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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方淨 -【新年快樂】《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22 09:13:53     標題: 方淨 -【新年快樂】《全文完》

方淨 - 新年快樂

一對在除夕夜分手的同志愛侶,
兩段緊接而來交錯時空的戀曲;
新時代男男譜寫新時代愛情觀,
誰說圓滿的戀情非得從一而終?
當緣分到了,所有的一切都將不成問題。
大年初一,前晚才剛分手的男人為了他自殺——
見鬼!
打死也不信那傢伙會有如此“合乎常理”的舉動!
又驚又急地趕到醫院,沒料到卻領回一個“失憶”的前男友,
不但滿嘴胡言,製造麻煩的功力甚至還更上一層樓,簡直讓人放心不下。
這下該怎麼辦好?
人又不是玻璃瓶,難不成還能回收再利用?
更別提,這男人似乎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一個……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22 09:14:05

  楔子

  “啊、哈……你輕點……”

  四肢趴伏在床上,以著某種幾近屈辱的姿態展開身體的男人,禁不住身後一波波而來的攻勢,終究是忍不住轉頭大吼:

  “輕一點,豬頭!你當是要做回本的嗎?”

  該死的冷面男!早知道剛剛就做得他沒力反攻,幹嘛這麼好心還留他一分氣力?他簡直懊悔極了,都忘了這人像鬼一樣的好體力。

  遭受抗議的男人僅是挑了挑眉,沒吭一聲,一向沒什麼變化的臉上依舊是那張別人眼中非常欠打的冷靜模樣,倒是腰下的律動越見劇烈,儼然一副回答對方“就是打算做回本”的架勢。

  對方罵罵咧咧卻沒減低他分毫“性”致,那傢伙在床上的嘮叨自己早就習慣,多年來的交往可不是假的,兩個同樣都是不懂得克制欲望的大男人,每次見面最後總是會滾到床上去。

  但事實上,就在一個半小時前,他們這兩個同樣沒家人的青梅竹馬才一邊吃著一客三千元的高檔牛排當作除夕年夜飯,一邊決定要分手。

  沒什麼特殊的原因,只是差不多也該到了結束這樣微妙關係的時刻——畢竟過完這個年,兩人也都三十了,實在不適合再這麼玩下去……無論接下來是想符合世俗的眼光去娶妻生子,還是打算認真找個同性情人好好定下來,都是應該好好考慮的年紀了。

  討論分手的過程和平而理性,而那之後,兩個毫無節操的男人立刻搭電梯上了餐廳樓上的高級飯店開房間,打算有始有終地再滾上一回床單——就像一開始由肉體交纏而開始的關係,分手前總也要來上這麼最後一回才算完整。

  然後,他跟他歷時七年的炮友生涯便算是畫下了句點。

  就在除夕夜這一天。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22 09:14:25

 第一章

  “啦啦啦啦、哩哩哩哩、當當當當、早睡早起身體好,呀呼……啦啦啦啦、哩哩哩哩、當當當當、早睡早——”

  沒預警地,羽毛被裏伸出一隻男人的手臂,光溜溜的,不著一物的臂膀,氣勢快狠准地揮向床頭叫囂的鬧鐘,當場讓它一路完美地飛了出去,撞在牆壁上,結束它數來不算長久的生命。

  “兇手”懶洋洋地又縮了回去,繼續大年初一的賴床計畫。

  不過三十秒,又是一陣驚天動地的高分貝MorningCall:

  “低哩答啦剌,早睡早起身體好,關了一個還有一個,哇哈哇哈哇哈哈,低哩答啦剌,早睡早起身……”

  唰地拉開棉被,光裸著身子的俊美男人臭著一張臉下床,從床底下撈出另一個漏網之魚,順手按下開關後,就投進角落的垃圾桶裏。

  床腳地板上幾乎也在同一時間喧鬧起來的另一個鬧鐘,也沒逃過他的火眼金睛,緊接著以同樣的飛行弧度跟隨“前輩”而去。

  該死的汪靖翔,要走也不乾脆點,兩個人從小就是同穿一條開襠褲長大的哥兒們,怎麼會不知道他的夜貓子習性?肯定是挾怨報復,一大清早的就故意鬧得人睡不著覺!

  ——這種奇怪的鬧鈴便是他那個吵人床伴的沒品興趣——喔,對了,已經不是床伴了,是“前床伴”才對。

  一元複始萬象更新,從今天起,大年初一,他,楊奕,又恢復久違七年的單身貴族生活——雖然說來也沒什麼不同,在兩個人還攪和在一起時,他們照樣是帥哥照泡、美弟照把,彼此都是沒什麼道德良知的新時代男男,三P、四P的派對偶爾也會追追流行相約來玩,說他們是對同志情侶倒不如說是哥兒們還比較合適……只不過是有性關係的哥兒們。

  窩回床上的楊奕正打算悶頭又睡,乍然響起的手機鈴聲差點讓他破口大駡。

  “……說,給你三十秒。”冷聲冷語忠實呈現他的起床氣,要不是來電顯示出對方的身分,他根本連接都不會接。本來以為又是沒良心的死黨打來藉虛偽拜年的濫藉口擾人安寧,沒料到卻是如此這般驚天動地的大消息——

  該死的,大年初一、大年初一你他媽的汪靖翔給我挑這黃道吉日出什麼事!

  楊奕抓了衣服拿了證件連忙往醫院奔去。

  ◎◎◎◎◎

  “謝謝姐姐,姐姐人真好,人漂亮手又巧,削著這果子多美多可愛呀,每一瓣兒都不相同,還挺藝術的,吃到嘴巴裏,真是一整個說不上來的絕妙好滋味……還有這位姐姐,你做的菜真是太美味了,將來誰娶了姐姐真可算是積了八輩子的福氣,唔唔,這果汁真好,可以想見榨果汁的人多麼細心體貼,把籽兒全濾乾淨了……啊!剛走進來的這位姐姐也好,我一定也要說一下,姐姐實在溫柔極了,說起話來都輕聲細語,我醒來時本來很害怕的,幸好這位姐姐安撫我,我頓時都平穩了,姐姐真像個仙女一樣呢!”

  語末微微一頓,加重語氣也似,尤其說罷,還立刻送上一朵甜死人不償命的笑花,露出頰邊兩個小小的酒窩,配上誠懇到不行的晶亮目光,瞬間震得平時粗聲粗氣,別號無敵暴王龍,在病患間就仿佛就是女霸王般存在的資深護理長,整個人當場酥軟了腿,粗厚的大手捧著一個小布丁,臉紅地說道:

  “我給你拿了一個布丁,這可是PK飯店每天限量一百個,要一大早去排隊排三個小時才買得到的喔!你手不方便,我、我喂你吧……”

  “謝謝姐姐,那我就不客氣了。”吃。

  “不、不不不必客氣。”害羞。

  “小霄也吃我的蘋果(柳丁)(香蕉)(鳳梨)(芭樂)吧!”

  “小霄別梗著了,喝口果汁(牛奶)(雞湯)(魚湯)(骨頭湯)吧!”

  一群年輕的小護士擠在護理長旁邊又是熱湯又是果汁又是水果遞個不停,一直沒被帥哥點到名的院長夫人連忙趁著空檔擠了過來,捧了碗甜湯萬分討好地笑道:

  “小霄小霄,吃完來吃這個燕窩吧,這可是好東西喔!吃了養顏美容助消化,對身體可是有莫大的好處呀!尤其小霄受傷這麼嚴重,一定要吃吃我們家藏的頂級燕窩補身體,啊,別動別動,你手傷了,姐姐喂你就好……欸,大家讓讓,別擠啊!”

  “謝謝姐姐,但是這麼好的東西姐姐怎麼不留著自己吃呢?小霄喜歡看姐姐漂漂亮亮的呀。”

  院長夫人笑得花枝亂顫,就連眼角的魚尾紋擠出來了都不介意,拉了人家的手一陣亂摸亂掐。“喔呵呵呵,小霄別客氣啊,這是姐姐特地打電話叫廚子為你做的,醫院的伙食這麼差,簡直跟餿食沒兩樣,叫姐姐怎麼捨得讓你吃那些東西呢!快嘗嘗,裏頭有紅棗花生桂圓蓮子,味道廚子特別調過了,順口潤喉,當餐後甜點剛好!”

  紅棗花生桂圓蓮子?去你媽的“早生貴子”!虎姑婆!最好你捨不得讓我吃餿食,就捨得在我身上胡亂非禮!要不是公子我初來乍到都還搞不清楚狀況,豈會對你們這票死女人這麼客氣?

  扶霄笑容有些僵,卻仍然乖巧張嘴吃下女人喂來甜滋滋的東西,滿嘴噁心甜膩的味道,心中一股實在說不上來的苦悶,教他堂堂一個大男人吃這種娘兒們的東西,簡直就豈有此理!

  到底巫子姑姑說的那位“嚮導”來了沒?再這麼教這群女人給折騰下去,只怕他內心的衝動會化為實際,出手開扁這群光天化日之下不知禮義廉恥的姑娘家!

  真奇怪,這兒的人全都是這樣的嗎?不是見了他就撲騰上來抱著哭的奇怪男人,要不就是死命找藉口瞎纏他不放的大膽女人?

  明明記得“他這個人”既沒家人也沒朋友,除了一個從小到大的哥兒們之外,幾乎不曾跟別人有過太過深入且長久的關係,讓他短期之內取代了,應該不會被發現才對。這也就是他如此放膽前來的最大原因,但目前看來,當初這選擇,似乎有待商榷了?

  雖是心中嘀咕連連,臉上卻仍然掛著完美的甜笑,一咪咪都沒教人看出不對勁。身為族裏唯一的繼承人,能擁有一段教其他相似背景的孩童忌妒得掉淚的愉快童年,甚至是愉快少年時期、更甚至是愉快的成年時期的回憶——沒別的訣竅,他僅就專攻“表裏不一”這門技巧。

  就算懂也要裝不懂,就算會也要當不會;“扶不起的阿斗”這個戲角兒他從小演到大,眾人眼中的他除了傻氣之外,天真善良、一張說起話來像是裹了糖粉一樣的嘴巴更是讓他人見人愛,處處吃得開,整個族裏老老小小、兄弟姊妹、叔伯阿姨,沒一個不將他當個寶貝兒捧在手心寵,巴不得能將他揉到心裏頭呵疼。

  從小到大就受歡迎,換了個地方被一票穿著輕薄的姑娘們團團圍住也不是什麼太令人驚訝的事情……

  只是到底有完沒完?都要撐死人啦!

  眼前一圈仍舊捧著滿手食物,麻雀一樣吱吱喳喳爭寵的小護士們惹人心煩,也幸好沒多久,住院醫生來巡房,見情況混亂出聲說了幾句,娘子軍團頓成鳥獸散,還了他一個耳根清淨的空間。

  “嘖,什麼鬼玩意兒。”白眼一翻,樣貌俊朗的大男人表情誇張地往後一躺,大籲一聲,那種逃出生天的驚恐眼神,有趣得叫人看了不禁發噱。

  “我的天啊,這裏的姑娘全都這麼饑渴嗎?剛剛都不知道趁機偷摸了我多少下……雖然不是我的身體,但這樣被摸也是有感覺的啊……”真是……一整個雞皮疙瘩都不知道要怎麼說!

  摸了桌面上的遙控器,扶霄動作生疏地對準牆上的液晶電視就是一陣亂按。

  這是他今天學會的新鮮事中其中一件,叫做:“看癲事”。

  老實說,這還真有趣。只要拿這個小盒子對準牆上那幅厚厚的“畫框”,然後“啟動機關”,畫裏黑嘛嘛的部分就會五顏六色的閃出各種景象,他想像著巫子姑姑占卜時從水鏡裏看見的情景,差不多也該是這樣吧?

  從第一台按到第一百台,再從第一百台倒著按回第一台,迅速切換的頻道也虧他沒看得眼花撩亂,最後總算選定了一台正在播放泳裝美少女選拔賽的節目,頓時瞧得雙眼放光,他順手拿起一旁的蘋果喀吱喀吱地啃,斜躺在病床上,神情那一整個悠閒啊——

  要不是他兩隻腿還纏著笨重的石膏,這傢伙還以為自己正躺在陽光普照的沙灘上,欣賞滿沙灘的比基尼女郎?

  匆忙趕到醫院的楊奕見了,心裏實在忍不住一股火氣直往頭上沖——長腿一移,毫不客氣就往電視前一站,叉著雙手,冷怒著臉,一言不發。

  說什麼他撞壞了腦子,整個人變了樣?呿!照他看來,一點也沒事嘛,到底是誰想整他,一大早的叫醒人到醫院來看這傢伙啃蘋果?

  “咦,兄台你哪位啊?借光借光,你擋到我了,請讓讓,靠邊些……靠邊些呀,這位……不知名不知姓的美男子,當我愛看你嗎?你擋到我啦!”

  才想出聲嘲諷幾句的楊奕竟被搶白一陣,呆了半晌,才遲疑開口問:“汪……汪靖翔?”

  扶霄想也不想回了句:“誰啊?你找錯人了。”說罷,眼神還上上下下往他掃視一陣。

  雖說自己長得實在也不夠健壯勇猛,但是他就是最討厭這種身材像女人一樣柔弱的男人……扶霄眼中的嫌棄實在滿到讓人刺目。瞧這傢伙瘦不啦幾的樣子,恐怕連一桶水都提不起來吧?沒用!他手指向門外頭。“出去問那些穿著白短裙露胳臂露大腿的姑娘家,她們會很樂意告訴你的,而且還會給一堆吃的呢,去去,別擋在那邊!”

  對方眼中的陌生明顯而無掩飾,兩個人認識的時間都快超過二十五年了楊奕怎麼會分辨不出?他聽了就只眼神一僵,砰地一聲,頓時摔掉了手上的東西。

  他最開不起玩笑了,汪笨蛋跟他那麼熟了怎麼會不知道?而他現在居然、居然……

  幹什麼?扶霄覷他一眼。

  叫他不要擋住別人“看癲事”,故意摔什麼東西!擺架子哪?脾氣真大!“你到底哪位啊?這位老哥……”

  咦——慢著!他剛剛叫了啥?

  汪什麼的……汪靖翔?

  一時讓電視上“衣衫暴露的小姑娘”給迷得昏頭轉向的扶霄頓時反應過來:“汪靖翔”不就是這個身體的名字?那那……這位看起來一臉就像被欠了很多錢的臭臉老兄難不成就是要來接“他”回去養的人囉?他的嚮導啊!他未來半個月的金主兼飼主啊!差點就讓自己在不知不覺中給得罪了去!好險,真虧他聰明反應得快,及時回想起來——

  扶霄立刻咧出一個笑臉,整張臉笑得像朵花兒,燦爛指數就跟剛才“騙吃騙喝”時一個模樣,甚至還高上許多。

  “這位大哥貴姓大名啊?”他的語氣簡直轉了一百八十度還超過,瞧得楊奕再次楞了住,若論變臉的功力,要找到一個比他行的也不容易。

  “這位大哥坐呀,怎麼站著發楞,多生分!”他笑得實在甜,手還殷勤地往床面拍拍,撣去不存在的灰塵。“大哥坐啊坐啊,這床還挺舒適的,軟得像雲朵一樣,真是新鮮,讓人躺著都不想起來了,不過我也不想這麼躺一輩子就是了!”他挫敗地瞪著雙腿的石膏,嘴角一撇,俊帥陽剛的臉龐上竟出現幾分討憐的味兒,瞧得人忍不住就想陪他一起皺眉,也難怪方才一票大小護士給迷得昏頭轉向,巴不得能幫他受了這身傷。

  扶霄心裏真是哀怨,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怎麼也沒料到醒來第一個領悟竟然是自己處在動彈不得的情況下?失算,真是失算!或許這便是巫子姑姑所謂違逆天道必須付出的代價吧?但只要一想到未來幾天新鮮的行程,整個心情又忍不住快活起來。

  “大哥吃蘋果嗎?大哥喝雞湯嗎?大哥你拿來的那些東西肯定是要給我用的吧?快拿來我瞧瞧先,你們這裏的東西樣樣都新鮮,我覺得實在有趣極啦!而且小姑娘們都穿得讓人臉紅心跳……對了,大哥你怎麼稱呼?”

  “你……”面對眼前那張熱情萬分的臉,楊奕的話頭在嘴巴裏轉來轉去,最後也只吐出了這麼一句:“汪靖翔你……你真的撞壞了頭……”面對滿口胡言亂語的青梅竹馬兼前男友,平日冷靜自持的楊奕,也不禁要呈現腦子當機的狀態。

  扶霄暗裏一翻白眼。

  這冷面人說誰撞壞了頭?該不會是拐個彎兒罵人笨吧?沒禮貌!不要以為自己長得比較漂亮就可以亂說話!再說,明明就是他比較聰明!才不信這個叫做汪靖翔的傢伙會比自己好!

  若這傢伙當真這麼利害,怎會輕易就被陷害到,兩個人交換了靈魂,讓自己有機會過來“這裏”玩呢?

  哇哈!哈哈哈!一想到得意處,心裏忍不住一股衝動就想放聲大笑,這麼神奇的計畫都能讓他順利達成,不用別人讚美他就覺得自己實在了不起!

  只不過還來不及得意太久,額上驟然並出一陣劇疼,當場讓扶霄將一張帥帥的臉皮皺成了顆包子。

  楊奕的拳頭就敲在他頭上,準確,而且毫不留情。

  “你、你你……”一向嬌氣的扶霄大少爺何曾受過如此待遇?雙手捂著額頭,深邃的墨眸裏既是吃驚又是委屈,當場浮出了兩泡淚光。但還來不及有所反應,兇手自言自語似的低喃已經傳入耳中:

  “不會痛是不是?我就知道這肯定不是真的,汪靖翔這死傢伙怎麼可能忘記我?就算開玩笑也未免太過分了……”

  喂!什麼叫做太過分?你才真的太過分!

  苦主扶霄當下瞠目結舌。

  這個莫名其妙的人居然打他的頭來確定自己是不是在作夢?有沒有搞錯?要打也應該打他自己的頭吧?扶霄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你什麼東西居然——”但接下來的話,全讓對方給瞪了回來。

  抖啊抖,兩道懷疑的視線盯在他臉上,冰冷,並且莫名其妙地令人渾身發寒。扶霄不禁一楞,但楞完了,才猛然想起幹嘛本公子作啥怕他?

