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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臥龍生]天劍絕刀 (全書完) [列印本頁]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3-28 10:37:08     標題: [臥龍生]天劍絕刀 (全書完)

本帖最後由 li60830 於 2019-4-13 10:39 編輯

【小說書名】:天劍絕刀

【作者概要】:

  臥龍生(1930-1997),台灣武俠「四大天王」及「三劍客」之一。
  本名牛鶴亭,河南南陽人。少年時就讀於臥龍書院,後遂以此為筆名。1958年發表第一部武俠小說。1959年以《飛燕驚龍》成名。
  他的作品,早期取法於舊武俠「北派五大家」而以「通俗趣味」大受歡迎;1965年以後,改走「半傳統半新潮」路線。

  研究者認為,臥龍生對武俠小說發展的貢獻,主要有三個方面:
  第一,成功地運用了還珠樓主的神禽異獸、靈丹妙藥、玄功絕藝、奇門陣法,鄭證因的幫會組織、風塵怪傑、獨門兵器,王度廬的悲劇俠情,朱貞木的奇詭佈局、眾女倒追男等等,博采眾長,開創了既具有傳統風味又具有新境界的風格,成為一代「武林正宗」。
  第二,由他倡導以武學秘籍引起武林風波以及正邪大會戰的情節結構,成為60年代台灣武俠的普遍模式,影響至為深遠。
  第三,他的「武林九大門派」說法和「爭霸江湖」及武林排名的主題,雖然稍晚於金庸的《射鵰英雄傳》,卻使它在武俠小說中普遍推行開來。

【小說類型】:傳統武俠

【內容簡介】:

  武功蓋世的少林、武當等四派掌門人秘密聚會,竟同時遇害,勢單力薄的白鶴門掌門人左監白被認定為凶手,遭到武林各門派的聯合圍剿,左監白夫婦及白鶴門百餘人盡被屠戮。

  數年後,以「仇恨之劍」為標識的秘密幫派山現江湖,武林各門各派無不受到襲擾。斂跡多年的天劍、霸刀絕技再現江湖,一位年方弱冠的少年竟集兩種絕技於一身,挑戰各大門派,公開為白鶴門翻案。

  金刀盟主左少白率眾直奔少林寺,當眾揭露當代方丈謀害了上代掌門人,遭到數百名武僧的輪翻進攻,左少白一支劍大破享譽武林的少林羅漢陣,掌門方丈攜秘籍出逃。左少白與少林高僧等幾經奮戰,終於直搗黃龍,不料策劃這場武林浩劫的魔頭竟是……

  「天劍」「絕刀」兩位前輩分別傳授劍術、刀術。天劍主守,絕刀主攻,天劍若最強的盾,絕刀則是最強的矛,而臥龍生卻將其二者溶於一人之身。

  1967年改編成同名電影,1989年改編成同名電視劇。

【其他作品】:《風塵俠隱》、《驚鴻一劍震江湖》、《飛燕驚龍(仙鶴神針)》

《鐵笛神劍》、《玉釵盟》、《無名簫》、《素手劫》、《天涯俠侶》、《天馬霜衣》

《金劍雕翎》、《岳小釵》、《新仙鶴神針》、《風雨燕歸來》、《雙鳳旗》

《天鶴譜》 、《七絕劍》、《還情劍》、《飄花令》、《指劍為媒》、《十二魔令(翠袖玉環)》

《鐵劍玉珮》、《鏢旗》、《神州豪俠傳》、《玉手點將錄》、《金鳳剪》、《飛鈴》

《無形劍》、《金筆點龍記》、《煙鎖江湖》、《搖花放鷹傳》、《花鳳》、《春秋筆》

《幽靈四豔》、《劍無痕》、《天龍甲》、《黑白劍》、《飛花逐月》、《劍氣洞徹九重天》

《血劍丹心》、《袁紫煙》、《一代天驕》、《女捕頭》、《血魔》、《劍仙》、《桃花劫》

《地獄門》、《燕子傳奇》、《黑白雙嬌》、《情劍無刃》、《桃花血令》、《劍仙列傳》

《夢幻之刀》、《金輪傲九天》、《桃花花紅劍》、《風雨江湖情》、《妙絕天香》

《絕情天嬌》 、《銀月飛霜》、《天香飈》、《菜鳥闖江湖》、《絳雪玄霜》

《小郎的絕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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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3-28 10:37:45



  §第一章 仇敵滿天下

  灰暗的天色,飄著濛濛細雨,天地間似是瀰漫著一片愁雲慘霧。

  五匹長程健馬,踏著濺飛的泥漿,奔馳在風雨中。

  當先一騎馬上,坐著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藍綢勁裝,薄底快靴,馬鞍上掛著一柄寶劍。

  第二騎健馬上,是一位十八九歲的少女,輪廓秀麗,但滿臉睏倦之色,髮亂釵橫,滿身泥漿,左臂上包紮一塊鮮血浸透的白紗,卻被雨水、泥漿沾淋成一片醬紫的顏色。

  第三騎快馬上,是一位二十二三歲的少年,全身似是在泥漿中浸過一般,已然看不出他穿的衣服顏色。

  第四騎長程健馬上,是一位中年婦人,雙眉愁鎖,滿臉悲慼,頸間包了一圈白紗,血色鮮豔,顯是受傷不久。

  最後一匹高大的健馬上,是一位五旬以上的老人,勁裝佩刀,胸前飄垂著花白長髯,虎目含著淚光,方臉上交錯著四條刀疤,兩條創痕猶新,顯然是最近所傷。

  這是幅淒涼的畫面,逃亡者的狼狽、憂傷盡形於這活動的景象之中。

  秋風苦雨,愁雲慘霧,五騎疲累的馬,五個衣衫不整的人,繪製成人間逃亡的淒涼、悲苦,縱是世間第一丹青妙筆,也無法描繪出這幅黯然斷腸的畫面!

  陰雲更濃,天色也更灰暗,雨勢漸漸漸的大了起來。

  那胸垂花白長髯的老人,環顧了四周的形勢一眼,一提馬韁,疲累的健馬馬,突振餘力,揚蹄奔沖,追上那個中年婦人,長嘆一聲,道:“咱們休息一會再趕路吧!你的傷勢不輕……”兩行淚水,滾下了面頰,和雨水混在一起,分不出是雨水、是淚珠。

  誰說丈夫不彈淚,只是未到傷心處。

  那中年婦人強忍下心中的愁苦,故作歡顏,微微一笑,道:“我不要緊,這點傷,我還能撐受得了,唉!只怕娟兒她……”

  那第二騎健馬上的少女,突然回過頭來,接道:“媽,我很好。”她雖然極力在壓制著內心的痛苦,故作歡愉的一笑,但那雙清澈圓大的眼睛中,卻滾下兩顆晶瑩的淚珠。

  那花白長髯的老人,黯然嘆道:“娟兒,你不用騙我……”

  那少女急急接道:“爹爹,我真的很好嘛!”暗咬玉牙,舉起左臂,搖了兩搖,道:“爹,瞧瞧,一點也不疼了!”

  那一陣搖,震動了傷口,疼得她出了一身冷汗,趕忙別過頭去,雙腿暗用內勁,一夾馬腹,向前奔去。

  那老人目光何等銳利,早已瞧出了女兒傷勢奇重,如不早作療治,拖延下去,一條左臂,可能要成殘廢,頓感心如刀絞,仰天一聲長嘆,道:“想我左鑑白,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何以竟落得這般下場!連累嬌妻兒女,陪著我亡命天涯……”

  那中年婦人一帶馬韁,靠近了左鑑白,緩緩伸出右手,握著他的左手,柔聲說道:“夫君不用憂苦,吉人天相,這誤會、沉冤,總有解雪之日,那時,天下武林人物,都將自慚他們的所為了。”

  左鑑白搖頭一聲嘆息,悲憤地說道:“八年了,咱們走遍了黑水白山,大漠邊荒,可是,哪裡是咱們安身立命之處呢?唉!八年來,從未得過三日的休息,千山萬水,跋涉奔走,沉冤如海,昭雪無日,眼下積怨已久,天下武林中人,都似欲得咱們一家人而甘心,唉!我縱有蘇秦之舌,也是難以辯得清楚。”

  那中年婦人婉言慰道:“夫君不用苦惱,來日方長,也不必急在一時。”

  左鑑白回顧愛妻一眼,只見她頸上白紗,已經全變成了殷紅之色,想是傷口處,仍在出血,心中愧怍欲死,沉聲說道:“咱們已奔走了一夜半日。默算路程,那生死橋,已不足百里行程,咱們休息一會再走吧!”

  那中年婦人緩緩點了點頭,道:“好吧,娟兒的傷勢,也該好好檢視一下,唉!可憐幾個無辜孩子,跟咱們一同受苦,八年來,就沒有過一天安寧日子。”

  左鑑白慨然嘆道:“堂堂七尺之軀,竟不能保妻護子,想起來,實在叫人痛心……”

  那中年美婦接道:“夫君不用自責,細想起來,事都由賤妾而起。”

  左鑑白抬頭長長吁一口氣,道:“那邊似是一座小廟,咱們暫且到那裡避避風雨吧。”一帶馬,當先向前衝去。五騎健馬,振奮餘力,奔向西北。

  雨勢驟急,天色也更覺陰暗,遠山如煙,似是和雲天接在一起。

  這一段路程雖然不遠,但五匹健馬都已如強弩之末,足足頓飯時間,才到那小廟前面。

  這是座荒涼的山神廟,只不過一間房子大小,但卻牆壁粉白,門瓦完好,似是重新修繕不久。

  左鑑白當先下馬,正待伸手去扶嬌妻,但那中年婦人卻已一躍而下,低聲說道:“不用管我,快去照應娟兒。”

  其實那少女在兩人下馬時,同時跳下馬背,緩步走向那童子身前,低聲說道:“弟弟,下馬來休息會吧!”

  那少年正仰臉望天,雙眉微蹙,似是正在想著一件沉重的心事,八年的逃亡生涯,使他早熟了很多,十四五歲的孩子,已失去了天真的歡笑。

  那少女緩緩伸出右手,輕輕抓住那少年右腕,柔和地說道:“少白,你在想什麼?”

  左少白驀然警覺,一躍馬下,微微一笑道:“沒想什麼,姐姐,又要休息嗎?”

  那少女淒涼一笑,道:“咱們已經奔馳了一夜半天啦,哎!馬兒都跑不動了。”她舉起右手,量一下弟弟的身高,兩行淚水,緩緩滾了下來,想到棄家逃亡之日,弟弟還是個不解人事的孩子;如今,已高過了自己。

  左少白望了姊姊一眼,道:“我比你高了。”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3-28 10:37:56



  那少女淡淡一笑,道:“嗯!高了,你真的長大啦!”

  八年的逃亡生活,父母姊弟,患難與共,這家人一直在奔逃,在飢餓和憂苦中,這悲慘的際遇,使他們在愁苦中學到了笑容,父母慈愛,兄友弟恭,不論自身是如何痛苦,但卻都把它深藏心中,不願使父母兄弟分擔。

  這時,那滿身泥漿,二十二三歲的少年,突然走了過來,伸手由弟、妹手中接過馬韁,笑道:“和爹娘進廟去休息會吧!”

  那少女柔聲說道:“大哥總是最辛苦。”

  滿身泥漿的少年淡淡一笑,也不答話,獨自牽著五匹健馬,繞向廟側一片草地上。

  這五匹健馬,奔走了一夜半日,末進草料,見野草肥嫩,立時低頭大吃起來。

  左鑑白抖了下身上雨水,說道:“繼白,放開馬讓它們自己吃,你也該進廟來休息一下。”

  左繼白道:“爹爹該先檢視一下媽和文娟妹抹的傷勢,不用為孩兒勞心。”

  左鑑白拂拭下胸前長髯,默然步入廟中,每當他們休息時,左繼白總是搶著照顧五人的坐騎,直待把五匹健馬草料都安排好,才肯休息,八年來如一日,從未間斷。

  四個人圍坐在荒涼的小廟中,左鑑白解開腰間的油布袋子,取出乾糧,道:“孩子,吃點東西,這是咱們最後的一段行程,以後大概不會再有人追咱們了。”

  他緩緩放下食物,又取出一個白玉瓶來。啟開瓶塞,望了愛妻一眼,苦笑道:“這也是最後一瓶……了……”目光轉移到那少女身上,道:“娟兒,過來讓爹瞧瞧你臂上的傷勢。”

  左文娟道:“女兒傷勢不重,爹爹還是先看看媽的傷勢吧!”

  那中年美婦淡淡一笑,道:“為娘的已經老了,這頸上之傷,縱然不理會它,也不過落下一條疤痕,你年紀輕輕的,如是殘了一條手臂,那可是終身大憾。”

  左鑑白道:“這一瓶藥,足夠你們兩人敷用了。”伸手解開那美婦頸間白紗,只見一條刀痕,深約寸許,環繞半頸,傷口處仍然湧出血來,不禁心頭駭然!暗道:“如此厲害的傷,竟然未傷筋骨,也算得不幸中的大幸了。”

  他小心異常的由瓶中倒出些白色藥粉,敷在那婦人傷處,又替她包好白紗,說道:“娟兒,你過來吧!”

  左文娟解開臂上白紗,走了過來,她這傷口,已有數日,未得敷藥治療,再經風雨吹浸,已然有些潰爛。

  左鑑白一皺眉頭,嘆道:“娟兒,若是再晚上兩天,傷口全部潰爛,你這條左臂,是非得殘廢不可了。”盡傾玉瓶中的藥粉,敷在女兒臂上傷處,揮手拋去玉瓶,黯然接道:“但願這最後一段行程,不再被強敵追上……”

  左少白突然接口說道:“爹爹!孩兒有一事心中不明,不知是當不當問?”

  左鑑白雙目凝注愛子臉上,只見他一臉傲憤之色,長嘆一聲,道:“你問吧!唉,你們就是不問,我也該告訴你們了。”

  左少白道:“孩子記事之日,咱們一家人都在逃亡之中……”

  那中年美婦忍不住黯然淚下,道:“孩子,咱們開始逃亡那年,你不過剛滿七歲。”

  左少白道:“孩兒今年幾歲了?”

  左鑑白道:“十五歲了。”

  左少白道:“孩兒七歲亡命,今年一十五歲,整整的逃亡了八年,翻山涉水,走遍了天南地北,塞外冰雪,大漠風沙,竟沒有咱們一家人立足之地,處處都有追蹤咱們的鐵蹄,爹爹呀!你究竟是做了什麼錯事,天下武林人物都變作了咱們對頭……”他數年來積存在胸中的疑問、悶氣,一旦發洩出來,心情大是激動,聲音也愈高地接道:“每次和爹媽、哥哥、姊姊動手搏鬥的人,都不相同,難道那些人都和爹爹有著不共戴天的仇恨,那些人都是凶惡的壞人不成?”

  那中年美婦突然厲聲喝道:“住口,對你爹爹說話,也敢這般放肆。”

  左少白聽得母親一叱,激動的心情,突然平復了不少,望著父親,哭喊一聲:“孩兒錯了。”撲身拜倒地上。

  左鑑白回顧了愛妻一眼,嘆道:“不要責罵他,唉!我左某無能,連累了妻子兒女,隨著我亡命天涯……”舉起手來,輕拂著左少白頭上散發,悲苦地接道:“孩子,你沒錯,為父的無能解雪誤會、沉冤,使兒女們也蒙上不潔之名。”

  左少白緩緩抬起頭來,說道:“爹爹身蒙的沉冤,不知可否告訴孩兒?”

  左鑑白點頭苦笑道:“自然要告訴你們,此刻也就是最後的機會了,孩子,你縱然不問,為父的也要借此機會,講給你們。”

  左文娟眨動一下圓圓的大眼睛,道:“爹爹,不用氣餒,咱們能夠逃亡了八年,未為敵人所乘,為什麼不能夠再逃下去,大哥的武功日漸高強,女兒亦覺著劍術精進甚多,待女兒臂傷痊癒,就可以放手和追蹤之人一拼,唉!女兒不解的是,爹爹寧願傷在人的刀劍之下,卻不肯施下毒手傷敵?”

  左鑑白悲苦的臉色上,綻出一片安慰的笑意,道:“為父不能一錯再錯,我已是年過半百之人,生死亦不足惜,豈能為你們再樹生死仇敵。”

  左文娟泫然接道:“爹爹雖然有慈悲心腸,但那些緊迫不捨的強敵,卻不肯留給咱們一步餘地,爹媽八年來,身經百戰,受傷多次,可是仍然無法感動那些追殺咱們的人,爹爹的豪氣似已挫折將盡了!”

  左鑑白搖頭接道:“非是為父的豪氣已消,實是大勢所趨,已非咱們父子同心合力,可渡難關,唉!九大門派聯名傳柬,昭告武林,凡是生擒為父的人,可任意選學九大門派中三種絕技,取得為父的首級,亦可選學一種絕技,此等開自古未有之先例的重賞,對武林人物而言,實是比懸賞價值連城重寶,尤為珍貴,不論何人,只要學得當世九大門派中三種絕技,三九二十七絕,那是足以傲視江湖,雄踞當世武林魁首了。”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3-28 10:38:06



  左文娟道:“女兒明白了,那些人為了想學九大門派中的絕藝,雖是和他們漠不相關,卻也要苦追咱們不捨了。”

  左鑑白道:“正是如此,所以,天下武林人物,大都變成了咱們一家人的對頭,此等聲勢,豈是咱們父子們能夠抗拒……”

  他長嘆一聲,臉色嚴肅地接道:“因此,咱們一家人只有逃命一途,我原想天下之大,豈能無一處立足所在,但八年經歷,證明此願難償,只有死裡求生,試試這最後一條路了。”

  左文娟正待詢問,什麼是死裡求生的最後之路,左少白卻搶先問道:“爹爹究竟是為了何事?竟然使九大門派聯名傳柬,不能相容?”

  左鑑白望了愛妻一眼,淒涼一笑,道:“此去生死福禍難料,如若再不告訴他們,也許將永無告訴他們的日子了。”

  那中年美婦道:“全憑夫君做主!”

  左鑑白仰起臉來,長長吁一口氣,道:“孩子,這是一件很難解釋的誤會,到目前為止,為父還是無法想得出,是有人存心嫁禍,還是一件偶然的巧合,不過,如不是九大門派中人連手追殺為父,為父相信這八年時光,我已查出真正的元兇。”他似乎自知說出來亦難取得子女相信,長嘆一聲,突然住口不言。

  左少白道:“爹爹蒙受了何等冤屈,怎的不說了?”

  左鑑白道:“說將出來,只怕你們也難以相……”突然提高了聲音,道:“繼白,你進來,為父有事情對你們說。”

  左繼白應了一聲,奔入廟中,抖一下身上雨水,說道:“爹爹有問訓教?”

  左鑑白緩緩站起身來,說道:“你可知道九大門派為什麼要聯名傳柬武林,要把咱們全家皆置於死地嗎?”

  左繼白輕輕嘆息一聲,道:“孩兒知道爹爹身負沉冤。”

  左鑑白道:“你可知道原因何在?”

  左繼白道:“起因於九大門派中四位掌門人受人暗算身死,他們懷疑是爹爹所為,不問青紅皂白,也不容爹爹解釋,就派出九大門派中精銳弟子,夜困白鶴堡,血洗白鶴門,逼咱們舉家逃亡……”

  左少白望了哥哥一眼,突然接口說道:“哥哥,他們為什麼會懷疑到爹爹的身上呢?”

  左繼白怔了一怔,道:“這個,為兄就不太清楚了!”他緩緩把目光移注父親臉上,接道:“好像是爹爹恰巧趕在少林、武當、峨眉、崆峒四派掌門人被害之後,到了那白馬山煙雲峰上。”

  這幾句話無疑是向父親質問,顯然左繼白內心之中,也存著甚多懷疑。

  左鑑白輕捋長髯,苦笑一下,望著愛妻說道:“也難怪九大門派要聯名傳柬江湖,必欲得我而後快,唉!就是我們自己的兒女,也對我這做父親的,存有懷疑。”

  左少白突然屈下雙膝,跪在地上,泣道:“非是孩兒對爹爹懷疑,但望爹爹能夠詳告內情,孩兒等日後也好查明此事,洗刷爹爹身負沉冤。”

  左鑑白臉色大變,全身微微顫抖,顯然內心中亦有著無比的激動,但卻好久說不出話。

  那中年美婦忽的接口說道:“夫君告訴他們吧,唉!事到如今,也不用替賤妾保留顏面了。”

  左鑑白輕輕嘆一聲,道:“你們可知道,咱們此行的去處嗎?”

  一直靜站在一側的左文娟,插口接道:“生死橋。”

  左少白心中疑團未解,還待追問下去,但見母親雙目中淚流如泉,只好忍下不問。

  只聽左鑑白道:“你們可知道,那地方為什麼叫作生死橋?”

  左文娟道:“女兒不知。”

  左鑑白道:“那是至險至惡的所在,但在武林中,卻是盛傳不衰,源起為何?為父的也不盡知,但卻有千百武林同道在那裡送了性命……”

  左文娟道:“既是至險至惡的所在,咱們又為何要去呢?難道這遼闊的世界,當真就沒有咱們一家存身之處?”

  左鑑白道:“沒有了,深山大澤,大漠邊荒,咱們能去的地方就會有追蹤咱們的鐵蹄,只有‘生死橋’那處至險至惡的地方,或可能找出一線生機。”

  左文娟道:“爹爹請恕女兒多口,那地方何以叫做‘生死橋’呢?”

  左鑑白道:“傳說中,那是一座石橋,終年為陰暗的黑霧封繞,踏上了那座橋,生死就由不得自己做主,數十年來,只有兩個人走過了那座橋,但也是生死未卜,此後,不知有多少武林人物希冀渡過橋去,但卻無一人能夠得償心願。”

  左文娟道:“爹爹呀!咱們可能渡過去嗎?”

  左鑑白搖頭笑道:“為父的也不知道,但既有兩位前輩高人渡過,總算是死中有生,形勢所迫,為父的只好帶你們冒險一試……”他臉色突然轉變的十分嚴肅,緩緩接道:“只要你們之中,有一人能夠渡過,替左家保留一脈香火不絕,也就夠了……”

  突聽一聲馬嘶,遙遙傳了過來。

  左鑑白臉色一變,道:“又有強敵追到!”

  那中年美歸嬌軀一閃,人出了小廟,說道:“我去牽馬。”

  左繼白道:“怎敢有勞母親……”正待舉步搶出,卻被左鑑白一把抓住,道:“由你母親去吧……”聲音轉變的異常低沉,道:“如若咱們父子、母女齊齊葬身那生死橋下,那就罷了,但得皇天相佑,你們之間,有一人保得性命,日後可到岳陽城南榆樹彎,找一位劉瞎子,問他白門故友托存之物是否還在,他如問你們‘此刻是何時光’,可對說:‘日暮黃昏夕陽紅’。他如答說‘黃泉路上無宿處’,那就不會錯了,你們再對上一句‘客從西域佛心來’,即可討回為父的托存之物……”話至此處,遙聞一聲大喝傳來,左鑑白顧不得再說下去,虎軀一閃,衝出了小廟。

  左繼白一把抓住了少白的右腕,沉聲說道:“弟弟八年來,沒有受過傷害,此時相距‘生死橋’近在咫尺,你要保留下有用之身,為父母洗刷沉冤,聽大哥的話,上馬先走。”橫身擋在弟弟身前,出了廟門。

  左文娟嬌軀一晃,一式“巧燕穿簾”,由左繼白身側飛過,反而搶到了左繼白的前面。

  這時,那中年美婦已和一個身軀高大的和尚動上了手,那和尚手施一柄月牙方便鏟,鏟頭大如輪月,風雨中閃閃生光,金風呼嘯,把那中年美婦困在一片鏟光之中。

  左鑑白大喝一聲,右手拔出金背開山刀,左手卻深入懷中,取出一把尺許長短,寒芒閃動的精鋼匕首,縱身一躍,直掠出一丈四五尺遠近,右手金刀橫裡閃出,竟然硬封那和尚九尺八寸的方便月牙鏟。

  只聽一聲金鏟大震,那和尚雙重的月牙鏟,硬被金刀封開,左手匕首一伸“探領取珠”,迫得那和尚退了一步。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3-28 10:38:16



  左少白唰的一聲拔出長劍,大聲喝道:“他們這般趕盡殺絕,不留餘地,迫得咱們一家人四處逃亡,安身無處,與其海角奔走,天涯流浪,倒不如戰死沙場,和他們拼了算啦!”

  只聽左文娟道:“大哥,弟弟,快些上馬趕路,我去助爹媽拒擋強敵。”

  就這一陣工夫,已有十條人影,衝了上來,但卻為左鑑白夫婦連手擋住,那左鑑白右手金刀,左手匕首,幻起了一片刀光寒芒,硬打巧襲,合以那中年美婦手中兩支長劍,竟然把七八尺寬的一條小道封住,對方十幾個人兵刃交擊,強攻硬襲,仍是難越雷池一步。

  他們夫婦八年逃亡,仍不能甩脫那追蹤鐵蹄,身經數百戰,負傷十數次,但武功卻是有了極大的進境,尤其夫婦兩人一套刀劍合搏之術,研創於生死存亡的惡戰之中,展盡了兩人的武功之長,招數配合,天衣無縫,對方人手雖多,而且人多手雜,自相干擾,反而難把一身所學,盡數施展出來。

  左繼白右手一鬆腰間扣把,抖出一條軟鞭,左手從長靴筒裡取出一把尺許長短的金劍,冷厲地喝道:“娟妹站住。”

  左文娟已然放下韁繩,拔劍在手,準備接應父母,共禦強敵,聽得那左繼白冷厲的喝聲,不禁一怔,停下腳步,緩緩轉過臉來,望著左繼白道:“哥哥,什麼事?”

  在她有生之年的記憶中,從未聽到左繼白這般冷厲的呼喝之聲。

  左繼白雙目圓睜,精芒暴射,凝注左文娟臉上,冷冷說道:“我這作哥哥的,從沒有對你們厲聲說過一句話,此刻誰要不聽我的話,那我就不當他是我的妹妹、弟弟……”

  話聲微微一頓,又道:“你帶著弟弟上馬先走。”

  左文娟雙目中流下來兩行淚珠,淒涼一笑,說道:“哥哥、弟弟,肩負重任,此後為父洗雪沉冤,這擔子是何等沉重,我一個女孩子家,縱然留得住性命,也沒有多大用處,哥請恕妹妹出言頂撞,還是你帶著弟弟走吧!”

  左繼白怒聲接道:“娟妹住口,你自信比哥哥的武功如何?”

  左文娟道:“小妹自知難及哥哥。”

  左繼白道:“這就是了,這批追蹤強敵,大都是九大門派中的高手,你縱有寧為玉碎之心,也難給父母多大助力,聽我的話,帶著弟弟,先行上馬走吧!”最後一句,說得神色黯然,英雄淚下。

  左文娟哭聲說道:“大哥,你不能……”

  左繼白豪氣一振,厲聲道:“不許再說!你究竟聽不聽哥哥的話?”

  左文娟看他怒睜的雙目,眼眥破裂,鮮血混淚水,滾下雙頰,心頭更是黯然,緩緩垂下手中長劍,道:“小妹,小妹……遵命就是。”字字句句混入了淒涼的哭聲。

  左繼白含淚一笑,道:“這才是我的好妹妹,好好照顧弟弟,不用等爹娘和為兄了,上馬去吧!願皇天關憐弟妹,渡過那‘生死橋’……”緩緩回過頭去,伸手奪過左少白手中長劍,卻把手中金劍,交到左少白手中,接道:“這金劍是咱們白鶴門的標識,昔年外祖父仗此劍創立白鶴門,在武林中爭到一席之地,是以咱們白鶴門,又稱作金劍門,外祖父把此劍傳給爹爹,爹爹憑此劍,把咱們白鶴門發揚光大,眼看大基已奠,卻遭到九大門派,聯絡武林中四門二會三大幫,近百武林高手,夜襲白鶴堡,把白鶴門兩代心血建立的基業,毀於一夕之間。幸賴爹爹的神勇,母親善戰。帶咱們兄弟姊妹逃亡天涯,八年來走遍了大江南北,大漠邊荒,無數次驚心動魄的惡戰,數不清多少次死裡逃生,爹爹把金劍傳我,我今日轉交弟弟,但願你善保此劍,日後重振咱們白鶴門的雄風。”

  左少白接過金劍,道:“大哥,我……”

  左繼白一揮手,接道:“爹爹一生光明磊落,決不會作出暗中謀殺四大門派掌門人的事來,其間定有緣故,你上馬去吧!”

  但聞左鑑白厲聲喝道:“爾等這等趕盡殺絕的作法,未免逼人太甚,我左鑑白今日要大開殺戒了。”

  喝聲未絕,突然一聲慘叫,一個勁裝大漢,生生被金背開山刀劈作兩半。

  只聽幾聲厲嘯怒喝,對方攻勢更加凌厲,單刀、鐵鞭、花槍、亮銀棍、月牙鏟等,十幾般兵刃,急如狂風驟雨一般,攻向左鑑白夫婦。

  顯然,左鑑白傷了一名強敵,卻激起對方的拚命之心。

  左繼白一把抱過了左少白,放上馬背,沉聲對左文娟道:“快些帶弟弟走。”

  左文娟舉起衣袖,一拭臉上淚痕,揚手一掌,拍在左少白馬背之後,健馬長嘶一聲,奮起餘力,放腿向前奔去,左文娟仗劍緊隨在弟弟馬後相護。

  左繼白眼看兩匹快馬奔出了十幾丈開外,才長嘯一聲,豪壯的說道:“母親請退下休息,待孩兒擋他們一陣。”軟鞭飛舞疾衝而上。

  且說左文娟、左少白,一口氣跑出了十幾里路,兩匹長程健馬,突然低嘶一聲,齊齊臥倒在地上。

  這些馬雖是百中選一的好馬,但經過月餘日夜兼程跋涉,氣力早已耗盡,體力未復,又作這一番狂奔,不支倒了下去。

  左文娟下了馬背,低聲問道:“傷著嗎?”

  左少白道:“沒有。”

  左文娟抬頭看去,一里之外,高山聳立,縱然是健馬仍有餘力,也難再騎馬登山,微微一嘆,解下兩匹健馬上轡繩、鞍鐙,輕輕在馬身上拍了兩掌,道:“馬兒,馬兒,你們自己走吧!”牽起左少白右腕,向前行去。

  左少白突然嘆息一聲,道:“姊姊,你看爹、娘和大哥,會不會擊退強敵?”

  左文娟道:“來人勢眾,個個武功高強,擊退只怕不易,但爹爹神勇無敵,母親劍法精純,已得白鶴七十二式神髓,大哥武功,近來更是精進甚多,合爹、娘、大哥三人之力,脫身總非難事,弟弟不用擔心。”她心中雖是充滿生離死別的悲痛,但卻又不得不強作歡顏,以慰弟弟之心。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3-28 10:38:27



  左少白仰望著滿天濃雲,自言自語地說道:“爹爹似是有著難言的苦衷,唉!他明明可以告訴我們究是為了何事,落得被天下武林追殺的下場,但卻不知何故不肯說明……”

  他轉眼望著左文娟,滿臉俱是期待之色,他知道姊姊定然是比自己知道的多些。

  哪知左文娟故意岔開了話題,答非所問的接道:“弟弟,爬過了前面這一座高聳的山峰,就快到‘生死橋’了。聽爹爹說,那‘生死橋’是一處充滿著恐怖的所在,數十年來,死在那裡的武林人物,不下數百之多,但願皇天保佑弟弟,能夠安然渡過那‘生死橋’。”她似是有意的逃避左少白,別過頭去,避開了他的目光。

  左少白突然一振右手,摔脫了左文娟的五指,激動的說道:“你不要騙我,為什麼不讓我知道,爹爹究竟是作了什麼錯事?武林中九大門派,一向是聲譽良好,為什麼會一齊要和我們白鶴門中作對?”他長長喘息一聲,接道:“姐姐,我知道你知曉內情,可是為什麼不告訴我呢?你不肯說,我就不認你是我的姐姐!”

  他們姊弟之間,一向是相敬相愛,左文娟從未見弟弟發過脾氣,心中又急又痛,止不住熱淚泉湧而出。

  左少白突然仰天狂笑,放腿向前奔去。

  他心中充滿了激忿,難以自制,用出了全身氣力,瘋狂一般向山上奔去。

  絕峰聳立,陰雨路滑,左文娟眼看弟弟狂奔峭壁山石上,不禁心神皆顫,忍不住大聲叫道:“弟弟,快些停住,姊姊告訴你就是。”一面狂喊,一面放腿向上追去。

  左少白聽得姊姊那泣血杜鵑般的呼叫之聲,不禁心中一軟,停了下來。

  左文娟縱躍如飛,追上了左少白,一把抓住右臂,搖撼著說道:“弟弟,咱們兄弟之中,屬你的骨骼最好,爹爹常說:咱們左家能否洗雪沉冤,全在你的身上。你如何能輕賤自己,不自珍重?”

  左少白舉袖拂拭一下臉上的淚痕,說道:“姊姊,如是爹爹當真的做下了見不得天日之事,咱們做兒女替他頂罪一死,那也算是盡了孝道,如若是他沒有做出壞事,為什麼不肯說出自蒙沉冤經過?”

  左文娟道:“爹爹俠肝義膽,胸懷磊落,豈會做出見不得天日之事,弟弟你不能胡亂猜想,誣衊爹爹。”

  左少白道:“那他為什麼不肯說出個中內情?”

  左文娟道:“爹爹有他的苦衷,咱們作兒女的豈能迫他?”

  左少白仰天思索片刻,說道:“可是為了母親?”

  左文娟搖著頭,道:“我……我不知道。”

  左少白道:“你知道,只是不肯告訴我罷了……”微微一頓,口氣突轉的十分嚴肅,接道:“姊姊,你是父母的女兒,難道我就不是父母的兒子,你和大哥都知道,為什麼不肯告訴我?”

  左文娟心下為難,握著弟弟的手腕,說不出話,雙目中淚水有如斷線的珍珠一般,一顆接一顆的滾了下來。

  左少白看姊姊只管流淚,心中更是懷疑,心知如不追迫於她,她決然不肯說出,當下用力一甩,掙脫了左文娟五指,正容說道:“姊姊,如若是爹娘當真的做下對不起天下武林的事,咱們代父母受過,引頸受戮,死而何憾;如若是他們故意羅織罪狀,加在爹娘身上,咱們必得留下有用的生命為父母洗雪沉冤。”

  左文娟哭著說道:“弟弟說的不錯,你一定要好好的記著。”

  左少白高聲喝道:“你如不肯告訴我,我就先死給你瞧!”縱身躍起,疾向峭壁上攀去。

  峭壁怪石突出,生滿了綠苔,再加上雨水涮洗,滑難留足,左少白攀登之此又是專選險惡的所在,下臨深谷,一個失足,摔下去,勢非粉身碎骨不可。

  左文娟只瞧的芳心片碎,大聲呼叫,道:“弟弟,你快些下來,姊姊告訴你。”

  左少白翻身一躍,倒飛下來,接近左文娟時,疾收雙腿向一塊山石上面落去。

  左少白在兄姊群中,是武功最弱的一個,那左鑑白因為他骨骼資質奇佳,生怕傳授本身武功,誤了他的前程,不敢輕以傳授,只教他內功築基的坐息之法,和幾招最為精妙的劍術,用以在逃亡中自保,輕功提縱之術,卻是從未傳授,適才他憑藉一股衝動之氣,和充沛的內功,攀山渡險而上,這一飛身下落,勁道沒有用對,一腳踏在山石邊緣的綠苔上,頓覺重心失去,滑向山下栽去。

  左文娟驚叫一聲,右手疾急伸出,抓住左少白的右腕。

  左少白向下衝墜之力,十分強大,左文娟雖然抓住了弟弟右腕,但被那衝墜之力一帶,本身也站立不穩,向下滑去。

  匆忙中,左文娟突然飛起蓮足,勾住數尺處一株松樹的樹身,才把下墜的勢道穩住,用力往上一提,拖起了左少白。

  姊弟二人,經歷了這一場驚險,人雖無恙,但娟姑娘已然駭得臉色蒼白,全身汗水涔涔,雙手握住左少白的右腕,搖撼著說不出話。

  左少白知她驚魂未定,似難作主意,當下高聲說道:“姊姊,你說是不說?”

  左文娟拂拭了一下頭上的冷汗,道:“我說,我說,不過,我也是由爹爹數年來,言行中綜合而得,只怕所知有限……”

  左少白道:“你知道多少,那就說多少吧!”

  左文娟道:“事關母親名節,所以爹爹不願在咱們面前談起。”

  左少白臉色微變,睜大了一雙眼睛,道:“怎麼會牽連到母親的名節上?快些說呀!”

  左文娟道:“你不要急嘛,讓姊姊慢慢的說,好像是母親接得一封密簡,悄然而去,爹爹去找母親,找上了白馬山煙雲峰,剛好遇上武林九大門派中四位掌門人被人害死,招惹出這一場沉冤誤會。”

  左少白長長呼一口氣,道:“以後呢?”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3-28 10:38:37



  左文娟道:“爹爹身受外祖培育教養,恩情如山似海,外祖不但把一身絕藝盡傳給爹爹,而且也把他唯一的女兒,許配給爹爹,又讓他接掌了白鶴門的門戶,繼承了外祖的衣缽……”

  左少白道:“是啦,爹爹感激外祖的慈愛之請,不忍對母親有絲毫傷害,雖蒙沉冤,為天下武林人物追殺,但也不肯公佈真相,傷害到母親的名節。”

  左文娟先是點頭,繼而又搖頭,說道:“不,不,我瞧爹娘相愛情深,從未有過一點爭執,那次母親留書出走,只怕是別有苦衷。”

  左少白道:“母親為什麼要留書出走呢?事先可有異樣?”

  左文娟道:“那時候姊姊年紀還小,只不過初解人事,但就我記憶所及,那幾日毫無異樣情事,我也曾暗地問過大哥,要他回憶母親出走情形,是否先有異兆……”突然住口不言。

  左少白問道:“大哥怎麼說?”

  左文娟道:“大哥說,他……他看到了一個穿著全身黃衣的人,把一封密簡,交給了母親一個貼身的小婢,當天晚上,母親就留書出走了。”

  左少白仰天長嘆一口氣,默不作聲。

  左文娟道:“弟弟,你不能懷疑爹娘,爹爹為人正大磊落,頂天立地,決不會暗害四大門派的掌門人,何況那四大掌門,都是武林頂尖的人物,爹爹一人,決不是他們的敵手。”

  左少白雙目凝注在姊姊的臉上,不發一言。

  左文娟輕輕嘆息一聲,道:“母親溫婉賢淑,對爹爹情深萬斛,決不會做出對不起爹爹的事。”

  左少白道:“那是九大門派的不對了。”

  左文娟道:“真像未明之前,姊姊也不敢妄言,好在爹爹已留下了線索,日後咱們依圖索驥,不難查出真像。”

  左少白道:“我要問問母親,她為什麼要留書出走?”

  左文娟道:“弟弟不可莽撞,爹爹不肯對咱們說明此事,只怕有所顧忌,唉!眼下最為重要的一件事,是你要好好的珍重,爹娘都對你寄望甚深,說你天資聰慧,日後爹娘洗刷沉冤,重振白鶴門的雄風,全靠弟弟你了!”

  左少白慘然一笑,道:“天下武林儘是咱們的仇人,這個仇如何報法?”

  左文娟臉色一整,道:“弟弟,為人子者豈能輕侮爹娘?”

  左少白道:“我知道,天下沒有不是的父母。”只覺心中氣血上衝,忍不住流下淚來。

  左文娟柔聲說道:“弟弟,姊姊長你幾歲,這八年來的奔逃流亡,使我多知道很多事情,爹爹為人正直,母親賢淑端莊,決不會暗中算計他人……”

  遙聞怒喝之聲,傳了過來,道:“娟妹嗎?你不帶弟弟趕路,站在那裡等什麼?”用詞雖甚委婉,低聲音中卻充滿激動、悲憤!

  左文娟不用抬頭去看,已聽出那是左繼白的聲音,當下低聲說道:“弟弟,咱們走吧!”牽著左少白,向山上攀去。

  奔行了一陣,左少白忍不住心中的激動,說道:“姊姊,咱們回頭瞧瞧再走!”

  左文娟何嘗不惦念雙親、大哥,但覺保護弟弟脫險的責任重大,強自忍耐下胸中的激動,左少白這一提,再也忍耐不住,停下身子,回頭望去。

  風雨中,只見刀光閃動,左鑑白居中,母親居右,大哥居左,金刀、長劍、軟鞭,結成了一片綿密的耀目光芒,且戰且退。

  數十個武林高手,緊隨追迫,當先一個身軀高大的和尚,手中飛舞一柄月牙鏟,居中迫攻,勇不可當。

  在那和尚左邊,是一個身材矮小的人,左手執著一塊鐵牌,右手一把短刀,但見他忽而一躍丈餘,忽而貼地搶攻,有如巧燕掠波一般,縱躍在山石間,打的刁鑽無比。

  右邊是一個中年道長,手中施展一柄長劍,劍招辛辣異常。

  這三人領導群雄,當先迫攻。

  左少白道:“姊姊,那和尚可是少林門下嗎?”

  左文娟道:“一年之前,我和大哥雙戰他一人,我幾乎傷在那柄月牙鏟下,這和尚勇猛無匹,乃少林門下一位盛名甚著的高手。”

  左少白道:“右面那道人,和那縱躍如飛的矮子,姊姊可認得麼?”

  左文娟道:“怎麼不認識,這些人都已和爹娘動過手,那道人法號金鐘,是武當門下高手,劍術精絕,享譽一時,那矮子卻是八卦門中的高手,叫飛叟胡梅,唉!這些人集中在一起趕來,今日之戰,只怕爹娘和大哥難以抵敵。”

  說話之間,左鑑白等已然退後了三丈左右。

  左文娟霍然警覺一帶左少白的右腕,道:“弟弟,咱們得快些走啦!”

  只聽一個沙啞的聲音喝道:“左鑑白,你還不放下兵刃,束手就縛,難道真要戰至橫屍荒山不成嗎?”

  左文娟、左少白雖在向前奔走,卻字字句句聽得十分清晰。

  左鑑白金刀一緊,封開了那和尚的月牙鏟,說道:“我們夫妻、父子一家五口,已被你鐵蹄緊迫,逃亡八年,難道諸位就不肯放鬆一步麼?”

  那身軀高大的和尚,冷笑一聲,說道:“敝派掌門方丈,被你害死,此仇此恨,難道就不該報麼?”

  但聞人聲雜亂,有人高聲呼叫道:“大師何苦和他多費口舌,此人冥頑不靈,作惡多端,豈肯俯首認罪?”

  另一個聲音接道:“不可傷了他的性命,咱們要生擒活捉。”

  又一人接道:“如是一招把他打死,那是太便宜他了。”

  緊接著一個聲如洪鐘的吼聲,道:“這左鑑白要是死了,四大掌門被害一事,豈不永成疑案?難以水落石出,萬萬不得傷他性命!”

  這一陣呼叫喝叱之言,字字句句如刀如劍,刺入左少白的心中,只覺血脈暴脹,說不出是痛是怒。

  左文娟覺出了弟弟的手腕,不停的抖動,立時暗中一提真氣,用出全力,抱著左少白向前奔去。

  一口氣翻越過兩座山峰,左文娟已累得香汗透濕,嬌喘不已,傾耳聽去,身後已不聞兵刃之聲。

  轉眼望去,只見左少白臉色鐵青,眉宇間滿佈著激憤之色,身軀仍然不停顫動著,顯然,他心中的激動不但未能平息,反而越來越重。

  左文娟心中大為震驚,柔聲說道:“弟弟,你怎麼了?”

  左少白道:“我如不問明白內情,死難瞑目……”張嘴噴出一口血來,撲在左文娟懷中,失聲大哭起來。

  左文娟的心中,早已積滿了憂鬱、悲苦,但她在顛沛流離的生活中,學會了忍耐,此刻被左少白這一哭鬧,積存在心中的憂鬱、悲苦,再難壓制,姊弟二人相抱而哭。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左少白自覺被一雙有力的手掌,拖了起來,耳際間,響起了一個低沉慈愛的聲音,道:“孩子,大丈夫豈能輕彈淚珠,不要哭啦!”

  左少白抬頭望去,不禁為之一呆。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3-28 10:38:46



  只見左鑑白左頰上血肉模糊,鮮血淋漓而下,上半身衣服盡為鮮血染紅,已成了一個血人。

  母親似是受傷不輕,左肩上衣服破裂,鮮血和雨水,濕透了整個衣袖。

  左繼白右臂上一條刀傷,可見翻出的血肉,左大腿傷痕宛然,流血未止。

  這是幅血的畫面,淒慘悲壯,驚心動魄。

  §第二章 魂斷生死橋

  左少白目睹這慘然的情景,激發起父子天性,仰天悲嘯道:“孩兒如能保得性命,必報今日之仇……”

  左鑑白緩緩伸出右手,拂著左少白頭上散亂的長發,說道:“孩子,大丈夫恩怨分明,咱們左家以你的福緣最厚,如若皇天見憐,左門能保得一脈香火,必是吾兒。日後你如真的有替父母洗雪沉冤之能,亦不可濫殺無辜,必先得查明真像。”

  左少白心頭一震,暗暗忖道:姊姊說父親正直,看來是果然不錯,重傷悲怒之下,仍然是這般兼顧是非,想到適才對父親的誤解,心中慚愧不已。

  只聽左鑑白長嘆一聲,接道:“我早該明白,天下人跡能到之處,已沒有咱們一家人的存身所在,如是早帶你們來此,也不用多受這八年的亡命之苦了。”

  左少白看父親傷處,仍然流出血來,心頭悲痛,有如刀絞,忍不住又失聲哭道:“爹娘傷處怎不包紮一下?”

  左鑑白道:“這不過是一點皮肉之傷,為父的還忍得住……”微微一頓,接道:“強敵雖被擊退,但可能很快的趕來,咱們得早些上路……”目光左右轉動,低聲問道:“夫人、繼白,你們走得動麼?”

  那中年美婦淒涼一笑,道:“賤妾傷勢不重,不勞夫君掛心。”

  左繼白道:“孩兒尚有餘力。”

  左鑑白道:“好!咱們左家不論男女,都算得上是硬朗的人。”牽著左少白,大步走去。

  那中年美婦和左繼白傷勢雖重,但竟然都咬牙苦撐,忍痛趕路。

  這是一段血淚交織的艱苦行程,夫妻父子間,雖然心中都知道彼此傷勢甚重,但卻沒有一人開口,說幾句慰藉之言,沉默中潛伏無比的沉痛。

  轉過了兩個山彎,景物忽然一變。

  只見一頭深不見底的絕壑,攔住了去路,谷中黑霧沉沉,難見五尺以下的景物。

  靠右邊一處斷崖,平滑的石壁上,寫著“生死橋”三個血紅的大字。

  在那“生死橋”三個血紅大字的兩側,另有兩行白色的小字,寫的是:

  “百年人生無二命。此去死亡路一條”。

  左鑑白望著那“生死橋”三個大字,沉吟了良久,嘆道:“孩子,繞過這座石壁,有一座通過絕壑的石橋,就是咱們要越過的‘生死橋’了。”

  左少白回望了那攔路絕壑一眼,但見黑霧如雲,在谷中不停流動,不禁由心底泛起了一股寒意。

  這時,大雨忽住,滿天的陰雲,隨風散去,碧空乍現,捧出來一輪豔陽。

  強烈的太陽光芒,竟然穿不入絕壑中沉沉的流動黑霧,反而更顯得黑白分明,多幾分恐怖之感。只聽左鑑白接口道:“不知哪一位好心的高人,在這石壁上留下了勸人警語,可是仍然有無數的武林高手,葬身那‘生死橋’下。”

  左少白突然接口道:“爹爹,咱們過那‘生死橋’,就可以逃避開武林中追蹤的人麼?”

  左鑑白道:“這該是咱們一家人最後的一條路了,雖然是只有千分之一二的生機,那也是顧不得了。”

  左文娟道:“爹爹可知渡橋的方法麼?”

  左鑑白道:“不知道,舉世之人,只怕沒有一個知道,因為,踏上‘生死橋’的人從未聞有活著退回來的。”

  左文娟道:“這麼說來,渡那‘生死橋’豈不是要死定了麼?”

  左鑑白道:“目下處境,咱們只有從死亡中覓求生機,孩子,若是世間有人知道越渡這‘生死橋’的方法,若是這‘生死橋’很好越渡,為父的也不會帶你們來了。”舉步向前行去。

  左少白、左文娟等,緊隨在父親身後,行近那石壁斷崖所在,探頭一望,果見旁臨絕壑,緊靠在石壁邊緣,有一條半尺寬窄的突出石徑,石徑上多年無人行走,已然生滿了青苔。

  那石徑大約有五丈長短,接在一條通向對岸的白石橋上。

  無法看出那石橋是人工還是天然,也無法看出那石橋有多寬多長,石橋伸延出五尺以後,即低陷入那沉沉的黑霧之中,目力難及。

  左鑑白長長吁一口氣,道:“那座橋,定然是‘生死橋’了……”探手入懷,摸出一個玉瓶,五指微一加力,玉瓶應手而碎,手中卻多出了三粒深紫色藥丸,接道:“孩子們,這三粒藥丸由一十二種避毒的藥物配製而成,含在口中,可避毒瘴,你們每人含一粒吧!”

  左少白道:“藥丸只三粒,爹娘就不含麼?”

  左鑑白道:“這不過是有備無患之意,那流動的黑霧中,是否含有毒瘴,目下還不得而知,縱然是有,為父的和你們母親,功力也較你們深厚,可以運氣和毒瘴相抗。”

  左繼白道:“孩兒自覺年來功力大進,又正當少壯之年,元氣充沛,孩兒那一粒避毒藥丸,讓給爹爹用吧!”

  左鑑白淒苦一笑,把藥丸遞向愛妻,道:“繼白既有這番孝心,你就含著吧!”

  那中年婦人身軀一側,說道:“賤妾一介女流,死何足惜?你們父子,不論是誰生死都重於我,隨便哪個含著吧!”

  一語甫落,突聞呼喝之聲傳來。

  轉眼望去,只見十幾條人影,閃電飄風般疾奔而來。

  只見當先一人,身軀高大,身著僧衣,手執方便鏟,正是那少林和尚,只是頭上包了一塊白紗。

  左面一個中年道人,手中長劍閃光,正是武當門下金鐘道人,左臂也包著一片白紗。

  右面一個矮子,左手舉著一面鐵牌,右手執著短刀,正是那八卦門中的飛叟胡梅。

  左文娟冷哼一聲,道:“又是這三個人帶頭而來。”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3-28 10:38:56



  左鑑白傷勢雖重,但他的神志,仍然十分清醒,目光轉處,瞥見在那追來的人群之後,十幾丈外,隱現一個身著灰袍的人影。

  左鑑白突然狂喝一聲,放腿向追來的群豪迎去,口中大呼大叫道:“殺不死的凶手們,我和你們拚了!”

  左少白但覺一股熱血,由胸中衝了上來,探手由懷中摸出金劍,大叫一聲,衝了過去。

  只聽左鑑白肅冷的聲音,喝道:“繼白、少白給我回來。”

  左繼白當先停下腳步,回首一看,見弟弟右手執著金劍,發瘋一般衝了過來,當下厲喝一聲:“站住!”左手一抄,抓住左少白的右腕,硬把他拉了回去。

  這時,那跟蹤追來的群豪,已然到了幾人停身處四丈左右,散佈丈餘寬一個橫面,手中橫著兵刃,緩步逼了過來。

  左鑑白橫移兩步,和那中年美婦並肩而立,右手握著金背開山刀,左手握著匕首,目光卻望著左繼白等喝道:“為父的和你母親,千辛萬苦,含冤不雪,留下了有用的性命,保護爾等逃來此地,只望能保留我們左家一脈香火,強敵有為父和母親敵拒,你們過橋去吧!”

  只聽一聲喝道:“別要他們跌入絕壑,咱們一起上吧!”

  一陣呼喝之聲,群豪齊齊揮動兵刃,攻了上來。

  左鑑白右手開山刀一招“橫掃千軍”,劃出一道銀光,一阻強敵攻勢,左手匕首夾在刀光之中,點了出去,刺向飛叟胡梅的前胸。

  原來此人輕功最好,當先衝了過來。

  左繼白一咬牙,拉著左少白,口中卻對左文娟道:“二妹,咱們不能有負父母之望,你走在前面,幫弟弟開道。”

  左文娟滿面淚痕,應了一聲,當先踏上那突出的石徑上,向前走去。

  左繼白左手一用力,把左少白推上石徑,說道:“弟弟,左氏一門,你的福緣最厚,你要好好的珍重。”

  左少白茫然應了一聲,慢步向前走去。

  左繼白舉手拭去臉上淚痕,回頭望去,只見左鑑白已然橫屍地上,只餘下母親一人,形同發瘋一般,左右雙手,各握一柄長劍,亂刺亂砍。

  原來那左鑑白傷勢奇重,失血過多,全憑深厚內功,支撐著未倒下去,適才又和飛叟胡梅,硬拚兩招,傷口又迸裂甚多,被胡梅八卦鐵牌封開金背開山刀,架開匕首,踢了一腳,栽倒地上,金鐘道長左手一伸,想點他穴道,準備生擒,卻不料左鑑白奮起最後餘力,揚起匕首刺去。

  金鐘道長想不到他在如此重傷之下,仍有反擊之力,微微一怔間,匕首已然近身,匆忙間閃避已自不及,只好一施右手長劍掃了過去。

  左鑑白餘力已盡,不如金鐘道長手中劍快,寒風劃過,攔腰被斬作兩段。

  這不過是眨眼間時光,左繼白推弟弟上了石徑回頭望時,那左鑑白早已橫屍地上,他怕驚動了愛子,分散心神,劍光橫斬腰身而過,竟是咬緊牙關,連哼也未哼一聲。

  左繼白只覺胸中熱血沸騰,右手軟鞭一探,正待沖上去相助父親,瞥見那少林和尚手中的月牙鏟一閃,金鐵交鳴聲中,震飛了母親左手的長劍,緊接飛叟胡梅手中的刀光一閃,刺入了母親的後背。

  胡梅拔出短刀,一股鮮血噴了出來。

  左夫人也和丈夫一般的咬牙苦忍著痛苦,一言未發的倒在地上死去。

  左繼白移動腳步,突然又收了回來,回顧了弟弟一眼,只見他右手中提著一柄金劍,慢慢的向前走去。

  他想到父親諄諄的囑咐,要他們留下生命,為左家保留下一脈香火。

  他咬一下牙齒,移動了一下身子,擋在石壁前面,這是一片最有利的拒敵地形,一面臨深壑,一面有峭壁,他只要能擋住正面之敵,強敵雖是多,也難破壁越澗,追趕弟妹。

  只聽一聲冷漠的聲音,說道:“小娃兒,還不快些放下兵刃,束手就縛,等待什麼?”

  左繼白強行壓制下心中激動,冷冷說:“左氏子弟,頭可斷,血可流,卻不能忍得屈辱。”

  這幾句說的慷慨激昂,逼近他的群豪,都聽得暗暗敬佩,心中讚道:“此人小小年紀,臨敵行事,頗有父風,當真是虎父無犬子。”

  飛叟胡梅一舉手中的八卦鐵牌,道:“不知死活的小娃兒,你自信比得過你那爹爹麼?”右手短刀,陡的點了出來,直到左繼白的握鞭右腕。

  左繼白右腕一挫,縮回半尺,左手長劍圈了過來,攔腰橫斬。

  飛叟胡梅手中鐵牌一收,護住身子,疾落風輪的一個急轉,“當”的一聲,鐵牌擋開了左繼白手中長劍,人卻借勢閃了過去。

  這是八卦門中的有名的絕技叫作“八卦遁”,能在兵刃交錯之中,閃穿重重攔截而過。

  左繼白大吃一驚,高聲叫道:“弟弟小心……”眼前寒光一閃,一柄長劍,已到胸前。

  他右手軟鞭,在這近身相搏之中,已是無法施展得開,左手長劍疾施一招“白鶴剔翎”,金鐵交鳴聲中,擋開刺來的長劍,右手一抖“神龍搖頭”掃了出去。

  仔細看去,那一劍刺向前胸之人,正是金鐘道長。

  這時,十數條人影,一齊湧了上來,人人想學九大門派中的三招絕活,個個奮勇爭先。

  左鑑白的人頭,早已為那身軀高大的少林和尚割了下來,繫掛腰間,左繼白既痛父母慘死,又擔心弟妹難渡過“生死橋”,手中軟鞭、長劍,交相急攻,擋住蜂擁而上的群豪,人卻回頭望去。

  只見左文娟手中長劍飛舞,和飛叟胡梅,激戰在峭壁間突出的石徑上。

  飛叟胡梅武功雖然高過左文娟,但八卦門中的絕招,全在那鐵牌之上,右手短刀,雖有奇招,亦必得左手鐵牌掩護,才能攻敵不意,發揮威力。此刻,這峭壁突徑,寬不足尺,而且生滿綠苔,溜滑異常,一不小心,跌入黑霧慘慘的絕壑之中,勢將被摔個粉身碎骨不可,胡梅手中鐵牌奇大,難在這峭壁要徑之上施展,單憑手中短刀,接敵劍勢,他兵刃很短,已無鐵牌掩護,吃虧甚大。

  要知在這等險惡之地動手,既不能施展輕身之術,縱躍搏擊,亦不能輕進搶攻,雙足扎樁,愈穩愈好,才免失足落墜下絕壑之危。

  左文娟一面揮劍拒敵,一面高聲叫道:“弟弟,左氏一門,行將只有你一脈香火了,你不能讓爹娘抱恨於九泉之下,快些過橋去吧!”

  原來左文娟走在前面為弟弟開路,聽得那左繼白呼叫之聲,冒險由弟弟頭頂飛躍回來,擋住了飛叟胡梅。

  左少白滿腔悲忿,口中喃喃自語,道:“是的,我不能死,我不能讓父母罵我不孝,枉費了大哥和姊姊護我之心……”

  突然間,響起一聲慘叫,震盪山谷。

  聲音傳入左少白的耳中,熟悉異常,回頭望去,只見左繼白已被人劈作兩半,跌入那絕壑之中。

  絕壑中突然響起了一陣隆隆大震,一蓬血雨,旋飛下來,濺了那金鐘道長一臉一身。左少白只覺腦際轟然一聲,悲痛激忿,全都消失,空空洞洞,宛如一張白紙,沒有了記憶,也沒有了思慮。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3-28 10:39:05



  茫然中隱隱聽到左文娟的嬌呼之聲,道:“爹娘已遭殺害,哥苦戰身亡,姊姊也難以支撐了,弟弟呀!左氏門中只有你一個人了,你要堅強的活下去,爹、娘和大哥的陰靈,會保佑你渡過這‘生死橋’。”

  這聲音尖銳、淒厲,響徹荒山。

  突然間,銀芒一閃,飛了過來,擊在左少白的右後肩上。

  左少白只覺右後肩上一涼,迫他連頭也未回,過度的悲痛傷心,已使他神經麻木,傷疼、死亡,對他而言,都已失去了恐懼和感受。

  他唯一唸著一件事,就是渡過“生死橋”去。

  他緩慢的移動著腳步,行走在險惡無比的突徑上,但因他腦際間一片空白,生死已對他毫無威脅,行來甚是輕鬆。

  這時,左文娟已陷入了十分險惡的苦戰中,她雖佔地勢之利和胡梅戰了一個平手,但因分心旁顧,卻被胡梅欺進了兩步,短刀威力增強,攻勢突轉凌厲。

  只見那身軀高大的和尚,揮動手中月牙鏟,一陣叮叮噹噹之聲,石徑上的綠苔,紛紛向絕壑之下落去。

  金鐘道長長劍一擺,搶先登上石徑,右手扶著峭壁,長劍交到左手,疾行過去,行至胡梅和左文娟交手之處,突然一提真氣,從兩人頭頂上飛了過去。

  左文娟長劍一抖,一招“仙鶴凌雲”,斜擊刺了上去。

  這一劍乃白鶴門絕招之一,在此等險惡形勢中用了出來,金鐘道長又是左手握劍,運用不似右手靈活,但聞“噗”的一聲,劍鋒刺入了小腿之中,鮮血淋漓而下。

  這金鐘道長,已得武當派上乘武學,臨危不亂,一提丹田真氣,伏身向前衝擊,頭下腳上,左手長劍點在石徑上,緩緩落地。

  他怕右腿受傷之後,站立不穩,先用長劍點地,穩住身子,再緩緩落在地上。

  左文娟雖然刺了金鐘道長一劍,但防守之勢,卻露出空隙。飛叟胡梅乘隙攻入,短刀橫削,劃傷了左文娟的肩頭。

  但聞“呼呼”兩聲,又是兩條人影,從兩人頭上掠過。

  緊接著響起了一聲慘叫,一條人影,竟向黑霧瀰漫的山谷之中摔了下去。

  原來那人由胡梅、左文娟頭上飛過,雙足落地之時,正好踏上了金鐘道長身上,匆忙間身軀一閃,一腳踏空,跌入絕壑。

  另一人雖然落上石徑,但眼見同伴跌入絕壑,只嚇的驚魂離體,半晌才定下心神。

  金鐘道長傷勢不輕,靠在石壁上,運氣調息,不敢再冒險行進。

  左文娟肩頭中刀,心中又為弟弟安全擔心,大急之下,不顧傷痛,左手長劍一招“鶴舞長空”封住胡梅短刀,身軀卻直向胡梅撞去。

  胡梅駭然一驚,急急向後退了兩步,左手丟了鐵牌,五指一揮,施展擒拿手法扣住了左文娟的左腕,五指加力,左文娟頓覺半身一麻,勁道頓消,手中長劍握拿不穩,跌入絕壑。

  他雖然已把左文娟制服,但那石壁狹窄,前有金鐘道長攔路,行走甚是不易,手中又拖著左文娟,更增了幾分危險。

  這左文娟是目下左氏家中唯一擒得的活口,飛叟胡梅又不忍把她殺掉,萬一那左少白越過“生死橋”,或是跌入懸崖,生擒左文娟該是件最大的功勞。九大門派,信重武林,既然聯名傳柬江湖,以二十七種絕技交換左家的人,決然不致失信於人;退一步講,亦可和少林和尚平分秋色,各學九招,他雖取得了左鑑白的首級,自己卻生擒了左家一個活口。

  金鐘道長靠在壁間,調息片刻,突然以劍作杖,跛著向前走去。

  此人雖是三清弟子,但貪心之熾,似尤在飛叟胡梅之上,不顧腿上重傷,向左少白追去。

  但見人影閃動,六七個人,先後湧上了石徑,爭先恐後由胡梅頭上掠過。

  這時,左少白已然走盡了石徑,踏上了石橋,過度的悲痛,已使他神經麻木,不再落一滴眼淚,也沒有死亡的畏懼,慢慢的移動腳步,向前走去。

  金鐘道長走完石徑,相距那左少白,只不過三四尺遠,他只要踏上石橋,跨一大步,伸手就可以抓到左少白,但他腿傷很重,不敢飛躍,長劍一探,點在石橋上,正等舉步而下,忽聽頭頂上“呼”的一聲,一條人影掠頂而過,搶先上了石橋。

  此人一身勁裝,右手提著一把單刀,只見那人大邁一步,舉起左手,抓向左少白後腦衣領。

  金鐘道長暗暗怒道:“這小子躲在後面,讓別人冒險,到得緊要關頭,卻來搶功。”

  他心念還未轉完,突聽得一聲慘叫,那大漢身子突然飛了起來,摔入絕壑之中。

  金鐘道長怔了一怔,凝目望去,左少白仍然沿著石橋向前走去,身子逐漸沒在那黑霧之中,身後慘叫驚心,他連頭也未回。

  只聽身後一個冷漠聲音說道:“道兄,我哥哥怎麼跌下去的?”

  金鐘道長怒道:“我怎麼知道?”

  忽然響起了一聲大笑,另一個聲音,接道:“兩位別在此地吵架!”“呼”的一聲,一條人影,飛了過來,落在石橋上,放步追向左少白。

  金鐘道長忽覺頸上一涼,一柄刀,由身後伸了過來,架在項上,說道:“家兄是道長暗算的麼?”

  但聞一聲慘叫,那追趕左少白的大漢,也跌入了黑霧沉沉的絕壑之中。

  絕壑中黑霧密厚,萬丈深淵,一下子就看不見了跌下的人影。

  金鐘道人心中雖然忿怒,但卻自知正處死亡的邊緣,只要那人手中單刀微一加力,自己立即將橫屍刀下,強自忍下忿怒,說道:“如若是沒有一點古怪,那也不用叫作‘生死橋’了。”

  大概是那人看到了另一人,跌入絕壑的情形,不是金鐘道長暗算,立時一收單刀,說道:“兄弟莽撞,對不起道兄之處,還望大度包涵。”

  金鐘道長冷哼一聲,默然不語。

  只因他此刻,腿傷甚重,武功大減不少,若在這等險惡之地和人動手,只怕要鬧出同歸於盡之危,心中咬牙暗恨,口中卻不肯發作。

  但見左少白的身影,逐漸消失在那沉沉黑霧之中,漸不可見。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3-28 10:39:15

一〇

  這些人眼看著兩個同伴,無緣無故的跌入那絕壑之中,都不禁心中生出寒意,不敢再冒險輕試,一時間怔在當地。

  飛叟胡梅望了那伸展入濃深黑霧中的石橋一眼,說道:“奇怪呀!若是這石橋上,真有什麼奇怪,那姓左的小子,怎麼能安然無恙而過?”

  金鐘道長站的最近,看的也最清楚,踏上那石橋之人,只要一接觸那黑霧,立時就摔了下去,當下接口說道:“胡施主素有‘飛叟’之稱,輕功獨步武林,何不登橋一試?”

  飛叟胡梅呵呵乾笑兩聲道:“兄弟已生擒了左家的女娃兒,如若諸位不能生擒那小子,大概兄弟該算是唯一生擒左家活口的人了。”

  金鐘道長道:“胡大俠既想學我們九大門派中二十七種絕技,卻不想冒險……”

  飛叟胡梅接道:“兄弟已生擒一個,總也該為人留下一步餘地,豈可做的太絕?”

  只聽一個尖聲尖氣的聲音,道:“那小子,所以沒有出事,定是因他走的很慢……”

  又一個沙啞的聲音,讚道:“這話不錯,兄弟上橋瞧瞧。”

  聲音甫落,一個身軀矮小的漢子,已躍上石橋。

  他站好身子,先行運氣調息一下,才緩緩向前走去。

  他走的很慢,而且小心異常,每一步,不過數寸光景,當真是如臨深淵,如履薄冰。群豪齊齊凝神觀察,希望能從這人身上,找出跌入絕壑的原因何在?

  只見他一腳踏入濃重黑霧之中時,立時尖叫一聲,直向深壑翻去。

  群豪個個睜大了一雙眼睛,竟是看不出原因來,不禁心頭大震。

  飛叟胡梅突然說道:“老朽有一個相互照顧之策,不妨一試。”

  金鐘道長道:“胡兄辦法很多,何不自行一試呢?”

  胡梅道:“如果道兄願意,在下倒是可以奉陪。”

  金鐘道長冷笑一聲,道:“貧道雖是受了傷,但自信還有奉陪胡施主的勇氣,但不知有何良策?貧道願聞高見。”

  這時,追蹤左鑑白的各路高人,都已登上石徑,個個留神傾聽。

  飛叟胡梅道:“這‘生死橋’上,數十年來,已不知埋葬了多少武林高手,但那姓左的小子,卻是能安然渡過,這其間定然有它的奧妙、破綻。”

  忽聽一個冷如冰霜的聲音,接道:“這個不用胡兄說了,在場之人,都已目睹耳聞。”

  胡梅轉頭望去,只見一個全身黑袍,面色青黃,左頰有著一個銅錢大小的黑痣,肩上斜斜背了一柄長劍,飄垂著黃色劍穗的人,正在自己的身後。

  胡梅心中暗暗吃了一驚,忖道:“此人不知幾時趕到?”

  原來,這一批追趕左鑑白人馬中,本無此人,也不知他如何越過了險惡石徑上攔路群豪過來。

  飛叟胡梅一怔之後,呵呵兩聲大笑,道:“我道是哪一位,原來是齊兄駕到。”

  黑袍人皮笑肉不笑的一裂嘴巴,道:“胡兄不用客氣,兄弟在等待聆聞高見。”

  那飛叟胡梅在這一批人中,自負武功高強,倨傲不群,就是連那少林僧侶和金鐘道長,也未放在眼下,但對此人,神情間卻是十分恭敬,輕輕咳了兩聲,道:“兄弟之見,由一人涉險渡橋……”

  金鐘道長和飛叟胡梅素來不睦,雖然沒有什麼大恨、大怨,但心中卻是相互仇視甚深,當下接口說道:“那登橋之人,自然是非胡施主莫屬了?”