  怎、怎麼回事?難不成是這個身體存在著對這個男人的記憶?基於人總是記壞不記好的天性,他合理懷疑:“你、這位兄台,我們之間該不會存在著什麼鬼的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什麼的?”

  搞不好這人不是金主,只是來報復的仇家?不過話又說回來,就算他們兩個之間有什麼深仇大恨,也不關他的事,他只是來玩的,一點也不想惹上什麼恩仇是非,逐開口奉勸:“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這位哥哥,放寬心胸,海闊天空,你會發現這個世界其實沒想像中的……呱啦呱啦……叭啦叭啦……”剩下的一千五百八十二個字全消失在後腦杓一記痛擊之下。

  “噢——”好痛!

  “閉嘴。”

  楊奕依舊冷淡著神情,就算內心極度震驚,眉頭間也才多了幾道皺折,神情不改,僅用一個冰冷的眼神瞪到對方安安分分閉緊了嘴,才仿佛滿意地哼了一聲。

  他依舊拿著兩道懷疑的視線在對方身上來來回回地巡視,倏地,神情一冷,雙手抬起就往床上受傷的男人脖子上一扣一攏,掐著他可憐的脖子往眼前抓近,語氣森冷地問道:

  “你是誰?”

  “咳、輕、輕手些……”瘦巴巴的樣子,居然力氣這麼大,有沒有搞錯啊?扶霄給掐得嗆到,卻還是皮皮地擠出燦爛的笑容:“我當然是汪靖翔,大哥。”他嘴裏喊得親熱,管他是金主還是仇家,扶霄都決定先賴了他再說。

  楊奕眯了眯眼。

  “你連我是誰都不知道,就能證明你不是汪靖翔,要不就是撞壞了腦子!”

  什麼話?有誰規定叫不出他的名字就得當白癡?

  “那還不簡單?”扶霄說得賴皮:“因為我失憶了嘛!什麼都忘光光了呀,自然也是忘了你的,不奇怪,是不是?咳、咳咳,大哥,輕點,你要掐死我了,殺人要償命的呀,大哥……”

  要不是巡房的醫師剛好經過,才到這個世界沒多久的扶霄,只怕又要這麼“被迫”靈魂出竅回老家去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22 09:15:09

  第二章

  “下車。”

  “不要。”

  “下……車。”

  “不……要!”哼!他大少爺也是有脾氣的,哪能這樣讓人隨便使喚?更別提,這冷面男剛剛還跟他在那個叫“醫院”的地方動手動腳!扶霄撇頭,不想鳥他。請人下車也不會好聲好氣喔!

  見狀,楊奕回道:“不要就算了。”然後砰地摔上車門,叉著手用一副看好戲的姿態等著他怎麼反應。

  過不了一分鐘,車裏頭的男人由鎮定到驚慌,初時還能強裝鎮靜,到最後已經是滿臉惶恐地扳動毫無反應的門鎖,表情就好像被關在什麼恐怖的地方一樣,叫見者不勝同情。

  天!楊奕簡直想流淚。

  一向愛車如命,號稱車子比女人還要美麗的汪靖翔,居然“忘了”怎麼開車門?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了?

  失憶?

  當他是三歲小孩嗎?

  不會有一個失憶的人像他一樣悠閒自若,把醫院當作度假勝地,他們臨走前全體護士醫生還列隊在大門口含淚相送……

  他不知道汪靖翔的腦子究竟是哪里壞了,醫生說也許是外在強烈的撞擊造成記憶混亂,也或許是臨死前的恐懼讓他產生自我認知上的混淆;但不管原因如何,他卻是明確知道,眼前的汪靖翔不是汪靖翔,或者身體是,但內在卻已不再是他所熟悉的那個大男人……這麼說實在很不可思議,他從來也不是那種會相信玄妙傳說的人,只是事實擺在眼前,他根本無法將“這傢伙”當作是相處二十幾年的那個哥兒們。

  在回家的路上,楊奕真的有股衝動想這樣直接把他載到垃圾場丟掉……

  “放我出去……喂!該死的你,放我出去……”

  被關在車裏面的大男人已經開始用力拍擊起車窗來,楊奕閉了閉眼,竭力忍住出腳踹車的衝動——

  “砰!”

  但他根本忍不住!待回過神來,已經一腳用力踹在車輪上,強大的撞擊伴隨著劇烈的聲響,驚得臨近的轎車也跟著發出鬼哭神嚎似的警報音。

  “啊、什麼聲音……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看著“汪靖翔”嚇得在車子裏驚慌失措地亂拍亂打,一點也不怕他“從前”心愛的MazdaRX-8有什麼損傷,楊奕內心更是生起一股說不出的煩躁。

  “該死!”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罵些什麼,楊奕看著“汪靖翔”不合常理的反應,莫名的憤怒更是直沖而上,突然,他又是一腳踹上車輪,震得裏頭的人呆滯了幾秒,然後便頭也不回的離去,毫沒良心的將人連車就這麼扔在空無一人的大樓地下停車場。

  ◎◎◎◎◎

  天黑了,肚子餓了,剛洗完澡好不容易心情好了些,楊奕順手泡了一碗滿漢大餐,還打了個蛋花。客廳裏的電視新聞正撥放著衣索比亞的紀錄片,難民小朋友挺著不合比例的圓肚子,睜著漆黑的大眼珠,眼神無望地面對鏡頭。

  ……那個笨蛋不知道餓了沒?

  他一邊看電視一邊吃泡面一邊聽歌一邊盯螢幕一邊打鍵盤一邊喝飲料,膝蓋上還抱著一本厚重的原文書時不時地翻動,一心多用還要努力排擠掉腦子裏那一咪咪微不足道的愧疚感。

  剛剛他入侵了M國情報局的資料庫,過濾完一批最新資訊,臨走前還破天荒地留了個比基尼女郎的寫真照片表示他曾到此一遊。想著那些“阿逗啊”現在臉上可能出現的黑線,就忍不住自己一個人吃吃笑了出來。

  很久沒幹這麼愚蠢的事情了,但是這對於消除莫名的煩悶的確有相當大的幫助。

  楊奕在他所熟悉的網海中搜尋著,接下來去“哪里”玩好呢?

  對了,聽說F國官方情報局剛跟T國交換了一些跨國毒販資料,乾脆就進去逛逛好了,看看有什麼有用的資料“順便”拿點出來。禿頭男上個月才因為汪笨蛋搞錯了線民的暗示狠念了他一頓,這回如果幫汪笨蛋扳回一成,最少也能拗到一頓高級飯店的晚餐——

  不過汪笨蛋現在的情況已經不只是個笨蛋的程度了……

  一想到被自己扔在地下室的那人,楊奕臉色又沉。

  “叮咚叮咚。”

  門鈴聲,當作沒聽見。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皺了眉,覺得吵,但楊奕還是懶得離開位置去開門。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究竟是誰?怎麼還不死心……

  “死宅男,站在外頭都聞得到你泡面的味道了,還給我裝什麼不在家!”門板砰地撞開,一名西裝筆挺的大男人手裏抓著鑰匙,劈頭就罵:

  “靠!你們兩個這次又在吵什麼雞毛蒜皮的大事?小汪都已經傷成這樣了,你是不會讓他一次?把他關在車子裏那麼久,也不怕他的腿傷血液迴圈不良廢了怎麼辦?你養他一輩子?”要不是他們下班回家剛好在停車場裏撞見,還不知道這件可憐的慘案還要發生多久?

  楊奕頭也沒回,眼睛盯著電腦,嘴裏咬著麵條,懶洋洋回道:“車門根本沒鎖,他自己不出來,我有什麼辦法?”

  “我聽你在放屁!他兩條腿全裹了石膏,你要不扛他,他下得了車?上得了樓來?嘖,真是欠你們的了,呿呿,人我跟姜智雲弄上來了,要什麼事你們自己去解決,別給我鬧出人命來,同一棟樓要是發生兇殺案,會影響房價!”很沒良心地說完,男人把順道撿上來的傷者往門口一扔,偕同另一名帶著眼鏡的斯文西裝男,進了同一層樓的另一門戶。

  咕嚕喝下最後一口湯,楊奕的視線始終盯在電腦螢幕上,頭都沒回一下。

  耳邊細微的,斷斷續續的啜泣聲從隔壁那個粗暴的鄰居出現起便沒停過。壓抑的,可憐兮兮的,很有毅力的,拖了半個鐘頭都沒消失……讓人就算有心想當作沒聽見都有困難。

  “哈啾!”嗚,好冷。

  杵著拐杖倚在牆邊的大男人眼角泛著淚光,巴巴看著溫暖的屋裏,神情就像是一個被無良媽媽拋棄的可憐小孤兒。

  至於那個吃飽喝足,腳邊還擺著一個電暖爐的無良媽媽——楊奕,神情依舊冷淡,看也不看他一眼,盯著螢幕上迅速閃過的一段段程式碼,語氣毫無起伏地道:

  “覺得冷還不進來,你還想站在門口多久?打算讓整棟大樓的人都以為我欺負你是不是?”

  哪需要“以為”?根本就是!

  扶霄嘟著嘴,呐呐道:“你又沒說我可以進去,我怕你裏面有什麼機關……”被關在會跑的鐵盒子裏那麼久,剛剛又被那個叫“電梯”的機關嚇得半死,他現在根本一步也不敢亂動,誰知道走過了這道門,還會發生什麼事?

  被“欺負”了一整個下午的扶霄,初時張狂的氣焰全消了。如果現在跟他說,他只要隨便亂動一下就會被雷劈,他恐怕也會相信。

  “你如果不想進來就幫我把門關起來。”

  嗚,沒良心,冷面鬼!這個時代的人都是這樣的嗎?忌妒他人見人愛所以故意打壓他欺負他?

  扶霄吸了下鼻涕,喊道:“要啦要啦,我要進去啦!”

  但說歸說,小心翼翼打量了下門檻的高度,試著將腳抬了抬,一連換了幾個角度,包裹著厚重石膏的雙腿,卻還是怎麼都無法順利橫過去。他試了幾回都不如願,抬眼瞧瞧落地窗旁的冷面鬼,屁股粘在奇怪的椅子上,視線盯在奇怪的盒子上,看來一點都沒有打算過來幫忙的預備動作,忍不住垮下肩膀,抽噎地說:

  “嗚,我進不去……”

  那副淒慘兮兮的模樣,說有多可憐,就有多可憐。

  只可惜楊奕鐵石心腸,硬是不肯轉頭看上一眼,僅是冷冰冰地說道:“你喜歡裝就自己在門口裝到天亮吧,記得幫我把門關好,我會冷。”

  “嗚嗚。”壞人。

  知道在對方面前討不了好,頻頻吃鱉的扶霄只好認命當個乖寶寶,只見他杵著拐杖也不知怎麼做的,輕輕鬆松便躍過了門檻,脅下的拐杖點地接連兩三下跳躍,腳底完全沒碰著地板一下,便這麼輕輕巧巧落到了客廳的沙發上,這一連串動作甚至沒發出多大的聲響!

  他連汪靖翔身上有幾根毛都算得出來,怎會不知道那傢伙練就了這樣一身特技也似的身手?

  從櫃子上玻璃的反射瞧見這一切的楊奕,內心那股莫名的火氣又再度竄起,敲打鍵盤的力道瞬間加重了三倍有餘,喀噠喀噠的聲音,仿佛能聽出隱約殺氣。

  饒是距離相隔有五步遠的扶霄,也能感受到他身遭瞬間又降下的溫度,而且那顯然還是針對他來著……

  嗚嗚,他究竟又做錯了什麼呀?明明就是他叫人家進來的,甚至還怕吵到這個脾氣陰晴不定的人,刻意放輕了腳步,這又錯了嗎?真是莫名其妙……扶霄縮在沙發上抖啊抖,已經開始懷疑這個人是不是巫子姑姑算出來的“嚮導”?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換成剛剛那兩個帶他上來的大哥啊?雖然那一個是滿嘴粗口,一個則是讓他本能地生起防備,但是人家好歹也把他救出那個會跑的鐵盒子,才不像這個沒良心的冷面鬼,把他這個傷患丟在那邊挨餓受凍,現在讓他進門了還光顧著擺臉色給他看……

  嗚嗚,我的命運怎麼這麼坎坷哪!就算我老是忘了初一十五要準時燒香拜拜,老天爺禰也不必這麼玩我吧!

  扶霄簡直欲哭無淚。

  好不容易將一切丟給那個只會用鼻子看人的司空鐸順利跑到這裏來,打算渡個美滋滋的長假,回去還能跟巫子姑姑吹噓他的驚奇異界之旅,沒想到才來到就發現自己選的這個身體居然可惡到挑在他“來”的時候受傷,而且什麼地方不傷,偏偏是雙腿骨折,這簡直就是可恨到極點,這叫他要怎麼出去玩?怎麼去看那些“癲事”裏面出現的漂亮姑娘?

  可惡!一定是故意的!陰謀、這絕對是天大的陰謀!

  雖然巫子姑姑說過,非自然的存在一定會受到自然之力的抵制,但是他只是想走走逛逛玩玩,不準備幹出什麼天大地大的事件啊!而且他原本就只打算來玩十五天!十五天!小氣巴啦的神明,連這點樂趣也不肯施捨嗎?

  而且最讓人生氣的是,為什麼他的“嚮導”不是穿得少少的漂亮小姑娘,而是這個冷面孔又壞心眼的大哥?嗚嗚。

  如果不是雙腳行動不便,扶霄真想倒到地上去亂滾一番來表達出內心的悲憤。

  “你幹什麼?”楊奕站在他面前,不知道已經看了多久。“幹什麼一個人在這邊發神經?”一下子咬牙切齒,一下子又皺眉哀怨的,真不知道他到底在演哪出大戲?

  “嗚,肚子餓。”扶霄抽噎著說。

  “餓就說一聲,哭什麼哭?”嘖。

  沒因為他是傷患就有特殊待遇,楊奕照舊泡了碗滿漢大餐給他,還以為這個一向挑食的傢伙肯定要出聲嫌棄個幾句,沒料到他卻只是睜大了眼睛,專注地瞧著他的動作,眸光裏仿佛藏著些許驚訝的神情,就好像看見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

  雖然他有意掩飾,但這一切怎麼瞞得過早分心注意的楊奕?

  楊奕目光一閃,抿了抿唇,道:“看什麼?又不是沒看過泡面。”

  他怎麼可能看過這種東西?面就這樣滾水泡一泡就能吃,說出去都沒人信。扶霄嘟著嘴,說道:“泡面啊……當然看過了,只是忘了嘛,大哥,都說我失憶了,很多以前知道的東西現在都忘了啊。”

  還裝嗎?

  一挑眉,楊奕沒接話,將手上的泡面擱到了他桌上,看著他手忙腳亂的,好不容易才將一頭粘在一起的筷子分開,稀哩呼嚕地吃光了“他”從前打死也不肯屈就的沒營養垃圾食物排行榜第一名的泡面。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22 09:15:15

  第三章

  楊奕神態自若地問:

  “所以說,你到底是哪來的?我認識的小汪究竟哪里去了?”

  “噗——咳、咳咳……”

  喝湯喝到一半的扶霄差點嗆得連命都沒了,好不容易舒緩下來,偷偷瞄瞄前面那個背對著自己坐在奇怪椅子上,持續用手指在白色的,鑲著一粒粒疙瘩的長盤子上按來按去,不知道在幹嘛的男人,小心翼翼地問道:“你、你剛剛有說話嗎?”

  楊奕轉過頭來,雙手抱胸朝他輕輕哼了一聲。

  “我只說一次,我這個人最討厭別人跟我裝傻和開玩笑,你可以繼續挑戰我的底線沒關係。”最好快點讓他找到藉口將這傢伙踢出去。

  楊奕天生就沒什麼天馬行空的浪漫細胞,他實事求是,認定凡事都有邏輯可循,任何的結果都有一個原因,汪靖翔會變得這麼奇怪,肯定不是將頭撞壞了這麼簡單。

  ——自我認知混淆?

  他根本一點也沒有從前的影子,混淆個頭!八成是蒙古大夫找不到藉口的藉口!

  ——人格分裂?

  不不,這個“汪靖翔”個性太過鮮明,不太符合他從各大醫學網路上查到的案例。

  ——外星人附身?

  不知道把他送到外星生物研究中心去解剖能不能拿到獎金?他想換車已經想了很久——不過汪笨蛋那台銀色Mazda如今看來也等於是他的了,看在價值一百多萬的“新車”份上,算了,饒他一命。

  ——被路過的孤魂野鬼附身?

  雖然很愚蠢,不過他覺得這個搞不好還比較有可能……

  楊奕瞅著客廳矮桌前,像是一隻戰戰兢兢的大狗般,毛髮直豎的大男人,挑高眉毛打量著。“你是一隻叫‘扶霄’的孤魂野鬼,附在汪靖翔身上……那,汪靖翔怎麼了?死了嗎?”

  如果是因為這只叫扶霄的鬼害得汪笨蛋掛掉,楊奕不排除自己會當場將他剁成肉醬包水餃……扣除兩個人的孽緣不說,好歹也是從小到大的哥兒們,早就已經是家人般的存在,對於這個“殺人兇手”自然是不必太客氣。

  扶霄聽了差點要從沙發上跳起來。

  “我、我才不是孤魂野鬼!”鄭重澄清!他的誤解真是太傷人太沒禮貌了!什麼叫做孤魂野鬼?這肯定是最嚴重的污辱!

  “明人不說暗話,你究竟是什麼東西?你可以不老實回答,一樣用什麼失憶來蒙混我,但我也可以不相信,把你丟出門去自生自滅……這兩天寒流來,氣象局低溫特報,外面冷得可以凍死人……我將視你的回答來決定晚上要讓你在外面睡路邊還是讓你睡在我溫暖的床上。”

  冷血!扶霄毫不懷疑,這個人真的會把自己丟出去!就算自己這副身體,是他多好多好的朋友也一樣!

  在兩道X光一樣的視線下,就是奸巧如扶霄,也不禁氣弱:“我、我是人……”只不過不是這裏的人……他強調:“我不是孤魂野鬼,真的!相信我!”

  一向被人捧得高高在上的白王——雖然全是被裝飾出來的名號——縱然出身複雜,但從小就被當成大少爺般養大的扶霄,哪曾如此委屈過?