  胡梅淡淡一笑,道:“不論誰都是一樣,那涉險登橋之人,腰間用一條繩索,牢牢捆緊,此端牢系在另一個人身上,如若那涉險登橋之人,跌了下去,至少那負責接近他的人,要全力施救,免得把他也給帶下了絕壑。”

  那黑袍人冷冷說道:“不錯,雖非高明,不妨一試。”

  金鐘道長接道:“貧道受傷不輕,勢難登橋;如若是武功不濟之人,那是等於白去。眼下最好的人選,就是你胡施主了,既有卓絕一時的輕身功夫,又有隨機應變的智謀。”

  胡梅冷笑一聲,道:“如果是兄弟登橋,那應救之人,定是道長了?”

  金鐘道長道:“貧道極願幫忙。”

  這胡梅被江湖上,送了飛叟之號,輕功確實佳絕無倫。

  在眾目睽睽之下,胡梅雖然明知形勢險惡,但也不能說出“不行”二字,心中暗暗叫苦:我出了這個主意,想不到卻害了自己,當下疾出左手,點了左文娟兩處穴道,說:“有勞齊兄一事。”

  那黑袍人森冷的目光,掃掠了胡梅一眼,道:“胡兄請先說說看,兄弟能否辦到。”

  飛叟胡梅道:“除了齊兄之外,眼下之人,只怕都難當受此任。”

  語音微微一頓,接道:“兄弟想請齊兄作一個見證之人,萬一兄弟和金鐘道兄同遇不測,兄弟生擒這位左姑娘,就送給齊兄,九大門派,聯名傳柬中,說明以二十七種絕技,授於那生擒左鑑白的人,江湖人盡皆知,目下這丫頭是左家唯一活口,縱然他們藉詞推托,不肯盡兌諾言,但也不能一種絕技都不傳。”

  那黑袍人臉上毫無歡愉之色,仍是語氣冰冷的說道:“這個兄弟多謝了。”

  胡梅道:“還有一事煩勞齊兄。”

  黑袍人道:“你說吧!”

  胡梅雙目中暴射出冷電一般的寒芒,凝注著金鐘道長,道:“道兄請把手中寶劍交給齊兄保管,免得兄弟墜橋時,道兄斬斷繩索!”

  金鐘道長道:“眾目睽睽之下,貧道豈肯作出那斬斷繩索的事?胡施主未免是過慮了!”

  胡梅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兄弟是不得不多此一慮。”

  黑袍人突然伸手一圈,拿住了金鐘道長的右腕,道:“胡兄之言,算不得過分之求,道長還是把刀交出的好。”

  金鐘道長只覺那搭在腕上的手指,堅如鐵石一般,自己傷勢甚重,難以抗拒,只好緩緩鬆開長劍。

  胡梅右手拖住左文娟的脈穴,交到那黑袍人的手中,說道:“一切煩勞齊兄了!”探手入懷,摸出一條白色絲索,接道:“這條絲索,足可負重千斤,道兄縱然掌力雄渾,也難憑掌力斬斷。”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3-29 11:12:11

一一

  金鐘道長伸出手去,道:“把絲索交給貧道吧!”胡梅道:“不敢有勞。”先把繩索在自己身上結好,笑道:“道兄身上的絲索,也由兄弟代為縛結如何?”

  金鐘道長心中亦是暗自後悔道:“這人老奸巨猾,看來我擠他上橋,倒是替自己也招來了一場凶險。”只好一挺身,道:“胡施主這般多心,倒叫貧道甚覺意外。”

  胡梅笑道:“萬一有所不幸,道兄捨身相陪,兄弟是死亦無憾了。”雙手並出,絲索在金鐘道長胸前繞了三圈,才牢牢結了兩個死結。

  金鐘道長暗暗提了一口氣,不顧傷勢痛疼,雙足立地生根,背脊緊貼在石壁之上,道:“胡施主可以去了。”

  飛叟胡梅右手拔出短刀,左手把盤起的繩索交到金鐘道長手中,笑道:“道兄緩緩放開繩索,目下咱們還是生死同命的難兄難弟。”舉步一跨,落上石橋。

  金鐘道長雖然未上石橋,但他內心之中的緊張,尤過登橋之人。

  這“生死橋”在武林中,早已是凶名盛傳,凡是登橋之人,從未聞有得生還,適才他又親眼看到了兩個武功高手,無緣無故的跌下了橋去。

  絕壑中漫升而起的濃重黑霧,和那不時由霧中傳出的轟然大震聲,構成了一種莫可測知的神秘和恐怖,這莫名的神秘恐怖中,充滿著死亡,也加深了給人的畏怯之感,使這些終日裡在刀下求生的江湖豪客們,也生出了深深的畏懼。

  金鐘道長強忍著腿上的傷疼,運起了全身的功力,立地如樁,大睜著一雙眼睛,凝注著飛叟胡梅。

  飛叟胡梅在金鐘道長言語相激之下,鬧成僵局,不得不硬起頭皮,蹭上石橋,暗中運足功力,緩步向前行去。

  一股冰寒的冷氣,迎面吹來,使他不自覺的停下了身子。

  這時,他已接近那濃霧的邊緣,他發覺那濃重的黑霧,有如一池翻滾的水鍋一般,被一股急漩的氣流裹住,沉下去再翻上來。

  只因那一沉一升之間,速度過快,站在稍遠的地方,雖有著很好的目力,卻也是難以看出來。

  抬頭望去,左少白那身影已然完全的消失於那濃密的黑霧之中。

  這情景啟發了飛叟胡梅強烈的好勝之心,暗道:“左少白那個小娃兒既然能夠過去,我又為何不可?”

  豪氣突生,舉步向那濃霧跨了過去。

  他老奸巨猾,見多識廣,左腳抬起,跨入黑霧的同時,卻把全身重量完全的移放在後腿之上,左腳輕飄的伸入了那黑霧之中。

  只覺左腿感受到一股強烈的寒意,似是陡然間把一支腿伸入了冰水中。

  一陣微小的暗勁,由那濃密的黑霧中漩轉出來,飄起他的衣袂。

  胡梅輕輕的把左腳踏在石橋,並無異常的感覺。

  他回過頭去,冷傲的掃掠了石徑上排列的群豪一眼,只見數十對目光,齊齊投注在他的臉上,這剎那時光中,他生出無比的榮耀之感,心中暗暗忖道:“這名震天下的‘生死橋’,也不過是如此而已。”

  忖思之間,右腳已緩緩抬起,踏入了黑霧中。

  這時,他全身都進入瀰漫在橋上的黑霧中。

  充滿死亡和恐怖的“生死橋”,已在胡梅的心目中消失了恐怖之感,他緩緩移動身子,又向前走了兩步。

  除了那濃重的黑霧中,有著透骨侵肌的寒冷之外,別無異樣的感覺,他消失了畏懼,膽子大了起來。

  突然間,一股輕微氣漩,由那濃重黑霧中衝了出來,像一陣冷風橫裡吹來。

  胡梅左手輕輕推出,發出一股暗勁,擋住那衝上來的氣漩。

  但見濃重的黑霧中,陡的起了一陣強烈的波動,大自然的威力暴發了。

  胡梅那輕輕推出的一掌,有似點燃了大自然威力的藥信,絕壑黑霧中湧起了一陣急勁狂飆,排山倒海般衝擊過來。

  這力量決非一個人所能抗拒,飛叟胡梅只覺被那強大的漩轉之力一撞,身不由主的一個觔斗栽下了石橋。

  一聲尖厲的驚叫劃破了四周的沉寂。

  金鐘道長只覺系在身上的索繩,直向絕壑沉去,心頭大為震駭。

  那黑衣人突然伸出手去,抓住索繩,暗運內力,說道:“在下助你一臂之力。”

  傍臨金鐘道長身側之人,齊齊伸出手去,抓住了那向下沉落的索繩。這幾人都是江湖上一流高手,合力出手,抓住索繩,其力道不下數千斤。

  但覺一種激盪的勁道,不停由索繩傳了上來,那抓住索繩的武林群豪,都不禁為之臉色大變,相互望了幾眼,各出全力,拖住索繩。

  索繩上激動的勁道,漸漸靜止下來,群豪手中的索繩,減輕很多重量。

  漸漸的看到了胡梅,僵直的系在索繩上。

  金鐘道長暗暗嘆息一聲,忖道:“好險啊!好險,如非這些人出手相助,此刻,只怕早已被胡梅那向下沉墜之力拖入了黑霧瀰漫的絕壑中了。”

  那瀰漫的黑霧,仍然是不停翻動,“生死橋”仍然佇立在那沉沉的黑霧中,但飛叟胡梅卻已非適才那等神氣活現的模樣,臉色一片青紫,全身僵硬,似是早已氣絕死去。

  那黑袍人突然出手,點了胡梅幾處穴道,冷冷的望了金鐘道長一眼,道:“咱們出手相救道長,那就有煩道長帶著他的屍體,先離開這片險地。”也不容金鐘道長答話,挾著左文娟,當先向後退去。

  群豪眼看飛叟胡梅這般遭遇,心中早已不寒而慄,哪還有勇氣嘗試,齊齊沿著石徑向後退去。

  這一來,卻苦了金鐘道長,他腿上傷勢甚重,未能及時包紮,此刻扛著全身僵硬的飛叟胡梅,心窩裡一股怨忿之氣,又說不出口。

  群豪退出懸崖邊緣的石徑,那黑袍人語氣冰冷的說道:“現在可以放下他了,看看他是有救沒救?”

  此人一張又長又瘦的面孔上,有如凝結著一層冰霜,只要多望他兩眼,心頭就不自禁的生出寒意,眾豪在他頤指氣使之下,竟然無人敢出言反駁。

  只有那高大的少林和尚,似是不願看這黑袍人狂傲的神態,一個人遠遠的躲在丈餘外處,仰臉望天。

  金鐘道長緩緩放下飛叟胡梅,“嚓”的一聲,撕下一塊道袍,包好傷口。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3-29 11:12:23

一二

  黑袍人左手提起飛叟胡梅的衣領,右掌“啪”的一聲,擊在胡梅的背心之上,緊接又推拿了他一十二處穴道。

  胡梅那緊閉的雙目,緩緩微動,靜止的心臟,也開始跳動起來。

  黑袍人伸出右掌,輕輕落下,按在飛叟胡梅的頂門之上,一股熱流,循掌而下,侵入了胡梅的穴道之中。

  但聞胡梅長長嘆息一聲,睜開了雙眼。

  黑袍人冷冷說道:“胡兄把這位女娃兒給了在下,在下救了胡兄一命,那是足以報答胡兄了?”

  飛叟胡梅心知只要自己稍有辯白,略露不滿的口風,他只要一發掌心內力,立時將震碎自己的“天靈”要穴。此人在江湖上,向以心狠手辣著稱,二十年來,傷亡在他手下的武林人物,已不知凡幾,想到自己已一番捨命苦戰,好不容易擒得了這左文娟,要以此女交換九大門派絕技,卻不料落得一場空歡喜,心中雖不願意,但口中又不敢說出來,強忍下心頭怒火,道:“齊兄說的不錯,正當如此,才算公平。”

  黑袍人緩緩收起按在胡梅頭上的右掌,道:“既是如此,在下就此別過了。”抱起左文娟,縱身一躍,人已到了一丈開外,接連幾個飛躍,已走的蹤影不見。

  數十道目光,望著那黑袍人,但卻無一人敢於出手攔住。

  飛叟胡梅緩緩站起身子,撿起那黑袍人放在地下的長劍,一連揮動,長劍打閃,斬斷身上索繩,倒握劍尖,把劍柄遞到金鐘道長的手上,道:“兄弟這次死裡逃生,都是道兄所賜,咱們青山不改,後會有期,兄弟要先走一步了。”縱身而起,如飛奔去。

  群豪轉眼望時,那少林和尚亦早已走的不知去向了。

  原來他身上帶著左鑑白的首級,生恐別人動手搶奪,趁群豪注意那黑袍人時,悄無聲息而去。

  金鐘道長揮劍自斷身上索繩,長劍點地而去。

  群豪回望了那“生死橋”一眼,但見黑霧迷濛,誰也沒有膽子,再冒那恐怖的死亡之險。

  且說左少白茫然的踏上了“生死橋”,緩緩向前走去。家破人亡,父母慘死,這些慘重打擊,使他心膽俱碎,神經麻木。他唯一記得的一件事情,就是要過這“生死橋”去。

  橋下黑霧翻滾,冒上來陣陣的冷風,飄吹起他的衣袂。

  橋身逐漸的降低,黑霧掩沒去了他的全身,寒氣更加凜冽,刺膚透肌。

  這些恐怖的景象,都沒有引起左少白的注意,也沒有激起他的運氣禦寒的念頭。

  他此刻早已是魂斷心碎,早已不知死亡之可怖,就算是一座高聳的山峰,在他的面前倒了下來,他也不知閃避。

  他這茫然失神的緩步而行,正好暗合了這漩轉氣流的順勢。這是一股奇怪的氣流,由那千里綿延的山勢,和一地道層下暗流所形成,地層下的暗流在這道絕壑中,暴出地面順流而下,澎湃洶湧,但又被幾道曲轉的山壁阻擋,激流回身,往返激盪,構成了這一段奇怪漩流。

  那沿著山勢而來的氣流,被兩側山勢壓擠,曲轉的山壁阻擋,和地層中隨著暗流排出的沼氣,混在一起,被谷中激流衝擊上漩,形成了一片瀰漫在谷中的黑霧,曲轉的山勢終年有規律地阻擋氣流,集成一股“迴旋風”。

  這股奇異的“迴旋風”,隨谷底激流旋動,愈向上愈是輕微。

  但那輕微的風勢中,卻潛蘊無與倫比的威力,一遇突來的阻力,威勢立時增強,如果那承受之人能夠置之不理,全不抗拒,風力隨強隨消,保持著輕淡的強度;如若稍受抗拒之力,使那終年規則旋轉的風勢,旋速變逆,立即將產生不可擋的威力。這種大自然的威勢,實非任何武功高強之人,所能抗拒。

  左少白心痛父母慘死,長兄罹難,茫然行來,竟然被他渡過了凶險無比的“生死橋”。

  橋的這一邊,景物突然一變,一列山峰,拱圍著一片數百畝大小的盆地。

  遍地山花,一片絢爛,幾竿修竹,混生在山花叢中。

  這片不大不小的盆地之中,已然有人開闢出一片田園,種植了五穀、菜蔬。

  絢爛山花、蔬菜五穀,都未能引起左少白的注意,他仍是茫然向前走著。

  一棵高大的胡桃樹下,坐著一個髮髯皆白的老人,面前放著一張木桌,桌上擺著四碟菜餚、一杯酒、一副杯筷,自斟自飲,神情怡然自得。

  左少白緩步由那樹下行過,似是根本不知道樹下有人,連頭也未轉動一下。

  他這冷漠的神態,反而引起了老人的好奇,重重的咳了一聲,叫道:“小娃兒!”

  左少白恍如未聞,仍然慢步向前走去。

  那老人一皺眉頭,突然屈指一彈,一縷凌厲的指風,直襲過去,擊中了左少白右腿膝間的“曲泉”穴。

  在那老人想來,這彈指一擊,只用出三成力道,未必能夠擊中,縱然擊中,也未必能夠傷人,卻不料左少白右腿一屈,撲摔在地上。

  左少白茫然迷亂的神智,也吃這老人彈指中穴的一擊,突然醒了過來。

  回頭望去,只見一個髮髯蒼白的老人,一步步走了過來,不禁暗暗一嘆,忖道:“我已然走過了那‘生死橋’,總算未負父母之命,死在這老人手中,也好早在黃泉路上,和爹娘、長兄相見。”當下閉上雙目,望也不望那老人一眼。

  他迷亂的神智,雖已清醒,但尚未盡復,還未想到父母為什麼要再三囑咐他越渡那“生死橋”。

  但覺右腿又被人拍了一掌,被點的穴道,突然解開,睜眼看去,只見那老人帶著和靄的微笑,站在身邊,神情之間,毫無惡意。

  左少白緩緩坐了起來,四外打量一陣,嘆息一聲,道:“老伯,你為什麼不殺我呢?”

  那老人笑道:“你這小娃兒,講話顛三倒四,老夫為什麼要殺你?”

  左少白道:“八年之中,我遇上的盡都是要殺我們一家的人。”

  那老人笑容一斂,道:“有這等事?”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3-29 11:12:33

一三

  左少白道:“一點不錯啊!所以我奇怪你為什麼點了我的穴道之後,又解了我的穴道?”

  那老人道:“那是因為你不聽老夫喝叫之言,我才點了你的穴道,咱們無仇怨,我為什麼要殺了你?何況老夫這一生之中,除了兩次失手傷了兩個人外,從未殺害過人。”

  左少白緩緩站起身子,問道:“這是什麼地方?我走完了‘生死橋’麼?”

  那老人道:“這地方沒有名字,老夫叫它‘無憂谷’,哈哈,不論什麼人能到這裡,都將會無憂無慮,忘卻煩惱,你如不走過‘生死橋’如何能進入這‘無憂谷’中?”

  父母戰死的淒涼景象,突然間浮現在左少白腦際,輕輕嘆息一聲,道:“可是我卻忘不了那殺害父母、長兄和姊姊的仇恨!”

  那老人道:“怎麼?你們一家人都被人殺了?”

  左少白道:“不錯,我們一家五口,眼下大概只有我一個人了。”

  那老人也不禁為之一嘆,道:“可憐的小娃兒,他們為什麼要殺害你的父母和長兄、姊姊呢?”

  左少白道:“這是一段武林公案,我父母不過是受人牽累,跌入了漩渦之中,只落得家破人亡!”

  那老人道:“令尊和令堂,不知是何人所殺?殺在何處?”

  左少白道:“九大門派之外,還有四門、三會、兩幫中人,無數高手,個個欲得我左家人而後快,殺我們而後甘心,唉!爹娘就死在這‘生死橋’外,我要找他們替爹娘報仇!”

  那老人道:“報仇的事,以後再說不遲,眼下你神智還未全清醒,先休息一會,待你神智盡復時,咱們再談談往事。”

  左少白道:“多謝老前輩的關照。”

  那老人伸手一抓,抓住了左少白右腕脈穴,道:“走,我送你到我住的茅屋中去。”

  左少白腕穴道被人扣住,縱然不去也不行,只好任他牽住跑入一座茅屋中。

  那老人雙手托起了左少白,放在床上,隨手點了他的睡穴,說道:“你先好好的睡上一覺。”緩步出室而去。

  左少白心中雖然很明白,因睡穴被點,有口難言,一雙眼皮,不自主的閉了起來,沉沉睡去。

  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天色已黑了下來。

  左少白睜眼看去,只見那老人坐在一張木桌之旁喝酒,神態間十分歡愉,茅屋一角處,插著一隻高燃的松油火把。

  窗外是一片深沉的夜色,看不清景物。

  §第三章 王者有九劍

  左少白緩緩坐了起來,下了木榻,直對那老人行去。

  那老人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道:“小娃兒,可要喝點酒嗎?”

  左少白道:“酒倒不喝,但晚輩口渴難耐。”

  那老人道:“這茅屋後有三口水井,但井中的水,卻是不大相同……”

  他臉上突然泛起一種難喻的奇異神情,望著左少白說道:“小娃兒,我希望你選一條安全的路。”

  左少白聽得茫然不解,道:“老前輩,選什麼安全的路?我有些聽不明白。”

  白髯老人道:“唉!這不能怪你,只怪老夫沒有說清楚,那茅屋後面有三口小井,中間的一口,是普通的水,與人無害,最是安全。”

  左少白好奇之心大動,問道:“那兩邊水井中的,異於常水嗎?”

  老人臉上泛起一層憂慮,道:“不錯,兩邊的水井,都非普通的水,一口水井中有著劇毒,吃下去在一盞熱茶工夫之內,劇毒實時發作,七竅流血而死。”

  左少白道:“兩口井中,都有劇毒?”

  那老人沉吟了良久,才道:“只有一口,另一口井中,乃是極為難得的石乳,吃下去對身體有著很大的幫助,唉!孩子,我瞧你還是吃中間那口井吧!陪老夫在這無憂谷中,安度餘下的歲月。”

  左少白搖搖頭,道:“不!我要出去,爹、娘告訴我渡過‘生死橋’,我沒有使爹失望,但我卻無法忘去爹、娘被殺的仇恨,我親眼看到了爹、娘的慘死,還有大哥、姊姊,他們都死了!白鶴門和左家,也許只有我一個活人了,我要為爹、娘報仇,查明事情的真像……”

  那老人輕輕拂一下白髯,接道:“在這無憂谷中,已和世間一切隔絕,仇恨、恩怨,都已不復存在,孩子,你爹、娘就算不死在那些追殺他的武林人物手中,也不能永生不死啊!哈哈,百年人生如一夢,你又何苦定要報仇呢?”

  左少白呆呆的望著那老人,雙目暴射出強烈的怒火,但卻沉吟不語。

  那老人舉手喝乾了杯中之酒,又滿滿斟上一杯,笑道:“你這般瞧著我幹什麼?哈哈,你的眼睛中凶光閃閃,對老夫好像很不滿意呢?”

  左少白道:“晚輩心中有幾句話,說出來,只怕開罪了老前輩。”

  那老人笑道:“數十年來,老夫想讓人家罵一句,而不可得,不要緊,你說吧!”

  左少白道:“老前輩今年貴庚?”

  這一問大出那老人意外,咕嘟一聲喝乾了杯酒,笑道:“小娃兒,你問老夫幾歲了是嗎?”

  左少白道:“是啊!我瞧你總該有六七十歲了吧!”

  那老人呵呵大笑一陣,道:“偏偏沒有讓你猜對,小娃兒,你先說說你幾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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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左少白道:“晚輩今年十五歲。”

  那老人笑道:“好極、好極,你再活七十五歲,就和老夫一樣的年歲了。”

  左少白道:“再活七十五年,七十五加十五,老前輩今年九十歲了?”

  老人笑道:“是啊!如若老夫不出這無憂谷,再活九十歲那也不足為奇。”

  左少白道:“老前輩壽比南山,當真是和那山石一般的健朗。”

  那老人臉色微微一變,繼而哈哈大笑,道:“好啊!你罵老夫和山石一般的冥頑不靈?”

  左少白道:“晚輩倒不是這般用心。”

  那老人道:“孺子可教,看將起來,你那罵人的花樣很多,老夫願聞高見。”

  左少白只覺嗓中乾燥,說話甚是不便,輕輕咳了兩聲,道:“我先去喝一點水,潤潤嗓子,咱們再談不遲。”大步向門外走去。

  只聽那老人喝道:“不行!”

  左少白只覺眼前人影一閃,那老人已端著酒杯。攔在身前,笑道:“小娃兒,你如誤服毒水死去,還有何人來罵老夫,我瞧你還是先喝一杯酒,潤潤嗓子,也好借酒壯膽,罵個痛快。”

  他言笑之間,神色平和,毫無激動憤怒之情。

  左少白接過酒杯,一仰臉喝了下去。

  這酒性奇烈。左少白喝下一杯,立時覺得力不勝酒,一股熱流在丹田之中流動臉上也泛現重重紅暈。

  白髯老人笑道:“小娃兒,老夫自釀的酒味如何?”

  左少白道:“好酒誤人,老前輩安於無憂谷中生活,不和人間往來,與草木同腐,正應當有這好酒相伴。”

  那老人點頭晃腦地讚道:“罵得好,痛快淋漓,聽得人過癮之至!”

  左少白接道:“你活了九十歲,還想再活九十歲,二九一百八十,可算是人間的高壽了!”

  白髯老人點頭笑道:“老夫如若是再注重一些養生之道,活上兩百歲,也不是太難的事。”

  左少白酒氣壯膽,說道:“但兩百年之後呢,這青山依然,溪水長流,你的屍骨卻已和凋謝的花草,混入這無憂谷中的泥土之中。”

  那老人黯然一嘆,忖道:這話不錯,我縱然活上兩百年,也是要死,和這谷中的草木一般,但花謝了,明年春風吹又開,草枯了,來年春到又嫩綠,我如死了呢?

  但聞左少白接道:“莫說你只能活上兩百歲了,就算你能活五百歲,和你眼下的九十歲,又有何不同?”

  白髯老人被罵得心神激盪,如同酒醉,五指一鬆,酒杯落在地上,打的片片粉碎。

  左少白憑仗一股酒意,說話衝動異常,及至那老人手中酒杯落地打碎,才霍然警覺,小小年紀,自己竟然對一個鬚髮皆白的長者無禮,心中大感慚疚,急急說道:“老前輩生氣了嗎?晚輩年幼無知,少不更事,得罪了老前輩,還望老前輩大度優容。”

  白髯老人搖頭嘆道:“小娃兒,你沒有錯,你罵的很對,老夫深居這無憂谷中,一座‘生死橋’橫斷了人間一切往來,是非恩怨,情仇愛惡,似都遠離老夫,唉!其實呢!人間的一切,仍和老夫入谷前一般模樣,仇恨愛惡,無一不同,只不過老夫眼不見,心不煩,但這與事何補?”

  他緩緩轉過身子,慢步行去。

  左少白望著他的背影,只覺他陡然間老了甚多,步履蹣跚,有如負不動他的身軀,不禁油然生出一陣同情之心,急步追了上去,扶住那老人的左臂。

  白髯老人慢慢的回過頭來,微微一笑,道:“孩子,老夫今宵才覺得當真是老邁了,唉!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勝舊人,老夫能在未死之前,又見到晚一輩英雄人物,死亦無憾了!”

  左少白道:“老前輩過獎了,晚輩家門凋謝,孤臣孽子,流落荒山,滿懷怨恨,豈敢當英雄人物!”

  白髯老人道:“孩子,你是的,你有英雄情懷,兒女心腸,莽莽神州,陰晦武林,正需要你這等人物,仗三尺青鋒,掃除人間險惡,為武林點燃起一盞明燈。”

  左少白惶惶地說道:“老前輩,晚輩才學、武功,俱都平庸無奇……”

  老人笑接道:“這不要緊,學不足立世,可以再讀點書,武不能除惡,可以求名師指點,苦心鍛鍊。”

  左少白道:“名師何處?欲進無門!”

  那老人緩緩就竹椅落座,道:“孩子,你可知老夫是誰嗎?”

  左少白搖搖頭,道:“恕晚輩年幼,不識老前輩……”

  那老人突然一展眉頭,臉上的憂鬱之容,一掃而空,笑道:“你爹爹是白鶴門中的掌門人嗎?”

  左少白道:“是的……”那老人接道:“老夫隱隱記得,那白鶴門的掌門人,並非姓左?”

  左少白道:“家父從晚輩外祖的手中,接過掌門人之位。”

  白髯老人道:“這就是了……”微微一頓,接道:“你可知令尊為什麼要你冒著那千分之一的生機之險,渡過‘生死橋’嗎?”

  左少白道:“這個晚輩就不太清楚,家父也一直未說明原因,但在晚輩想來,我們全家被人追了八年,當真是天下雖然大,已然沒有我們左家立足之處,不得不冒奇險。越渡生死橋,以避那追蹤不捨的鐵蹄。”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3-29 11:12:53

一五

  白髯老人笑道:“除此之外呢?”

  左少白道:“此外,晚輩就不清楚了。”

  白髯老人舉手拂著左少白的頭髮,笑道:“除了逃避那追蹤的鐵蹄之外,還要你來這裡碰碰運氣。”

  左少白訝然說道:“要晚輩碰碰運氣?”

  白髯老人笑道:“不錯,要你來碰碰運氣,孩子,千百年前,已有了這座石橋,但它卻是一直默默無聞,老夫不敢掠人之美,說這座‘生死橋’,因老夫和一位故友,而名聲大噪,但這座石橋,確因老夫和那位朋友的越渡,其名更盛。”

  左少白道:“晚輩還是有些不太明白?”

  白髯老人輕輕嘆息一聲,道:“這座生死橋,不知被何人發現,百年前才傳說在江湖之上,那時,這座‘生死橋’名叫‘死橋’,意思是說,凡是踏上了這座橋,就別想活了!”

  左少白道:“原來如此!”

  白髯老人接道:“江湖道上,最是複雜不過,因為這座‘死橋’秉天地造化之功,形成了一種特殊的氣漩,再加地底暗流,在這條深不可測的山谷中,破土而出,和曲轉的山勢阻擋,使谷中激流,也形成一種漩流,年深日久,形成了一種奇怪的‘迴旋風’,蓄蘊了強大的自然威力,這等天地造化功能,勢道之強,不論何等高強武功的人,也是難以抗拒,自從此橋傳於江湖之後,引起無數武林人物的好奇,三五結伴,強渡石橋,但大都被那‘迴旋風’吹入絕谷激流之中,無一生還,這‘死橋’之名,由是而得。”

  左少白道:“那為什麼它又改作‘生死橋’了呢?”

  白髯老人眉宇間,突然飛揚起一片歡愉之色,道:“這就和老夫有關了。”

  左少白訝然道:“和老前輩有關?”

  白髯老人笑道:“那是數十年前的往事,這座石橋已然埋葬了無數高手的性命,不知是何人無中生有,傳說這死橋之內,藏著無數的珠寶,和前輩武林高人的遺物,那人當時捏造此事,並非是一時衝動好奇,實是一頂極大的陰謀。”

  左少白奇道:“什麼陰謀?”

  白髯老人道:“試想這座‘死橋’從未有人越渡,此中縱然果有寶藏和前輩高人的遺物,也是無人知道。”

  左少白道:“老前輩說的不錯。”

  白髯老人輕拂頷下長髯,笑道:“可笑的是這等無中生有之事,竟然在江湖之上,大為傳播,整個的武林道上,傳誦著‘死橋’藏寶一事,唉!使這絕谷之中,多增無數冤魂,可笑的是老夫竟也為傳言所惑,動了試渡‘死橋’之心。”

  左少白道:“老前輩可是也想越渡,找尋寶藏麼?”

  白髯老人道:“這倒不是,自從傳出‘死橋’後藏有武林前輩遺物之後,沉入那絕谷的武林人物,愈來愈多,老夫動了惻隱之心,希望能越過‘死橋’一探究竟……”

  他輕輕咳了一聲,凝目沉思,似在回憶往事一般,良久之後,才緩緩接道:“老夫要越渡‘死橋’一事,很快傳揚在江湖之上,很多武林人物,都趕來瞧老夫越渡這‘死橋’一事。”

  “那日老夫是中午到達,但已站滿了來看熱鬧的武林人物,每人都用著十分奇異的目光,瞧著老夫,至今叫老夫想來,還無法分辨出那些人的目光,究是對老夫激勵,或是感德。”

  那白髯老人,對昔年的往事,似是充滿興趣,接道:“就在老夫要登上橋的一剎那間,人群中突然出現了一個人,要陪著老夫,越渡那座‘死橋’……”

  左少白道:“那位老前輩,可渡過了‘生死橋’嗎?”

  白髯老人道:“渡過了,他和老夫一般的平安而過,現亦安居這無憂谷中。”

  左少白道:“啊!原來這裡並非只住你一人,有那位老前輩相伴,你也可以解除不少寂寞了。”

  白髯老人道:“我們很少往來……”微微一頓,接道:“那日我們越渡那‘死橋’正好是趕上了千年難過的一次機會,那‘迴旋風’力,不知受了什麼變化影響,大為減弱,老夫憑藉數十年性命交修的內功,一口氣渡了過來,雖然幸而未落深谷,但已累的筋疲力盡,今生一世,再也無膽子登上‘死橋’了……”

  左少白暗暗忖道:“我還道他們要逃世避俗,住在這人跡罕至的地方,不願出去,哪知卻是不敢再踏上那‘生死橋’了。”

  只聽那白髯老人接道:“老夫越渡過死橋之後,心中有著說不出的輕鬆,竟是難於自制的,仰天長嘯,大概那些來看熱鬧的武林中朋友,已經聽到了老夫的嘯聲,想這座‘死橋’還有一分生機,所以把它改名叫作‘生死橋’了……”

  他微微一頓,接道:“這不過是老夫的揣測之言,對與不對,那就難說了。”

  左少白道:“老前輩說的不錯,那座橋卻已易名叫作‘生死橋’了。”

  白髯老人望了左少白一眼,道:“孩子,這座‘生死橋’後,就是這一片空闊小地,老夫來時帶了一些種子,你剛才看到的五穀、蔬菜,都是老夫親手播種,當老夫初入此地之時,確實很喜歡這塊安靜的樂土,世外的桃源,在這裡沒有仇殺、恩怨,和那些一生一世都糾結不清的男女情愛。”

  他忽然住口不言,閉上雙目,似是異常睏倦,無力再接著說下去。

  左少白卻接口問道:“老前輩,你在此地一住數十年,一直就沒有動過離開此地的念頭?”

  白髯老人長長吁一口氣,陡然睜開雙目,望了左少白一眼,又緩緩閉上,道:“想過了,也許是這無憂谷中,太過逍遙自在,已使老夫消失去昔年那越渡‘死橋’的豪氣了。”

  左少白道:“唉!老前輩沒有把握,還是不要冒險的好。”

  那白髯老人嘆道:“何止是沒有把握,而且完全無望,老夫確知本身功力,難和那大自然的威力抗拒,再想渡過這‘生死橋’,無疑如痴人說夢了,連百分之一的生機也是沒有了。”

  左少白道:“你不是越渡過來了麼?為什麼就不能再回去?”

  白髯老人道:“老夫不是告訴過你了嗎?那日我渡這‘生死橋’時,剛好趕上那‘迴旋風’受了天然影響,威力最小的時候,老夫才平安而過,唉!如果那風力和平時一般,老夫早已被捲入那千丈深壑,哪裡還能坐在這裡和你講話?”

  左少白道:“此後,你就準備老死此山,永不出去了嗎?”

  白髯老人道:“看來是只好如此了,老夫不能在百分之百的死路上,去找尋生機……”

  微微一頓,道:“孩子,你是怎麼走過來的?”

  左少白道:“我就是像平常走路一樣的走了過來。”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3-29 11:13:01

一六

  白髯老人急道:“可遇上什麼阻力麼……”他生恐左少白聽不明白,立時接道:“我是說那橋上,有沒有什麼風啦一類的自然阻擋力量?”

  左少白道:“自然有了,但我心中悲痛父母慘死之情,根本就未想到越渡那‘生死橋’的事情,很自然的走了過來。”

  白髯老人點頭應道:“可是那阻擋的力量很小嗎?飄起你的衣袂沒有?”

  左少白道:“有,但我卻不理它,仍然是一直走過來。”

  白髯老人似是突然間,陷入了沉思之中,良久不發一語。

  左少白隨手取過一個杯子,出室而去。

  那老人轉目望了左少白一眼,道:“小娃兒,你要到哪裡去?”

  左少白道:“我要去喝水。”

  那老人道:“喝中間那口井吧!那泉水雖然不能幫助人,但它卻對人無害。”

  左少白道:“我要從兩邊的井中,打起一杯水來喝。”

  白髯老人道:“為什麼?倔強的孩子!”

  左少白道:“你不是說那邊兩口井水,有一口是萬年石乳麼?吃了可以延年益壽,強壯身體……”

  白髯老人接道:“可是,你別忘了另一口井是烈性很大的毒藥啊!吃下去,很快的就會死掉!”

  左少白道:“我要冒險碰碰運氣。”

  白髯老人睜大了雙目,道:“為什麼?”

  左少白突然流下淚來,說道:“我父母、兄長、姊姊,都已慘死,為人子者,不能替他們報仇雪恨,洗清沉冤,活在世上,也無顏見人。如是晚輩取得那井中毒水,飲入腹中死去,也可追隨父兄於九泉之下,死而何憾?”

  白髯老人笑道:“你要是飲到那萬年石乳,身體越發強壯,豈不是更要活得久些?”

  左少白道:“老前輩不是告訴過晚輩,一共只有三口井麼?”

  白髯老人道:“是啊!怎麼樣?”

  左少白道:“中間那一口,乃普通的井水,不用管它了,兩側兩口井中,一口是萬年石乳,一口是天然的毒汁,我如萬一取得萬年石乳,難道就不會再取一次麼?”

  那老人呆了一呆,道:“小娃兒,你好像死志十分堅決?”

  左少白道:“活著受一生痛苦、熬煎,豈不是生不如死麼?”

  白髯老人道:“你不用慌,這等死的事,容易得很,在你未死之前,老夫要勸你一句,還是不死的好,既然有心要死,為什麼要冒險越渡這‘生死橋’呢?”

  左少白道:“我不願老父母失望,姊姊傷心,所以才越渡了這‘生死橋’。”

  白髯老人道:“你這娃兒,少不更事,不要談了,難道你那爹爹也像你一般胡塗麼?”

  左少自傲然說道:“白鶴門在我爹爹苦心經營之下,巍巍然和當世九大門派並立江湖,如非大智大勇的人,豈能辦到?我爹爹尤強過我那外祖幾分,他哪裡胡塗了?”

  白髯老人道:“世間到處有青山,埋骨何需‘生死橋’?他如不是胡塗,為什麼要你萬里奔走,越渡這‘生死橋’來尋死?”

  左少白道:“如是我們全家盡都渡過了‘生死橋’父子團聚,那我自是不用死了。”

  白髯老人道:“這麼說來,你那爹爹是越發的胡塗了!”

  左少白訝然道:“我說的哪裡不對了?”

  白髯老人道:“難道你那爹爹不知道這‘生死橋’生機茫茫,千不餘一,縱然是後無追兵,要你們從容而渡,也是難以舉家平安而過。你那爹爹,如不是胡塗之人,計不出此。”

  左少白怔了一怔,道:“老前輩說的不錯。”

  白髯老人道:“以老夫的看法,你那爹爹讓你冒萬死一生之險,渡過這‘生死橋’來,只怕是別有用心?”

  左少白沉吟了良久,道:“也許我爹爹也和老前輩一般,受那江湖傳言所騙了?”

  白髯老人道:“何以見得?”

  左少白道:“爹爹生前,再三的告囑於我,說我們左家一門,只有我的資質最好,把那洗雪沉冤的千斤擔子,放在我的肩上。一家人,都對我愛護備至,八年來,他們拒擋追兵,身經數百戰,從父親到姊姊,個個都負傷纍纍……”

  那白髯老人上下打量了左少白一陣,接道:“果然不錯,骨骼清奇,器宇不凡,算得上上之選。”

  左少白接了下去,道:“只有我,沒有受過一次傷,在父母、兄姊捨命苦拼,血汗的護衛之下長大。”

  白髯老人點頭,說道:“他們的眼光不錯,算是把你看對了。”

  左少白長長嘆息一聲,道:“爹爹說我福緣深厚……”

  白髯老人接道:“不錯啊!老夫瞧你這小子,福緣也是不淺!”

  左少白道:“老前輩取笑了。”

  白髯老人接道:“老夫說的是句句真實,一字不錯。”

  左少白微微一怔,但瞬即又失望的接了下去,道:“大約我爹爹和老前輩一般的受了武林中傳說欺騙,說道‘生死橋’後,有什麼武林前輩遺物,才一心想越渡‘生死橋’……”

  白髯老人突然哈哈大笑,道:“這話就不對了,受騙的!是老夫,至於你那爹爹麼,並未受騙,你也是沒有被騙。”

  左少白嘆道:“爹爹對我寄望深厚,把洗雪我們左家沉冤一事。付託於我,但卻又不肯傳我武功,只傳我坐息固元之法。”

  白髯老人笑道:“好極!好極!可以使老夫省去了不少的麻煩。”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3-29 11:13:10

一七

  左少白雙目凝注在老人臉上,瞧了一陣,接道:“但這‘生死橋’後,只不過是數百丈方圓一塊盆地,哪裡有什麼武林前輩遺物?”

  白髯老人搖手接道:“縱然是有,對你也是毫無用處。”

  左少白接道:“父母寄望愈深,我心頭的怨恨也愈大,生既不能為父母昭雪沉冤,那倒不如追隨父母於九泉之下,也好盡孝膝前。”

  白髯老人厲聲喝道:“誰說你不能!”

  聲音如巨雷轟發,字字鑽入了左少白的耳中,只聽得左少白心神大震,呆呆望著那老人出神。

  白髯老人臉色肅穆,兩道森冷的眼神,有如利劍一般,直似要看穿左少白的心腑,聲音冷漠,緩緩說道:“追殺你們一家的人,都是些什麼人物?”

  左少白道:“九大門派之外,還有四門、三會、兩大幫。”

  白髯老人道:“你可知老夫是誰嗎?”

  左少白搖搖頭,道:“晚輩不知。”

  白髯老人道:“老夫姓姬單名一個侗字,可聽你那故去的爹爹說過嗎?”

  左少白搖搖頭說道:“沒有聽過。”

  姬侗一皺眉頭,道:“‘乾坤一劍’之名,就是老夫的綽號,你總該聽過了吧!”

  左少白搖頭說道:“恕晚輩孤陋寡聞。”

  乾坤一劍姬侗突然放聲大笑,道:“老夫已然絕跡江湖數十年,那時令尊只怕還未出道,你自然不會知道了。”

  左少白道:“爹爹見聞廣博,近百年的武林中事,無不瞭如指掌。”

  姬侗道:“那他單單不知道老夫的名號?”

  左少白道:“爹爹定然知道,只是他從未告訴過晚輩江湖中事。”

  姬侗道:“那你又如何知道武林中九大門派之外還有四門、三會、兩大幫?”

  左少白道:“這四門、三會、兩大幫的名稱,還是晚輩無意中聽到。”

  姬侗點點頭,道:“想是令尊不願讓你盡知武林中事,你如遇不上老夫,那就只好作一個安份守己的農人。”

  左少白道:“這個,晚輩就不知道了。”

  姬侗道:“老夫昔年在江湖上走動之時,風聞白鶴門聲譽甚好,為什麼竟然惹起了武林中全面圍攻?”

  左少白道:“家父英勇異常,如不是這些門派高手聯合,豈能把白鶴門一夜擊潰!”

  姬侗兩目中神光一閃,道:“怎麼?他們是連手偷襲的嗎?”

  左少白道:“當時情景,因晚輩年紀幼小,已然不復記憶了,只覺深夜火起,殺聲震天,家母用一條汗巾把晚輩捆在背上逃命。”

  姬侗道:“那你怎知是四門、三會、兩大幫和九大門派連手攻襲?”

  左少白道:“事後晚輩從父母、兄姊的口中聽得,那夜圍攻白鶴門的人,包羅了當代武林中一時精英,白鶴門三十六弟子,男女眷口數百人,一夜間都被殺殆盡,只逃出家父母,我和大哥、姊姊五人……”

  一陣傷感,兩行淚水,不禁奪眶而出,接道:“可是逃亡八年,惡戰數百場,仍然逃不了死亡之運,白鶴門數百人,只餘下我一個沒用的孩子了!”

  姬侗也不禁黯然一嘆,道:“死者已矣!你應該替他們報仇。”

  左少白道:“可是我心勞力絀……”

  姬侗搖手攔阻了左少白再說下去,冷冷地說道:“九大門派、四門、三會、兩大幫,幾乎包羅了當今武林中所有的人,如若不是令尊做出了天人共憤,大逆不道的事,豈能天下武林人物盡不相容你們白鶴門?”

  左少白輕輕嘆息一聲,道:“晚輩對此,亦甚懷疑,也曾問過家父……”

  姬侗道:“令尊怎麼說?”

  左少白道:“家父告訴我九大門派、四門、三會、兩大幫盡出精英人物,一夜間毀了白鶴門數十年辛辛苦苦建立起的基業,不容他有查究真像的時間,也不容他分辯的餘地,那時,晚輩的年齡太過幼小,不解人事,雖是連經險難,但均在茫然迷惘中渡過,八年逃亡,行路百萬里風吹雨打,顛沛流離,晚輩就在逃亡中長大……”

  姬侗臉上微現怒意,冷肅的接道:“九大門派、四門、三會和兩大幫,盡起精銳高手,合力夜襲,事前又未示警,當場又不給辯白機會,果真如此,那就是他們大大的不對了!”

  左少白接道:“晚輩亦從姊姊口中得知,此事確是如此,但晚輩仍是有些不信,但現在我卻相信姊姊的話了。”

  姬侗奇道:“為什麼?”

  左少白道:“我看到他們慘殺家父母和大哥、姊姊的情形,那是一擁而上群圍相攻,使晚輩想到白鶴門被襲之事,定是無數的高手,合手而攻,家父縱要解說,也是沒有機會了!”

  姬侗捋髯沉吟了一陣,說道:“孩子,如是你有能為父母報仇,重建白鶴門時,你要如何?”

  左少白道:“如是真有那樣一天,晚輩當先行查明真像。武林中門派紛上,別人何以單找上了我們白鶴門中,天下無數的人,為什麼別人要追殺家父?”

  姬侗點頭說道:“不錯,正當如此才對,如是查出了錯在令尊呢?”

  左少白道:“那晚輩就自刎而死,以謝不孝之罪,白鶴一門也將永絕於武林之中。”

  姬侗道:“如若令尊無錯呢?”

  左少白道:“晚輩將查明真像,找出罪魁禍首,血債血還,祭告於亡父靈前,再重振白鶴門的雄風。”

  姬侗道:“父仇不共戴天,你卻能明辨是非,先求真像,只要懲罪魁禍首,不願遷怒他人,孩子,只憑你這幾句話,就有望報仇了!”

  左少白茫然說道:“恕晚輩不解老前輩言中之意?”

  姬侗道:“此事最是簡單不過,你找一個武功高強之人,求他為師,學得絕世武功,豈不就可以完你心願了嗎?”

  左少白道:“良師難求,何況在這片絕境之中。晚輩糊胡塗涂的走過了生死橋,未曾跌入絕壑,但人生之中,決難有兩次死裡逃生的幸運,老前輩還是讓我死去的好。”

  姬侗道:“誰說良師難求了,但那人如是不肯收你,就遠在天際,無處可覓,如是願意收你,就近在眼前。”

  左少白兩目圓睜,仔細打量了姬侗兩眼,道:“那人敢情就是老前輩嗎?”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3-29 11:13:23

一八

  姬侗哈哈大笑,道:“怎麼樣,可是覺著老夫不配收你作徒弟嗎?”

  左少白道:“老前輩武功誠然不弱,但如想對抗天下武林,只怕……只怕……”

  姬侗道:“只怕什麼?你如不信,何妨一試?”

  左少白略一沉吟,道:“晚輩極願拜在老前輩的門下。”起身跪倒,大禮叩見。

  姬侗雙手亂搖,道:“慢來,慢來,我還未答應你。”

  左少白黯然泣道:“還來老前輩成全晚輩。”

  姬侗道:“此事咱們慢慢再談。來!先陪老夫喝幾杯酒。”

  左少白道:“晚輩力不勝酒,只怕難以引起老前輩的酒興。”

  姬侗笑道:“一醉解千愁,你不會喝酒,難道也不會醉嗎?”

  左少白道:“恭敬不如從命,弟子當盡力奉陪,不醉不休。”

  姬侗道:“在我未答應收你之前,咱們還是忘年之交,你用不著對我執弟子禮,免得喝的不痛快。”伸手拉起了左少白,對面而坐,倒了兩大杯酒,接道:“咱們先吃一杯。”

  左少白捧起酒杯,已覺酒氣撲鼻,當下一閉住呼吸,一口吞了下去。

  這酒性強烈異常,左少白吃了一杯,立覺腹中熱氣滾動,滿口辛辣。

  姬侗又替左少白倒了一杯,笑道:“小娃兒,這酒的味道如何?”

  左少白端起酒杯,道:“酒味很好!很好!”一仰臉,又幹了一杯。

  兩杯烈酒下肚,左少白臉已變成了血紅之色,五腑翻騰,天旋地轉,已然看不清對面的姬侗了。

  姬侗哈哈大笑道:“小娃兒,怎麼樣了,還能喝嗎?”又替左少白到了一杯。

  左少白已然語焉不清,喃喃地說道:“能喝……能喝……”

  他口中連稱能喝,腦袋一垂,卻已醉得人事不省。

  姬侗見他醉倒,哈哈一笑,擲杯而起,忽在屋中踱起步來。

  原來他本是一個熱心世務,為善最樂的人,當初甘冒奇險越渡“死橋”,便是起於惻隱之心,左少白孤苦零仃,身世堪憐,他豈能無動於衷?何況他一見到左少白,就感到投緣,有一股說不了的喜愛。

  他走來走去,不時朝左少白望上一眼,神色之間,似有極大難題無法決定,踱了許久,倏地右拳一擊左掌,道:“就這麼辦,且看他的運氣如何?”奔到屋外,汲來一瓶萬年石乳,灌給左少白喝下,

  這萬年石乳是稀世之寶,妙用無窮,一會工夫,左少白酒意全消,抬起頭來,揉了揉眼睛,道:“老前輩,還喝嗎?”

  姬侗哈哈大笑,伸出手掌,撫摩著左少白的頭髮,道:“喝,喝,不過你先聽我講話。”頓了一頓,接道:“孩子,你可知道,何以老夫不肯收你作弟子?”

  左少白臉色一黯,道:“必是晚輩過於魯鈍,不堪造就,老前輩看不上眼。”

  姬侗連連搖頭,笑道:“完全不對,像你這等資質,也算得上上之選,難遇之才。”

  左少白愁眉苦臉,道:“莫非晚輩的酒量太淺,不合老前輩的胃口?”

  姬侗呵呵大笑道:“孩子話,越說越不對了。”倏地面容一整,道:“孩子,投師習藝,目的安在?”

  左少白怔了一怔,道:“拜師學藝的目的人各不同,說到晚輩自己……”他嘆了一口氣,接道:“晚輩要為父母昭雪沉冤,為死去的家人報仇雪恨,那……全是一己之私,並非為了行俠仗義,濟世救人。”

  姬侗搖手笑道:“雖是一己之私,卻屬人子之道,全忠全孝也是行俠仗義,老夫豈有不收你為徒之理?”

  左少白惑然道:“晚輩愈聽愈胡塗了!”

  姬侗笑道:“諒你參詳不透。”他語音一頓,拂髯一笑,接道:“實對你講,老夫當年以‘王道九劍’馳騁江湖,會過黑白兩道無數高手,生平從未遭過敗績。”

  左少白暗暗想道:“是啊!想那‘乾坤一劍’的外號是何等崇高,若是遭到了敗績,只怕受之有愧哩!”

  但聽姬侗笑道:“老夫雖然戰無不勝,劍下卻從未傷過一人,結果贏得‘王者之劍’這許多美稱。”

  左少白心頭暗暗激動,紅著臉道:“倘若老前輩成全了弟子,弟子藝成之後,只誅元兇首惡,絕不玷汙王劍的美譽。”

  姬侗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道:“話是不錯,怕只怕連元兇首惡也誅不了,你豈非空拜老夫為師,白練十載武藝。”

  左少白大惑不解,道:“弟子愚蠢……”

  姬侗佯怒道:“你是誰的弟子?”微微一笑道:“孩子,老夫雖是不收你為徒,卻能指點你一條明路,只是此事太難,還得看你的運氣。”

  左少白道:“老前輩成全之德,晚輩感激不盡!”

  姬侗幹了一杯,笑道:“那也不必。”沉吟半晌,忽然問道:“老夫曾經對你講過,這無憂谷內另外住有一人,你知他叫什麼?”

  左少白搖頭道:“老前輩未曾提到,晚輩如何知曉?”

  姬侗道:“他姓向名敖,人稱‘寰宇一刀’!”

  左少白念道:“乾坤一劍,寰宇一刀,聽這外號,倒是與老前輩並駕齊驅的人物。”

  姬侗道:“本來是麼,當年也有人稱咱們為南北二聖的,只是咱們都自愧碌碌,不敢當聖人之名。”

  左少白越聽越覺有趣,不覺一掃愁容,道:“先父也是使刀的好手,那位向老前輩博得‘寰宇一刀’之名,刀法上定有蓋世無雙的成就。”

  姬侗道:“那還用講,老夫一劍是假,他那一刀卻是名副其實,千真萬確。”

  左少白訝然道:“晚輩又不懂啦。”

  姬侗笑道:“你都懂了,還用老夫破費唇舌麼?”想了一想,道:“時光尚早,你還是喝點酒,醉了老夫再將你弄醒。”

  左少白急忙捧起酒杯,咕嚕吞了一口,姬侗大為滿意,笑道:“老夫空負一劍之名,其實劍法共有九招,向老怪說一不二,一套刀法當真就只一招。”

  左少白見他言下大有憾意,不禁暗暗好笑,忖道:“這位老人家,一劍、一刀,‘一’字,豈是這般解釋的。”

  轉念下,笑吟吟地道:“那位向老前輩的刀法既只一招,定然是可以反覆施展了。”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3-29 11:13:31

一九

  姬侗雙目圓瞪,道:“反覆施展,你是說有幾個敵手?”

  左少白道:“倘若對手只有一人,武功卻甚為高強呢?”

  姬侗道:“一刀足夠,他那刀不出則已,出必傷人,傷必制命,因而蒙上了‘霸道一刀’、‘斷命之刀’的惡名,其實向老怪雖然不好講話,為人卻也不壞。”

  左少白喃喃念道:“王道九劍,霸道一刀,王者之劍,斷命之刀……”不覺悠然神往,隨口問道:“倘若王者之劍遇上斷命之刀,那結果該是如何?”

  姬侗聞言一怔,默然良久,倏地呵呵大笑,道:“老夫不敢冒那一刀之險,向老怪也不敢拿一世威名作兒戲,咱倆無怨無仇,誰也不願多找麻煩,因而一個走南,一個走北,彼此間避免著碰面。”

  左少白恍然大悟,忖道:“難怪他們很少往來,原來是有這一點微妙的關係。”

  姬侗將酒杯一頓,道:“小娃兒你現在應該知道,老夫所指點的明路了!”

  左少白道:“老前輩的意思,晚輩該去拜求那位向老前輩的‘寰宇一刀’嗎?”

  姬侗點頭道:“縱然天下的武林人物都與你為敵,學了老夫的武功,只要你機警一點,未始不能保全性命,如說要為父母報仇,誅滅元兇首惡,那卻非得求到向老怪的‘斷命一刀’不可。”

  左少白沉吟良久,道:“晚輩心切家仇,實在希望去拜求那位向老前輩的刀法,但想老前輩與晚輩相識在前,晚輩……”

  姬侗將手連搖,道:“不行,不行,你以為向老怪與老夫一樣的好講話麼,別說學了老夫的劍法,縱然未學,向老怪亦未必肯教你。”微微一頓,道:“而且……”

  左少白見他欲言又止,只得追問道:“而且什麼?”

  姬侗正色道:“你新遭家難,仇怨之心太深,憤怒之火正熾,即使老夫傳你劍法,你也不能練好,難以得其神髓。”

  左少白聰明穎悟,知他講的都是實情,當下暗暗尋思道:“這位老前輩慈祥愷悌,既能惠我於前,必能愛我於後,父母的血海冤仇,非同尋常,我先去拜求那位向老前輩的刀法,回頭再求他老人家的劍招。”

  心念一決,眼中不禁露出一片既感激,又歉疚之神色,道:“老前輩,晚輩遵從老人家的指點,去求那‘寰宇一刀’,不知那位向老前輩住在哪裡,晚輩應該如何求法?”

  姬侗哈哈一陣大笑,道:“向老怪住在山陰,那地方亙古不見日光,毒蟲惡獸,遍地皆是,險惡非常,我真怕你走不到地頭。”

  左少白將頭一昂,毅然道:“晚輩自七歲開始,隨同父母、兄姊亡命天涯,八年之間,踏遍了世上的窮山惡水,歷盡了人間的驚濤駭浪,再厲害的毒蟲惡獸,晚輩也不放在心上了。”

  §第四章 霸道只一刀

  說到八年的逃亡生涯,不禁想起那些苦難的日子中,一家老幼所受的迫害和委屈,這是至死難忘的慘痛經歷,每一念及,心中便泛起一股無法抑制的痛恨。

  姬侗見他臉色漸變,隱隱露出一片厲色,不禁暗暗一嘆,拍拍他的肩膀,溫言道:“孩子,老夫瞭解你的心情,不過千萬不可過於偏激,謹記住你對老夫講過的話。”

  左少白先是一怔,繼而恍然,急忙斂容道:“晚輩記得,將來昭雪父母冤仇之日,除了罪魁禍首,絕不敢妄殺一人。”

  姬侗衷心大慰,哈哈一陣長笑,道:“好孩子,就這殘菜冷飯吃一個飽,天光已亮,吃了飯,就去找那老怪吧!”

  左少白連忙埋頭吃飯,飯後,兩人走出屋外,姬侗伸手向北一指,道:“那兩山之間有一段狹谷,狹谷內橫莽叢生,沼澤密佈,蟲尬出沒,咬上便死,有的地點尚有瘴氣,小心謹慎,千萬大意不得!”

  左少白連連點頭,心中不勝感激,雙膝一屈,撲倒地上拜了一拜,起身飛奔而去。

  這“無憂谷”四山環拱,範圍甚廣,左少白奔到那狹谷口時,紅日業已照徹“無憂谷”底,他定了定神,凝目望去,但見兩山夾峙,壁立千仞,狹谷中黑沉沉一片莽林,藤蘿密佈,蔓草雜生,根本無路可通。

  他暗暗想道:“難怪姬老前輩千叮萬囑,鄭重其事,這狹谷果是怕人!”

  八年的逃亡生涯,早已養成不畏艱險,不懼危難的勇氣,這時面對險阻,不覺精神大振,拔出金劍,大步走了過去。

  開頭一段倒只有荊莽阻路,他手揮金劍,開路前進,雖然辛苦,倒也無什麼凶險。入谷漸深,他卻慢慢的心寒膽顫起來。

  原來谷中陰暗沉沉,幾乎不見天光,隨處都有許多小蟲飛舞,成群結隊,密密麻麻,只要停手不加驅趕,立即就是一擁而上,四面飛撲攏來。開初一段,地面尚還乾淨,進至數十丈後,地面全是泥沼,泥沼上怪蟲蠕動,奇形怪狀,俱是左少白見所未見之物。

  他右手執定金劍,左手揮舞,驅趕四外的飛蟲,雙目精芒暴射,四處掃視不停,只恐落入沼澤,無法自拔,因而傍著大樹縱前躍進。

  一會功夫,他已大汗淋漓,倏地,足下一軟,污泥已深及膝。他駭然大驚,左手一伸,猛地朝樹身抓去,哪知樹幹奇硬,他手指一陣劇痛,人已又陷下半尺,幸而他應變快捷,右手金劍已插入樹內,穩住身軀。

  驀地,身後轟隆兩聲,他扭頭一望,不禁駭得毛髮直豎。原來兩條紅鱗怪蛇由頭頂的樹枝上墜下,跌在自己身後,相距不過咫尺。

  他望了半晌,見那兩條怪蛇再無動靜,於是右手用力,由泥沼中拔出身子,凌空蕩了幾蕩,雙足在樹身上猛力一頓,直向另一棵樹下縱去,但覺腰下一緊,已被一人挾住,“呼”的一聲,折而向右飛去。

  左少白駭然欲絕,仰面一望,挾著自己的人,依稀是姬侗,不禁大喜過望,道:“老……”

  姬侗身形一墜,單足站在泥淖之內,伸手朝那顆大樹一指,道:“那樹下的白氣就是毒瘴,避之猶恐不及,你反要湊上前去。”

  左少白臉孔一紅,道:“什麼白氣,晚輩一點看不出來。”

  姬侗道:“啊!我倒忘了,此處太暗,你眼力不濟。”

  左少白道:“老前輩,怎麼來啦?”

  姬侗微微一笑,道:“我豈能放心,你的手指怎樣?”

  就這輕描淡寫的兩句,其中包含了說不盡的親切。左少白感到目中一熱,眼淚奪眶而出,抬起左手一看,原來四根手指甲全已翻轉過來,鮮血淋漓,觸目心悸。

  他搖一搖頭,笑道:“一點不痛。”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3-29 11:13:42

二〇

  姬侗暗暗一嘆,道:“忍著一點。”說罷拔身而起,雙足起落不歇,宛似蜻蜓點水一般朝前奔去。

  這狹谷雖然險惡無比,卻難不倒姬侗這等絕世高人,奔了頓飯時光,姬侗倏地身形一住,放下脅下的左少白,附耳說道:“前面已無危險,見到老怪之後,詆毀老夫幾句也不要緊。他若問你,就說是自己過來的,別說有老夫護送。”說罷如飛而去。

  左少白感激涕零,站在當地垂了一會眼淚,隨即振起精神。仗劍開路,繼續向前走去。

  一路過去,果然再無凶險。出了沼澤,踏上實地,樹木逐漸稀少,也有道路可尋,只是兩面的山壁太高太陡,日光無法射入,雖在白天,谷底依舊昏暗如夜。

  左少白收了金劍,以示恭敬,走了一程,忽見左側有一片懸崖,離地高約十丈,崖上出現一個大洞,當下相好地勢,縱身幾躍,登上了崖邊。凝目望去,那裡漆黑一團,看不出有多深淺,也不知那位“寰宇一刀”是否住在洞內,暗想:“姬老前輩說這位老人不好講話,我先禮貌周到,他縱然不喜,也不會深責。”

  打定主意,朝那洞中拱手一揖,朗聲叫道:“白鶴門下小子左少白,叩見向老前輩。”說完之後,當真跪下拜了一拜。

  等了一會,他正想二度開口求見,忽聽一陣幽幽細細的語聲飄入耳際,道:“你鬧什麼鬼,既然造訪,何不進來,難道還要向某出來迎你不成?”

  左少白聞言一怔,隨即朗聲道:“啟稟老前輩,姬老前輩不在此處。”

  只聽那幽細的聲音道:“這老兒,他既走了,你就進來吧。”

  左少白道:“多謝老前輩。”舉步朝洞中走去。

  這洞中黑暗已極,左少白進了數丈,已感到伸手不見五指,不禁暗暗想到:“這位老前輩也真古怪,‘無憂谷’內偌大的地方,難道住不下兩個人麼?”

  只聽先頭那聲音道:“向右轉。”

  左少白急剎住腳步,伸手摸去,前面已是冷冰冰的石壁,十分光滑,急忙轉身向右走去。

  但聽那聲音道:“可以站住啦!”

  左少白已聽出那聲音的來處,當下收住腳步,道:“晚輩左少白。替老前輩請安。”

  只聽那聲音道:“為什麼?”

  左少白聞言一楞,這等單刀直入的問法,大出他的意料,一時之間不知從何答起。

  那聲音並不陰沉,也不詭異,但卻有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神氣,左少白尚未想好說辭。那聲音又起道:“你是如何渡過‘死橋’的?”

  左少白聽他尚有問話,頓時膽氣一壯,道:“晚輩是莫名其妙的走過來的。”

  那聲音道:“啊!山陵改變了不成,哪有這事?”微微一頓,問道:“是你獨自走進這狹谷的?”

  左少白呆了一呆,終是不敢撒謊,道:“是姬老前輩護送晚輩過來的。”

  那聲音嗯了一聲,道:“他為何對你這麼好?送你見我有何事故?”

  左少白暗暗想道:“還是實話實講吧!”當下將手一拱道:“在下家門慘遭不幸,剩下晚輩孤身一人,昨日間來,得遇姬老前輩,蒙其垂憐,指點門路,命晚輩來此拜見老人家。”

  但聽那聲音嘿嘿一笑,道:“姬老兒倒是會作好事,你上前三步,讓老夫仔細瞧瞧你。”

  左少白依言而行,第三步剛剛落腳,突然腿上一緊,似是被什麼纏住腿,不禁心頭大駭,暗道:“莫不是被長蟲纏住了?”正待伸手去摸金劍,心中忽又一動,暗道:“這如摸出劍來,對他大是不敬。還是不用管他算了?”

  只聽向敖那幽冷的聲音,傳了過來,道:“姬老兒可是讓你來學老夫的刀法麼?”

  左少白道:“晚輩確有此心,還望老前輩垂憐。”

  向敖道:“你的骨骼不錯,那是無怪姬老兒看上你了。”

  他的聲音,突然轉變的十分慈和,接道:“老夫已然身成癱瘓,別說再渡過那‘生死橋’了,就算離開這座山洞,也是力難從心。”

  左少白油然生出了一股同情之心,道:“晚輩背老前輩出去如何?”

  向敖冷笑一聲,道:“老夫生平,從不肯受人之惠,你年紀雖小,膽子倒大的很,敢這般對老夫說話!”

  左少白心中暗想:“我是一番好意,你不肯也就算了。”

  只聽向敖說:“好小子,你可在心中罵我了?”

  左少白道:“晚輩是一番好意,老前輩不肯答應,那也是沒法的事。”

  向敖突然哈哈大笑,道:“好一個倔強的孩子,你如能在心中罵我幾句,那就更好了。”

  左少白茫然說道:“請恕晚輩庸愚,不解老前輩言中禪機?”只覺腿上一鬆,那纏在腿上之物,似是突然消失。

  向敖道:“那姬老兒要你來此,就沒有告訴你老夫只有一刀麼?”

  左少白道:“雖只一刀,但卻世無匹敵!”

  向敖冷哼一聲,道:“小小年紀,也敢替老夫戴起高帽子來了,哼!哼!需知老夫和那姬老兒不同,不吃這個!”

  他口中雖是責怪,但心中卻是十分歡喜,輕輕咳了兩聲,接道:“世間武功,深遠博大,但卻從未有過只一招,能使天下傾服,姬老兒一代絕才,老夫比他不上,他能創出九招劍式,老夫卻只能創出一招。”

  左少白接道:“姬老前輩曾告訴過晚輩,老前輩那一招刀法,已然冠絕天下,無人能夠抗拒,用不著第二招了。”

  向敖道:“王劍、霸刀,各擅勝場,彼此雖有較量之心,但誰也不敢冒險一試。我們並立江湖,齊名武林,彼此也不知是友是敵?仇視了數十年,也相交了數十年,除了比試武功之外,老夫不讓他再有專美之事,他也不肯讓老夫有掩過他的美譽,我們就這樣在江湖並名而立,但卻又相互躲避著不肯見面。姬老兒劍下無絕學,老夫的刀下無生機。”

  左少白道:“姬老前輩,對老前輩十分推崇。”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3-29 11:13:54

二一

  向敖冷冷說道:“老夫雖不願中那姬老兒的圈套,但也不願讓他‘王道九劍’留傳於世,而老夫的一招刀法卻隨我永埋於此……”

  左少白心中一直記著姬侗之言,說這向敖脾氣古怪,喜怒難測,一時不知如何措詞,才能討他歡心,不敢胡亂開口。

  只聽向敖接著說道:“如若還有第二個人,渡過這‘死橋’進入‘無憂谷’來,不論那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小,老夫必將收他為徒,傳授我的刀法,使王劍、霸刀,仍然相互輝映,可惜的是,只有你一個渡過了‘死橋’。”

  左少白一時間猜不透他的心意何在?仍是不敢開口說話。

  向敖長長嘆息一聲,自言自語的說道:“看來老夫只有把這一招刀法,傳給你了!”

  左少白福至心靈,突然曲下雙膝,拜伏在地,道:“多謝老前輩。”

  向敖聲音突然又恢復來時那冰冷的味道:“老夫這刀法,雖是只有一招,但這一刀之中,卻包括了心意、身手和氣勢,和姬老兒那劍法,大不相同,你的骨骼,雖然是上上的習武之材,但心地、性格卻不是老夫門下之人。”

  左少白心中暗自驚道:“這洞中一片漆黑,我窮盡了目力,也難見兩三尺外的景物,他卻能看出我的骨骼、形貌,這人的內功,當真是精深驚人!”

  心中轉念,口裡卻求告道:“老前輩請看在晚輩身負血海深仇的份上,破格優容!”

  向敖喜道:“什麼!你心中充滿著仇恨、怨毒麼?”

  左少白怔了一怔,道:“滿懷仇恨,一腔怒火,但晚輩卻不敢妄用老前輩授予的絕……”

  向敖接道:“行了,不用再說啦,你骨骼清奇,慧質天生。正是姬老兒需求的門人弟子,無怪他見到你非把你收歸門下不可,但如以老夫擇徒標準而論,你卻失之於和善了,傳我刀法,只怕難有成就!”

  左少白心中暗暗奇怪道:“原來學他的刀法,還得心地惡毒之人才行!”

  但聞向敖接著說道:“姬老兒的劍法變化精微,講求以靜制動,借敵之勢,但威而不猛,精而不剛,縱然在高手圍攻之下,亦可從容應仗;但老夫的刀法,卻是惡毒無比,出手一擊,必然傷人,要求的是一鼓作氣,如狂濤激流,莫可遏止,如若是心地和善之人,難以造成出手的氣勢,那就算練上一輩子,也是難以有成。”

  左少白道:“晚輩心切家仇,或可不使老前輩失望。”

  向敖輕輕嘆息一聲,道:“老夫既然失言答應傳授於你,自是不再反悔,至於你能不能學成?那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左少白俯伏地上,道:“多謝老前輩的成全。”

  向敖道:“學老夫的刀法,首重目力,洞察細微,出刀一瀉千里,現在老夫先傳作調息培元,增強目力之法。”

  左少白左手四指上指甲裂翻,當時憑藉一股勇往直前的氣勢,傷勢還不覺疼痛,此刻經過一陣調息之後,傷處疼痛漸劇,但他生性堅毅,咬牙苦忍,不出一句呻吟之聲。

  向敖傳了口訣之後不再說話,幽暗的洞中恢復了死一般的沉寂。

  左少白忍著傷痛,依照向敖傳授的口訣,運氣調息。

  他心神專注,逐漸的忘去的手上的傷痛。

  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左少白反覆依照向敖傳授的口訣,運氣行功,已然逐漸的熟悉。

  忽然間,傳過向敖冷漠的聲音,道:“接住這個,吃下去,這初步奠基的功夫,最為重要,你至少要一個月,不能離開這洞中一步。”

  但聞“叮”的一聲,一團黑影飛了過來。

  洞中太過黑暗,左少白視線不清,伸手去接,卻不料一把抓空,那飛來之物,蓬的一聲,擊在了前胸之上,不禁心頭一跳,暗道:“這位向老前輩的脾氣,當真是古怪得很!”

  向敖拋物手法,極有分寸,雖然打中左少白的胸前,但不很重。

  左少白拿在手中,只覺有些沾手,卻沒法分辨出是什麼東西?但腹中飢腸轆轆,只要是可吃之物,也就吞下去。

  流光匆匆,左少白只覺目力漸強,已可見三尺外的景物,這洞中一片黑暗,不見天光,左少白也無法分辨出自己在洞中過了多少時間。

  向敖很少和他說話,除了給他食用之物時,招呼一聲之外,幽寂黑暗的石洞中,再也聽不到一點聲息。

  左少白幾次想瞧瞧向敖,但他目力不濟,只能憑藉著聲音,分辨出向敖停身的方向,卻無法看到其人。

  這一日,左少白練功過後,腹中又覺飢餓,但卻不聞向敖送他食物的招呼之聲,又不敢多言相詢,只好強自忍著。

  約略之間,又過近一天時光,左少白再也無法忍下腹中飢火,忍不住說道:“老前輩,晚輩腹中飢餓難耐,可有食用之物?賜給晚輩一些,充充飢麼?”

  他一連說了數遍,仍不聞向敖回答這言,生似向敖已離此而去,這幽淒、黑暗,充滿著寂寞的石洞中,只留下了他一個人。

  他又強自忍一陣,腹中飢餓更甚,忍不住又說了一遍。

  他的聲音愈來愈高,山洞中回音嘹喨,傳播老遠,但是仍不聞向敖回答之音。他自從向敖傳了口訣,在這黑暗山洞中修習內功,時日已不算太短,但卻一直未能見過向敖一面。左少白雖有著過人的忍耐之力,但此刻也有點忍耐不住,霍然站起身來,沿著石壁,向內行去。

  剛剛行了兩步,突覺腿上一緊,似是被一物纏住,身體失去平衡,一跤跌倒在地上。

  他這一跌跌的很重,半晌才爬了起來。

  伸手抓去,那纏繞雙腿之物,早已不知去向,不禁大驚,暗道:“莫要是一條毒蛇才好。”

  心念轉動之間,挺身坐了起來。

  但聞“呼”的一聲,一物由背後飛來,正擊中肩頭之上,只打得肩上一陣生痛。

  左少白不覺間被激起怒火,右手一探,摸出金劍,暗中凝神戒備。

  他蓄勢待敵,等了半晌,竟是毫無動靜,不禁怒火漸消,剛待扶壁而行,忽覺右手一麻,手中金劍脫手飛了出去。

  那擊在腕上之物,一片柔軟,而且快速異常,耳際只聽呼呼風聲,目光卻是難以看到!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3-29 11:14:04

二二

  驚愕間,只覺雙腳一緊,身不由主的又摔倒在地上。

  左少白只覺心頭怒火高燒,回臂拍出一掌,但聞“叭”的一聲,擊在一塊大石之上,震的手掌生痛。

  不知何物,似是有意找他的麻煩,手掌痛疼未消,左肩之上,卻又挨了一下。

  這一下落勢甚重,雖非痛疼難耐,但也肩骨酸麻。

  左少白心火難耐,右手疾轉,抓了過去。

  但覺那柔軟之物,呼呼風嘯,飛來繞去,忽而在肩頭上打一下,忽而纏住雙腿,摔他一下,只把個左少白激得心房噴出火來,雙掌亂揮,不停的拍打。

  他腹中飢餓難耐,這一陣亂揮亂抓,早已鬧的頭暈眼花。

  正自急怒交集,那繞身飛轉的柔軟之物,卻突然消失不聞,耳際間響起了一個冷漠的聲音,道:“孩子,你心裡很火麼?”

  左少白聽出那正是向敖的聲音,正在怒火攻心之下,不加思索的說道:“火大啦!……”忽覺此等口氣對尊長而言,大是不敬,趕忙住口不語。

  但聞向敖接口說道:“記著,老夫的這刀法,雖只一招,但卻是神意會聚,身心合一,在出手之前,心中愈是忿怒愈好,最好是你心中充滿著惡毒和仇恨,想著這出手一刀,殺盡天下的人,才能把這一刀的威力發揮出來。”

  左少白聽得呆了一呆,道:“如是晚輩心平氣和呢?”

  向敖輕輕嘆息一聲,道:“那你就永遠學不會老夫這一刀。”

  左少白心中有些不服,暗暗想道:“橫豎只不過一招,我一天學不會,難道用一年時間,也學它不會麼?我倒不信,會有此等之事?”

  只聽向敖說道:“你縱然學會了這一招刀法,但在施用之時,不能激起滿腔忿怒和仇恨。不但難以使它威力發揮,而且也無法施展出來。”

  左少白心中半信半疑。說道:“有這等事?”

  向敖怒道:“難道老夫還騙你不成,不知好歹的小娃兒。”

  左少白不敢頂撞,一抱拳過頂,道:“晚輩少不更事,老前輩不要見怪。”

  向敖道:“唉!老夫原準備傳你的刀法,但此刻卻是傳不成了,你這般心平氣和,如何能夠學得?”

  左少白道:“不知再要等到幾時?”

  向敖道:“那要看你的造化了。也許明天就傳,或者要等上個十天八天,三五個月。”

  左少白心中懊喪,連飢餓的事也忘了,摸索著回到原來的停身所在,坐了下去。

  耳際間又傳過來向敖的聲音,道:“接住食用之物。”“呼”的一聲投了過來。

  這月餘時光之中,左少白已然習慣接向敖拋來之物,聞聲出手一抄,果然抓住了一塊軟軟的食物。時光匆匆,左少白自入這幽暗的石洞中,不覺間已然過了兩月之久。

  在這兩月時光之中,那向敖數度想激出左少白的怒火,但左少白已知是向敖在暗中相戲,竟是火不起來。

  這日,左少白又是十幾十時辰未進食用之物,飢腸轆轆,甚是難耐。

  但他未曾來此之前,已得姬侗告誡,這向敖為人脾氣古怪,左少白心中早已拿定了主意,暗想:“不論你如何折磨我,我一直逆來順受,總有感動你的一天。”是以,不論向敖如何捉弄他,他始終隱忍下去,腹中雖已飢餓難耐,卻是咬牙苦撐。

  又過了一個時辰左右,但覺飢腸翻騰,十分難受。

  忽聽向敖長長嘆息一聲,道:“小娃兒,你餓了麼?”

  左少白道:“晚輩餓得很久了。”

  向敖道:“你餓了很久啦!為什麼不講呢?”

  左少白道:“晚輩怕驚擾了老前輩的清靜。”

  向敖嘆道:“你這種性格,不是老夫門下的人,只怕難傳老夫的刀法!”

  左少白心中一震,拜伏地上,說道:“老前輩請念晚輩一片誠心,破例優容,晚輩雖然是才智平庸,但當盡我心力,決不負老前輩的厚望!”

  向敖道:“孩子,這洞中不見天日星辰,不分晝夜,你可知道你在這裡,住有多久時間了?”

  左少白道:“詳細的日子,晚輩已難算計,大約之間,總該有兩個月左右了?”

  向敖道:“不錯,兩個月左右,這兩月之中,老夫時時想傳你刀法,但卻一直找不出一個適當的時機。”

  左少白道:“晚輩愚拙。還望老前輩垂憐栽培。”

  向敖道:“今明兩天,是你最後的機會了,如若在兩天之內,你還無法學得老夫的刀法,也許老夫的刀法,將成絕響,從今之後,武林中只有王劍而沒有霸刀了!”

  左少白只覺胸如被人重重擊了一拳,黯然說道:“只有兩天了,兩天時間,眨眼即過,老前輩縱然細意相授,只怕晚輩的愚碌之質,也難學得絕藝!”

  向敖冷笑一聲,道:“那要看你的造化了,老夫至多使刀法絕傳於世,哼哼!刀法由老夫而出,再由老夫而絕,那也算不得大憾之事。”

  左少白想到此來成空,父母沉冤,白鶴門一門遭戮之仇,今生只怕是永無洗雪之日,不禁熱血沸騰,一股怨忿之氣,直衝而上。

  悲忿化成的怒火,使他忘去了飢餓,形露於神色之間。

  只聽向敖冷厲的聲音,傳了過來,道:“小娃兒,聽著,時機已至,老夫此刻傳給你刀法的口訣。”

  左少白怔了一怔,道:“此刻麼?”

  他話未說完,向敖已接口吟道:“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刀出神鬼驚,血染九州島紅……”

  左少白心中一動,暗道:“好深沉的殺機……”

  只聽向敖接著吟道:“寶刀出鞘,一擊斷魂,法繼絕學,武林至尊。”

  左少白心頭怦然一跳,忖道:“好大的口氣!”

  耳際響起了向敖驚魂動魄的笑聲,道:“小娃兒,左行七步,聽老夫傳授你‘寰宇一刀’。”

  左少白依言向左行了七步。

  但見寒光一閃,一柄森寒的寶刀遞了過來。

  向敖冷漠聲音重在耳際響起,道:“小娃兒,接刀啊!”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3-29 11:14:13

二三

  左少白右手一伸,接過寶刀。

  他自入這石洞之中,和向敖旦夕相處,但卻仍是只聞其聲,不見其人,此刻,向敖雖是在他身邊,但他卻被一股冷厲的殺氣震懾,不敢轉眼去瞧。

  向敖那震人心神的笑聲,又復響起,幽洞回音,四面八方,盡都是震耳的笑聲。

  笑聲中,又聽得向敖吟道:“環顧幾許好頭顱,宇內只此一霸刀!孩子你準備好了麼!”

  左少白道:“晚輩恭候多時了。”

  向敖道:“刀雖只有一招,但卻采盡天下武林中刀法之長,出手之時,如無霸吞河岳氣蓋世的雄風,這一刀的威勢,永難發揮出來,孩子,雙手捧刀,平胸舉起。”左少白應了一聲,如言施為。向敖道:“雙目圓睜,平視強敵。”

  左少白瞪起雙目向前直視。

  幽暗的石洞中,突然恢復了寧靜,足足過了一頓飯工夫之久,才聽向敖說道:“小娃兒,你看見些什麼?”

  左少白道:“晚輩目力不濟,什麼也看不到。”

  向敖冷哼一聲,道:“老夫都看到了,你怎麼瞧不到呢?”

  左少白道:“老前輩看到什麼?”

  向敖冷然說道:“見到令尊滿身浴血,奮拒強敵。”

  左少白但覺熱血上衝,眼前金星閃動,恍惚裡見父親滿身浴血而立,當下說道:“晚輩也看到了。”

  向敖哈哈一笑,道:“你再仔細瞧瞧,是不是你那殺父的仇人來了?”

  左少白但覺往事由腦際中一一閃過,幻覺到飛叟胡梅、金鐘道長和那高大的少林僧侶,齊齊湧來,不禁咬牙切齒的說道:“晚輩也看到了。”

  向敖厲聲喝道:“看到了,你要怎樣?”

  左少白已為心神貫注產生的幻覺所惑,高聲喝道:“晚輩替死去的父母報仇!”

  向敖道:“要報仇還不出手,更待何時?”

  左少白身不由主的大喝一聲:“看刀!”“呼”的一聲,掄刀劈出。

  但聞蓬然一聲,火星閃動,一股強大的反震之力,彈了回來。

  原來,這一刀正擊在石壁之上,寶刀受震,火星閃動中,脫手飛去。這出刀一擊中,左少白用盡了全身的氣力,被山壁震飛,去勢仍難遏止,“呼”的一聲,撞在山壁上,暈了過去。

  暈迷中不知過了多少時候,醒來後感覺到一雙手,正在他全身推拿。

  左少白長吁一口氣,正待挺身坐起,卻被一雙強力的手掌,按在胸前,掙扎不動。

  耳邊,響起了向敖的聲音,道:“孩子,你那一刀劈的很好,大有小天地唯我獨尊的雄風,此刻你兩肘間關節受震,不易掙動,閉上眼睛睡一會吧!老夫以本身功力助你復元。”

  但覺向敖兩掌不停在全身移動,每至一處,必有一股熱力攻入體內,但覺心神舒暢。不覺睡熟過去。等他再度醒來時,面前放著食用之物和那柄寒光閃閃的寶刀。

  他腹中早已飢餓,一見食物,立刻大吃起來。

  剛剛吃完。耳際又響起向敖的聲音,道:“小娃兒,舉起刀來。”

  他已有了經驗,立時一躍而起,雙手捧刀,平胸舉起。

  大約過了一刻工夫,向敖那冷厲的聲音又傳了過來,道:“小娃兒,有何感覺?”

  左少白道:“晚輩並無若何異樣的感覺。”

  向敖道:“那刀重是不重?”

  左少白道:“不重……”

  向敖道:“武功一道大都講求舉重若輕,但老夫這刀法卻講求的是舉輕若重,你要拿穩了。”語聲甫落,左少白立時覺出有一股壓力,從刀上傳下來,不自禁用力和壓力抗拒。

  但見那壓力愈重,寶刀似是要向下沉落,他既不敢鬆手,只有全力抗拒。

  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左少白只覺全身所有的氣力,都已運集於雙手之上,仍覺舉不起手中寶刀,筋酸骨痛,難再支撐。

  忽然向敖哈哈一笑,道:“小娃兒累麼?”

  左少白連答話氣力都已用盡,大大的喘了兩口氣,道:“晚輩舉……不……動了。”

  向敖道:“記著,拔刀在手後,要全神貫注,周身氣力凝聚雙手,如舉山嶽一般,出手一擊,才能盡出全身潛力,如排山倒海,使人無法抗拒。”

  左少白道:“晚輩……記……下……了。”

  向敖道:“放下刀,盤膝坐好,聽我傳你實用法門。”

  左少白應了一聲,緊張心神為之一鬆,眼前忽然一黑,一跤跌倒在地上。

  原來,他全身氣力全都用在握刀之上,苦苦支撐,早已用盡,聽得向敖要他放下刀來,賴以支持身體的精神力量,突然消失,再難支持疲累的身體,一跤跌倒在地上。

  恍惚中,感到一股熱力,由背心直衝心脈,緩緩向四肢流布,疲累漸消,全身舒暢無比,人也迷迷糊糊的睡熟過去。

  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左少白突然全身一冷,陡然清醒了過來。

  他搖搖腦袋,來不及轉動念頭,耳際已響起了向敖的聲音,道:“孩子,用心的聽著,老夫只有不足一個時辰的時間了。”

  左少白精神為之一振,道:“晚輩洗耳恭聽。”

  向敖道:“天下武功,除了姬侗那‘王道九劍’,老夫未曾試過之外,任何招術,都有破綻,綜合老夫數十年對敵經驗,還未見過有任何一招,能夠防得老夫這一刀……”

  他突然縱聲大笑一陣,道:“世人均知老夫這一招刀法,霸道無比,寶刀出鞘,縱有人幸而不死,亦必得身受重傷,連那姬侗老兒,只怕也是如此的想法,其實老夫這刀法雖只一招,但在出手擊出之時,卻同時籠罩了九個部位,不論任何武功高強之人,也無法在九個部位同時可能受襲之下,還有反擊能力,那情形該是如何?”

  左少白道:“應該是全神戒備,緊對門戶。”

  向敖哈哈一笑,道:“坐以待斃,亦即授我以可乘之機,使我無後顧之憂,全力出手。這時對抗之勢,我已佔盡制勝先機。”

  左少白道:“晚輩記下了。”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3-29 11:14:23

二四

  向敖突然抓住了左少白的右手,握在刀柄之上,道:“寶刀出鞘,即要成攻敵之勢,先聲以奪敵人之志。”

  左少白右手在向敖扶助之下,“咧”的一聲,拔出刀來,但覺手腕微一揮轉,刀尖斜向右指出。

  向敖道:“你記下沒有,先習好拔刀之勢,我再傳你出刀之法。”

  左少白在向敖手扶之下,並未覺出困難,但自己一試,卻感到大不對勁,光是這拔刀出鞘,連試了數百次,才算學對。

  向敖似是已無很多時間,急促的傳授他出刀之法,左少白人雖聰明,但也耗去了近一個時辰,才算演熟,只覺向敖講話的聲音,愈來愈小,扶在他手上的勁力,也愈來愈是微弱,心中正自奇怪,突然向敖有氣無力的說道:“孩子,你去吧!不許回頭看我……”

  左少白道:“老前輩怎麼了?”

  向敖聲音微弱的接道:“這柄刀伴了老夫一生,寸步未離,現在一齊送你,但願你能練熟老夫授你的刀法,使老夫絕技得有傳人,不負此刀,快些去吧!”

  左少白聽他聲音,微弱異常,有如大病將死之人,用盡了全身氣力,說出遺言,不禁心頭大駭,心想回頭瞧瞧,又不敢違他之命,但又無法按下去心中這股衝動,忍不住說道:“老前輩,晚輩得蒙授於絕技,使家門沉冤、父母血仇,洗雪有日,此等恩德,何等深厚,難道就不容晚輩看上老前輩一眼麼?”

  向敖激忿的說道:“快給我滾出去!”

  左少白呆了一呆,站起身來,緩步向前走去。

  出了岩洞,已然可見天光,左少白回身對岩洞拜了三拜,含淚說道:“老前輩授技之恩,晚輩終身不忘。”

  忽聽一陣輕輕的嘆息聲,傳了過來,道:“向敖老怪當真把他的刀法傳了你麼?”

  左少白回頭望去,只見姬侗白髯飄飄,身著扶衫,背插寶劍,站在兩三尺外,起身抱拳一禮,道:“向敖前輩不但傳了我的武功,而且把他一生中寸步未離的寶刀,也送給了晚輩;但他卻不容晚輩見他一面,把我攆了出來。”

  姬侗點頭說道:“向敖作事,一向是叫人莫測高深,他把你攆出洞來,不肯見你,你求告也是無用,咱們快回去吧!”伸手一把,抱起左少白,疾奔而去。

  這段險徑,雖有泥沼毒瘴,但卻擋不住姬侗這般絕世高人,不足頓飯工夫,已然離開險地。姬侗放了左少白道:“孩子,你的造化不小啊!”

  左少白數月以來,重睹日光、花草,只覺恍如隔世一般長久,但想到向敖終年在那幽暗如墨的石洞之中,數十年不見天光星月,這日子當真是難過得很。

  這數月小別,姬侗對左少白的愛護之心,似是更加深切,看他環顧了遍地的花草樹木一眼之後,突然凝神而立,若有所思,忍不住問道:“孩子,你在想什麼?”

  左少白道:“晚輩想問那向老前輩,為什麼要住在那一座不見天光星月的岩洞之中?不肯和老前輩住在這‘無憂谷’中呢?這地方方圓數百丈,就算住上數百人,也住得下的。”

  姬侗嘆道:“向老怪為人孤僻,數十年來,我們雖然相互仰慕,但也一直相互間避,老夫先渡‘生死橋’,佔據了此地,向老怪為了避老夫,才越泥沼、毒瘴。尋到了後面那片岩洞,為的是不願和老夫見面。”

  左少白長長嘆息一聲,道:“那洞中不長五穀,不見鳥獸,數十年來,不知他吃些什麼?”

  姬侗微微一怔,道:“他吃些什麼?老夫就不清楚了。”

  左少白突然站了起來,道:“老前輩可否再把我送到向老前輩那居住之處?”

  姬侗道:“你剛剛回來,又去作甚?”

  左少白道:“我要把他請出那暗無天日的石洞,住到‘無憂谷’來。”

  姬侗搖頭說道:“不行,王劍、霸刀如是住在一起,難免要衝突起來,老夫雖可讓他一些,但這忍讓也有一定的限度。唉!孩子,向老怪雖然有些敬我,但也有些怕我……”

  左少白接道:“老前輩是否也有些怕向老前輩?”

  姬侗嘆道:“這是老夫一生中唯一的一件隱密,今日要一吐為快了……”

  他緩緩坐下身子,拍拍旁側的草地,說道:“孩子,坐下來。”

  左少白忽然發覺姬侗滿臉盡都是黯然悲苦之色,心中大為後悔,忖道:“早知如此,我是不該問他的了!”

  只聽姬侗長長嘆息一聲,道:“老夫這一生中所作所為,從無見不得天日之事,但只有一件事,卻是深覺不安,那就是老夫私自窺探了向敖的刀法。”

  左少白道:“這也算不得人生憾事。”

  姬侗道:“在別人,當然算不得人生憾事,但在老夫而言,卻是有些不同。”

  左少白奇道:“哪裡不同了?”

  姬侗道:“王劍、霸刀齊名武林,江湖稱俺倆南、北二聖,老夫暗中窺探他的刀法,豈是應該之事?這窺探是不該,老夫那用心就更難以告人了……”

  左少白道:“老前輩用心何在呢?”

  姬侗道:“我想從他刀法之中,找出破解他那‘斷魂一刀’之法。”

  左少白怔了一怔,默然不言,心中卻是暗作評論道:“你這般用心,無非是想把王劍之名,掩蓋於霸刀之上,才研究他的刀法,籌思破他‘斷魂一刀’之策,如是敵對之間,兵不厭詐,自無不妥,但只為盛名之爭,那就有欠光明了!”

  只聽姬侗接了下去,說道:“老夫曾易容改裝,暗暗追蹤兩年之久,親眼看到他連施‘斷魂一刀’,斬殺十一名武林高手,也從他出刀殺敵之中,看出了破綻……”

  左少白道:“這麼說來,老前輩已想出破解他一刀之法了?”

  姬侗搖頭道:“沒有,老夫雖然瞧出他出刀時的破綻,但卻無法籌思出破解之法,我為此苦苦思索了三年之久,仍是一無所得。”

  左少白心中大奇,道:“老前輩既然瞧出他刀法中的破綻,何以竟想不出破解之法呢?”

  姬侗道:“當時老夫也和你此刻一般想法,既有破綻,必有法子破解……”

  他長長吁一口氣,接道:“我為此苦苦思索,只想得快要發瘋,深夜嚴寒之中,迫的我跳入冰寒刺骨的水中去……”

  左少白訝然道:“老前輩為何如此?”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3-29 11:14:34

二五

  姬侗道:“我想以那外來的寒冷,迫使我忘去心中思索之事,哪知事與願違,身雖在冰寒刺骨的水中,心裡卻仍然以向敖那‘斷魂一刀’為念,忘記了置身於寒水之中。孩子,這份痛苦,實非身受者所能想像!”

  左少白暗想道:“為一刀法,想了數年,把一個人想的如痴如狂,這也算得是一件罕聞罕見的事了!”

  姬侗兩道慈和的目光中,突然暴射出冷電般寒芒,凝注在左少白的臉上,道:“孩子,你知我是如何解這份痛苦的麼?”

  左少白搖搖頭,道:“晚輩如何能猜想得到?”

  姬侗道:“落葉歸根,後來還是老夫由自己九招劍法中,想通了其中的道理,才解脫去這個無形的枷鎖。”

  左少白茫然說道:“難道老前輩從那九招劍法之中,找出了破解‘斷魂一刀’的方法了?”

  姬侗道:“不是,老夫這一生之中,只怕是永遠想不出破解那‘斷魂一刀’之法,我只是從自己九招劍法中,解除這份痛苦。”

  左少白舉手拍拍腦袋,道:“晚輩也要想暈頭了,到底老前輩想通了什麼?”

  姬侗哈哈一笑,雙目中神光斂失,又恢復一臉慈和之色,接道:“我從自己九招劍法之中,發覺了比那‘斷魂一刀’更多的破綻,心中才恍然大悟。原來天下的武功沒有一招是至善至美之學,不論何等博深精奇的武功,何等詭奇的招術,都有破綻。如是有一人能創出一招至善至美的武功,天下武林盡皆臣服,江湖上豈不是永無盛名之爭,武林中萬流歸一,那也用不著分什麼門戶派別了!”

  左少白長吁一口氣,道:“原來如此!”

  姬侗道:“我創了九招劍法,固然破綻較多,向敖窮其畢生才智,只創一刀,所以他的破綻較少。但我的九招劍法,盡羅天下各家劍法中防守之長,可獨拒數十高人圍攻,不致落敗。向敖的一刀,包盡了天下刀法中的攻敵之長,是以,無人能在他一刀攻勢中倖免死傷。孩子,如若向敖挾兼得武林中攻敵之長的一刀,來破我兼得天下防守之長的劍法,你能想到那是一個什麼樣的結果麼?”

  左少白道:“這個晚輩想不出來。”

  姬侗道:“玉石俱焚,兩敗俱傷,我可能要傷在他‘斷魂一刀’之下,他亦將傷在我綿密劍網的反擊之中。孩子,世人都知老夫的劍法王道,那是因為老夫一生中從未傷過人的緣故,其實,老夫這九劍連環為因,綿密相結,處處制敵機先,迫人認敗,就算想傷人,也是有所不能,這是老夫劍法中的大憾,也是王劍之號的由來……”

  左少白心頭茫然,暗道:“你有‘乾坤一劍’之聲,被人尊為武林一聖,劍法精絕,獨步天下,哪有天下最為精博深奧的劍術,只能用來拒敵攻勢,卻不能傷到敵人呢?”

  姬侗是似已看出左少白的心意,微微一笑,道:“孩子你可是不信我的話麼?”

  左少白道:“晚輩不是不信,只是有些想不明白。”

  姬侗道:“個中有很微妙的道理,老夫縱然是不厭其煩的解說給你聽,只怕你此刻也難以參詳個中道理,但如你學會了老夫劍法之後,你就可以瞭然個中的原因了……”

  他沉吟了一陣,突然說道:“老夫決定從今日起、開始傳授你劍術。”

  左少白道:“老前輩的栽培之恩,不但晚輩感激不盡,就是埋恨九泉的父母,也是感恩泉下了!”

  姬侗道:“只怕你無法把王劍、霸刀,帶出這‘無憂谷’去。”

  左少白聰明過人,略一沉吟,已知他話中含意,當下說道:“縱然險阻重重,晚輩亦將是義無反顧,家父陰靈有知,亦必將暗助晚輩,再渡‘生死橋’。”

  姬侗道:“大孝之人,必有仁心……”

  他突然住口不言,屈指數算了一陣,道:“三年後可能有一個越渡‘生死橋’的機會。”

  左少白道:“但不知晚輩愚昧之質,能否在三年間學會老前輩的劍術?”

  姬侗道:“武功一道,深奧無比,縱然是窮盡一生的歲月,也難以學盡天下武功。三年時間不算短,也不算長,以你生具的清奇骨骼而言如果在這三年中,能夠鍥而不捨,加上日飲萬年石乳,以增體能,三年其間,抵得別人十年功候,內力方面,或可使用老夫的劍術了。”

  §第五章 絕藝竟兼得

  左少白在姬侗監督之下,開始修習上乘內功,姬侗對他愛如子侄,每日間的食用飯菜,都不用他幫忙,只要他日以繼夜的專心修習內功,每夜子時,姬侗就取來一碗石乳,讓他服下。

  匆匆時光,不覺過去了兩年時間。

  七百多個白晝、夜晚,姬侗絕口不談傳授劍法的事,除了每月裡初五、十五、廿五,三天時間中,要他練習向敖傳授的刀法之外,就是打坐調息,運氣行功。

  直到第三年過了大半,左少白得萬年石乳之力,體力大增,內功基礎紮實,姬侗才開始傳授他的劍術。

  這是個明月如晝的深夜,姬侗把左少白帶到一處滿種奇花的山腳下,笑道:“孩子,你瞧瞧這地方景物如何?”

  左少白四顧一眼,道:“繁花如錦,香風醉人,好極了。”

  姬侗笑道:“兩年多來,你除了在那茅屋外面,練習刀法之外,一直足不出戶,雖然十分辛苦,但成就卻出了我意料之外。”

  左少白道:“這都是老前輩的栽培之功。”

  姬侗笑道:“從今夜起,我要開始傳授你劍術了。”

  左少白撲的一聲,跪到地上,大拜了三拜,道:“師父在上,請受弟子一拜。”

  姬侗也不攔阻,受了大禮之後,笑道:“現在咱們算有了師徒名份,從此刻起,你在這無憂谷中,至多還有半年左右停留時間,有為師在旁指點,大概是足以學會我那九招劍法了,這塊花地,是我年來墾植而成,專以供你習劍之用。”

  左少白雖然不明白為什麼習劍時還要在這片花地之中,但覺師恩深重,大為感動,流淚說道:“師恩深如海,弟子真不如何才能報答!”

  姬侗道:“你如能把我的王劍九招練好,繼我衣缽,那就算報答於我了。”

  左少白道:“弟子當全力以赴,不使恩師失望。”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3-29 11:14:43

二六

  姬侗道:“你可知道,為師的為什麼要墾植出這一片花地,供你作習劍之用麼?”

  左少白道:“弟子不知。”

  姬侗道:“為師這套劍法,不同於一般武功,和向敖那‘斷魂一刀’,更是大反其道。兩年多來,為師的看你習練向敖的刀法,充滿著殺機怨毒,但為師的劍術卻是要如沐春風,充滿著仁和慈祥,習劍之時,必得滿心歡愉,如花盛放。因此,特地為你墾植了這一片花地,在這山花如錦,色彩爛漫的環境,有助你劍術速成。”

  左少白嘆息一聲,道:“師父對我太好了!”

  姬侗道:“為師這王道九劍,又名叫作‘大悲劍法’,第一招‘祥雲繚繞’,起手一劍,有如天降祥雲,把敵人圈入一片劍光中,劍光寒芒,連續九變,分指向對方九處大穴,先一挫敵人銳氣,劍法雖只九招,但每招九變,九九八十一變,反覆顛倒用出,共有七百二十九變,繁雜異常,今夜我傳一招,再用兩夜複習,一招三日,在二十七天學完,我準備一月時間,傳完九招,餘下三天,再作連續複習……”

  他輕輕嘆息一聲,接道:“但在習練為師這‘大悲劍法’時,卻不能再習那‘斷魂一刀’了,這九劍一刀,不論情緒上和氣勢上,都是大反其道,如是齊頭並進,只怕你情緒相性格都難適應。”

  左少白暗暗忖道:“原來這王劍、霸刀,在基本上有這樣的衝突,各走極端,無怪是一王一霸,兩人雖然相互傾慕,但卻避不相見。”

  只聽姬侗說道:“留心了,為師先把全套演習一遍給你瞧瞧。”

  左少白道:“弟子拭目以待。”

  姬侗緩緩舉起手中寶劍,極慢的演出了九招劍法。左少白只覺每劍之後,都有綿連不絕的變化,大為神往,但又覺劍勢繁雜異常,甚是難記。

  姬侗收了長劍,笑道:“怎麼樣?”

  左少白道:“弟子一招也記不住。”

  姬侗笑道:“如若是你一看就會,那還能稱為一代絕技嗎?”

  左少白道:“弟子才質愚魯,只恐有負師恩。”

  姬侗笑道:“日子長遠的很,如是你真的未能在半年之內,學好這套劍法,那就再留住谷中三年。”

  左少白心中一震,暗道:“再留三年!”父母慘死情景,終日在他腦際盤旋,恨不得立刻學成絕藝,早報父母之仇。當下長吁一口氣,道:“弟子盡全力學習。”

  時光流轉,彈指一月期滿,在姬侗細心指教之下,左少白竟然學會了“大悲劍法”。

  這日習完劍術之後,姬侗指著那遍地山花,笑道:“你可知道為師為什麼要種植這片山花,作為習劍之地?”

  左少白搖頭說道:“弟子不知。”

  姬侗道:“月來你每日在此練劍,可有什麼奇怪的感受嗎?”

  左少白四顧了山花一眼,說道:“弟子想不出來。”

  姬侗微微一笑,也不解說,扳轉了話題,接道:“從明日起,為師不來指教你了,每日子、午兩次,來此習劍。”

  左少白急道:“弟子只不過略通概要,很多精微之處的變化,還不瞭解,師父如不在旁指導,弟子如何……”

  姬侗接道:“為師不能永遠的跟著你……”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大悲劍法的九招主變,你已完全記熟,至於那數百招副變,全在對敵之際的隨機應用,不能拘限招式的變化,你自行習練,為師的不從旁干擾,你才能放手施為,至於你能有多大成就,為師的也不敢斷言,那要看你的天資造化了,室中存糧,足供你三月食用,井中石乳雖已不多,但亦可供你食數月。”

  左少白越聽越覺不對,忍不住插口說道:“師父要到那裡去?”

  姬侗道:“為師有件要事,暫和你小別三月,你只管安心習劍,不用以我為念。”也不讓左少白再多問話,翻身一躍,疾行而去,眨眼之間,轉過了一個山角不見。

  左少白望著姬侗消失的背影,呆呆出神,心中泛起了無數的疑問,百思不解。這座無憂谷,方圓不過數百丈,除了向敖住的陰暗石洞之外,別無可去之處,師父一去數月,不知行蹤何去?

  左少白仰望天雲,出神良久,才開始自行練劍。

  他開始了孤獨自立的生活,自炊自吃,每日裡除了習劍之外,就打坐調息,修習內功。

  這些年來,他也不知道自己內功進境如何?只是依照姬侗傳他行功心法,打坐習練。

  有時,左少白也依照向敖傳授的心法,打坐調息。

  他無法明顯的分辨出兩人傳授的內功修習心法,有何不同,但他卻從身體的感受上,覺出了兩人傳授的內功,大不相同。

  原來,左少白內功已有小成,每一行功運息,體內立可覺出感應。

  姬侗傳授的坐息行功之法,一經運氣,立時有一種舒暢氣和的感覺,全身有一股熱流,緩緩向四肢流布,走脈過經,心情一片平和。

  但向敖傳授的內功心法,一經行功,立時真氣衝出,直似要破空而去,經脈中真氣滾滾,胸腹裡面血氣沸騰,躍躍欲動。

  這兩種感受,愈來愈覺明顯,左少白心中甚感驚異,但他又不敢棄去一種不學,這兩種心法,一種如平湖小溪,一種如洪流怒濤,這兩種大不相同的感受,使左少白極為困惱,百思不解。

  三月時光,彈指而過,室中的存糧已盡,左少白心惦恩師,終日裡屈指數算著姬侗的歸期。

  這日,已是姬侗的歸期之限,左少白做了幾樣菜,坐待師父歸來,哪知由晨至暮,仍不見姬侗回來,直到子夜將過,姬侗才緩步行入茅室。

  左少白心中大喜,急急迎了上去,道:“師父……”

  姬侗一揮手,道:“我很疲倦,要好好休息一下,有話明天再說。”左少白目力也隨內功大進,夜可觀色,仔細看師父,果然是滿臉睏倦,不禁心頭一震,急道:“師父怎麼了?”

  姬侗揮揮手,倒頭睡去。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3-29 11:14:54

二七

  左少白暗暗忖道:師父內功精深,怎會這般睏倦,心中疑問重重,但見師父倒臥床上之後,立時睡熟過去,似是連打坐調息,也難支撐,哪裡還敢多問。

  這一夜,左少白目未交睫,他旁依著姬侗的木榻而坐,隨時等候使喚。

  但姬侗睡的十分安好,一直到次日正午時分,才醒了過來。

  左少白一直守在姬侗的身旁,只待姬侗醒來之後,才長長吁一口氣,道:“師父醒過來了嗎?”

  姬侗看他雙目盡赤,知他一夜未得好睡,微微一笑,道:“孩子,你一夜沒有睡嗎?”

  左少白道:“弟子的精神很好,師父不用惦念。”

  姬侗沉吟了片刻,一躍離榻,道:“孩子,你的劍法怎樣了?”

  左少白道:“弟子才碌質愚,只怕有負師父的厚望。”

  姬侗道:“走!練給我瞧瞧去。”

  左少白應了一聲,攜劍而出,就在那木屋之前施展開“大悲劍法”。

  姬侗站在一側,看他把一套大悲劍法施完,點頭說道:“劍法、招數,已可得心應手,日後只要能用心體會,不難漸入精深之境。”

  左少白道:“還得師父指點、指點。”

  姬侗仰臉望望天色,道:“孩子,你那‘斷魂一刀’怎麼樣了?”

  左少白道:“弟子雖然熟記著各種變化,但卻有著施展不出之感。”

  姬侗沉吟了一聲,道:“向敖傳你刀法時,可曾授你口訣嗎?”

  左少白道:“授過了。”

  姬侗道:“你施展這大悲劍法時,有何感覺?”

  左少白道:“弟子心中好像有一片祥和之感。”

  姬侗突然縱聲大笑,道:“好!孩子,你已算升堂入室了。”

  左少白道:“師父誇獎了。”

  姬侗臉上笑容緩緩斂去,說道:“孩子,為師的已為你準備好了越渡那‘生死橋’的應用之物,今夜子時,你就要離開這無憂谷了。”

  數年相處,一旦分手,左少白不禁生出了孺慕之情,長嘆一聲,道:“師父不和弟子一起走嗎?”

  姬侗搖頭說道:“為師對這數十年的故居,已生出留戀之情,雖然寂寞一些,但這份寧靜的日子,卻是世間無處可比擬,孩子,你不用管為師的事了。”

  左少白道:“待弟子報了白鶴門的血債,和父母大仇之後,再來這無憂谷探望師父。”

  姬侗黯然搖頭,道:“不用了,為師的天限已近,只怕是已難活得好久……”他似是言未盡意,但卻突然住口,緩緩伸出手去,摸著左少白的頭髮,道:“孩子,你本該去看看向敖的。”

  左少白道:“弟子也該去向老前輩那裡辭行一番才對。”

  姬侗搖搖頭,道:“不用了,那向敖性情古怪,不去看他也罷!”

  左少白道:“向老前輩也對晚輩有傳技之恩,晚輩此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望見……”

  姬侗接道:“不用去了,孩子,為師的話,決不會錯,此刻,你得好好的休息一下。”

  左少白心中雖有著重重疑問,但卻不敢再多言,依言回到茅室,盤膝而坐,但他心中疑問重重,竟是無法靜下心來。

  只聽姬侗說道:“孩子,那一井萬年石乳,多助你十年功力,孩子,上天似是特為你留下這井石乳,你要走了,這井石乳,也要干枯了。”

  左少白接道:“師父對弟子恩同再造,不但弟子終身感激不盡,就是九泉之下的父母,也同受恩澤。”

  姬侗道:“孩子,不要多想了,快些澄清雜念,好好的養息體力。”

  左少白應了一聲,閉上雙目,運氣調息,片刻間,已入渾然忘我之境。待他運行一週天,醒來之時,天色已然是二更時分。姬侗早已在旁側等候。

  左少白一躍而起,道:“現在什麼時候了?”

  姬侗道:“還早得很,你把為師的寶劍和向敖的單刀,一同佩上吧!”

  左少白依言佩上刀劍。

  姬侗當先離開了茅屋,道:“走!孩子。”

  左少白回顧了居住數年的茅屋一眼,大踏步隨著姬侗身後行去。

  姬侗當先帶路,繞過了一處山彎,眼前突現出一道深谷。

  一條垂藤,牢結一塊大岩石上,垂下谷中。

  姬侗道:“孩子,從這條垂藤上下去。”

  左少白應了一聲,手扯垂藤而下。

  夜暗之中,谷底更是黑暗,一片淒迷的冷霧,蔽去天上的星辰,落入谷底之後,更是伸手不見五指。

  但聞姬侗的聲音,由斷崖上傳了下來,道:“孩子,你平安嗎?”

  左少白道:“我很好,已落入了谷底之中。”

  姬侗道:“站著別動,等為師下去。”

  左少白依言站好,足足等約一盞熱茶工夫,姬侗才落到谷底。這時,左少白的目力,已然隨著他內功精進,可以黑夜見物,但這谷底中冷霧濃厚,一片淒迷,用足目力,也不過可見三四尺左右的景物,不禁心中暗道:“好一處恐怖所在!”

  姬侗伸出手去,輕輕握住了左少白的手腕,慈愛地說道:“孩子,事無幸成,但你和為師以及向敖,卻都僥倖的渡過了這座‘生死橋’,我和向敖,趕上了百年難遇的機會,‘生死橋’上的迴旋風,受到了自然氣流的影響,減弱大部的威力,但也用盡了我全身氣力,才幸運的渡過,那向敖雖然未和我談過此事,但我想他也和我一般的用盡了所有的氣力,數十年來,他棲居那暗無天日的石洞中,不肯離去,可證明我的判斷不錯……”

  他長長嘆息一聲,接道:“孩子,這地方雖然是清靜異常,但這份冷淒和寂寞,實使人無法忍受,為師的亦曾數度冒險,希望再渡過‘生死橋’去,但行不及三尺,就被迫而退,幾經試探之後,為師的只好死去了生離此地之心,因為不論如何計算,也難有萬分之一的生機。”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3-29 11:15:03

二八

  左少白道:“以恩師的絕世功力,都無能渡過這‘生死橋’,弟子更是不用說了,想我那日渡過此橋,定然是父母陰靈相佑了。”

  姬侗微微一嘆,道:“我為此事,想了很久,終於給我想出了一個原因,我和你相別三月,就是來這冷霧淒迷的山谷證實我的推想,三月時光沒有白費,證實了我想的不錯,也替你找出了一個生離此地的辦法。”

  左少白接道:“師父證實了什麼?”

  姬侗道:“那迴旋風蓄蘊了不可思議的威力,但它卻有一種奇妙的迴旋之力,如是一個人忘了生死,任那迴旋風掠身吹過,絲毫不去抗拒,那奇妙迴旋風力,就無法發揮出它那不可思議的威力,孩子,你就這樣忘去生死的走了過來,父兄慘死,母親橫屍的慘景,使你忘去自己的存在,大自然的威力雖強,但卻替人留下了一份生機,為師和向敖,遇上了百年難遇的機會,這是幸運,你卻把握了大自然留給你的那份生機。”

  左少白道:“師父既然找出原因,弟子願一身相試,再走回去,我不運功力和迴旋風抗拒就是。”

  姬侗道:“生你的父母已死,舉世間你再找不出第二個生身父母,孩子,除非是那等椎心斷腸的悲傷,再沒有第二個辦法,可使你忘去了自己的存在,千古艱難為一死,面對生死時誰能忘我,只要你神志清醒,只要你覺著自己存在,就無法逃過被風力捲入谷底的命運,我費了三個月的時間,日夜在這座冷霧瀰漫的谷底,默查那股激流的威勢,發覺了每月今夜,那激流威勢較弱,再積我數十年查看那迴旋風勢的經驗,每三年中,有一十二個時辰的威力消減,但那消減之勢極微,亦非人力所能抗拒,今日子時,便是那風力、激流三年一次較微弱的時刻,過了子時,激流和風力,同時增強,如若錯過此時,又得等它三年。”

  左少白道:“師父可要和弟子一同離此麼?”

  姬侗道:“越渡激流,雖較越渡那‘生死橋’生機較大,但也不過百分一二的生機,何況非一人之力所能,你不用管為師了。”

  左少白還待相求,姬侗已拉著他急步行去。冷霧淒迷中,左少白覺得腳下漸高,似是向一座山坡爬上去。只聽姬侗說道:“孩子,伏下身子,跟在我身後面向前爬行。”

  左少白依言伏下身去,緊隨在姬侗身後向前爬去,只覺愈行愈窄,上下左右,都是堅冷的石壁,爬到後來,僅可容一人勉強通過。

  約摸有頓飯工夫,耳際間,響起了激流澎湃的聲音,形勢也突然開闊起來,已可站起行路。

  左少白運足目力望去,發覺自己正停身一處山壁間的石洞中,耳際呼嘯的風聲,和激流的撞擊聲,混合成一片驚心動魄的樂章。

  姬侗伸手拍拍一根丈餘長短的木條,說道:“這座石洞,有一段十分狹窄,為師用了數日夜的工夫,把它開寬了很多,從這座洞口跳出去,就是那股地底激流,那激流雖然猛惡澎湃,但因受出口所限,所以水勢無法再長……”

  他輕輕咳了一聲,接道:“眼下時間不多,已無法解說清楚了,其實你不知內情,比知道更要好些,這根木條上的一端,為師已用千年老藤繫住,那谷地怪石嶙峋,這木條投入水中之後,不難被怪石夾住,你抓住藤索借力以渡激流,如若遇上危險,高呼為師,斬斷緊縛木條的藤索,緊拉老藤,我拉你回來。”說完話,雙手舉起木條,大喝一聲,用盡了平生之力,拋了出去。

  但見那系索老藤,一線飛射而出,直飛出四五丈,去勢才緩了下來。

  姬侗雙手握住藤索,道:“孩子去吧!”

  左少白撲身拜倒,道:“弟子如能渡過激流,當把這老藤縛在對岸大石上,師父和向老前輩,請借藤索之力,渡出這片絕地。”

  姬侗道:“那也是三年以後的事了,時間不多啦,你快走吧!”

  左少白泣道:“恩師培育情深,弟子萬死難報,師父多多珍重,弟子去了。”站起身子,一提真氣,抓住藤索,躍出石洞。

  這山洞高出水面甚多,左少白滑落近丈,突覺一股強大的風力吹來,有如巨錘橫擊身上,那握藤雙手,幾乎鬆開。

  匆忙中,靈機一動,雙臂一圈,抱住老藤,向下滑去。但覺身子一涼,全身沉入了水中,激流衝擊,身子不由自主隨流而去。他緊記姬侗之言,雙手緊緊抓住老藤,隨激流而下。

  只覺身子一震,撞在一塊大石上面,只撞得頭暈目眩,嘴一張,喝下兩口溪水。

  但感藤索一緊,穩住身子了,左少白藉機雙手加力,把頭浮出水面,換一口氣,鎮定一下心神,手把老藤,向前行去。

  他身子被激流衝擊的浮出水面,全憑雙手握著老藤,倒把而行。行約丈餘,突覺那激流力道一緩,雙足踏在一塊大石上,仔細看去,原來前面一塊大石,擋住激流衝撞之力。

  左少白藉機調息一下真氣,又向前面行去。一出那大石蔭護之處,激流又轉猛惡,左少白運集全身功力,和那激流拒抗,勉強又行丈餘,手指已觸及木條。

  不出姬侗所料,那木條挾在兩塊大石之中,左少白心頭一涼,暗道:“完了,黑霧彌目,難見四尺外的景物,這道激流,不知還有多寬,如憑人力,決難越渡。”

  他沉吟了片刻,突然把心一橫,暗中祈禱,道:“父母陰靈,請佑孩兒。”一手抱出木條,一手拔刀斬斷了藤索,還刀入鞘,又緊抱木條。那藤索一斷,木條一端失去了掉扯之力,突然隨流而下。

  左少白緊抱木條,身受激流沖打,耳際不時響起大震之聲,那木條被激流中小石阻擋,忽橫忽直,左少白隨木條逐波而下。

  不知道過去了多少時間,左少白已覺著全身力量將盡,但他仍然緊緊的抱住木條不放。飄流之間,左少白突覺左額間受到重重一擊,登時暈了過去。

  待他醒來時,景物已然大變,睜眼看去,只見一個身著青衣,頭梳長辮,高卷褲管,赤著雙足的漁家女,正在整網,自己卻躺在艙口處一片平整的木板上,身下鋪著一層厚厚的褥子。

  左少白輕輕嘆了口氣,正待出言詢問,那漁家女已然警覺,回過頭來,望著左少白楞了一楞,放下手中漁網,大聲叫道:“爺爺呀!這人醒過來了。”

  只聽一個蒼老的聲音,道:“快去把那碗魚湯熱上一熱,端來給他吃下。”說話之中,走過來一個身披蓑衣,頭戴竹笠,身體十分強壯的老者。

  左少白暗中運氣,除了覺著頭上、臂上和右腿上幾處隱隱作痛之外,真氣還可暢通無阻,知道武功未失,才放下心上一塊重鉛。

  那老人緩緩蹲下身子,正待伸出手去,左少白卻突然一挺身坐了起來,那老人駭然縮回去,愣了一愣,道:“小兄弟,你醒過來了。”

  左少白道:“多承老伯搭救,晚輩感激不盡。”站起身來,深深一揖。

  那老人本待阻止,但左少白動作奇快,他話未出口,左少白已站了起來,當下長長嘆息一聲,道:“小兄弟好強壯的身子,看來你是練過武功的人?”

  左少白道:“不敢相欺老伯伯,晚輩是練過武功的人……”忽然想起隨身帶著的刀、劍,不知是否已在激流中流失,不禁轉目四顧。

  那老人道:“小兄弟,可是要找東西嗎?”

  左少白道:“晚輩隨身帶的兵刃,不知是否遺失?”

  那老人道:“一把刀,一把劍是嗎?”

  左少白道:“不錯,老伯伯見著了?”

  那老人道:“我替你收起來……”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3-29 11:15:13

二九

  突聽一個嬌脆的聲音,說道:“爺爺,魚湯熱好了,你給他吃吧!”

  左少白轉眼望去,只見那少女約莫有十五六歲的年紀,大眼柳眉,肌膚如雪,一個漁家女有如此美色,甚是少見。

  只見她眼珠兒轉了一轉,笑道:“魚湯熱好了,相公請用。”伸手遞了過來。

  左少白伸手接過魚湯,暗道:“聽她言詞這般文雅,倒像是讀過詩書一般。”口中連連稱謝道:“有勞姑娘了。”

  但聽老人哈哈大笑,道:“小兄弟見笑了,我們祖孫兩人,打漁餬口,貧苦生涯,也無法講究男女授受不親的禮教。”

  左少白道:“老伯伯快人豪情,晚輩欽慕的很。”

  那老人四顧一眼,道:“今日收穫,已夠我沽酒買醉,咱們早些回家去吧!”

  左少白問道:“老伯伯家中還有些什麼人?”

  那老人長長嘆息一聲,道:“只有我祖孫兩個了,這孩子也是命苦得很,生她那天,她爹爹漁舟失事,被一陣狂風,連人帶船,一齊捲去,至今下落不明……”

  “唉!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她爹爹遇難一年,她母親又相繼去世,全家人口只餘下我們祖孫兩個,也算是天不絕人,老漢一把年紀,但身體還算健壯,就這樣,我們祖孫兩人,相依為命,渡過一十三個年頭。”

  左少白道:“令孫女今年十三歲嗎?”

  那老人道:“十四歲啦,倒像是十六、七歲的人,她幼小之時,無人管教,老漢就送她去讀了三年詩書,這孩子人倒聰明,可惜身為女兒,人又長高,十歲那一年看上已像十三四歲,老漢也只好讓她早些停學了,我們就造這一隻漁舟,打漁度日。”

  左少白吃了一驚,暗道:“十三四歲的女孩子,還該是一片天真才對,但此女卻成熟少女一般,光豔照人。”

  只見人影閃動,那少女走入艙中,說道:“爺爺,漁網收好了。”那老人站起身來,道:“小兄弟,你再躺著休息一會,老漢要去撐船了。”抖抖蓑衣,出艙而去。左少白目注這祖孫二人,出艙而去,藉機盤膝而坐,運氣調息。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只聽一個嬌脆的聲音,叫道:“相公請下船啦!”

  左少白睜眼看去,只見那青衣少女,斜倚艙門口處,秋波如水,似笑非笑,透出一股撩人綺念的媚勁兒,不禁心神一震,暗道:“好個妖媚的小姑娘!”站起身說道:“令祖呢?”

  那少女靈活的眼珠兒轉了兩轉,道:“早下去沽酒了,今天他要請你喝一杯。”

  左少白道:“在下酒量很小,只怕要使令祖失望。”

  那少女啟齒一笑,露出一排整齊的牙齒,道:“你貴姓啊?”

  左少白道:“在下左少白。”

  那少女道:“原來是左相公,我叫韓蓮兒,你以後叫我蓮兒就是。”

  左少白道:“不敢!韓姑娘言重了。”

  韓蓮兒笑道:“爺爺叫我蓮丫頭,左鄰右舍,叫我蓮兒,你不用客氣了。”

  她雖是正正經經在說話,但眉挑眼飄,自自然然的有一種撩人情態,竟使左少白不敢多看,別過頭去,道:“有勞姑娘帶路。”

  韓蓮兒忽然格格一笑,道:“你怎麼轉過頭去?”

  左少白輕輕咳了一聲,舉步踏出艙門,道:“姑娘請。”

  韓蓮兒笑道:“爺爺說家裡太小,要我帶你到鎮上杏花居里去。”

  左少白只覺到和她目光一觸,心神就有些不定,目光投注在滔滔江流上,口裡卻應道:“我瞧姑娘不用去了,告訴我一下去路即可。”

  韓蓮兒道:“要我一個留在船上,那還得了?”

  左少白接道:“姑娘既不願一人留此,咱們就一起走吧!”舉步下船而去。

  只聽韓蓮兒叫道:“左相公,你的刀劍不帶上?”

  左少白暗自責道:“怎的連兵刃也忘記取了,此女天生媚骨,我不可在此久留,見了那韓老前輩,早些告辭。”念轉心定,大步入艙,取了刀劍下船而去。

  韓蓮兒急急的追了上來,道:“別走的太快了,我追不上。”左少白只好放慢腳步,和她並肩而行。韓蓮兒找話搭訕的問道:“你的武功好不好?”

  左少白道:“不算壞,但也不能算太好。”

  韓蓮兒道:“你可不可以傳我兩手?”

  左少白想到別人對自己有救命之恩,不好拒絕,說道:“好吧!我傳你三招,用作防身。”當下仔細的說出口訣,一面用手作勢,比給韓蓮兒看。

  韓蓮兒聰明絕倫,不大工夫,竟然把三招記熟。

  左少白心中暗自震駭道:“似她這般才智,強我十倍,如有明師指點,不難入登峰造極之流。”

  那市鎮距江畔,不過四五里路,兩人一路研說武功,不覺已然入鎮。這時,大約申末時分,街道上行人不多,兩側的店面,看上去卻十分整齊,顯然這座小鎮,十分繁榮。

  韓蓮兒輕車熟路,帶著左少白直奔杏花居。這座酒館,生意很好,三開間的大店面,兩進院子,上有七成酒客。

  韓蓮兒行蹤過處,只引得滿座酒客,一個個兩眼發直,盯住她看。左少白偷眼瞧去,只見她行若無事,對那投注過來的目光,似是毫未放在心上,大步而行,帶著左少白闖入了二進院裡一座廂房中。

  這等小鎮上的酒店,人手不多,招待難周,兩人進入房中之後,才有一個酒保跟了進來。那酒保是認識韓蓮兒的,嬉皮笑臉的說道:“啊呀!大姑娘,快十天沒有看到你了……”

  韓蓮兒接道:“不要嚕嗦啦,我爺爺來過沒有?”

  那酒保道:“來過了,韓大叔丟下了話,要你在這兒等他一會,他就要回來。”說話時,兩隻眼死命盯在姑娘身上瞧,一副貪食飢餓的可憐像。

  韓蓮兒一皺眉頭,道:“去給我們拿兩斤黃酒來!”

  酒保無話找話的問道:“大姑娘一個人要吃兩斤麼?”

  韓蓮兒道:“你眼睛瞎了麼?再瞧瞧是幾個人?”

  那酒保目光一轉,看到了英挺秀偉的左少白,笑道:“大姑娘有了人啦!”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3-29 11:15:24

三〇

  左少白頓覺一股怒火,由心底衝了上來,一按桌面,身子陡然飛了過來,怒聲喝道:“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呼的一掌,拍了過去。

  他急怒之間,忘去了自己已然是身負絕學的武林高手,隨手一掌拍去,內勁山湧而出,但聞那酒保“媽呀”一聲大叫,全身飛了起來,向外摔去。

  左少白怔了一怔,一頓足,疾飛而起,懸空一把,硬把那酒保疾飛的身子抓住。他雖然及時搶救,但那酒保,已然是口鼻間湧出血來,奄奄一息,行將氣絕。

  左少白大步入室,提聚真氣,右手在那酒保身上推拿起來。韓蓮兒圓睜著一雙妙目,望著左少白出神。

  大約過有一盞熱茶工夫,那酒保才緩過一口氣來,睜開雙目,挺起身子,望了左少白一眼,突然拜倒在地,道:“公子爺,你大人不見小人的怪,饒了我這一條狗命。”

  左少白長吁一口氣,道:“以後不可隨便欺侮婦道人家。”

  那酒保連連應道:“小的記下了。”忍著傷痛,連滾帶爬的跑了出去。

  韓蓮兒見那酒保去後,震動的心情,才逐漸的平復下來,說道:“你的武功很好。”

  左少白道:“在下一時急怒,失手傷人,姑娘不要見責。”

  韓蓮兒眨動了兩下又圓又大的眼睛,道:“我求你一件事好麼?”

  她的眼神充滿著一股媚力,撩人春情,只瞧得左少白垂下頭去,道:“姑娘乃在下救命恩人,只要在下力所能及之事,自無不答應的道理。”

  韓蓮兒突然格格一笑,嬌聲說道:“左近數村的人個個都稱讚我美貌如花,凡我行蹤所經之處,無人不瞪著眼睛瞧我,你看我究竟是不是當真的很美?”

  左少白呆了一呆,道:“這個,這個……”他這個了半天,這個不出所以然來。

  韓蓮兒抿著嘴一笑,道:“說說看嘛,怎麼吞吞吐吐的?”

  左少白道:“姑娘如若一定要在下評論,說錯了但望姑娘勿怪。”

  韓蓮兒道:“不要緊,儘管說吧!”

  左少白道:“如說人人稱讚姑娘美麗,倒不如說你妖媚來得恰當些。唉!這難怪姑娘……”忽聽一陣步履聲傳了過來,韓老兒大步走入室中。

  左少白起身說:“老伯伯請坐。”

  韓老兒笑道:“老夫適才遇上幾位故友,被他們拖去吃了幾杯,有勞你久等了。”

  左少白道:“老伯言重了。”

  說話之間,一個酒保,捧了酒菜進來,此人一進門,兩隻眼睛,就被韓蓮兒的美麗吸住,差一點撞在了桌子上。韓蓮兒忍俊不住,竟然“哧”的一聲笑了出來。

  左少白暗暗嘆息一聲,忖道:“她不過十三四歲的年紀,但看上去卻如十六七歲的人,布衣荊裙,已無法掩遮住她天生的妖媚,再加上她這般輕浮的性格……”

  忽聽那韓老兒道:“老弟,來!咱們幹一杯。”

  左少白在無憂谷中,常陪乾坤一劍姬侗喝酒,酒量大了不少,舉起杯子,一飲而進。韓蓮兒伸手挽起酒壺,笑道:“左相公,我也敬你一杯。”替他斟滿酒杯。

  左少白望著韓老兒,手中端起酒杯,心中卻不知如何是好,是否該喝下這杯酒去。

  韓老兒笑道:“老弟乾杯吧!這丫頭從小看我喝酒,竟然也養了酒量,一斤半斤酒醉她不了。”左少白舉杯飲乾。酒過三巡,韓蓮兒更見嬌豔,如花盛放,媚態醉人。

  左少白突然覺著,自己也該早些走了,緩緩站了起來,一揖到地,說道:“老伯伯和韓姑娘相救之恩,在下感激不盡,此情銘心,沒齒不忘,但在下尚有急事要辦,不能久留,就此別過……”轉身行了兩步,突聞韓蓮兒嬌聲叫道:“左相公不要走!”

  左少白回過身來,道:“姑娘還有什麼吩咐?”

  韓蓮兒笑道:“前天有一位算命先生,替我推算命運,說我不會一生打漁,有一天我將會揚名天下……”

  左少白接道:“姑娘喝醉了……”轉身對韓老兒道:“老伯伯,姑娘大了,你也該多多管教她些。”

  只聽鼾聲傳來,原來那韓老兒,已經力不勝酒,伏案睡去。

  韓蓮兒道:“左相公,你如肯帶我走,爺爺定然不會拒絕……”

  左少白吃了一驚,接道:“在下日後有暇,再來拜望兩位。”縱起一躍,急急而去。

  但聞韓蓮兒嬌媚的聲音,傳了過來,道:“左相公,那算命先生說的,三個月後,我就不會再打漁了。”

  左少白不再多說,奔出酒樓,放步行去,一口氣奔出十幾里路,才放慢腳步。他雖是初入江湖,但卻有著八年流浪的生活經驗,又聽得姬侗講說過江湖上諸般情形,是以心中並無慌亂之感,只是愁懷惘惘,深覺對不住韓氏祖孫。

  太陽將要沉入西山,晚霞燦爛,映照著大道,左少白回顧來路,腦際間卻浮現出韓蓮兒那妖媚早熟的倩影,只覺她有著特殊的一股氣質,充滿誘惑,可愛到極處,但也可怕可厭到極處!

  他呆呆的站著,直到晚霞消去,暮色蒼茫,才轉身上道。他長長吁了一口氣,拋去了惘惘的愁懷,潛伏在心中的仇恨,沸騰起胸中的熱血。

  他摸摸腰間的佩刀,背上的長劍,暗自警惕道:“左少白啊!左少白,你身負父母的沉冤,白鶴門上百條人命的大仇!這是何等沉重的責任,何等艱苦的前途,天下的武林人物,大半都是你的仇人,你必得保持著冷靜和鎮定,去挑起這副沉重的擔子,豈可為那韓蓮兒分去心神?”

  幼年的流亡生涯,使他磨練出堅毅的性格,提得起,放得下,也使他磨出了早熟的智慧,十八九歲的人竟能保持不該有的冷靜。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3-30 11:15:40

三一

  他迅快的決定了自己的行蹤,該先回岳陽故居白鶴堡,憑弔一下故居殘垣斷壁,也許那荒涼的故居中,能喚起一些模糊的記憶,然後到榆樹灣去,找那位劉瞎子,去討回父親托寄的遺物。

  他決定了行程,使憂悶的心情,為之一暢,放開大步,向前行去。夜暮的官道上,不見行人,寒風飄起了他的衣袂。他已然習慣了孤獨,冷清的夜行,並沒有引起他淒涼的感覺。

  突然間,聽到了一陣沉重的呼吸之聲,傳入了耳際。那聲音似是個患染了重病的人,又不願就此死去,掙紮著吐出胸中的憂悶之氣。這沉重的呼吸之聲,引起了他的好奇,不自覺的尋了過去。

  繞過一片荒涼的雜林,是一片平闊的草地,朗朗的星光下,只見兩個黑衣人,正在作生死的搏鬥,每人都不停的發出沉重的呼吸聲。

  左少白一皺眉頭,暗道:“這兩人不知有什麼深仇大恨,這靜夜中,約在荒涼的郊野,作生死之搏。”

  忖思之間,緩步走了過去。仔細看去,只見兩人都是二十三四的年輕人,一對判官筆,和一隻長劍落在兩人丈餘之外,顯然兩人先經過一番兵刃相搏之後,無法分出勝敗,才相約內功硬拚。

  但見兩人盤弓坐馬,四掌相觸,各以內力,攻向對方。

  §第六章 同盟共三人

  不知兩人已斗有多少時間,四隻腳都已深入草地中,但仍然保持個不勝不敗之局。左少白仔細的瞧了兩人一眼,發覺兩人的額角上,都在滾落著汗水,沉重的呼吸聲,顯示出兩人都已是力盡筋疲無能再鬥下去,但也難以停下手來。

  要知兩人都已把全身的功力,運集於雙掌之上,迫攻對方,不論哪個,都無法先行收勢,只要力道相減,給對方一個可乘之機,必將被強敵那排山倒海的內功,撞擊過來,不死亦將重傷,是以誰也不敢萌生退志,只有竭盡所能的苦撐下去,待對方力竭而死。

  左少白仔細觀察了一番,已瞧出兩人都是當真的出了全力,心中暗道:“如若再讓兩人這般耗鬥下去,天亮之前,兩人恐將力竭而死,我左少白既然趕上這檔事,豈能夠見死不救?”

  他不知自己能否解開這兩人搏鬥的死結,當下運集了全身功力,均行雙臂,大喝一聲,雙掌疾快的由兩人的掌勢交接之間,穿了過去,接了兩人力道,向後一推。

  這兩人早已鬥得氣力將盡,只是誰也無法停手而已,左少白兩臂用出相同的力道,一分一震之下,兩人同時向後倒了下去。但見兩人摔倒在地上的身子一陣抖動,又一齊挺身坐起,閉上雙目,運氣調息,竟然是望也未望左少白一眼。

  左少白心中明白,如若這兩人不能及時調息,恐將失去武功,當下說道:“兩位的功力半斤八兩,再鬥下去,非斗的兩敗俱傷不可,最好是不要再打了。”

  他心知,此時此情中,兩人不便回答於他,也不待兩人回答,轉身大步而去。哪知事情竟是大出了他意料之外,行不過十餘步,突聞一個微弱的聲音傳來,道:“站住。”

  這聲音雖是微弱,但卻充滿著憤怒。左少白呆了一呆,停了下來。

  但聞另一個微弱的聲音傳來,道:“你如是有骨氣的人,等我們一個時辰。”

  左少白仰臉望望天色,道:“好吧!在下就等你們一個時辰。”原地坐了下來。

  果然,一個時辰之後,那面南而坐的黑衣人,首先站了起來。那面北坐的黑衣人,不甘示弱,緊隨著也站了起來。兩人對望了一限,齊齊對左少白行來。

  左少白看兩人來意不善,急急站起身子,道:“兩位指明要在下留下,不知有何見教?”

  左面一人冷冷道:“誰要你多管閒事?”

  右面一人接道:“不錯,我們打架,與你何干?誰要你多事排解?”

  左少白道:“在下是一片好意,兩位都已到了力盡筋疲之境,如若再打下去,定然是一個同歸於盡之局,既是無法分出勝敗,還打個什麼勁呢?”

  左面黑衣人道:“你話雖說的不錯,但卻破壞了我們的誓言,還要害我們從頭來過。”

  右面一人冷笑一聲,接道:“我們已在此打了三個多月,始終難以分出勝敗,今夜相約,不死不休,想不到正在生死將分之際,卻被你多事插手,這筆賬只好算到你頭上了。”

  左少白仔細看了兩人一眼,見兩人都不過二十三四的年紀,心中好生奇怪,忍不住說道:“兩位年歲不大,何以結下了這般深仇,非得分出死活不可,打了三月,勝負難分,足見兩位的武功相若,再打下去,有何好處?”

  左面黑衣人道:“不錯,我們本身無仇,但這場架,卻是不能不打。”

  右面一人接道:“我們不但無仇無怨,彼此之間,還有惺惺相惜之心,可是我深受誓言限制,兩人之中,必有一人得死。”

  左少白心中一動,想到自身悲慘的遭遇,忍不住說道:“兩位本身無仇,那怨恨定然結在上一代了,可是殺父之仇?”

  左面一人冷冷接道:“雖不是殺父之仇,卻是殺師之恨,師徒如父子,也算是不共戴天之恨。”

  右面一人道:“我們各在恩師靈前,立下誓言必報此仇,是故,難以並存於世。”

  左少白點點頭,道:“兩位言之成理,但不知兩位的恩師何以結仇?其錯在誰?”

  右面一人搶先答道:“上一代的恩怨詳情,我們為人弟子,縱然知道,也是不願為外人道及,但家師確是死在他的師父手中,這個仇豈能不報?”

  左面一人冷冷說道:“家師也死在令師手中,上一代謝世而去,只有咱們做弟子的清算這筆帳了。”

  左少白道:“怎麼?兩位的師父是互傷而死嗎?”

  右面一人點點頭,道:“各中一掌,同歸於盡。”

  左少白嘆息一聲,道:“如是兩位再打下去,也要重蹈上一代的覆轍,同為玉碎,不如聽在下勸告之言,彼此握手言和,不用再比試了。”

  左面一人嘆道:“話是不錯,但兄弟卻是不能聽從。”

  左少白道:“既知我言不錯,為什麼又不肯聽從呢?”

  右面一人接道:“在下也不能聽,除非是……”

  左少白道:“除非怎樣?”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3-30 11:15:50

三二

  左面一人道:“我們兩人都在恩師的靈位之前,許下誓言,如不能報得師仇,一死方休,除非有一人能擊敗我們連手合擊之勢,方可罷手息爭。”

  左少白奇道:“為什麼要立下這樣一個誓言呢?”

  右面一人接道:“那人如能同時擊敗我們兩人連手之力,足證他強過我們甚多,如是不聽他的排解,他如殺我們其中一人,自是易如反掌,我們這場生死的搏鬥,如何還能繼續的下去?”

  左面一人道:“你排解了我們的決鬥,自己惹上了麻煩,怪不得我們了。”

  左少白道:“在下極願一試兩位的高招,但我得事先說明一點,那就是兄弟並無逞強好勝之心,全是為了排解兩位這場不死不休的龍爭虎鬥,兩位請出手吧!”

  左面一人問道:“咱們兩人敵你一個,事實上不太公平,拳腳兵刃,由你任擇一樣!”

  左少白暗道:“這幾年雖然也練拳掌,但終歸是未具奇招,倒不如動兵刃的好,恩師常說這王道九劍,可擋群攻。今日正好一試。”

  心念一轉,唰的一聲,拔出長劍,道:“好!咱們在兵刃上試幾招吧!”