  什麼孤魂野鬼嘛,從前只要稍微給他臉色看的人,不是當場被打扁,就是暗裏讓人去教訓過了,誰像他一樣這麼瞧不起人,嗚。

  楊奕翹著腳,手指在膝蓋上敲擊著,神態悠閒,吐出來的話語卻是冰珠子也似,一字一字打得扶霄不禁發冷。

  “我要知道的,你全沒回答到。警告你,我這個人一向沒什麼耐性,同樣的問題,不要讓我問兩次。”

  “你好凶。”壞人,嗚。

  “不准哭!”楊奕實在受不了這個“人”頻頻使用汪靖翔的臉作出一些汪靖翔不會做的表情,讓他怎麼看就怎麼不對勁。習慣性出手要往他額上敲下,誰知對方雖然看來呆蠢,竟是一個扭頭就閃了開。

  要糟……扶霄受到驚嚇,身體的本能比什麼都快,閃躲拳頭的姿勢自然而迅速,根本無需思考,見對方舉著拳頭楞住,他簡直想仰天長嘯——

  扶霄你這個笨蛋!對方只不過是個不懂武的人,像白天一樣讓他敲個一、兩下又不會少塊肉,躲什麼躲……

  很愛演啊,這傢伙。

  楊奕雖然大感意外,但卻也明白了,白天若非這傢伙有意讓自己幾分,怎能碰著他一根汗毛?冷冷淡淡哼一聲,驚得扶霄立刻正襟危坐,不敢再隨便亂動。

  “可以開始講了。”楊奕用眼神暗示他,他的耐性已經用罄,最好不要再跟他瞎扯淡。“給我講清楚這是怎麼回事,好讓我決定該怎麼處置你。”

  扶霄緊張得像面對夫子的測試,只不過這一次如果成績不好,他就要打道回府,而且可能再也沒有回來的機會。

  “我、我叫扶霄,扶善懲惡的扶,氣淩霄漢的霄,不過我們家裏只是作小本生……喔不是,是無本生意的,也不知道老爹幹嘛把我取個這麼正義凜然的名字,跟我們家的生意一點都不搭嘎,害我每次都不好意思跟別人說出自己的名字,丟臉死了。還有我長得很好看,比這個什麼汪靖翔的好看太多了,很多姑娘看到我都會臉紅的,你不要以為我是挑上他的長相,這樣真是太誤會我了啊,他只不過是比我高一點、壯一點,牙齒白一點,其他也不怎麼樣嘛……還有,我喜歡比較強壯的身體,這樣子看起來比較像是個男人……啊啊,不要生氣不要生氣,我要講重點了,就是、ㄟ……那個……唔……我想一下……啊……其實……啊啊,不要把我丟出去不要丟我啦,大哥你總要讓人家想一下該怎麼講嘛,嗚嗚……”

  擺出可憐兮兮的神情又被瞪,扶霄嘟了嘟嘴,結果又被人用眼神警告不准嘟嘴,最後只好正正經經的裝酷,拿出從前的唬人氣勢,只是嘴巴裏講出來的依舊是毫無重點的東西:

  “那個要從很久以前講起啦,我有一個很討人厭的青梅竹馬,叫做司空鐸,長得比我高、胳臂比我粗,別人都說他體格好,不過在我看來他根本就像個長工,而且還專門用鼻孔看人,尤其是看我的時候,那個鄙視啊……對了,他是我家那個粗魯爹撿回來養的,小時候笨笨蠢蠢的還頗可愛,誰知道長大了以後變聰明變厲害就看不起我了,本來想說既然他那麼行就給他當老大好了,反正我也不是很想接下老爹的生意,他吃了我們船上的米糧那麼久,大家也信任他,理所當然接去做也不是不行……沒想到我想盡方法要給他當老大他還不屑是怎樣!哼!後來我就決定要無時無刻找他麻煩,讓他討厭我、痛恨我,期待他可以推翻我進而取代我的位置——結果他更看不起我了,後來都直接用鼻孔看我……”

  楊奕無言以對。

  這種死小孩行為著實不足取,要不是那個叫做司空什麼的聽起來脾氣似乎不錯,他現在哪來的小命跑到“這邊”來玩?

  “有一次我聽了巫子姑姑的故事……喔,她不是我真正的姑姑,是我以前在商港遇到的,那時候她正要去關外那個叫什麼什麼的有錢牧場找妹妹,結果不小心跟同行的丈夫走散了,剛好遇到我,因為她實在太漂亮又好玩,而且不像別的姑娘一樣總是對著我流口水,所以我就請她去吃飯喝茶……呀,這不是重點……”

  何止這個?你講的全不是重點。你到底來幹嘛?汪笨蛋哪里去了?你都沒講到……雖然臉上沒表示什麼,但楊奕心下卻是很不給面子地暗忖。

  “總而言之巫子姑姑不只是個巫子,還是你們這個時代過去的巫子喔,她說了一些你們這裏的事情,當真是有趣極啦!比我在海上遇見的各種事情還要有趣幾百倍,而且還說我命格特殊,跟她們姊妹倆有些相似,如果真有機緣,搞不好過來玩玩也不會被天打雷劈……”

  楊奕放他一個人呱啦呱啦說故事,起身去廚房開冰箱倒了兩杯飲料回來;說得正開懷的扶霄一點也沒察覺聽眾離開了又回來,手裏何時被塞了一個冰涼的水杯也不知道,他抓起飲料咕嚕喝下半杯,停頓不超過一秒,又流暢地接了下去:

  “巫子姑姑畫了玉玦的圖樣給我看,我當下便記住了,爾後花了大半年才查到原來那東西讓皇帝老爺收去了,不知藏在國庫裏沾了多久的灰塵。雖說皇帝老爺八成早忘了有那樣東西存在,但若要從裏面將那東西偷出來,還平安無事帶出宮外,肯定要比登天還難。但我想想實在不甘心,這麼偉大的計畫要是能達成,我肯定是古今第一人,於是便花錢買通宮裏幾個執事的公公,暗中動了手腳,偷偷將那玉玦的名添在回贈海外友邦的禮單中,那上頭項目成千上百,多了那一樣名號古樸的東西,誰也沒發覺不對勁,便這麼讓那東西上了船,然後我再指使大夥兒去搶了那船……哈哈哈!”

  他終究是孩子心性,多年來的計畫全都是自己一個人默默在進行,從前沒人能夠分享,心裏總不免有些無法炫耀的遺憾,如今好不容易有個機會讓他講出來威風威風,當下一個欲罷不能,說得起勁,硬是說了大半個小時沒完。

  “這個叫做汪靖翔的身體,是巫子姑姑算出來,現世最有可能拿到‘太衡古玦’碎片其中之一人,而其他人實在都不怎麼樣,不是比我醜就是比我瘦小,就只好選他了,但你可不要以為我拿喬唷,我是家族裏唯一繼承人,身分地位可高的哩!汪靖翔跟我交換身體,去我家吃香喝辣,成千的屬下任他使喚,還有我家的船隊也是當今天下最好的一支船隊,走在海面不晃不搖,平穩得就像……”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經過少爺我一番審慎考量、認真琢磨,犧牲小我完成大我,秉持著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精神,拋下一切來玩——嗯,我是說,給那個囂張的長工一個當老大的機會,說不定他知道樂趣了,就會明白我的苦心,像這種燙手山芋——我是說我們家族龐大的事業,應該人人都會想得到,當然他也絕不會例外……哼哼,等少爺我過完年回去,諸事皆大歡喜,然後就能將包袱款款,實現我遊歷天下的願望……呱啦呱啦……”

  楊奕一手捧著新泡好的熱茶,一手卻是掩嘴打了個呵欠。

  名字叫做扶霄,今年二十二歲,趁著過年期間將工作丟給屬下跑來玩,家境似乎不錯……到底是哪個朝代來的,他家族究竟作什麼營生,楊奕聽了半天也搞不懂。

  另外,汪笨蛋還活得好好的,只是靈魂飛到古代去當大少爺享福去了,沒過多久他們兩人便能換回來,讓一切恢復正常……害他擔心了那麼久,嘖!

  從扶霄一長串毫無重點的陳述中,楊奕總算整理出以上幾個大要。

  好不容易,扶霄的演說總算告一段落,他忽然話題一轉:

  “啊,對了這位大哥……”

  “嗯哼?”

  不、不是這麼稱呼嗎?扶霄抓抓頭,換了一個稱呼:“大……大爺?”

  “嗯哼?”

  叫大爺也不行?那他到底想怎樣?不過不怕,依他的聰明才智,難不成還會想不出適當的稱呼?他即刻又換:

  “大叔?大伯?大人?大……大姨媽?噢——好痛!”

  這回不是頭被打,而是裹著石膏的小腿重重地被踢上一腳,好狠……他骨折了耶,這個人真是不懂得憐香惜玉,嗚。

  “人家是想問你,你什麼時候要帶我出去玩?”沒辦法,經過一天的折騰,他總算知道這個世界簡直超乎想像的神奇,再加上現在雙腿骨折的窘況,沒人帶,他可說是寸步難行,怎麼樣也得死纏住他,就算這位大哥,看來實在不太好相與。

  他還想著出去玩啊?

  楊奕懶懶地覷著面前圓瞠著眼,豪不掩飾滿臉期待的——唔,身體是汪笨蛋,裏面的靈魂卻是另一個叫做扶霄的小笨蛋——沉吟了半晌也不吭氣,讓等待回答的人,頓時緊張了起來。

  楊奕挑眉,細細思索起來。

  總算知道汪笨蛋平安無事,一整天來心裏的煩躁這才平息下來,擔心的事情沒了,整個人頓時輕鬆不少,重新打量起眼前的“人”,甚至還覺得他有些可愛起來。

  這般愛哭愛笑,靈動頑皮又帶點小奸險的神情,他可從來沒在汪靖翔這張狂妄到欠扁的臉皮上看見過,多逗人!多可愛!簡直讓人忍不住想將他抓在懷裏狠狠捏他臉頰,拉他頭髮,讓他露出委屈的神情,想必也是挺有趣的畫面。

  再說,這死小孩……自己愛玩就算了,以為造成別人的麻煩不必負責任是不是?既然你誰不選,硬是選了我家汪笨蛋,幸好沒弄出人命來,要不然就是把你千刀萬剮也彌補不了什麼——

  只是話又說回來,身體是小汪的,砍了他好像也沒賺到的感覺?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不整整你怎麼都說不過去,一切都是你自找的,又不是我們求你來這邊惹麻煩?

  反正這傢伙也是來玩的嘛!過年嘛,湊湊熱鬧,大家就一起“玩玩”囉!只是誰在玩、誰玩誰、誰被玩?這就不一定了……

  一想到處處人多到想罵髒話,一向只能躲在家裏打麻將的無聊新年假期竟然多出了個“樂子”,而且還是自己找上門來的,楊奕那張習慣抿緊的薄唇,竟然輕輕揚起,彎了個淺淺的笑容,當場驚得扶霄差點將眼珠子給滾了出來。

  驚恐啊……打今天第一眼見到這個冷面男到現在,這還是第一次看到他笑,簡直、簡直就是令人毛骨悚然到了極點!嚇壞了的扶霄忍不住整個人縮到沙發的角落,語無倫次結結巴巴:“大、大大大大人您有吩咐說說就好,不必這樣盯著我看,我只是個膽小內向害羞的小孩子,禁不起嚇的,嗚嗚,我受傷了,你要好好照顧我,你這樣笑我好害怕……觀世音菩薩救救我……”抖抖抖。

  “不要怕,親愛的,我只是想告訴你……”

  楊奕俯下身子,雙腿技巧地控制他逃脫的勢子,在對方不敢太過使勁掙扎,再加上雙腿負傷的情況之下,竟是輕易便將他制得死死……他緩緩將溫熱的呼息往那張緊張兮兮的臉上一噴,嚇得他差點沒叫救命。“管你是來我們這裏玩的大少爺還是什麼孤魂野鬼,既然上了汪靖翔的身體,讓那笨蛋去你家幫你代班,那麼于情於理你也該在這段時間內好好代替他活著,不管是工作,還是生活,你說是不是?”

  聽起來好像有點道理?動彈不得的扶霄,認真想了想之後,顫顫巍巍地點了下頭。然後呢?他等著著他說出接下來的話,他敢拿頭打賭,這沒天良的冷面男絕對沒這麼好打發!

  楊奕呼吸輕緩,墨眸輕闔,聲音仿佛帶著某種誘惑似的旋律:“我想到,我好像還沒跟你說清楚我跟汪笨蛋的關係……”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22 09:15:39

  第四章

  就算沒吃過豬肉也總看過豬走路,什麼是小白臉他沒聽說過,但是——

  男•寵?

  他怎麼可能不知道那是什麼鬼!

  扶霄心裏實在哀怨,洗碗的手勁更是給他用力,要不是才剛被警告再弄破一個碗盤晚上就得睡廚房,現在洗滌槽裏肯定已經屍橫遍野,找不到一個完整的器皿。

  去你的汪靖翔長這麼大個兒什麼不養,去養一個男寵,有沒有搞錯啊你!你娘要是知道你養了個男人當寵臠,地下有知也會哭的好不好?嘖!

  果然光看外表挑人是不對的!本來還以為挑個人高馬大的肯定事業有成……就算沒有事業有成,好歹也該品行端正吧!養什麼男寵嘛,嗚。

  洗滌、沖洗、放入烘碗機中。

  扶霄聰明得緊,雖然沒看過這些廚房器具,但方才楊奕簡單解說了下用法,示範一次,他便記得清清楚楚,三兩下儼然已經上手。

  將最後一個盤子擺入烘碗機中,他緊張兮兮地按下那個紅色的按鈕,然後看著這個正方的盒子發出轟轟轟細微的響聲,把濕漉漉的碗盤烘乾……

  “混什麼?碗洗好了,就端杯飲料給我,然後去洗衣服!”涼颼颼的命令句從客廳傳了過來。

  “喔。”扶霄收回好奇盯在烘碗機上的視線,哭喪著臉回應。

  什麼男寵嘛,他怎麼一點都沒有當主人的感覺?怎麼這時代的男寵待遇這麼好?不用伺候,不必做事,只要坐在那張椅子上敲那個叫“鍵盤”的東西就可以了,反倒是他這個當“主人”的都受傷了還要做事情,連他家長工的待遇恐怕都比他這個當“主人”的來得好,簡直說有多可憐就有多可憐。

  雖然心裏悲憤,他還是乖乖擦幹了手去開冰箱……唔,好涼啊,就好像冰窖一樣,偏偏裏頭又看不到任何一塊冰……這究竟是什麼奇怪的機關?

  “幹什麼瞪著冰箱一臉饑渴?”

  “好想要一個啊,炎夏裏拿來冰鎮梅汁一定很棒……”扶霄想得兩眼放光,真後悔沒事先跟巫子姑姑做好功課,要不然真想搬個一兩具回去用。

  “冰鎮什麼梅汁?梅酒家裏倒是還有一瓶。”白晰的手臂橫過扶霄眼前,從冰箱邊門拿出一瓶深綠色的長型玻璃罐,翠綠的酒液在晶瑩剔透的瓶子裏擺動,底部還有幾顆小巧可愛的綠梅順著瓶底搖啊晃的,教人看了垂涎欲滴。

  扶霄從來沒見過這麼漂亮的酒,光這麼瞧著都像是一種享受。

  見兩道傻楞的目光粘著手裏的梅酒瓶東搖西擺,楊奕笑得和藹可親:“瞧什麼,沒你的份,洗衣服去!”

  真是個笨蛋。楊奕的眼神裏,幾乎可以讀出這幾個字來。

  這這這……究竟什麼道理嘛!嗚。扶霄簡直悲憤得想擊胸鬼哭神嚎一番。

  堂堂一個海盜頭子,為什麼要專程到這裏來被一個娘兒們一樣的男人羞辱?

  是,他的家族便是幹海盜的!而且還不是普通的小海賊,他們可是當世赫赫有名的海上霸王,就連朝廷每年私下都得給點金銀珠寶填了他們的胃口,請他們手下留情別吃了公家太多讓皇帝爺顏面無光。這麼個威風凜凜的家族裏唯一的繼承人,從小含著金湯匙長大的大少爺,為什麼要來這兒讓人羞辱?

  怒……啊!

  簡直教人怒到極點!

  他要生氣!他要鬼叫!他要殺人!他要放火!

  杵著拐杖在屋裏輕巧地騰躍,雖說雙腿打著石膏卻仍然動作敏捷,扶霄一躍一跳地往陽臺前進,忿忿地將籃裏的衣服往洗衣機裏丟去!

  他才剛按下“機關”,風涼的警告就跟著響起:“小心點,要洗破了衣服,你今天晚上就睡陽臺吧。”

  聽聽!這像話嗎?

  勞動了一整個晚上,扶霄終究是忍不住回嘴:“我是主人你是男寵,憑什麼我洗衣服你喝酒!”真是太讓人生氣了!“你擺明是欺負我‘孤苦無依’!”他指控。

  楊奕不就是欺負他孤苦無依?“憑什麼?憑這是我的房子我的地盤,你吃我的東西喝我的水,晚上說不準你還得睡我的床蓋我的被,我叫你洗碗洗衣服是怎樣?”

  有奶便是娘,有得吃就是大爺。扶霄被說得氣弱,垂著腦袋瓜子將一旁脫幹的衣服從洗衣槽里拉出來,抽著鼻子將衣架掛好,一件一件懸到曬衣繩上。

  楊奕見狀笑了一聲,眼裏隱隱浮現一絲興味。

  這死小孩還挺有趣,表面裝得委屈,心裏頭似乎玩得挺歡的。瞧他,甚至還將衣服擺了好幾個不同花樣掛到衣架上?真是孩子心性!

  扶霄手巧動作快,臉上雖氣惱,但手下的工作卻是扎扎實實做了,一方面是氣得少了心眼兒多想,一方面也是眼前這些希奇古怪的“機關”勾起了他的好奇心,趁著機會摸摸用用,實在也好玩。

  磨磨蹭蹭居然讓他也洗好了衣服,杵著拐杖又是跳呀跳地入了客廳。

  “幹什麼?這‘癲事’怎麼這麼小?咦,都是字,有什麼樂趣的?怎麼不換成有圖案有姑娘的畫面?”