  左面一人回身一躍,撿起地上長劍。右面黑衣人,也撿起地上一對判官筆,分由兩側圍了上來。

  那仗劍的黑衣人道:“小心了。”唰的一劍,“野火燒天”斜裡刺來。左少白身子一側,讓過一劍。

  那手執判官筆的黑衣人,卻突然欺到身後,雙筆齊出,“野馬分鬃”分點左少白兩處穴道,那使劍的黑衣人一擊未中,第二劍“平沙落雁”緊隨削到。

  左少白一劍“祥雲繚繞”,閃起一片劍氣,雙筆長劍,盡被逼開。兩個黑衣少年齊齊被迫得向後退了一步,但一退即上,動作迅快至極,劍筆交相攻出,招數凌厲辛辣,著著指向左少白的要穴。

  左少白施展大悲劍法拒敵,竟把兩個強敵前後夾攻的招術盡都接下,從容不迫,借勢還擊,攻中有守,守中有攻。

  要知這大悲劍法乃劍中最為精博之學,施展開來,當真是劍光繞體,招招制敵機先,兩個黑衣人備攻了二十餘招,仍是難以欺近左少白身側一步。

  左少白初次和人動手,心存畏懼,意念受制放不開手,打了幾招之後,劍招也漸純熟,懼敵之意,也逐漸消退,守勢更形嚴密。

  三人又鬥十餘合,那仗劍的黑衣人,突然收劍躍退,抱拳一禮,道:“兄台劍法精奇,兄弟自知不是敵手,甘心認輸。”啪的一聲,棄了手中長劍。

  那手使判官筆的黑衣人,也緊隨收筆而退,道:“多承劍下留情。”也把雙筆投擲地上。

  左少白收了長劍,抱拳笑道:“兩位,承讓了!”心中卻是暗暗奇怪忖道:這兩人毫無敗象,再打上幾十合,足可支撐,不知何以卻甘願棄去兵刃,認敗服輸?

  只見那使劍的黑衣人一抱拳道:“兄弟黃榮,請問兄台尊姓大名?”

  左少白道:“在下左少白。”

  那手使判官筆的少年,欠身接道:“兄弟高光。”

  左少白道:“兩位能夠罷手言和,給在下一個面子,實使在下感激,咱們青山綠水,後會有期,在下就此別過。”還劍入鞘,抱拳一揖,轉身大步而去。

  行約四五里路,忽聞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步履之聲,回首望去,只見黃榮、高光,並肩急奔而來。左少白放慢腳步,等待兩人追到,微微一笑,道:“黃兄、高兄,追趕兄弟,不知有何見教?”

  黃榮道:“我們兩人心慕左兄的武功,和大仁大義的俠情,敬佩不已,待地趕了上來,尚望左兄不棄下愚,答允我等結伴隨行,也好隨時請領教益。”

  高光道:“在下和黃兄,都是師父收養的孤兒,是以對師門的眷念極深,十年來,我們心中一直耿耿難忘為師父報仇的事,埋首苦練武功,別無雜念,適才得左兄排解,使咱們化敵為友,頓覺四海茫茫,無家可歸。黃兄心慕左兄的豪情俠骨,兄弟亦為左兄的仁義傾倒。我們雖然早知上一代的恩怨,只不過為了虛名之爭,兩位老人家臨去之前,並未讓我們下一代再作決鬥,只是兩俠傷勢極重,遺言未完,人已死去。我和黃兄動手打過幾仗之後,互為傾倒,每當打完了一仗之後,對坐調息,明月清風,縱論身世,竟然同是父母棄養的孤兒。”

  左少白忽然長嘆一聲,接道:“我雖未為父母棄養,但身經之苦,目睹之慘,只怕是尤在兩兄之上……”忽然覺出,不該這般截斷別人未完之言,自說自話,趕忙改口說道:“兩位既然英雄相惜,為何不握手言和,還繼續的打下去?”

  高光長嘆一聲,道:“我們比試了三個多月,勝敗未曾分明,情義卻與日增。談起兩位老人家死時情景,竟是一般短促,印證所得,兩位老人家確無讓我下一代為他報仇之意。這時,我們都已有些後悔,為師父復仇的豪氣早已消去,但因我們在交手之前,都在師父墳前立下誓言,不分勝敗,誓不罷手,除非有一人能夠同時把我們兩人連手之勢擊敗……”

  左少白暗暗忖道:“這理由未免太牽強了,你們比試武功,為什麼要加上這一條無關緊要的約條呢?”

  只聽黃榮道:“左兄心中對這一條約言,想必心中所疑,恐還將誤會我們兩人無中生有,自己造出來的謊言。”

  左少白暗道:“這條約言,和你們比武之事,互不相及,自然是捏造的了。”口中卻不言不語。

  黃榮嘆道:“難怪左兄多疑,就是我們兩人事前也為這條約言奇怪,今得左兄迫使我們棄劍服輸之後,才想恩師遺澤廣被,特地為我們留了一條生路。”

  左少白奇道:“怎麼?這條約言,是令師遺言所立麼?”

  黃榮道:“不錯,兩位老人家去世之前,時機甚短,已然無法多言,但又知我們身受培養深恩,日後必要為他報仇,如若正面阻止,反將更堅我報仇意志,念在恩師彌留之際,立誓以明心跡,老人家自知逝世在即,故意輕描淡寫,遺留下兩句讓人難解的約言說,日後替他報仇時,如遇上排解之人,你們就合力打他一個,如是勝人不過,這仇就不用報了。言罷閉目而逝。此情此言,兄弟已和高兄印證無誤,自是不會錯了。兩位老人家用心良深,自非我等能夠思悟透徹,但我等敗在左兄的劍下之後,很多不明之處,都恍然而悟了。”

  高光接口道:“當時我們對此遺言並無深思,直到和黃兄比試了幾場之後,互生惜愛,談起此事,才想到兩位老人家的遺言之意。當時我們自作聰明的找了一個解釋理由,想排解之人,如若能擊敗我們兩人連手之力,武功自是強過我們甚多,如是不聽他排解之言,他如想殺我們其中一人,自是易如反掌。武林中有不少前輩大俠,心存此念,殺一人救一人,總是強過兩人同死,不論殺了我們哪個,這場架自然是打不成了。”

  左少白道:“話雖不錯,但卻太過單純,我想兩位老人家遺言含意,決不至此。”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3-30 11:16:00

三三

  黃榮道:“不錯,兩位老人家遺言含意深博,原非我等一時間可以瞭解,但和左兄動手之後,在下又發覺兩位老人家遺言一個隱密,那就是我和高兄的武功,雖然各有所宗,但卻似同出一源,每至用到險惡之處,保命絕招,幾乎是一樣手法。此等情形,使我們決死相搏之戰,只有一個必然的結局,那就是同歸於盡。”

  左少白道:“不論兩位老人家遺言,是否還有未曾發覺之秘,但黃兄和高兄既已捐棄嫌怨,實為兄弟樂聞之事,有道是不打不相識,但願兩位經此一戰,化死敵為知友,不再為人間造成慘事,那就好了。在下還有緊要之事,不便奉陪,咱們就此別過……”

  高光急急說道:“左兄,再請留步片刻,聽我等一言。”

  黃榮接口說道:“我等得以保全性命,全為左兄所賜,極願隨護身……”

  左少白苦笑一下,接道:“兩位豪邁俠情,兄弟感激不盡,只是我身負大冤,遍地仇蹤,隨時都可能遇上惡戰,如若和兩位結伴同行,豈不是拖累了兩位嗎?咱們萍水相逢,一見如故,來日方長,後會有期,兩位珍重了。”

  黃榮、高光互望了一眼,齊聲說道:“左兄請再聽我等一言,如非我等瞧出左兄,行色忽急,心事重重,也不敢冒昧追來了。”

  左少白沉吟一陣,道:“非是兄弟孤僻冷傲,實因我處境險惡,此刻所以能暫時平靜無事,那是因為我行蹤尚未洩露武林……”

  黃榮接道:“我等之命,為左兄所救,豈不該盡力報效?”

  左少白接道:“兩位盛情可感,但兄弟……”

  黃榮縱聲長笑,笑聲悲壯豪邁,直衝霄漢。笑聲停下之後,緩緩說道:“左兄既怕我等無能,拖累於你,在下等就此別過吧!”抱拳一揖,轉身而去。

  高光輕輕嘆息一聲,道:“我等情出衷誠,想不到左兄卻是這般的見拒。”緩緩隨在黃榮身後而去。

  左少白眼看兩人含帶羞惱而去,心中大感不安,長嘆一聲,高聲說道:“兩位請聽兄弟一言如何?”

  黃榮回身苦笑道:“咱們兄弟自知藝不驚人,難和左兄攀交。”

  左少白嘆道:“兩位盛情可感,但兄弟卻有苦衷,如若兩位當真不怕兄弟拖累,兄弟這裡謝領盛情了。”

  黃榮哈哈一笑,道:“左兄如不見棄,我等極願竭盡所能,助左兄洗雪身負沉冤。”

  左少白黯然一笑,道:“兩位可知兄弟的仇人是誰嗎?”

  高光道:“這個兄弟不知。”

  左少白道:“兄在下的仇人包括當今武林中九大門派、四門、三會、兩大幫。”

  黃榮、高光同時聽得一呆,良久答不出話。

  左少白道:“兩位該明白了吧!只要兄弟的身份一旦洩露,整個的武林中人,都將開始追殺於我,兩位何苦為了兄弟一人,和天下武林人物作對?”

  黃榮接道:“左兄不過二十左右,何以竟然和九大門派,四門、三會、兩大幫全都結下了仇恨呢?”

  左少白道:“說來話長,一言難盡,兄弟這冤仇,結在了上一代的身上,殺父之仇,滅門之恨!”

  高光接道:“左兄總不能殺盡天下武林人物,來為令尊報仇?”

  左少白道:“冤有頭,債有主,天下武林人物雖然個個有心要殺兄弟而後甘心,但兄弟並未把天下武林人物,個個都視作深仇大敵,但我將盡畢生之力,找出個中原因,使真像大白於世,誅元兇以慰父母之靈,公佈真像於天下,為家父洗雪蒙受之冤。”

  黃榮臉色一片嚴肅,緩緩說道:“兄弟有幾句不當之言,說出之後還望左兄勿怪。”

  左少白道:“但請指教,兄弟洗耳恭聽。”

  黃榮道:“千夫所指,天下人皆曰可殺,其間定然有些道理,如是左兄查明真像,確實錯在令尊,那又將如何呢?”

  左少白道:“果真如此,兄弟自當代父領罪,以滿腔熱血謝罪武林。”

  黃榮一伸大拇指,道:“只憑左兄這一句話,兄弟就願追隨身側,甘心效命。”

  高光道:“兄弟亦有此心。”

  左少白嘆息一聲,道:“二兄這般垂青兄弟,實使人感激莫名,不滿兩位,兄弟一人亦覺出勢孤力單,難有作為,萍水相逢,竟得兩兄慨允相助,這或是家父在天之靈相佑了,二兄在上,請受兄弟一拜。”

  一撩衣襟拜了下去。

  黃榮、高光急急拜倒地上,道:“這叫兄弟等如何敢當?”

  三人對拜了兩拜,相扶而起。黃榮微微一笑,道:“從此刻起,咱們都將唯左兄之命是從,武林中原無長幼之序,左兄武功強過我等甚多,那也不用序年庚,論長幼了,咱們遵你為兄就是。”

  左少白道:“不成,咱們平輩論交,豈可不序年……”

  高光接道:“蛇無頭不行,鳥無翅不飛,咱們今日結盟,原為傾服左兄的豪情武功,左兄如若要想查雪沉冤,也非咱們三人之力所能完成,兄弟之意,借今宵創立一個盟號,由左兄擔當盟主,日後也好收容一些性情中人,做出一番事業,既可洗雪左兄身負沉冤,亦可掃蕩妖氣,為武林樹立起正義標識。”

  黃榮道:“高論,高論,那名號也不用多想了,開宗明義,做正義幫如何?”

  左少白道:“這口氣未免太大,眼下還是先別決定的好,萬一兄弟查明真像之後,錯在家父之身,豈不是有辱正義二字。”

  黃榮嘆息一聲,道:“左兄的風骨,實非常人能及,就以左兄之意,盟不定名,但咱們擁你為主就是。”

  高光道:“不知盟主眼下行蹤何去?”

  左少白道:“家父死前,告訴兄弟,在一位友人處,寄存了很多東西,我想那寄存之物,定然十分重要,必得先行取得,然後才可求證真像。”

  黃榮道:“既是如此,急不如快,咱們就此趕往。”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3-30 11:16:10

三四

  左少白道:“兄弟未明真像之前,最好先行匿名埋姓,隱秘行蹤,免得先招來強敵追殺。”黃榮、高光齊聲應道:“那是當然。”

  三人計議停當,立時動身趕路。這一日中午時分,到了岳陽城南的榆樹灣。那榆樹灣,只不過是一個數十戶人家的小村莊,村中之人,大都務農為業,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一片純樸之風。

  左少白、高光、黃榮,為了不引起武林中人注意,都換作鄉人裝束,布衣布鞋,兵刃也都用布包起,三人先在榆樹灣環繞了一週,才緩緩進了村中。

  只見一個老人手中拿著蒲扇,坐在樹下乘涼,左少白走了上前,抱拳一禮,道:“借問老丈一聲,這可是榆樹灣嗎?”

  那老人道:“不錯,三位客官,找哪一家?”

  左少白道:“有一個劉瞎子,可住此處?”

  那老人上下打量了左少白一眼,道:“劉瞎子麼?住村西頭一座竹子搭成的草舍裡,那孤零零一座房子,好找得很。”

  左少白道:“多謝老丈。”緩步向西行去。

  只聽那老人自言自語地說道:“奇怪呀!四五年沒有外人找過的劉瞎子,這幾天倒是遠客盈門,川流不息。”

  左少白心中一動,加快腳步行去。

  村西頭是一片翠綠的田野,果然有一座孤零零的茅舍,矗立在一片翠竹環繞中。

  黃榮低聲說道:“那座茅屋,想必是了,咱們過去瞧瞧吧!”

  左少白看到了那座茅屋之後,忽然覺著腳步沉重起來,不知父親托存遺物,是否還在,是不是和他蒙受的沉冤有關?那劉瞎子是何等的一個人物,父親為什麼要把遺物,托他保存?

  忖思之間,已然到茅舍前面,只見柴扉輕掩,高高掛著一個木牌,寫著:“劉瞎子摸骨談相。”

  左少白揚手在柴扉上拍了兩下,道:“有人在嗎?”

  只聽裡面傳出個沙啞的聲音,道:“可是摸骨的嗎?請進來吧!”

  左少白推開柴扉,只見院中長滿了亂草,堆積著落葉,無人打掃,想是只有那瞎子一個人,住在此地。

  高光搶先進入廳堂,只見一個長發亂披,衣著襤褸,花髯垂胸,雙目全盲的老人,坐在一張木桌之後,不禁眉頭一皺,暗道:不知左老前輩生前,何以會把遺物,托存於這樣一個人物保管?

  那劉瞎子似已聽到有人進入廳堂,起身說道:“請坐在對面竹椅上。”

  黃榮、左少白緊隨著走了進來。

  劉瞎子雙目雖瞎,但耳朵卻很靈敏,竟然從腳步聲中,辨出了來人多寡,當下說道:“三位請隨便坐吧!老朽雙目全盲,不便離坐迎客。”

  左少白道:“我來驚擾老前輩的清修,還望海涵。”

  劉瞎子道:“老朽以命卜所得,勉度歲月,自是歡迎客人上門,而且愈多愈好,如是都不來了,老朽豈不要活活餓死。”

  左少白暗中留神打量他的神色、舉動,毫無可疑之處、才緩緩說道:“晚輩等並不是求卜來的。”

  劉瞎子奇道:“那你們來此作甚?”

  黃榮道:“咱們盟主來此打聽一事,你如能據實相告,咱們多把銀錢給你就是,以後你也用不著賣卜度日了。”

  劉瞎子道:“老朽雙目雖盲,但尚有一技之長,用度歲月,那是勉強夠用了,意外之財,老朽決不接受。”

  左少白道:“老前輩乃風塵中的高人,晚輩……”

  劉瞎子急急接道:“老朽賣卜算命,賺錢餬口,幾位可不要給老朽高帽子戴。”

  左少白輕輕嘆息一聲,道:“晚輩提起一人,老前輩想必識得?”

  劉瞎子道:“不識,不識,除了來此卜命之外,老朽從不識人。”

  左少白聽他口風嚴謹,更是放心,當下低聲說道:“白門故友托存之物,是否還在?”

  劉瞎子似是突然被人打了一拳,全身一顫,道:“此刻是何時光?”

  左少白道:“日暮黃昏夕陽紅。”

  劉瞎子全身一陣抖動,一句一字的說道:“黃泉路上無宿處。”

  左少白道:“客從西域佛心來……”

  劉瞎子突然伸手抓起靠在坐椅上的竹杖,道:“你是什麼人?”

  左少白道:“晚輩左少白。”

  劉瞎子突然一抬右臂,手中竹杖疾如電光石火一般點向左少白的前胸。

  左少白吃了一驚,道:“劉老前輩……”喝叫聲中,一躍避開。

  高光雙手一翻,一對判官筆,已分握手中。

  劉瞎子手中竹杖的攻勢迅快異常,左少白一躍避開,第二杖又接連點了出來。

  左少白看他點來竹杖,呼呼風生,暗藏甚多變化,心中暗暗讚道:“此人不但武功高強,而且內力亦是不弱。”身子一閃,又一躍避開。

  高光突然橫裡一探身子,手中一對判官筆齊齊掃出,架住了那劉瞎子手中竹杖,道:“老丈暫請停手。”

  劉瞎子道:“老夫也不怕你們逃走。”收了竹杖,退到一側。

  左少白抱拳道:“晚輩左少白,家父乃白鶴門中左鑑白。”

  劉瞎子冷笑一聲,接道:“你可是欺我目難見物,看不到你嗎?”

  左少白楞然說道:“家父遇難之前,曾經告訴晚輩,如若倖存人世,來找劉老前輩,取回他托存的遺物,晚輩幸得未死,如約而來……”

  劉瞎子又翻了兩個白眼,道:“這就奇怪了。”

  左少白道:“怎麼?可是晚輩約暗語不對嗎?”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3-30 11:16:20

三五

  劉瞎子道:“你不是昨天剛剛來過嗎?”

  左少白吃了一驚,道:“什麼?”

  劉瞎子道:“昨日來了一個年輕後生,說是左鑑白的遺孤,聯絡暗語,一字不錯,想那暗語,只有老夫和令尊約定,其間再無別人知道,他能說出一字不錯,那自然不會冒充了。”

  左少白心神大震,連連跺腳,道:“那人會是誰呢?怎的竟然知道這秘密約訂的暗語?”

  高光突然冷冷插了一句,道:“老前輩,你這一雙眼睛,是真盲,還是假盲?”

  劉瞎子道:“不瞞三位,老夫這眼睛,並非全盲,但也只不過可見到四五尺內的景物,而是隱隱辨貌,難見詳微。”

  黃榮道:“老前輩既然可見四五尺內的景物,想來定然對那昨日來此少年,留下了極深刻的印象,不知是否可以指出他的特徵?”

  劉瞎子沉吟了一陣,冷冷說道:“老夫縱然記得,但也不會說給你們,如若那人是假冒而來,老夫又如何能信得過你們不是假冒?”

  左少白急道:“晚輩這約定隱語,可有錯誤麼?”

  劉瞎子道:“一字不錯。”

  左少白道:“這隱語既然不錯,老前輩何以還是不肯相信晚輩?”

  高光個性爽直,接道:“天下人都可以假冒,但決無人假冒別人的兒子。”

  劉瞎子接道:“但那人說的隱語,也是一字不錯,這隱語只有那左鑑白和老夫知道,如非由左鑑白親口說出,別人如何得知?”

  左少白長長嘆息一聲,道:“老前輩請仔細的想一想,那人說的隱語,當真是一字不錯麼?”

  劉瞎子道:“這幾句話,在老夫的心腹之間,翻騰了十餘年,別說錯了,就是稍為猶豫一點,老夫也要好好盤問他一下。”

  左少白道:“老前輩可問了那人的姓名麼?”

  劉瞎子道:“當年老夫相故友左鑑白約訂隱語之時,有言在先,不追問來人的身世姓名,我想那是令尊深謀遠慮的用心,他仇蹤遍地,只要和他有關的人物、事情,隨時都有人暗中監視,老夫如若盤問那人身世、來歷,或將會洩露機密,老夫受人之託,忠人之事,自是不便擅背約言,盤問來人的身世和姓名了。”

  左少白長嘆一聲,道:“晚輩千里迢迢,趕來此地,想不到一日之差,落下了一場大恨。”

  劉瞎子緩緩坐了下去,道:“孩子,你當真是我那故友左鑑白的骨肉嗎?”

  左少白道:“老前輩如不相信,晚輩當就記憶所及,說出家父的形貌。”

  劉瞎子道:“昔年之事,老夫雖然不知詳情,但卻約略的知道梗概,只要老夫能確定你是故友之子,極願就我所知,告訴你一些經過。”

  左少白道:“老前輩要如何才能夠相信?”

  劉瞎子道:“令尊在世之日,叱咤風雲,江湖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能夠說了他的形貌,實不足取信老夫。”

  左少白道:“這就叫晚輩為難了。”

  劉瞎子道:“不用為難,老夫倒有一個可行之策。”

  左少白道:“願聞高見?”

  劉瞎子道:“白鶴門下,有三招救命絕學,老夫以手中竹杖,和你過招,我雙目雖然無法看的清楚,但你只要施用出來,老夫必可感覺得到。”伸手抓起竹杖,接道:“咱們現在試試吧!”

  左少白心中暗暗叫糟,口中卻急急接道:“老前輩這法子雖好,但晚輩卻不會白鶴門下的武功,難以奉陪。”

  劉瞎子竹杖一頓,道:“胡說,老夫幾乎被你騙過去了。”竹杖一揮,呼的一招“橫掃千軍”,攔腰掃了過來。

  這室中地方不大,他這一杖橫掃,佔滿了整個房間,左少白如不硬接他的杖勢,只有退出室外。

  高光怒聲喝道:“不講理的瞎老頭兒,我家龍頭大哥,只不過是不願和你一般見識,才這般謙讓,難道怕你不成?”

  喝聲中左少白已然閃出室外。黃榮隨在左少白的身後,退出了室外,高光卻避到室角,躲開了那重重杖影的一擊。劉瞎子目力雖然不行,但耳朵的靈敏,卻非常人能夠及得,竟然聽出還有一人未曾出去,竹杖一伸“金龍探爪”,點向了高光。

  這時,高光那一雙判官筆,已然取在了手中,左手一揮“手揮五弦”,擋開了竹杖,右手判官筆一招“飛錢撞鐘”,點了過去。劉瞎子身子一個斜裡翻身,避開了判官筆,竹杖連連伸縮,眨眼間,連攻四招。這四招不但招術詭奇,靈幻莫測,而且力道也十分沉猛。

  高光雙筆齊揮,左封右擋的才算把三招讓開,剛準備反擊,忽見那劉瞎子一收竹杖,倒躍而退,竹杖一挑軟簾,閃入內室之中。高光一皺眉頭,道:“黃兄快去攔住後窗,別讓瞎老兒溜了。”

  黃榮唰的一聲,拔出長劍,疾躍而去。左少白口雖未言,但心中也已動了懷疑,暗道:一個身負如此高強武功的人,豈肯在這等荒涼的所在,一住十餘年,為人卜命度日,唉!可惜父親生前談起這劉瞎子時,未曾提到他是否有著很好的武功?

  只見高光雙筆護住前胸,高聲說道:“瞎老兒,你有什麼苦衷和為難之處?儘管說出來就是,咱們決不強你所難,如是想躲起不見,我可要放把火燒你這座茅草棚了!”

  但見軟簾一起,劉瞎子緩步走了出來,右手中多了一把匕首,冷冷說道:“那一個躲你們了?哼!我劉瞎子也是一條頂天立地的漢子,可憐我雙目已盲,無法替我那左大哥報仇雪冤,忍辱偷生,替他保存遺物,我雖然不知那是何物,但想來定然重要異常,是以我不能死,但此刻不同了,左大哥托存之物,已有他繼承衣缽的人取去,劉瞎子死亦無憾,今日我倒要和你見個真章,拼得一個我夠本,拼得兩人也算替我們左大哥報個仇了……”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3-30 11:16:30

三六

  他微一頓,接道:“不論你們用什麼方法,也別想讓我說出一點秘密來,我劉瞎子眼黑心不黑,事先說明白,我這把匕首通體有劇毒,見血封喉,原來留作為我那左大哥報仇之用,但你們既然找上門來,那是更好不過,如若我打你們不過,這把毒刀,就是我自裁之物!”

  左少白道:“老前輩請放下兵刃,咱們推心置腹開誠布公的談談。”

  劉瞎子道:“不用談了,我已知你是誰。”

  左少白暗暗忖道:這人雙目難見景物,偏是又這麼認定死理,當下說道:“老前輩認為我是誰呢?”

  劉瞎子道:“我雖不知道你的姓名,但卻知道你們是一丘之貉,哈哈,想從我劉瞎子的口中,掏出什麼消息,那是白費一番心機了。”

  高光雙筆一順,怒道:“好啊!瞎老兒!我從來沒有見過你這般胡塗的人。”正待出手,突聽左少白嘆息一聲,道:“高兄,此事怪他不得,不用逼他了,咱們走吧!”

  劉瞎子冷笑一聲,道:“你們再去多請些高手來吧!就算是來上一百一千人,我劉瞎子也是一樣的不放在心上,哼哼,大不了是一條命。”

  高光憤怒退出,招呼黃榮,一齊離開了荒涼茅舍,說道:“這瞎老頭子,老的胡塗了,硬是不信盟主的身份,他不想想,天下哪有冒充別人兒子之理?”

  左少白道:“適才聽他之言,似是和先父交誼甚深,他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我不知白鶴門下的武功,那是難怪他要懷疑了。”

  高光道:“難道咱們就這般罷手了不成?”

  左少白道:“唉!眼下他已把咱們看成了不世之敵,如想取信於他,實是困難無比,別說他是先父的故友,就是和先父毫無交情,咱們也不能無緣無故的逼退死他,何況此事屈不在人,想不到一日之差,竟造成這大憾事!”

  黃榮道:“盟主見解精闢,調查細微,胸襟氣度無一不使人心折;但人心難測,難道不會故意裝作麼?”

  左少白又道:“看他形色的激忿,決不似偽裝做作,只有另行籌思一個法子……”

  高光突然接道:“我瞧那瞎老頭老奸巨猾,八成是假裝的。”

  左少白道:“江湖險詐,咱們固然是不得不防,但那劉瞎子卻不是險詐之人。”

  他幼小飽經難險苦難,流亡天涯,小小心靈中歷盡了悲歡離合,酸甘苦辣,這些磨折苦難,使他有了較常人為早的成熟,也使他養成過人的辨識善惡之能。

  那高光為人看上去奔放粗豪,不善心機,但卻是個粗中有細的人,搖頭說道:“棋差一著,滿盤皆輸,那遺物既然對盟主重要無比,豈可就此放手,不如咱們在附近隱藏起來,暗中查看那劉瞎子的舉動,再作決定如何?”

  沉默了很久的黃榮,接口說道:“此計雖佳,只是大耗時間,兄弟愚見,不如先使他失去反抗之能,生擒了他,然後再設法迫使他說出經過,那時,他縱想一死了事,也是有所不能了。”

  高光一挑大拇指道:“高見高見,這法子當真的不錯……”

  忽然一皺眉頭,又道:“不行,不行,兄弟和他動過手,實是一位勁敵,黃兄和兄弟都無法擒得住他,盟主武功雖高,也是難在一招之內,點中他的穴道,使他失去反抗之能。”

  黃榮接道:“不錯,那劉瞎子的武功,雖然難是盟主之敵,但決不在咱們兄弟之下,但左老前輩的遺物,又和盟主的關係重大,咱們勢在必得,說不得只好隨機權變了。咱們三人調勻真氣,閉著呼吸,重行潛入那劉瞎子的茅草棚中,各自選擇一個方位,藏起身來,然後出其不意點了他的穴道。”

  左少白道:“兵不厭詐,手段雖然有欠光明,但也算不了什麼,只是他乃先父故友,如何能這般對他?何況他頗有風骨,如他堅不吐露,又當如何?”

  黃榮沉吟了一陣,道:“如若此策不可行,那就只有軟求一途了。”

  左少白道:“先父昔年,不肯傳授我白鶴門下武功,至使我不知本門中救命三招,自是難怪他生出疑心,眼下緊要的,是如何讓他相信於我?”

  高光道:“我瞧是沒有法子,那瞎老頭固執得很。”

  黃榮忽然一拉左少白,低聲說道:“有人來了,咱們快些藏起身子。”

  只聽得得蹄聲逐漸行近,一匹白色高大駿馬,緩緩放步而來。

  馬上是一位身著華衣的少年,二十四五的年紀,面如冠玉,眼似朗星,馬鞍上掛了一柄長劍,紅色的劍穗,隨風飄飛。

  只見那駿馬行到劉瞎子的茅舍外面,突然停了下來,四面望了一眼,緩緩下了馬背,直向茅屋中走去。

  黃榮低聲說道:“這人華衣駿馬,一派富家公子氣質,何以會光臨那劉瞎子的茅屋?咱們瞧瞧去吧!”

  左少白道:“行蹤確有可疑,但他神定氣足,分明是個身負上乘武功之人,咱們如若追蹤而去,只怕要被他發覺。”

  高光道:“盟主如此多慮,豈不是永無成事之日,在下之見,縱然被他發現,也不要緊,還是過去瞧瞧的好,也許這人就是那騙取劉瞎子保存遺物的人?”

  左少白道:“好!有勞兩位在此相候,我去瞧瞧,如若我被發覺,甚至鬧翻動手,兩人亦不要過去相助,想法子追查他落腳之處就是。”

  黃榮道:“好,但我和高兄也分開去,設法查他的落足行蹤。”

  左少白一提真氣,疾掠而出,落在路中,又緩步向那茅屋走去,將近茅屋,突然轉身一躍,斜斜飛出了一丈多遠,伏身在竹籬之下。

  探首望去,只見那華衣少年正和劉瞎子站在廳中說話。兩人似是在商討一件事情,左少白凝神聽去,隱隱可辨語聲。

  只聽那華衣少年說道:“……既已交出遺物,何必還要守住這一片荒涼的茅屋?”

  劉瞎子道:“人各有志,勉強不得,請上覆令師,就說我活的很好!”

  華衣少年道:“此事一旦洩露出去,整個武林上,都將和你結下了深仇大恨……”

  劉瞎子搖頭接道:“令師雖出於一片好心,但我已過慣了這等清淡生活,如若迫我離去,還有些不便之感。”

  那華衣少年還待開口,卻被劉瞎子推出了廳外,呀然一聲關上了木門。那華衣少年望著木門,長長吁一口氣,緩步退了出來,跳上馬背,放轡而去。他來的很慢,去勢卻快如飄風,眨眼之間,走的蹤影不見。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3-30 11:16:38

三七

  左少白正待挺身而走,忽見那緊閉的廳門忽然大開,劉瞎子也緩緩走出廳外。左少白心中暗道:“看來他是有意的隱住此地了,那華衣少年不知是何許人物,看氣度當非泛泛之輩,何以這劉瞎子對他竟是毫不客氣?”

  只見那劉瞎子凝目而立,側耳靜聽。左少白驀地警覺,趕忙閉住呼吸。

  那劉瞎子凝神聽了一陣,長長吁一口氣,來回在那落葉堆積的院子裡,打起轉來。顯然,他心中正有著一件難以決定的困擾,使他極為不安。

  左少白暗道:我何不借此機會,進入他房中瞧瞧,也許可以找出一點父母遺物,此舉雖然有欠光明,但誤會已成,也是情非得已了。

  心念一轉,閉氣長身而起,輕步繞向室後,一躍而過竹籬,閃入室中。那劉瞎子似是正在想著心事,竟是毫無所覺。左少白穿過廳堂,直入那劉瞎子的臥室。

  室中佈設十分簡單,一椅一榻外,別無長物,幾件破舊的衣服,散亂了堆在塌上,一條露出棉絮的被子,堆放在木榻一角,當真是家徒四壁,一無所有。

  左少白四顧一眼,緩緩走近木榻,正待伸手搜尋,突然一聲大喝,道:“什麼人?”

  左少白吃了一驚,縮回右手,貼壁而立,屏息凝神,連大氣也不敢出。

  只聽一個宏亮的聲音,道:“阿彌陀佛,老衲四戒,打擾劉施主了。”

  左少白突然想起了生死橋前一段艱苦的血戰行程,那身軀高大的和尚,和那隻燦爛生光的月牙鏟,留給了他極深的印象,也留給他血的記憶,是以聽得那人自報法號之後,登覺熱血沸騰,幾乎忍不住要衝出房去。

  只聽那劉瞎子高聲說道:“大師降臨寒舍,可是想推算流年嗎?”

  四戒大師長長嘆息一聲,道:“劉施主風塵奇人,老衲訪查了數年之久,才找到劉施主隱跡之處,想和劉施主研談一段昔年武林的公案。”

  劉瞎子冷笑一聲,道:“老夫雙目已盲,借命卜以度年,對武林中事,從不問聞,大師只怕是找錯人了?”

  四戒大師道:“劉施主不用欺騙老衲了,老衲費了數年之功,明查暗訪,才找到此地,只望能和施主談談昔年一段……”

  劉瞎子怒聲喝道:“談什麼?”

  四戒大師道:“有關白鶴門一百餘口的血債往事。”

  §第七章 初試好身手

  左少白但覺鼻孔一酸,禁不住滾下來兩行英雄淚水。他幼年飽經憂患,控制之力大大的超越了他的年齡,強自按下心中激動的情緒,凝神聽去。

  只聽劉瞎子冷冷說道:“這個老夫一字不知。”

  四戒大師又是一聲深長的嘆息,道:“老衲為此,奔走了數年之久,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劉施主的隱居之處。”

  劉瞎子似已聽得不耐,手中竹杖啪一聲敲在地上,冷冷接道:“大師來此之意,可是想逼迫我劉某人嗎?”

  四戒大師道:“這個老衲不敢,但老衲費了數年之功,找出了劉施主的下落,只是想證實我心中一些疑問。”

  劉瞎子似是已被四戒大師說動,語氣大見緩和地說道:“什麼疑問?”

  四戒大師道:“昔年本派和天下各大門派連手追殺白鶴門一段公案,老衲心中至今存疑,只因當時眾議已成,老衲和幾位同門師兄,雖覺事情可疑,但因手中沒有證據,又無法指出真兇,因此無法阻止,眼看著一段驚心動魄的慘劇,在武林中演了出來。”

  劉瞎子冷漠地接道:“你既知事有可疑,為什麼卻不肯挺身而出,替那左鑑白辯幾句呢?可是怕眾怒難犯,惹火上身,燒了自己嗎?”

  四戒大師道:“當時情形,眾情激昂,敝派掌門人,亦是被害人之一,代掌門戶的一位師兄,心切掌門被害之仇,怒火高燒,已失去了自制之能,本門中規戒甚嚴,老衲如若出面阻攔,不但無濟於事,恐還將火上加油,只好三緘其口,默然不言了。”

  劉瞎子道:“你既然當時心有所疑,但卻坐視一幕慘劇演出,如今已事隔十餘年,還來問它作甚?”

  四戒大師道:“正因那慘劇觸目驚心,才使老衲寢食難安,決心要查個水落石出把真像公諸天下,替那白鶴門洗刷沉冤。”

  劉瞎子冷冷說道:“白鶴門遭冤慘死一百餘口,你如查出了真像之後,可要替他們報仇雪恨嗎?”

  四戒大師呆了一呆,道:“此事牽連廣闊,老衲也算是造此慘案的凶手之一,但老衲卻敢指日發誓,雖然參與其事,但卻沒有妄傷白鶴門中一人。”

  劉瞎子冷冷說道:“你既不能替白鶴門一百餘口的遭冤之人報仇,又是參與這場慘案凶手之一,查明了此事,徒增愧疚之心,我瞧你還是不問的好。”

  四戒大師道:“天地間有浩然之氣,武林中亦應有心存正義之人,老衲早已對此事有了懷疑之心,豈忍令白鶴門含冤千古,老衲既然無法為他們白鶴門一百餘口含冤而死的人報仇雪報,但如將此事真像,公諸於武林之中,亦可稍安老衲愧疚之心,武林代有人才出,不乏正義執劍人,真像大白於世,那造出這場慘局的元兇罪魁,自會有人找他們清算這筆血債,老衲也算了去一樁心願。”

  劉瞎子忽然嘆一口氣,道:“少林派能被武林等作泰山北斗,並非無因,大師可謂有心人了。”

  劉瞎子道:“世道沉淪,人心不古,劉某人再也不相信武林中有正義二字,咱們道不同不相為謀,大師你請便吧!”

  四戒大師道:“劉施主請暫息心中不平之火,再聽老衲一言如何?”

  劉瞎子沉吟了一陣,道:“好吧!我就姑妄聽之。”

  四戒大師道:“白鶴門含冤之事,已成過去,百餘口無辜人也不能死而復生,眼下老衲唯一能作的事,也就是替那白鶴門掌門人左鑑白洗雪沉冤,使真像公諸武林,但踏破鐵鞋,尋遍天下,只有你劉施主一個人,知道內情,你如不肯說出,豈不使亡友死而含恨,百餘口無辜人沉冤莫白了嗎?”

  劉瞎子黯然一嘆,瞎眼中滾下來兩行淚水。四戒大師合掌當胸,沉聲說道:“阿彌陀佛,劉施主請三思老衲之言。”

  左少白聽得暗暗點頭道:“這和尚,這幾句話,倒是說的不錯,不論白鶴門遭遇是何等慘,但這是非二宇,總得辨別清楚。”

  只聽劉瞎子緩緩說道:“你要問哪一樁事?”

  四戒大師道:“凡是與昔年白鶴門有關的事,老衲都想知道,但望劉施主亦能暢言所知。”

  劉瞎子竹杖在地上敲了幾下,道:“茅舍簡陋,無物待客,大師請入室中坐吧!”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3-30 11:16:50

三八

  四戒大師笑道:“出家人隨遇而安,咱們就席地而坐如何?”緩緩坐了下去。

  劉瞎子道:“如是昔年那少林掌門人是你,恐怕也不至鬧出這幕慘劇了。”

  四戒大師道:“當時情景,有如滿弦之箭,不得不發,縱然是老衲掌理少林門戶,也未必能阻止這幕慘劇。”

  劉瞎子道:“大師要問什麼?儘管問吧!我劉某知無不言。”

  四戒大師沉吟了一聲,道:“冰凍三尺,決非一日之寒,老衲心中雖然確信左鑑白無辜含冤,但現場情景,卻又使人無法為他洗刷,如是有人陷害於他,那陷害佈局的嚴密,實使人無懈可擊,劉施主心中所知,必然極多,理來千頭萬緒,恐怕有不知從何說起之感,倒不如由老衲逐條問起,劉施主暢所欲言,來得條理分明,易找出事端因果。”

  劉瞎子點頭應道:“大師說的不錯,但我劉某人必得先行說明一事,我那左兄含冤一事,那是毫無可疑了,但其中詳細的經過,我也有很多未盡瞭解之處,不便亂說。”

  四戒大師道:“我知道,那是有關左夫人,江湖上傳言頗多,老衲也就是因此生疑。”

  劉瞎子急聲說道:“什麼?大師之意,可是說我那嫂夫人,是一位壞人嗎?”

  四戒大師道:“她未必就壞,但她將是這段慘案中的關鍵人物。”

  隱身在室內,暗中偷聽的左少白,不自覺打了一個寒顫,暗暗忖道:“難道白鶴門滅門慘禍,當真的牽涉了我那生身母親不成?”但覺心中一片紊亂,不敢再想下去。

  只聽四戒大師說道:“劉施主和左鑑白,可是義結金蘭的兄弟嗎?”

  劉瞎子搖頭說道:“他是我救命恩人,唉!但他一直視我如兄如弟……”

  四戒大師輕輕咳了一聲,道:“這就是了,劉施主可識得那左夫人嗎?”

  劉瞎子道:“我在那白鶴堡,住了有五年之久,豈有不識左夫人之理?”

  四戒大師道:“老衲要冒昧問劉施主一句,你和那左鑑白相遇之時,雙目是否已盲?”

  劉瞎子道:“沒有,那時我雙目尚完好。”

  四戒大師道:“日後因何而盲?”

  劉瞎子道:“和人動手,遭了毒粉所傷,落得個雙目皆盲!”

  四戒大師道:“你在那白鶴堡,受盡了左鑑白的敬愛,何以離堡而去?”

  劉瞎子道:“左大哥雖然待我恩義如山,但那白鶴堡卻非我久居之地。”

  四戒大師道:“個中原因,可是和那左夫人有著關連嗎?”

  左少白只覺心頭一震,幾乎要失去控制,那四戒大師突然問出此等之言,決不是隨便出口,難道母親竟然是一位……但覺腦際一片紊亂,不敢再想下去。

  只聽那劉瞎子緩緩說道:“大師怎能這等問法?”

  四戒大師道:“大丈夫難保妻賢子孝,老衲就事論事,尚望劉施主能夠據實而言。”

  劉瞎子道:“這個,這個……”他這個了半天,仍是這個不出所以然來。

  但只這幾個這個,已如萬把利劍一般,刺入了左少白的心中,慈母親情,歷歷如繪,幾乎不敢再聽下去。

  四戒大師輕輕嘆息一聲,道:“老衲亦知此事和那左夫人名節有關,局外人實不便多問,何況那左夫人已然故世,不但劉施主不忍出口,就是老衲也是不忍探問,但事關白鶴門一百餘口無辜冤魂,和左鑑白沉冤真像,老衲不得不問,劉施主也不能不講。”

  劉瞎子黯然道:“我在那白鶴堡住了五年,和左大哥相處的情逾骨肉,左大哥英雄肝膽,視我如弟,我們之間,無所不談,他一心要把白鶴門,整理出一番氣象,卓立於武林之中,常和我談起整理白鶴門的大計,我亦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只有這一件事,卻未曾對我那左大哥說過。”

  四戒大師似是怕打擾了劉瞎子,口齒啟動,欲言又止。但聞劉瞎子嘆息一聲,接道:“我那左大嫂,平日看去,是一位品貌端莊的賢良夫人,左大哥待我情義深重,不避內外,經常邀我到內院中吃酒談心,商談大事,因而我和那左夫人,十分熟悉。”

  他似是儘量避免言及正題,轉彎抹角,兜來繞去,不肯說到正題上去。

  四戒輕輕咳了一聲,道:“想是劉施主不肯相信老衲,老衲願立下重誓,如若洩露此事,不得善終。”

  劉瞎子道:“大師言重了……”微微一頓,接道:“我在白鶴堡住到第五年上,大概重九過後吧!左大哥因事北上,我那嫂夫人突然差遣她隨身的侍婢,送一張素箋,說是有要事,要我即刻入內堂一敘。”

  四戒大師道:“你去了沒有?”

  劉瞎子道:“我知道大哥北上未歸,雖是親如兄弟,也不便獨入深宅內院,縱有要事,也該在廳堂之中相見才是,但當時,我又不便說出口去,只好讓那侍婢先行回去。”

  四戒大師怕他停下不說,急急問道:“那你究竟去了沒有?”

  劉瞎子道:“我原想嫂夫人是位聰明之人,我這一推托,她定可瞭解我的心意,自動改在廳堂之中相見,哪知事情竟是大出了我的意料之外,那侍婢去後不久,竟然又來催我,我當時忍耐不下,要侍婢轉告我那嫂夫人,有事改在廳堂之上相見,那侍婢去後,我就先到廳堂等候,哪知等了頓飯工夫之久,仍不見我那嫂夫人來。”

  四戒大師道:“可是她不肯見你了嗎?”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3-30 11:17:00

三九

  劉瞎子嘆道:“我正想離開廳堂時。那個侍婢,卻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告訴我說,廳堂上人來人往,不便談話,要我立刻到內宅見面。”

  他仰臉長長吐一口氣,接道:“這一來,使我更生了多疑之心,冷冷的把那侍婢責罵了幾句,要她轉告我那嫂夫人,大哥未歸之前,決不獨入內宅,有什麼事,要他派丫頭轉告於我就是。”

  四戒大師道:“劉施主這等氣度,老衲極是佩服。”

  劉瞎子苦笑一下道:“我斥責了那侍婢幾句,就獨自離開廳堂,當時食不甘味,席難安枕,反來覆去的推想此事。”

  “此後三日再無事故,那侍婢也未再來過。三日之後,那侍婢和我院中無意相遇,告訴我了一件事,才使我生出了早離白鶴堡的決心。”

  四戒大師道:“不知她說的什麼?”

  劉瞎子道:“她說,那日她把我斥責她的言語,一字不改的告訴了夫人,夫人竟一連哭了兩日一夜,雙目紅腫,茶飯不進。”

  左少白只覺心中一陣絞痛,傷心淚奪眶而出。四戒大師道:“以後,你就離開了白鶴堡?”

  劉瞎子搖搖頭道:“我縱有決心離開,也得左大哥回來才行,但當時心中氣憤難平,想到左大哥為人的英雄,待我的情義,心中更是悲憤交集,我擔心留在堡中,忍不住心頭怒火,鬧出事情,就離堡而去,遊歷月餘,才轉回堡中。”

  四戒大師道:“那左鑑白可曾回堡了嗎?”

  劉瞎子道:“就在我回到堡中的當天晚上,左大哥也回到了堡中。”

  四戒大師道:“你可曾對左鑑白提過此事嗎?”

  劉瞎子道:“我當時幾度啟口欲言,但終於忍了下去,想到我那嫂夫人,也是武林名門之女,左大哥得仗岳丈扶植甚多,此言如若出口,勢必將使他們夫婦鬧出反目的結局。”

  四戒大師道:“以後你就向左鑑白提出了求去之意?”

  劉瞎子道:“不錯,我提去求之言後,左大哥大為驚愕,再三挽留於我,但我去志極堅,左大哥也無法可想,但他又堅持留我來年春天再走。盛情難卻,我只好答允了下來,但我卻未待冬盡春來,留書而別……”

  四戒大師道:“你離開那白鶴堡後,可曾再和那左鑑白見過面嗎?”

  劉瞎子長嘆一聲,道:“我雖然離開了白鶴堡,但對那白鶴堡的興衰,仍然關心異常,左大哥對我的深厚恩情,更是唸唸難忘,經常在暗中觀察白鶴堡的動靜。”

  四戒大師接道:“你在白鶴堡住了數年之久,白鶴門中人,個個都認識你,你經常在暗中觀察,難道就沒有人發覺你麼?”

  劉瞎子道:“我塗了易容藥物,又經常改扮身份,暗中觀察。”

  突聽金風破空,一把柳葉飛刀,電疾飛來,直擊向劉瞎子的前胸。

  四戒大師武功高強,耳目靈敏異常,大袖一揮,一股暗勁,激射而出,震偏了那柳葉飛刀,口中怒聲喝道:“什麼人!敢施暗算。”喝聲中飛躍而起,有如巨鳥凌空,直向籬外飛去。

  左少白聽到母親生前的往事,心中悲憤交集,耳目失了靈敏,聽得四戒大師怒喝之聲,才霍然警覺,凝目望去,只見一把薄刃泛藍的柳葉飛刀,釘在門框之上,四戒大師已然飛出籬外,蹤影不見。

  他舉袖揮拭一下臉上的淚痕,正待設法走入室去,查看一下,卻不料就在他舉手拭淚的一剎那間,慘事已生。

  只聽劉瞎子悶哼一聲,剛剛站起的身子,突然倒了下去。左少白吃了一驚,雙足微一用力,陡然穿出室外,但見四外一片寂然,哪裡還有人蹤。回頭看去,只見那劉瞎子前胸之上,插著兩隻似箭非箭,似梭非梭之物。

  日光下,只見那暗器上泛起一片藍汪汪的色彩,一望之下,立可認出是絕毒之物。

  左少白雖是聰慧過人,但他究竟是缺乏江湖閱歷,陡然間遇此慘事,竟然手足無措,呆了一呆,才想起救人要緊,大跨兩步,一把抓起了劉瞎子急道:“老前輩,老前輩。”

  他一連呼叫數聲,始終不聞應聲,伸手一探鼻息,劉瞎子已然氣絕而死。左少白呆呆的望著那插在那前胸上的暗器出神,心中暗暗忖道:“好毒的暗器,竟然能使一個人眨眼之間死去,連說一句遺言的時間,也是沒有。”

  那打來暗器之人的腕力,十分強大,兩隻似箭非箭的毒物,竟然全都深入骨中。這一刻中,他心頭湧集了各種滋味,不知是悲是恨,是苦是痛,忍不住英雄淚下,滴在那劉瞎子屍體之上。

  突聞一聲婦女的尖叫,遙遙傳送過來。這聲尖叫,使左少白混亂的神智,突然冷靜下來,想到那四戒大師回來之後,定將引起一場麻煩,此刻自己必需得保密身份不露。

  心念電轉,伸手在劉瞎子前胸上,拔下了一枚暗器,藏入懷中,疾快的越過竹籬,隱入了竹林旁邊一處草叢之中。

  左少白不過剛剛隱好身子,四戒大師已電閃奔回,躍入竹籬。

  但聞竹籬內傳出了四戒大師黯然的嘆息,道:“老衲一時大意,竟然中了敵人調虎離山之計,害了劉施主一條性命,老衲雖非凶手,但凶手卻隨我而來,此咎此恨,叫老衲如何心安……”聲音突然中斷,想是發現了左少白拔去一枚暗器,動了疑心。

  過了片刻,竹籬內又傳出四戒大師的聲音,道:“膽大凶手,竟然毫不把老衲放在眼中,妄圖取走毒芒,好讓老衲無跡可尋,唉!總算我佛有靈,使老衲早回一步,凶手毀跡不及,還留下這一隻毒芒,劉施主身罹此禍,全由老衲所起,老衲有生之年,定當追查凶手,為你洗雪此仇!”

  左少白聽至此處,悄然起身,急奔而去。高光、黃榮,仍然在相約之處等候,一副焦急不安之狀。

  直待左少白無恙歸來,才放下了一樁心事,黃榮長長嘆一口氣,道:“盟主可曾遇上了麻煩事嗎?”

  左少白道:“此地不是談話之處,咱們早些走吧!”當先向前行去。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3-30 11:17:10

四〇

  黃榮、高光緊隨在左少白身後奔行,一口氣跑出了七八里路,左少白才在一處土地廟前停了下來。這是座荒涼的小廟,一眼望不見村落人跡。

  高光迫不及待地問道:“盟主這等慌忙走避,可是遇上了強敵嗎?”

  左少白道:“一言難盡……”當下把經過之情,說了一遍,其間有關母親之事,因羞於出口,輕描淡寫的提了一句,大都隱略不談。

  高光只聽得義憤填胸,高聲叫道:“盟主怎不幫助那老和尚找出凶手,替那劉老前輩報仇?”

  左少白道:“他們有備而來,設謀十分嚴密,我縱然不顧後果的參與尋凶,也未必能找得出那凶手來,因那茅室四周,雜草叢生,竹林密茂,到處可以隱藏身子。”

  黃榮道:“盟主此刻卻不宜暴露身份。”

  高光接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為什麼要藏頭露尾,何不堂堂正正的出面報仇?”

  黃榮道:“兄弟話雖不錯,但盟主的情形,卻是有些不同,他出現江湖一事,如一旦傳揚開去,不但武林道上都是咱們的敵人,而且也使那元兇禍首,有所警覺,徒增咱們查檢此事的困難,再說那九大門派、四門、三會、兩大幫,人手是何等眾多,實力何等深厚,也非咱們三人能敵。”

  高光道:“這麼說來,盟主這終生一世,也不能堂堂正正的出現於江湖之上了?”

  黃榮道:“這倒不是,但得時機成熟,查出那罪魁禍首的身份,盟主自是可以堂堂正正的說出姓名身份?”

  這高光為人雖然急躁,但卻極明事理,亦非魯莽之人,不用黃榮解說,他在話說出口之後,已然自知多言。

  但見黃榮長長吁一口氣,道:“盟主眼下的行止,可已決定了嗎?”

  左少白道:“那劉老前輩和家父乃金蘭之交,不能讓他暴屍茅舍,等一會咱們再去瞧瞧,如若那四戒大師沒有收他的屍體,咱們就替他買口棺材,把他埋葬起來再定行止。”

  話後微微一頓,又道:“兩位那停身之處,乃通向那劉瞎子茅舍的要道,不知是否看到什麼可疑人物行過?”

  黃榮凝目沉思了一陣,道:“除了一個牧人,和一個村婦之外,再無見過別人。”

  高光突然大叫一聲,道:“是啦!我明白了。”

  黃榮奇道:“明白什麼?”

  高光抓著身上的青布衣袂,說道:“咱們三個可以改扮作農人裝束,那暗算劉老前輩的人,為何不可以改扮作牧人村婦?”

  黃榮道:“不錯,兄弟你這一提,倒使我擔起了一件可疑的事來,那村婦手中提著一個竹籃,白巾包頭,似是有意的掩住面目,當時風沙不大,而且鄉村中人,也很少使用白紗頭巾。”

  高光接道:“可惜咱們當時沒有動疑,攔住她問個明白。”

  左少白似是已被黃榮之言,吸引了心神,問道:“那牧人可有動疑之處嗎?”

  黃榮道:“當時未曾留心,故未細看,隱隱所記,那牧人牽了一頭水牛,高卷褲管,年歲似是很大。”

  左少白道:“他可曾肩有鋤刀之類的農具?”

  高光道:“沒有,那小子手中拿了一根竹簫。”

  左少白道:“你可看清了那確是竹簫嗎?”

  高光怔了一怔,道:“是不是竹簫,倒是記不清楚,但決非鋤草之類的農具。”

  左少白精神一振,道:“既是如此,咱們立刻去搜尋一下,也許還可找出一些線索。”

  高光當先一躍而起,道:“急不如快,走吧!”

  黃榮低聲說道:“兄弟不可莽撞,萬事聽從盟主的吩咐,千萬不可自作主張。”

  高光微微一笑,道:“好吧!”

  三人重又奔向那茅舍所在,但見村人雲集,到處是一片低言交談之聲,想是劉瞎子死訊已然傳遍村中。

  只聽一個老婦人唏噓說道:“可憐啊!這無兒無女的瞎子,連一個送葬的親人也是沒有。”

  另一個老者嘆道:“唉!這劉瞎子,卜命度日,與人無爭,不知是什麼人,竟然這等狠心的殺死了他?”

  只聽一個年輕的大漢接道:“張大伯,你老怎麼這般看法,這劉瞎子雙眼雖盲,但積聚的財寶,卻是大動人心。說起來,當真是駭人聽聞的事,這瞎子手中的黃金,沒有一千兩,也該有八百。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像他這般孤苦無依的人,有這多錢,要是不出事情才怪?”

  另一個年輕漢子接道:“劉瞎子有千兩黃金的事,你怎麼知道?”

  但聞一片質問聲,道:“是啊!你怎麼知道呢?可是你瞧見了?”

  那大漢瞧出苗頭不對,一側身從人群衝了出去,疾奔而去。

  左少白心中暗道:“那四戒大師好無道理,這劉瞎子可算因他而死,怎的他竟然棄屍不顧而去,看將起來,佛門中沒有好人!”

  五年前,那手使方便鏟的高大和尚,奮勇當先,追殺他父母的往事,在他心底處留下了無法磨滅的深刻印象,意識中已對和尚有著深深的嫌恨。

  高光目光轉動,四下打量了一陣,突然大行兩步,走到左少白身側,低聲說道:“盟主請看,那株垂柳下站的人,就是剛才咱們談的牧人了。”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3-30 11:17:28

四一

  左少白轉目望去,果見兩丈外一棵垂柳樹下,站著一個全身土色布衣的大漢,高捲著褲管,足穿多耳麻鞋,手中握著一隻兩尺長短的墨色棍子,果似洞簫模樣,當下說道:“好好的盯著他,別讓脫開梢去。”

  高光道:“盟主放心。”正待轉身而去,耳際間又響起左少白囑咐之言,道:“能暗中監視著他的行動最好,非是勢不得已,不可正面和他衝突。”

  高光微一點頭,緩步而去。左少白、高光和黃榮,都穿著青布衣服,混入村人中,也未引起村人的注意。目光轉處,只見一個五十左右的老者,急步行來,手中拿著一管旱菸袋,村中之人紛紛對他點頭行禮。

  來人似是這榆樹灣中的地保,排眾而出,直行劉瞎子屍體旁邊,低首打量一眼,搖頭嘆道:“得先替他買具棺盛殮起來,存這茅屋中再說……”目光一轉,望了四周的村人一眼,接道:“年輕的出點氣力,能當家的出點棺材錢,我先捐出一百文。”

  那時代民風純樸,這人登高一呼,立時紛紛解囊,片刻間,湊足了四五弔錢,登時有四個年輕人攜錢而去,片刻工夫,抬了一個棺材回來。

  左少白眼見劉瞎子屍體入棺,不禁黯然淚下,暗暗禱告道:“老前輩入棺為安,晚輩只要有三寸氣在,定當查出那殺害你的凶手,奠祭於老前輩的靈前。”

  忽覺身子被人輕輕撞了一下,回目一顧正是黃榮,一語不發的轉身而去。左少白心知有事,立時轉身隨去。

  離開那茅舍人群,黃榮突然加快了腳步,說道:“高兄弟已追那牧人去了,咱們得快去接應。”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之下,兩人雖然有著上乘輕功,也不便施展出來,只好放腿疾走。兩人循照方向,追了四五里路,卻是不見高光和那牧人的跡影何在。

  左少白道:“黃兄可記得清楚,別要追錯了方向。”

  黃榮道:“我瞧的清清楚楚,決錯不了。”

  左少白道:“好!此地四野無人,咱們施開輕功追吧!”一躍丈餘,當先追去。

  只聽一聲冷喝道:“站住!”一條人影,斜裡飛來,擋住了左少白的去路。

  左少白目光一轉,只見那人穿著一身土布衣褂,年約五十上下,留著花白的鬍子,當下冷笑一聲,道:“閣下什麼人?為什麼要攔在下的去路?”

  那老者怒道:“老夫還未問你,你倒先問起老夫來了,我問你,那劉瞎子是你的什麼人?”

  左少白心中一動,暗道:“我正恐查不出來,你倒是自動送上門。”強自按下心中的激動,緩緩說道:“在下不認識他……”

  那老者哈哈一笑,道:“我金眼雕走了幾十年江湖,眼睛裡從不揉一顆砂子,我看到你喃喃祈禱,暗中流淚,你不認識他,誰認識他?”

  左少白道:“認識又怎樣,難道認識他犯法不成?”

  金眼雕道:“認識他不犯法,但卻犯了我們的忌諱,識相的乖乖的跟我走吧!”

  左少白道:“跟你到哪裡去?”

  金眼雕道:“這你不用管了。”

  左少白道:“真金不怕火,我既和那劉瞎子毫無瓜葛,也不怕你們查問……”回目一顧黃榮,道:“我和那位兄弟說幾句話,要他給我帶個口信回家,在下再跟你回去如何?”

  金眼雕道:“不用這等費事了。”突然一揚右手,寒光一閃,直向黃榮前胸打去。

  黃榮料不到他會突然出手,幾乎被那飛刀擊中,匆忙中疾向旁側一閃,飛刀掠耳飛過,啪的一聲,釘在身後一棵榆樹上。

  左少白目光銳利,一望之下,已然瞧出那飛刀形狀,正和釘在劉瞎子身上的一柄,一模一樣,登覺心弦震怒,這老者顯然是暗算劉瞎子的凶手之一。

  金眼雕料不到黃榮竟能避開飛刀,先是一怔,繼而哈哈大笑,道:“失敬,失敬,老夫還未想到兩位還是高明的會家子,再試老夫幾刀如何?”雙手齊齊揮揚,四口飛刀電閃而出,三刀並飛,一刀卻落後了兩尺遠,前三刀品字形,分取黃榮三處要害大穴。

  這次黃榮早已有了準備,身如風車一般,呼的打了一個轉身,右手借勢抖開了身上包裹,正待拔出包裹中藏的長劍,突覺寒芒一閃,那落後的一口飛刀,卻突然加快而至。

  原來他只避開了前面三口飛刀,卻是忽略了後面一口,眼看那飛刀閃閃飛到。黃榮已自知避讓不及,左臂一抬,迎向飛刀,準備拼斷一條臂,保下性命。

  就在千鈞一髮之間,那迎面急勁而來的飛刀,突然斜斜向一側飛去。

  就在那飛刀轉身的同時,黃榮的耳際之間,同時聽到了一聲嗤的輕響。

  金眼雕眼看那最後飛刀竟被人用出“彈指神通”一類的絕技,震偏飛刀,心中大吃一驚,已知遇上了勁敵,突然轉身幾個飛躍,隱失在深草叢中不見。

  左少白雖是才智過人,但他終是對敵經驗不足,料不到那金眼雕會突然轉身奔逃而去,想追趕時已自不及。

  黃榮大步走了過來,抱拳一禮,道:“兄弟一時疏忽,幾中飛刀,多謝盟主援手。”

  左少白道:“黃兄神功驚人,在下正自擔心……”忽然覺出言不對題,頓了一頓,道:“你說什麼?”

  黃榮道:“兄弟多謝盟主相救。”

  左少白搖搖頭,道:“我幾時救了你了,我還正在為黃兄擔心,卻不料那飛刀竟被你內力震偏。”

  黃榮笑道:“盟主不用給兄弟臉上貼金了。”

  左少白搖搖頭道:“確非我出手相救。”

  黃榮訝然說道:“這就奇怪了,兄弟正準備拼斷一臂,留下性命,為盟主效力,在那飛刀折斷同時,兄弟還聽到了一聲嗤的輕響,如非盟主相救,何人有此功力?”

  左少白苦笑道:“我只會九招劍法和一招刀法,看黃兄身陷危境時,確有救援之心,只是不知如何著手而已。”

  原來他從那姬侗、向敖,學得天下至高的劍法,至絕的刀法,和上乘內功,對暗器和其他武功,卻是懵無所知,縱然身具功力,實有其能,也是尚不自知。

  黃榮道:“那飛刀明明是有人出手震偏了來勢,如非盟主,定是另有其人了。”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3-30 11:17:37

四二

  左少白道:“確然非我。”

  只聽一聲“阿彌陀佛”,丈餘外一叢深草之後,站起了一個身著灰袍,面如古月的老僧,手執拂塵,衣袖飄飄,慈眉環眼,寶相莊嚴。左少白一眼之下,已瞧出正是和那劉瞎子談話的少林僧四戒大師。

  只聽四戒大師緩緩說道:“老衲暗中出手震偏了飛刀。”

  黃榮呆了一呆,道:“咱們素不相識,你為什麼救我?”他為人雖較那高光穩健很多,處事思慮較周詳,但毫無江湖經驗,遇上這等突發之事,心中沒有準備,就難得言語得體了。

  四戒大師微微一笑,道:“我佛慈航普渡,援接天下眾生,老衲為施主略效微勞,豈不是份內的事。”

  左少白想到他棄劉瞎子的屍體不顧,心中冒起火來,冷笑一聲,道:“假慈假善,滿口因果報應,其實所作所為,到未必是那回事。”

  四戒大師先是一怔,繼而含笑點首,道:“小施主這般的責斥老衲,想必是定有所見,但望小施主賜教,指出老衲身犯之錯。”

  左少白道:“指出事來,有何不可,眼下你就有一樁大大的不是。”

  四戒大師合掌當胸,道:“老衲洗耳恭聽。”

  左少白道:“你認識那劉瞎子嗎?”

  四戒大師一呆,道:“今日才一見,那也算相識的了。”

  左少白道:“好!我問你劉瞎子的人呢?”

  四戒大師道:“劉施主不幸遭人暗算而死,屍體就在距離此地不遠的茅舍之中。”

  左少白道:“我知道,他的死和你有關,但死了之後,你連屍體也未替他收埋……”

  四戒大師雙目中暴射出冷電般的神光,凝注左少白臉上,緩緩地接道:“小施主怎知道的如此詳細,有如親自目睹一般。”

  左少白心頭一震,暗道:“要糟,我如承認隱身暗中,目睹其事,只怕要啟動這老和尚的疑心,追長問短。”但話已出口,又勢難否認,一時間心念百轉,但都想不出適當之策,沉吟良久,答不出話。

  四戒大師心中愈發生疑,沉聲接道:“小施主布衣村裝,但卻掩不住那英挺之氣,老衲斗膽請問,小施主此來榆樹灣,定當是有為而來了?”

  左少白道:“就算有為而來,那也和大師無關。”

  四戒大師道:“阿彌陀佛,小施主力諱來意,不肯透露一字,想必是心有苦衷,如是小施主能信得過老衲,老衲極願和小施主開誠一談!”

  左少白心道:“這老和尚看上去雖非壞人,但人心難測,不能讓他知曉了我的身世。”當下搖頭說道:“我瞧是不用了……”回目一顧黃榮道:“咱們走吧!”

  他本想責問四戒大師,何以竟棄置那劉瞎子的屍體不顧,但話鋒一轉,卻觸及到了自己身上,生恐失口洩露身世之秘,反而急欲離去。

  只聽四戒大師道:“兩位請留貴步,老衲還有後說。”

  左少白回頭說道:“你對我這位兄弟相救之情,咱們記在心中,日後如得機緣,定圖報答,在下等還有要事,無暇和大師多談了。”

  他越是匆匆忙忙的要走,四戒大師愈是加重疑心,兩條長眉一挑,突然一躍,僧袍飄處,人已攔在左少白的前面,合掌說道:“老衲不為那劉老施主收屍,旨在誘使那暗下毒手之人出面查看他的死活。”

  左少白接道:“你可找到那凶手了嗎?”

  四戒大師道:“老衲暗中查看所得,證實了這榆村灣中,暗藏著不少武林高手,那劉瞎子能安然活了數年,沒有變故,可說明凶手原來無意殺他,或是根本不知內情,從未想取他之命。”

  左少白道:“你這一來,反而害了他的性命。”

  四戒大師道:“因此,老衲非得找出暗殺劉瞎子的凶手,為他報仇。”

  左少白道:“聽你口氣,對我等已生出了懷疑心?”

  四戒大師道:“老衲此刻還不敢斷言凶手為誰,但此事真像未明之前,凡是來過此地的武林人,誰也不能脫去嫌疑,小施主等縱非凶手,但在老衲心中也不能盡脫干係……”

  左少白暗道:江湖上險詐重重,這老和尚難保不是使詐,且不可上了他的當,還是早些離開的好。心念轉動,冷冷地說道:“在下可以奉告大師的就是我們決非凶手,至於大師肯不肯相信,那是你的事了。”

  四戒大師道:“兩位當真要離開此地?老衲只好鬥膽留下兩位了。”

  左少白道:“如是我們兄弟不肯留下呢?”

  四戒大師道:“佛門弟子,慈悲為懷,眼下有兩條路,任憑你選擇一條。”

  左少白道:“不知是哪兩條路?”

  四戒大師道:“這第一條路麼,最是簡單不過,只要小施主答允老衲,多留一刻時光,開誠的和老衲一談,不但可以為老衲之助。亦可洗刷去小施主的嫌疑。”

  左少白道:“你且說那第二條路為何?”

  四戒大師道:“這也簡單的很,只要兩位能在老衲攔擋之下,闖得過去。任憑兩位離此他去,老衲決不再出手干擾。”

  左少白暗暗忖道:這和尚口氣如此託大,武功定然了得,何不借他一試恩師授予的劍招如何?心念轉動,唰的一聲,拔出了背上長劍,道:“大師這等口氣,武功定有獨到之處,在下甚願領教一二!”

  四戒大師威名動武林,量得左少白等也不敢和他動手,卻料不到左少白竟是選了後者,當下輕輕一揮手,道:“老衲就用這雙肉掌,接你幾劍,小施主請出手吧!”

  左少白道:“好!恭敬不如從命。”唰的一劍刺了過去。

  四戒大師本是面帶微笑,一派輕鬆神色,左少白攻出一劍,立時臉色大變,縱身讓避開去。

  左少白一劍奏功,拱手說道:“大師承讓。”帶著黃榮,大步離去。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3-30 11:17:47

四三

  四戒大師呆呆的望著兩人背影,漸漸遠去,心中驚愧交集,呆呆站立,一言不發,以他在武林中的聲望、身份,說出口的話,自是不能反悔。

  黃榮行出了四五丈後,低聲讚道:“盟主出手那一劍勢道之奇,實叫人意想不到,無怪那老和尚要愕然色變了。”

  左少白道:“他自視過高,心存輕敵,才被我一劍迫退,如是他能稍有警惕之心這一劍決難迫他退避。”

  黃榮道:“盟主不用謙辭,以在下之見,就算他早有戒備,也是不易封開那一劍。”

  左少白正待答覆,突聽一陣呼喝之聲,傳了過來。

  黃榮道:“是高兄弟。”突然加快腳步,奔了過去。

  繞過了一片雜林,瞥見刀光閃閃,筆影飛舞,三條人影,盤旋交錯,正展開一場凶惡的搏鬥。

  左少白目光銳利。一眼間,已瞧出高光被人前後夾攻,形勢極為險惡,立時高聲喝道:“高兄弟,快退回來。”

  原來這三人都已滾落在稻田之中,田中泥水及膝,行動極是不便,每人都濺得泥漿滿身,全身上下泥水淋漓,但搏鬥之勢,卻仍是激烈無比。

  高光本已不支,聽得左少白呼叫之言,精神突然一振,高聲應道:“盟主……”左面唰的飛了一刀,迫得高光橫筆接架,無暇再接說下去。

  黃榮似是也瞧出了高光處境之危,低聲說道:“我下去助他一臂之力。”

  左少白道:“不可造次,高兄弟處境雖危,但他尚可支持一時,田中泥水及膝,運轉不變,他們三人早已打的慣了,你不習慣泥水中的搏鬥,縱然及時而至,上手幾劍,也難發揮出劍招威勢,只怕反將害了高兄弟,不如讓他退出稻田,咱們再出手援救不遲。

  §第八章 恨劍動江湖

  黃榮道:“盟主明見。”拔出長劍,暗中凝聚功力戒備,只待高光一腳踏上實地,立時將全力撲上援救。左少白口中雖然勸阻了黃榮,心中實是大為擔心,圓睜雙目,看著場中搏鬥形勢。

  但見高光雙手判官筆左封右擋,形勢越見危惡,他雖極力想掙扎退上實地,但那兩人兩柄單刀,攻勢卻越見凌厲,別說退出實地,就是全力拒敵,也是有著招架不及之感。

  左少白迅速想過了胸中劍法,哪一招才能救助高光,便盡數胸中所學,竟是無一招能夠用上。突然間,思路一轉,想到了向敖傳授的刀法,那致命斷魂的一刀。

  除非是一擊能傷那兩人之一,否則在那泥水及膝的稻田中,援救高光,無疑是加速他傷亡的機會。左少白神意逐漸的集中,默唸著向敖那斷魂一刀的訣竅。

  突然,他伸手抖開了背上的青布包裹,抽出向敖賜贈的單刀。那是一柄青銅鑄成的古刀,刀柄上垂著黃色刀穗,握把上雕刻的十分精緻。日光下,青銅古刀,生起一片青色光華。

  左少白神與意會,臉色上一片肅穆,圓睜的雙目中,神光如暴射出的冷電。

  黃榮回目一瞥,不禁一愕,正待出言相問,突見左少白口齒啟動,響起了一聲輕嘯,飛躍而起,直向稻田中三人搏鬥之處撲了過去。

  黃榮倒抽了一口冷氣,他從未想到過世間會有這等的刀法,那起勢一擊中,似是帶起無比的煞氣,天地間也似是被一重殺機籠罩。

  但見青蒙的光華閃了一閃,耳際間,響起了兩聲淒厲的慘叫。青的刀光,飛旋的筆影,都在這剎那間消失不見,場中,另是一幅淒涼的畫面。只見那兩個圍攻高光的大漢倒臥在田中,鮮血,染紅了稻田中的污水。

  左少白手中橫著那青銅古刀,呆呆的望著兩具屍體出神,他臉上的神色,極是複雜,黯然中帶著一份慚咎。高光分握著一對判官筆,呆呆的出神。

  半晌之後,高光才收了雙筆,欠身說道:“多謝盟主相救。”

  左少白的神智,也似是恢復了清醒,黯然一笑,喃喃地說道:“我為什麼殺了他們?我和他並無非得殺死他們的仇恨啊!”

  高光抖抖身上的泥漿,說道:“盟主是為瞭解救小弟之危。”

  左少白長長嘆息一聲,道:“不錯,不錯,我是為了要救你才殺死了他們。”

  黃榮高聲說道:“盟主,高兄弟,快些上來吧!”

  左少白道:“咱們得埋起這兩人的屍體。”

  高光道:“此事不勞盟主費心。”挾起兩具屍體,躍登上路。

  左少白似是已經用盡了全身的氣力一步一步的走上路來,撿起地上的刀鞘,收好了青銅古刀,緩緩坐在地上,仰望著藍天白雲出神。

  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高光已換過了一身乾淨的衣服,輕聲叫道:“盟主,那兩人都是綠林的巨寇,人稱江南二鼠,但聞這綽號,就可知道他們的為人如何,殺兩人替世除害,盟主也不用負疚了。”

  左少白緩緩轉過臉來,道:“你怎麼知道呢?”

  高光道:“小弟在埋葬兩人屍體時,在兩人身上發覺了一封書信,故而知道了兩人的渾號。”

  左少白輕輕嘆息一聲,道:“那書信現在何處?”

  高光從懷中取了一封書信,遞了過去,道:“書信在此,盟主請看。”

  左少白伸手接過書信,展開一瞧,只見寫道:

  “字諭江南二鼠,汝等乘余不在,夜入寒舍,竊物傷人,此慨此仇,不殺爾等何以平消……”下面一半,為泥水浸濕破去,字跡已然無法分辨。

  左少白捧著殘信,喃喃自語道:“這麼看將起來,這兩人確然不是好人了。”

  高光笑道:“竊物傷人,自然不是什麼好東西。”

  左少白忽覺心頭一暢,笑道:“如若這兩人果是宵小之輩,殺之也不為過了。”投去殘信,挺身而起。

  黃榮心頭一寬,道:“盟主胸懷仁義,實非常人能及萬一,單是這份辨別善惡之心……”

  左少白嘆息一聲,接道:“家父為人陷害,連累一百餘口生命,我身受其苦,亡命慘情,歷歷如繪,這印象太深刻了,因此,我不願妄傷一個好人,是非之間,非得弄個清清楚楚不可!”

  黃榮道:“原來如此……”目光一轉,望著高光說道:“高兄弟,你可是追蹤這江南二鼠,被他們發覺的嗎?”

  高光道:“不是,我追那手提洞簫,假扮牧人的大漢,被他發覺,誘我至此,他們早已在此地設下埋伏,追至此處,那江南二鼠就不由分說的揮刀攻來,那假扮牧人的大漢,卻藉機會逸走,想不到那江南二鼠武功竟是不在小弟之下,如非盟主及時援救,只怕我早已死在兩人的亂刀之下了!”

  左少白道:“他們佈置的如此嚴密,那是早有存心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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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黃榮道:“劉老前輩已死,這些人決不至再在此地多事停留,咱們也該早離此地,追查那些人的下落。”

  左少白仰天長長吁一口氣,道:“我想回故居白鶴堡中瞧瞧。”

  黃榮道:“也許能在白鶴堡中找出追索凶手的線索出來。”

  左少白道:“咱們走吧!”當先而行。

  他憑藉著昔年的一些記憶,摸索而行。黃榮、高光,分隨兩側,放步疾行。三人一陣急行,不足一個時辰,岳陽已遙遙在望。岳陽乃湘北重鎮,城中熱鬧非凡,行人接踵擦肩。

  黃榮瞧瞧身上農裝,低聲說道:“這身衣服,不宜街上走動,咱們找個地方歇一會吧!”

  左少白道:“好!咱們也該找個地方吃東西了。”

  高光道:“那岳陽樓天下馳名,咱們何不到岳陽樓去坐坐,喝它一杯。”

  黃榮道:“車、船、店、腳、牙,最是勢利不過,咱們穿著這身衣服去,要不被攆下來,那就怪了!”

  高光道:“果真要如此,兄弟非要得教訓他們一番了。”

  黃榮道:“事情如何能怪到人,只怪咱們自己這身穿著,難登大雅之堂罷了。”

  左少白笑道:“這麼辦吧!咱們先去找上一處地方,裁製些衣服換過,再去那岳陽樓。”

  高光道:“盟主一言九鼎,自然是不會錯了。”

  三人進得城去,先找到一縫製衣服的所在,裁製了幾件衣服。有錢能使鬼推磨,左少白許以重酬之後,幾個工人,全部都停下了他人工作,專為他們三人趕製衣衫。待天色將近黃昏時分,三人才穿上了新裝,直向那岳陽樓奔去。

  這岳陽樓乃岳州最大的一家酒樓,平常之日,也是高朋滿座,三人入得店中,座位已滿。一個店夥計迎了上來,道:“有勞三位枉駕,沒有位子了。”

  高光冷冷說道:“不用你管,我們自己會上樓瞧看。”不理那店夥計,大步上樓而去。

  他們三人早已改著箭袍華裝,看上去,既似有勢有錢的闊少爺,又像是武林中人,店夥計看他們登樓而上,竟是不敢攔住。黃榮和左少白也只好緊緊隨著他登樓而去。

  高光目光一轉,果是座無虛席,只有靠在窗口處的席位上,坐著一位天藍長衫的中年。立時大步走了過去,不問三七二十一的,便坐了下去。那身著天藍長衫的中年,目中神光一閃,似想發作,不知何故又忍了下去。

  高光招呼過夥計,要了八樣菜,一壇上好的狀元紅,高聲說道:“店夥計的話,決不能聽,他說樓上沒有席位,咱們不是找著了位置,而且是座位寬敞,各霸一方。”

  那身著天藍長衫的中年,眼看被三位坐了席位,還要高談闊論,心中有氣,當下冷笑一聲道:“這桌席位,兄弟早就定下,此刻正等待幾位朋友。”

  高光微微一笑,道:“那我們快些吃過就是……”

  說話之間酒菜已然送到,高光搶先而起,搶過酒壺酒杯,先替自己倒了一個滿杯,舉手對那天藍長衫中年,說道:“請啊!咱們先干一杯。”

  那中年文士,竟被高光莽莽撞撞的一鬧,沒了主意,不知該發作還是忍下,反正高光敬酒,也不瞧他喝不喝,自己一幹就了下去。

  待那中年文士端起酒杯,高光已然喝乾了自己杯中之酒,放下酒杯,左少白急急端起面前酒杯,笑道:“敢問兄台高姓大名?”

  那長衫中年緩緩說道:“兄弟姓孟……”但聞一聲喧嘩,傳了上來,打斷了那中年文士之言。

  那中年文士,很快放下酒杯,走近窗前,向下一瞧,只見人群環集,圍了一個圓圈。顯然,在這大街的鬧市中,出了驚人的大事。

  左少白按不下好奇之心,緊隨著走近窗前向下瞧去,只見一人伏臥地面,似是已經死去。忽聽那長衫中年驚呼一聲,一推窗子,突然由窗口處躍下樓去。

  他這驚世駭俗的舉動,立時震動了圍觀的人群,只聽一陣尖厲的大叫道:“不得了,又有人跳樓尋死……”喝叫聲中,紛紛向四周讓避開去。

  日光耀照下,左少白突然發覺那伏臥街頭的屍體背心上,插著一把匕首,不禁心弦一震,顧不得招呼那高光、黃榮,急急向樓下奔去。

  其實,高光、黃榮不用他招呼,早已隨他身後,奔下樓去。但見那長衫中年,一把抱起那伏臥在街頭的屍體,雙目中暴射怨毒的光芒,四下掃掠,似是要在人群中尋出凶手。

  左少白輕輕嘆息一聲,道:“這人好大的膽子,竟敢在青天白日,人群雲集的鬧市之中殺人。”

  一聲低沉的佛號,由身後響起,道:“這凶手的膽子的確不小,阿彌陀佛。”

  左少白扭頭看去,只見那說話之人,正是四戒大師,不禁一呆,暗道:這和尚盯上我們了。那長衫中年,抱著屍體,出一會神,突然伸手拔出那人背上的匕首。一股鮮血,激射而出。

  左少白凝目望去,只見那凶器,是一柄七八寸長的短劍,晶芒耀目,不見有淬毒之征,顯是那凶手自恃腕力強勁,不用淬毒傷人。

  黃榮瞥見那短劍上,刻著“仇恨之劍,血債血還”八個大字。那長衫中年一瞧劍上字跡,抱起屍體,一言不發的疾奔而去,眨眼間,走的沒了影兒。

  左少白望著那消失的背影,喃喃自語,道:“仇恨之劍,血債血還……這人是誰呢?難道他比我有著更悲苦的際遇麼?”

  四戒大師搖搖頭,厲聲說道:“劫數,劫數!看來,這一場武林中的浩劫,正是方興未艾。”

  左少白回顧了四戒大師一眼,低聲對高光和黃榮說道:“咱們上樓去吧!”

  這時,四周圍觀的人群逐漸散去,不斷的傳過來嘆息之聲。忽聽一個微帶沙啞的聲音說道:“奇怪呀!好險啊!”

  左少白已然轉身而去,聽得那人之言,突然放緩了腳步,暗中凝神聽去。

  果然有人接口問道:“尖老二,奇怪什麼了?”

  尖老二道:“這人死時,正走在我的身後,相距也就不過是一步之差,我卻未曾聞得呼叫之聲。待聽得他倒摔地上,我就回過頭去,連鬼影也未見一個,那凶手跑的再快,也快不過我的眼睛吧,這不是很奇怪的事麼?”

  另一個尖尖的聲音接道:“奇是夠奇怪了,但有什麼好險呢?”

  尖老二道:“我和他走的一步之差,如是那凶手看錯了人,在我後心上刺一刀,豈不是危險得很?”

  四戒大師突然接口說道:“這位施主,請再仔細想上一想,那時候,你可當真沒有瞧到可疑人物麼?”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3-30 11:18:07

四五

  尖老二沉吟了一陣,道:“那時候路上的行人雖多,但我距他最近,待我回過頭,只見那人伏地而臥,背上插了一把短劍,卻未見可疑人物。”

  左少白放快腳步,直上酒樓。經這一陣混亂,滿樓酒客走了大半,想是一些酒客,藉機混水摸魚,白吃了一頓。

  這時,酒菜已然送上,黃榮端起酒杯,藉機對左少白道:“盟主,那和尚也上樓來了。”

  左少白道:“不要理他,咱們吃完就走。”

  三人匆匆食過酒食,下樓而去。左少白憑藉幼年一些記憶,帶著黃榮、高光,直向南關行去。

  大約行有四五里路,只見一座高大廟宇,矗立在一片林木中,左少白低聲對兩人說道:“我幼小之時,曾和先父到過這關王廟中一次,隱隱所記,這廟中十分清靜,除了一個香火道人之外,只有一個年老的住持,咱們先去瞧看一下形勢,找處清靜的歇息之處,待天色入夜之後,再到白鶴堡中。”

  高光道:“為什麼要晚上才去呢?”

  左少白道:“據我推想,在白鶴堡中,恐還有武林人物在暗中監視,咱們如若白天前去,難免要被人發現釘梢,不如夜晚入堡,縱然被人發現,也好擺脫。”

  高光道:“盟主高見,實非我等能及。”

  說話之間,已行近了關王廟。只見兩扇紅漆廟門輕輕虛掩可容一人出入,林中傳出幾聲蟬鳴更托襯出這座古廟的寂靜。

  黃榮行快了兩步,當先進門。大門內,是一個廣闊的院子,除了一道紅磚鋪成的道路之外,生滿了野草,一個疏發白髯的老人,手舉鐵鋤,有氣無力的鋤著地上野草。

  這是座建築很宏偉的廟宇,但香火卻不很茂盛,重脊迭院徒增這古廟的陰森荒涼。

  黃榮低聲說道:“好座陰森的古廟。”

  高光道:“看這廟中白壁如新,門窗未損,分明是剛剛粉刷不久,何以竟不見朝拜進香的人。”

  黃榮道:“不錯,這座廟有些奇怪。”

  那鋤草的香火道人,緩緩抬起頭來,瞧了三人一眼,又慢慢的垂下頭去,繼續鋤草。

  高光瞧了那老道人,工作的緩慢,不禁搖頭說道:“似他這等鋤草之法,待鋤好東面的野草,西面早已野草叢生,這一生,也別想鋤完這院中的野草了。”

  左少白道:“不知這廟中的主持,是否也和這香火道人一般的年紀了?”

  他來這關王廟時,只不過五六歲的年紀,只因這廟宇廣大,但廟中卻只有一個主持,和一個香火道人,入得廟來,不自覺的就生出一種陰森恐怖之感,是以在他心中,留下了深刻難忘的印象。

  走完了七八丈紅磚鋪成的小道,進了二門,景物又突然為之一變。只見古木聳立,十幾棵高大的白楊,高插雲霄,二門內所有的空地,盡為那高大的白楊所蔭,落葉堆積,似是已數月沒人打掃。

  黃榮瞧了那滿地落葉一眼,低聲說道:“這二進院中,空著廂房甚多,我瞧咱們也不用再進大殿,驚動這廟中的住持,隨便選一處廂房,可容坐息也就行了。”

  左少白道:“就依高兄弟之見。”目光一轉,緩步行向西側廂房。

  高光搶在前面,推開房門,只見室中一座小供台上,黃幔勾分,裡面塑著劉、關、張桃園結義的故事,那黃幔雖然很新,但卻落有不少積塵。黃榮心中突然一動,暗道:“這座關王廟,處處透著古怪,白壁無瑕,黃幔新制,此等情況,正該是香火茂盛,朝拜人絡繹不絕才對,怎的竟是這般一副淒淒清清景況?”

  高光四下打量了一眼,道:“盟主瞧瞧這座廂房如何?”

  左少白緩緩點頭,道:“咱們就在此處坐息一下,待天色入夜,再往白鶴堡去。”

  黃榮放了手中肩上包裹,席地坐下,閉上雙目,運氣調息,但他心中一直想看這廟中的古怪,竟是安不下心來,久久無法使真氣暢行於百脈之間。

  睜眼看去,左少白和高光,似都已神馳物外,坐息入定,當下站起身子,緩步向外行去。人還未出房門,瞥見那肩荷鐵鋤的香火道人,沿著那鋪磚小徑,直向大殿行去。

  黃榮暗暗籲一口氣,忖道:“這老道人繞入後殿,不知是否向那主持稟說我等一行至此。”

  就在他心念一轉之間,再抬頭瞧那荷鋤的香火道人,早已蹤跡不見。

  他本是思維縝密之人,有此一見,疑念愈深,立時打消了出房的念頭,緩步退了回來,原地坐下,閉目假作調息,心中卻不注的盤算道:“那香火道人,早已見了我們,分明是有意進入後殿報信,已是無可懷疑了。他能在我分心他顧的一剎那間,無聲無息的失去了蹤影,除非身負上乘輕功之人決難辦到。看將起來,那老邁的香火道人,不是一位秘隱風塵中的奇人,定然是一位江洋大盜。這關王廟中的主持,如不是出類拔萃的人物,決難使那香火道人誠心傾服於他。”

  再默算那香火老道的失蹤位置,距離最近的一座廂房也有一丈多遠,除非他伏下身子,隱入近身那一片花叢之中,他的輕功,當尤在自己之上。

  心念回轉,聯想到昔年左鑑白來此一事,聽盟主口氣,他昔年來此之時,這座關王廟,也和今日一般的冷清,那左鑑白乃一派門戶之主,陡然來此,豈非無因?

  只覺此中大有緣故,但又感千頭萬緒,理不出一個所以然來,看來,這座關王廟,只怕也和那白鶴門被屠的慘事有著連帶關係,只是盟主來此之時,年紀過於幼小,記憶之中,未留下可疑的破綻罷了。

  回顧看兩人,仍然禪定未醒,又不便叫醒兩人,只好強行忍著心中疑問,閉目而坐,暗中替兩人護法。

  原來修習上乘內功之人,入定之後,心波不起,超然物外,聽覺特別敏銳,數丈內落葉之聲,亦可聽到,但在運氣調息之時,卻是耳目都失去靈敏,也最易受到傷害。

  黃榮已由那香火道人的身上,引起了甚大懷疑,是以特別留心四面的動靜。

  果然聽到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緩緩走了過來,聲音低微的甚難辨聞,如非特別留心,幾乎是聽不出來。黃榮輕輕啟動雙目望去,瞥見人影一閃,正是那肩荷鐵鋤的香火道人,只見他鬼鬼祟祟的探進頭來,瞧了一陣,突然又退了下去。

  黃榮暗暗吃了一驚,忖道:“果不出我所料,這人瞧了片刻,重又退了回去,不知要耍些什麼花樣?”當下伸手入懷,摸出來兩枝暗器,扣在手中,蓄勢戒備。哪知等了良久,竟是再無動靜,那香火道人也未再返來。又過了片刻,左少白和高光都由禪定中醒了過來。

  黃榮暗自鬆一口氣,道:“兄弟想請教盟主一事,不知當是不當?”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3-30 11:18:17

四六

  左少白笑道:“只管請問,小弟知無不言。”

  黃榮道:“盟主昔年隨令尊到此廟來,不知有何貴幹?”

  左少白凝目覺吟了良久,道:“那時我還年幼,記事不詳,隱隱所記,似是探望這廟中的主持。”

  黃榮突然站了起來,奔出房外,四外環視一下,重返室中,說道:“盟主可曾記得,令尊在此停留多久時光麼?”

  左少白道:“黃兄弟這般盤詰往事,可是瞧出這廟中有甚可疑之處麼?”

  黃榮道:“想那左老前輩掌理白鶴門,事務必極繁忙,這座關王廟既非清靜的養息之地,左老前輩何以會突然來此,這其間定有文章。在下姑妄推論,盟主忽然想起到此廟中來,以便避人耳目,顯見此廟中的淒清冷落,留給了盟主極深的印象。”

  左少白連連點頭道:“這話不錯。”

  黃榮道:“因此,兄弟斗膽猜想,昔年盟主和令尊到此之時,這座關王廟定也和今日一般的冷清,這印象深潛入盟主的意識之中,是以,想到咱們該到一處清靜無人所在,休息一會,就想到了這座關王廟來!”

  左少白道:“如非黃兄這般分析,我也想不起來了,昔年隨先父來此往事,似是和一位朋友相約在此會晤。”

  黃榮道:“盟主請仔細想上一想,左老前輩約晤的是何等人物?”

  左少白道:“那時兄弟年幼無知,如何能想許多?”他仰臉沉思了一陣,又道:“先父約晤之人,似極神秘,就我記憶所及,那人是乘坐一輛華麗的馬車而來。”

  高光突然接口說道:“此事年代不久,不難查個明白,咱們何不找出這廟中主持,問上一問?”

  黃榮道:“兄弟亦有此意,但不知盟主的意下如何?”

  左少白道:“兩位見解一般,想是不會錯了。”

  高光霍然起身,道:“咱們立刻就去如何?”

  此人處事並非粗枝大葉,只是脾氣急躁,說幹就幹,看起來有些莽撞。

  黃榮道:“依兄弟觀察,這座‘關王廟’的主持,似非普普通通之人,咱們言事之間,儘量客氣一些,但暗中卻是要小心戒備,如非必要,盟主最好不要說出身份。”

  左少白點頭應道:“兩位如此相助,兄弟感激不盡。”真情激盪,熱淚盈眶,抱拳對兩人一揖。

  黃榮、高光慌的急急還禮,說道:“如非盟主排解,咱們兩人早已同歸於盡,哪裡還有此時,但得有生之年,為盟主略效微勞。”

  左少白道:“兩位言重了。”拭去臉上淚痕,緩步向外走去。

  這時,已然是夕陽西下時光,落日幻起了絢爛的晚霞。晚風拂動著高大的白楊發出沙沙的響聲,但這無限美好的夕陽,卻無法掃除這古廟的陰森淒清。

  黃榮搶先而行,直向大殿行去。大殿外是一座高起的平台,一道橫寬丈餘的連扇木門,緊緊的關閉著。只見那老邁的香火道人,正自倚靠在木門一角處打盹,一襲灰衣,兩鬢斑發,緊旁他身側處,放著一把鐵鋤。

  黃榮已知這老邁的香火道人,實是身負絕技的高人,當下一抱拳,道:“老前輩……”

  那香火道人緩緩睜開一雙微閉的雙目,上下打量了黃榮,道:“有何見教?”

  黃榮道:“咱們兄弟,路過岳陽,久聞關王廟住持的大名,特來拜會,尚望老丈代為通稟一聲。”

  那香火道人先是一怔,繼而淡淡一笑,道:“三位來的不湊巧了。”

  高光道:“怎樣的不湊巧了?”

  那香火道人道:“敝住持已於三日之前,離開他往。”

  黃榮微微一笑,道:“老丈可知他的行蹤何處?”

  灰袍老人搖頭笑道:“關王廟香火不盛,敝住持身無急務,遊興所至,隨遇而安,行蹤如斷梗飄萍,很難說出他行蹤何處。”

  高光道:“這座關王廟殿宇輝煌,廂廊綿連,不下百間,可算得一座大廟,難道只有老丈一個人嗎?”

  那香火道人伸了一個懶腰,笑道:“古廟老樹,荒園雜草,已伴了貧道數十寒暑,雖然是寂寞一些,但這份寧靜,卻是人間少有,三位不用為貧道感嘆,縱然是敝住持在廟之日,也是甚少過問貧道的事。”他緩緩撿起了鐵鋤,緩步而去。

  高光回顧了左少白一眼,道:“這老頭子,彆扭的很。”

  這兩句話說的聲音不小,那香火道人分明聽到,但卻充耳不聞,荷鋤而去。

  黃榮突然高聲說道:“咱們進入這大殿瞧瞧吧!”

  只見那荷鋤老者,陡然停下了腳步,微一猶豫,竟又舉步而去。

  高光右手一抬,按在木門上,道:“可要進入殿中看看?”

  左少白道:“不要損傷了別人木門。”

  高光右腕微微一振,輕力推去,哪知木門竟是紋風未動,不禁一皺眉頭。

  黃榮低聲道:“外面不見扣鎖,定然是有人在裡面上了木栓。”

  高光手腕一振,用了兩成內力推去。哪知緊閉的木門,仍是屹然不動,高光心頭火起,自言自語,說道:“我不信就推不開你。”

  用出五成勁力推去。這高光練的童子混元氣功,一發蠻勁,臂上能施出千斤之力,用出一半,也有五百斤的氣力。但聞呀然一聲,一扇木門,應手而裂,砰的一震,摔在地上。

  左少白輕輕嘆息一聲,道:“損毀廟中殿門,如何向人交代?”

  高光笑道:“盟主不用煩心,咱們賠他一些銀錢就是。”當先舉步進入大殿。黃榮、左少白只好緊隨他身後而入。

  大殿中所有的門窗,都緊緊的關閉著,殿中光線十分暗淡,左少白等雖然有著過人的目力,但陡然從光亮中進入了幽暗的大殿,也有些視界不清。隱隱間,似聽到一陣輕微的聲息,但那聲息立刻就消失不聞。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3-30 11:18:30

四七

  左少白內功最是精湛,耳目也特別靈敏,那聲音雖然極細微,但他聽得十分清晰,似是人的腳步聲音。

  凝神瞧去,只見一座高過一丈的關王神像,居中而坐,兩側關平、周倉,那周倉手捧著一柄青龍偃月刀、短鬚如戟,雙目圓睜,神態極是兇猛可怖。除了三座高大的神像和神像前一座供台之外,大殿中空空蕩蕩,別無他物。晚霞消退,天入黃昏,大殿中更顯得幽暗不明。

  黃榮低聲說道:“盟主可曾聽得聲息嗎?”

  左少白道:“似是輕微的腳步聲。”

  高光道:“管他什麼聲音,咱們先搜它一搜再說!”

  黃榮道:“這廟中的人人物物,無不透著古怪,咱們不可大意。”

  高光唰的一聲,抽出一對判官筆,道:“兄弟從左面搜向右面,黃兄由右至左,盟主守在殿中,接應兩側。”也不容左少白和黃榮答話,當先向左側奔了過去。

  黃榮拔出長劍道:“盟主保重。”奔向右側搜去。

  經過這一陣適應,左少白已可清晰的看出殿中景物,瞥見那關王神像右側牆壁上一副“月下盤蟬圖”,微微的搖擺,不禁心中一動,暗道:這壁畫怎會搖動呢?黃榮說的不錯,這廟中的事事物物無不透著古怪。

  但覺腦際間靈光一閃,忖道:是啦!難道那副“月下盤蟬圖”,是一座暗門不成。此念一動,越想越覺不錯,印證適才聽聞的腳步聲息,更覺絲絲入扣,合情合理,正等舉步過去瞧瞧,突聞一陣輕微的步履聲,來自身後。

  左少白暗提真氣,霍然轉過身子,只見那老邁的香火道人,不知何時,已然進了大殿,不禁吃了一驚,暗道:“這人來的無聲無息,分明是身懷上乘武功。”

  那香火道人兩道凌厲目光,緩緩由左少白臉上掃過,道:“幾位擅闖大殿,損毀木門,不知是何用心?”

  左少白淡然一笑,道:“咱們入殿朝拜聖像,算不得什麼違禁越禮的舉動,至於損壞貴廟木門一事,在下等自該照價賠償。”

  那香火道人冷然一笑,道:“客人不覺著說的太輕鬆嗎?”

  左少白道:“如以老丈之意呢?”

  香火老人道:“老夫之意是幾位既然擅闖本廟大殿,損毀木門,就該依本廟中規法論處。”

  左少白暗道:“這老人守口如瓶,如果想從他口中探出一些隱密,恐非容易的事,事已至此,只有和他蠻幹下去,或可找些蛛絲馬跡。”

  念轉意決,一沉臉色,說道:“寺廟聖像,受四方供奉,自該是常開方便之門,似貴廟這等殿門緊閉,拒人朝拜一事,實叫人不解得很。”

  那香火道人突然哈哈大笑起來,說道:“似三位這等莽撞之人,老夫也見過不少,這大殿上的木門,也不是初次被人損毀,不過,那些人都已經接受了本廟中規法處置。”

  只聽黃榮朗朗接道:“貴廟中規法如何?怎生處置擅聞大殿之人,在下等倒是想先聽一聽?”原來,黃榮、高光搜尋了半晌,未見可疑事物,一齊由神像後繞了出來。

  那香火道人冷然一笑,道:“三位是不見棺材不流淚了。”突然回臂一掌,拍了出去,呼嘯的掌風,擊在牆壁上,響起了一片回聲。

  左少白暗暗忖道:“此人掌力不弱……”忽見殿門處兩側牆壁,疾向一起合攏過來,封死了殿門。一點微弱天光,也完全消失,大殿中更見幽暗。

  黃榮長劍揮動,振起兩朵劍花,疾向那香火道人衝了過去。哪知就這一刻工夫,已然失去了那人的蹤跡。

  陰森的大殿中,靜得可聞呼吸之聲,左少白低聲說道:“兩位兄弟不可亂動,小心暗算。”

  高光雙筆交前胸,怒聲罵道:“鬼鬼祟祟算得什麼人物,有種的大家真刀真槍的幹一陣,惹得高爺冒了火,我就燒了你們這座關王廟……”他呼喝叫罵了好久,仍不聞回答之言。

  黃榮突然說道:“高兄弟,不要罵啦,你這般呼喝叫罵,那無疑告訴他咱們停身之處,正好如了他們心願。”

  左少白道:“不錯,越是處於詭奇危惡之境,咱們越是要沉著冷靜。”

  高光心中對那左少白十分敬重,果然閉口不言。

  黃榮低聲說道:“咱們先到一處殿角,隱起身子,慢慢的再設法出去。”

  左少白道:“鬼蜮伎倆,決不至此,黃兄弟之言甚是,咱們先設法藏好身,再籌破敵之策。”

  三人提聚真氣,輕步移往東面殿角處,倚壁坐下身子,靜坐觀變。三人這等以靜應變的法子,還真有用,大約過有一盞茶工夫,突然響起那香火道人的冷漠聲音,道:“眼下你們只有一條活路,那就是棄去手中兵刃,束手就縛,和老夫去見本廟住持,如是想憑仗一點微末之技,妄圖抗拒,不肯認命受縛,可別怪老夫心狠手辣了!”

  左少白分辨那語聲來處,似是在神像之後,當下施展傳音之術,說道:“大概他還未發覺咱們隱身之處,不要理他。”

  那冷漠的聲音重又傳來,道:“好啊!你們可是想和老夫躲躲藏藏的撐下去麼?不給你們點厲害瞧瞧,你們也不知老夫手段了。”

  左少白這次聽得十分留心,果然查覺那聲音由那高大的關王神像後傳了過來。

  高光凝聚功力,手中舉起判官筆,也施展傳音之術說道:“那老傢伙藏在神像後面,盟主和高兄替我掠陣,我過去找那老小子算賬。”

  左少白探手一把,抓住了高光說道:“高兄弟不可造次,再等上一會。”

  又過了頓飯工夫之久,竟是不聞那人聲音,三人正覺不耐,遠見那高大的關王神像雙目中,暴射出兩道強烈的光芒,大頭轉動,四面掃射。

  左少白暗暗吃了一驚,忖道:“原來這大殿中到處都是機關,那關王神像的雙目中可以放射出強烈的燈光,想來那周倉、關平兩座神像,必然另有妙用。”但見那兩道強烈的光芒,直射過來,三人立時暴現在強光之中。

  一陣冷厲的長笑過後,又響起那香火道人的聲音道:“此刻只要老夫發動機關,立時將有千百支淬毒暗器,分由四面八方射向你們,這是最後的機會了,還不放下兵刃,當真要找死不成?”

  高光霍然站了起來,道:“你有種給我滾出來,和高爺先斗三百招!”

  三人在那強烈的光芒耀射之下,無法瞧到對面景物,但自己的一舉一動,卻無法逃過別人的監視,黃榮生恐高光忍耐不下,當真的衝了過去,那時非吃大虧不可,趕忙道:“高兄弟不可莽撞,咱們得聽憑盟主調派。”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3-30 11:18:40

四八

  左少白暗中凝聚功力,低聲說道:“咱們閱歷不夠,適才雖然親目看到人反臂一掌,竟是未曾留心那樞紐之位,此刻我細心觀察,這大殿中機關樞紐,似是以那關王神像為主,那聲音似是亦由神像傳來,如若我的推想不錯,那幾座高大的神像之中,可能都是空的,那人就藏身在關王像之中。”

  黃榮道:“兄弟之見,和盟主不謀而合。”

  高光道:“如若那機關樞紐,確實在那高大的關王神像之中,咱們何不合力把那神像毀去。”

  左少白道:“此情此時,敵暗我明,非不得已,不用急切出手。”

  高光道:“難道就這般和他耗上不成?”

  黃榮道:“高兄弟稍安勿躁,盟主自會有所安排。”

  說話之間,那投向三人的強烈光芒,突然斂失不見,大殿中又恢復了那份幽暗的恐怖。

  黃榮低聲說道:“盟主,高兄弟,咱們快些移動一下地位。”未待他接說,兩人已然瞭解他話中之意,齊齊向旁側移去。

  左少白道:“看來那灰袍老者,並非這關王廟中的首腦人物,定在向主事之人請示,如果他能夠作用主張,只怕早已對咱們下手了。”

  高光突然插口說道:“咱們勢不能真的和人家對耗下去。如若坐而待敵來攻,倒不如先行奮起,去攻敵人。盟主以為愚見如何?”

  左少白道:“高論雖然不錯,但目下敵勢不明,貿然出手,勝機難算,多等候片刻時光,咱們對敵勢,或可多些瞭解。”

  高光道:“但也同樣給人一個調派人手的機會。”

  黃榮接道:“正是要他如此,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如若那香火道人,不是這關王廟中的首腦,咱們縱然能夠生擒於他,於事何補?反而打草驚蛇,使敵人有了準備。”

  三人的交談,全用傳音之術,防被人聽去。

  突然間響起了一個冰冷的聲音,劃破幽暗中的沉寂,說道:“數十年來,從沒有一個人由這大殿中逃出去過,這大殿四面的牆壁,都是堅硬無比的青石砌成,而且到處是機關埋伏,識時務的快些放下兵刃,走到那大殿正中,聽候裁決,或可保下一條性命。”

  高光天生一副急躁的性子,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高聲罵道:“王八羔子,是男人你就給我滾出來,高爺不把你碎屍萬段,我就把高字倒過來姓。”

  那冰冷的聲音接道:“身陷絕地,九死一生,還能有這等凌雲豪氣,倒不失英雄氣概。”

  黃榮和左少白這次不再阻攔高光,任他和那人對口叫罵,兩人卻藉機觀察那聲音傳來的所在。

  只聽高光喝道:“誰要你稱讚了,大丈夫男子漢,死而何懼!”

  突聽另一個柔柔細音,接道:“一個人也不過只能死上一次,你這視死如歸的豪氣,雖可敬佩,只是這死未免是太不值了!”

  高光呆了一呆。半晌答不出話,他做夢也未想到這大殿之中,竟然還有女人。

  左少白和黃榮,亦都為之大大震動,使這充滿著詭異、神秘的關王廟,更增了不少神秘的氣氛。

  高光沉吟了片刻,仍是忍不住高聲回道:“你是什麼人?”

  大殿中響起一陣銀鈴般的笑聲,但這悅耳動聽的笑聲,並沒有沖淡大殿中恐怖的氣氛。

  那笑聲延續了良久,才停了下來,說道:“我就是你想要見的首腦人物,在你們踏入這關王廟時,我已經見過三位了。”

  高光道:“我們進入這關王廟時,從未瞧見過一個女人。”

  那女子聲音接道:“我深諳易容之術,化身千百,這是你們能夠查覺得到麼?”

  高光聽對方是位女子,而且言詞之間,又十分和氣,心中怒火消失了不少,說道:“咱們井水不犯河水,彼此素昧生平,你把我們困入這大殿之中為了什麼?”

  左少白住聲對黃榮道:“奇怪呀!在我記憶之中,這廟中主持不是女子啊!”

  黃榮道:“時勢變幻無常,江湖上盡多奇女子,她取代了原來廟中主持之位,也並非稀奇的事。”

  只聽那女子聲音接道:“自然是有原因了,據我觀察所得,三位都是初出茅廬的人物,而且都有著一身不錯的武功。”

  高光道:“會武與你何干?要把我們困在大殿之中?”

  但那女人嬌笑一聲,說道:“自然是有關係了……”聲音微微一頓,接道:“三位初入江湖,識人不多,正合了我們的條件。”

  高光道:“什麼條件?”

  那女子笑道:“我想把三位收入門下,不知三位意下如何?”

  高光怒聲喝道:“你趁早斷去這個念頭,我高某堂堂七尺之軀……”

  那女子聲音道:“我關王門下弟子,誰不是七尺之軀,堂堂男子,豈止你們三人嗎?何況,你們已被困絕地,不答應入我關王門,但已知我關王門中隱秘,為了滅口,也不能放過你們。”

  高光道:“這倒未必,如若是真刀真槍搏鬥,在下三人,決不至敗在你們的手中。”

  那女子道:“是啦!你是不到黃河不死心,既不肯聽我相勸,那我就要失陪了,待你們嘗試到厲害之後,再求我也是一樣。”笑聲突然消失不聞,想是那女子已然離去。

  高光心中後悔起來,忖道:這女子既是首腦之人,她如一去,和別人還說什麼說呢?不論何事,別人也是作不得主意。忖思之間,忽然想起那冰冷的聲音,似是在哪裡聽過,只是一時間,想它不起而已。

  左少白和黃榮在那女子聲音消失之後,突然起身向前行去,舉步落足之間輕微異常,當真是未帶半點聲息。

  高光為人,除了天生脾氣急躁之外,卻是粗中有細,一見兩人舉動,已知兩人找出了那傳出聲音的位置,準備出手,當下故意叫道:“你們再不肯大開殿門,放我們出去,我就放一把火來,燒的你這座關王廟片瓦不存。”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3-30 11:18:50

四九

  這幾句說的聲音甚大,用來掩去左少白和黃榮行動時可能帶起的聲息。果然,左少白和黃榮借高光喝聲的掩護,極快的行近那關王神像前面。

  黃榮悄然伸出手去,摸了那關王神像一把,只覺堅硬冰冷,竟然是生鐵鑄造的神像,不禁一皺眉頭,施展傳音之術,說道:“盟主,且莫貿然出手,這些神像都是用生鐵鑄成。”

  左少白呆了一呆,也施展傳音入密之術說道:“事已至此,不動手也不行了,咱們合力推它一下試試,看看能否把這座神像推倒?”

  黃榮點點頭,暗中凝聚了功力,雙手按在神像之上。左少白也伸出右手,按在神像上,兩人一齊用力,猛然向前一推,兩人這合力一推,力道之強何至千斤,但那鐵鑄神像,竟是紋風未動。

  左少白輕輕一拉黃榮,正待撤退,突見那關王神像兩側的關平周倉,四隻眼睛中,突然閃起紅光,一陣異香,撲鼻襲來,黃榮和左少白齊齊倒了下去。

  §第九章 憑弔左家堡

  紅光一閃而熄,大殿迅快的恢復了黑暗。高光就借那紅光一閃間,看到了左少白和黃榮搖搖欲倒,不禁心中大急,縱身一躍,飛了過去。

  但覺異香迎面襲來,腳步還未站穩,人已摔倒在地上。

  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待三人醒來,發見被關在一座水牢之中,手腕和雙腿上,都套著粗如大指的鐵環,另以牛筋,繞身三匝,捆在一個石柱之上,自膝以下,陷入水中。

  黃榮目光環掃,瞧了四下景物一眼,低聲說道:“盟主清醒了麼?”

  左少白道:“醒了。”

  黃榮道:“他們只要放下石閘,堵住水門,不出一個時後咱們都得活活淹死,尚請忍耐一二,不可強行掙扎。”

  高光接道:“他們綁的很內行,手腕雙足之上扣的鐵環,分拉位置很緊,縱然咱們要掙扎,也有著用不上氣力之感。”

  左少白道:“最厲害的還是他們繞在身上這三匝牛筋。剛好捆在幾處大穴之上,除了用縮骨法先把三道繞身牛筋設法脫開之後,連運氣也受阻礙。”

  高光接道:“縱然用縮骨法,脫開繞身牛筋掙斷鐵環,但也無法劈開堅厚的石壁,出此水牢。”

  高光道:“黃兄這般說法,難道咱們就束手待斃,任人擺佈不成。”

  黃榮道:“兄弟推想那人不肯殺死咱們,卻把咱們送入水牢之中,想來定有作用,此時此情,既是不宜抗拒,何不留下氣力,找個適當機會,一舉脫身。”

  左少白道:“不錯,此時境遇,暫忍為上,咱們索性運氣調息一下,養養體力再說。”

  左少白幼小飽經逃亡之苦,養成了一種堅毅性格,臨危不亂,處此險惡之境,仍能保持鎮靜。

  高光想到被人迷倒之事,心中就氣憤難平,本待開口大罵一陣,一吐胸中憂鬱,但見左少白和黃榮,都能鎮靜如恆,心中暗道:“我如開口大罵一陣,故可稱一時快意,只怕要被盟主看小,說我貪生怕死了,強自忍下怒氣,閉口不言。”

  大約過有一頓飯工夫,突聞一陣軋軋之聲,左側石級,突然裂出一扇門來。

  一個青衣少年高舉著一盞燈籠,緩緩走了進來,目光掃掠了三人一眼,冷冷說道:“三位最好別動逃走之念。”唰的一聲,抽出一把鋒利的匕首,挑開三人繞身牛筋。

  左少白暗中提聚一口真氣,雙手猛力一掙,手中鐵鏈應聲而斷。那舉燈青衣少年匕首疾吐,刺了過來。

  左少白一側身,讓開匕首,說道:“在下並無與閣下動手之心。”

  那少年收了匕首,高舉起手中燈籠,說道:“閣下內功精深,神力驚人,佩服,佩服。”

  左少白淡淡一笑,默然不答。原來他一舉能掙斷腕上鐵鏈,自己也有著意外之感。

  那青衣少年探手從懷中摸出三條黑巾,道:“三位請先把雙眼蒙上,在下替諸位開去腳上的鐵鐐。”

  左少白道:“兄台儘管動手,在下代你掌燈如何?”

  那青衣少年略一沉吟,果然把手中燈籠遞了過去,說道:“有勞了。”先蒙了黃榮、高光的雙目,又把左少白雙目蒙起,接道:“開了諸位手銬、腳鐐之後,三位已算恢復了自由之身,因此,兄弟必得先在三位身上加上刑具,才可開去銬鐐。”

  左少白道:“兄台儘管施為。”

  青衣少年應道:“好!閣下的豪傑氣度,叫人心折。”

  三人雙目被蒙了起來,也不知那青衣少年要加在三人身上的什麼刑具,但想來不外是精製的手銬。忖思間,突然覺著肩頭之上一麻,似是被尖銳之物刺了一下。

  只聽那青衣少年朗朗笑道:“三人肩上的關節要穴,已被釘入一枚金針,縱然有絕世武功,也難以施展,最好老實一些。”

  左少白暗中一試,果然兩隻手臂,都已無法抬起,心中暗暗吃驚,忖道:好歹毒的法子,當真是棋差一著,滿盤皆輸了。

  但聽那少年接道:“三位都是內外兼修的高手,雖然雙臂不能抬動,但兩腿、耳朵可聞,請隨在下的身後走吧!”

  也不讓三人回答,當先舉步行去。

  黃榮當先,緊隨那人身後,左少白居中,高光走在最後,聽聲辨位,舉步而行。只覺愈行愈高,似是爬上了一座級梯。地勢忽轉平坦,迎面涼風吹來,已然出了水牢,但感下面柔軟異常,似是正行走在草地上。

  大約一盞熱茶功夫,突聽那帶路少年說道:“三位可以坐下了。”

  此情此景,三人縱然有反抗之心,也是無反抗之能,只好依言坐了下去。

  少年待三人坐好之後,冷冷接道:“在三位的周圍,守有不少高手,他們帶有淬毒的暗器,如是三位逃走,格殺無論。”

  聲音微微一頓,接道:“本門主持,即將大駕親來,在下希望三位能夠據實答覆他的訊問,也可免去些皮肉之苦。”

  高光冷哼一聲,道:“大丈夫死而何懼,還怕什麼皮肉受苦,他如對盟主大哥,有所開罪,高老三可是一樣要罵他八代祖宗。”

  那少年怒道:“你只要敢說出一句辱罵本門主持之言,我就打落你滿口牙齒,拔了你的舌頭。”

  黃榮低聲說道:“高兄弟,不許多言。”

  高光話已罵到口邊,硬生生的嚥了下去。但聞步履之聲。逐漸遠去,漸不可聞。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3-30 11:19:02

五〇

  黃榮一耳伏地,聽了一陣,道:“盟主武功高強,可有法取下金針麼?”

  左少白嘆道:“我已暗中試過,無能取下。”

  黃榮道:“兄弟倒是有一個法子……”

  高光急道:“什麼法子快施出來,不用多談了。”

  黃榮道:“這法子倒是簡單的很,但必得設法避過四周監視咱們之人的耳目才行。盟主請側轉身子,我用口拔出你後肩上的金針。”

  高光讚道:“這樣簡單高明的主意,我怎麼沒有想到?”

  左少白估准方向,忽然側過身去。陡覺寒氣一閃,拂面掃來,左少白一提真氣,原姿不動的飛了起來,落在三尺以外,避開了一刀。耳際間響起了一陣格格嬌笑,道:“好俊的輕功。”

  原來那監視之人,就站在幾人身旁三四尺處,屏息凝神,靜靜不動,不但瞧到了兩人的舉動,而且把三人交談之言,也聽得清清楚楚。

  只聽那女子聲音接道:“此地已用你們不著,你們退下去吧!”

  兩個監視的大漢,應了一聲,轉身而去。左少白暗暗忖道:早該想到他監守之人就在身旁才對。微風颯然,夾著一股清幽的脂粉香氣,撲入鼻中。三人雖然目難見物,憑嗅覺已感覺到有人來到了身前。

  但聞那女子口音,傳入耳中,道:“你們據實回答我相訊之言,免得鬧出嚴刑逼供之舉。”

  左少白道:“那得要看你們問的什麼了,如是我們答不出,也是枉然。”

  那女子道:“自然是答得出了……”語聲微激一頓接道:“三位高姓大名,為何來此?”

  左少白道:“在下左少白,我那兩位兄弟,一名黃榮,一名高光,我們無意到此,並非是有為而來,想來姑娘早已明白了。”

  那女子道:“諸位既然找上門來,瞧去了本門中不少秘密,我縱有放你之心,但卻無放你之理……”

  左少白道:“那要怎樣?”

  那女子道:“眼前只有兩條路走,一是加入我們關王門,二是把你們推入水牢,活活被水淹死。”

  左少白沉吟一陣,道:“請姑娘把我送回水牢去吧!”

  那少女目光一掠黃榮、高光,道:“兩位怎麼樣,要和他一起死,還是投入我們關王門下?”

  黃榮道:“咱們誓同生死,自是願追隨盟主投九泉之下。”

  高光道:“死如有鬼,我拼著打入十八層地獄之下,也要攪得你們舉家不安。”

  那女子冷笑道:“我殺人已不可數計,從未遇到過鬼,三位既有著同生共死之情,我就成全你們了。”

  左少白霍然站了起來,道:“那就有勞姑娘帶路。”突然跨上一步,行在黃榮身前。

  那黃榮早已有備,估准了左少白落足步位,張口咬去。

  他的動作迅快至極,而且認位奇準,但那女子的動作更快,忽然縱身而起,飛到黃榮身旁,右手一揮,疾快拍了過去。

  左少白飛腳起踢了過去。

  但聞啪的一聲,黃榮臉上中了一掌,只打得他身子搖了幾搖,才拿樁站好,一面右頰登時腫起很高。

  那女子出手的迅快,竟令左少白和黃榮的預謀未成,黃榮被打的退了兩步,未能咬中左少白肩上金針。

  但左少白踢出的一腳,雖被那女子避了開去,但掠裙而過,毫釐之差,即把她傷在腳下,這電光石火的一擊間,那女子雖然搶了上風,但人卻驚得一身冷汗,她估算情勢,如是左少白剛才踢出一腳,能向左移動半尺,不論自己用何等身法,都無法避開他踢來的一腳。

  黃榮一運氣,止住了右頰傷痛,道:“盟主,咱們雖然目難觀物,也不能坐以待斃。”

  高光接道:“是啊!好歹也撈他一個墊底的,死而無憾。”

  左少白道:“很好,你們兩人靠我身後,以便彼此接應。”

  高光應了一聲,橫裡移動身形,向左少白身後靠去。忽然間,金風破空,一柄單刀,疾向高光掃去。左少白聽聲辨位,飛起一腳踢出,逼得那人收刀而退。

  那女子突然格格嬌笑,道:“好!三位豪氣驚人,我倒得領教,領教。”語聲甫落,劍風突起,分向三人攻去。

  三人臉上的黑紗未解,目難見物,聽風辨位,避開那攻來的劍勢,支撐數合,登時被鬧的張皇失措。

  黃榮心念暗轉,忖思今日之局,長此下去,三人都將傷在對方劍下,拖延時刻,無補大局,只有自己拋去生死之念,拚受劍傷,衝近左少白去,解去他雙肩上的金針禁制,使他雙手能動,解下臉上黑紗,還有死裡逃生之感。

  念轉意決,暗中凝神,辨准那劍勢來路,突然大聲喝道:“盟主小心……”身軀陡然躍起,斜裡向左少白衝了過去。他雖然算準劍勢來路、方向,但因目難見物,取的角度,仍有毫釐之差,忽覺脅間一疼,中了一劍。

  左少白一腳飛到,逼開劍勢,沉聲問道:“黃兄弟,你受了傷嗎?”

  黃榮自知受傷不輕,不敢答話,生恐一口真氣,提不起,倒在地上,當下一咬牙,借勢一個翻身,欺到左少白身後,口齒啟動,咬住左少白右肩後的金針,拔了出來,接道:“我受了劍傷……”話未說完,人已倒在地上。

  左少白右手疾舉,拉開了蒙面黑紗,右腳同時飛起,擋開了刺向黃榮的一劍。他來不及打量四周情勢,右手一翻,拔下左肩上刺的制穴金針,左手一探,抱起黃榮,右手疾出,拔下高光肩上金針,借勢躍起的身子,避開掃來劍勢。

  原來他在急切之下,竟把大悲劍法中兩招奇學,以指代劍的用了出來,不覺間度過大厄,避開了對方三記絕招。高光左肩上金針被拔,精神大振,呼喝聲中,拉下蒙面黑紗。

  只聽一個嬌柔的聲音讚道:“好矯健的身手。”劍光突然消斂。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3-30 11:19:17

五一

  左少白這才抽出時間,凝目望去,只見一個十八九歲的青衣少女,手中執著一柄寶劍,站在丈餘以外,神色間流現出一片驚服之色。

  高光低頭瞧了黃榮一眼,問道:“黃兄,傷的很重嗎?”

  黃榮睜開微閉的雙目,道:“死不了。”

  高光揚手指著那橫劍而立的青衣少女,道:“我這兄弟可是你傷的嗎?”

  青衣少女點了點頭,道:“不錯!”

  高光怒聲接道:“好!咱們算是沒有完了,我要不拆了你們這關王廟,就不能算替他報仇……”

  左少白搖手阻止住高光,肅然接道:“你劍上有毒沒有?”

  青衣少女搖搖頭,道:“沒有!”

  左少白道:“可有金創藥物?”

  青衣少女道:“有!”探手入懷,拋過來一包錦袋。

  左少白放下了黃榮,打開錦袋,倒出一把白粉,仔細查看了一陣,認定無錯,才解開黃榮衣服,替他敷上藥物,暗中施展傳音之術,低聲對高光道:“監視著那位姑娘,別讓她跑了,咱們此刻的處境,仍未脫險景。”

  高光四顧一眼,只見停身處,亦似是一座大殿,只是沒有神像而已。那青衣少女手中橫的寶劍逐漸的垂了下去,呆呆的站著不動。

  左少白替黃榮敷好了藥物,低聲對高光道:“好好的保護著他,我去取你兵刃回來。”大步對那青衣少女行了過去。

  高光對左少白早已敬服的五體投地,對他之言,一向是深信不疑。那青衣少女眼看左少白行了過來,毫無準備迎敵之意。

  左少白一皺眉頭,停下腳步,道:“姑娘可是施展詭計暗算,對付我們兄弟,但在下卻一向不主張暗算傷人。”

  那青衣少女緩緩抬起頭來,說道:“你能在一躍之間,避開我追魂之劍,武功強我甚多,我一向自負劍術精深,武功過人,今日和你動手之後,才知自己竟然這般的不行,唉!他們平日裡捧我、讚我,看來都是騙我了。”

  左少白呆了一呆,道:“你究竟是什麼人?和此廟何關?”

  那青衣姑娘道:“我是這關王廟中的住持,他們推舉我接這關王門的家門,但我現在決定不接了。”

  左少白道:“為什麼呢?”

  那青衣少女道:“你赤手空掌,我卻手中有劍,但我連你都打不過,還有什麼顏面,接任這關王門的掌門?”

  左少白道:“這就是了,姑娘幾時當了這關王廟的住持?”

  青衣少女道:“一年多了,我爺爺離開關王廟時就把我接來此地,要我代他住持廟務,臨去之時,告訴過我,如是他一年之後,仍不回來,就讓我接掌這關王派的門戶。”

  左少白看她神情嬌稚,言詞純真,分明是一位涉世未深的少女,心中暗暗奇道:“聽她口氣,這廟中住持是他爺爺,大約是不會錯了,奇怪的是那位胡塗老人為什麼竟把自己至親的孫女,請來主持這關王廟,這其間只怕是別有內情。”

  心急轉動,忍不住問道:“你那位爺爺哪裡去了?”

  青衣少女搖頭說道:“不知道,他只告訴我去赴一個朋友的約會,卻不料一去經年不歸。”

  左少白環掃了四週一眼,說道:“你那位爺爺可是至親的祖父麼?”

  青衣少女道:“自然是親的了。”

  左少白一皺眉頭,又道:“姑娘的父母,可還健在人世麼?”

  青衣少女兩道清澈的目光,凝注在左少白的臉上,打量了一陣,道:“你這人問話毫無道理,我爺爺還好好的活在世上,父母自然是健在人世了。”

  左少白也不和她辯論,緩緩伸出手去,道:“姑娘可是自知不是在下之敵嗎?”

  青衣少女道:“不錯,我自知打不過你。”

  左少白道:“姑娘雖然傷了俺們一位,但好男不跟女鬥,咱們也不多怪姑娘了,但請把手中的長劍,先行交給在下。”

  他生恐有人闖了進來,手中無劍,膽氣不振,是以想先迫青衣少女交出長劍。

  青衣少女凝目沉思了片刻,道:“你在此等候片刻,我去把你們的兵刃取來。”轉身欲去。

  左少白疾速的橫跨兩步,攔住那青衣少女的去路,冷然說道:“不用了,姑娘手中長劍,暫借在下一用,也是一樣。”

  青衣少女霍然退後兩步,道:“這是我施用之劍,如何能夠給你?”

  左少白道:“暫借在下一用,待姑娘送還我等兵刃時,在下自當奉還此劍。”口中說的客氣,右手卻疾伸而出,扣向那少女握劍右腕。

  一則那左少白手法佳妙,二則那青衣少女毫無防備,竟被左少白一把抓住了手腕,奪過了長劍。左少白一劍在握,膽氣突然一振,反腕一探,長劍振出了兩朵劍花,冷冷說道:“姑娘可就是剛才那位訊問我等的人嗎?”

  青衣少女道:“不錯啊!哪裡不對了?”

  左少白冷笑一聲,道:“姑娘言詞柔和,分明涉世未深,但剛才那位訊問我們兄弟的姑娘,卻似是一位江湖見聞甚博之人,這片刻之間,易換了兩人,實叫在下猜不出用心何在?當時我們雖然目難見物,但姑娘的聲音,卻難瞞著我等的雙耳。”

  青衣少女道:“那人就是我啦!你不信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

  左少白道:“姑娘也許是在場的一位……”長劍一振,逼在那青衣少女身上,說道:“那位哪裡去了?請快些說。”

  那青衣少女緩緩向後面退了兩步,低聲說道:“她走了……”三個字說的低微異常,幾乎是連她自己,也聽不到。

  左少白心神一振,暗道:“看來這位涉世未深,心地純潔的姑娘,是他們有意安排下的一位替身,只不知她那位爺爺是何許人物?但得知其姓名,就不難查出她的身世了。”

  心中忖思,口中卻冷肅地喝道:“你可知道離此的道路嗎?”

  青衣少女點頭答道:“知道。”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3-30 11:19:29

五二

  左少白劍尖一閃,抵在那青衣少女後心之上,道:“如若我等能平安離此,在下決不傷害姑娘一毫一髮,如是中途有變,那就別怪我開罪了!”

  青衣少女緩步向前走去,一直未肯回頭望幾人一眼。

  左少白沉聲喝道:“高兄弟,扶起黃兄弟趕路,你們請緊隨在我身後五六步處,也免得驟遇強襲,應接不暇。”

  高光應了一聲,抱起黃榮隨在左少白身後而行,左少白手中長劍突然微微一挺,劍尖透衣而入,口中冷冷說道:“我知道你們這關王廟中,機關埋伏甚多,但願姑娘不生惡意,送咱們兄弟平平安安的離開此地。”

  那青衣少女默不答話,人卻向一處壁角所在走去。左少白右手執劍,左手一把抓住那青衣少女的左腕,故意高聲說道:“人心險詐難測,屈駕姑娘陪著我們兄弟一行了。”

  那青衣少女仍是一言不發,也不揮手掙扎,任那左少白握著手腕而行。左少白心中的疑念,雖是越來越重,但想到先行脫險要緊,然後再設法追問,也是一語不發,任他帶路而行。那青衣少女行近牆角,突然出右手向壁間按去。

  左少白忍不住問道:“這地方可是一道暗門嗎?”

  青衣少女冷冷說道:“你既然知道了,還問什麼?”

  左少白道:“在下還要提醒姑娘一句,最好是不要妄生異念,需知在下只要有上一眨眼間的時光,立刻可取姑娘之命。”

  但聞一陣軋軋之聲,光滑無痕的牆壁間,突然裂現出一條暗門。青衣少女一低頭,向裡行去,卻被左少白用力一拉,生生把她拉退回來,問道:“這暗門通往何處?”

  這青衣少女似是受了極大的委屈,柳眉一挑,冷冷說道:“你這般多心善疑,如何能擔當大事,就算這暗門是通往地獄之路,我也陪著你們走的啊!”

  左少白只覺臉上一熱,道:“在下雖然輕淡生死,但我不能讓兩位兄弟隨我涉險。”

  青衣少女突然哧的一笑,道:“我瞧人家的年歲,都還比你大些,你自尊自稱當起大哥來,也不害臊嗎?”

  左少白道:“俺們兄弟的事,不用姑娘多管。”

  青衣少女道:“誰要管你的事了,是你牽著我不放我走!”

  左少白心頭一凜,鬆開那少女手腕,道:“在下多有得罪。”

  青衣少女嫣然一笑,低頭進入了暗門。

  左少白回頭說道:“高兄弟小心了。”緊隨那少女身後而入。

  暗門內一片幽暗,但地勢平坦,毫無氣悶之感,顯見這地道修築的十分精巧。左少白緊隨那少女身後,暗中凝聚功力戒備,只要她稍有異動,立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出手置她死地。

  行約四五丈遠,地勢突然向上高去。那青衣少女爬了幾層石級後,突然停了下來,凝神靜聽一陣,又向前行去。

  左少白忍住心中懷疑,一語不發,暗中卻數著爬行的石級,行到一十二級時,青衣少女突然舉直雙手,向上一托,登時有一片天光,進射而入,說道:“到了,你們上去吧!”

  高光加快腳步,趕了上來,望了那青衣少女一眼,問道:“這是什麼地方?”

  青衣少女道:“上去就是關王廟後門,這地方十分荒僻,很少有人來此,你們儘管上去吧!”

  左少白探出頭去,四下打量一眼,果是不錯,先扶高光和黃榮上去,才一抱拳,對那青衣少女說道:“姑娘是敵是友,實叫在下分辨不清。但今日之情,在下當深藏內心,日後定當圖報。”

  青衣少女沉吟一陣,道:“此時此地,不宜多談,你們還是快些走吧!日後如有仰仗,我自會去找你們。”

  左少白道:“但在下的兵刃。乃師長所賜,必得取回,還請姑娘指教。”

  青衣少女沉吟了一陣,道:“我去找你們時,帶去還你就是。”

  左少白道:“如若姑娘不去找我們呢?”

  青衣少女一皺眉頭,道:“那只好暫時存在這裡了。”

  左少白道:“如是姑娘不去尋找我等,煩請姑娘代在下收好兵刃,三日之內,在下當來此討取。”

  青衣少女道:“好吧!就此一言為定,你請走吧!”

  左少白道:“但願咱們後會有期。”縱身一躍,飛了上去,那青衣少女迅快的帶好暗門而去。

  左少白仔細瞧那通上來的暗門,是一塊四五尺方圓的石塊,用手一推,竟是紋風未動,想來那下面定有鐵環扣死,暗暗記下了四周形勢,和高光連袂而去。

  這時,天色微明,曦光隱現,景物越來越清晰。左少白找一處僻靜之所,停了下去,查看黃榮傷勢,雖然不輕,但尚未傷到筋骨,當下掌指齊出,拍活了黃榮幾處被點的穴道。

  原來左少白替黃榮敷藥之時。生恐他失血過多,點了他傷口周圍要穴,以阻行血。

  但聞黃榮長長吁一口氣,挺身坐了起來,說道:“多承盟主相救。”

  左少白道:“自己兄弟,用不著客氣,是否覺著傷勢好些?”

  黃榮突然站了起來,伸展一下傷臂,道:“盟主不用掛心,幸未傷得筋骨。”

  高光突然長長嘆息一聲,道:“兄弟心中想到一件不解之事,越想越覺胡塗。”

  左少白見黃榮傷勢無礙,傷口處且已結疤,這證明那青衣少女相贈的解藥,頗具神效,愁懷一展,回目對高光說道:“不知高兄想的何事?”

  高光道:“那關王門和咱們無怨無恨,為什麼要把咱們送入水牢之中,泡了半夜之久,他們既有殺死咱們的機會,卻又把咱們平平安安的送了出來,似敵非敵,似友非友,實在叫人纏雜不清,猜想不透。”

  左少白道:“其間之變,先敵後友,確使人大費疑猜,如說那位姑娘,全為武功震服,才放了咱們,實難自圓其說,這其間定然有著曲折。”

  黃榮道:“待兄弟劍傷好轉之後,咱再去一查究竟,趁此天未大明,咱們先去憑弔一下盟主故居,奠拜一下殉難陰靈。”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3-30 11:19:37

五三

  左少白道:“你的傷勢未癒,只怕不宜趕路。”

  黃榮笑道:“盟主但請放心,區區一點劍傷,豈足掛齒。”當先起身,放步而奔。

  左少白搶先帶路,直奔左家堡。十幾里的路途,在三人快速的奔行下,片刻已到,昔年名動江湖,重閣迭樓的左家堡,早已是面目全非,殘堵斷壁上生滿了雜草,一片蕭索淒涼,臨近村人,自從大劫之後,全都遷居他處,是以左家堡三里內不見人蹤。

  兩扇寬闊的黑漆大門,隱隱仍可見昔年的堂皇景象,只是那門上的黑漆,早已剝落,黑白雜陳,看上去一片荒蕪陰森。

  舊地故居,仍然在左少白腦際間留有著童年的印象,十三年前的慘事血債,仍在他心底深處刻劃了沉痛、哀傷,見故居、憶童年,和八載歷盡了艱辛的逃亡生涯,不禁黯然神傷,斷腸淚下。誰說丈夫不彈淚,只為未到傷心處。

  黃榮和高光,都知他此刻心情,沉痛異常,也不出言安慰,默然的站立在左少白的身後。

  左少白凝望故居,默然垂淚良久,才舉手拭去了臉上淚痕,緩步向前行去。大門內是一個廣大的庭院,左少白還記得昔年庭院中的華貴布設,如今是荒草及膝,觸目淒涼。

  左少白鎮靜一下心神,穿過了荒蕪的庭院,登上七層石階,直入二門。二門內積葉盈尺,已不復昔年那花樹如錦的繁盛景象,斷垣殘壁,滿生青苔。

  黃榮打量四周環物,雖是殘破不堪,但那宏偉的氣魄,仍然是隱隱看出昔年此堡的華貴、堂皇。

  左少白緩步踏向磚徑上的青苔,直入後院。這是昔年白鶴堡的練武之處,左鑑白傳授弟子武功,即在此處,兩座放兵器的木架,也已經殘破不全。靠東首有一座高大的青冢,滿長著盈尺的雜草。

  左少白指著那青冢嘆道:“左家男女弟子,一百餘口,大約都是在那青冢之下……”

  餘音未絕,突聞黃榮訝然一聲驚叫,道:“盟主請看!”

  左少白順著他手指望去,只見兩個衣著楚楚的人,並肩跪在那青冢之前,不禁呆了一呆,說道:“先父母不見容九大門派和四門、三會、兩人幫,天下皆仇蹤,哪裡來的憑弔之人?”

  高光道:“咱們過去瞧瞧吧!”當先行了過去。

  雜草叢生,落足間帶起了沙沙之聲,但三人一直走近兩人身後四五尺處,兩個並肩而跪的人,仍然是毫無所覺。

  高光重重咳了一聲,道:“兩位朋友,高姓大名,兄弟這裡有禮了。”

  他一連呼叫數聲,那兩人連動也未動一下。黃榮輕輕嘆息一聲,道:“高兄弟不用叫他們了,如若是兄弟推斷不錯,這兩人只怕早已死了!”

  高光道:“死了嗎?”縱身一躍,飛落到兩人身側,雙手分抓在兩人肩頭之上,扳轉過來一瞧,果是早已氣絕身死,在兩人的前胸上,心臟要害之處,各插一把短劍,深沒及柄。

  左少白一皺眉頭,道:“拔出他胸前短劍瞧瞧看。”

  高光應了一聲,雙手齊出,拔出了兩人致命的短劍。

  這時,正值旭日東昇,日光耀射之下,只見那柄短劍之上,刻著“仇恨之劍”,四個大字。

  左少白道:“奇怪呀,又是仇恨之劍,此人行蹤詭奇,不可輕視……”

  突然住口不言,似是突然想到了什麼重大之事,凝目沉思。

  黃榮低聲說道:“盟主可是懷疑這‘仇恨之劍’,和昔年的白鶴堡慘事有關嗎?”

  左少白暫不答黃榮之言,回頭對高光說道:“你查看一下,他們死有多久時光了?”

  高光伸手在兩人的穴道上摸了一陣,道:“不足兩個時辰。”

  左少白道:“你瞧瞧他們是否習過武功。”

  高光又把兩人查摸良久,說道:“習過武功。”

  左少白才轉臉望著黃榮說道:“雖然不敢斷言這仇恨之劍,和我們白鶴門慘事有關,但其中定有些糾葛之處……”

  他輕輕嘆息一聲,接道:“先父母自和九大門派,四門、三會、兩大幫結仇之後,武林中任何一處角落中,都無法使我們安身立命,遍地敵蹤,到處追殺,別人避我們尤恐不及,誰又會在這裡,祭奠白鶴門殉難之人,這人既用了這樣一把說暗器不是暗器,說兵刃不兵刃之物,又精工雕出這麼一個名稱來,豈不是令人生疑?”

  黃榮道:“如若這不是一個陷阱,這仇恨之劍定然和你們左家,有著關係……”

  他望瞭望左少白手中短劍,接道:“也許是昔年逃出死劫的左家門人?”