  扶霄好奇擠在楊奕身後探頭探腦,偷瞧他膝上的筆記型電腦。

  打從進了這屋子開始,這人一整天都盯著這個小‘癲事’沒離開,究竟有什麼好玩的?他也想玩呀,冷面男怎麼這麼自私光顧著自己歡樂?不過,這究竟是什麼東東,一堆黑白黃紅的奇怪字跑來跑去,他是瞧了半晌也瞧不出個所以然。

  “這是‘電腦’。”伸手拍掉探來的手指,楊奕臉色一沉,警告道:“別亂碰,它可比你值錢得多!”弄壞了他的電腦,比搞死了汪笨蛋還罪責重大,這死小孩最好安分些,不然別怪他不客氣!“還有地上那條線,別踢到,你要是拉到我的電源線,不把你踢出門去我……”

  話才說完,就聽見“唉唷”一聲驚呼,杵著拐杖跳來跳去的小可憐已經勾到了地上那條跟地毯同色,仿佛陷阱沒兩樣的電源線。

  電腦發出很細微的“霹”細響,聽在楊奕耳中簡直就跟天打雷劈的震撼差不多。

  扶霄整個人往地面撲倒,那管漂亮高挺的鼻子,當場成為第一個受害者。

  螢幕閃爍一下,然後轉為一片黑暗。

  “嗶嗶嗶嗶……嗶嗶嗶嗶……”事先不知道為了什麼而預定的鬧鐘響起了。

  楊奕追蹤了一個半小時,打算在最後關鍵時刻放個小病毒去搶標的“全世界限量200個,每個上面還有特殊燙金編號的超敏感PS專用豪華科技雕花搖杆”,就這麼飛了,機會恍如大江東去,再也一去不復返。

  他背負著大家的期望,就這麼生生毀在這死小孩的手中……

  “唔,好痛。”好不容易摸回拐杖,扶霄手腳並用從地上爬了起來,狼狽不堪。“可惡,誰偷裝了機關?咦,繩子?靠,居然還跟地上的顏色一樣,擺平就是陷阱嘛!誰裝的?這麼沒有天良!我都受傷了也不會體諒我……唉唷,幹嘛打我?”

  猛一抬頭看,才驚覺冷面男的臉色難看得緊,一臉風雨欲來的氣勢,讓非常懂得看人臉色的扶霄,當下決定能躲多遠就躲多遠。

  雖然楊奕對他來說只是個不懂武的普通人,但畢竟是未來半個月的金主,總是要給他點面子。扶霄一向自許是個聰明人,能屈能伸,見風轉舵他可熟練得很,但他想避,也得看人許不許?

  才眨眼間,手中的拐杖被抽走,帶傷的雙腿讓人一勾一絆,他只來得及發出一聲“啊!”,反應過來時,整個人已經被壓制在沙發上。

  “喔,我的天……”他發出痛苦呻吟。後腦杓直接撞在沙發的木質把手上,讓他頓時一陣頭昏眼花,依稀仿佛還能看見幾隻小鳥在頭上繞著圈兒。

  好半晌回過了神,眼前貼得極近的是楊奕冷怒的臉孔,他正磨著牙,一副打算將他生吞活剝的狠樣。

  “你這個死小孩……”

  扶霄縮了一縮,呐呐地道:“怎、怎麼了?”完全搞不清楚狀況。

  “喀啦!”

  突兀的開門聲響後,緊接著一道清亮的嗓音,含著一絲驚訝:“抱歉,楊大哥,我打擾到你們了嗎?”

  誰?

  扁人的心情被打斷,楊奕往門口瞪去,見拿著鑰匙開門進來的是個清秀少年,心下頓時一陣著惱。

  現在是怎樣?為什麼這麼多人能在他家出入自如?

  剛剛隔壁那傢伙也就算了,兩人鄰居多年,也能堪稱交情不錯的老朋友,但是現在連樓下開偵探社的向立言他家那尾小姘頭都有他家的鑰匙了……這會不會太誇張了些?他一個月八千元的管理費難不成是交假的?

  “楊大哥,別忘了汪大哥目前骨折,這種姿勢不符合人體工學,很容易導致傷勢加重。”秀麗少年提出觀察所得。

  只是等他弄清楚原來自己心心念念了許久,磨了家裏那口子好幾天才讓他出面委託傳說中一級駭客的楊大哥出手幫他搶標的超夢幻級逸品:“全世界限量200個,每個上面還有特殊燙金編號的超敏感PS專用豪華科技雕花搖杆”,最後關頭竟然失手在當前的受害者“腳上”,臉色立即沉下,冷血地撂話:“就這樣繼續吧,犯錯的人就該得到懲罰,我什麼都沒看到。”說完就轉頭出去,甚至還不忘貼心將門關好,免得屋裏即將發生的“兇殺案”被人發現。

  扶霄看得都傻了,這裏的人全都這麼沒血沒淚?

  “你完蛋了,扶霄小朋友。”楊奕陰狠的口吻,像是準備大開殺戒,要不是扶霄親眼所見,還不知道這個看來手無縛雞之力的男人竟然有如此氣勢。“我搶標從來就沒有過失敗的紀錄,現在搞成這樣子,不殺了你怎麼對得起我以往的豐功偉業?”白晰的雙手在他脖子上收緊,頗有打算就這麼掐死他的架式。

  反抗?不反抗?

  扶霄淚珠子在眼眶裏滾來滾去,表面可憐兮兮,心裏頭卻是分神地想著:傷口被壓得有點疼呢,輕輕拍他一掌好了,輕輕的,用內力震開他,然後再跟他賠不是吧,這樣並不算違背不對一般人妄然出手的承諾。

  但是有件事情他忘了,這個身體不是他的身體。

  什麼叫“內力”汪靖翔活了三十年都沒研究過,他的身體裏怎麼可能存在著那種玩意兒?

  手心輕抵對方胸口,氣勁一吐,可中掌者卻渾然無覺。

  “咦、咦咦?”在對方看起來不太厚實,摸起來也不夠厚實的胸口上拍來碰去,扶霄才剛想通自己搞烏龍的地方,“非禮”人家的手掌,卻已經被抓住,在對方手心裏揉蹭。

  “看起來,你似乎想用另外一種方法來彌補我,親愛的扶霄小朋友?”楊奕眸光一閃,瞬間換上了另一種說不出曖昧的氤氳,那改變速度之快,幾乎讓人以為是幻覺……

  ◎◎◎◎◎

  扶霄眨了眨眼,不明白這傢伙怎麼突然心情變好了?呆呆問:“呃……什、什麼方法?”

  “一個很快樂的方法。”

  真是傻瓜,也難怪被叫做小朋友了。這種時刻都還傻楞楞的,讓人不這麼順勢而為做下去恐怕都對不起上天的安排。

  放軟了身子往對方貼近,楊奕在他臉上吹著比平常還要熾熱的呼息,雙手緩緩放開了他的脖子,指尖沿著頸子的線條蜿蜒而下,停留在鎖骨突起處輕輕摩挲。

  睡眠不足再加上一整天情緒接連大起大落,教脾氣向來就不夠好的楊奕本能就想尋找發洩的管道,至於這“管道”是不是原裝的那個公司貨,字典裏找不到“節操”兩個字的楊奕,一點也不介意。

  “你、你要幹嘛……”

  對方那雙修長白晰的十指原本殺氣騰騰掐在自己脖子上,但是一轉眼,竟已是若無其人地爬進衣杉裏,在胸口的肌膚上畫著誘惑的圈兒。扶霄冷不防打了個機伶,敏感的耳後肌膚突然被咬了下。

  他瞠目結舌,當場楞成了只呆鵝。

  “啊你……”這、這冷面男吃錯藥?怎麼反應這樣奇特?

  楊奕低低沉沉地笑:“你不是抱怨沒享受到當主人的氣氛?現在我決定好好反省,盡盡當小白臉的義務,免得你覺得我蒙你。”話還沒完,嘴巴已經在他脖子上吮出一個紅印子。

  “是、是這樣嗎?”可是這怎麼看都比較像逼良為娼的氣勢欸……

  冷汗從額際滑下,扶霄不是不懂他的意思。

  在船上沒有女子,男人間走得近,經歷過幾次生死關頭,感情聯繫加深了,一些有的沒的情感也容易滋生;男人跟男人相好,他也曾聽說一二,雖然自己沒親身經歷過,卻也大約明白其中奧妙。

  只是明白並不代表他就是同道中人,更別提,眼前這只不安好心眼的冷面男,現下的舉止怎麼都不像是要讓他當主的模樣……

  “欸,我說,大哥……我、我那個衣服、好像、好像還沒晾好,我得趕快去處理處理先……唉唷!”

  扶霄驚叫。

  胸前敏感的紅點遭人狠狠掐住,又痛又麻的感覺讓他瞬間瑟縮了下,再回過神,上衣竟已被推起拉高到了脖子下,胸前風光早讓人一覽無遺。

  好——可怕!

  都快被剝光了他居然毫無所覺……

  只在瞬間就看清了兩人間的差距,在這方面他根本不是人家的對手!

  大丈夫能屈能伸,按照目前這種情勢沒有第二句話:走為上策!

  楊奕眯了眯眼,沉聲警告:“安分點,死小孩,你不會想要我硬來吧?”

  拉出不知何時已經探入自己褲襠的手,扶霄小心翼翼挪動身子,不著痕跡地卸去他加諸的鉗制,盯著他道:“你已經硬來了,老兄!”

  “又如何?”

  楊奕自始至終就是那副誰管你的屌樣,任是脾氣再好也要怒髮衝冠,更別說是一向恣意妄為的扶霄!

  “走開!”他怒眼一瞪,氣勢頓生,哪還有一絲刻意裝出的稚氣?“別過分了,老兄!從小到大少爺我到哪里不是吃香喝辣盡隨我意?雖說這裏不是我所熟悉的世界,但也不見得非要靠你。”不過是短短十幾天的“旅程”罷了,了不起再換個金主,難道還會餓死不成?

  不靠他,要靠誰?

  楊奕回想起在醫院見到的那副場景,所有的雌性動物全讓他裝可愛的模樣給哄得心花怒放,就連院長養的那只母黃金獵犬,見了他也是口水直流,瞎纏不離,套句通俗的話語,他簡直就是魅力無可擋,要是就這麼出去路上隨便釣個男人女人由他吃穿個幾天倒也不是不可能。

  表面鎮靜,楊奕心下卻已然翻起滔天巨浪。

  這死小孩,竟打算拿著汪笨蛋的身體去當別人的小白臉?

  雖說跟汪笨蛋沒什麼海枯石爛堅貞不移的惡濫情誼存在,但身為一個男人,在這種時候被撇下還被撂話,要沒反應,他還能算是個男人嗎?

  “走開!不然別怪我不客氣了!”扶霄咬牙切齒,但也只不過是虛張聲勢罷了。

  招式還在卻內勁全無,再加上雙腿不良於行,如今的他也只不過是個行動較一般人敏捷的普通人,像這樣被人壓制著,還真掙脫不得……該死的!簡直教人氣結!

  “你、滾開!我真的要動手了!”

  楊奕哼哼兩聲。

  “慌什麼?早跟你說了我跟汪靖翔的關係,當初你既然沒意見,我還以為你也是經驗多多,不是?”

  誰、誰跟他沒意見?誰跟他經驗多多?扶霄怪叫:“我以為你在開玩笑!”他從一見面就不給好臉色看,後來更是拿他耍著玩,誰知道他說的小白臉什麼鬼的是真是假!

  他聽了哧笑一聲。“誰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如果不是我們兩個有一腿,我會帶你回來?早把你丟給垃圾車載走。”他從來就不是什麼好心人。

  “一……一腿?那……那是你跟這個身體的主人的事情,關我什麼事!”他只是無辜路人甲欸!

  “是不關你事,所以你乖乖的,我自行‘使用’這個屬於我的‘身體’,你就閉上眼當睡一覺,咬牙忍忍,很快就過去了。”

  忍……忍個屁!面對這個巧言善辯的男人,扶霄生平第一次有想罵粗口的衝動。

  “你、你你……我元宵就回去了,到時候這個汪靖翔就會回來了,你真想做,就不能忍到那個時候……”

  “對,不能忍。”楊奕說得認真。“我從來就沒忍過這方面的欲望,也不想為了你破例。”

  “你、你你……”

  “而且我發現,這張欠打的臉、這個不順眼的身體,裏頭換成了你的靈魂,不管是反應還是表情都變得可愛多了,這樣做起來,搞不好還別有一番情趣在……我可是很期待。”

  “你、你你……”

  面對楊奕似真似假的言語,扶霄又驚又急,他忽地伸掌推出,沒料到楊奕竟偏身閃過,兩個相迭在沙發上的男人,頓時失去平衡,就這麼咕咚掉下地,在地毯上扭打推搡了起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22 09:16:10

 第五章

  兩個人從沙發上滾到地毯上,從客廳滾到廚房中,再從廚房滾到玄關處,最後在門前,楊奕成功將手下敗將制服,迫他趴伏在門邊的矮桌上。

  “放開我、死宅男!”扶霄轉頭大吼。

  雖然不明白“宅男”是什麼意思,但是聽別人這樣罵他,就知道不是什麼好話,反正照樣跟著罵就對了!

  楊奕皺眉,這死小孩,好的不學學壞的?

  “你鬧什麼?之前笨笨的樣子多可愛!”

  可愛個鬼!“你當我白癡嗎,貞操比性命還可貴,都這種關鍵時刻了,哪還有裝傻的心情!”

  “又不是你的身體你幫著守什麼身?”

  楊奕說得風涼,扶霄聽了實在氣結,現在又是誰在裝傻?

  “你豬腦袋啊,不是我的身體我就不會有感覺?總之,離我遠點!”

  這麼凶?

  楊奕露出令人恨得牙癢癢的輕鬆姿態,懶懶提醒:“死小孩,想想下午你答應過什麼?你既然要取代汪靖翔,就要取代得完整,盡責地扮演他的角色。”

  “這並不包括跟你——”

  “跟我上床,也是汪靖翔的日常生活之一。”

  “你你你……”還想罵點什麼都還沒來及出口,脖子後方一陣疼痛似的酥麻感,立刻讓他像個娘兒們一樣尖叫出聲:“啊——不要、不要親我!”

  俊帥的臉龐騰地一紅,身子虛軟地滑下,要不是後方楊奕撐著他,只怕便要這樣滑到地上去。

  扶霄的脖子後方肌膚被狠狠吸出了個紅印子,還附帶一口輕淺的咬痕。楊奕伸出舌頭舔弄那處,有意勾起他的情欲。

  管他裏頭裝的是誰的靈魂,憑他跟汪笨蛋瞎纏七年的經驗,這具身體哪里敏感哪里脆弱,還有誰會比他更清楚?再說,這死小孩居然這麼不給他面子,叫人怎麼捨得離開他?楊奕生平最為人詬病的一點,就是別人越是不要,他偏越是要做。

  “哪,腰挺一下,這樣褲頭拉不下來。”

  楊奕如今低哄的嗓調,恐怕是扶霄今日一整天來,聽過他最和顏悅色的一次,但他只回應一個字:“滾!”可後頭卻還接著兩個無力的喘息。

  楊奕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這樣有氣無力叫人滾,怎麼看都像是口是心非的樣子。說是拒絕,反倒更像是欲拒還迎。

  “笑什麼笑!死宅男!”被笑得自尊受傷,一向心高氣傲的扶霄轉身又是惡狠狠地瞪眼,大有你不說清楚跟你沒完的意思。

  “笑你,這個反應,好像故意的一樣。”楊奕輕歎,扶霄小朋友不都二十有二,怎麼還是一副處子樣?依稀仿佛記得,古代人都很早熟的啊,不是聽說大多十幾歲就兒女成群?

  斜眼瞅著身下不安扭動的男人,楊奕心想,該不會這死小孩是個異數吧?那可有趣極了。

  忍不住好奇問:“欸,小朋友,你的反應這麼有趣,到底是有沒有做過?”

  “做……過什麼?”

  兩個人靠得極近,楊奕的嘴巴就貼在他燙紅的耳畔,每一個呼息都噴在他敏感的肌膚上,扶霄邊回問還得邊努力閃躲,臉龐早已緋紅。

  可惡的死宅男!(這到底是什麼意思他還是不明白)從前大家介於他的身分,就算再如何接近,舉止間總還留著一分距離,哪曾有過這般輕浮的舉動!

  如此令人感到羞恥的接近,對他來說可說是生平第一次。要是在他的盤口上,早把他砍死一百次都超過!

  楊奕見他躲,更是壞心眼地接近。溫熱的嘴唇,談吐間時不時地碰著他已經紅透的耳肉,刻意逗弄他青澀的反應。

  怎麼也想不到這張臉竟然也能出現這般雛兒似的表情……該怎麼說呢,簡直就像換了個人般,意外得惹人憐愛——喔,差點要忘了,的確是已經換了個人哪!現在裝在身體裏頭的靈魂可是愛演戲的扶霄小朋友呢!呵。

  薄唇一勾,彎出一個不安好心的弧度。楊奕嘴巴裏說著:“做過什麼啊?就……這個啊……”狡猾的手指卻已經借著說話的空檔,趁隙潛入對方的褲襠裏,沿著底褲的邊緣滑進,捉到了蟄伏的男性象徵。

  “——啊!”

  短促的,可愛的,驚慌的驚叫聲,再加上那臉上瞠大的眼眸、無措的神情,就仿佛像是第一次遭遇到這樣的事情,如此迷人的反應,大大取悅了壞心逗弄的楊奕。

  男人天生的劣根性,便是瞧見無知雛兒,就會生起想教會他所有羞恥快樂的衝動。

  可憐的扶霄,先天不足加上後天失調,在這場情欲的戰爭裏,一開始便輕易落敗,註定翻身不能。

  “那……那裏……不、不能碰……”

  “為什麼不能碰?”

  “不行……唔……”咬緊牙關也克制不住破碎的呻吟溢出,扶霄伸手推拒抓住自己分身的魔掌,但緊扣對方的十指,卻更像是不願他離去。

  溫潤的手心摩挲著逐漸硬挺的火炬,修長的手指彈奏也似輕輕滑動,從圓鈍的頂端到末端鼓脹的雙球,以著極度高明的姿態遊動捋弄,輕易便讓對方伏首稱臣。

  扶霄無助的喘息,呢喃著似拒似迎的低語:“不要啦……不要……”

  不要?楊奕挑眉,瞧著身前已經沉溺在情欲當中的男人,心下自行接道:不要這樣嗎?那就換個花招如何?