  左少白搖頭接道:“據我所知,應該是無此可能。”

  黃榮道:“事實每多難料,盟主也不用為此多費心神了,日後咱們留心追查就是。”

  語聲甫落,突然一陣長嘯之聲,傳了過來。黃榮把左少白手中兩柄短劍搶了過來,低聲對高光說道:“高兄弟,快些把這兩把短劍,插入兩個死人身上,最好是原來傷口。”

  高光接過兩柄短劍,扶起兩個死者,依言把短劍插入原來傷口上。

  黃榮道:“咱們快些隱起身子,別讓來人瞧到。”

  這四周深草過膝,藏身極是容易,三人極快找好一處隱身所在,停下了身子。片刻之後,果然有兩個黑衣大漢,連袂而來。

  左面一人說道:“我瞧今日裡情形有些不對?”

  右面一人道:“什麼不對了?”左面一人道:“咱們幫主有些精神緊張?”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3-30 11:19:50

五四

  右面一人道:“不錯,你這一提,我也想起來了,無緣無故,為什麼會突然要到這白鶴堡來,看這份淒涼景象,就不是好兆頭。”

  左面一人突然停了下來,道:“孫兄,你瞧跪在那突起的青冢之前的兩人,奇怪嗎?”

  那姓孫的大漢,道:“是有些奇怪呀!全身僵直,已沒有活人味道。”

  這兩人似都是久年在江湖上走動的人物,一見那兩人的跪像,已瞧出苗頭不對。

  但聽左面那人接道:“孫兄弟替我把風,我過去瞧瞧。”縱身一躍,飛了過去,落在兩人身前。

  左少白隱身草中瞧去,只見那人年約三旬左右,肩上插著一柄單刀,伸手一扳兩個並肩而跪的屍體,臉色立時大變,失聲驚叫,駭然而退。

  那把風大漢高聲說道:“金兄、怎麼回事?”

  姓金大漢似是餘悸猶存,口中結結巴巴地說道:“又是那‘仇恨之劍’。”

  孫姓大漢躍飛過來,唰的一聲,抽出背上單刀,四顧一眼,道:“金兄,咱們這是第幾次瞧到了?”

  金姓大漢道:“第三次了!我瞧幫主那坐立不安的焦慮神情,只怕是和這仇恨之劍有關了。”

  孫姓大漢道:“金兄言之有理,這地方太過荒涼,咱們還是早些離開的好。”

  兩人談論那“仇恨之劍”,似是越談越覺害怕,好像那“仇恨之劍”,隨時可以刺入兩人心胸一般。

  姓金的大漢,舉手抹去臉上的冷汗,道:“幫主大駕就到,咱們守在這裡等他也是一樣。”

  他心中的驚悸顯是越來越濃,但死要面子活受罪,寧願忍受那恐怖的顫慄,口裡仍然說的十分強硬。

  孫姓大漢揮動一下手中的單刀,日光下白芒閃動似是要借這揮刀之勢,一壯膽氣,說道:“聽說這突起的大青冢下,埋了白鶴門男女一百餘口屍體,白鶴門因此絕跡江湖!”

  金姓大漢咳了一聲,道:“聽說那白鶴門中逃出了兩位男女,一個渡過了‘生死橋’,另一個女的被一位不知名的神秘人物救走。”

  孫姓大漢接道:“奇怪呀!聽說那‘生死橋’下,埋藏無數冤魂,數十年來,從未有一人渡過,那小子怎麼走過去的?”

  高光心頭大怒,暗道:“這兩個小子,出口辱罵盟主,非得想法子教訓他們一頓不可。”正待挺身而起,但去被黃榮一把按下,低聲說道:“高兄弟不可造次。”

  回頭望去,見左少白淚珠奪眶而出,滾落在草地上,顯然那兩個大漢的言語,觸到了他傷心之處。

  但聞那金姓大漢說道:“是啊!使人不解的也就在此了,緊追他身後的數十名高手,為要斬草除根,曾有數位武功高強之人,自持能耐,追那個小子,踏上了‘生死橋’,卻不料那小子若無其事的走了過去,追上橋的數名高手,卻一個個翻入了‘生死橋’下……”

  孫姓大漢道:“為什麼那小子沒翻下去?”

  金姓大漢道:“他如是也翻了下去,咱們也不用談它了。”

  突然間,響起了一陣步履之聲,驚動了兩個藉高談闊論,以減少心中畏懼的大漢,也驚動了左少白等三人,凝目望去,只見兩個身罩青衫的矮小之人緩步走了過來。來人的衣著,十分奇怪,一襲長衫,由頭上直包下來,似是兩個無頭的人。

  兩個大漢心頭原已有些害怕,此刻驟見這樣兩個無頭之人,走了過來,雖然明知兩人故意這般裝著,把頭隱入那長大的青衣之下,心中仍是有些害怕。

  孫姓大漢舉起手中單刀,高聲說道:“孫二爺走遍了大江南北,經過了大風大浪,什麼駭人的恐怖玩藝,全都見過,如是裝神扮鬼,來嚇唬孫二爺,那可是自討苦吃。”

  那兩個矮小蒙頭的青衣人,一語不發,也不理大漢喝叫,仍是不快不慢的對著兩人走了過來。那姓金的大漢顯然也是有些忍耐不下了,唰的一聲,也抽出背上單刀。兩人並肩而立,雙刀平胸,目睹兩個青衣人,暗作戒備。

  這時,兩人已然全為那蒙頭而來的青衣人,吸引住全部心神,無暇旁顧,如是左少白等暗施襲擊,輕輕易易的就可把兩人一舉擊斃。

  但見兩個青衣人踏著荒草而來,片刻間已到兩個大漢身前三四尺處,而且毫無停下之意,直對兩個大漢衝去。那孫姓大漢,似是已無法忍耐下去,大喝一聲,一招“橫掃千軍”疾擊而出。

  兩個矮小的青衣人,見對方單刀斬來,立時一躬身,不退反進,直向兩人懷中欺去。這動作快速至極,但見人影一閃之下,兩人合而復分。那青衣人退開兩步,凝立不動,眼看著那金姓大漢卻身子搖了幾搖,一跤栽倒地上。日光下,只見那金姓大漢的前胸之上刺著一把短劍。

  就在那金姓大漢中劍栽倒的同時,那姓孫的大漢和另一個青衣人,也已分出了勝敗。另一把短劍,刺入那孫性大漢的前胸。

  兩個青衣人快速把兩人屍體,排成一排,和早先的兩具屍體並排而跪,面對那高突的青冢,然後返身一躍,去如飄風,眨眼不見。

  高光只瞧得兩眼發直,輕嘆一聲,道:“好利落的手法,好佳妙的輕功。”

  黃榮臉色凝重,回顧了左少白一眼,只見左少白雙目神凝,望著那青衣人消失的地方出神,臉上是一片訝然,顯然,他心中也正充滿著重重的疑竇,驀地裡,響起了一聲長嘯,緊接著嘯聲呼應,來自四面八方。

  高光一皺眉頭,低聲對黃榮道:“不知來的何許人物,聲勢竟如此之大!”

  黃榮還未來及答話,忽聽左少白自言自語的說道:“奇怪呀!那兩個青衣人,究竟是誰呢?難道白鶴門中子弟,除我之外,當真的還有活在世上之人不成?”

  §第十章 七澤第一家

  但聞嘯聲越近,周圍人影閃動,十二個全身勁裝,手執厚背鬼頭刀的大漢,分由南、西、北三個方向,快步而來。

  黃榮輕輕一扯高光的衣袖,低聲說道:“藏好身子。”

  原來那高光已把頭伸出了草叢外面。只聽一個粗壯的聲音,大聲叫道:“諸位兄弟瞧到了嗎?那四個跪對青冢的人。”

  另一個微帶沙啞的聲音接道:“瞧到了。”人影閃動,一個執刀大漢,急急奔了過來,伸手向最近一人抓去。

  但聞那粗壯的聲音喝道:“不許亂動,幫主大駕未到之前,咱們必得保持著現場的情景,不可妄動一草一木。”

  奔近四具屍體的大漢,應了一聲,向後退去。黃榮藉著草叢中一點空隙,向外看去,只見分由三個方向行來的十二個勁裝大漢,已然合在一起,低聲商量,不知在談些什麼?

  左少白回顧了黃榮和高光一眼,施展傳音之術說道:“除非被人發現了藏身之處,切不可輕易動手。”

  高光隨手抓起了兩塊石頭,握在手中,備作迎敵之用,原來,三人在那關王廟中被人迷倒關入水牢,兵刃盡失,除了左少白由那青衣少女手中奪來一柄長劍之外,黃榮、高光,手中都無兵刃。

  遙遙傳來一聲大喝,道:“幫主駕到!”

  十二個勁裝大漢突然分佈開去,擺成了一座陣勢,面對青冢,刀橫前胸,刀柄上垂下的紅色穗子,隨風飄舞,獵獵作響。

  大約有一盞熱茶工夫之久,十二個勁裝大漢,突然齊齊垂下手中的鬼頭刀,欠身作禮。一個五旬左右的青衫老者,緩步走近青冢。

  在那青衣老者身後,緊隨著一個四十上下,留著兩撇八字鬍,枯瘦如柴的矮子。這兩人都是赤手空拳,但身後卻跟著四個二十左右的少年。背上背弓,腰間懸箭,肩頭上黃穗飄風,插著一柄長劍,護擁而行。

  高光暗暗罵道:“這人臭排場倒是不小。”

  那青衣老者目光轉動,掃掠了那四具並跪的屍體一眼,道:“這四人都已絕了氣嗎?”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3-30 11:20:00

五五

  左首一個勁裝大漢,似是那十二人中的首領,欠身說道:“都已死去多時,屬下保持現場,未曾移動分毫,敬請幫主查看。”

  青衣老者微微一皺眉,道:“這四人可也是為那仇恨之劍所傷?”

  那大漢應道:“每人前胸要害處插有短刀,弟子未敢擅自取閱,但看那形狀,極似那‘仇恨之劍’。”

  青衣老者緩緩點頭,道:“拔出來給我瞧瞧。”

  那大漢應了一聲,雙手並出,極快的拔出四人胸前短劍,日光下駭然可見“仇恨之劍”四個字。

  青衣老者並未伸手接劍,長長嘆息一聲,道:“收起來……”語聲微微一頓,自言自語地接道:“這麼看將起來,本座的料斷不錯了,這白鶴門中,還有未死之人,這‘仇恨之劍’定然是白鶴門餘孽作祟。”

  那留著八字鬍的矮子,右手大指、食指拈著短鬚,兩道目光卻一直投注四具屍體之上,冷冷一笑,道:“幫主料事如神,白鶴門餘孽重現江湖,那是絕無差錯了……”微微一頓,扳轉話題,道:“在咱們未到之前,四人死亡之後,中間一段時光,已有人先咱們到過此地了!”

  隱身在暗處的左少白,吃了一驚,暗道:“這矮瘦之人,一臉陰險刁猾之氣,定然是一位善用心機之人。”

  但聞那青衣老者接道:“何以見得?”

  矮個子輕輕咳了一聲,道:“幫主可曾留心這四具屍體的傷口麼?咱們幫中兩位香主,血色鮮豔,分明是死亡不久,另外兩具屍體不但血色有異,死亡時間較久,就是那胸前的短劍,也被人移動過了,因此,屬下敢斷言,在我們之前,有人到過此地,那時咱們幫中兩位香主還未到此,一人且曾取下了兩具屍體胸前短劍,因為聽得了咱們幫中香主,疾奔而來的聲息,慌慌張張的把兩柄短劍,重又刺入那兩具屍體傷口之上……”

  隱在草叢中的左少白等,聽這矮瘦之人分析推論事情的經過,有如親目所睹,毫釐不差,心中大是驚異,暗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能斗量,這人雖是又瘦又矮,但論事的精闢,心思的慎密,實叫人不得不服。”

  青衣老者點頭讚道:“先生高論,使本座又長了不少見識。”

  矮個子接道:“那人既非咱們幫中香主,但也不知那‘仇恨之劍’的來歷,如是咱們幫中兩位香主,到的時刻早上一些,屬下可狂妄的猜他一句,那些人只怕還隱身在附近草叢之中。”這幾句話,說的十分肯定,只聽得左少白等三人心頭鹿撞。

  高光暗暗道:“這小子料事之能,果是驚人的很。”

  那青衣老者四顧了一眼,說道:“既是那些人和‘仇恨之劍’無關,咱們也不用找他們了……”語聲微頓,接道:“此刻什麼時光了?”

  矮個子仰臉望望天色,道:“辰時光景。”

  青衣老者道:“咱們和那八卦門的掌門人,約會時刻將到,也該走了。”轉身大步而去。

  那矮瘦之人,低聲吩咐身旁一個大漢幾句,緊追那青衣老者身後行去。十二個手執鬼頭刀的大漢,齊齊躬身送行,直待那老者遠去,才抱起四具屍體,去如飄風,眨眼走的一個不剩。

  左少白緩緩站起身子,望著那青衣老者消失的方向,出了一陣子神,回頭望著黃榮、高光說道:“兩位兄弟,可知他們是什麼幫嗎?”

  黃榮道:“來人未帶標識,無法辨認。”

  左少白道:“九大門派,四門、三會兩大幫,都曾參與圍殺我們白鶴門,來人既稱幫主,想來或將是主凶之一!”

  高光道:“不要緊,咱們雖然不知他們幫名,但我已熟記那幫主模樣,不怕找他不著。”

  黃榮道:“咱們都是初入江湖,對武林中各門各派,都無辨識之能,必得想個法子才行。”

  左少白嘆息一聲,道:“白鶴門慘遭屠殺一事,雖是仇恨不共戴天,但也不能因此造成一番武林浩劫,我只要找出那挑撥是非,從中主謀的元兇禍首,得而誅之,以慰父母亡靈。替白鶴門一百餘口屈死之人報了仇,也就算了。”

  黃榮道:“盟主大仁大義,不肯遷怒他人,只此一樁,亦可得皇天相佑了。”

  左少白對那青冢拜了三拜,帶著黃榮、高光,離開了白鶴堡。三人重返岳陽,找了一處客棧住下,左少白瞧了黃榮的劍傷之後,說道:“黃兄傷勢雖已無礙,但最好能養息幾日,待傷勢大愈之後,咱們再去那關王廟討回兵刃。然後到嵩山一行。”

  高光大喜接道:“可是去少林寺麼?”

  左少白道:“不錯,我要找少林掌門人,問問他,白鶴堡究竟犯了什麼江湖大忌?引得天下武林同道,群起圍攻,傷殺無辜一百餘口!”

  高光撫掌笑道:“好極,好極,久聞那嵩山少林,為武學聖地,心慕已久,能去瞧瞧,可算是大開眼界的事。”

  黃榮為人持重,凝目沉思了片刻,道:“盟主請恕我掃興,只弟有幾句逆耳之言,不吐不快。”

  左少白道:“黃兄有話儘管請說,在下承蒙二位擁稱盟主,實是愧不敢當,此後咱們還是兄弟相稱最好。”

  黃榮道:“禮不可廢,盟主這般謙遜,咱們以後稱你為大哥就是。”

  黃榮接道:“左兄不但身懷絕技,武功強過我和黃兄,就是大仁大義的胸懷,也非我們能及,尊你兄,正該當之無愧。”

  左少白還想謙辭,聽得高光如此一說,只好忍下不言。

  黃榮微微一笑,道:“日後左兄能夠盟主武林,領袖群倫,我和高兄弟,也可分得一份榮耀……”

  語聲微頓,不等左少白開口,又搶先說道:“少林寺在武林素有泰山北斗之稱,寺中僧侶,不下千人,各有絕技,咱們三人,絕難盡屈少林高僧,何況此去一行,勢必揭開左兄身世之謎,那時,天下武林都和咱們為敵。此來萬不可行險!不如隱身暗中,追查真相,待查明真相,作好準備,再昭告天下,表明身份,奠祭左老前輩陰靈不遲。”

  左少白嘆道:“那劉老前輩已死,先父遺物,也被人騙走,已是真相難尋,如何一個查法?”

  黃榮道:“左兄不用焦急,咱們今日所見,足證白鶴門尚有未亡之人,那‘仇恨之劍’含意至深,咱們先設法查出那使用‘仇恨之劍’的主腦人物……”

  左少白急急接道:“不錯,不是黃兄提出,我幾乎失去了眼下這一條最好線索。”

  高光突然站起身子,道:“大哥、黃兄,請在客棧中暫息風塵,兄弟去打聽打聽。”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3-31 11:06:48

五六

  這人有時精細,有時粗豪,但那躁急的脾氣,卻永改不了,話出口,人已走的沒了影兒。左少白本待要把他攔住,竟是未來得及。

  黃榮微微一笑,道:“左兄不用替他擔憂,高兄弟粗中有細,必可無恙歸來。”

  且說高光一溜煙,奔出客棧,望著街頭往來的行人,發起呆來,忖道:“街上行人千萬,我要向那個打聽‘仇恨之劍’?”,但覺腦際一片紊亂,想不出一個法子。

  茫然中信步而行,不知走過了幾條街道,抬頭望去,只見一座高大茶棚,橫在眼前。茶棚中坐滿了人,長衫、短褂,赤臂挺胸,各色人等,無所不包,一片鬧哄哄的吵雜之聲,不禁心中一動,暗道:“這些地方,由來是非流言的總匯,不妨進去,坐它一會,或可聽得一些有關訊息。”當下緩步走了過去,找到一處最熱鬧的所在,坐了下去,凝神聽去。

  只聽一沙嗓子的中年大漢說道:“咱們岳陽城,有得好戲瞧了,這幾日連續發生命案,死的盡都是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物,聽說西關莊家之霸,昨夜被人刺死,死後胸前還紮了一把刀子,那刀子還有名堂,叫作什麼仇……仇劍……”

  另一個細聲細氣的聲音,接道:“可是叫‘仇恨之劍’麼?”

  沙嗓子接道:“對啊!一點不錯,就是叫‘仇恨之劍’……”

  那細聲細氣的聲音,不甘示弱,接口搶道:“這件事鬧的大啦,據說江大爺也動了火啦,派出八匹快馬,到處去邀請高人,來咱們岳陽城追查那殺人的凶手。”

  另一個尖嗓門的說道:“聽說這件事,和十幾年前城東白鶴堡的慘事有關,唉!想起當年人家左堡主在世的時候,咱們這岳陽城,百里內從未有過一次風吹草動的事……”

  另一個蒼老的口音,接道:“想當年老朽就在那白鶴堡的附近,常和那左堡主碰頭見面,白鶴堡發生事故,我也是親眼看到,那真是一場驚心動魄的惡戰,刀光劍氣,血肉橫飛……”

  他正說到緊要之處,四周的茶客,也正聽得神往,但那蒼老的聲音,卻突然停下不言。

  高光心中暗道:“這人既居住在白鶴堡,對昔年慘事,當有記憶,如能設法把他帶去,同見左兄一敘或可有助他回憶的見聞經過。”

  只聽一個急促聲音問道:“以後呢?怎麼樣了?”

  他一連喝問很久,始終不聞蒼老的聲音應話,高光吃了一驚,暗道:“莫非那老人已被人害了不成。”當下匆匆站了起來,回顧望去,只見茶棚一角,遠遠站著一個三十上下的大漢,那大漢,倚在支持茶棚的一支木柱上,雙目卻不住投注到那說話的老者身上。

  他突然不言,自是心中畏懼,奇怪的是老者如何會認識他?

  忖思之間,突然那尖嗓門聲音叫道:“不得了,周老爺死啦!”

  這一聲呼喝,立時在茶棚中引起了巨大的騷動,茶客紛紛起立,向外奔去。

  要知人命關天,那些善良的百姓人家,誰也不願捲入漩渦之中。

  高光被那喧嘩之聲一擾,再去找那大漢時,已然不見。

  他為人粗中有細,略一忖思,反向那後面走去,滿坐茶客,紛紛由前門奔逃,後面反而顯得十分清靜。

  高光穿過了一座小門,眼前是廣大的院子,果然見那大漢,正舉步向一間小木屋中走去。

  那大漢耳目似甚靈敏,高光一進後院,他已驚覺,霍然轉過臉來,冷冷喝道:“什麼人?”左手一揚,一道細如髮絲的銀芒,閃電一般,奔向高光前胸。

  高光料不到他口中問話,暗器卻隨著出手,趕忙向旁側一閃,一縷銀芒,掠著耳邊打過,寸許之差,險被擊中,不禁心頭火起,怒聲喝道:“你有多少暗青子,儘管招呼出來,試試看能不能傷了高三爺?”

  那大漢右手連揮,四五道銀芒,連續出手,布成了一朵梅花形,齊齊射到。

  高光口裡雖是說著大話,心中卻已提高了警驚。匆匆一瞥間,已瞧出那人打出的暗器,乃是梅花針一類的小巧之物。凡是此種暗器,定然經過劇毒淬練,見血封喉,而且可以一發數十支,叫人防不勝防,險險避開了第一道暗器,已然打量好了進退之路,眼見那大漢一揮腕,五道銀芒,齊齊射出。立時一提丹田真氣,陡然向後躍退兩尺,閃入那木門。

  但聞幾聲嗤嗤輕響,五道銀芒,盡都射在那木門上,五根長約寸半、粗如線香的白虎透骨針,每根相距三寸,整整齊齊的釘在木門上,排成了一朵梅花。

  高光雖然連避開對方兩道暗器,但他心知今日遇上之人,是位暗器名手,手法之純熟,勢道之勁急,都非常人能及,必得小心應付才行。

  就這心念一轉間,將頭望去,那位大漢早已走的不知去向。那半掩半開的廂房木門,依然如舊,似是大漢並未進入房中。大院中,除了那座小木屋外,堆積了一地木柴,想是用作燒茶。

  高光提氣戒備,快步走到那木柴堆邊,隨手撿了一根木柴,當作兵刃,繞那木柴,行了一週,才緩步向那小木屋行去。

  他心中畏懼那大漢暗器厲害,不敢貿然衝入,探首望去,只見那小木屋中,堆滿了破損的茶具,蛛繞塵封,似是很久沒人來過了,正待舉步而入,突然一件冷冰之物,觸及後頸,身後傳過來一個冷冷的聲音,道:“要命的不要動,我手中之刀,號稱百毒,見血封喉。”

  高光暗暗嘆息一聲,忖道:“完了,我怎的竟然未想他施展壁虎功,把身子貼在這木屋廊椽之下。”

  他生性暴急,從不服輸,雖然處在極端險惡,生死一發的環境下,仍是不甘束手被擒,暗中提氣,運集功力,準備陡然回身反擊,縱然傷在他毒刀之下,也要讓他挨一木柴。

  他想的雖是不錯,但卻晚了一步,只覺右後肩穴道一麻,緊接著又有兩處穴道被點,右手一鬆,手中木柴先落,人已緊接著向前一栽,摔倒在地上。恍忽中,雙目被人包了起來,耳際間聽到一陣茶具相撞的聲音,被人抱起,走入了地道之中。

  他雙目被黑巾蒙遮,難以見物,這些景象,全憑雙耳聽聞,再加上一番判斷。

  他盡力按捺下心中的怒火,不要發作出來,忍了又忍,到最後還是耐不住,破口大罵道:“王八羔子,你們要把高三爺帶到哪裡去?”

  但聞砰然一聲,左臉上挨了一記重重的耳光,只打的高光頭暈腦脹,鮮血順著口角淌下。

  這一掌打起了高光心火,索性大罵起來。只聽砰砰之聲,不絕於耳,只打的高光滿口鮮血,雙頰紅腫,可是此人脾氣暴急,愈打他,愈是罵的厲害。

  一個細聲細音,說道:“這小子,倒是強悍的很,咱們點了他啞穴吧,晚上再好好的整他。”

  高光陡然停下了喝罵之聲,暗暗忖道:“這聲音熟悉的很,好像在哪裡聽過?”

  他心思用到了別處,也不再開口罵人了。只覺腦際間靈光一閃,突然想這聲音,正是適才在那茶棚中聽到那細柔的聲音,不禁恍然大悟,暗道:“是啦!原來他們是有意安排下這個陷阱讓我自投羅網而來……”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3-31 11:06:58

五七

  只覺自己被送到一座密室之中,雙手、雙腳盡被捆了起來。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又被提出密室,走約一盞熱茶工夫,又行停下。高光雙目雖然被蒙著,但他已隱隱覺到周圍有很多的人。

  只聽一個蒼老的聲音問道:“這些人可都是你殺的麼?”

  高光心中一動,道:“我雙目被掩,如何能瞧的出來?”

  只聽那蒼老聲音說道:“解下他蒙眼黑紗。”

  高光頓覺眼前一亮,雙目上黑紗已除,四顧一週,只見正停在一所大廳正中,廳外一片黑暗,想是正值深夜,但是大廳中,卻是燈火輝煌,高燃著二十四支巨大的紅燭。

  上首端坐著一位花白長髯的老者,方臉大耳,生像本極威嚴,但卻帶著一臉愁急面容。四周環坐著高矮不同之人,大約有三四十人之多,而且一眼之下,即可看出,這些人都是武林中人物。

  那白晝曾和自己動手的中年大漢,卻站在那花白長髯,高居首居的老人身後。目光移動,只見地上並肩放著八具屍體,每人的前心要害之上,傷痕宛然,一片血跡。

  在那花白長髯老者身前的木案之上,並放著八柄寒光閃閃的短劍。

  高光只瞧那短劍形狀,已知是震動武林人心的“仇恨之劍”。

  只見那老者聳動一下斜飛入鬢的長眉,說道:“你看到這八具屍體了?”

  高光道:“看過了。”

  那老者伸手指著案上短劍道:“這些短劍,你可認識麼?”

  高光道:“自然認識,那就是震動武林的‘仇恨之劍’。”

  長髯老者道:“不錯,那八具屍體,你也看到了?”

  高光道:“早看到了。”

  長髯老者突然厲聲接道:“你可曾瞧出他們前胸上的傷痕?是何物所傷麼?”

  高光道:“八個屍體,八柄短劍,自然是死在那‘仇恨之劍’下了。”

  長髯老者道:“你可認識老夫麼?”

  高光搖搖頭,道:“不識……”

  緊臨那老者身旁的一個席位上,坐著一位身材矮瘦的中年,突然接口說道:“那你認識這八具屍體了?”

  高光搖頭說道:“素昧生平,從不相識。”

  矮瘦中年霍然起立,道:“如不讓你嘗試一些苦頭,諒你也不肯從實招來。”大步離坐,直對高光走了過來。高光本能的一抬雙臂,準備先阻止那人來勢。

  哪知雙臂一舉之下,才知道兩臂之上,早已被人用一種卑劣方法,傷了經脈,看上去雙臂雖然運用自如,但卻無法運氣行功,和人動手。

  這時,那矮瘦中年,已然逼近了高光,正待出手點他五陰絕穴,聽那老者說道:“譚兄暫請停手……”

  那矮瘦中年回頭望了長髯老者一眼,道:“莊主還有何指教?”

  長髯老者道:“在下有一點淺見,那就是咱們還未找到確實證物之前,且不可施展太過歹毒的手段。”

  高光心中暗暗讚道:“這老人,還不失君子之風。”

  那姓譚的矮子突然抱拳對那長髯老者一禮,道:“莊主仁慈為念,但此人刁頑異常,如是不點他五陰絕脈,只怕他不肯把認出內幕之情。在下之意,先迫他說出經過,再設法解他被咱們點傷的穴道經脈。”

  那長髯老者冷然一笑道:“譚兄,萬事均不可操之過急。”

  矮瘦中年是自知難和那老者爭執,不再言語,緩緩退回座位。

  長髯老者抬起頭來,打量了高光一陣,接道:“大丈夫做事,一向是敢做敢擔,這八人是否被你殺害,尚望說出。你也是習武之人,當知那‘五陰絕脈’上幾處穴道,被點之後的疼苦,是何等厲害?但如你能盡言胸中之密,老夫可保證你不會受絲毫損傷。”

  高光暗道:“這話不錯,我雙臂經脈被傷,已無反抗之能,如若他們當真的動起大刑迫供,今日這番苦頭,定然吃的不消。”

  心中念轉百動,口卻緩緩應道:“在下確然不識這八具屍體,人也非我所殺,你們不信,那也是沒法的事。”

  那長髯老者,雙目投注到高光的身上,說道:“你當真不識老夫麼?”

  高光搖搖頭,道:“咱們從未見過,自然是不相識了。”

  四座之人,一齊把目光投注過來,似是對高光不識這老者一事,大為覺著奇怪。

  長髯老者輕輕一捋長髯,道:“你可知此刻你置身何處麼?”

  高光道:“不知道!”

  長髯老者道:“就是老夫的居家之處,在武林中也算得小有聲名,七澤第一家,想你定已聽人說過了?”

  高光低聲吟道:“七澤第一家,七澤第一家……”自吟誦了四五遍後,搖頭說道:“沒有,在下從未聽人說過。”

  四座中人,臉上齊齊泛現出怒容,似是高光一句話,傷到了全廳中人。

  兩個年紀輕輕的勁裝大漢,似是無法忍耐心中悶氣,霍然站了起來,道:“這人分明是有意的辱及莊主,罪該亂刃分屍!”

  長髯老者舉手一揮,道:“也許他是真不知道。”

  群情雖然激動,但人人都似對那老者十分敬重,他一出言喝止,立時鴉雀無聲。

  長髯老者目光又轉到高光的身上,說道:“你既不知七澤第一家,定然也不知老夫的名號了?”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3-31 11:07:07

五八

  這高光很少在江湖上走動,黑白兩道中的高人,多未聽聞,自知縱然那老者說出姓名,只怕也不知,但見此人這般氣勢,決非常人,不難含糊支吾過去,當下說道:“我雖不知道這七澤第一家的名號,也許聽聞過莊主之名。”

  長髯老者道:“知與不知,告訴你都是一樣,老夫姓黃雙名天奉。”

  坐在右側一個四川大漢,接口說道:“告訴你姓名,你也許不知,洞庭水域十八寨,長江三十六舵關,總瓢把子,人稱洞庭王五湖神龍,你總該知道了吧?”

  高光道:“原來是個洞庭王,久仰大名,如雷貫耳,今宵幸得一會,足慰生平思慕了。”

  他這幾句話,一氣呵成,有如背書一般,一聽之下,立時可知他是說的客套之言。

  那矮瘦的中年,低聲說道:“看他說話神色,倒非偽裝,或是真的不識黃兄了?”

  黃天奉道:“譚尼說的不錯,他似是不常在江湖之上走動。”

  那矮瘦中年又道:“兄弟四個門下,被那‘仇恨之劍’殺了兩個,此仇此恨,豈可不報,如是兄弟坐而不問,傳言開去,兄弟也無顏再在江湖之上立足,其人連黃兄的威名,亦不知道,定然是初出茅廬的人,黃兄以為如何?”

  黃天奉道:“譚兄的高見極是。”

  那矮瘦中年又道:“近年武林道上,除了那充滿著詭奇、神秘的‘仇恨之劍’以外,兄弟實在想不出還有何等人物。因此,兄弟斷言,他必是那‘仇恨之劍’中的人物。”

  “仇恨之劍”,雖然現世不久,但它標識明顯,手段毒辣,傷死在劍下的大都是黑白兩道中甚有地位的高手,是以,極快的震動了江湖。

  但卻沒有人能知那“仇恨之劍”驚人的屠殺,目的何在?也無人知道那“仇恨之劍”的主腦是誰,唯可以瞭然的是那“仇恨之劍”並非是一二人的主謀其事,而是一個神秘莫測,飄忽不定的集團。因此,那“仇恨之劍”,在武林人的心目中,已是代表了一個崛起江湖的新興勢力。

  黃天奉霍然站了起來,大步走到高光身前,右手食中二指疾出,分點了高光雙臂“井穴”。

  高光雙臂上經脈受了暗傷,眼看那黃天奉伸手點了穴道,卻是無能抗拒。

  但聞黃天奉哈哈一笑,道:“老夫門下弟子無知,用獨門透骨打脈手法,傷了你的雙臂,老夫這裡代為謝罪了。”

  高光穴道被點,心中正自焦急,暗道:“完了,全廳中人,無不主張嚴刑迫我口供,只有這老者,獨排眾議,他既然改變了願意,今日這番苦頭,定是難以免除。”

  哪知事情變化,大大的出了他意料之外,黃天奉竟是解了他受制經脈,暗中運氣一試,果覺雙臂的受傷經脈竟然暢通無阻,當下抱拳還了一禮。

  黃天奉道:“還未請教上姓大名?”

  高光道:“兄弟高光。”

  黃天奉一抱拳道:“高兄請坐。”

  全廳中人,眼看黃天奉突然對高光客氣起來,無不大感奇怪,只是無人敢出口詢問罷了。

  黃天奉目光環掃了四週一眼,肅然說道:“天色不早了,諸位也該休息一下……”

  目光一轉,望著那矮瘦中年道:“譚兄酒量素豪,請陪這位同吃一杯。”

  那矮瘦中年一皺眉頭,欲言又止。黃天奉牽著高光一雙手,舉步而行,繞過大廳上的一扇屏風,直向後廳而去。全廳群豪,齊齊站起身來,抱拳送行。

  高光原想要吃上一番苦頭,卻不料形勢大變,由階下之囚,受到了極優厚禮遇,亦不禁有些茫然不解,一面行走,一面暗自忖道:“他突然改顏相向,對我這般客氣起來,只怕是別有用心,不可不防。”

  回頭望去,只見矮瘦中年,緊隨而入,其人卻是雙眉愁鎖,一語不發,顯然憋了一肚子怒火,只是不敢發作而已。

  黃天奉帶兩人穿行過一片甬路,進入了一間布設雅緻的小室,四周黃幄垂遮,四角處,高燃四支紅燭,正中一張木桌上早已擺上了佳餚美酒,兩個垂髦青衣少女婢,垂手而立。

  高光已很久未進食物,聞到酒菜香味,頓覺飢腸轆轆,恨不得立刻坐下去大吃上一頓。

  黃天奉肅客入座,左手一揮,兩個垂髦美婢,齊齊欠身一禮,退了出去。

  那矮瘦中年鐵青著一張臉,在高光對面坐下,他雖然極力控制著心中的激動怒火,但神色間,仍是不覺的流露出來。

  黃天奉端起酒杯,笑道:“兩位請先進一杯。”當先一飲而盡。

  高光腹中飢飢,也不客氣,立時酒到杯乾,自顧自的大吃起來。

  那矮瘦中年卻是停筷不動,冷冰冰的坐到一側,不言不笑。

  酒過三巡,黃天奉才對高光說道:“這位譚兄,乃是形意門中高手,和老夫相交整十年,彼此情義深重,乃老夫生平中甚少知交之一。”

  高光欠身說道:“兄弟高光。”

  那矮瘦中年心中雖然不樂,但又不能不理,雙拳一抱,道:“兄弟譚三成。”語氣冰冷異常。

  黃天奉回顧了譚三成一眼,笑對高光說道:“那‘仇恨之劍’首腦,對高光想極厚愛了?”

  高光暗道:“他客氣對我,原是想套我的話,可惜我高光真不知那‘仇恨之劍’的隱密,你這場心機白費了。”口中答道:“在下確實不知內情……”

  黃天奉接道:“家有家法,行有行規,任何門派幫會,都有他們獨特的規矩,想那‘仇恨之劍’的首腦,訂出的規戒,定然是嚴酷、殘忍,使屬下不敢擅自洩露隱密。”

  譚三成此刻才瞭然黃天奉的用心,想以烈性美酒,灌醉高光,好從他口中套出實言,不禁暗叫了一聲慚愧。

  回頭看高光時,已有了七成酒意,趕忙端起面前酒杯,道:“在下也敬高光一杯。”

  高光舉酒就唇,一飲而盡,連聲讚道:“好酒啊!好酒!”

  黃天奉眼看高光已有了九成酒意,如是再喝下去,勢必將當堂醉倒,悄然收起了酒壺,笑道:“老夫聽說那‘仇恨之劍’的首腦人物,是一位風姿綽約的大姑娘,不知這傳言,是否確實?”

  他這等單刀直入的問法,在一個已有九成酒意的人,很難不洩機密。

  高光舌頭已有些不聽使喚,語焉不詳,說了半天,黃天奉和譚三成,仍是聽不清他說些什麼。

  譚三成一皺眉頭,道:“高兄,那位姑娘借用‘仇恨之劍’這個怪異的名字,當真匪夷所思,用的好極,先給人一個莫測高深之感。”

  黃天奉珍藏這名酒,酒性劇烈無比,高光又非善飲之人,空腹烈酒,最易入醉,他連吃數杯,早已難支,譚三成旁敲側擊,用盡心機,希望高光在酒意朦朧中,洩出隱密,卻不料高光已支持不住,身子一側,一觔鬥倒摔在地上。

  譚三成霍然起身。探手一把,抓起了高光,急急說道:“高兄再喝一杯如何?”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3-31 11:07:19

五九

  但見高光嘴巴一張,吐出一口酒菜,直向譚三成身上噴來,一股刺鼻子怪味,同時衝來。譚三成右手一鬆高光,疾快的閃向一旁。

  但聞蓬然一聲大震,高光整個身子,平摔地上。這一跤雖是跌的不輕,但那高光卻是渾然無知,鼾聲大作,竟然熟睡過去。

  黃天奉搖搖頭,道:“想不到這小子竟然毫無酒量。”

  譚三成振振有詞的說道:“如是以兄弟之意,嚴刑迫他招供,說不定早已問的明明白白了。”

  黃天奉道:“不妨事,如若他真是‘仇恨之劍’的屬下,那主持‘仇恨之劍’的首腦人物,必然將四處尋找於他。”

  譚三成道:“兄弟另有一個主意,但不知是否可行?”

  黃天奉道:“譚見有何高見?”

  譚三成道:“兄弟之意,不如把他放了,黃兄就現有屬下中,選出一十二個高手,扮成各種不同身份之人,暗中追蹤於他,必可找到他們落足之處?”

  黃天奉一伸大姆指,道:“好主意,這叫做欲擒故縱,就依譚兄之見。”

  譚三成道:“必將善待此人,使他不生異心。”

  黃天奉點頭微笑,召來兩名美婢,扶持高光安歇。高光爛醉如泥,一覺睡到次日午後,才醒了過來。睜眼看去,只見兩個美麗的垂髫小婢,含笑站床前,不禁吃了一驚,急急說道:“兩位姑娘是什麼人?在下何以在此?”

  兩婢微微一笑,道:“小婢是奉命侍候高爺。”

  高光凝目思索了片刻,道:“黃莊主哪裡去了?”

  左首一個美婢答道:“莊主有事遠行,需時半月才得返回,臨去之際,吩咐小婢,善待高爺。”

  左面一婢接道:“我家莊主,最是好客,大江南北,遠朋近友,只要找到我家莊主,無不被待如上賓,七澤第一家,能在江湖上受人稱頌,自非無因。”

  兩個美婢,不但人生的十分嬌豔,口齒亦是伶俐的很,不容高光接話,左首美婢又已搶先說道:“莊主吩咐我等,如是高爺願留居此地,待他歸來,自是最好不過。”

  高光接道:“如是我要走呢?”

  右面一婢笑道:“莊主吩咐,如是高爺堅持要走,亦不許強行留難。”

  高光暗暗忖道:“我一日夜未返店中,兩盟兄必已等得望眼欲穿,豈可在此多留。”當下說道:“兩位暫請退出,在下要起床了。”

  二婢掩口一笑,道:“小婢扶侍高爺穿衣。”

  高光搖頭說道:“不成,男女授受不親,這如何能夠使得?”

  二婢相視一笑,退出房去,高光匆匆起床,穿好衣履,心中暗自奇道:“這黃莊主怎會陡然這般善待於我,其間只怕是別有用意,最好早些離開此地。”也不待二婢回房,大步出室而去。

  這是座築建宏偉的大宅院,重樓迭閣,極盡堂皇,高光大步而行,穿過庭院,也無人阻攔於他。出得大門,只見碧波蕩漾,垂柳飄風,眼前是一片湖水。

  回頭望去,只見一座高大的門樓上,橫著一張匾額,寫著:“七澤第一家”五個大金字,當下默記了四周景物,辨識了一下方向,直奔岳陽而去。

  左少白和黃榮,正等焦急萬狀,急見高光無恙歸來,心頭大喜,黃榮急步迎了上去,握著高光一隻手,道:“高兄弟,你沒有事麼?”

  高光道:“有勞兩位兄長掛懷,小弟這一日夜中,雖然是驚風駭浪,但總算幸得無恙。”

  黃榮輕輕嘆息一聲,道:“你一日夜沒有音訊,急壞了盟主大哥,我們踏遍了岳陽城,找不出一點蛛絲馬跡。”

  高光道:“小弟這場際遇,如非親身經歷,說來實難叫人相信……”

  黃榮道:“遇上了什麼事?”

  高光道:“似真似幻,友敵莫辨……”當下把經過之情,仔細的說了一遍。

  左少白凝目沉思了片刻,突然挺身而起,道:“兄弟,你中了人家欲擒故縱之計,咱們得快走!上路。”

  高光恍然大悟,道:“我說呢!他們忽然對我客氣起來,原來是要我幫他們帶路來了!”

  左少白道:“據我昨日所見,這岳陽城中,似在醞釀著一次風暴。”

  黃榮接道:“似是有著很多武林人物,正在向此地集中。”

  左少白輕輕嘆息一聲,道:“咱們三人,都缺乏江湖經驗,不解險詐,也許早已在不覺之中,洩露了我身世之秘,這場風暴,或許是咱們引起來的。”

  黃榮道:“也許是那‘仇恨之劍’引起……”

  左少白道:“咱們三人既無門派,又識人不多,最容易被誤會,不論這場風暴是否咱引起,但咱們將為雙方認作敵人。”

  黃榮道:“大哥高見,但咱們如若想避開這場風暴漩渦,此刻還來得及。”

  左少白凝目沉思片刻,堅決說道:“不行,不能避開!”

  高光笑道:“對呀!水來土掩,兵來將擋,如是咱們總是逃來避去,豈不是永無出頭之日了?”

  語聲甫落,瞥見門口處人影一閃,一個青袍花白長髯的老者,已然停身在木桌之旁。

  高光訝然說道:“七澤第一家的莊主……”

  黃天奉笑道:“不錯,老夫黃天奉,高兄酒意醒了麼?”左少白轉眼望去,只見門口站著一個又矮又瘦的中年人,正是那形意門中高手譚三成。

  只聽譚三成哈哈一笑,道:“咱們承高兄帶路,才找到此地,這番情意,咱們心領了。”

  高光氣的臉色鐵青,霍然站起身來,喝道:“你們用酒灌醉了我……”

  左少白一揮手,不讓高光再接下去,說道:“兩人用盡心機,訪查我等下落,不知有何見教?”

  黃天奉臉色肅穆,冷冷說道:“老夫先警告諸位一句,這座小店的前後左右,都已被重重包圍,如若諸位有逃走之心,那可是自尋煩惱。”

  黃榮道:“咱們一不偷,二不搶,為什麼要逃走呢?”

  黃天奉道:“老夫只不過是提醒諸位一句,如是諸位未存逃走之心,那是最好不過。”

  譚三成道:“莊主是何等身份之人,何用和他們囉嗦多言,不如開門見山的問個明白。”

  黃天奉點點頭,道:“好……”目光一瞥左少白等人,道:“三位之中,哪一位是管事的?”

  高光一指左少白道:“這位是咱們龍頭大哥,他如肯叫咱們束手就縛,我等決不還手,如是他叫割下你們兩位的腦袋,兩位就是躲到龍宮去,也逃不了!”

  黃天奉對左少白一拱手,道:“請教貴姓?”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3-31 11:07:30

六〇

  左少白道:“左少白,有何指教?”

  黃天奉道:“左兄可識得老夫嗎?”

  左少白道:“在下眼拙,不知黃兄身份?”

  黃天奉道:“鄂、湘兩省和長江中游一帶走動的人,不識老夫的倒還很少,看樣子左兄是初出江湖了?”

  左少白道:“不錯,咱們兄弟踏入江湖不久。”

  黃天奉呵呵一笑,道:“近年中江湖上才人輩出,水旱兩路,都成了豪雄爭霸之局,三位如想在武林中揚名立萬,定得想上一個出奇辦法才行。”

  左少白道:“此乃咱們兄弟之事,不勞黃兄操心!”

  黃天奉突然臉色一變,冷冷說道:“這麼看將起來,老夫倒是沒有料錯……”

  突然一伸右手,道:“拿來!”

  左少白怔了一怔,道:“拿什麼來?”

  黃天奉道:“‘仇恨之劍’,老夫倒要親自見識一番,看看那仇恨之劍,是否可一樣的能插入老夫前胸?”

  左少白淡淡一笑,道:“閣下找錯人了!”

  黃天奉冷笑一聲,道:“除非能證實你的身份,確和那‘仇恨之劍’無關,否則,只有屈駕幾日,老夫查清真像之後再說了。”

  左少白道:“不知如何一個屈法?”

  黃天奉道:“暫請三位在寒舍住上幾日,只要老夫查出那‘仇恨之劍’,確和三位無關,三位就可以隨時他往。”

  左少白道:“如是老前輩一月查不出‘仇恨之劍’的內情呢?”

  譚三成冷漠的接道:“那就屈駕一月。”

  左少白道:“依此推論,如是老前輩一年查不出那‘仇恨之劍’內情,咱們兄弟不就得受屈一年?如是一百年查不出那‘仇恨之劍’的內情,咱們兄弟就得老死貴府之中了?”

  譚三成道:“如是諸位和那‘仇恨之劍’有關,那就有去無回的了!”

  左少白兩道目光投注到譚三成的臉上,緩緩說道:“閣下之言,是何用心?”

  譚三成道:“哼哼,在下之意,簡明的很,如是三位和那‘仇恨之劍’有關,現在還有一個機會!”

  左少白接道:“什麼機會?”

  譚三成道:“動手的機會?”

  左少白道:“是了,兩位之意,是要咱們兄弟束手就縛,聽憑處置。”

  譚三成道:“如是三位不肯,還有一條抗拒之路可走。”

  §第十一章 相煎何太急

  左少白被他連番出言相激,不禁心頭火起,冷冷說道:“不論咱們兄弟和那‘仇恨之劍’,是否有關,只憑閣下這股狂傲之氣,就難叫人忍受得下。”

  譚三成舉步一跨,人已進入室中,回目一顧黃天奉道:“黃兄,用不著和他們多費口舌,在下之意。先把他們制服再說。”口中對黃天奉說話,右手五指如鉤,已然向左少白腕脈門之上扣去。

  左少白不避來勢,左手微微一沉,五指齊伸,反掃過去。

  譚三成道:“好手法。”右掌一挫收回;左掌卻緊隨而出,拍向左少白的前胸。

  左少白右手疾翻而上“吞雲吐月”,右掌反向譚三成肘間關節插去。

  兩人電光的交手一瞬,彼此間已盡極變化之能事。譚三成口中咦了一聲,向後疾退三步。原來,他招數已經用老,再也無法變化,如不及時而退,勢必要吃大虧。

  黃天奉已經瞧出對面少年,竟是個身負絕技高手,但心中的懷疑,也愈是加重,暗道:近年江湖之上,從未聽到過,有此年輕高手,看來此人定然和“仇恨之劍”有關,心念轉動,欺身而上,說道:“老夫領教。”右手疾推一掌。

  左少白道:“當得奉陪!”左掌斜裡削下。

  黃天奉冷冷說道:“好一招‘斬脈手’。”

  推出的右掌,疾快收回,隨著收回的掌勢,右腳卻突然飛出,踢向左少白膝關節。他收掌出腳,幾乎一齊動作,舉動迅捷無比。

  左少白甚少對敵經驗,只防他雙手的攻勢,不料他飛出一腳踢來,幾乎傷在一腳之下,趕忙移形換位,險險把一腳讓開。

  黃天奉“裙裡腳”,踢出時無聲無息。原來他生平中最為得意的一大絕技,江湖之上,不知有多少人,傷在這“裙裡腳”下,自忖一招必中,卻不料竟為對方閃避開去,不禁心頭微微一震,暗道:“此人小小年紀,如此武功,今日之戰,勝敗甚難預料了。”

  左少白避開一腳之後,心中亦是驚恐不已,暗道:“這一招雖然躲開,但卻是僥倖的很,他這飛腳踢來之勢,如此迅快,實叫人防不勝防。”

  雙方都感覺到遇上了難鬥的勁敵,不敢再輕易出手,相對而立,凝神戒備。譚三成身經目睹幾招搏鬥,也收了狂傲之態,探手入懷,摸出了一對金輪。

  高光怒道:“好哪!要動兵刃麼?”伸手取過壁上長劍,扔了過去。

  左少白追隨姬侗、向敖,習劍練刀,拳掌方面,兼學不多,但他卻不知,拳掌之技,已融通於刀、劍術之中,伸手接過長劍,精神突然一振。

  譚三成低聲說道:“黃兄,亮兵刃吧!這小子武功高強,來路不明,縱非那‘仇恨之劍’的首要主腦,亦必他參與機密的重要人物,不能生擒,亦得置於死地,無論如何,今晚不能放過他們!”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3-31 11:07:39

六一

  黃天奉眉頭一皺,望望左少白手中長劍,道:“老夫已十年未動兵刃了,願以一雙肉掌,接閣下幾劍試試。”

  左少白道:“那位兄弟先亮兵刃,在下也只好亮劍奉陪了。”

  譚三成道:“好!那就由在下先來領教。”雙輪一錯,猱身而上,左輪一晃,幻起一片輪影,右輪卻疾快的點了出來。左少白長劍一繞,灑出一片寒星,逼開雙輪,“唰”“唰”連攻兩劍。

  須知姬侗那王道九劍,乃劍法中至高無上的奇異之學,劍勢一展,立時如長江大河一般,洶湧澎湃,綿綿不絕,譚三成只攻了一招,第二招還未及出手,已被圈入了一片重重的劍光之中。

  一間客房,能有多大地方,兩人一動上手,立時佔去了大半空隙,閃閃劍光,滿室飛旋,室中盡都是森寒的劍氣。迫的黃天奉、高光、黃榮,齊齊退到壁角觀戰。

  左少白的劍勢,愈來愈見凌厲,譚三成手中金輪,已無反擊之能。黃天奉冷眼旁觀,越看越是寒心,在不足十合的搏鬥之中,左少白最少有兩次刺傷譚三成的機會,不知何故,左少白竟然輕輕放過。又鬥了數合,左少白劍勢突然一圈,封開了譚三成的雙輪,劍光一閃,刺向前胸。

  黃天奉旁觀者清,暗道一聲完了,只要左少白劍勢一沉,斜裡推出,不論譚三成使用何等身法,也是難逃這一劍之危,卻不料左少白劍勢竟然向上撩去,又放過了譚三成一馬。

  這一招,明白至極,不但黃天奉看了出來,就是黃榮、高光,也都看得清清楚楚。

  譚三成亦是武林成名人物,左少白數次手下留情,哪還有顏面再打下去,大喝一聲:“住手!”收了金輪,向後退開三步。

  左少白怔了一怔,道:“怎麼不打了?”

  譚三成道:“左兄劍術精絕,在下不是敵手,承蒙手下留情,傷我門人之事,就此一筆勾消,咱們後會有期。”

  黃天奉自目睹左少白的精奇劍招,用盡心機,也想不出如何去破解方才刺向譚三成的幾招劍式,心知自己出手,恐也是徒招羞辱,一時間呆在當地,不知該如何開口才是。

  左少白收了長劍,道:“在下等兄弟三人初入江湖,對江湖上的過節,或有不知之處,但卻和那‘仇恨之劍’確實無關。”

  黃天奉看他說的十分誠摯,心中忽然動了懷疑,暗道:“凡為那‘仇恨之劍’所傷之人,大都是一劍致命,深入心臟,但此人明明可把人傷在劍下,卻幾度手下留情,看來不似窮凶惡極之輩。這其間,只怕真有誤會。”當下接道:“自從那‘仇恨之劍’,出現於江湖之後,短短數月的功夫,已然傳遍了江湖,震動了黑白兩道,目下正有著無數武林高手,向此地集中,不論那‘仇恨之劍’的首要人物武功如何高強,機智如何驚人,也是難逃公道,不出三個月,不被生擒,亦將被殺!”

  左少白道:“一個人能用出這殘酷的手段,如非天生惡性,必將別有隱情,諸位既是要管此事,希望能先查個明白,不可冤枉好人!”

  黃天奉暗暗忖道:“眼下情形,不利於我,如若再停留下去,他或將改變主意。”

  心念轉動,沉聲說道:“咱們青山不改,綠水常流,後會有期。”轉身向外行去。

  高光大聲喝道:“站住!”大步跟了走去。

  黃天奉陡然回過身子道:“高兄還有什麼指教?”

  高光道:“你們平白無故把我抓了去,又追蹤我來此地,鬧了半天,說走就想走麼?”

  黃天奉道:“如以高兄之見呢?”

  高光道:“留下點什麼再走!”

  黃天奉道:“好!老夫就領教高兄的武功……”高光被黃天奉拿話一擠,無法下台,只好答道:“那是最好不過。”說話之間。人已攻出一拳。

  黃天奉一招“拒虎門外”,封開了高光的掌勢,右掌連續拍出兩掌。

  突然間,寒光一閃,左少白手中長劍,斜裡伸出,手腕微微一搖,幻起了兩朵劍花,迫退兩人,說道:“這位黃兄要找那‘仇恨之劍’,咱們既和‘仇恨之劍’無關,自不用再打下去了。”

  黃天奉道:“在下相信左兄就是。”轉身出室而去。

  黃榮眼看那黃天奉背影消失不見,才輕輕嘆息一聲,道:“大哥心地仁慈,明明幾次可把那譚三成傷在劍下,但都手下留情……”

  高光接道:“這兩個人可惡至極,無緣無故,把我捉了去,該給他受點教訓才對,尤其是那姓譚的,這般輕輕易易的放了他們,豈不太過便宜兩人了?”

  左少白茫然道:“我哪裡手下留情?”

  黃榮微微一笑,道:“我等親眼看見,大哥也不必太過謙遜了?”

  左少白搖頭說道:“我按照劍路施展,哪裡劍下留情了?”

  高光道:“明明有一招,可把那譚三成傷在劍下,若非如此。那姓譚的豈肯認輸?”

  黃榮道:“龍頭大哥這份氣度,實叫我等佩服的很,動手相搏之中,仍是不肯隨便傷人。”

  左少白心知難以解說清楚,索性不再答話。高光突然想起放在那關王爺的兵刃,說道:“聽那黃天奉的口氣,正有著不少武林高手,齊來岳陽,咱們只怕難免受人誤會,有得幾場架打,得早些設法把兵刃取回來才是。”

  左少白點頭道:“好!那女子既是不肯派人送來兵刃,咱們只有自己去了取了。”

  黃榮道:“咱們連日跋涉,該好好休息一下再去不遲。”

  左少白緩緩把長劍還入鞘中,道:“高兄弟最是辛苦,還望好好休息一會。”

  高光道:“我很好,不勞大哥掛心。”

  左少白道:“此番再去關王廟,只帕是難免得有幾場惡戰,還望兩位兄弟多多保重。”

  兩人應了一聲,各自選了一處座位,盤膝而坐,閉目調息起來。直到四更左右,左少白才挺身而起,取了些散碎銀子,放在桌子,叫醒了黃榮、高光,低聲說道:“天下群豪,都把咱們和那‘仇恨之劍’連在一起,在未確實找出那‘仇恨之劍’的真憑實據之前,只怕咱們很少有解說的機會。譚三成雖是敗在我的劍下,但他仍是誤認我們和‘仇恨之劍’有關,臨去之際的兩句話,已隱隱指說我是主持那‘仇恨之劍’的首腦人物。”

  黃榮輕輕嘆息一聲,接道:“大哥說的是,看來這些誤會,已不是口舌所能解釋的了。”

  左少白道:“誤會咱們的,並非是一二江湖人物。影響所及,整個武林同道,都將和咱們為敵作對,唉!我害怕洩露出身世之密,用心也就在未查明真像之前,不願和天下武林作對,想不到這番心機,竟又是白費,為了那神秘莫測、詭奇、飄忽,但卻與咱們不相關連的‘仇恨之劍’,竟又把咱們牽入了天下皆敵的是非漩渦之中。”

  高光道:“大哥不用生氣,天下有這麼多胡塗之人,大哥又何苦多存那惻隱之心。”

  左少白道:“不論一人武功如何高強,也不敢唯吾獨尊,傲視天下無敵……”

  他不容兩人接口,又道:“因此,要使兩位兄弟,多多辛苦一些。”

  黃榮道:“大哥叫咱們赴湯蹈火,也是該萬死不辭,如何說得‘辛苦’二字?”

  左少白道:“從此之後,咱們兄弟,不能再在客棧之中落足。”

  高光道:“為什麼?”

  左少白道:“因為客棧之中,耳目混雜,其間必有武林之人物派的眼線,咱們如果住在客棧中,行蹤自是難免暴露。”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3-31 11:07:49

六二

  高光道:“不住客棧,要住哪裡?”

  左少白道:“風餐露宿,隱密行蹤,不讓他們尋得一點線索,因此,要辛苦兩位兄弟了!”

  高光笑道:“夜宿荒郊,日隱密林,那才是好玩的很!”

  左少白收起長劍,道:“趁天色未明,咱們趕往關王廟去吧!”

  三人略一收拾,推開後窗,借朦朧夜色掩護,施展開輕功提縱身法,直奔關王廟而去。短短數里行程,片刻已到。夜色中,只見那綿連的房屋,幢幢黑影,不見一點燈火,沉寂中一片陰森之氣。

  黃榮低聲說道:“這關王廟中,到處布有機關,大哥、三弟,請小心一些,咱們不要再中了圈套。”

  左少白道:“彼此保持一些距離,也好相互救應。”

  高光道:“大哥不可輕身涉險,小弟應先帶路。”縱身一躍,掠過圍牆,略一接力,重又騰身而起,落在一座屋面之上。左少白、黃榮緊接高光之後,飛躍而起,躍上屋面。

  黃榮為人十分細心,仔細的檢視了屋面一陣,道:“小弟曾聽人言,屋面有一種滾瓦的佈置。”

  左少白流目四顧一眼,低聲說道:“夜色沉沉,萬籟俱寂,這樣大的關王廟,咱們要如何尋找?”

  高光道:“小弟倒有一策。”

  黃榮道:“三弟有何高見?”

  高光道:“咱們在暗中摸索,隨時有中伏之險,倒不如堂堂正正的把他們驚動起來,討取兵刃?”

  左少白道:“如是別無善策,只有憑武功硬要兵刃了。”

  黃榮道:“據小弟觀察所得,這關王廟中,形勢似是十分複雜……”

  一語未完,突聽暗影之中,響起一聲斷喝道:“什麼人?”

  左少白微微一笑道:“看來不想堂堂正正的討取兵刃,也是不行了。”當下高光說道:“請上覆貴廟主持,就說討取兵刃的依約而至。”

  暗影中傳過來語聲,道:“三位如是無意暗中行事。那就請稍候片刻。”

  左少白道:“我等時間有限,不能多候,有勞兄台費心,快些通報一聲!”

  險森森的關王廟,又恢了沉寂,既不聞人答話,也未聽步履之聲,不知那人是否已去通報?又等了一盞熱茶工夫,仍是不見動靜。

  高光已然等的不耐煩,高聲說道:“咱們已等的不耐煩了,惹得動了怒火,放把火攻你個片瓦不存……”

  話未說完,突見數丈外火光一閃,一個全身黑衣的大漢,高舉著火把子道:“敝主持在內殿,請三位過去一敘。”

  高光大聲叫道:“咱們上了一次當,還要再上第二次麼?告訴你們那主持,快把兵刃送來,前怨不究,咱們立刻就走,如是再想玩弄花招,惹起我高老三的怒火,可別怪我要放肆了!”

  那高舉火把的黑衣大漢,道:“如果三位沒有膽子,那是另當別論了。”

  高光道:“送不送還兵刃?一句話,哪有這多嚕嗦?好,我先拆幾片瓦給你們瞧。”右腳一加力,立時一陣嗆嗆亂響,十幾片瓦滑落地上,靜夜中一陣蓬蓬亂響。

  只聽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傳了過來,道:“三位倒是言而有信啊!”

  黃榮道:“咱們大丈夫,男子漢,說一句算一句,豈能和婦道人家一般,說過之言,有如過耳之風。”

  那嬌脆的聲音接道:“罵的好,罵的好,我可沒有說,一定把兵刃送還你們啊!”

  黃榮想了一想,確然不錯,她說過送還兵刃的話,但並未說過一定送回,當下說道:“這倒也不錯,但咱們卻依約而來,討取兵刃,姑娘可還記得此事?”

  一個全身青衣的少女,緩緩由那高舉火把子的大漢身後轉了出來,揮手笑道:“三位既來了,咱們主持已然候駕甚久,三位請入內殿小坐片刻如何?”

  高光正待出言拒絕,左少白已然當先躍下屋面,拱手道:“有勞姑娘帶路。”

  黃榮、高光緊隨左少白身後躍了下來,高光一聽左少白答應下來,心頭大為吃驚,急急說道:“只怕那屋中又有古怪,咱們還是別去的好!”

  左少白淡淡一笑,道:“咱們如被人家擒了,那怪咎不在人,只怪咱們學藝不精了。”

  青衣少女微微一笑,道:“你貴姓啊?”

  略一沉吟,道:“在下左少白。”

  青衣少女大笑道:“左相公果然是氣度豪邁,我家姑娘的眼力不錯……”她似是自知溜了嘴,趕忙住口不言。

  左少白微微一皺眉頭,也未再追問下去。那黑衣大漢熄去手中火把子,隱入暗中不見。

  黃榮緊隨一行,伸出右掌,按在那青衣少女背心之上,冷冷說道:“咱們龍頭大哥,乃磊落英雄,不屑出手對付姑娘,在下只好出手了!”

  青衣少女回眸說道:“你這般動手動腳的,不覺得太緊張麼?”

  黃榮冷冷說道:“姑娘如是妄動惡念,這結果如何?姑娘定然很清楚……”

  青衣少女道:“如是我一命,換得你們三條性命,那也算死的瞑目了。”

  黃榮道:“只怕姑娘已沒有機會了。”

  青衣少女不再說話,緩步向前行去,穿越過一條深長的甬道,到了一所閉門的大殿前面。只見那青衣少女舉起右手,輕輕在門上敲了三下,兩扇緊閉的大門,突然大開。大殿中高燃著一十二雙紅燭,照的一片通明。

  正中一張紅漆木椅上,端坐著一位美麗的黃衣少女,兩個頭梳雙辮的小婢,分站在那黃衣少女身後。左面一個小婢,手中捧劍,右面一個小婢,手中捧著一個玉盒。

  那帶路的青衣少女,緩步走入殿中,冷冷說道:“左少白關上殿門。”口氣咄咄逼人。左少白淡淡一笑,回身關上殿門。

  黃榮目光轉動,四下打量了一眼,只見這座大殿,足足有四五間大小,除了那黃衣女和二個小婢之外,再無埋伏,心神才定了下來。

  那黃衣少女緩緩站起來,雙目凝注在左少白的臉上,道:“你叫左少白麼?”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3-31 11:08:01

六三

  左少白道:“不錯,姑娘有何見教?”

  黃衣女輕輕嘆息一聲,道:“這裡有幾件東西,不知你是否認得?”舉手一揮,低聲對右面一位小婢說道:“把你手中玉盒交給左相公。”那小婢應聲行了過來。

  左少白雖是不知那玉盤中放的何物,但卻忍不下心中一陣劇烈的跳動。伸手接過玉盒,緩緩問道:“這玉盒中放的何物?”

  黃衣女道:“我受人之託,忠人之事,你自己打開瞧瞧吧!”

  左少白放好玉盒,正待打開玉盒瞧看。突聽高光大聲喝道:“大哥不可冒險……”一躍而至,接道:“還是由小弟開這玉盒吧!”左少白知他言出忠誠,緩緩退了一步,道:“三弟要小心……”

  高光道:“不勞大哥費神。”探出右手,打開了玉盒盒蓋。

  左少白凝目望去,只見幾付白色的封絹,整齊的排在玉盤之中。左少白伸手取過一副白絹,抖開一瞧,不禁黯然淚下,良久之後,才問出了一句話,道:“此物可是你自己揀得的麼?”

  黃衣女道:“我只問你是否認得那圖像?”

  左少白點點頭道:“認得!”

  黃榮右掌仍然緊緊的按那青衣少女身上,蓄力戒備,只要她稍有不利於己的行動,立時發出內力,震斷那青衣少女的心脈。

  高光伸頭望去,只見左少白手中白絹上畫著一個長髯佩劍的人,暗道:“不知這畫像和盟主是何關係?害得他如此傷心?”

  黃衣女嗯了一聲,道:“你認識那畫像,告訴我他是何人?”

  左少白一字一句的緩緩說道:“這畫像中,乃是白鶴門上一代掌門人,白鶴堡主左鑑白。”

  黃衣女道:“你和他如何稱呼?”

  左少白道:“是先父……”

  黃衣女道:“原來如此,你再取一卷白絹瞧瞧吧!”

  左少白依言又取過了一張白絹,展開一瞧,只見上面畫著一個婦人圖像。

  左少白道:“乃是在下逝去的母親。”

  黃衣女道:“這麼說來,你定然和白鶴門有關係了?”(這不廢話麼?)

  左少白突然一瞪雙目,肅然說道:“不錯,姑娘從何處得此先父母的畫像,還望能說個明白。”

  黃衣女道:“那盒中還餘下最後一個白色封絹,你何不再取出瞧上一瞧?”

  左少白目睹父母遺像,心中震動劇烈,全身都為之抖動起來,看著那三盒中最後一幅折迭整齊的白絹,竟是不敢取開。

  黃衣女緩緩道:“你怎麼不動手呢?”

  左少白啊了一聲,緩緩伸抖動的右手,取出最後一副白絹展開,只上面畫著一個長髯垂胸的中年道長,肩上斜插寶劍,手中舉著一柄拂塵。

  在他想來,這幅白絹既和父母的遺像放在一起,定然有關,卻不料竟是一個素不相識的道長畫像。

  黃衣女道:“你認得這個人麼?”

  左少白遍搜記憶,想不出畫中道人是誰,搖頭說道:“在下從未見過此人。”

  黃衣女道:“也許你見過他,只是想不起來罷了!也許你見他時,年紀幼小,不解人事……”

  左少白奇道:“姑娘何人?盼能把身份見告?”

  黃衣女指指身上的衣服道:“我姓黃。”

  左少白道:“原來是黃姑娘,在下失敬了,黃姑娘深居這關王廟中,想來定然是和這關王門有關了?”

  黃衣女道:“家父手創這關王門,賤妾得家父余藝,接掌了第二代關王門戶。”

  左少白接道:“姑娘竟是一派掌門之尊,我等失禮,還望海涵。”說話中,抱拳一禮。

  黃衣女欠身還了一禮,道:“家父和令尊交誼甚深,昔年令尊常來我們關王廟中,那時,家父卻練功走火入魔,不良於行,很少到貴堡中去。”

  左少白道:“就在下記憶所及,亦曾隨先父來過此地。”

  黃衣女道:“家父走火入魔後,得令尊助力甚大,才得復元,因此,令尊也算是家父的恩人,常和賤妾談起白鶴門的不幸際遇,感慨不已!”

  左少白急急接道:“令尊何在?在下可否拜見?”

  黃衣女黯然道:“如是家父還在人世,也不用賤妾以清白女兒之身,混跡江湖之中,接掌這關王門的掌門之位了。”

  左少白呆了一呆,道:“那黃老前輩也故世了麼?”

  黃衣女道:“昔年天下英雄聯攻白鶴堡時,家父亦受邀約,趕往參與那那場盛會,會中家父曾力駁群意,為白鶴門辯解,但他一人之力,無法和群議抗拒,只好隨同與會之人,參與其事……”

  左少白臉色一變,輕輕咳了一聲,欲言又止。

  只聽那黃衣女接道:“左兄不要誤會,家父和令尊交往甚久,深知令尊的為人,決然不會做出那天怒人怨的事。他參與其事,只不過是藉機查看真像,暗中設法拯救令尊、令堂,但令尊豪勇無倫,在天下英雄圍攻中,仍然殺出重圍而去。”

  左少白嘆息一聲,道:“家父歸來之後,心中仍是唸唸不平,但憑關王門一點微末之力,實無法與武林中各大門派抗拒……”

  突然一陣急促的敲門之聲,傳了過來,打斷那黃衣女未盡之言。分站那黃衣女身後的兩個小婢,突然拔出身上佩劍齊聲喝道:“什麼人?”疾向門旁奔去。

  黃衣女右手一揮,低聲說道:“等一下。”站起身子緩步向門前行去。兩個仗劍的小婢,憑聲停了下來。那為三人引路的青衣少女,突然急奔兩步,搶在黃衣少女身前,道:“姑娘不可涉險,還是由小煙出面對付他吧!”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3-31 11:08:09

六四

  原來黃榮眼看左少白和那黃衣女攀上了世交之誼,悄然放開了按在青衣少女背心上的右掌。黃衣女停下腳步,道:“你快些取還他們兵刃,如是情勢有變,你帶他們由壁間暗門出去吧!”

  青衣少女道:“左公子武功高強,正好為咱們助力。”

  黃衣女接道:“咱們關王門的事,如何能讓旁人插手?”