  手足無措的男人被扶起轉了個方向,由原先趴伏的姿態改為倚靠在桌邊,一具溫熱的身子貼了近,下方暴露的敏感分身,忽地碰上了一個與手掌的觸感孑然不同的熱物,細碎顫動著,就好像有生命一般。

  他好奇瞧上一眼,立刻又臉紅地撇開視線。

  楊奕的褲頭不知何時解了開,下身怒張的欲望高高挺起,正與自己的親密貼觸——

  扶霄從沒見過這般淫糜的情景,但下腹傳來一陣陣令人瘋狂的快樂,卻又如此吸引著他,希望能感受更多。

  他羞澀的反應引來對方輕笑。“我有的你也有,幹嘛不敢看?”

  雙手被引導著來到兩人相貼的下身,輕輕包攏起手指,握緊兩個男人天生的驕傲。最敏感的部位彼此愛撫相觸,只要一人有所動作,另外一人也能感受同樣的歡快。扶霄由被動到主動,沒多久就學會了這樣讓自己愉悅的方式,兩個人頸項交纏,熾熱的呼息噴灑在彼此耳邊,都情不自禁喘息起來。

  “啊、我要……不行……”究竟不行什麼,對情欲不甚熟悉的扶霄也說不上來。身體裏有股熱流橫衝直撞,直往下身彙集而去,就好似要衝出什麼限制,奔出身體外頭。

  “喀噠。”

  細微的開門聲,驚醒了玄關桌邊沉溺情欲的兩個人。

  楊奕轉頭瞧去,額際繃出一道青筋。

  $%#@&*……

  “姜•智•雲!你們這些人難道進別人家裏都不知道要按電鈴嗎!”這堆天殺的好鄰居!

  “咦?”

  逕自開門進來,發現自己打斷了別人好事的斯文西裝男,臉上不急不臊,僅是推了推眼鏡,神態自若地點點頭:“小齊說要跟你問什麼搖杆標到沒……不過看來時機似乎不太合宜……不如我晚點再來,你們先忙。”

  臨去前,還不忘提醒:“喔對了,最近寒流來,在門口光著屁股太久不好,你們要不要回房間再繼續?”眼鏡後頭狹長的眸裏,含著過分明顯的笑意,就怕別人不知道他的調侃也似。

  回應他的,是一隻拖鞋。

  ◎◎◎◎◎

  該死的!

  一連落下三道門鎖,就連陽臺落地窗、天窗、廁所的窗戶都確實鎖好,楊奕又整個巡視了一圈,確定不會再有任何一位“鄰居”能闖進來,這才放心揪人進房間。

  加大尺寸的深藍色水床躺上去就好像浮在在水面飄著一樣,絆倒在床上的扶霄才剛覺得有趣,一具男人的身體,已經往他壓了上來。

  “你還來?”扶霄怪叫。

  “為什麼不?我們都還熱著,趁熱打鐵有何不對?再說,你跟我都這樣了,不做完很不舒服。”強忍傷身,在這方面楊奕從來就是個恣意妄為的傢伙。

  男人的欲望一被勾起,哪這麼容易消下?

  扶霄現在同樣也脹疼著那部位,只是這種事聽他說得像是在喝茶一樣隨性,忍不住就是要頂他兩句:“你你你要不要臉究竟知不知道矜持兩個字怎麼——”後頭的話,全讓對方給吞了下去。“唔唔唔……”不用三兩下,經驗值不足的扶霄馬上就被吻得全身發軟。

  靈活的舌尖在他唇腔裏遊動探索,嘗遍了每一處柔軟,相濡以沫,交纏舞動,他從來不知道人與人之間,會有這樣的接觸,兩個人的呼息全融合在一起,胸口有一種仿佛窒息前夕的壓迫感。

  頭昏眼花,扶霄只能任由對方將自己像只小羔羊一樣剝光光。

  “這麼乖,早知道就該先用了這一招。”

  “等、等一下……”

  “等什麼?”將他推往床裏,楊奕笑瞧他臉上不自在的紅暈,重新伸手掬起他下身還微硬著的傲物,多用了些力道磨挲。

  “——啊!”扶霄的腰際往上一彈,剛剛中斷的情熱輕易便重新被燃起,他不像這具身體原有的主人,一點點小小的刺激,對他來說都是新鮮的體驗。

  嘖嘖,表現得這麼敏感,是犯規的呀……該怎麼告訴他,這樣只會更加刺激起男人的劣根性,對他可是全無説明。

  楊奕就好像受到鼓勵般,手下的動作更是花招百出。他包攏著彼此的傲物,又是揉捏又是搓磨,上身前傾,彼此肌膚相貼,濕熱的唇舌在他耳下薄嫩的肌膚處輕吮輕咬,極盡挑逗地輕薄。

  “不要了……”

  身後是牆壁,身前則是可惡的男人,兩個人側躺在楊奕的加大尺寸水床上,扶霄兩腿無力逃脫,僅能在小小的空間裏掙扎,做著沒什麼實質效益的抵抗。

  “別再動了。”楊奕被逗得欲火高燃,一向慵懶的眸光裏,此時卻是爍亮得仿佛點了兩把火,赤裸裸的目光,就好像要把人吞了一樣。“為什麼不要?不舒服嗎?”

  不會不舒服,只不過:“很奇怪欸……”扶霄乾巴巴地道,低下視線偷偷瞄著兩個人手裏互相慰撫的分身,表情像是做壞事被抓到的小男孩,有一點點不安,有也一點點的期待。

  哪里奇怪了?楊奕失笑。

  手裏沉甸甸的熱物不停顫動,就好像迫不及待要從手中跳脫而出一般,說他不樂在其中,騙誰呢?

  “有什麼好奇怪的?放心吧,是男人都會喜歡這種事的。”他哄得好不負責任,但卻也很真實;情欲是男人最大的弱點,自古至今皆如是。

  反正扶霄小朋友今天不是給了他,將來也會給別人,依他的年紀,肯定也無法保鮮太久,既然如此,不如他直接收下。

  不過話又說回來,幹嘛幫這死小孩找藉口?這個身體他都不知道享用過幾百遍了,還客氣個什麼勁?

  “反正這身體也不是你的,你就當作個夢,爽一遍,醒來後你還是清清白白一條好漢,將來死了你的子孫照樣可以幫你填寫貞操牌坊申請表。”貞操牌坊究竟是什麼東西他也不知道。反正不重要,不研究。

  “唔。”他說的好像也有道理,扶霄心裏有一點點被打動。身為男人怎麼可能對性不好奇?尤其在身邊大多數同齡的男子多半已經成親的情況下。只是在船上苦無物件,再加上親族裏眾多婆婆媽媽阿姐嬸兒對他過度關愛,讓他就算想學普通人家的男丁上青樓開苞都有問題。

  敏感的分身忽然被重重一捋,扶霄忍不住仰頭低吼一聲,滾燙的熱液沖出體外,累積到極致的歡快,在瞬間爆發開來……

  眼前一陣亮白,刹那間,他只覺耳畔嗡嗡地響,好像有誰在跟他說話,意識飄茫了好久……但也或許只是一下子的時間,才聽清楚他的問話:

  “如何?感覺不錯吧?”

  楊奕垂著視線,緩緩舔去指頭上乳白的濁液,色情的景象,讓扶霄當場羞得說不出話來……明知道那可惡的傢伙八成是故意要惹他臉紅,很想撇開視線不搭理,但瞬間眼睛卻是怎麼也離不開這男人的臉。

  心跳加速,怦咚怦咚地,像要從嘴巴裏跳出來一樣。

  突然間,扶霄有種狠狠被打到的感覺。他從來不知道,原來男人看男人,也會產生驚豔的感覺;原來這人,竟也是這般地有魅力。

  一雙秀氣上揚的眉毛,一對冷淡清澈的眼瞳,一管清秀筆直的鼻樑,一張過分單薄的嘴唇,分開來看不覺得特別好,但組合起來,成了一張略帶陰柔的中性臉龐,卻又漂亮得過分。

  這個人,表面像冰一樣,體內卻蘊藏著無限熱情,矛盾又直率,惱人卻又可愛,實在教人痛恨不得。

  逐漸的,扶霄癱軟了身子任人擺弄,默許了這發展。

  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他想自己的確也是有點期待。

  閱人無數的楊奕怎麼可能看不出他的軟化?雙眼綻出見獵心喜的光芒,毫不客氣準備開動——

  但是,就算沒做過,扶霄也知道這情況似乎不大對?

  “喂!死宅……楊奕!”扶霄推他。

  “又怎樣?”早已一柱擎天,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楊奕朝他翻了個白眼。“婆婆媽媽的,你到底是做不做?”

  做!但……誰做誰?

  “楊奕,你幹嘛——”在兩條腿被撥開的同時,扶霄發出誇張的驚叫,身體俐落往旁一滾,逃出生天。

  “當然是幹你!嘖!”

  頻頻被打斷情事而導致滿肚子火氣的楊奕發現自己居然口不擇言,惱得咒駡了聲,該死的齊軒毅,下次不准你再踏進我家一步!(齊:關老子屁事!)出手想把死小孩抓回來,但沒料到幾個翻滾間,居然是自己被壓到了對方身下?

  “幹什麼?”明明就是個童子雞,也想用這麼高難度的姿勢?行是不行?楊奕的眼神裏除了訝異外,還帶著一點輕視。

  扶霄也不笨,一看就知道,現在這情況要是沒好好處理,恐怕今天就要吃大虧。

  “你不是說你是我的小白臉什麼的?”沖著個子比對方高上一個頭,扶霄使用蠻力加上一些擒拿的技巧,硬是將楊奕的雙手手指扣緊在他的頭部兩側,讓那雙狡猾的爪子沒辦法再作怪。

  “是啊。”楊奕挑眉。“又如何?”

  身為職業駭客的楊奕,對外都嘛自稱是汪靖翔養的小白臉,誰讓汪靖翔剛好有個超正義的職業——刑警——不拿他當掩護都說不過去。

  又如何?“還能如何?你是小白臉,做那個怎麼能在上面!”扶霄說得認真。比身材,比身高,比長相,怎麼看,他都不可能是雌伏的那一個!

  雖然以前不見得,但現在他這個汪靖翔的外表可是走陽剛路線的,再怎麼樣也不可能讓楊奕這個漂亮的男人爬到頭上來!

  誰知楊奕聽了只哧笑一聲,懶洋洋回了句:“就算讓你做……你?會?嗎?”

  多——羞辱人的反應!扶霄咬牙。

  什麼叫你會嗎?這種事誰不會?凡事都需要天分,而他剛好是男人忌妒,女人羡慕的天之驕子,這個世界上哪有什麼事情是他不會的?可惡,若不給他好看,還真讓他這樣低瞧了?

  正想要做些什麼來證明自己的天資聰穎,誰知視線一花,竟輕易又被翻了過去,轉眼又變回他在下楊奕在上的姿勢。扶霄忍不住哇啦鬼叫:“你卑鄙!居然故意那個轉移我的注意力!”

  故意哪個?笨就不要怕人家講……楊奕歎氣。

  “幹嘛幹嘛,你……你這個卑鄙無良冷血的死宅男!”

  “真是謝謝你的讚美。”被罵罵也不會少一塊肉,楊奕才不在乎。何況他打死也不信這死小孩會知道什麼是“宅男”這樣新穎的名詞。

  從枕頭下摸出一副手銬,順手就將搞不清楚狀況的小朋友雙手銬住,用身體將他鎖在自己跟床鋪的中間。死小孩身手詭譎得緊,要不是被炸斷腿,楊奕可沒自信能這樣輕易扳倒他。

  再給他一個吻讓他昏茫茫,然後幾乎不必花上什麼時間,三兩下再度將他撩撥到激蕩難耐。

  手裏抓著對方逐漸脹大的欲望,楊奕暗忖:要是汪靖翔那個死要面子的傢伙知道自己的身體居然成了這副敏感的樣子,八成會直接找面牆壁撞死省得丟人。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22 09:16:25

  第六章

  “啊啊——”

  “哇啊啊——”

  “哇哇哇啊啊啊——救人啊——”

  “殺人啦……啊啊,天啊天啊要死了要死了……”

  “親愛的扶霄小朋友。”

  楊奕深呼吸兩次,握緊拳頭克制住想巴人的衝動,語氣聽來還算冷靜:“請問你在鬼叫什麼?”他從來沒在床上痛扁過床伴,當然今天也不想破例。

  “嗚,人家會痛啊,大老爺……”

  扶霄咬著牙紅著眼,疼得發白的臉色透出一絲脆弱,教人看了都忍不住心臟跟著揪緊,但是冷血楊奕絲毫不受影響,全當這傢伙又在演戲。

  痛個屁!他連根毛都還沒插進去!

  被惹到全身發毛,楊奕卯起來就打算硬上,這死小孩根本寵不得,給他點教訓或許會安分些。

  “唉唷。”扶霄又是慘叫:“別拉我的腳,會痛會痛!”

  腳?楞了下,放了手,楊奕離開身下那具緊繃的身軀,隔開一段距離審視。

  死小孩當真疼得全身發顫的模樣,許是傷處給碰著了?但他傷處包著石膏,看也看不出個所以然,倒是腿彎處石膏邊緣的肌膚,已經在剛剛的“勞動”中,磨出了暗紅色的擦傷。

  剛剛壓著了他的傷口?

  他低頭對著那兩條可憐的長腿研究了會兒,出手換了個角度搬動看看……不行嗎?再改個方向試試……唔,這樣會卡住;那轉個姿勢瞧瞧……隨著他一連串動作扶霄又是一陣“唉唷唉唷”直叫,也不知是真是假,倒是楊奕讓他喊得心浮氣躁,當下是什麼性致也消了,砰地將他雙腿一摔,任他一陣鬼嚎喊痛。

  “算了,不做了。”

  他轉身、僑枕頭、拉棉被、睡覺,還真是放棄得乾脆。

  倒是被扔在一旁的扶霄,身體的躁熱未平,雙手又被緊銬著,連“自食其力”都做不到,簡直有苦說不出。

  “欸,楊奕……”

  對方不理他。

  “楊奕,放開我……”

  對方還是不理他。

  “欸,楊奕奕、奕奕奕,放開我啦……”

  扶霄在水床上翻來滾去,製造出波濤洶湧的床面,擾人安眠。

  “楊……唉唷!”

  一隻金屬鑰匙飛來直擊他額頭,當場敲出一個小紅痕。

  扶霄啜泣兩聲,笨拙地咬著鑰匙給自己開了手銬,身體蹭啊蹭地又往那個壞嘴的男人身邊磨過去。

  “滾,我最恨別人吵我睡覺……”冰珠子似的聲音,含著濃厚的警告。

  欲求不滿已經讓他夠發毛的了,這個死小孩該睡覺不睡覺究竟還在鬧什麼?

  脾氣恁差的楊奕正想一巴掌摔過去,誰知“喀啦”一聲,手銬已是穩穩當當出現在自己雙腕上,他甚至舉一反三,聰明到知道要將鐵鏈橫過床頭柱,讓他雙手被迫高舉,無法防禦。

  “扶……霄……請你解釋一下這是要做什麼……”

  冷颼颼的詢問差點沒讓人跟著抖落兩升雞皮疙瘩……但是他忍住了,嘿嘿!“別這麼早睡咩,今日事今日畢,事情還沒做完就睡覺,有違我做人的準則。”

  嘿咻!扶霄用力抬腿翻到冷面男身上,志得意滿不在話下。

  情況瞬間反轉,楊奕冷眼瞪著,不敢相信這死小孩居然妄想爬到他頭上來?

  “下去!”

  “不要。”

  兩個人用嘴巴簡短“討論”了兩句,接著全是身體上的溝通。

  彼此都還光著屁股,滑溜的肌膚相觸,再加上先前未消的熱度,兩個正值青壯的男人很快又重新燃起了熊熊大火。

  “死小孩!”

  剛被弄得泄出一回的楊奕喘著氣,毫無預警腰間一扭,在床上屈腳就想給他一踹,雖然因為老是躲在家裏被人罵宅男,但論體力論身手——尤其在床上——他可說是少有敵手。只可惜昨天跟汪靖翔本尊夾纏了一整晚導致睡眠不足,再加上今天著實也折騰了一日,HP值所剩不多,這記分腿斜踢竟被輕鬆攔下,甚至還順勢讓人扳開雙腿往胸前折起。

  狹小的穴口處有個冰涼的東西試探地輕輕碰著,楊奕一驚,弓身瞧去,正看見死小孩正一臉遲疑地盯著自己腿間的秘處,用手碰著,臉上那副不確定的神情,實在教躺著的人不由得為自己捏了把冷汗。

  ——這事兒可大可小,怕就怕沒爽到,反而疼到想咬人。

  扶霄研究了半天卻研究不出個所以然,扶著分身打算上陣,圓鈍的埠在他穴口處磨弄,一副準備就這麼沖進去的氣勢。

  楊奕心裏暗罵:他媽的死小孩!你到底知不知道怎麼做?這樣讓你進來我恐怕不死也剩半條命!逐將下巴往床頭櫃一抬,吼了句:“要做就按步驟來!去拿潤滑劑跟保險套,你要是這樣進來,不把你挫骨揚灰我就給你當孫子!”雖然他跟伴侶也常換著位置玩,可不代表他就是那種天生鐵打玩不死的受方。

  扶霄嘟了半天都還嘟不進去,滿臉都是汗,被他一吼,楞地傻傻抬頭問:“潤啥保險啥?”那是什麼東西?吃的嗎?

  雖說沒吃過豬肉也該看過豬走路,但畢竟沒有親身體驗過,很多盡在不言中的奧秘豈是他能夠想像得出?

  更別提時代背景不同,而且楊奕可不是那種會委屈自己的人。

  “你豬啊,連這都不知道學人家使什麼壞!”

  該死的,都將人撩撥到這種地步了,你現在告訴我你連什麼叫保險套都不知道?這還怎麼玩下去?楊奕簡直想大歎識人不清,要不是如今讓他奪得主導地位,打死也不犧牲自己當他第一個練習物件!

  “鑰匙拿來,把我的手放開……遲疑什麼,想做就放開我,你這個古代來的小鬼還以為自己能無師自通,琢磨出個什麼西瓜?”