  左少白只聽得墜入五里雲霧之中,想不出是怎麼回事?那青衣少女似是不再和那黃衣女爭辯,急急奔向坐椅之後,取出三人上次遺留的兵刃,一件未缺。左少白取過刀劍佩好,兩扇緊閉的黑色門豁然大開。

  只見當先一人,身著灰色破袍,老態龍鍾,正是三人初入廟時,見到的香火道人。在那老人身後,緊隨著十數個疾裝勁服、佩帶兵刃的大漢。

  黃衣女望了室外一眼,冷然說道:“你們都進來吧!”

  那長袍老人當先而入,目光一掠左少白等三人,欲言又止。

  一十二個全身黑色勁服的大漢,魚貫走了進來,最後,也是一個穿著黃衣的少女。

  那黃衣女進門之後,目光一掃:“這是約請來的幫手?”

  左少白凝神望去,只見兩個黃衣女年齡相仿,同樣的衣著,連身材面貌,也都相似,燈光之下,很難分辨出誰是誰,不禁大動了好奇之心,暗道:“這要得仔細瞧清楚兩人站的方位,莫要混在一起了,分辨不出。”

  只聽那原先的黃衣少女說道:“他們是我的客人,談不上什麼幫手。”

  灰袍老者道:“對!咱們自己門戶中事,不能借重外人之力解決。”

  後來的黃衣少女道:“華老在本門中德高望重,一言九鼎,請你評評此理,我們哪一個該接掌門之位?”

  左少白暗道:“原來是他們同門權力之爭,看將起來,我們這局外之人,倒真是不好妄自出手了。”

  只見那灰衣老者,凝目沉吟了良久,道:“這個,老朽無法決定,還是兩位姑娘自己說吧!”

  先前那黃衣少女,道:“姊姊帶了這多人手,可是準備以兵戎相見麼?”

  後來那黃衣少女道:“誰是你的姊姊了,如果你還把我當作你的姊姊相看,也不該搶奪我的掌門之位了?”

  那引帶左少白等來此的青衣婢女,突然接口說道:“老主人臨去之際,親自召喚二位小姐到病榻之前,要她接掌門戶,小婢適逢其會,親耳聽聞,大小姐豈可強詞奪理?”

  後來那黃衣少女怒道:“賤婢多口,此時此情,哪有你插嘴的份兒?”

  先前那黃衣女,道:“她雖是不該多嘴,但說的都是實言……”目光轉到那香火灰袍道人身上,接道:“華峰山,你是咱們關王門中第一功臣,也是最受本門中弟子敬重的人,當時家父遺言指命我接掌門戶之時,你也是在場的人,為何不肯出頭說一句公道的話?”

  華峰山輕輕嘆息一聲,道:“兩位姑娘一母同胞,都在老朽眼看之下長大,老主人臥病之初,曾經告訴老朽,要我扶助大小姐接掌門戶,當時,大小姐也曾在場,此乃千真萬確的事。老主人病危去世之前,召去二小姐,指命你接掌門戶,亦是字字真實。那時,老主人雖是奄奄一息,但他神志仍很清醒,說出之言,條理分明,自是可信,唉!老主人雖然遺言指明由二小姐接掌門戶,但卻又未說明廢卻大小姐接掌門戶的遺言,就叫老朽難作評斷之言了。”

  後來那黃衣少女插口道:“華峰山,我問你,一派門戶中,該有幾位掌門?”

  華峰山道:“朝無二主,自然是只有一個掌門之位了。”

  後來的黃衣少女道:“是啊!我為長姊,又早為家父面許為接掌門戶的人,自然不會錯。”

  先在室中那黃衣女道:“華峰山,家父把你召去之意,自然要你證明所聞所見了?”

  左少白聽得二女爭吵之烈,大有互不相容之勢,心中暗暗感嘆,忖道:“這兩人似是都去竭力的爭取華峰山,那華峰山在兩人爭吵的期間中,更是成了掌握全局的關鍵。”

  只聽那後來的黃衣少女,道:“你如不肯放棄掌門之位,我亦不用念什麼手足之情……”

  先在那黃衣少女道:“姊姊之意,可是要咱們各憑武功,一決勝負麼?”

  後來那黃衣少女道:“你如是至死不肯放手,也只有這一途了,咱們姊妹之中,終是要有一個死亡後,才能保持永久的平靜之局。”

  左少白聽得一皺眉頭,暗道:“誰說女人無名心,他們一旦爭執起來,這尖銳和決斷,實非男人能及。”

  但聞那先在室中的黃衣女道:“姊姊定要如此,小妹只有隨時候教了?”

  華峰山輕輕嘆息一聲,望著那後來的黃衣少女,道:“珍姑娘,老朽有幾句話,如鯁在喉,不吐不快。”

  黃珍臉色一整,道:“華老有什麼高見,儘管請說,目下你已是本幫中資望最高的一位前輩,關王門下弟子,個個對你敬重,也正因為如此,你那出口之言,也必須小心才是。”

  華峰山轉臉望著那先在室中黃衣少女,道:“燕姑娘,老朽親耳聽到,掌門去世之前,要你接掌門戶,這番話,自是不會假……”

  黃燕接道:“即是如此,那你該主持公道才是。”

  華峰山道:“不過,那時,掌門人臥病已久,他遺命二小姐接掌門時,雖是神智清醒,條理分明,但關王門下知道此事的人,卻是不多。人人都知道珍姑娘要繼承老主人的衣缽,為我關王廟門第二代掌理門戶之人。如若燕姑娘強行掌了門戶,只怕要引起門下弟子的懷疑。老朽之意,不如二小姐退後一步,交出掌門信物;暫由大姑娘掌理門戶。十年之後,再由大姑娘傳位二小姐,不知二小姐意下如何?”

  左少白聽得心中大奇,暗道:“那位老東主也是夠胡塗的了,既是早已決定把掌門之位傳給了大女兒,為何又在臨死之際,指名二女兒接掌門戶,留下這一場姊妹相殘的局面,這其間當真只憑一時好惡之念麼?”

  但聞黃珍接道:“好!如是二妹肯答應華老的公道之論,我這姊姊的也不能不念一點姊妹之情,關王門下弟子都知道為姊的要接掌門戶,此刻一旦廢去了為姊的掌門之位,廢長立幼的事,不但大傷我這做姊姊的顏面,而且必將引起江湖上的風言風語,這對咱們關王門有百害而無一利,妹妹請三思姊姊之言,是否有道理?”

  只見黃燕柳眉緊皺,滿室遊走,一臉盡都愁苦之容,似是正在思慮一件重大之事。

  只見那青衣婢女,突然舉步而行,走近黃燕身旁,低聲說道:“小姐,老主人臨去之際,親手把那掌門信物,交付你手,其用心是何等堅定,你如聽信了大小姐的說詞,輕易的交出信物,讓出掌門之位,不但有負老主人臨終遺托,而且咱們主婢亦將死無葬身之地了!”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3-31 11:08:19

六五

  黃珍怒斥接道:“我們姊妹相處,一向互信互愛,都是你這賤婢從中多口破壞,如不殺你,只怕關王門永無安寧之日了。”

  青衣少女抗聲說道:“小婢一人生死,何足掛齒,但關王門今後的興衰,才是最為重大的事。”

  黃珍玉腕一揮,接道:“賤婢找死!”

  隨著那揮動的玉掌,撲過來兩個勁裝大漢,兩柄單刀分左右,劈向那青衣少女。

  隨著那揮動的玉掌,青衣少女縱身倒退,避開一擊。

  黃燕星目圓睜,厲聲叱道:“住手!”

  兩個黑衣大漢,果然不敢再行迫進,收刀而立,回頭望了黃珍一眼,等待令下。

  黃珍冷笑一聲道:“妹妹,你覺得我這作姊姊的重要呢,還是你那貼身的丫頭重要?”

  黃燕輕輕嘆息一聲,道:“姊姊,話不是這麼說,秋娟雖然是個丫頭,但他自小就在咱們黃家長大,爹爹在世之時,視她有如家人,這一點姊姊是知道的。退一萬步講,姊姊爭的不過是關王門的掌門之位,秋娟的生死,和小妹是否肯讓掌門之位,也談不上什麼關聯……”

  黃珍接道:“這丫頭用心可誅,專門挑拔咱們姊妹間情感,留著她有害無益,不如殺了的好!”

  黃燕道:“姊姊不用把這一股怨氣,出在秋娟身上,容我考慮三日再答應你姊姊如何?”

  黃珍道:“讓與不讓,片言可決,為什麼要考慮三日才行?”

  黃燕道:“姊姊難道連三日都等不得麼?”

  黃珍道:“如是平常之日,別說三日了,就是三十日,作姊姊的亦可等得,但此刻時間不對,就算一日也是無法等下去了。”

  黃燕道:“為什麼?”

  黃珍道:“妹妹是真不知道呢?還是故意的裝作不知呢?”

  黃燕道:“只是當真的不知,哪有裝作之理?”

  黃珍道:“難道執事弟子,就沒有報告給你麼?近日岳陽城中,群豪雲集,據傳言,少林、武當,都派有高手到此,咱們關王門,乃是岳陽地面上一大武林門戶,難免他們不來拜會。那時,是妹妹接見他們呢?還是由我作姊姊的接見?如果姊姊接見,我未接掌門之位,那是名不正,言不順了,如果由妹妹出面接見,天下英雄都將知你是關王門中的掌門之人,日後妹妹再讓出掌門之位,豈不使天下英雄大感奇怪?”

  黃燕凝目忖思了片刻,說道:“這個倒是一個難題了。”

  黃珍嫣然一笑,道:“事情本是簡單的很,只要妹妹立刻讓出掌門之位,交出掌門信物,事情就圓滿解決了,如是妹妹貪戀那掌門之位,簡單的事,也被妹妹鬧複雜了。”

  黃榮忽然施展傳音之術,對左少白道:“大哥,我瞧這事情複雜,恐怕不單是掌門之位的爭奪?”

  左少白也施用傳音之術,問道:“黃兄弟有何高見?”

  黃榮道:“那黃珍迫逼交出掌門之位,似是異常迫切,大有非立時接位不可,黃燕卻提出了寬限三日的要求,這其間讓與不讓,只怕是別有所圖。”

  只聽華峰山冷笑一聲,道:“咱們關王門自己的事,用不著別人操心。”

  要知左少白和黃榮雖然施展的傳音之術交談,別人聽不到他們說些什麼,但卻清晰的可見他們口齒啟動,那華峰山老於世故,見聞廣博,上眼之下,已然判斷兩人正在商議著關王門中的事。

  左少白望了黃燕一眼,沉聲說道:“在下可否收起這三幅畫像。”

  黃燕道:“我受人之託,正要把此物轉交於你,但在轉交之前,必先問清楚你的身份,你已然說的十分清楚明白,此物自然為你所有了。”

  左少白心中一動,暗道:這些證物,或許是榆樹灣那劉瞎子收存的一部分。如是找到那轉託她贈我此物之人,或可問出一些真像。

  心念轉得兩轉,抱拳說道:“黃姑娘乃是一派掌門之尊,自是言出如山,在下想請教一事,但不知姑娘可否把托你轉我此物之人,替在下引見,引見?”

  黃燕道:“如是他願意和你見面,也不用我在中間轉手了。”

  左少白奇道:“他即以此等信物託付姑娘轉交,無非用心在證實在下身份,如今身份已明,何以仍不肯和在下相見呢?”

  黃燕道:“他並非是不肯和你相見,只不過時機未到罷了,時機成熟之日,不由你費心,他自會馳函相邀,或是登門求教。”

  這兩人談起來,竟把那黃珍和華峰山冷落一側。忽見一人影一閃,直欺過來,撲向左少白身前玉盒,左少白吃了一驚,右手疾揮,拍出一掌。但聞砰然一震,雙方掌力接實,那欺身而上的人影,被震退一步。

  左少白借勢探出左手,抓起玉盒,交到黃榮手中,道:“黃兄弟,請專司保管此物之責。”

  抬頭看去,只見黃珍滿面殺機,凝神而立,似是正在運氣調息,應是剛才對了一掌,內腑受到了震傷。

  只聽那華峰山輕輕咳了一聲,道:“二姑娘,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咱們關王門的事,應該由咱們自己解決才對,縱然是鬧出慘局,流血五步,也不能借重外力,二姑娘今夜竟約來外面的幫手。”

  左少白一揮手,道:“在下等數日之前,曾和老前輩見過一面,不知老前輩是否還記得此事?”

  華峰山冷冷說道:“如是那日老朽自作主張,把三位處死水牢,二姑娘也不會和你們勾結了。”

  黃燕應聲叫道:“住口!華峰山你是本門中最受敬重的長老,本座對你一向敬理有加,你怎可含血噴人?”

  左少白冷冷接道:“在下等數日之前,中計被擒,遺下兵刃,今日特來取回兵刃,湊巧的遇上了貴派中掌門之爭。”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3-31 11:08:30

六六

  黃珍冷笑一聲接道:“這麼說來,當真是湊巧得很,三位不早不晚剛好在今夜之中趕到。”

  左少白雖未得黃燕求助之言,但層層誤會,已把他逼入了黃燕一邊,再見雙方勢不均、力不敵,黃燕只有三個婢女相助,那黃珍卻帶來了一十二個大漢,加華峰山,有一十四人,萬一兩姊姊妹鬧翻動起手來,黃燕必敗無疑。

  他並無意管人閒事,尤其是別門下私事,但情勢卻迫使他不自覺,捲入了漩渦之中。當下冷笑一聲,道:“諸位若硬要認定在下等是二姑娘請來的幫手,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華峰山怒聲接道:“燕姑娘,別人已經承認,燕姑娘還要狡賴麼?”

  黃燕冷然一笑,值:“華峰山你雖是本門的長老,也不能目無尊上,我問你,此刻,咱們這關王門中,誰是掌門宗主?”

  華峰山呆了一呆,答不出話。黃珍卻急急接道:“華峰山長老不要聽她狡辯之言,她竊謀掌門之位,手段卑下,如何能受擁戴,為何不可迫她交出信物,廢了她掌門之位。”

  華峰山緩緩說道:“大姑娘可是準備動強麼?”

  黃珍道:“事情已然鬧到這步田地,如若不迫她交出信物,三日後就是本門中弟子集會之期,這丫頭如若出示先父信物,門下弟子大都不知內情,擁她正式掌理門戶,那時再想廢她。豈不是難上加難了?”

  華峰山神情凝重,沉吟不語。

  §第十二章 岳陽風雲會

  黃珍接口說道:“如這丫頭當權之後,必然不會放過你等長老,那時,華長老再想抗拒,恐怕為時已晚了。”

  那黃燕端然而坐,一言不發,似是早已成竹在胸,有恃無恐。

  華峰山似是已為那黃珍言詞所動,抬起頭來,凝注在黃燕臉上,冷冷說道:“大姑娘說的話,二姑娘是都聽到了?”

  黃燕道:“聽到了,華長老意欲何為?”

  華峰山道:“大姑娘的手段,雖然過於激烈一點,但眼下情勢,也只有這一途可循了……”

  他重重咳了一聲,道:“眼下二姑娘的處境十分陰惡,只要老朽點頭同意大姑娘舉措,這議事殿中,立時將演出一幕流血慘劇,但老朽實不忍眼看二姑娘濺血橫屍,只要二姑娘肯交出信物,讓出掌門之位,老朽當以性命保證你們主婢安全,老朽言出衷誠,還望二姑娘三思而行。”

  黃燕突然長長嘆息一聲,道:“華長老,你為何一心一意的助我姊姊,家父在世之日,你對我們姊妹向是一視同仁,如若說稍有偏愛,我自信強過姊姊,此刻,你卻一面倒的偏向姊姊,為她謀奪掌門之位,個中是何原因,實叫我百思莫解?”

  黃珍恐華峰山被黃燕說動,急急接道:“華長老一向主持公道,眼看你謀奪了掌門之位,自是不甘緘默。”

  華峰山接道:“大姑娘說的不錯,廢長立幼的事,實乃武林大忌之事!”

  黃燕輕輕嘆息一聲,道:“你們早就準備好了,三日之後,咱們關王門弟子聚會一事,我就一無所知……”

  兩道冷厲的目光,凝視在黃珍臉上,接道:“那是無怪你等不得三日了。”

  黃珍舉手一揮,道:“再給你一盞熱茶的考慮時間,屆時不作決定,可別怪我這作姊姊的心狠手辣了。”

  十二個勁裝大漢,隨著黃珍那揮動的右手,“唰”的一聲,抽出了臂上的單刀,緩緩移動身軀,布成了合圍之勢,只待黃珍一聲令下,立時可由四面八方撲向黃燕。

  左少白默查那十二大漢所取的方位,如是同時出手,黃燕很少有機會能在一招間,拒當開這等群漢的一擊,這十二人當然已經過一番訓練,不禁心中焦急,大為黃燕擔憂。

  但黃燕卻是不知厄運之將至,毫無戒備之情,目注黃珍說道:“姊姊,我心中雖然恨透你這等作為,但實不願真和你動手相搏。”

  左少白暗自急道:“這位姑娘怎的如此大意,也不瞧瞧四周險惡形勢,還要談什麼姊姊情意。”

  那黃燕一直未開口向左少白求助過,是以,左少白雖有相助之心,卻又感覺師出無名,不便插手。

  只聽黃燕繼續說道:“如是姊姊早些告訴三日後咱們關王門中弟子,在此聚會,擁立新的幫主,我也許早就答應你了。”

  黃珍冷冷說道:“此刻也不算晚。”

  黃燕道:“要我交出信物,讓出掌門之位不難,但必得答應我兩個條件。”

  黃珍道:“但得我能力所及,無不答應於你。”

  黃燕道:“第一,我要運出父親的棺木,覓一處風景絕佳之處,替他營建一座墓穴,也算盡了做女兒的一番孝心。”

  黃珍道:“好,你說那第二件吧!”

  黃燕道:“後殿中有一座鐵鑄的小型關王像,我要一併帶走。”

  黃珍眼珠兒轉了兩轉,道:“那鐵像有何用處,妹妹為什麼要帶走它?”

  黃燕道:“那鐵像鑄造的十分精緻,我要帶它常伴我在爹爹墓前。”

  黃珍道:“原來如此,好吧!那鐵像給你一併帶走就是。”

  左少白心中暗道:“我還道她提出何等艱難的條件,原來這樣簡單,那黃珍自然是要答應了?”

  只聽黃燕說道:“姊姊想要幾時接掌門戶?”

  黃珍道:“為姊之意是愈快愈好!”

  黃燕道:“小妹想天亮時分動身,日出之前,小妹再交出信物如何?”

  黃珍臉上那殺機怒容,早已完全消去,微微一笑,道:“如是為姊是你,我就立刻動身。”

  黃燕道:“深更半夜,哪裡去尋車馬?”

  黃珍道:“這個不勞妹妹費心,為姊的早已為你準備好了車馬。”

  黃燕道:“你怎料到我一定會交出掌門之位。”

  黃珍描了左少白一眼,道:“未料到的是妹妹請來三個幫手,其他之事,倒都在姊姊預料之中。”

  黃燕道:“姊姊的智謀一向強過小妹……”

  黃珍接道:“這次姊姊就看走了眼,我左算右算,算不到妹妹會請人助拳。”

  黃燕淡淡一笑:“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何況他們三人,只不過是趕巧遇上,如若姊姊硬指他們是小妹約來的助拳之人,未免是冤枉了小妹了。”

  黃珍笑道:“事情已經過去,那就不用再提了,妹妹守孝期滿,重出江湖之日,請千萬通知姊姊一聲,姊姊一定親往相迎。”

  黃燕道:“但願小妹能耐受那茅廬孤燈的清靜歲月,永不作出岫白雲之想……”語聲微微一頓,道:“姊姊請稍候片刻,小妹去取掌門信物。”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3-31 11:08:43

六七

  黃珍嬌笑道:“有勞妹妹。”右手高舉。在頭頂之上,劃了一個圈子。

  那執單刀,分佈四周的黑衣大漢,一齊還刀入鞘,退到黃珍身後。

  只見黃燕站起身子,行至殿壁一角,舉手一指,光滑的石壁間,突然裂出一座門戶。

  黃珍突然移動嬌軀,直向秋娟行去。秋娟緩緩向後退了兩步,閃到了左少白的身後。

  左少白一挺胸,冷冷說道:“大姑娘心願已償,可喜可賀,在下局外人冷眼旁觀,增長了不少見識。”

  黃珍微微一笑,道:“我那燕妹妹少不更事,日後還望你多多照顧。”

  左少白聽得茫然不解,道:“大姑娘此言何意?”

  黃珍笑道:“我那燕妹妹如非是心有所屬,只怕也不肯這般輕易的交出信物,你為她不避艱險的趕來助拳,她為你保留下完好無損的身體,投桃報李,我這作姊姊的當替兩位在神前祝福。”

  左少白心中已有些明白,正待反唇相譏,瞥見黃燕雙手捧著一柄黃色刀鞘的古刀,緩步走了出來。黃珍、華峰山一見那黃鞘古刀,立時拜倒地上,黃珍叩了一個頭,急急站起,伸手去接那古刀。

  黃燕身子一側,讓避開去,道:“姊姊不覺著太急些麼?”

  黃珍尷尬一笑,道:“咱們姊妹從小就在一起長大,難道妹妹還不知道姊姊性子急麼?”

  黃燕道:“這柄關王刀已入姊姊之手,姊姊就成了咱們這關王門中的掌門人,那時不論姊姊傳下何等令諭,咱們關王門中弟子,個個都得聽命。”

  黃珍道:“妹妹可是信不過姊姊麼?”

  黃燕道:“我如信不過姊姊,也不會把這關王門中至高的信物,關王刀,交給姊姊你了;不過,姊姊也不用太過迫急,待小妹收拾好行囊,亡父遺體棺木上車之後,再把此刀交給姊姊不遲。”

  黃珍道:“不遲,不遲,妹妹可有要姊姊相助之處,儘管吩咐。”

  黃燕道:“勞姊姊派遣你幾位心腹屬下,把咱們爹爹的棺木抬上馬車。”

  黃珍道:“這個自然。”回手一招,接道:“你們過去四個,幫助二小姐抬運上代掌門人的法體、棺木。”

  那些黑衣大漢應了一聲,奔過來四個人。黃燕目注左少白微微一笑,道:“三位雖非為我助拳而來,但卻助長了我不少膽氣,有勞三位和我一起走吧。”

  左少白道:“咱們兄弟志在收回兵刃,兵刃既已取回,自然是該走了。”

  黃燕當先而行,秋娟和另外兩個青衣小婢,緊隨在黃燕身後,左少白等三人,跟在三婢後,隱隱間流現保護之意。黃珍帶著華峰山等走在最後,直奔後殿。

  黑夜如漆,伸手不見五指,但那黃燕地形熟悉無比,夜暗中放步疾走,不稍猶豫。她一快,牽動了全局,個個跟著她放步而行。穿過兩重院落,到了一座聳立的大殿前面。

  左少白目力過人,凝神望去,只見兩扇緊閉的黑漆門上,似是貼了一張圖案,那紙色和黑門相差不遠,夜暗中看上去很難分辨。

  但見黃燕舉手一指,藉機撕去了門上的圖案,“唰”的一聲,拔出手中古刀,探入門縫一拔,兩扇大門呀然而開。

  左少白暗暗忖道:原來這把古刀,還兼開啟這殿門作用。

  大殿中充滿了陰森、恐怖的氣氛,使人有著如置身鬼域之感。突然間火光一閃,一個火摺子,高舉在黃燕手中。火光下,赫然停著一口密封的棺材。

  黃燕搖晃手中的火摺子,道:“姊姊,這就是盛殮父親遺體的棺材了,你要人抬起來吧!”

  黃珍道:“哪座鐵的小巧關王神像,可也在此殿中麼?”

  黃燕道:“那神像就伴在父親靈前。”一晃火摺子,火光突然大盛,照亮了全殿,果然有一座一尺左右高低四寸寬的鐵鑄神像,放在一座特製的木盒之中,黃燕用手中火摺子指了指鐵像,道:“秋娟,抱起來。”

  黃燕回過身子“啪”的一聲,投去了手中的火摺子,道:“現在請姊姊送小妹登上馬車,這柄關王刀,就可以交給姊姊了。”

  火光一閃而熄,大殿中又恢復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夜暗中只聽華峰山自言自語的說道:“當值的弟子,哪裡去了?這關王門當真是得好好的整頓一下了。”

  黃燕冷冷接道:“但願華老前輩大展雄才,幫我姊姊,把咱們這關王門整理的有聲有色,能在江湖上爭得一席之地。”

  黃珍深恐華峰山忍不下氣,接口頂撞黃燕,急急接道:“妹妹雖然交出了掌門之位,但對咱們關王門中事,不能就此不問,日後還得仗憑妹妹大力鼎助呢!”

  說話之間,人已出了側門。左少白抬頭望去,果然在一片空地中,停著兩輛馬車。兩輛馬車都已套好了健馬,每輛車前,站著一個青衣小帽,手執長鞭的車伕。

  左少白暗暗忖道:“這黃珍不但備下馬車,竟連車伕也早已備好,似是料定黃燕今夜非走不可。”

  他想黃燕目睹其情,非得譏言譏語說黃珍幾句不可,哪知她竟是連一句風涼話也不說,指命四個大漢把棺材放在前面一輛車中,讓兩個青衣小婢隨車相護,自己卻和秋娟登上了第二輛車。

  十二個黑衣大漢,自動分佈開去,團團把馬車圍了起來。

  黃燕視若無睹,舉手對左少白招了一招,道:“三位也請上車吧!”

  左少白正待婉拒,黃燕又接口道:“我順便送三位一程,也好藉機和三位談點江湖情勢。”左少白心中一動,暗道:“莫要是談的白鶴堡,此機豈可錯過?”當下接道:“我等恭敬不如從命,那就有勞二姑娘了。”舉步跨上馬車。

  他一上車,黃榮、高光自是一語不發的跟了上去。黃珍重重的咳了一聲,忍下了將要出口之言。

  黃燕嬌笑一聲,道:“姊姊不用急,小妹忘不了交刀的事,姊姊請過來接刀吧!”黃珍依言而行,走到車前。

  黃燕緩緩取出古刀,道:“姊姊要好好保管此刀。”

  黃珍接過古刀,說道:“為姊姊的定當善保此刀,使咱們關王門,能在江湖上出人頭地。”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3-31 11:08:54

六八

  黃燕冷冷說道:“眼下武林中形勢複雜,門派分立,但也是人才鼎盛的時期,非得經過一陣自相殘殺之後,才能使複雜混亂的江湖恢復平靜。姊姊只要能夠保持住我們關王門這點基業,渡過這一段時期,那就算不錯了。”玉手一揮,接道:“趕路啦!”

  那趕車大漢應聲揚手,手中長鞭,“啪”的一聲脆響,兩輛馬車同時向前奔馳。轆轆輪聲,劃破了深夜原野的寂靜。黃燕倚在車欄上閉著兩目,似是沉沉睡熟了去。秋娟兩道秋波不時描注那車伕的背影,一語不發。左少白心中雖有千言萬語要說,但又不便驚醒黃燕,只好強自忍了下去。

  車行約一個更次左右,到了一處淺山坡下,閉目而坐的黃燕突然挺身坐了起來,厲聲喝道:“停車!”

  兩輛急馳中的馬車,突然停了下來。

  黃燕柳腰一挺,由車中飛身而下,落在一片青草地上,舉手一招,道:“你們都過來吧!”

  秋娟兩個青衣小婢應聲走了過來。

  左少白和高光等,也應聲下了馬車,行近黃燕。

  只聽黃燕高聲說道:“你們兩個也過來。”

  兩個趕車大漢無可奈何的走了過來。

  黃燕兩道凌厲的目光,逼視在兩人身上,冷冷說道:“你們自絕一死呢?還是要我動手?”

  兩個黑衣大漢相互望了一眼,道:“屬下不知犯了何罪?”

  黃燕冷冷說道:“你們自稱屬下,那也是關王門下弟子了?”

  兩個黑衣大漢齊聲應道:“不錯,我等都是本院中人。”

  黃燕仔細的瞧了一瞧兩人一眼,道:“你們既在本院中司役,我怎麼不認識你們?”

  兩人又對望了一眼,由左面一人答道:“弟子等職司卑小,執役前堂,很少到後殿中去。”

  黃燕冷笑一聲,道:“你們的口才很好,想是早經過一番準備了。”

  左面那人答道:“弟子等言出至誠,沒有一字虛假。”

  黃燕道:“我如指出破綻,你們是否會俯首認罪?”

  兩個大漢齊聲應道:“不知我等律犯那條?”

  黃燕道:“我沒有見過你們,那你們也沒有見過我了,何以知我身份,自稱屬下?”

  左面大漢道:“弟子們是受命行事,事先早經那華師叔吩咐過了。”

  黃燕冷冷說道:“你們可知道我要到哪裡去麼?”

  兩個大漢道:“弟子等不知。”

  黃燕道:“不知道何以不問,哼!分明是早已預謀。”

  兩個大漢似已黔驢技窮,霍然向後退了兩步,探手入懷,各自摸出一把匕首。

  黃燕冷冷說道:“圖窮匕現,死而無怨吧!”突然一挫柳腰,疾撲過去,左右雙手分向兩人前胸要害點去。

  秋娟和另外兩個青衣小婢,早已從車上躍下,每人手中模著一柄長劍,分佈成一個三角陣勢,以防兩人逃走,但卻未出手相助,

  黃燕掌影飄飄,赤手空拳獨鬥兩個黑衣大漢,攻勢凌厲,那兩個大漢手中空有兵刃,仍被迫得團團亂轉,險象環生。

  高光低聲問黃榮道:“這是怎麼回事,真把我瞧胡塗了。”

  黃榮道:“這事情卻是透著古怪,但這謎底可能快就要揭穿……”

  談話之中,突然響起一聲悶哼,一個黑衣大漢吃黃燕一掌擊中了前胸,倒摔地上,口中鮮血泉湧,可見不能活了。

  另一個黑衣大漢,疾攻兩招,轉身欲逃。卻被黃燕一把扣住了右腕,奪下匕首,順勢一刀,刺入前胸,當場死亡。

  黃燕在十合不到,連斃了兩個趕車的黑衣大漢,仰天長長吁一口氣,理一下鬢旁散發。緩步走近了左少白等,笑道:“今宵多承三位相助,使我們主婢輕易脫險。賤妾感激不盡!”

  左少白暗暗忖道:“此女看去嬌柔和善但出手對敵間,竟是這等狠辣!”口中卻連連應道:“好說,好說,我等未助姑娘,怎敢當此稱謝?”

  黃燕微微一笑,道:“如是在那大殿之中,動起手來,三位縱然未存心相助,只怕也難袖手旁觀。”

  左少白細想適才殿中形勢,暗道:“這話倒是不錯,如是動起手來,只怕我們很難置身事外。”

  只見黃燕回手一指兩具屍體,說道:“把他們埋起來。”秋娟應了一聲,和另外兩個青衣小婢一起動手,拖過了兩具屍體。

  左少白突然覺著眼前這一位嬌柔的少女外形和內心,竟然是兩個極端,外貌嫻雅,看上去十分和善,其實,卻是個心極深沉、才智絕倫的人物,那黃珍和她比較起來,只怕是尤有不如。

  那秋娟和兩個青衣小婢,動作異常的熟練,不大工夫,已然刨好兩個土坑,埋下了兩具屍體。

  黃燕仰天望望天色,道:“三位今日相助之情,賤妾當永銘肺腑,日後當有一報,賤妾就此別過了。”轉身向馬車行去。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3-31 11:09:02

六九

  左少白心中一動,道:“姑娘留步。”

  黃燕緩緩轉過身子,道:“左兄有何見教?”

  左少白道:“在下有幾句不當之言,不知是該不該講?”

  黃燕道:“左兄請說。”

  左少白道:“我等今宵來取兵刃一事,似是早在姑娘預料之中了?”

  黃燕微微一笑,道:“三位就算今宵不來,明晚也該來了,此事被我料中,何足為奇?”

  左少白道:“姑娘準備一個玉盒,三幅畫像,難道也是早有預謀的麼?”

  黃燕籲一口氣,笑道:“那畫像可是令尊、令堂麼?”

  左少白道:“不錯,正是,在下逝去的父母。”

  黃燕道:“既是令尊和令堂之像,那是不會假了,左兄得此父母遺物,難道還要責怪我一頓不成?”

  左少白呆了一呆,道:“這個,這個……”

  黃燕嫣然一笑,道:“賤妾奉還了三位兵刃,又贈了令尊、令堂遺像,對左兄而言,也算是稍有報答了,青山永在,綠水長流,咱們日後有緣再見。”轉身一掠,人已登上馬車。

  黃榮高聲說道:“姑娘慢走。”喝聲中飛躍而起,攔在車前。

  黃燕臉上微變,慍道:“你擋車攔道,是何用心?”

  黃榮道:“姑娘耍了我們半夜,眼下困境已脫,就要拋下我等而去,未免太便宜了!”

  黃燕道:“你要如何?”

  黃榮道:“在下想瞧瞧那棺木中究竟放的什麼?”

  黃燕冷冷說道:“死了近年的屍體,有什麼好瞧的?”

  左少白大步行了過來,接道:“瞞天過海之計,當真高明的很,不但那黃珍和華峰山受了愚弄,就連我等,也被姑娘騙的服服貼貼的,如非姑娘適才出手,殺了兩個趕車大漢,在下等,恐也瞧不出一點破綻了。”

  黃燕想道:“你們胡說八道個什麼?閃開!”長鞭一揮,掃了過來。

  左少白右手疾出,抓住鞭梢,道:“姑娘心中愈急,愈顯露出馬腳了。”

  秋娟突然接口說道:“三位已經取去兵刃,左公子又得了父母遺像,此事既和三位無關,何苦要橫插一腳,多管閒事?”

  左少白冷冷接道:“這只怪幾位太過聰明了,如是姑娘不以在下父母遺像相贈,也引不起在下太過關心,也許不致瞧出個中破綻了。”

  黃燕用力一收,準備奪回長鞭,左少白早已有備,哪裡容她得手,暗中運集功力,緊握鞭梢不放。

  但聞“波”的一聲輕響,長鞭中折兩段。兩個青衣小婢。“唰”的一聲,抽出長劍,冷冷喝道:“讓開!”

  高光雙腕一翻,一對判官筆已握到手中,橫身擋在左少白的背後,哈哈一笑,道:“怎麼,兩位可想打架上?”

  黃燕大概自知非敵,急急喝道:“不許動手!”飄身落下馬車,目注左少白盈盈一笑,道:“左相公,咱們好好談談吧!”

  左少白還未及接口,那秋娟卻搶先說道:“我們沒有取關王門一草一木,只是把自己東西取回來罷了。”

  黃榮訝然說道:“怎麼?你們都不是關王門中的人,這倒是令人難以置信的事,難道那黃珍連自己的胞妹也不認識麼?”

  黃燕輕輕嘆息一聲,道:“世間雖然有相貌相同之人,也無法毫釐不差,如若黃珍稍微關心她妹妹一些,不為那掌門權位矇蔽了靈智。我就算再像一些,也瞞不過她了。”

  左少白道:“那華峰山從小看那黃燕長大,難道他也不認得麼?”

  黃燕道:“華峰山記憶之中,只是黃燕兒時模樣,他已數年來見那黃燕之面,如何還能認得?”

  左少白搖搖頭,道:“姑娘縱然是說的天花亂墜,此等事情,也是難以叫人相信。”

  黃燕道:“個中詳情,說來話長,此地也不是談話之處,左相公欲知內情,只有和我們一起走了。”

  黃榮道:“到哪裡去?”

  黃燕道:“雪峰山。”

  左少白道:“是了,姑娘可是想把我等引入你們巢穴之中,再行對付我們兄弟?”

  高光道:“盟主說的不錯,這丫頭外貌忠厚,內心奸詐,不可信任。”

  左少白一指玉盒,道:“盒中的畫像,你從何處得來?”

  黃燕道:“關王廟老掌門遺物之中。”

  左少白厲聲喝道:“那關王門的掌門人,可是你害死的麼?”

  黃燕搖頭說道:“不是!”

  左少白臉色稍見緩和,道:“他臥病逝世之前,你可在身邊麼?”

  黃燕道:“當時在他身側的是真正的黃燕姑娘……”

  左少白道:“那真的黃姑娘現在何處?”

  黃燕道:“雪峰山,如果左相公要見她,只有去雪峰山一行。”

  左少白雙眉深鎖,不停的來回走動,顯然心中紛亂異常,不知該如何才好。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3-31 11:09:15

七〇

  黃榮插口說道:“你們可是把那黃姑娘囚在雪峰山了?”

  黃燕道:“沒有,她自願留在那裡,無人強行留她,她隨時隨地都可以走。”

  左少白道:“這麼說將起來,那真正的黃姑娘是和你們合謀了?”

  突聽一陣馬嘶,傳了過來。黃燕心中大急,道:“莫要是關王門派人追來,咱們得快些找個藏身之處。”

  左少白只覺個中情形,複雜至極,心中疑雲重重,百思難解,一時間亦不知如何處理才是。

  秋娟急急說道:“二里外有一片樹林,可以藏身,三位快請上車吧。”

  此時此情,左少白實也無法推拒,只好登上馬車,他已上車,黃榮、高光也隨著上了馬車。

  秋娟卻不肯登車,牽著馬韁,帶路疾奔。果然行約二里左右,道旁有一片雜樹林。秋娟帶路,兩輛馬車,一齊轉入林中。就在幾人剛剛藏好,得得蹄聲,已入耳際,幾匹風馳電掣般的快馬,越林而過。

  左少白凝神聽那馬蹄聲,消失不聞,長長吁口氣道:“我們該走了。”

  一語甫落,又是一陣疾急馬蹄聲傳了過來,狂風一般的擦林馳過。黃燕輕輕一皺眉頭,低聲對秋娟說道:“岳陽城發生什麼事?”

  左少白不自覺的接道:“被‘仇恨之劍’攪皺了一池春水……”得得蹄聲,自遠而近,打斷了左少白未完之言。

  馬蹄聲在林旁陡然停下,似是這一群來人已發覺林中藏的有人。黃燕低聲說道:“如其讓他們搜出來,倒不如自行出動的好。”回目一顧左少白,緩步向外行去。

  林外,並立著四匹高大的長程健馬,馬上人一色疾服勁裝,背插單刀。八雙眼睛,神光閃動,凝注在黃燕和左少白的身上。

  黃燕打量四條大漢一眼,突然微微一笑,道:“四位可是‘泰山四把刀’麼?”

  四人微微一愕,那左首大漢接口道:“不錯,正是咱們四兄弟。恕在下眼拙,不識姑娘。”

  黃燕道:“小妹黃燕,江湖無名小卒,說出來,四位也不會認識。”

  “泰山四把刀”神態十分尷尬,相互望了一眼,仍是那左首大漢說道:“原來是黃姑娘,咱們兄弟久仰大名了。”

  這四人顯然並不識黃燕,只是覺著被人一眼叫出姓名,自己卻認不出對方為誰,大覺損傷顏面,隨口應了一句。

  黃燕喜氣洋溢,嬌聲說道:“四位能知得小妹之名,那真是小妹之榮。”

  左首大漢似是“泰山四把刀”的首腦,一直由他一人和黃燕答話,當下輕輕咳了一聲,道:“好說,好說,黃姑娘言重了。”他雖是不識黃燕,但一下改不過口,只好硬著頭皮硬認下去。

  黃燕根本不給他們思考的機會,接著說道:“小妹久聞貴兄弟風、雲、雷、雨四絕刀,開創刀法中的新境,分則各擅絕妙。合則變化萬端。小妹有幸,今宵得見四位。”

  “泰山四把刀”,聽得個個瞪大了眼睛,做聲不得。原來風、雲、雷、雨,不但是“泰山四把刀”的絕技之名,也是他們四兄弟的名號,這黃燕一口氣,把他名字和仗以爭霸江湖的絕技全說出來,四人如何不聽得驚心動魄。

  半晌之後,才見左首第二人,一抱拳,道:“兄弟古云,請教黃姑娘?”

  這古云乃“泰山四把刀”的謀士,素以機智見稱。

  黃燕微微一笑,道:“古兄有何見教?”

  古云道:“黃姑娘對咱們兄弟,似是熟識得很?”

  黃燕道:“貴兄弟大名震動江湖,小妹焉有不識之理。”

  古云乾笑了兩聲,道:“黃姑娘誇獎了,咱們兄弟薄有虛名而已……”語聲微微一頓,冷然接道:“不過,咱們兄弟卻是記不得幾時見過姑娘了。”此人神態冷靜,顯然已不為黃燕言語所動。

  黃燕緩緩回過頭去,瞧了左少白一眼,緩緩問道:“我說的不對麼?”

  左少白一時間不知她用心何在,呆了一呆,道:“什麼事?”

  黃燕道:“泰山四雄,風、雲、雷、雨四絕刀,一向為武林同道稱讚,許為獨步武林絕學,刀法一門罕有其匹,對是不對?”

  左少白一皺眉頭,道:“那倒未必了,少林派有一十八路神刀,素有威名,但也不敢自稱刀法中的絕學。”

  只聽那最右一個大漢,怒聲吼道:“好小子,竟敢這等藐視咱們兄弟,你倒說說看,哪一路刀法才堪稱絕江湖?”

  “泰山四把刀”中,以老四古雨脾氣最為暴躁,也最為自負,聽得左少白批評四絕刀法,稱不得江湖絕學,不禁心頭髮火。

  左少白望了四人一眼,道:“諸位可曾聽過向老前輩向敖之名麼?”

  古云訝然說道:“你是說‘寰宇一刀’?”

  左少白道:“只有他老人家一招刀法,才配稱得為刀法中的絕技。”

  古雨怒聲喝道:“那向敖早已死去,霸刀絕技,早已失傳,世間已無此技。你這小子信口雌黃,嚇唬哪個?”

  左少白道:“誰說那向老前輩死了?”

  古云淡淡一笑,道:“你可知道那‘生死橋’麼?”

  左少白道:“‘生死橋’天下聞名,武林中有誰不知?”

  古云道:“數十年前……”上下打量了左少白兩眼,接道:“那時間大概你還沒有出世。”

  左少白冷冷接道:“怎麼樣?”

  古云哈哈一笑,道:“天劍、絕刀,齊名江湖,刀劍輝映,盡掩江湖,五十歲以上的人,或有緣見上兩位世代怪傑一面,咱們泰山四兄弟,雖無緣見過那天劍、絕刀之面,但總還聽過兩位老前輩的名聲,像你這點年紀,出世之日,兩位老人有已經越渡‘生死橋’,久不在江湖露面,這兩位老前輩,已經數十年沒有消息,別說你這娃兒了,就是當今武林中,九大門派掌門,只怕也不知這兩人的生死之事。”

  左少白一聽他提起九大門派,不覺間勾起滅門之恨,冷笑一聲,道:“九大門派掌門人又能如何?區區在下,就沒有把他們看在眼中。”

  “泰山四把刀”的老大古風,放聲一陣大笑,道:“好小子!有志氣,就憑你這一句話,咱們泰山四兄弟,就要交你這位朋友。”

  左少白反而有尷尬之感,訕訕一笑,道:“好說,好說。”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3-31 11:09:30

七一

  古云一拱手,改顏相向的說道:“還未請教兄台貴姓?”

  左少白道:“在下左少白。”

  古云道:“十餘年前,這岳陽附近,有一座白鶴堡,堡主也是姓左……”

  左少白心中一陣激動,接道:“左堡主怎麼樣?”他生恐那古云口出不遜之言,辱及亡父。

  古云道:“那左堡主實在稱得起一位梟雄人物,一舉殺死了四大門派中掌門人,此事震動江湖,有如巨浪滔天,使整個江湖上掀起了前所未有的大震動。九大門派連手傳書天下,各以鎮山絕藝傳獎那生擒或格殺左氏一家的人,四門、三派、兩大幫,全都參與其事,那左堡主可算得仇蹤滿天下,寸步難行,但仍被他逃亡了八年之久。”

  左少白道:“貴兄可也曾參與了那場追殺左氏一家之戰麼?”

  古風道:“咱們兄弟,對那左堡主的膽氣,十分敬佩,在那各路英雄苦苦追蹤之下,仍支持了八年之久,這份豪毅之氣實非常人能及。”

  左少白自記事以來,第一次聽到人頌讚他的父親,心中大為歡喜,暗道:“原來武林當中也有佩服我爹爹英雄之人。”

  只見古風一拱手,道:“咱們兄弟受人函邀而來,而且必得五更天之前趕到,不能和左兄多事盤桓,咱們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後會有期。”帶轉馬頭,放騎而去,古云、古雷、古雨緊隨而行,但聞蹄聲得得,片刻間蹤影不見。

  左少白回頭望了黃燕一眼,道:“姑娘當真狡猾的很!”

  黃燕盈盈一笑,道:“為什麼?”

  左少白道:“姑娘無緣無故的把一場是非,推在我左某身上,這嫁禍於人之計,倒是高明的很如是左某和泰山四兄弟衝突起來,姑娘好坐山觀虎鬥。”

  黃燕笑道:“你既然知道了,為什麼不當面揭開?”

  高光怒道:“咱們盟主鐵血英雄,縱然明知中了你的奸計,也是不能示弱。”

  黃燕兩道清澈的眼神,盯住在左少白身上,道:“他說的可對麼?”

  左少白別過頭去,避開她目光,道:“在下是剛剛想到。”

  黃燕格格一笑,道:“你很坦誠,不失磊落君子之風……”笑容忽然一斂,接道:“眼下有兩條路,可供三位選擇,一條是三位放手而去,不用管我閒事,今日之情,我日後必有重報。”

  高光道:“不行,請教第二條路?”

  黃燕道:“三位請亮兵刃,實時出手。”

  高光道:“打架麼?”“唰”的一聲,抽出一對判官筆。左少白一揮手,攔阻了高光,道:“姑娘聰慧、膽氣,處處過人。”

  秋娟接過:“我們姑娘被人稱為女諸葛,自然聰慧過人了。”

  左少白道:“原來如此……”輕輕咳了一聲,接道:“咱們和姑娘無怨無懼,也不願和姑娘結仇,只是心中幾點疑團不明,還得姑娘說個明白。”

  黃燕冷冷說道:“你說吧!我能答覆的,必將儘量說明,如是不能答覆,你問了也是白問。”

  左少白道:“姑娘何以知得在下身份,而以先父母的遺像相贈,用心何在?”

  黃燕道:“白鶴堡被屠一事,武林中無人不知,當今武林,都知錯在那白鶴堡主,但我卻覺出其中必有隱情,料想白鶴堡老堡主,必然含有冤情,料想那預佈陰謀,編織的絲絲入扣,無知世人難解隱跡,造成白鶴堡數百人含冤而死的慘局,如我能早生二十年,定能阻攔這一幕武林奇冤慘劇,但時不我與,只有懷古感嘆了。”

  左少白道:“就算姑娘早生二十年,但一人之力,如何能阻擋九大門派和四門、三會、兩大幫的浩大聲勢?”

  黃燕道:“其事經過,破綻重重,如若有人能在天下英雄夜屠白鶴堡前,當場揭發疑團,是否可阻止那慘局上演?”

  左少白嘆息一聲,道:“可惜姑娘晚生了二十年。”

  黃燕接道:“我在關王門掌門遺物中,瞧到了那左堡主的遺像,又從你身上搜出了白鶴門的掌門金劍,聯想你可能是白鶴門中人物。”

  左少白點點頭說道:“原來如此。”

  黃燕道:“因此我把那左堡主的遺像,交給了你,那時,我倒未想到你竟是那左堡主的公子!”

  左少白輕輕嘆息一聲,道:“什麼事,說完了,都是這樣簡單!”

  黃燕道:“你能在雙目被掩中,避開我數劍之多,足見武功高強,當時我處境險惡,不得不借重三位之力,故意說些模棱兩可之言,使你無法解得言中之意,一旦動起手來,使你不得不出手助我。”

  左少白道:“你既然不是真的黃燕,為什麼要運走那關王門上代掌門法體?”

  黃燕笑道:“你相信那棺木中,當真是一具屍體麼?”

  左少白呆了一呆道:“怎麼?你可是把那黃老前輩的屍體移出來了?”

  黃榮道:“在下心中早有此疑,果是不出所料。”

  左少白嘆道:“姑娘假冒黃燕之名,運用心智,巧作安排,進入那關王門中,真正用心,就是那座關王像麼?”

  黃榮接道:“還有那棺木中存放之物。”

  黃燕兩道清澈的目光,緩緩由兩人臉上掃過,道:“那關王像,確是一件很珍貴的寶物,不過,我卻是瞧不出來它的寶貴之處,至於那棺木中存放的何物,我亦未曾瞧過……”

  左少白奇道:“你也未瞧過?”

  黃燕道:“不錯,我也未曾瞧過。”

  左少白道:“姑娘之意,可是說在你幕後,還有著一位指揮你的人物?”

  黃燕眼珠兒轉了一轉,道:“日後你如有暇,請到雪峰山盤桓幾日,或可有助你瞭解內情。”

  高光道:“雪峰山遼闊數百里,咱們就是真的去了,也是無處找你。”

  黃燕道:“三位一進雪峰山,我就可以接到了訊息,自然會遣人相迎。”

  左少白臉色一整,肅然說道:“在下的身份,已為姑娘所知,只是此時此刻,還不願傳揚於江湖之上,因為一旦傳出,勢將引起江湖上一場風暴,不知將有多少無辜之人,被捲入是非之中。”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4-1 11:37:32

七二

  黃燕道:“好!咱們彼此守秘,互不相礙。”翻身一躍,縱上馬車揚鞭馳馬而去。

  黃榮低聲說道:“盟主,當真要放走她們麼?”

  左少白仰臉望天,長長吁一口氣,道:“除非咱們要存心取那關王像和車中棺木,否則只有放走她們一途。”

  黃榮道:“細細想來,確也如此,不過,咱們應該啟開那棺木瞧瞧,裡面究竟是何物?也好破去心中疑團。”

  左少白淡淡一笑道:“如若那棺木中存放之物,咱們都很喜愛,咱們要不要搶?”

  黃榮怔了一怔,道:“大哥說的不錯……”突聞蹄聲得得,奔馳而來。

  左少白一皺眉頭,道:“這岳陽城中,不知發生了什麼大事?”閃身隱入了樹林之中。

  三匹快馬疾奔而至,馬上三個黑衣大漢,鞍前各自橫著一具屍體。

  左少白目力過人,一眼之間,已瞧出那屍體前胸之上插著一柄短劍,不禁愕然一震,暗道:“又是‘仇恨之劍’。”

  馬行如風,一閃而過,眨眼間得得蹄聲已到數丈之外,消失在夜色之中不見。

  左少白緩步而出,仰望星辰,長長吁了一口氣,道:“又是‘仇恨之劍’。”

  黃榮道:“看將起來,這個岳陽城,都已被那‘仇恨之劍’的恐怖氣氛籠罩。”

  左少白只覺腦際,靈光閃動,緩緩說道:“不錯,很多武林高手,趕來岳陽,只怕都和此事有關,而那‘仇恨之劍’,又似和我們白鶴堡有著關係。”

  黃榮一躍而起,道:“是啊!此事咱們非得查個明白不可。”

  經那左少白一提,黃榮和高光,都想起那日在白鶴堡所見的事。

  左少白道:“白鶴堡被屠慘事,轟動了整個武林,只怕有人假借這一段武林慘案,興風作浪。”忽聽哭聲哀淒,劃破夜空傳了過來。

  黃榮低聲說道:“盟主,快躲起來,深更半夜,決不會有人出殯,只怕這哭聲也和那‘仇恨之劍’有關。”

  三人剛剛隱好身子,那哭聲已到林邊道旁,只見四個黑衣大漢,抬了一具棺木,一個全身孝衣的婦人,右手扶在棺木之上,哭聲哀淒,有如鮫人夜泣,劃破了夜的沉寂。

  在那少婦身後,一個十二三歲的孩子,懷抱靈牌,身著麻衣,緊隨那棺木而行,兩個臂上纏著白布的少年,一左一右,緊隨相護。

  數十個佩孝男女,緊隨那童子身後而行,每人的臉色上,都是一片肅然。

  高光低聲對黃榮說道:“你一向料事如神,這次卻是沒有猜準。”

  黃榮道:“什麼事?”

  高光道:“這明明是一場出殯喪事。”

  黃榮搖搖頭,接道:“你仔細瞧瞧那些佩孝的男女再說。”

  高光凝聚目力望去,果然發覺那些披孝男女中,長衫之內,都暗自帶了兵刃,不禁一皺眉頭,道:“又被你料中了,咱們如能混入那些帶孝的男女中,就不難查明真相了。”

  黃榮一掌拍在高光肩上道:“好主意,好主意,三弟高才,實叫小兄難及。”

  幸得那少婦哭泣之聲甚大,掩去了所有的聲音,黃榮的呼喝,也未引起那些身披孝衣的男子注意。

  高光回頭瞧了左少白一眼,低聲問道:“盟主之意如何?”

  左少白道:“很好,目下這一帶武林道上,似是正在掀起一陣風波,咱們兄弟極易引起人的誤會,混入這些人群之中,倒可少去不少麻煩。”

  黃榮道:“眼下的難題,如何能取得三身孝衣?”

  左少白道:“先把兵刃藏好,混入人群之中再說。”

  原來這群披孝的人數很多,而且行列零亂,無人管事,竟被三人借夜色掩護,混了進去。

  那黃榮為人,最是細心,想到天色大亮之後,這身衣著,必將引起人的懷疑,必得在天亮之前,設法取得三套孝衣,穿將起來,以遮去本來面目。

  §第十三章 智闖福壽堡

  左少白等三人混入披麻帶孝男女行列之中,黃榮暗中留心查看了一遍,竟是找不出多餘的孝衣。

  目下的情勢很明顯,如若左少白和黃榮欲想取得孝衣,只有設法從這些隨行戴孝的人群中身上脫下,當下施展傳音之術,低聲對左少白道:“咱們必得在天亮之前,設法取得一套孝衣。”

  左少白也施展傳音之術,答道:“如若因此傷了三條人命,那未免太毒辣了。”

  黃榮道:“如是咱們點了他們的穴道,脫下他身上的孝衣。”

  左少白搖頭說道:“不行,如若留得三人命在,豈不是掩耳盜鈴,必得另想辦法才好。”

  兩人雖然施展傳音之術交談,別人無法聽得,但兩人竊竊私議之舉,卻已引起了別人疑心,一個三旬左右的中年大漢,陡然向兩人走了過來。

  左少白反應靈敏,心知再不下手,只怕要立時揭穿真像,當下來不及多作思考,右手疾翻,一把扣在那大漢脈門之上,左手早已覷準部位,點向那大漢啞穴。

  那大漢料不到左少白出手如此之快,右腕脈穴被扣,還未來及呼叫,啞穴已被點中。

  黃榮身子一側,行在兩人側面,擋住了其他人的視線。此時,那少婦的哭聲,更見淒涼,靜夜中傳了老遠,那棺木行進的速度,也加快了甚多,似是要在預定的時間之內,趕到約定之處。

  左少白五指緊扣那大漢右腕,和他並肩而行,口中卻冷冷說道:“你如妄動掙扎之念,我只要出手一指,立可把你置於死地。”

  那大漢口不能言,但左少白從他雙目中瞧出那乞求光芒,登時心中一寬,接道:“我們並無惡意,兄台也不用多心。”手中勁力暗加,那大漢頓覺半身發麻,舉步艱難。

  高光緊隨在兩人身後,伸出雙手去頂在那大漢後背上,助他們向前行。

  左少白看那大漢滿臉痛苦之情,似已不堪折磨之苦,暗中一鬆指勁,那大漢身上麻木立消,人已可自動舉步而行。

  他口不能言,只好瞪著一雙眼睛,望著左少白目光之中充滿著詢問之意。

  左少白輕輕咳了一聲,施展傳音之術,說道:“在下有幾件不解之疑請教兄台,如是兄台允和在下合作,請把頭點上三點。”

  那大漢依言點頭三下。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4-1 11:37:41

七三

  左少白道:“此刻咱們兄弟,需得三身孝衣,以掩人耳目,不知兄台是否有辦法取得?”那大漢又點了點頭。

  左少白道:“在下先放開兄台腕脈,請替我們取回孝衣之後,我再行設法解卻兄台啞穴。”那大漢又自點了點頭。

  左少白道:“我這點穴手法,乃獨門密傳的絕技,當今之世,除我之外,再無人能夠解開我點的穴。”五指一鬆,放開了那大漢。

  那大漢回顧了左少白一眼,突然加快腳步向前走去,只見他在人群中閃了幾閃,人已不見。

  左少白大為憂慮的說道:“如若此人洩漏咱們身份,只怕立刻要引起一場慘殺。”

  黃榮道:“他啞穴未解,有口難言,倉促之間,也無法表達心意,只要咱們能夠隨時在他身後監視,就不難使他心神受束。”

  左少白道:“咱們未著孝衣,如若在人群之中穿來穿去,只怕要引起別人疑心。”

  正自憂慮,忽見那大漢匆匆走了回來。走近左少白身前,微微撩起衣襟,取出三方白巾,遞了過去。這是黎明前的一段黑暗,那大漢舉動又十分小心,也未引起別人注意。

  左少白匆匆接過三方白巾,分給了黃榮、高光纏在腰上,推活那大漢穴道,但右手五指,仍是緊緊扣著他的脈門,低聲問道:“那白衣少婦,是何許人物,棺木之中,屍體是誰?”一面減低行速,故意落後數丈。

  那大漢長長吁一口氣,道:“棺木中的屍體,乃是七星會江南總分堂堂主宇大方,那白衣少婦是宇夫人。”

  左少白道:“那宇大方怎麼死的?”

  那大漢道:“在下還未親自看到屍體,但聽說似是一柄‘仇恨之劍’所傷。七星會江南總分堂出了這件慘事之後,立時以飛鴿飛報總堂,總堂亦為此事震動,派出了三位大護法,由會堂堂主率領,趕來岳陽,處理此事。據說,七星會主亦將隨後趕到。”

  左少白道:“有道是屍不離寸地,這宇大方既是死在江南總分堂中,為什麼要連夜運屍他往?”

  那大漢道:“詳細情形,在下亦不清楚,好像總堂中飛鴿傳訊指示,要那宇夫人把屍體送往指定之處。”

  左少白察言觀色,覺得他不是謊言,心知再追問也是無益,當下轉變話題,道:“你可是七星會中的人麼?”

  那大漢道:“在下雖在七星會江南總分堂中執役,但卻尚未入會。”

  左少白道:“你即未入會,為何能在總分堂服役呢?”

  那大漢望了左少白一眼,道:“你是什麼人?和七星會有關連麼?”

  左少白搖搖頭,道:“沒有,江湖上任何門派,都和在下無關。”

  那大漢道:“既是未捲入江湖上恩怨,你何苦要蹚這次混水?”

  左少白道:“這岳陽城近日中,似是正在掀起一場風暴,很多武林中人,都湧入此地,我們兄弟雖和門派紛爭無關,但亦難免被人誤會,適才連遇麻煩糾纏,見諸位一行人多勢眾,故而混了進來,希望因而減少一些無謂之爭。”

  那大漢半信半疑的說道:“原來如此。”

  左少白道:“在下相信兄台,決不致洩漏我等行蹤。”

  那大漢沉吟了片刻,說道:“眼下隨行之人,除了總分堂中的幾位護法之外,還有那宇堂主和宇夫人的親屬,行列中的人物,十分複雜,三位小心一些,或可不致洩漏行蹤。”

  左少白心中奇道:“此人和我等萍水相逢,何以竟然如此相助?”口中卻連連說道:“多承指教。”

  那大漢望了左少白一眼,欲言又上,大步向前走去。

  左少白緊隨他身後,暗中運功戒備,只要發覺那大漢一有洩漏隱密之險,立時以迅雷不及掩耳方法,出手點他穴道。

  又行了約頓飯工夫之久,到了一處高大的莊院所在。那白衣少婦,已然住了哭聲,喝令放下棺木,直向那莊院之中走去。此時,東方天際已然泛現出一片魚肚白色,晨光中景物已清晰可見。左少白和黃榮、高光,怕被人識出馬腳,儘量避開別人的耳目。

  等了片刻,忽然一個身佩單刀的少年,大步走來,高聲說道:“諸位請隨在下入莊院待茶。”當先轉身,帶路而行。

  左少白等隨在人群中,步向那高大的莊院。只見一個金字匾額,橫在黑漆大門上面,寫的“福壽堡”三個大字。進了黑漆大門,是一座深長廣闊的院落,兩盞氣死風燈,高挑在二門前面。

  那身佩單刀的少年,帶頭進入了右側一列廂房之中,說道:“這幾日咱們福壽堡中,來了很多江湖上的朋友,房舍不敷應用,只有屈駕諸位,在這大廂房中休息一下了。”

  說完之後,目光炯炯掃掠數十個佩孝男女一眼,一皺眉頭,道:“諸位之中,可有管事的麼?”

  只聽一聲輕咳,人群緩緩走出一個五旬上下的老者,頭戴白巾,腰帶素帕,拱手說道:“夫人去時未曾交代,在下等還待等候夫人令下。”

  那佩刀少年一抱拳,道:“請教兄台大名?”

  那老者道:“在下樑子平。”

  佩刀少年道:“兄弟吳先基。”

  梁子平道:“原來是吳兄。”

  吳先基道:“不敢,不敢,兄弟是拜在大堡主的門下,梁兄如何稱呼?”

  梁子平道:“兄弟在七星會江南總分堂中職司護法之位。”

  吳先基道:“原來是梁護法,失敬失敬!”

  梁子平道:“吳兄言重了……”目光一轉,望著那身著麻衣,手捧靈牌的童子一眼,道:“這位是咱們總分堂主的公子。”

  吳先基回頭望了一眼,道:“原來是宇公子,兄弟失敬了!”抱拳一禮。

  那童子一直在垂首而立,聽完話才緩緩抬起頭來,說道:“家父慘遭不幸,致勞動吳兄和貴堡中人,在下這裡先謝了。”撩起麻衣,跪了下去。

  吳先基急急還了一禮,道:“令堂已入內宅,公子亦請到內宅去吧!”

  那麻衣童子也不謙遜,說道:“有勞吳兄帶路……”回頭望了梁子平一眼,接道:“此間事,勞請梁叔叔多多費神照顧。”

  梁子平欠身說道:“公子放心!”

  吳先基道:“偏勞梁兄,兄弟立刻通知下人,要他們送上酒飯……”目光一轉,望著那麻衣童子,道:“宇公子請!”

  那麻衣童子年紀不大,倒是頗有氣度,舉步向前走去。

  兩個臂裹白紗的少年,緊隨那麻衣童子身側,護擁而去。

  吳先基望了那兩個少年一眼,欲言又止,放步搶先帶路。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4-1 11:37:52

七四

  黃榮施展傳音之術,悄然對左少白道:“此地距岳陽不過數十里,盟主昔年,可曾聽說過這‘福壽堡’麼?”

  左少白搖搖頭道:“沒有……”忽見兩道目光,直射過來,趕忙停口不言。

  只見梁子平大步行了過來,直到左少白前兩尺之處,才停了下來,沉聲說道:“你是宇堂主的親屬?”

  左少白搖搖頭,道:“不是,是夫人的親屬。”

  梁子平兩道銳利的目光,緩緩由黃榮和高光臉上掃過,幸而未再多問,轉身而去。

  黃榮道:“這人似是已對咱們動了懷疑。”

  左少白道:“見機而作,如非必要,不可輕易出手。”

  兩人談話之間,瞥見幾個大漢,手捧木盤而來,盤中酒肉,熱氣蒸騰。

  這些身著孝衣的男女,似是經歷了一段長時間的跋涉,每人都很飢餓,接過酒肉,立時大吃大喝起來。左少白、黃榮等,為避人生疑,也裝出一副飢餓不耐之情,大吃大喝起來。

  梁子平不時把目光投注左少白,但對黃榮和高光,卻又似不大留心。

  左少白借吃酒掩遮,施展傳音之術對黃榮和高光說道:“那姓梁的似是特別注意到我,萬一我被拆穿馬腳,逐離此地,你們兩們且莫離開……”雖是,意猶未盡,但卻不能再接下去,以增那梁子平心中之疑。

  忽聽步履之聲,傳了過去,吳先基當先走了進來,在他身後,緊隨著個身穿八卦道袍,木簪椎發,背插寶劍,手執拂塵,長髯飄飄的中年道人。

  左少白目光一掠長髯道人,只覺他眼光如電,閃閃逼人,不禁心中一動,暗道:此人內功如此精深必然是大有身份的人。

  只見梁子平匆匆迎了前去,右手大指和中指,捏在一起,欠身對那道人施禮,道:“江南總分堂護法梁子平拜見上座。”

  那身著八卦道袍的道人臉上毫無表情,叫人無法測知他的喜怒,淡漠的說道:“宇分堂堂主在世之日,可曾指定了他的繼承之人?”

  梁子平道:“指定了宇夫人。”

  那道人淡淡的說道:“宇總分堂主被暗算之後,一切事務,可是那宇夫人處理的麼?”

  梁子平沉吟一陣,道:“不錯,下屬等都是遵從那宇夫人的吩咐行事。”

  那道人道:“嗯!這就是了……”目光一掠那數十個佩孝男女,道:“這些人可都是咱們七星會的弟子麼?”

  梁子平回顧了身後數十個佩孝男女一眼,道:“大部分是分堂中的弟子,少數是故總堂主和夫人的親屬。”

  那道人一皺眉頭,道:“咱們會中戒規,訂的十分明白,凡是會中機密,會外人不得參與,宇總分堂受人暗算死亡,是何等重大的事,如何竟讓外人參與其中?”

  梁子平道:“這個,下屬也不明白,都由夫人作主。”

  那道人冷哼一聲,道:“宇夫人這等膽大妄為,只怕是難逃洩露會中機密之罪……”目光如電,往那數十個佩帶孝衣的男子臉上掃過,冷冷說道:“梁護法在江總分堂執事很久了麼?”

  梁子平道:“八年有餘。”

  那道人道:“那很好,江南總分堂中的弟子,想來你都認識了?”

  梁子平道:“大都認得。”

  那道人道:“好!你回頭把哪些不是咱們七星會弟子的,都挑選出來。”

  梁子平心中為難,暗暗忖道:“這些人中除了會中弟子之外,大都是故總分堂主和宇夫人的親屬,我如把他們挑選出來,只怕要引起那宇夫人的怨恨。”一時間難作主意,沉吟不言。

  那道人目睹梁子平久不言語,知他心有苦衷,當下接道:“你可知本座是誰麼?”

  梁子平道:“咱們會中規矩,一向不許下屬質詢上座,上座不講,下屬也不敢多問。”

  那道人道:“總會中行刑堂主,石鐵英。”

  梁子平心頭一陣跳動,道:“原來是石堂主,下屬不知,尚望恕罪。”

  石鐵英道:“會主遣我來此,授予全權,就近追查此事,酌情處理,不用事事請示了。”

  梁子平道:“上座說的是。”

  石鐵英道:“除了本座之外,還有總會堂中兩位大護法。”

  梁子平道:“在下理該拜見兩位上座才是。”

  石鐵英道:“那也不用了,煩勞梁護法,先就非咱們會中弟子中人,選幾個了來。”

  梁子平應了一聲,回身走近左少白身側,冷冷說道:“你可是夫人的親屬?”

  左少白雖然覺著有些不對,但又不能否認,只好硬著頭皮,道:“不錯,不知護法有何吩咐?”

  梁子平冷冷說道:“夫人的親屬,在下雖未全見,但卻大都識得,唯對閣下,卻是素不相識。”

  左少白道:“在下為了生活,奔走在外,故爾很少到宇府。”

  梁子平道:“不知你和夫人如何稱呼?”

  左少白暗暗忖道:“不能稱的太親近,但也不能說得太遠,免得引起他的疑念。”當下說道:“那是堂姊。”梁子平低聲說道:“那身著道袍之人,是咱們七星會刑堂堂主,問你話時,你言語之間,要小心一些,跟我走吧!”言語忽然客氣了很多。

  轉身帶路,直行到那道人身前。那道人兩個銳利的目光,對著左少白瞧了一陣,直似要瞧透左少白胸腹一般。左少白倒是沉得住氣,神色鎮靜,一點不為所亂。

  只聽石鐵英,道:“梁護法,這人是何身份?”

  梁子平道:“宇夫人的堂弟。”

  石鐵英道:“你認識他麼?”

  梁子平道:“似曾見過,但卻不太熟識。”他久聞那石鐵英手段的毒辣,只怕株連到自己,竟是不自覺的幫起左少白來。

  石鐵英又打量了左少白一陣,道:“你會武功麼?”

  左少白道:“略知一二。”

  石鐵英道:“那宇夫人既是你的堂姊,何以竟不肯引你入會?”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4-1 11:38:02

七五

  左少白道:“在下已和堂姊談過入會的事,只是時機未熟,堂姊不肯替我引見。”

  石鐵英道:“什麼時機未熟?”

  左少白道:“在下聽那堂姊口氣,會中規矩甚嚴,怕我入會之後,恃寵而驕,犯了會中規戒,她雖是我堂姊,也是無能救我,故爾要我再過一年兩年,長大一些,再入會不遲。”

  石鐵英道:“這麼說將起來,那宇夫人倒是顧慮的很周到了?”