  解開了手銬,揉揉被勒出紅痕的手腕,楊奕忍不住又往一旁床上乖乖跪好的大男人瞪了一眼。他拍拍身邊的床位,命令道:“過來,躺下!”眼尖瞄到對方一轉驚恐的神情,忍不住噴了口氣罵道:“叫你過來躺下沒聽見!”

  好凶,嗚,楊奕像晚娘面孔……

  扶霄委委屈屈磨了過來,還不忘提醒:“要給我做喔,因為我是病人,傷很重,不能做出高難度的姿勢,你要多體諒我。”

  “你再裝三八就給我出去睡客廳。”楊奕咬牙切齒。

  ◎◎◎◎◎

  “咿——”

  “叫什麼叫?”

  “那個都看光了,人家很、很不好意思啊……”

  圈叉!被看光的又不是他,不好意思個鬼!

  更何況,他一邊裝害羞卻還是兩道亮晃晃的視線直直盯過來,究竟是哪里在不好意思?呿!

  楊奕橫跨在扶霄身上,臉色微紅,呼吸微亂,白晰的肌膚因為情熱已經泛起淡淡的紅暈。他弓著身子,一手撐在扶霄的身上,一手將沾了透明潤滑劑的指尖往體內送進。面對沒三小路用的處男床伴,也只能自食其力。

  熾熱的視線驚歎地跟隨他指尖的動作,在他穴處留連不去。漸漸的,扶霄的眼神變得暗黑,隱隱約約似乎有什麼在裏頭浮現,他喃喃道:“我懂了,要先讓那裏習慣。”

  “你別來……啊哈……”

  楊奕驚呼,因為他突來的動作而嚇得不輕,頓時軟了身子撲入身下男人的懷裏。兩根有別於自己的,陌生的指頭,已經順著粘稠的滑液,探入自己的體內……而他自己的手指甚至都還沒拿出來!

  一次被迫吞入四根指頭的穴口,擴張到極限,強烈的壓迫感帶來明顯的疼痛,楊奕張著嘴巴頻頻呼著氣,試圖緩和不適,但那外來的侵入者,卻已經開始不安分地動了起來。

  “你裏面好熱啊,而且好緊……”

  著迷於那樣獨特的觸感,扶霄一時捨不得將手指抽出,他試著再往裏頭深入,感覺那緊繃的肌肉推擠自己的奇異感受,卻沒料到受到驚嚇的楊奕急於將自己的手指退離,兩人一出一入的動作,牽動了內裏柔嫩的肌肉,強烈的刺激讓楊奕頓時尖聲叫出,前端分身一顫,白濁的熱液已經噴了出來……

  死小孩,真是欠你了……

  再一次被人壓到身下胡來,縱是再冷靜的楊奕也忍不住要咬牙咒駡。

  剛剛說什麼腳痛,現在看他動作簡潔、手腳俐落,看來倒是挺好的呀……

  “啊哈、啊……輕點、豬頭……別撞那兒、啊……啊……”

  扶霄經驗不足卻熱情有餘,一徑地橫衝直撞,發狠也似的在他體內拼命律動,就好像要將他整個人都貫穿拆解了一般。

  楊奕忍不住分了神恨恨地想,等明天睡飽恢復了體力,看我不把你打到趴地求饒才怪!

  ◎◎◎◎◎

  只可惜到了隔天,用不著別人動手,扶霄自己已經先倒下。

  高燒三十九度半他居然還能毫無所覺,傻呼呼的被某人心懷怨恨地使喚來使喚去,幹了一整個上午的活兒,一直到賴床賴到中午的某人發現他不知何時竟昏倒在浴間,這才知道他居然病了。

  這傢伙到底是有沒有神經!真不知道讓人該氣該笑?

  費了點力氣將人搬回房間,楊奕叫了熟識的醫師來診療。老醫生戴著老花眼鏡看了看,給病人灌了藥水、打了抗生素、吊了一瓶點滴,順便幫病人脖子上的咬痕、手臂上的抓痕也抹了一層藥膏。

  老醫生頂了頂眼鏡,毫不客氣就把楊奕劈頭念了一頓。

  要不是他到家裏來看,還不知道這個從小看到大的孩子居然這麼狠心,使喚一個雙腿骨折的可憐男人杵著拐杖去掃廁所?天啊,這真是太沒血沒淚了,他怎麼對得起上帝的恩惠?如果不是今天被他發現,這件慘無人道的事情還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才會被揭發!

  被碎念了一整個上午,下午還因為工作延遲丟了個幾十萬的案子,讓他更是沒好臉色了!連續好幾天沒睡好的楊奕,邊揉著酸疼的後腰,邊覺得自己簡直倒楣到透頂,而一切全都要怪躺在床上的那傢伙!

  他一整天下來都臭著臉,就怕別人不知道他不爽一樣,只可惜罪魁禍首病得昏沉,讓他滿腹怒火無從發洩。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22 09:16:46

 第七章

  不管如何,今天都要好好睡上一覺!

  楊奕關掉手機、鬧鐘,拔掉電話線、電源線,門鈴也暫時關閉,然後他屋裏前前後後巡視一遍,將所有能關的能鎖的門窗全部關妥,確保不會有人闖進來擾人安寧,最後他把電燈也關了,漆黑一片,這樣很好。

  脫了衣服、爬上水床、拍松枕頭、拉起棉被,睡。

  半個小時後,他從床底下青著臉爬上來,氣得揪起霸佔床鋪另一半空間的某人,搖醒他。

  靠,他活這麼大,這還是第一次被踢下床!

  “扶霄小朋友,還不給我醒來……”

  陰惻惻的嗓音,實在很有七月半的氣氛,但是今天不是七月半。

  誰來告訴他,為什麼就連好好睡一覺這種小小的新年新希望都無法達成?

  迷迷糊糊的傢伙呢喃出幾個字:“爹啊……”

  ……爹?

  楊奕額際的青筋剝剝地冒出。

  誰是你爹!老子今年三十歲,頭髮整理一下走出去還是一樣像個青春少年兄,幹!害我又罵了粗話,該死的齊軒毅,以後真的再也不准你踏進我家一步!(齊:你可以繼續再牽拖我,幹!)

  “天亮了,我要起床。”許是病糊塗了,半昏半醒間,扶霄淅哩呼嚕說著夢話。

  楊奕突然停下想把他扔下床的準備動作,一時好奇,又將他擺回床上還往他胸口拍拍,然後湊近了聽他還會說些什麼?

  有人說夢境是現實的呈現,他倒想知道這個古代來的小鬼會說出些什麼有趣的東西來。

  扶霄嘟噥:“起床了……要拉繩……卷帆……念書……小虎討厭我……胖大媽不要再拿包子喂我,飽死了……”

  小虎討厭他?還有包子啊……噗!

  楊奕當下覺得好笑,果然是個孩子,在意的不是玩就是吃。雖說二十二的年紀在古代也算是一家之主了,只是在楊奕的眼中,怎麼看都還是小鬼頭的年齡。忍不住放軟了嗓音,在他耳邊輕說:“怎麼不叫你爹打他啊?”壞心地慫恿,看看能不能逗出更多好笑的事情來。

  果然沒讓他失望,扶霄迷迷糊糊地微睜了眼,蒙矓的眼睛往他看了看,神情半是認真地指正他:“臭蠻子,我爹死了啊,沒人給我當靠山了……你一天到晚在提醒我,怎麼現在又犯傻?”

  切,誰犯傻了?搞不清楚狀況!明明是你自己糊塗認錯了人。

  被吵醒了反正也睡不著,楊奕聽聽大概覺得有趣,手撐著腦袋懶洋洋眯著眼又接了句話逗他:

  “你娘呢?你家不是有錢人?叫你娘命令管家打他屁股啊!”連續劇裏都是這樣演的,富家少奶奶動不動就打人板子。

  扶霄一聽,傻了傻,然後整個人緩緩縮進棉被裏,過了好半晌才傳出一聲低泣:“嗚……”

  嘖,他娘該不會也掛了吧?但就算是,這又有什麼好哭的?他跟汪靖翔也差不多是靠著自己一個人活到這麼大,也沒餓著冷著,沒爹沒娘又有什麼了不起?重點是……這床蠶絲被是他辛辛苦苦從網路上標來的高檔品,堪稱他去年一整年最棒的戰利品,這死小孩居然抱著他的棉被哭?

  露出嫌棄的表情,楊奕忍住想把他踹下床的衝動,伸手一點一點把棉被拉出來——他很快就達成了目標,因為對方一下子就放棄了溫暖的棉被,轉而死抱住他的手臂。

  “……”

  楊奕無言,瞪著他完全說不出話來。

  扶霄病得迷糊,抱著他的手喊了句胖大媽後,抽抽噎噎說了起來:“大家都不喜歡我。我也不想管了,真想一走了之。”

  你已經一走了之了,小朋友。被抓著手不放,怎麼甩也甩不開的楊奕暗忖,而且你還陷害了汪笨蛋代替你去成為那個“大家都不喜歡的大少爺”。

  “雖然是故意要討人厭,可是真的被討厭了還是很難過的啊,胖大媽,你說我是不是很幼稚?”

  “是。”楊奕毫不婉轉地回應。

  但大抵是戳到了他什麼竅門,竟然引來他斷斷續續一長串:“反正大家都喜歡那個驕傲自大的臭蠻子,為什麼不順便就讓他繼承了這一切呢?比起海上的生活,我更想要到處去遊歷,看遍名山,看遍人文……船上少了我也不會改變什麼,所有人都當我是累贅,到底我也只能當當嚇唬人的道具,一切還都是他們演出來的——真是不明白,大家這麼死腦筋做什麼?我只不過剛好是我爹的孩子罷了……重要的不是血統,是能力……你說對不對?”

  楊奕“喔”了聲,當作自己有在聽的表示。剛剛努力了半天還是甩不掉他緊抱的雙手,乾脆放棄了,讓他纏著不放。但沒料到死小孩居然得寸進尺,像是撒嬌一樣整個人粘了過來。

  若不是見他還迷糊著腦子沒清醒,楊奕差點沒給他一巴掌呼下去。

  他是病人!病人!楊奕提醒自己別太跟他一番計較,萬一又搞出了什麼需要動用到醫生伯來看,少說又要被念上老半天。

  大概是冷,扶霄本能追尋著溫熱的體溫,還燙著沒降溫的腦袋瓜子輕偎上了楊奕的頸窩,蹭著。

  “胖大媽,我夢見自己真的到了那個奇怪的世界,沒有迷失在時間的洪流裏,也沒有遇到天譴被五雷轟頂;沒有變成奇怪的東西,更沒有被路過的仙人收去煉器,巫子姑姑講得好可怕,可是我只是受了點傷,其他都很好。”

  原來,這死小孩來到這裏也不是這麼容易啊?楊奕有些訝異。

  “族裏的大老寵著我是因為我身上流著皇家的血統,萬一哪天出了事,至少可以拿我當擋箭牌;爹認了我是因為我的容貌像娘親;娘容忍我是認為可以藉由我牽制住整個船隊;族裏知情的小夥子接近我只想要飛黃騰達,船上的大家接納我是因為我是下一任的當家,姑娘們喜歡我是因為我的容貌生得好,但除去這一切,我還有什麼價值?”

  “這些全都是別人加諸在我身上的,全部都是假的,真想離開,到一個沒有人認識我的地方,大家都找不到我,就算只是短短幾天也好……胖大媽,那個人要是真來了,你們要好好對待人家,不要讓人發現,像我這樣當大少爺的都很可憐……還有萬一那個人回去了,而我的靈魂迷路了回不來,你也不要太難過,凡事總有風險的……唔……”八成是說得累了,他打了個大大的喝欠,睡著前還不忘含糊說了句:“胖大媽,我想吃肉。”

  ……怎麼聽都像是演爛了的古裝親情倫理片。

  楊奕靜靜悶了好一會,才動了動手腳,試圖挪動無法動彈的身體。這傢伙幾乎整個人全迭了上來,手腳並用,像只八爪章魚一樣,將他纏得仿佛是一顆粽子。

  努力了半天後,他幾乎是放棄了般地任他抱著睡,撇撇嘴心道:你這傢伙連續讓我睡不好,還想吃肉?給你一碗統一肉燥面恐怕都嫌多了……

  ◎◎◎◎◎

  “啊啊——不要、阿娘——不要放棄我……”

  “該死的,你他媽的一大早鬼叫什麼!”

  “我、我……”

  滿身大汗坐起來,扶霄看來驚魂未定,他看了看房裏的擺設,看了看身邊被吵醒的楊奕一副臭臉,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直到似乎搞清楚自己所在之處了,才呐呐道:“我夢見攻船了。”

  聽他叫喊的內容也知道不是什麼攻船,真不知道他又裝什麼傻?忍不住罵了聲:“神經病!”楊奕抓了被子悶頭又睡,管他去死。

  但隨即耳畔響起一陣劇烈的“咕嚕咕嚕”,簡直就跟打雷一樣,吵得他不得安寧。睜眼一瞧,旁邊高大的男人——但內容只是只死小孩,正抱著肚子,一臉尷尬,想必這樣誇張的腹雷,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

  “餓了?”他昨天昏睡了一整天,好像也沒吃到什麼東西。

  扶霄臉龐一紅,支吾道:“呃……還好,你、你繼續睡。”腹裏咕嚕咕嚕的擂鼓聲卻依舊響個不停。

  嘖,假仙個什麼勁?明明剛來的時候是那樣死不要臉地哭著喊餓,現在真的餓了,卻反而不好意思講出口?

  讓楊奕睨得臉紅,扶霄只得改口說:

  “是有一點餓了。”

  “是很餓,死小孩。”他糾正對方的用詞。“我懶得看人臉色,你想怎樣最好都給我說清楚,不然我就當沒這回事,知道嗎?”怕他聽不懂,楊奕換了個方式警告:“讓我知道你再給我裝傻,我就把你扔出去,聽到沒?”

  傻楞楞地點頭,突然之間好不習慣這個人難得出現的“耐性”。

  扶霄轉頭看看窗外,外面沒有落下紅雨,也沒有什麼奇怪的場景,那怎麼自己病了一場後,待遇變好了?

  明明這人之前對他都是一副臭臉的……只除了前個夜裏,他們兩個“那個”時,才稍微有些表情變化——但這些扶霄可不敢講出來。

  但其實,也只不過是楊奕明白了原本眼中的死小孩,並非想像中糟糕。

  本來還以為這傢伙只是單純耍任性,光想著玩,不顧別人的安危硬是搞什麼靈魂交換的把戲,沒料到原來他是個可憐悲慘沒人愛又不快樂的富家子(?)

  雖然這樣的行為仍舊不足取,但好惡分明的楊奕,倒是有些許佩服起他的勇氣與異想天開。

  ——居然離家出走到這麼遠的地方來?嘖,也算這傢伙了不起。

  反正他只來個幾天,對他好一點吧,元宵過後他又得回去過淒慘的日子了,自己索性就大發善心,養他個幾天好了。

  楊奕伸手往他腦袋瓜一拍。

  “唔!”怎麼又欺負人?才剛覺得這個人好像變和善了,沒想到轉眼又是一臉凶巴巴的樣子,嗚。

  楊奕叱道:“看什麼看?還不把棉被折一折自己去盥洗一下?你要是再給我昏倒在浴室裏讓人誤會我欺負你,看我還給不給你吃?”

  這樣說還不是欺負人嘛!扶霄委屈癟嘴。生病又不是他喜歡的,說得像他故意的一樣……

  “還楞?我好不容易決定要對你好一點,你敢給我拿喬看看?你要不知感恩我就把你扔出去!”

  “起來了起來了。”迭連說了幾句,扶霄撐坐起身想要下床,頭還有些許昏沉,粗重的石膏腿卷著棉被也沒發覺,整個人一絆一跌,床旁閃躲不及的楊奕就這麼被當了張人肉墊……

  ◎◎◎◎◎

  嗚嗚,被捏了……

  捧著紅腫的臉頰,扶霄嗚噎咬著肯德基炸雞腿。

  “不好吃?”做什麼怪表情?

  怕回答不好沒得吃,趕緊咧嘴用力點頭:“很好吃啊……從來沒吃過的!簡直就好吃到極點,堪稱人間美食,超棒!”

  “那還皺著臉給誰看?怪人。”

  嗚,因為你捏得人家很痛嘛……只不過是不小心摔到你身上又不小心摸了你那裏一把,作啥這麼凶?你明明說要對我好一點的,才講完就破功……

  扶霄心裏嘀嘀咕咕,啃完了三隻雞腿、喝光了一杯可樂,嗆著了幾分鐘,然後他安分不了多久,摸摸蹭蹭又擠到楊奕背後。

  楊奕還是窩在電腦前面,眼睛直盯螢幕,置於手下的鍵盤敲個沒停,雖然好奇他的行為,但扶霄這回學乖了,不敢再亂碰這些玩意兒,就連杵拐杖都小心翼翼,深怕不小心會絆到什麼東西。

  “看什麼?”他甚至連頭也沒回,就知道後頭多了個探頭探腦的傢伙。

  “你做什麼呀?這叫什麼?幹什麼的?黑嘛嘛的,看起來不太有趣味呀?”

  這什麼東西你這個古代人要是看得懂就有鬼了!楊奕哼哼兩聲,指下飛快移動,敲出一個又一個的識別碼,輕易闖入不對外開放的國際企業內部機密網路,挑選出他所需要的資料,然後消除所有的痕跡離開,沒留下任何一絲紀錄。

  就這麼闖了幾個地方,來去幾個地方,價值不菲的資料已經到手,並且即時轉換成現金,經由網路銀行分散匯入他多個銀行帳戶當中。

  一根指頭橫了過來,虛點螢幕上跳動不停的卡通動畫,問:“這又是什麼?這樣跳啊跳的,可是什麼機密的暗語符號?”

  楊奕分神一看,原來自己已經回到地下駭客秘密網站,主持其中一個討論版的駭客也不知是童心未泯還是裝可愛,硬是將所有的操作介面改成了超少女風格的卡通圖片,就連代表徵求任務等級的星等,也全變成粉紅色的動態愛心符號。

  扶霄的指頭正是指在一跳一跳的粉紅愛心上。

  “這個小圖案越多,就代表任務越值錢。”

  “任務?就像官府的賞金通緝令那樣嗎?那麼你是賞金獵人喔?”

  賞金獵人?雖然比喻有些奇怪,但也未失精髓。

  “小鬼,原來你不笨嘛!”

  “……”扶霄扁嘴,這人真是打從心裏當他小孩子了,真有點污辱人耶!

  方才順利得手幾個案子,楊奕看來心情不錯,陪著他瞎聊。“不過這不是什麼官府的賞金榜,而是地下駭客網站的徵求任務……駭客,你們那個時代沒這個詞句吧?我們從一些組織內取得機密資料,藉以換取報酬。”

  扶霄想了想,問:“所以你是小偷嗎?”光盯著這個盒子就能偷東西?這個時代著實神奇得過分了!

  小偷?楊奕哧地一笑。

  不過話又說回來,不告而取謂之偷,他說得其實也沒錯,只不過,要說得正確些,他覺得自己比較像是“資訊流通從業人員”。

  楊奕想了想,道:“用你們那個時代的話來講,我們算是情報掮客的一種吧?”

  喔喔,這樣說,他就懂了!扶霄看來興致勃勃。“做這個很好賺嗎?好不好學呢?光是這樣敲一敲就能偷到情報?真神奇,可以給我一台,讓我帶回去嗎?”

  “哧,就算讓你抱一台電腦回去又有什麼用?沒電沒網路,就算電腦等級再高,在古代也等同廢鐵一堆。”

  雖然聽不太懂瑱啥網錄啥?但也知道似乎不可行。算了,他放棄得快,從旁邊拉了把椅子過來貼著他坐,眼睛盯著螢幕上那些動來動去的小圖案,雙手無意識地在大腿上捶啊捶。

  楊奕視線低瞄,問:“腳疼了?”

  “還好,就是酸了點。”捶捶捶。

  視線調回螢幕上,楊奕緩緩說道:“不舒服要講,傷口感染可就麻煩了。沒事別亂走,坐著好。”

  喔,那你還一直叫我做事?扶霄聽了心裏偷偷埋怨一下,不過也只有一下下啦,反正那些東西挺好玩,雖然被利用做家務,自己卻也玩得蠻開心的。“啊,那是啥?”他驚叫。一隻五彩斑斕的鳥兒從螢幕上忽地冒出,緩緩拍著翅膀飛到螢幕中央,停在不知何時出現的樹枝上,張嘴扔下了一個不明的物體後,發出了一聲清脆鳴叫。

  就好像變戲法一樣!扶霄看得驚異不已,嘴巴張著好久都闔不上。

  楊奕嘴邊抿出笑意。“你像個呆瓜。”

  “那是什麼那是什麼?”小鳥兒居然站在螢幕裏頭整理起羽毛了!

  “是信。”滑鼠點開電子郵件,長達好幾頁的內容儘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重點只有最後一句,詢問他接不接某組織的委託。

  他看完了立刻回信,信裏只有一個字:“好。”簡潔有力到絕對能讓寫信的人痛哭流涕。

  楊奕永遠不明白這些無聊人在搞啥玩意兒,電郵就電郵,弄得這麼花俏看起來就會比較愉快?

  看見那只漂亮的鳥兒拍拍翅膀飛過來叼起了信件,還朝著螢幕前的人眨眨眼睛才飛走,扶霄簡直看傻了眼。“你們這個世界的飛鴿傳書好厲害啊!”

  “這叫電子郵件,是利用網路傳輸……嘖,我跟個古代人解釋什麼網路技術呢?真是傻了我……”

  “喂!這位老兄!我從你眼神裏看見了‘輕視’兩個字!你你你很瞧不起我喔!”很生氣耶,想都沒想到換了個時空,他這樣一名卓越的人才居然被貶低到這種地步!

  “乖,別吵。”楊奕伸手往他頭上拍拍,敷衍了事。

  “吼……”

  “喂,欠打了?還不放開?”

  就是不放啦。

  扶霄嗚嗚兩聲,嘴巴銜著楊奕的手掌,沒真用力咬下,但卻又不肯放開,這樣萬分孩子氣的舉動,簡直讓人哭笑不得。

  “小鬼,你撒什麼嬌?”

  “鋪腰一直嬌我小鬼……”

  “是是。”楊奕用另外一隻手拍拍他的頭,徹底小覷了他,果不其然又惹來他更加不滿的神情。

  他的眼裏晶晶亮亮的,仿佛刻意浮著任性嬌氣的神態,但楊奕卻細心察覺,其中淺淺隱著一絲細微的火光,滋滋燃著。

  楊奕知道,他心裏是真的氣惱了,卻又不敢當真將他的手給咬傷,或許是怕自己這金主火了,將他丟出門去;或許是習慣性維持他一貫的“形象”,但無論如何,他這樣矛盾的神態,在楊奕看來,實在覺得好笑。

  明明就小屁孩一個,偏生想法太過凹折……生氣就生氣,高興就高興,才二十初初的年紀,作什麼想得這麼複雜?

  他外在故意表現出來的任性妄為,還可愛了些。

  楊奕回想起昨個夜裏他病中那番自言自語,想像著是如何複雜的環境,才讓他就連尋常生氣的反應都要考慮再三?

  甚至連自己病了,發燒到昏倒這樣嚴重的程度,也不敢表現出來。身體難受自個兒忍耐著,現在生氣了還要考慮怎麼反應才恰當……唉唷,這死小孩,這麼阿信做什麼?現在流行的是搞笑無厘頭的歡樂喜劇,悲情的東西可不流行了!

  好不容易抽回滿掌口水的右手,楊奕斜睨又跑回去桌邊拿可樂喝的傢伙。

  他的樣子說是不氣了,卻更像是壓抑住了心裏的怒火,這般若無其事的模樣,都不知道要經過多少次的“練習”,才能如此反應自然?

  真的,眼前的,完完全全就是個陌生人哪,是怎麼也無法以錯覺當理由來說服自己他其實也保有原先那個哥兒們的一部分……

  楊奕暗歎。

  雖然是同一副身體與長相,但是靈魂不一樣,就算遇到同樣的事情,做出同樣的表情,卻也找不到相同的感覺。

  ——也許直到現在,他才真正看見了扶霄的存在。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22 09:17:07

  第八章

  楊姓宅男原本就不愛出門,扶霄小朋友又不良于行,加上沒人帶領不敢出去亂跑,尤其又經歷過一次偷跑出門因為不知道要使用住戶磁卡而被困在電梯整整超過一個鐘頭才被鄰居撿回來,從此再也不敢趴趴造。

  兩個人就這麼吃吃睡睡,睡睡吃吃,相安無事竟也到了大年初六。

  銀行上班的第二個工作天,楊奕這個汪靖翔保單上填寫的唯一受益人,準時領到一筆保險金,心情大好,決定帶著家裏的小朋友出門去溜溜。

  昨天他不小心看到小鬼盯著電視上的旅遊節目流口水,忍不住心裏給他生出一點點愧疚感。人家“大老遠”來玩一趟,卻只能待在屋子裏混吃等死,要不就是看看電視上的平面風光解饞,實在也太可悲,他怎麼樣都得盡盡地主之誼才是。

  只不過楊奕既然身為宅中之宅男,平時除了一個星期固定一次的外出採買外,其餘便難得離開房門一步。

  現今網路科技發達,幾乎沒有什麼不能透過網路取得,繳費領錢刷卡購物報稅,甚至訂餐廳訂旅館看電影等吃喝玩樂,楊奕早習慣了不出門能知天下事,如今要他當嚮導帶著人去玩,一時之間倒也不知道該把人帶到哪里去?

  問他對這個城市哪里最瞭解?楊奕大概會回答超級市場、同志酒吧跟旅館……

  “我們去哪里去哪里?”

  “……”看了看副駕駛座上興致勃勃的傢伙,楊奕想想,方向盤一轉,車子便上了高速公路。

  什麼地方、什麼東西是保證這個古代人絕對不可能看過的?

  兒童遊樂園。

  ◎◎◎◎◎

  一個小時後,後悔已經不足以代表楊奕的心情。

  誰讓自己什麼地方不來,偏帶他來遊樂園?

  “嘴巴閉上,眼睛看前面,你簡直像個呆瓜,喂,要撞到人啦!”眼明手快拉回差點撞在別人身上的笨蛋,楊奕忍住想歎氣的衝動。

  “啊、啊啊……我也想坐那個!”興奮顫抖的手指遙指天上旋轉不停的盤狀的飛行物,上頭的大人小孩不停發出誇張至極的尖叫聲,著實聽得人好不嚮往啊!到底什麼東西這麼可怕,不去見識見識怎麼也說不過去。

  只不過楊奕抬頭往空中看了看,然後第十六次告訴他同樣一句話:

  “你不能坐那個,因為你是‘傷殘人士’。”然後眼睜睜看著他嘴巴撇下,露出無比哀怨的神情。

  他咳了聲,安慰道:

  “沒辦法,你兩條腿弄成這樣,看起來實在嚴重到不行,管理員不讓你上去玩,也是情有可原。”

  “什麼情有可原,這又不是我要的,嗚。”

  “你要是敢在這麼多人面前給我裝哭,讓我丟臉,看我會不會把你丟在這邊讓你自生自滅?”這麼一個大男人哭哭啼啼的能看嗎?

  哀怨啊哀怨,連鬼哭神嚎一下也不准喔!嗚嗚。

  “你一定是故意報復我昨天把果汁翻倒在電視遙控器上,才帶我到這種看得到玩不到的地方……”扶霄非常小心眼地推論。

  “隨你說。”楊奕才不介意他的腹誹。

  嗚,沒良心。

  “那我有什麼可以玩的嘛。”沒魚蝦也好,什麼都沒玩到就回去,他今天晚上肯定遺憾到睡不著覺……是說,冷面男絕對不會管他睡不睡得好。

  拿著遊園介紹單看了看,楊奕指著照片讓他看:“瞧,這些你應該可以玩:旋轉咖啡杯、旋轉小木馬、可愛小火車……你來看看,這邊有圖片……”

  “喔喔,我要看!”

  興奮不已地湊過去一瞧,彩色照片忠實呈現出楊奕口中他所能遊玩的內容:

  幾個造型愚蠢的大杯子在地上慢慢轉來轉去……

  幾隻造型愚蠢的小木馬在地上慢慢轉來轉去……

  幾輛造型愚蠢的小車子在地上慢慢轉來轉去……

  就算沒玩過,他也看得出這些愚蠢到了極點的玩意兒全都是哄小孩的東西,也難怪他這個“傷殘人士”能玩了,因為根本不會有什麼危險性。

  頓時,扶霄實在好想,好想學剛看到的小鬼一樣倒在地上抱著冷面男的腿亂嚎。

  楊奕看著他垂頭喪氣仿佛受到天大的打擊,頓時也有些不忍。輕聲問:“你不去玩了?”

  “不要了。”扶霄悶著聲音要求:“我要吃剛剛看到那個霜淇淋,買給我。”

  “嗯,買給你,回家的時候再去買可樂跟漢堡。”

  他抽著鼻子回道:“好。”

  “好啦,我們過去那邊。”楊奕拍拍他的背,引導他來到一旁架起的大帳棚。

  扶霄雙腿打著石膏居然還能拄著拐杖行走自如——雖然姿勢醜了些——但也足夠了不起到引人注目了,也幸好新春假期剛結束,園中的遊客稀稀落落,沒引起太多人的注目,不過攤位前休息的遊客,仍然好心讓出了相當的行進空間,方便他們行走。

  “我教你玩這個,你要是打到上面的牌子,就可以領到牌子上面寫的禮物。”

  楊奕給了顧攤的小姐四個代幣,領了一隻沉重的空氣長槍,一邊解說操作步驟,一邊示範地將槍托架上了肩膀,然後他雙眼直視前方,瞄準了一會兒,接著扣下板機……代表最大獎項的木牌,立刻非常配合的落下地。

  楊奕一槍中的,輕鬆悠哉的瀟灑姿態,讓一旁打了半天卻只打到一個小獎的遊客當場傻眼。

  想都沒想到看起來瘦瘦弱弱,手無縛雞之力的傢伙竟然是真人不露相?

  倒是他身旁那個身材高大的負傷帥哥沒用了些,雖然樂於學習的精神讓人敬佩,但是看他興致勃勃玩了半個小時,只打到最前面的棒棒糖也就算了(而且還是不小心滑了手才意外打到)甚至還差點失手射中攤位裏無辜的工作人員,讓人不得不感慨,有些事情還是需要點天分的……

  ◎◎◎◎◎

  “累了嗎?怎麼像個小孩子一樣,玩累了就睡?”

  看到副駕駛座上昏昏欲睡的扶霄,楊奕實在忍不住出聲取笑。不喜歡讓人嘲笑年紀小,怎麼卻又總是出現一些小孩子的反應?

  “我以前不會這麼糟糕的……”扶霄用手拍拍臉,意圖使自己清醒些。“我想可能是還不適應這個身體吧?我從前常常接連兩三個晚上沒睡精神也挺好,至少就從沒讓人看出來過呢!”才說完又打了個大呵欠。

  “什麼不適應?”

  “嗯,巫子姑姑說過,我違反天道闖入這個時空,又強行占了別人的身子,少說要吃點苦頭,最明顯的就是體力變弱,抵抗力變差……對了,什麼是抵抗力?”

  “就是抵抗生病的力氣,抵抗力差,就會容易生病。”楊奕用了一個簡單明瞭的說法。

  扶霄“喔”了聲,接道:“原來如此,我明白了,難怪我前幾天突然病那麼重,我從小到大很少生病那麼難受的,幾乎忍耐一下就會好了說……不過巫子姑姑也說過,這些都只要等個一年半載的都會改善了。”

  幾乎忍耐一下就會好?這小鬼生病不看醫生忍耐個什麼勁?

  忽略心中那股異樣的感受,楊奕淡淡道:

  “一年半載你也回家去了,還等什麼改善?這不是廢話嗎?”

  “你說得也對。”扶霄呵欠連連,沒想太多便接道:“不過我已經很幸運了欸,巫子姑姑說成功穿越的機率小到很誇張,就連她們姊妹靠著爹娘的幫忙也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機率……像我這種沒有任何巫術底子的人,要有百分之十就偷笑了……唔,究竟什麼是百分之五十跟百分之十?”

  “百分之五十的機率就是指每一百個人裏面只有五十個人會成功,百分之十就是只有十個人會成功。”百分之十?原來,這危險性竟這麼高嗎?

  “一百個人只有十個人會成功?機會好小啊,這樣豈不代表如果我元宵後也能順利回去,那簡直就是古往今來最了不起的人物了?”

  “也能?”這又是什麼意思?

  “嗯啊……”

  眼前一列火車通過平交道,看得扶霄目不轉睛。“那是什麼那是什麼?”

  “是火車。你說如果也能順利回去……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一列長長的火車走了好久都沒過完這個路口,扶霄瞧得興奮不已,一轉方才精神萎靡的樣子。“活車?是活的車?我看到裏面有人哪,我們也可以去裏面讓它載著跑嗎?它吃什麼?會發出聲音嗎?”

  “是火車,火焰的火,但裏面沒有火……扶霄回答我,剛才說的是什麼意思?”

  被揪住耳朵的扶霄苦著臉問:“你剛說了什麼,我忘了。”

  “什麼叫做‘如果也能順利回去’?你不能順利回去嗎?”

  “喔,那個啊……都說了一百人裏只能成功十個人啊,機會很小的,巫子姑姑說我被扔在時空的洪流中機會大很多,那我就回不去了。”

  還以為楊奕擔心的是這個身體的原主人,他逐安慰道:“你別擔心,你的朋友很安全的啦,只要我一離開這個身體,或者是他的靈魂一離開我的身體,他就會馬上回到這裏來了,到時候我這個外來者將會被強行送離這個時空,你們就能見面了……而且你們也不要對我太生氣啦!說真的,要不是這個人發生意外時剛好我進入他的身體,幫他承受了一些傷害,他才不可能只有受這樣的傷呢!而且我搞不好回不去耶,這樣我自己也得到報應了,嘿。”

  這有什麼好笑的?笨小孩。楊奕的眉頭幾乎打成了個結。

  “反正也沒差啦,回不回去也無所謂,船隊有臭司空在,敗不掉倒不了,如果我靈魂回不去了,身體自然就會死掉了,我死了,除了胖大媽,大概也不會有人難過吧?”扶霄聲音仍舊輕快,隱約卻能聽出一絲倔強。

  楊奕聽著,悶著,直到後方響起了喇叭聲,才驚覺柵欄已經升起,交通號志早已轉為綠燈。

  他緩緩踩下油門,將車子駛上回家的方向。

  ◎◎◎◎◎

  也許真是靈魂與身體還適應不良,上床時明明覺得累極,但躺下了卻又睡不安穩,扶霄這麼翻來覆去好一會兒,最後始終受不了,下床推門走了出去。

  那個男人仍然在電腦前坐著,臉上戴著叫做眼鏡的東西,半長不短的頭髮隨意紮在腦後,手指飛快地在鍵盤上移動。

  桌面上那盞暈黃的小燈,映著他清秀的臉龐,五官上落下些許陰影,更襯托出他專注的神情。他一心一意地盯著螢幕,全然無覺身旁已經多了個人。

  “楊奕……”

  突來的叫喚驚擾了他的專心一意,一時失手打錯指令,就見他恨地咬牙,連忙輸入一連串語碼試圖補救,好不容易才挽回了錯誤。

  “死小孩你幹嘛……唔唔……”

  擋住臉的眼鏡被摘掉了,罵人的嘴巴被堵住了,楊奕一時沒反應過來,就這麼被吻個正著。扶霄仗勢著個頭比較高,硬是將他困在自己懷裏,恣意掠奪,但楊奕也不是易與的主,唇舌的爭戰沒幾回合,主導權已然易位。

  楊奕反身將扶霄壓在椅子上,狂熱得仿佛要奪走他身體裏所有空氣。

  激烈的吻耗費掉像是跑完百米一樣的體力,分開後兩個人都喘息不止。

  半晌,楊奕哼了聲,開口問了:

  “你幹什麼突然發情?”

  “不知道。”

  不知道?這是什麼鬼答案?

  楊奕順手就想往他頭上一敲,誰知攻勢竟被收了去,握成拳的手指被對方抓住,一根指頭一根指頭地撥開,然後與之十指緊扣。

  扶霄垂著視線,思索著該要怎麼表達他內心的想法。

  “不知道,剛剛我睡不著,夜裏燈光下看見你,突然覺得,雖然你總是罵我,當我小孩子,有時覺得你這個人老是臭著臉不好親近,心腸又壞,愛使喚人還愛記恨,但如果我走了,也一定會想你的……其實你,人還不錯。”

  “嗯哼?”這小鬼到底是在貶人還是在捧人?怎麼聽都聽不明白?而且作啥大過年的突然像在交代遺言一樣?真讓人一整個不爽。

  最誇張的是,他竟然聽一聽也跟著心口悶了起來,真是莫名其妙……楊奕抿抿唇,突然問了句:“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呃,”扶霄愣了愣,才道:“還有要謝謝你照顧我。”

  “乖,不客氣,不謝。”

  “呃,那、沒了。”扶霄垂下了肩膀,輕道:“那我不吵你了,我去睡覺。”

  “好,走。”楊奕站起來。

  “……呃?”

  被扶著腰往房裏走著的扶霄一時反應不過來,直到兩人上了床,脫了衣服,楊奕壓了上來,還順手拿上保險套跟潤滑油,準備開動,他才開始生出危機意識。

  “楊、楊奕……”

  “幹嘛?”

  “那個、我們……要、那個嗎……”

  “對。”斬釘截鐵。

  睡覺時間不睡覺,楊奕除了工作,就只會進行這項活動。

  誰讓他來打斷自己工作?主動吻得人心思浮動,還故意說些讓人不太愉快的話題?總而言之,言而總之,楊奕告訴自己,拿他充數,也不算過分。

  見小鬼一副驚慌失措的模樣,楊奕搶先開口問了句:

  “上次感覺不錯吧?”

  他楞了下,誠實點頭。“但……”

  楊奕立刻又接問:

  “所以禮尚往來是禮貌吧?”

  呃、這樣的嗎?他呐呐道:“這種事好像不……”不是這樣說的吧?

  “我相信你不是一個不懂禮貌的孩子,親愛的扶霄小朋友。”楊奕磨著牙用表情警告他,最好別在這時候忤逆他的決定,免得他心一狠給他強來!

  “可是、那個、這個、我我我……”

  扶霄手擋腳擋只差沒把拐杖也一併拿過來當武器,連連碰不了人得不了手的楊奕沒一會兒就宣告耐性用罄,冷著聲低吼:“你到底要說什麼?給我一口氣說完!”

  “可是你上次看起來很痛欸……”扶霄抖啊抖。

  “那是因為你技術很差好嗎!”說到這個就讓人生氣!這小鬼光有體力沒實力,就是一徑地往前沖,也不顧他感覺到了沒,就自己先上了頂峰。遇到這種沒禮貌的傢伙不找機會好好教訓……哦不,是教導一番,怎麼對得起天地良心!

  他眼一眯,鴨霸的氣勢頓生,指著一旁的枕頭道:

  “所以現在,扶霄小朋友,給我乖乖趴過去,讓我好好示範一次給你看,什麼才是身為一個模範的TOP該做的!”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22 09:17:37

  第九章

  淩晨四點半,天才濛濛亮,月亮都還懸在半空中沒落下,昏暗的睡房內,卻兀地傳出一句沙啞的哀嚎:

  “唉唷喂啊我的媽……這是哪兒啊?”

  一道人影從棉被裏艱難地爬了起來,怔楞了會兒,然後他轉頭左右瞧瞧,抬頭上下瞧瞧,終於忍不住低聲罵了一句髒話。

  腰臀間陣陣的酸痛讓他青慘著臉,他瞪著一旁睡死的傢伙,心想要不是還需要他的幫忙,真想就這麼直接掐死他算了!

  “死楊奕,你到底對我的身體做了什麼啊……”

  低頭一瞧,床邊地毯上隨意扔了三四個保險套的包裝袋,男人墨眸一瞠,差點沒當場揪人起來打。

  “你媽的,你該不會一個晚上做了四次吧?這到底還給不給人活?而且什麼不用,偏挑我最討厭的牌子,掯!八成是故意的!”

  唰地掀被下床,他大手大腳的,也不怕會吵醒另外一個人。兩個人從小混到大,早知道那死宅男一但睡死了就很難吵得醒,也因此他大咧咧地跳下床,但下場卻是在一聲悶響後,跌得頭昏眼花。

  幸虧地毯厚厚一層,要不然這一下肯定兩條腿又要摔出二次傷害來。

  “媽呀,我的腳怎麼了……”兩手摸摸摸,從腳指摸到大腿,手下儘是石膏粗糙的觸感,他楞了楞,好一陣子,才似恍然大悟地喃喃道:“啊,我忘了,那場爆炸……”本來還以為身體想必炸成丸子絞肉了,想不到居然只斷了兩條腿?這該說什麼好呢?人長得帥,就連老天爺也會多保佑,哇哈哈——

  呃,不對,都這個時候了他還在自嗨個什麼勁?他在“那邊”可是落海啦,再不快點回去,萬一就這麼死翹翹了怎麼辦?

  不行,他得想想辦法!

  大男人立馬轉頭便往床上喊:“死宅……”不過才喊了兩個字,隨即轉念又想,叫醒楊奕豈不是還得跟他解釋很久?萬一這陣子的經歷又被這傢伙恥笑,那他還不如死了算了!

  死要面子的大男人幾乎沒什麼掙扎,就立刻更改了決定。

  他在床邊找到了兩支拐杖撐起自己,歪歪倒倒地走出了房間,在電腦桌上找到了一張廣告紙,翻到背後空白處,刷刷刷寫了起來……

  ◎◎◎◎◎

  “扶霄?扶霄?小鬼你躲哪去了?”

  奇怪,跑哪去了?該不會又偷跑出門結果給困在什麼地方了吧?

  楊奕一覺好眠到午後,直到肚子餓了才掙扎起床,沒想到原本該睡在身邊的傢伙不見人影,就連房子裏也找不到人。

  他整個屋子繞了一圈,越想越不對勁。

  衣櫥似乎被翻過了,有幾件衣服隨意扔在一旁地毯上,像被挑揀剩下的?冰箱裏也不見了部分即時的微波食物,殘渣則出現在客廳的垃圾桶裏;電視忘了關,客廳桌上擺著幾個空啤酒罐……

  他盯著一旁留有兩根煙屁股的煙灰缸,心想扶霄小朋友可還沒機會學抽煙,這東西到底哪來的?

  門鈴聲響起,楊奕開了門卻不見人影,低頭一瞧,卻發現地上擱著一份文件夾,封面上的落款是樓下的征信社?

  幹什麼神神秘秘……拆了檔夾,首先看到一張收據:

  ==========================

  客戶名稱:楊奕先生

  委託內容:代送機密文件

  金額:二千元。

  備註:需要發票請告知。

  小本生意,請勿殺價。

  經手人:向立言(日信征信社)

  ==========================

  有沒有搞錯?只不過從樓下搭電梯拿份檔到上一樓,這樣也要兩千元?他怎麼不乾脆去搶還比較快?更何況,這是什麼見鬼的機密檔,就這麼丟在他家門口?嘖……

  對這群古裏古怪的鄰居楊奕早成習慣,誰管他要多少錢,先拆了再說。

  一個普通的標準信封裏裝著一張全彩的亮面A4紙,上面用非常喜氣洋洋的字體寫著“XX池上便當新開幕買一送一限量供應”……

  楊奕嘴角抽搐,正打算拿起電話撥到樓下去罵人,但是突然間,他福至心靈,翻過去背面一看,熟悉的字體洋洋灑灑寫了一大篇:

  給楊奕死宅男:

  知道你是除了電腦和做愛,腦子裏就沒料的???,所以我把這封信交給樓下開徵信社的向立言,讓他轉交給你,免得你當它是衛生紙拿去擤鼻涕!

  你這死豬頭,送那個什麼鬼東西!沒事把“太衡古玦”缺的那角拿來送我當鏈子,還說什麼可以護身……屁啦!害我莫名其妙跑到不知啥時代的鬼地方,跑進一個叫扶霄的男人身體裏,還遇上一堆倒楣事,被糟蹋得體無完膚。

  不過,也讓我在這裏認識了一個男人。他叫司空鐸,比你好千百倍不止。所以,我大人有大量決定原諒你,你也不用跪下謝恩,我了你有多感激我。

  但是——見鬼了,我又莫名其妙回到這裏來,難不成又是你送的爛東西惹的禍?媽的!讓我又想扁你!

  不過,為什麼我會在你的床上?而且還這麼淒慘的模樣?好你個死宅男,你該不會趁我動彈不得的情況下對我幹了什麼天理不容的壞事吧?還是你有戀屍癖?或者……那個叫扶霄的傢伙真的來到了這裏,住進我的身體裏?

  算了,這些都已經不關我的事。

  告訴你,我要回去,因為我的男人在那裏等我,不回去不行。在我找到回去的方法前,身體我就拿回來用了,哪天你在新聞上看見我的棄屍案,如果不是被人尋仇砍死,就是我已經找到回去的方法離開這裏,到時,你想領就去,領回來隨你怎麼用,我沒意見。

  別太想我,我到哪都能活得很好;不像你,沒電腦就會掛點。你要慶倖、要感恩,那個被惡搞、穿越時空的人是我不是你。

  P.S.那台MazdaRX-8就送你了,要幫我好好照顧它,不要太感謝我,反正那還有二十期的款子沒付,一併交給你,不准讓它被拍賣!

  P.S.後的P.S.去年用的保險套是和你家隔壁小齊那口子姜智雲一起團購的,款子一直沒給,記得去還,不要拖過年。今年順便找樓下的向立言,問他要不要一起團購,量大比較好講價,正所謂“辦事要戴套,安全有一套”,就這樣。

  汪笨蛋回來了?

  楊奕看著手上的留言楞住,腦子裏第一個念頭不是汪笨蛋去哪里了,而是扶霄呢?

  回家去了?

  一百個人只有十個人會成功?機會好小啊,這樣豈不代表假如我元宵過後也能順利回去,那簡直就是古往今來最了不起的人物了?

  百分之十的機率他會回到家;百分之九十的機率他會迷失在時空的洪流中?

  你們不要對我太生氣啦……我搞不好回不去耶,這樣我自己也得到報應了,嘿……

  表面上嘻皮笑臉的樣子,背地裏竟是如此不將自己的生命當作一回事……

  ……反正也沒差啦,回不回去也無所謂……我死了,除了胖大媽,大概也不會有人難過吧……

  還記得他那時帶著倔強的口吻,就好像要引起大人注意的孩子,卻又嘴硬地不肯承認。

  ……有時覺得你這個人老是臭著臉不好親近,心腸又壞,愛使喚人還愛記恨,但如果我走了,也一定會想你的……其實你,人還不錯。

  昨天晚上,聽他這般彆扭地說著仿佛遺言一樣的話語,心頭無端不爽,現在想想,也許那便是在意的表現?

  跟扶霄在遊樂場贏回來的布娃娃都還塞在塑膠袋裏沒拿出來,今天主人卻已經不在這個時空了,要是順利回去了倒還好,問題是他根本無法確定他是否平安?

  萬一他現在已經好好回到原本的時空裏,而汪靖翔卻又強行穿越回去,那麼扶霄是否又會被強制移轉出那個時空?又得被迫賭過一次那百分之十的平安機率?

  有可能連續三次都賭到那百分之十嗎?

  楊奕信的是邏輯與方程式,他從不認為一個人的運氣可能好到這種地步。

  所以,他絕不能讓汪靖翔回去。

  雖然說,扶霄也許已經……回不去了,但如果他已好好回了家,怎麼能讓你再去“破壞”?

  哼,汪笨蛋!你既然對我不仁(那台車我一直以為你早付清底款!),就別怪我對你不義!(所以你也不用回去古代找新姘頭了!)

  楊奕開了電腦連上網路,直接進入地下駭客網站,輸入象徵自己特A級駭客的身分資料後,開始登陸一筆高額懸賞。他打算動用自己的影響力,將汪靖翔逮回來。

  這裏的流覽戶來自全球各行各業、黑白兩道,無論是殺手還是企業總裁,只要你想得到的身分,都有可能在此出沒。只不過是要逮一個前不久才從他家走出去的人,相信花不了多少時間。

  尖銳的門鈴聲一直響,沒完沒了仿佛毫無止境,但他沒空去搭理,他得趕在那傢伙找到方法前阻止他!

  雖然古人說過破壞別人的姻緣會被馬踢死,但汪笨蛋自己也常掛在嘴上的一句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所以他相信汪笨蛋絕對可以體諒他的苦處。

  不管怎樣,他無法放任扶霄的靈魂迷失在時空的洪流中,就這麼死去。接下來只要按下確定鈕,很快就能掌握那傢伙的行蹤——

  說時遲那時快,一陣巨響之後,他家房門再一次粗魯被踢開。

  他媽的!這些鄰居究竟怎麼回事?人人都把他家當成自家的“灶咖”?

  “去你的死宅男,你幹嘛又把小汪丟在門口?糟糠妻不可棄,就算小汪腦子撞壞了你也不能把他丟在資源回收車旁邊淋雨啊!再說,今天又不是資源回收日,就算要丟你好歹也看看日期!我每個月繳的管理費可不是拿來幫你付罰款的!”

  隔壁那個講話沒水準的鄰居拎著濕淋淋的龐然大物朝他吼道,那音量,估計能讓整棟大樓都知道他幹下什麼天理不容的醜事。

  但,小……小汪?

  楊奕瞪著那名看來狼狽不堪的男人,表情有些吃驚,有點呆滯,反應動作才一緩,來不及躲避,整個人竟已被那個全身濕的傢伙給抱著正著。

  汪笨蛋?……呃,也不是,這好像是……

  “楊奕,嗚……”

  男人的臉埋進他頸間啜泣,抱怨著莫名其妙的事情:“楊奕你一定不相信,司空那臭蠻子說汪靖翔比我好,就把我踢到海裏,還叫我滾,別再回去了……嗚,我被拋棄了欸,怎麼辦,我無家可歸了,會不會像電視上演的一樣,被衛生局抓走關到籠子裏?”完全不同於先前在另一個時空對眾人撂下狠話的囂張姿態,扶霄可憐兮兮地說道,然後悄悄覷他,深怕這人狠下心來不收留他。

  他猜想汪靖翔一定回來過了,萬一這人比較後還是覺得這副身體原本的主人較好,那他該怎麼辦?扶霄真是苦惱。

  雖然對於感情之事還懵懵懂懂,但他也並非真正的笨蛋,多多少少還是能揣摩出一些的。就好像,他覺得與其待在原先的時空中,不如乾脆拿命駁那小小的機會來這裏與他瞎纏;就好像,雖然這個人總是不給好臉色看,但還是可以從一些小地方發覺出他的好與體貼……

  扶霄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倒貼過來的,萬一他不賞臉,該怎麼辦好?

  驚訝的情緒一過,楊奕隨即哭笑不得。

  “扶霄小朋友,只有流浪狗才會被衛生局抓走,如果你被我丟掉,那就只會被垃圾車載去掩埋場……”驚覺貼在身上的傢伙全身冰得嚇人,楊奕抬頭一瞧,才發現他竟已凍得嘴唇發紫,全身抖顫,身上的衣服還沾滿污漬,就好像剛在泥水裏打滾過一圈。

  “這怎麼回事?你淋了多久的雨?怎麼身上這麼冰?”忙將人帶進浴室裏,手腳俐落地剝光他那身髒兮兮的外皮,拿來幹布幫他擦拭腳上有些潮濕的石膏,再用吹風機細細吹幹。

  見他回來,楊奕沒說什麼,動作裏,卻明顯多了幾分不同以往的溫情。

  扶霄小心瞧著,忍了半晌終於還是鼓起勇氣問:“楊奕,那個汪靖翔跟司空好像兩情相悅欸,應該以後也不會想回來這裏了,那我可不可以留下來?我這個人天資聰穎,可愛又迷人,還貼心聽話,等腳傷好了,說不定我還能假裝那個汪靖翔去工作賺錢養你喔!你別把我趕出去吧?”

  “你想被我扔出門?”楊奕挑眉。都讓他踏進屋裏了,還問這什麼廢話?而且他說的,怎麼聽都好像奇怪的徵婚詞?

  還有,工作?

  這小朋友該不會以為自己真能取代汪靖翔去當員警?別鬧了,這社會已經足夠動盪不安,再讓他拿槍出去當合法流氓,真不知道要增加多少社會成本。

  “待著吧,汪笨蛋早把離職申請書簽好給我了,用不著你出去抛頭露面,養你一個花不了我多少錢,你乖乖在家裏,每天把身體洗乾淨等我寵倖你,明白嗎?”

  “楊奕——”扶霄興奮得整個人往他撲去。

  雖然他嘴巴還是很壞,一段話硬是充滿著低級的戲謔,可扶霄明白,這人已經是允了他留下。

  未來的事情不見得一定會按照希望的方向走,但兩人間初萌的情芽,卻是已經有了成長的機會。

  對了,還有個傢伙……

  楊奕冷眼瞥向客廳沙發上,已經自行翻出他家的報紙,翹著腿悠哉看著的鄰居。

  “喔,你們繼續啊,繼續說些噁心的甜言蜜語沒關係,不用特別招呼我,唉唷都那麼熟了,我不會客氣的。”他揮揮手。“你們先忙,忙完叫我一聲。”

  “齊軒毅……人都送回來了,你還留著幹什麼?”這個死不要臉的傢伙,難不成還想留下來一起吃飯?他家那個眼鏡男怎麼沒粘在一旁,逕自放他出來擾人安寧?

  “喔,對了,你不說我倒差點忘了,晚上我跟姜智雲想摸兩圈,問你們兩個要不要來湊一桌?”他看看頻打噴嚏的“汪靖翔”,跟臉上仿佛寫著“還不快滾”四個字的楊奕,自行接話道:“不過我看你們大概沒空吧?算了,我找樓下那對問去,掰啦,喔對了,新年快樂啦!”

  “新年快樂,不送。”

  雕花合金外門不客氣地摔在他鼻子前面不到五公分的位置,齊軒毅聳聳肩,一點也不介意,床頭吵床尾合,今晚隔壁大概又要鬧通宵了吧?

  手指拎著剛剛從楊奕的冰箱裏“借”來的啤酒,齊軒毅哼著歌兒,準備到樓下去找“牌咖”。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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