  左少白道:“姊弟之間,豈有不關心的道理?”

  石鐵英冷冷說道:“梁護法,此人之言,可都是真的麼?”

  梁子平道:“這個……這個……”這個了半天,不敢驟下斷言。

  石鐵英冷冷喝道:“什麼這個,那個,他說的是真是假?”

  梁子平道:“句句實話。”

  石鐵英哈哈一笑,伸手一拍左少白的肩膀,道:“令姊也未免太徇私,似老弟這般資質,舉世難求,本堂主回到總會之後,定當把你引薦到會首門下。”

  左少白道:“多謝提攜。”

  石鐵英臉上笑容突斂,回頭望著梁子平道:“梁護法,那宇總分堂主受人暗算之時,你可在總分堂中?”

  梁子平道:“那夜屬下守在總分堂,寸步未離。”

  石鐵英突然放低了聲音,道:“那宇夫人呢?”

  梁子平道:“也在總分堂中。”

  石鐵英道:“江南總分堂中高手甚多,何以分堂主被人暗算之事,竟是無人發覺?”

  梁子平道:“據屬下所知,那夜並無人混入分堂,定是早已有人潛入……”

  石鐵英冷冷的接道:“這個你怎麼知道?”

  梁子平不覺心頭一寒,由背脊間冒出來一股寒意,道:“屬下只不過是一種臆測。”

  只聽咚咚咚三聲鼓響,一個勁裝佩刀的少年,急步奔了過來,道:“敝堡主請石道爺同入內堂啟驗宇堂主棺木。”石鐵英一揮手,道:“知道了。”回頭望著梁子平道:“梁護法,這般人中哪些該入內堂,祭拜宇總分堂主的亡靈?”

  梁子平道:“這個不勞上座費心。”當下選出一十二人。

  石鐵英拂塵一揮,指著左少白道:“怎不把他也算在內?”

  梁子平連聲應是,又伸手拉過左少白來。

  黃榮悄然行前兩步,低聲說道:“在下承蒙總分堂主收入府中,心中感激不盡,理應同往後堂,一拜堂主的法體。”

  梁子平一皺眉頭,欲言又止。他怕驚動那石鐵英,再吃一陣霉頭,只好忍下不言,右手揮搖不讓黃榮加入。

  那黃榮似是已看出了梁子平心中的畏懼,左顧右盼,裝作不見,隨在行列向前走去。

  高光眼看左少白和黃榮都隨向內堂走去,索性悄無聲息的追了上去。梁子平明明瞧見高光也追了上來,但因不便出言喝止,只好裝作不見。

  黃榮、高光這等膽大的舉動,啟動梁子平的疑心,仔細瞧去,發覺那是兩張從無印象的陌生面孔,不禁心中一動,暗道:“我在那總分堂中,已住了數年之久,上下人口雖然眾多,但大都要見過幾面,有些面熟才是,這兩人卻是陌生得很,必得想個法子,盤問一下才對。”

  要知那黃榮、高光,形貌極是普通,混在人群之中,不易引人注目,不似左少白那般瀟灑英俊,神態秀逸,如同鶴立雞群,一望之下,立時可以瞧出他與眾不同。

  穿過一座寬闊的院落,登上七層石級,進入了二門。一陣濃厚的檀香味迎面飄來。左少白抬頭看去,只見數丈一座高大敞廳中,一片雪白,素花排列,白幔環繞,高燃著四隻白燭,兩口黑漆棺木,並列而放。

  兩個身著雪衣的少女,分列大門兩側。石鐵英當先帶路,將要行近大廳之際,突然響起哀樂之聲。只見大廳兩側,轉出了兩行人群,直向大廳湧來。

  左少白暗中瞧去,只見左面當先一人,是位五旬上下的老者,身著青袍,臂帶白紗,胸前飄垂著花白長髯,第二個四旬年紀,虎目方臉,神情間一派陰沉。

  第三個是一位麻衣少婦,白帕掩面,無法看清她面貌,但可從神情看出她確有著十分哀傷。

  左少白心中暗道:這位婦人,大概就是那位宇夫人了。

  在那少婦身後,還有六七個高矮不等的、衣著各異的人物。

  右面一群人中,第一位身著淡黃長衫,臉長如馬,兩隻三角眼中寒光如電,兩隻手奇長,垂過膝蓋以下,身後卻緊隨著兩個清俊的青衣童子,一個捧劍,一個肩拐。

  在兩個清俊童子身後,是一個淡綠勁裝的美麗少女。

  三路行列,一齊到達了大廳前面。哀樂突然靜止,兩個素衣少女,翻身入廳,捧出來三束白花,分交在各路當先之人手中。只見三個為首捧花之人,對那靈堂微一禮拜,立時挺身而起。

  那臉長如馬的大漢,拋去手中素花,揚手對左面那花白長髯老者一揮,道:“本門不幸,逢此大敵,勞動兩位堡主,兄弟是感激不盡。”

  那花白長髯老者,微微一笑,道:“尚兄言重了,兄弟承蒙諸位看得起,才肯借用敝堡,作為舉辦喪事之地,如何敢當‘勞動’二字。”

  石鐵英道:“敝會會首,本要親自前來,只因會中事務繁忙,一時之間,無法脫身,特派在下先行趕來此地,向二位堡主致謝。”

  那花白長髯老者,一抱拳,道:“好說,好說。”

  那長臉大漢輕輕咳了一聲,道:“不知貴會會首,幾時可以趕到?”

  石鐵英道:“這個就很難說了,敝會因為和少林派中有了一點誤會,雖屬小事,但如處理不當,亦可引起軒然大波,尚掌門有何見教,和在下談也是一樣。”

  那長臉大漢神態十分驕狂,重重咳了一聲,不再理會石鐵英,舉步直向廳中行去。

  廳外群豪,緊隨著湧入大廳。素幔環繞的大廳中,除了兩口棺材之外,還有白布掩蓋的八具屍體。

  那長臉大漢,四顧了一週,道:“這些白布掩蔽的屍體,都是什麼人物?”

  那花白長髯老者說道:“這些人身份很雜,大都是各大門派中弟子?”

  那長臉大漢腳尖一挑,撩起一具屍體上覆掩的白布。左少白凝目望去,只見那具屍體年紀不大,胸口處插著那一柄致命的“仇恨之劍”。

  只聽那長臉大漢說道:“此人是少林門下的俗家弟子?”

  那花白長髯老者道:“不錯,尚掌門見識廣博,當真是常人難比!”

  長臉大漢右腳一起,又撩另一片掩屍白布,瞧了一陣,道:“此人是龍鳳幫中弟子?”

  花白長髯老者,道:“不錯,尚兄果是不愧為一代掌門之才。”

  長臉大漢似是有意表露自己的廣博見聞,一抬腳尖,又撩起了另一個掩遮屍體的白布。

  左少白凝目望去,只見那人面目焦黑,身上的衣服,大都被火燒去,只餘下一塊黑色袍角,蓋在小腹之上,但胸口之上,仍然插著一把“仇恨之劍”。

  那長臉大漢似是無法再認出這具屍體,沉吟了一陣,道:“這人是個道士?”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4-1 11:38:11

七六

  那花白長髯老者,呆了一呆,道:“尚兄如何瞧出此位是三清弟子?”

  長臉大漢哈哈一笑,道:“我從一角黑袍上瞧了出來,不知對是不對?”

  花白長髯老者,道:“不錯,此人是崑崙門下弟子。”

  長臉大漢,道:“這個,大堡主何以知道?”

  那老者道:“兄弟從他遺留的兵刃之上瞧了出來?”

  長臉大漢又挑起一塊覆掩屍體的白布,道:“這一個是八卦門中弟子?”

  只聽微風颯然,一條人影,突然擠了上來,低頭在那屍體上查看了一陣,突然伸手拔出了那屍體上的“仇恨之劍”。

  此人身材矮小,背上斜斜背了一塊鐵牌,脅間掛了一把短刀。

  長臉大漢眉頭一聳,道:“兄台是八卦門中的什麼人?”

  那人緩緩回過頭來,冷冷說道:“兄弟姓胡。”

  那花白長髯老者急急接口說道:“兩位不相識麼?兄弟給兩位引見一下。”指著那長臉大漢,道:“這位是太陰門的掌門人尚不同,以拐李挾劍之技,揚名江湖。”

  那自稱姓胡的矮子,說道:“久仰久仰!”

  那老者又指著身背鐵牌的矮子說道:“這位八卦門中的高手,飛叟胡梅。”

  尚不同冷冰冰的說道:“常聽武林同道談起胡兄之名,今日有幸一會……”微微一頓道:“貴掌門沒有來麼?”

  胡梅淡淡說道:“敝師兄從不在江湖走動,尚兄有什麼指教,儘管對兄弟說吧!”

  尚不同道:“昔年夜襲白鶴堡時,兄弟曾和貴掌門見過一面?”

  左少白似是突然被人在前胸擊了一拳般,全身一陣顫動。

  他緊傍宇夫人而立,身子一抖,不覺間撞在了宇夫人的身上。

  左少白趕忙長長吸一口氣,使激動的心情鎮靜下來。

  他警覺雖快,但為時已晚,那宇夫人已然轉過臉來,兩道目光凝注左少白臉上打量了一陣,柳眉聳動,正想開口。

  突聽飛叟胡梅沉聲說道:“那已是幾年前的事了,敝師兄十幾年來,未再離開八卦坪一步。”

  尚不同道:“貴掌門雄心萬丈,定然是在埋首苦研絕技,準備一旦出山時,一鳴驚人。”

  胡梅微笑不答,卻轉臉望著那花白長髯老者,說道:“馬兄,可曾找出些蛛絲馬跡麼?”

  那老者抬頭說道:“慚愧的很,兄弟就敝堡中可遣之人,連派出一十三名,明查暗訪了一月有餘,竟是找不出一點頭緒。”

  胡梅道:“兄弟不解的是其人似是在和整個武林同道作對,各大門派,各大幫會中人,都是他報仇的對象,兄弟想來想去,只有一個可能……”

  忽聽一聲大喝傳了過來,道:“誰說不能瞧了?貧道非要進去瞧瞧不可!”緊接“噗通”一聲,似是一個人摔倒在地上。

  那長髯老者回目望了那虎目方臉的大漢一眼,道:“二弟瞧瞧,來的哪路英雄,怎的如此橫法?”

  那大漢應了一聲,人還未動腳步,來人已闖進了大廳,道袍佩劍,竟然是一個三清弟子。

  胡梅哈哈一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你這牛鼻子老道。”

  長髯老者道:“胡兄識得此人麼?”

  胡梅道:“多年的老朋友了,我們相識了二十年,打過了二十幾場架。”

  長髯老者道:“那就有請胡兄弟引見,不要慢待了佳賓。”

  胡梅道:“好!”大步走了過去,道:“牛鼻子老道,這地方不是你發橫所在……”指著那長髯老者,道:“福壽堡的大堡主馬元福。”

  馬元福一抱拳道:“道兄多多指教。”

  那道人合掌說道:“好說,好說,貧道久聞大名,如雷貫耳,今日有幸一會。”

  胡梅指著那虎目方臉的大漢,又道:“福壽堡二堡主馬元壽。”

  馬元壽乾咳兩聲,抱拳說道:“請教道兄法號?”

  那道人道:“貧道道號金鐘。”

  尚不同突然插口說道:“道長是武當門下?”

  金鐘道長道:“不錯,請教施主?”

  尚不同冷然一哂,道:“尚不同,名不見經傳,只怕道長不識。”

  金鐘道:“失敬,失敬,原來是太陰門中的掌門人。”

  尚不同道:“認得兄弟身份,足見道長淵博。”

  金鐘道長道:“大名鼎鼎,江湖間有誰不知。”

  馬元福接道:“道兄既是武當門下,請進廳共商大計。”

  尚不同最是冷傲,也不和人客套一下,大步直向內廳走去。

  飛叟胡梅突然轉過身體,走到那兩俱棺木前面,仔細一瞧,只見左面一口棺木前面放了一面靈牌,上面寫道:“七星會江南總分堂宇大方之靈”,不禁一聳眉頭,轉眼望去,右面棺木之前,也放有一個靈牌,上面寫道:“太陰門周永之靈”,飛叟胡梅又覺心頭升起一股怒火,忍不住冷笑一聲,道:“勢利呀!勢利呀!”

  馬元壽走在最後,聽得胡梅喝叫之聲,突然回過身來,說道:“胡兄,什麼事?”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4-1 11:38:22

七七

  飛叟胡梅哈哈一笑,道:“咱們八卦門和福壽堡的交情,不能算淺,比不過七星會,也該強過那太陰門,何以除了七星會和太陰門外,其他門派的屍具,都無棺木裝殮。”

  馬元壽道:“胡兄誤會了,宇分堂主的屍體,是七星會江南總分堂中運來。”

  飛叟胡梅接道:“那太陰門下殮屍棺木,難道也是運來的麼?”

  馬元壽道:“那倒不是。”

  胡梅冷笑一聲,道:“難道福壽堡中只有這一具棺木?”

  馬元壽臉色一變,道:“咱們福壽堡,也不是專收屍體,備許多棺木作甚?”

  胡梅道:“如果沒有棺木,總該以白布覆屍才對,何以獨厚太陰門,而薄天下?”

  馬元壽道:“胡兄這番話用心何在?實叫兄弟難解。”

  飛叟胡梅冷笑一聲,道:“簡單的很,馬兄只把太陰門中人,用棺木收殮起來,卻把我們八卦門和其他門派中的弟子們全都放在地上,用一片白布覆掩起屍體,這歧視之情,明顯異常,這一點當真的還要兄弟當面鼓、對面鑼的叫出來麼?”

  馬元壽淡然一笑,道:“咱們福壽堡與各門各派,一向平行論交,收殮是交情,不收殮,也是應該。”

  胡梅道:“在下並無質問之心,只是覺著這等作法,未免分出彼此厚薄,使天下英雄寒心,也大大的損害了貴堡的威名。”

  馬元壽冷冷說道:“咱們這福壽堡一向把胡兄當作朋友看待,但這並非是畏懼胡兄的威名,如若來此之人,都和胡兄這樣挑剔,咱們兄弟,還有何顏在江湖之上立足?”

  胡梅雙眉聳動,似想發作,但他終於忍了下去,放下臉哈哈一笑,道:“馬兄言重了,兄弟只不過隨口問問而已,馬兄不要多心!”大步直向內廳走去。馬元壽心中雖然有氣,但也不便發作。

  這時,群豪卻已在內廳落座,團團圍守在一張大圓桌上。

  飛叟胡梅目光一轉,看那高居道席而坐的竟然是尚不同,強行壓下的火氣,又不覺冒了起來,暗道:“太陰門在武林之中,聲譽並非十分響亮,這尚不同也不算什麼大有名氣的人物,不知馬氏兄弟,何以竟對他這般恭順。”他心有所思,不覺間形諸於神色之間。

  馬元福經驗是何等廣博,一見胡梅的神色,立時瞧出不對,怕他鬧出事情,起身說道:“胡兄請這邊來坐。”

  飛叟胡梅輕輕哼了一聲,裝作未聞,卻傍著金鐘道長坐了下去。

  馬元福碰了一個軟釘子,竟是毫無怒意。他心機深沉,不似馬元壽那等口快心直,什麼事都能從容對付。

  只聽尚不同道:“諸位,在下有幾句話,不知諸位是否肯聽?”

  那金鐘出身在武當門下,一向自認是學的玄門正宗武功,對武林中旁支旁脈一向輕視,當下冷冷說道:“尚兄有什麼話?儘管請說。”

  尚不同冷冷說道:“在下之意,是想請各位就咱們現有人手之中,推出一位武功高強之士,以主持其事。”

  金鐘道長道:“我瞧這人也不用選了,就由尚掌門主持就是。”

  飛叟胡梅道:“在下也是這般想法。”

  尚不同目光轉動,掃掠了兩人一眼,道:“兩位之言,可是由衷而發麼?”

  飛叟胡梅道:“這就不一定了,咱們只不過是聽聞過尚掌門的大名,但對尚掌門的真才實學,卻是從未見過,要咱們由衷的敬佩,那未免是求之過苛了。”

  尚不同乾咳兩聲,笑道:“不知胡兄是否想見識一下?”

  胡梅道:“尚兄如肯賜教,兄弟是極願奉陪。”

  左少白和黃榮等,都隨著進了內廳,但卻沒有座位,他想從幾人口中,聽些昔年白鶴堡被屠經過,沒有座位,也不在乎。

  石鐵英突然接口說道:“尚兄,胡兄,都請忍耐一二,聽兄弟幾句如何?”

  尚不同道:“石兄有何高見?”

  石鐵英道:“咱們集聚這福壽堡,為的是查訪那‘仇恨之劍’,目下敵人的消息一點沒有,自己先來一場自相殘殺,未免是太不值得!”

  尚不同道:“石兄之見呢?”

  石鐵英道:“眼下之人,都是負有重命而來,如是查不出那‘仇恨之劍’,不但無法覆命,且將成為笑柄,日後在江湖上被人談起,亦是大損顏面的事。”

  金鐘道長接道:“這些道理,淺顯易解,無人不知,不用你來說教,最好說出你的辦法。”

  石鐵英修養雖好,也是受不住這等冷言諷激,當下臉色一變,道:“武當一向被武林同道尊稱為正大門派,怎的言語之間,毫無教養?”

  金鐘道長怒道:“你罵哪一個?”

  石鐵英道:“罵你又能怎樣?”他本是居中調停,卻不料自己竟然也捲入意氣漩渦之中。

  馬元壽急急起身說道:“兩位請暫息雷霆之怒,聽我馬某一言,都怪咱們兄弟疏忽,未能多備幾口棺木,盛殮所有的傷亡人命,才使諸位之間,有了心病,唉!其實福壽堡對江湖同道,向是一視同仁,決無彼此之分,此次各門各派中傷亡弟子,肯送我福壽堡來,足證各位是瞧得起我們兄弟,咱們兄弟縱有不周之處,還望諸位,大量海涵。”說完,抱拳一個羅圈揖。

  飛叟胡梅和金鐘道長,心中實在不滿馬氏兄弟的作法,只把七星會和太陰門中人,用棺木殮起來,而且放置正位,但又不好和馬氏兄弟衝突,只好處處找七星會和太陰門的彆扭了,但馬元福這告罪一禮,兩人再也發作不出,金鐘合拳還了一禮,說道:“這也不能怪在兩位堡主頭上,馬堡主肯收容本門弟子的屍體,貧道已感激不盡了。”

  馬元福道:“兄弟已然遣人去蒐購大批棺木,所有停屍在敝堡的武林同道,務必要一屍一棺。”

  尚不同乾笑兩聲,道:“原來兩位是為此而爭……”目光轉注到胡梅臉上,接道:“兄弟是向不輕言,出口的話,必得有所交代,胡兄雖是遷怒兄弟,但也不便再改口了,這麼辦吧!咱們各演一手武功,在場諸位,評判一下優劣,也就是了。”

  胡梅自是不甘示弱,朗朗說道:“尚兄是一派掌門之尊,先請出手。”

  尚不同道:“兄弟不慣客套,先行獻醜了。”右掌平伸,托起面前茶杯。

  群豪凝目望去,只見那杯中盛茶,逐漸的收縮,片刻之後,結成了一塊堅冰。尚不同哈哈一笑,倒出杯中凝結的冰塊,投擲地上。但聞砰的一聲,摔的片片破裂,笑道:“獻醜,獻醜。”

  飛叟胡梅口雖不言,心中卻是暗暗的震駭,忖道:“料不到此人內功,竟有如此造詣,但事已至此,又不能中途退縮。”只好硬著頭皮說道:“尚兄內功精深,只怕兄弟難及,我就也借茶杯獻醜一番。”伸出右掌,按在茶杯之上,暗中提聚真氣,那茶杯緩緩向桌面陷落。

  大約有一盞熱茶工夫,整個茶杯,全都陷入桌面之中,杯口和桌面一般的平齊。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4-1 11:38:31

七八

  馬元福哈哈一笑,道:“兩位武功,各極其能,使兄弟大開了一次眼界。”

  飛叟胡梅心中明白,如以難易而論,自己已輸了一陣。

  尚不同打了兩個哈哈,道:“胡兄果然高明!”

  胡梅道:“彫蟲小技,諸位見笑。”

  尚不同道:“事情即過,不用再提,眼下緊要之事,是如何追查那‘仇恨之劍’的下落?”

  馬元壽道:“我們兄弟已派出八名精幹弟子,尋訪那‘仇恨之劍’……”

  尚不同道:“可有消息?”

  馬元壽道:“說來慚愧得很,那‘仇恨之劍’有如見首不見尾的神龍,叫人莫可預測,凡是見過他的人,未留過一個活口。”

  尚不同道:“其人如無驚人的本領,也不敢把江湖上所有的門派,一律視作敵人。”

  石鐵英道:“不知那‘仇恨之劍’,是一人所為呢?還是數人或數十人所組成的?”

  尚不同道:“在下之見,那‘仇恨之劍’,決非一人所為。”

  石鐵英道:“兄弟亦有同感,只是他行蹤飄忽,來去之間,未留下一點痕跡,是以,增加了不少神秘之感。”

  尚不同道:“不錯,若是他堂堂正正要和整個武林為敵,就算他武功再強一些,也是難以如願……”

  金鐘道長突然接口說道:“貧道倒有一策,可引出那‘仇恨之劍’。”

  尚不同道:“請教道兄?”

  金鐘道長道:“咱們找他不著,為何不設下陷阱,讓他自投羅網之中。”

  尚不同道:“問題是陷阱要如何一個安排法?”

  金鐘道長道:“貧道亦曾想到過兩個法子,但不知是否有助大局……”目光轉動,回顧了左右人等一眼,陡然住口不語。

  原來他匆匆對眾一瞥之間,瞧見了左少白等三人,都在凝神而聽,不由心中一動,住口不語。

  尚不同何等才智,金鐘道長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逃不過尚不同的目光,這時轉臉望著石鐵英道:“石兄,那些人可都是七星會中弟子?”

  石鐵英說道:“不錯,尚兄有什麼吩咐?”

  尚不同道:“要他們暫時離開此室如何?”

  石鐵英道:“好……”隨手一揮,道:“你們退到室外去吧!”

  左少白身子一轉,首先向廳外走去。

  飛叟胡梅突然站了起來,高聲說道:“站住!”左少白緩緩轉過身子,垂首而立。

  胡梅離位側行,走到左少白身前,道:“你是誰,面善的很,咱們在哪裡見過?”

  左少白搖搖頭,道:“我不認識你。”

  飛叟胡梅冷冷說道:“老夫的記憶力一向過人,絕對不會記錯。”目光轉動,不停的在左少白身上打轉。

  尚不同經他一提,也不禁多望了左少白兩眼,只覺他風標高華,資質奇佳,不禁暗暗讚道:“好一副上好骨骼。”

  黃榮、高光並肩站在左少白的身後,暗中凝神蓄勢,準備隨時出手救援。

  §第十四章 一劍震群雄

  原來那左少白一直是垂眉閉目而立,對眼下的處境,淡然視之。

  飛叟胡梅繞著左少白走了兩週,突然停了下來道:“小娃兒,你貴姓?”

  左少白心中一跳,答道:“在下姓左。”

  胡梅道:“姓左,哈哈,老夫想起來,咱們見面之時,你還是一個孩童,對麼?”

  左少白搖頭說道:“在下從未見過大駕。”

  飛叟胡梅冷笑一笑,道:“老夫跑了大半輩子江湖,豈容人家在眼中揉下砂子,你可是那白鶴堡主左鑑白的後人?”

  此言一出,全室中人,無不大吃一驚。昔年夜屠白鶴堡,殺了左家男女老幼一百餘口,此事在江湖上傳誦甚久,人人知聞,參與其事的人,更是腦際之中,留下了那淒慘、悲壯的印象,終身難忘。這室中之人,大都是十餘年前參與其事者,是以聽得胡梅驟然間說出了左家後人,全不禁為之一驚。

  尚不同道:“那左家後人,不是死在‘生死橋’下了麼?”

  飛叟胡梅道:“在下乃現場親目所見之人,誰說那左家後人,死在‘生死橋’下了?”

  尚不同道:“此事江湖人人皆知。”

  胡梅道:“在下眼見那左家後人,走過了‘生死橋’,卻未見他跌入谷中……”回頭一顧金鐘道長,接道:“道兄也是在場目睹之人,可曾見到那左家後人,跌入谷中的事?”

  金鐘道長道:“在下正如胡兄一般,貧道也未見左家後人跌入谷中,但那‘生死橋’雲封霧鎖,百年以來,不知有多少武林高手,都埋在那萬丈絕壑之中。那左家後人,那時還不會武功,如何能過得去,貧道之見,定已摔入谷中去了。”

  飛叟胡梅冷冷說道:“你仔細瞧瞧他可曾相識?”

  金鐘道長緩緩站起身子,大步走近了左少白身側,伸手向左少白右腕之上抓去。

  左少白右腕一挫,避了開去。

  金鐘道長被他讓過一招,似是甚感意外,不禁一呆。

  尚不同道:“此人關係甚大,必得查個水落石出才是。”起身行至石鐵英身前,問道:“石兄,那人既是你們七星會中弟子,石兄定知他出身?”

  石鐵英道:“本會之中,弟子眾多,此人服役在江南總分堂之中,宇夫人可知得?”目光一轉,望著宇夫人道:“夫人可識得他麼?”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4-1 11:38:41

七九

  宇夫人凝目望去,只見金鐘道長,正在大施擒拿手法,兩手連環遞出,扣拿左少白的手腕,但卻均為左少白一一閃了開去,那金鐘道長連施一十二招擒拿法,始終未能抓住左少白。

  黃榮、高光早已得左少白施展傳音之術囑咐,如非必要,不可輕易出手。

  尚不同顧了那宇夫人一眼,道:“夫人可識得他?”

  宇夫人道:“那位道長擋住了我的視線。”

  尚不同道:“我去勸他住手。”雙肩一晃,陡然間欺進了數尺,喝道:“道兄住手。”右臂一伸,攔住了金鐘道長。

  那金鐘道長還自下不了台,被尚不同一擋,正好住手。

  尚不同身子一閃,避到一側,沉聲說道:“夫人請看。”

  宇夫人目光移注在左少白身上,瞧了一陣,搖搖頭,道:“不認識!”

  石鐵英一躍而起,怒聲喝道:“好小子,竟然冒充七星會中弟子!”欺身撲向了左少白。

  尚不同揮臂一攔,冷冷說道:“事已至此,石兄急怒何益,咱們先問個明白再說。”

  石鐵英“唰”的一聲,抽出背上長劍,餘怒未息的說道:“不論他是何人,單憑這冒名本會弟子之罪,已得亂劍分屍。”目光轉動,早已不見了梁子平。原來梁子平看出情勢不對,早已溜出了大廳。

  尚不同沉聲說道:“你既敢坦然報出姓來,那是足見豪氣,但不知敢不敢報出你的名來?”

  左少白陡然抬起頭來,星目中神光如電,環掃了圍在四周的群豪一眼,道:“左少白。”

  飛叟胡梅低聲誦吟道:“左少白,左少白……”突然拔出脅間短刀厲聲喝道:“左鑑白是你什麼人?”

  全場中立時沉寂下來,靜的可聞到呼吸之聲,所有的目光,都投注在左少白的身邊,等待答覆。

  左少白神色肅然,緩緩說道:“諸位一定要知道麼?”

  尚不同道:“何止是在下等幾人,就是當今武林同道,又有誰不願知道此訊?”

  左少白一句一字的緩緩說道:“那是家父。”

  尚不同愕然問道:“你當真是那白鶴堡左鑑白的後人麼?”他雖是聽得字字入耳,但仍是有些不敢相信,忍不住多此一問。

  飛叟胡梅冷冷接道:“你竟然沒有摔死在‘生死橋’下?”

  左少白面對著環伺強敵,仍能能保持著鎮靜神情,緩緩撩起長衫,取出長劍,退下劍鞘,冷冷說道:“在下不願妄傷一個好人,但諸位之中,大都是昔年屠戮白鶴堡的凶手,有道是血債血還,今日我左少白要首開殺戒!”

  飛叟胡梅冷笑一聲接道:“你的口氣不小。”左手一探,取下了背上的八卦鐵牌。他口中雖然說的託大,但心中卻絲毫未存輕視之心。

  金鐘道長也翻腕抽出了背上長劍,說道:“很好,今日斬草除根,也好替江湖上除去一大隱患。”

  黃榮、高光,眼看左少白自洩了身份,情勢劍拔弩張,大戰一觸即發,也隨著亮出了兵刃。

  馬元福突然仰臉一聲長嘯,嘯聲尖銳、悠長,震的人耳際嗡嗡作響。黃榮心知這必是福壽堡中召集人手的暗號,片刻之後,即將陷入重重的包圍之中,本想招呼左少白早些衝出,但見左少白神色一片莊嚴,穩如山嶽,竟自說不出口。

  尚不同回顧了胡梅和金鐘道長一眼,道:“兩位且慢出手……”目光一轉,投注到左少白的臉上,道:“在下還有一事相詢?不知左少堡主肯不肯說?”

  左少白道:“你不用出言激我,那要得先看看什麼事情了?”

  尚不同道:“這‘仇恨之劍’,想來也是左少堡主的傑作了?”

  左少白道:“不是,武林中道消魔長,想來沉冤被害的也不止我們左氏一家,在下雖未見過那人,但想來他胸懷的仇恨,不在我左某之下。”

  尚不同暗中觀看左少白神色,只見他一直保持著鎮靜,毫無慌恐之情,不禁暗自震駭,忖道:“此人既無激動憤怒之色,又無驕狂暴急之容,小小年紀怎的有如此修養工夫,難道當真已得劍道中上乘不慍不火的鎮靜工夫不成?”

  飛叟胡梅和金鐘道長,都是久經大敵之人,起初時,並未把左少白放在眼中,但經過一陣觀察之後,卻不禁動了懷疑,只覺得他的莊嚴神態中瞧不出一點火氣,竟把滿室高手視若無睹。

  需知左少白已得那“乾坤一劍”姬侗的真傳,已得上乘劍道中克己的功夫。

  黃榮、高光暗中運集功力,準備出手,哪知雙方竟然是相持不動,兩人真氣聚集,體內大感不適,高光首先忍耐不住,大喝一聲,突然出手,雙筆齊出,點向了飛叟胡梅。

  胡梅左手八卦鐵牌推出,噹的一聲架開鐵筆,右手短刀卻借勢還擊,一連三刀,勢道迅急,迫的高光連封帶避,才算把三刀避開。

  左少白看那胡梅刀法,已深得詭異、辛辣之訣,高光對敵經驗不足,如若和他拚搏下去,恐怕要吃大虧,當下一擺長劍,接過胡梅刀勢,“唰唰”兩劍,把胡梅圈入了一片劍光之中。

  飛叟胡梅原想一上手就全力搶攻,先把高光傷於刀下,來個先聲奪人,以挫左少白等銳氣,是以出手,就是八卦門中的絕技“翻雲八式”,這套刀法隱在那左手鐵牌之中,攻勢奇詭,極難防守,招招惡毒異常,卻不料左少白橫裡插手,“唰唰”兩劍,全從偏鋒攻入,竟把胡梅那一路詭異的刀法,迫的無法施展,由攻勢變成守勢。

  尚不同冷眼旁觀,瞧了左少白出手兩劍,心頭突然一驚,暗道:“這小子劍路氣勢,有如君臨天下,正大之至,蘊藏著雷霆萬鈞之力。”忖思之間,胡梅已陷入那重重劍氣之中。

  說也奇怪,那飛叟胡梅,牌中藏刀的“翻雲八式”,乃是凌厲絕倫的攻敵招術,但一和左少白劍勢相接,竟然施展不出,處處都被左少白那大開大闔的劍勢,迫的畏縮一側,應接不暇。

  沒人看得出,這是哪一家的劍法,淵出於何門何派?但卻都感覺著左少白的劍勢,有一種莫可言喻的雄渾氣勢。

  胡梅初時還可偶爾還攻幾招,但十招過後,胡梅竟是完全失去還手之力,畏縮劍下,作繭自縛。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4-1 11:38:51

八〇

  金鐘道長昔年和飛叟胡梅,同時追迫那左氏一家,血濺“生死橋”邊的主要凶手,心知如若胡梅傷在左少白的劍下,左少白第二個要殺之人,必是自己無疑,何不趁那胡梅未傷之前,合力把左少白除去,也可免去後患。

  心念轉動,側目望去,只見飛叟胡梅臉上汗珠滾滾,眉宇間儘是驚愕、畏懼,手中鐵牌、短刀,已然完全失去主動,隨著左少白的劍勢移動,不禁瞧的一呆。其實,全場中人,個個為左少白的劍勢震懾、發呆的又何止金鐘道長一人。

  尚不同回顧了馬元福一眼,低聲問道:“馬堡主,可曾瞧出他劍法中的來路麼?”

  馬元福道:“兄弟瞧不出來,尚兄素以博聞見稱,想必瞧出一點門道。”

  尚不同搖頭苦笑一下,道:“在下也瞧不出門道,但卻使我想起了一位,以劍術稱絕武林的前輩高人來。”

  馬元福接道:“不知尚兄想起了何人?”

  尚不同正待回答,突聞金鐘道長高聲喝道:“胡矮子不要怕,貧道助你一臂。”長劍一起,“潮泛南海”閃起一片寒芒,攻向左少白。

  左少白身形一旋,就勢刺出一劍,寒芒一閃,劍尖已襲近金鐘道長脅下。這一劍輕描淡寫,看似信手而發,但那劍勢磅礴,如長虹貫日,金鐘道長心神一震,雙足急挫,匆匆閃退,百忙中一沉長劍,一招“雲封霧鎖”封住來路。

  只聽高光怒聲罵道:“牛鼻子老道,可是要倚多取勝麼?”雙筆一振,即待攻上前去。

  黃榮突然一抬手肘,在高光臂上輕輕一觸,高光微微一楞,忽然覺出廳內沉悶異常,但聞金刃劈風與衣袂飄飛之聲,人人聳然動容,卻都噤口不語,氣氛是出奇的沉重。

  移目望去,左少白長劍揮灑,依舊將飛叟胡梅圈在一片劍光之內,胡梅隱身鐵牌之後,刀法愈見詭奇,只是氣勢窮盡,有如困獸掙扎,並未因為以二敵一,扳轉劣勢,金鐘道長的武當劍法本是玄門正宗,交手不過數招,竟然也為左少白那穆穆隸隸、雄渾無倫的劍勢所蓋,迫處一偶,萎頓不堪,左支右絀,接應不暇。

  高光心頭狂喜,暗道:“這是什麼劍法,看來再多兩個敵手也不在乎。”

  黃榮見左少白出手之際,便已穩居上風,卻又遲遲不下殺手,不禁暗暗焦急,忖道:“尚不同一派掌門,武功難測,馬氏兄弟雄據一方,看來也非易與,身在敵巢之內,彼眾我寡,理應速戰速決,保存功力,以防不測。”

  轉念之下,頓時縱聲說道:“盟主暫請歇息一陣,血海深仇,急不在於一時。”

  左少白展動劍法,力戰兩名高手,不知不覺間,臉上神光湛然,人已進入渾然忘我之境,耳際忽聞黃榮之言,不禁身子一震,手中劍勢一頓。

  飛叟胡梅與金鐘道長才一交手,便感到力窮勢蹙,數十年勤修苦練的武功,在左少白那大開大闔,坦坦蕩蕩的劍法之下,似是突然失去應有的威力,苦戰之下,早已心搖神駭,欲罷不能。忽見左少白劍勢一頓,兩個俱皆忘了乘勢反擊,不約而同的縱身一躍,齊齊退了丈許,並肩而立,胸頭起伏如浪,喘息不已。

  但那“血海深仇”四字彷彿當頭棒喝,已使左少白神情大變,他腦海之內,突然幻出父母兄長亡命天涯,負傷血戰,慘遭屠戮的景象。

  剎那間,左少白百脈賁張,血液沸騰,鬱積心頭十餘年的深仇大恨,突然在一剎那間全部爆發出來。

  他雙眼血紅,殺機四並,口中喃喃說道:“爹娘在天之靈,請看孩兒為雙親大人報仇雪恨!”

  這喃喃自語之聲,雖然輕而難聞,但卻充滿了淒愴慘痛。霎時間,沉寂如死的大廳之中,天愁地慘,瀰漫起一片肅殺之氣,連飛叟胡梅那沉重的喘息之聲,也突然消失不聞了。

  只聽左少白厲聲喝道:“血債血償!”長劍一振,直向飛叟胡梅與金鐘道長立身之處攻襲過去。

  長劍乍動,但見寒光一閃,倏地驚虹耀目,那長劍一分為二,兩道精芒,朝二人齊齊湧去。全場中人,都為左少白這奇奧的劍招震驚,只覺這一招神奇變化,實乃生平未聞未見之學。

  飛叟胡梅只覺那兜頭罩下的劍,有如羅雀之網,不論施展何等身法,也是無法避開,心中暗叫一聲:“完了!”

  索性不再閃避。

  只覺頭頂一涼,寒芒掠面而過,削下來一絡頭髮。金鐘道長卻是不甘坐以待斃,眼看劍光襲來,揮劍向上一封。只覺一劍封空,身不由己的往前一栽。

  原來左少白攻向金鐘道長的一劍,乃是一道幻影,劍勢卻集攻飛叟胡梅。

  待金鐘道長挫腕收回長劍,左少白的劍勢卻已疾閃而到,金鐘道長再想舉劍封架,已自不及,但又不甘待死劍下,匆忙中橫身向旁硬閃出去。

  就在他縱身閃避的同時,左少白的劍勢卻突然折向左側,剛好碰上,劍峰由肩上劃過,登時衣裂肉綻,鮮血泉湧而出。

  左少白劍勢迴旋,又把兩人圈入了劍光之中。

  尚不同心中暗忖道:“這小子的劍路,博大精奇,變化招招出人意外,他胸中滿懷滅門之恨,如果讓他殺了胡梅和金鐘道長,自己亦是難逃劫難,倒不如此刻出手,一鼓作氣,把他傷在掌下,也好永絕後患。”

  心念一轉,陡然喝道:“胡兄、金鐘道兄不用害怕,兄弟助兩位一臂之力”。喝聲中疾出一掌,拍向左少白。一股暗勁,隨手而出,撞了過來。

  左少白長劍一振,劍風絲絲,竟把湧出來的勁力,化解於無形之間。

  尚不同感覺著拍出的劈空掌力,被左少白劍風化解,心中好生驚異,回顧了身後兩個青衣童子一眼,道:“給我兵刃。”兩個青衣童子,應聲而上,一個遞上長劍,一個送上鐵拐。

  尚不同右手持劍,左手握拐,大喝一聲,衝了過去,鐵拐一起,“神龍出雲”疾向左少白劈去。

  高光怒聲說道:“以多為勝,你們要不要臉?”一揮雙筆,正待沖上助戰,卻被黃榮一把拉住,道:“三弟稍安勿躁,咱們仔細瞧瞧再說。”

  高光凝目望去,不禁為之一呆。原來左少白和胡梅、金鐘道長動手之時,劍勢縱橫,攻多守少,逼得兩人險象環生,但加上一個尚不同之後,並未使局勢改變,左少白仍是劍勢飛舞,控制全場,毫無不勝負荷之征,心中大感奇怪,回頭對黃榮道:“這尚不同武功可是最高麼?”

  黃榮道:“就動手三人而論,看來他是最高。”

  高光接道:“不知這福壽堡中兩位堡主的武功如何?”

  黃榮道:“如以小兄之見,福壽兩位堡主的武功,決然是強不過尚不同……”目光一掠那端坐未動的綠衣少女,接道:“眼下最是難測的還是那淡綠勁裝的女子,看她神定安閒的樣子,倒似是身負絕技。”

  這時,胡梅已被左少白那盤繞旋飛的劍勢,迫得大汗淋漓,金鐘道長更是在咬牙苦撐,那尚不同雖是剛剛加入的生力軍,但一身武功,都有些施展不開,處處都為左少白的劍勢壓制。

  只聽馬元福高聲喝道:“咱們這福壽堡,豈是容人撒野之處?”

  黃榮在低聲說道:“這老兒也在找藉口出手了。”

  語聲甫落,馬元福也揮動手中的鋸齒刀,攻了過去。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4-1 11:39:01

八一

  但見左少白劍勢一展,接過了馬元福的鋸齒刀,也把他圈入了劍光之中。

  高光低聲說道:“咱們不能讓盟主大哥,獨拒群敵。”

  黃榮急接道:“三弟不可造次,咱們出手相助,不但無補於事,而且反而妨害了盟主的手腳,使他心有所忌,難以發揮劍勢的威力。”

  高光仔細一看,發覺那馬元福已被迫入了劍圈之中,手中刀法,也難再主動,再來封擋左少白的劍勢。

  馬元壽眼看馬元福出手之後,仍是無法扳回劣勢,心中大不服氣,暗道:“這小子用的什麼劍法,竟能獨拒如許高手,久戰不疲,我也得進去試試。”“唰”的一聲,抽出了七星刀。

  高光道:“好啊!那馬元壽也要出手了,難道咱們仍然不管?”

  黃榮道:“你瞧出來沒有?”

  高光道:“瞧什麼?”

  黃榮道:“盟主這一套劍法,我雖不知名字,淵源出處,但此卻似天下劍道之祖,不但奇正相互為用,而且變化萬端,令人難測難猜,縱然是再加上幾人,他也能應付得了,咱們不用為盟主擔心。”說話之間,馬元壽已揮刀加入戰圈。

  左少白長劍外探,領動劍訣一引,馬元壽不自覺的被引動方向,轉入左少白的劍勢控制之下。

  雖是加上福壽堡中兩位堡主,但局勢並未改變,左少白仍然是控制著全局。

  高光愈看愈覺奇怪,忍不住說道:“盟主大哥這套劍法,有如浩瀚無際的大海一般,不論有多少人圍攻於他,都被他劍光所困。”

  只見那綠衣少女緩緩站了起來,直向場中行來。

  高光低聲對黃榮道:“這女子也要出手了。”

  黃榮道:“不要緊,這室中已無多大空隙,他們人手再多,也無法再插手圍攻。”

  那綠衣少女行近動手之處,並未立刻出手,反而背起雙手,靜靜地看了起來。

  雙方又鬥了十幾個回合,左少白的劍招,愈見純熟,尚不同、金鐘道長、馬氏兄弟等更是施展不開,似乎是所有的武功,都在左少白那綿綿不絕、變化萬端的劍勢下,黯然失色。

  尚不同原來自忖藝凌群豪之上,出手之後,定可挽回劣勢,大出一次風頭,哪知事與願違,空負一身絕技,竟無招法施展,心中大為焦急,但因左少白的劍勢處處搶制了先機,圍攻群豪,全都被他那飄忽莫測的劍勢,迫得只有招架之力,無法還手,尚不同空自激憤萬端,但卻徒嘆奈何。

  但他究竟是一派掌門之才,武功、才智都非他人能及,心知這般打下去,永無反擊之日,當下施展“傳音入密”之術,說道:“胡兄,此人的劍法如何?”

  飛叟胡梅也用傳音之術答道:“妙絕武林,乃兄弟生平未見之學。”

  尚不同道:“咱們這般的纏鬥下去,終歸要傷在他劍下為止,何不冒險反擊,絕處求生?”

  胡梅道:“兄弟想不出制勝之策。”

  尚不同道:“如若胡兄肯和兄弟合作,並非是事無可為。”

  胡梅道:“願聞高見。”

  尚不同道:“胡兄可以鐵牌,硬封他的劍勢,兄弟以本門絕技‘陰風透骨掌’,暗中傷他,此乃唯一的求勝之道,不知胡兄意下如何?”

  飛叟胡梅暗自忖道:“昔年在‘生死橋’前之戰,只怕留給他印象甚深,如若此戰一敗,左少白必存殺我之心,如若那時坐以待死,倒不如此刻冒險求勝。”

  心中念頭,風車般打了幾轉,說道:“好!就照尚兄之見。”左手鐵牌連出兩記絕招,牌風呼嘯,對住了左少白攻向尚不同的劍勢。

  尚不同暗中一提真氣,右手長劍,交到了左手之中。

  左少白劍勢一遇阻力,威勢陡然大增,寒光閃轉,迫的圍攻群豪紛紛後退。

  胡梅奮力擋開了左少白兩劍,卻促使左少白劍勢變化,原來是有驚無險的搏鬥,突然形勢一變,不禁心中大駭,只覺眼前劍氣流動,唰唰兩劍,攻了過來,閃閃寒芒,指襲向握牌的左腕。

  那劍勢回轉盤旋,奇妙無比的正好由胡梅刀、牌空隙之中刺了過去,攻入要害,封架讓避,全來不及,心中暗道一聲完了,左手一鬆,丟了鐵牌。

  只覺劍芒掠著手背掃過,毫釐之差,就要當場斷腕。左少白劍勢掠過了飛叟胡梅,忽的折轉向尚不同點了過去。

  尚不同早已運集了“陰風透骨掌”,等待劈出,但卻被胡梅擋住了去路,無法出手,急忙橫移兩步,掌勢還未舉起,左少白劍勢已到,匆忙中揮掌一推,一股陰寒暗勁,疾湧而出。

  他這掌勢一動,正好碰上了左少白的劍勢,寒芒掠過,斬下了一根食指,鮮血迸流,駭然而退。

  但左少白亦為對方的“陰風透骨掌”的歹毒武功所傷,只覺一陣寒氣,透體而過,不自禁打了一個寒顫,手中劍勢,並隨著一緩。

  就這一緩之勢,金鐘道長、飛叟胡梅,和馬氏兄弟,齊齊脫身而退。

  左少白強自提聚一口真氣,不使受傷之情形諸於外,緩緩收了劍勢,冷冷說道:“白鶴堡一百餘人,盡遭屠戮的血債,左某必將討還,但在下不願妄殺無辜,容我查明了事情的真相,凡是首腦、元兇將一一誅絕,今宵只不過略施手段,借爾等之口,傳我之名。”收了長劍,回身而去,廳中群豪震驚他的武功,竟是無人敢出手攔截。

  尚不同運氣止住了傷口流血,望著左少白的背影,喃喃說道:“此子不死,江湖上,只怕永無寧日了。”

  馬元福長長嘆息一聲:“老夫在江湖之上,混了數十年,從未有今日一戰之慘,唉!合咱們數人之力,竟然未能留下一個年不及弱冠的後生小輩,此事如若張揚於江湖之上,咱們還有何顏面立足武林?”

  飛叟胡梅探臂拾起地上鐵牌,道:“今日在場之人,誰也沒有勝人一招半式,如若傳言出去,那是自毀聲名……”目光一掠那綠衣女子,突然住口不言。

  場中之人,大都是久歷江湖之人,眼睛之中,揉不下一顆砂子,人人都瞭解胡梅那一眼之意,全場中人,只有這綠衣少女,可能洩露出今日之戰。

  馬元壽輕輕咳了一聲,道:“尚兄的傷勢如何?”

  尚不同大跨一步,撿起地上斷指,道:“區區斷指之傷,何足掛齒?”緩緩把斷指藏入懷中了。

  金鐘道長撕下一塊袍角,包起臂上劍傷,道:“瓦罐不離井口破,將軍難免陣上亡,勝敗乃兵家常事,諸位也不用為今日之戰,自尋煩惱。”

  飛叟胡梅目光緩緩轉注石鐵英臉上,道:“石兄弟聞七星會組織嚴密,為當世三會之首,卻不料竟然把大敵當作會中弟子,帶入了福壽堡中,看將起來,傳聞之言,當真是不可信了。”他想到適才受左少白劍下之辱,心中憤憤難平,一股怨氣,竟然發作到石鐵英的頭上。

  石鐵英還未來得及答話,突聽那綠衣少女格格大笑起來,笑聲清脆震耳,滿廳中回音激盪。

  石鐵英吃胡梅一頓責怪,心中也動了怒容,要待反唇相譏,卻被那綠衣女子笑聲所攪,立時怒聲喝道:“什麼好笑的事?”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4-1 11:39:10

八二

  那綠衣女子笑聲頓住,臉上的笑容,也隨著收住的笑容,變成一臉冷若冰霜神色,道:“你在七星會中,是何身份?”

  石鐵英道:“掌管行刑的堂主。”

  綠衣女子冷然說道:“看在那‘鐵面羅剎’和‘七星神劍’的份上,饒你不死,你自己打上兩個耳括子吧!以謝出言不遜之罪。”

  那“七星神劍”,乃是七星會中的會首,他以兵刃命令,創立七星會,“鐵面羅剎”,卻是七星神劍的夫人,武功尤在七星神劍之上,冷面冰心,鐵石心腸,會中的弟子對她的敬畏,尤過“七星神劍”。

  石鐵英呆了一呆,道:“你識敝會的會首?”

  綠衣女子冷冷說道:“如非看在他們夫婦份上,不死也要你脫一層皮。”

  石鐵英在眾目睽睽之下,如何能嚥得下這一口氣,當下冷冷說道:“敝會主夫婦,在武林中聲名卓著,天下英雄有幾個不知,幾個不曉?你縱然能提出敝會主的尊號,也未必就真的相識。”

  那綠衣女子冷笑一聲道:“你如自己不肯,我就要出手加倍處罰!”

  場中之人,大都不知這女子的來歷,但聽她口氣狂大,不禁為之愕然。

  只聽那綠衣女子說道:“我要加倍打你四個耳光。”突然欺身而上,右手左右開弓,但聞一連乒乒乓乓之聲,果然連打了四個耳括子。

  石鐵英眼看那綠衣女子欺身而上,竟是封擋不住,這才大吃一驚,欲待反擊,已自不及。

  那綠衣女子出手快速無比,來去之間,不過是眨眼之間工夫,群豪凝目望去,只見石鐵英臉上紅腫甚高,鮮血汩汩由口角而下,雖是打的石鐵英,但卻使全場中人,個個震驚。

  馬元福低聲說道:“尚兄,這女子是何許人物?”

  尚不同道:“兄弟也不大清楚。”

  馬元福道:“她不是和尚兄同道而來麼?”

  尚不同苦笑一下,道:“兄弟是和她途中相遇。”

  但聞那綠衣女子肅冷的說道:“一隻‘仇恨之劍’鬧的江湖上神鬼不安,你們天南地北的千里跋涉而來,追查那‘仇恨之劍’的主人,可惜他混跡諸位之中,諸位卻是認他不出……”

  胡梅一拍大腿,道:“姑娘說的不錯,那‘仇恨之劍’的主謀之人,定然是左少白那小子!”

  綠衣女冷冷道:“你有何證據?”

  胡梅道:“昔年四門、三會,兩大幫,和九大門派,連手夜屠白鶴堡,殺了左家一百餘口,這仇恨是刻骨難忘,那左少白想出用‘仇恨之劍’四字,在武林之中,造了一番殺劫,豈不是理所當然。”

  綠衣女格格一笑,道:“瞧你這麼說來,那人借用這‘仇恨之劍’四字,是用的恰到好處了。”

  胡梅一皺眉頭,道:“那要看從哪裡說起了,如是站在那左少白一方言,用上‘仇恨之劍’四字,實是可圈可點。”

  石鐵英積忿填胸,暗中提聚真氣,準備一舉間傷了那綠衣女子,但見她言笑自若,竟似絲毫未把自己放在心上,心中突然猶豫起來,竟是不敢出手。

  只聽那綠衣女子說道:“諸位既知左家有後,尚在人間,又借‘仇恨之劍’四字,鬧的武林中神鬼不安,人人自危,惶惶終日,為什麼不早些想了對付他的辦法呢?”

  胡梅道:“這話不錯,咱們今日既然知道了那‘仇恨之劍’是誰,餘下的該是如何對付他了。”

  金鐘道長道:“那左少白武功之高,劍術之妙,決非咱們能敵,最好是各自快訊稟告,使四門、三會、兩幫、和各大門派,派遣高手,一舉之下,把他擊斃,也好永絕後患。”

  馬元福道:“遠水不解近渴,那左少白就在左近,他隨時可來,如若等得天下高手雲集,至快也要三個月的工夫,那時左少白或已去遠,咱們恐怕都早死在那‘仇恨之劍’下了。”

  尚不同道:“在下倒有一策。”

  馬元福擔憂那左少白來福壽堡,毀了他數十年辛辛苦苦建立的基業,急急問道:“不知尚兄有何高見?”

  尚不同道:“那左少白武功雖然高強,但他江湖上閱歷、經驗,卻是大為不足,咱們設法派了大批人手,勾結各處店家,只要左少白住店吃飯,咱們就有使用毒藥的機會。”

  馬元福道:“好辦法,尚兄不愧一派掌門之才,果然有人所不及的見識。”

  只聽那綠衣女子接道:“如若他不住在客棧之中,借宿荒廟、野林,又該如何?”

  馬元福道:“是啊!如若他不住客棧,咱們又該如何計?”

  尚不同道:“縱然他不住客棧,難道也不進食物麼?”

  馬元福道:“倒也不錯,左少白縱然是鐵打銅澆的人,也不能不吃東西,問題是如何才能接近他,在他食物之中下毒呢?”

  飛叟胡梅重重咳了一聲,道:“在下想出了一個辦法,但不知能不能用?”

  馬元福道:“願聞高見。”

  飛叟胡梅道:“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如若不殺那左少白,江湖上永無安寧之日,馬兄之福壽堡自然是首當其衝。”

  馬元壽道:“這個咱們兄弟早已知道,胡兄還是說出對付那左少白的辦法”

  胡梅道:“兄弟之見,也可說是補充那尚掌門的不足,就是由貴堡之中,選派出數十個精明幹練的男女,化妝成各種不同的身份,輪流盯梢,查看那左少白落足之處,以免引起他的疑心,然後再選擇一個武功高強之士,編造一套謊言,自殘軀體,以取那左少白的信任……”流目四顧一週,突然住口不言。

  馬元福道:“以後呢?”

  胡梅道:“有道是法不傳六耳,馬兄請附耳上來。”

  馬元福依言附耳過,聽胡梅低言數語,點頭說道:“胡兄高見甚是,兄弟立時就派遣人手。”

  金鐘道長道:“白鶴堡有了傳人,而且武功絕高,此事十分重要,貧道必得早日把此訊帶上武當山去,就此別過了。”也不待別人答應,合掌當胸一禮,轉身而去。

  馬元福一抱拳道:“道兄好走,恕兄弟不遠送了!”

  金鐘道長人已出大廳,高聲應道:“不敢有勞馬莊主。”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4-1 11:39:20

八三

  那綠衣女子望著金鐘道長的背影,完全消失不見,忽然長長嘆息一聲,道:“這道長一臉霉氣,不死也要脫一層皮。”

  馬元福目光掃掠過尚不同,移注宇夫人的臉上,道:“兄弟原想替諸位死去的故友,好好的熱鬧一場,不想變出意外,使兄弟這番計畫,不能不改變了。”

  胡梅道:“那是當然,眼下的第一要務,就是先得到那左少白的下落……”目光一轉,看向那並停的棺木和那白布覆掩的幾具屍體一眼,道:“這些棺木、屍體一齊移下去吧!”

  馬元福舉手一揮,招來一個下屬,低聲吩咐數語,那大漢連連點頭而去。

  片刻之後,數十個精壯的大漢,一齊擠入廳來,運去屍體,抬走棺材,人多手快,眨眼之間,大廳中已然恢復舊觀。

  胡梅四顧了一眼,突然失聲叫道:“怎麼,那位姑娘哪裡去了?”

  他這一叫,登時引起了全場中人注意,那綠衣女子已不知何時離去。

  尚不同自言自語的接道:“廳中人手眾多,她竟能在眾目睽睽之下悄然而去……”

  突聽砰然一聲大震,一個人摔倒地上,打斷了尚不同未完之言,群豪轉目望去,只見那摔倒之人,正是七星會江南總分堂的護法梁子平。

  在群豪目光逼視之下,石鐵英大生羞忿之心,探手一把抓住梁子平的右臂,怒道:“你可該當何……”話未說完,突的放開右手,駭然向後退了兩步。

  其實又何止石鐵英一人震動,全場中人無不心驚肉跳,望著那梁子平出神。

  原來梁子平那前胸之上,不知何時被人插了一把短劍,早已氣絕而死。

  馬元福道:“那‘仇恨之劍’的凶手,剛才就和咱們同在一起。”

  飛叟胡梅,道:“在咱們環伺之下,從從容容下手殺人,事後,又能不露痕跡離去,這人武功之高,只怕我等能耐,萬萬難以及他。”

  尚不同望了石鐵英一眼,道:“石兄,可知道令屬下死了好久?”

  石鐵英道:“凶手手段太狠,兄弟竟是絲毫未覺出有異。”

  尚不同道:“這樣也好,一舉之間,也可以使咱們早知那凶手是誰?”

  馬元福道:“什麼人?”

  尚不同道:“事情簡單的很,適當離場之人,共有三批,左少白和兩個同行之人外,只有金鐘道長和綠衣女子了,在這三人之中,必有一人是那‘仇恨之劍’的凶手。”

  胡梅道:“金鐘道長和在下相識了數十年,而且適才亦曾和那左少白出手相搏,是以在下之見,決不會是金鐘道長,左少白沒有機會,唯有可疑的就是那綠衣女子了。”

  馬元壽突然接口說道:“但那綠衣女子,一直沒有接近梁子平停身之處、”

  石鐵英略一沉思,道:“不錯,就在下記憶所及,那綠衣女子,一直和在下等保持著一丈左右的距離,除非她能使她短劍轉彎,遙發出這柄‘仇恨之劍’,刺入了梁子平的心臟要害,但在下自信耳目,尚不致壞到如此程度。”

  尚不同道:“如此說來,左少白沒有機會,那綠衣女也沒出去,那唯一可疑的,就是金鐘道長了。”

  正忖思間,突然馬元福說道:“諸位之見,無不有理,但在下還有一個奇想,除了上述原因之外,那凶手或是仍在大廳之中。”

  此言一出,群豪都不禁心中一跳,目光四下亂轉,似是隨時隨地,都有‘仇恨之劍’飛來一般,當真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尚不同道:“這話也有道理,那‘仇恨之劍’在咱們這許多眼睛之下傷人,而且一擊中了要害,如非接近那梁子平,實是有所不能,左少白和那綠衣女,既無機會,最為可疑的是金鐘道長,不過,除了金鐘道長之外,此廳之中,所有之人,都難免有被疑的可能,首先是石鐵英!”

  石鐵英訝然道:“我……”

  尚不同道:“你離那梁子平最近,如果暗中出手,別人自是無法瞧到。”

  石鐵英冷笑道:“胡說八道!”

  尚不同道:“石兄不要誤會,兄弟只說你是可疑,並非指石兄就是凶手。”

  石鐵英道:“如我說你尚掌門最是可疑之人呢?”

  尚不同道:“不錯啊,兄弟自然也包括在內了……”

  語聲微微一頓,目光轉注那一身孝衣的宇夫人身上,道:“若說以站的方位而論,宇夫人是第二個可疑的人物。”

  那身著麻衣的宇夫人,望了尚不同一眼,道:“我不知你在說些什麼?”

  尚不同道:“在下在分析那暗用‘仇恨之劍’的凶手。”

  宇夫人冷冷說道:“不知這與我何干?”

  尚不同道:“梁子平在這廳中被殺,凡是在這廳中的人,誰也脫不了干係。”

  飛叟胡梅接道:“眼下的急要之事,一是對付那左少白,一是搜查那使用‘仇恨之劍’人的下落。”

  尚不同道:“兄弟不是在尋麼?”

  胡梅道:“兄弟瞧不出尚大掌門的作法,與追查凶手何關?”

  尚不同道:“真金不怕火煉,你胡兄也是重要的嫌疑之人。”

  胡梅冷冷道:“兄弟一直守在這裡未動,又是首先和那左少白動手之人。”

  尚不同道:“可是這也無法說明,不是凶手的絕對證據。”

  尚不同目光一轉,望著馬氏兄弟,道:“這就輪到你們了。”

  馬元福哈哈一笑,道:“難道我們兄弟要自找麻煩,賺上諸位一筆喪葬費麼?”

  尚不同道:“人人都有嫌疑,你自然也不完全沒有……”

  他語聲微頓,又道:“自然是弟弟比哥哥的嫌疑大些。”

  馬元壽怒道:“我的嫌疑最大?”

  尚不同哈哈一笑,道:“那是因為你站的角度,如若行起凶來,要比令兄方便多了。”

  馬元壽道:“尚兄不可含血噴人,需知此等玩笑,不是兒戲,一旦傳揚開始,想再防止,實是有所困難。”

  尚不同哈哈一笑,道:“這是令兄的主意,說咱們室中之人,都有可能是那暗用‘仇恨之劍’的凶手。”馬元福道:“尚兄繞了這麼半天彎子,原來是要和兄弟過不去。”

  尚不同道:“兄弟的話,是可真可假,諸位仔細的想一想,今日情形,咱們不難找出那凶手是誰了。”飛叟胡梅道:“在下亦有個奇怪的想法。”尚不同道:“領教高見?”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4-1 11:39:31

八四

  胡梅道:“在下雖未去過七星會江南總分堂過,但想來定然是防守的十分嚴密。”

  身著麻衣的宇夫人道:“不錯,方圓十里內都有我們埋伏的暗樁,只要那人進了我們十里幫界,他的一舉一動,就在我們的監視之中。”

  胡梅道:“如此說來,在下這番推論,倒是可增長不少可能了。”

  馬元福道:“胡兄快些說吧!”

  胡梅道:“左少白和那綠衣女可能是凶手,咱們在場之人都有可疑,但那梁子平亦何嘗不可能是自裁的凶手呢?”馬光福道:“你說他自殺而死?”

  胡梅道:“不錯,他可能早已為那‘仇恨之劍’的首腦人物收買,背叛了七星會……”

  尚不同道:“那他為何要自殺呢?”

  胡梅道:“所以,七星會江南總分堂的堂主,無聲無息的被人殺死,由此推斷,七星會江南總分堂中定有那‘仇恨之劍’的內應,縱然不是梁子平,亦有他人。”

  石鐵英道:“胡兄只可姑妄言之,此事牽扯到本會聲譽,非同小可!”

  胡梅道:“好!你們也就姑妄聽之吧!如若那梁子平是‘仇恨之劍’中人,又自知馬腳將要敗露,自裁而死,非無可能。”

  馬元福長長嘆息一聲,道:“看將起來,咱們今日是無法找個結果出來了,似這般猜忌的辦法,只怕是無補於事……”

  馬元壽接道:“家兄於西跨院中,為諸位備好一桌好酒,請諸位轉入西跨院中,咱們邊吃邊談如何?”

  尚不同道:“好!咱們是恭敬不如從命,有勞兩位帶路了。”

  馬元福當先而行,胡梅、馬元壽、石鐵英等魚貫而隨,尚不同走在最後。

  出了敞廳,轉入西邊跨院,果然酒菜已經擺好,這是一座精緻的小院落,植滿了花樹,一道藍色的圍牆,在巧妙的建築下,很自然的和他處隔絕。

  馬元福把群豪讓入廳中,說道:“諸位在此,可以自由自在的談笑。”

  尚不同奇道:“為什麼此處可以,別處不可?”

  馬元福道:“實不相瞞,這座跨院之中,到處布有機關,外來之人,無法接近,咱們計議之事,也就不致外洩。”一面說話,一面肅客入座。

  尚不同端起酒杯,一語不發的連幹了三杯,才放下酒杯,說道:“那左少白乃白鶴堡中後人,已得他親口承認,他武功的高強,咱們都是親眼所見。就當時情形而言,那左少白確非‘仇恨之劍’主謀人物,至低限度,是由另外一個人,在暗中策劃立謀……”他目光緩緩由群豪臉上掃過,接道:“那人既然想出了‘仇恨之劍’這個古古怪怪的名字出來,而且刺殺對象,不分門派,似乎是整個江湖上,都是它的仇人一般,諸位請想想看,數十年來江湖上除了白鶴堡左家一門之外,還有哪一門派為我武林同道一舉滅門?”

  胡梅道:“兄弟倒想起一件事來,不知是否和這‘仇恨之劍’有關?”

  §第十五章 陰風透骨掌

  馬元福道:“願聞高論。”

  胡梅道:“各位可曾聽說過‘天山三殘’之名麼?”

  尚不同接道:“聽過,那三人昔年都是中原武林道上人物。”

  胡梅道:“不錯,兄弟來此之時,風聞‘天山三殘’已入中原,要報昔年被逐離中原之恨。”

  群豪臉色齊變,馬元福大覺不安的說道:“胡兄,這消息從何而來?”

  胡梅道:“此事兄弟在黃鶴樓頭,聽人說起,當時並未放在心上,如今尚兄一提,兄弟才想起來。”

  按下群豪議論紛紜,且說左少白中了“陰風透骨掌法”,已自知再難久戰,逼退群豪後,衝出了福壽堡。

  他內功精純,憑藉著一口真氣,硬把傷勢壓著,不使它發作,一口氣趕出了二十餘里。

  高光、黃榮都還不知左少白強自忍耐下很重的內傷,看他奔行如飛,兩人幾乎追趕不上,心中暗暗敬佩,忖道:“他連經惡戰之後,還有如此氣力。”

  心念還未轉,突見左少白停了下來,身子搖了幾搖,摔倒在地上。

  高光失聲一叫,疾躍過去。他想及時伸手去接住那左少白的身子,但他卻晚了一步,沒能抓住,只聽“蓬”的一聲,左少白身軀著地,激起了一片塵土。

  高光迅速的蹲下身子,伸手抓住了左少白的右腕,只覺入手冰冷,不禁大吃一驚。

  黃榮疾快的奔了過來,問道:“三弟,怎麼樣?”

  高光道:“傷得很重,手都冷了。”

  要知尚不同那“陰風透骨掌”乃是一種偏激的外門功夫,以陰寒之氣,揉合於掌力中,凡是被他掌力擊中之人,全身寒涼。

  黃榮心中雖然震驚,但他卻較高光沉得住氣,背起了左少白道:“不要慌,大哥吉人天相,有驚無險。咱們先找一處存身之地,再設法療治他的傷勢。那福壽堡勢力龐大,大哥受傷一事,不能讓他們眼線瞧到!”目光一轉,遙見正西方似有一片林木,立時放腿奔了過去。

  高光緊隨在身後相護,兩人放腿急行,仍然用去了半個時辰之久,才走近林邊。這是一片很大的樹林,一眼不見邊際,伸延入後山突起的山巒之中。

  黃榮四下回顧了一眼,不見有人追來,才閃身進入林中,道:“這片大樹林,正好用來作存身之處,武林中有逢林不入的規矩,咱們正可借此使大哥養息傷勢。”

  高光道:“我瞧大哥傷很重,恐非單純的養息可以復原,得找個大夫替他瞧瞧才是。”

  黃榮道:“那是當然,咱們先找一停身之處再說。”當先向林木深處趟去。

  林深草愈密,黃榮走不過十丈深淺,已然不見路徑,枝幹密接,荒草及腰,濃蔭蔽天,大有舉步維艱之感。

  高光搶先一步,道:“我來開道。”伸手抽出了左少白身上長劍。

  黃榮急急說道:“兄弟不可莽撞,伐去草木,故可使咱們行走方便,但亦將留給人追尋的跡痕。”

  高光道:“二哥之意呢?”

  黃榮道:“用你雙筆撥開茂密枝草,可容通過也就是了。”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4-1 11:39:39

八五

  高光點頭答道:“不錯。”還劍拔筆,撥開攔路的密枝茂草,當先而行。兩人又深入了七八丈,到了一株巨大的老榆樹下。

  那老榆樹至少已有千年以上,枝幹橫伸,逼開了周圍的樹枝的伸展,樹下青草及膝,空出有丈餘方圓一片空地。

  黃榮緩緩放下了左少白道:“咱們就在此處停身。”

  高光仰臉望望那老榆樹,道:“這老榆樹受周圍群樹迫擠,枝幹四轉,有幾處很像天然的吊榻。”

  黃榮抬頭看了一眼,喜道:“不錯,如今大哥需要養息傷勢,咱們就住這老榆樹上。”

  高光望了閉目仰臥的左少白一眼,道:“小弟對療傷用藥一道,是全然不知,這療治大哥的傷勢之事,全憑二哥你了。”

  黃榮道:“不要緊,大哥內功精湛,這點傷勢,決不會傷害到他。”伸手按在左少白左腕脈搏之上,他似是有著極深的信心,和高光說話之後,猶帶笑意。

  但手指觸及到左少白脈搏之後,臉上的微笑之意,陡然消失,代之而起的是一片重重的愁苦。

  高光只瞧那黃榮的臉色,已知道左少白傷勢又有了險惡變化,但仍是忍不住的問道:“大哥的傷勢很重麼?”

  黃榮道:“脈搏微弱,恐非咱們能力所及了!”

  高光急道:“這要如何才好?”

  黃榮沉吟了良久,道:“你在此地守著,我到市鎮上請個大夫。”

  高光道:“事不宜遲,你就快些去吧!”

  黃榮站起身來,道:“咱們先把大哥抬到樹上。”

  一提真氣,飛躍而起,抓到一根橫伸的樹枝,一個翻身,騎在一根粗大的乾枝上,解下腰間的束帶垂了下來,繫上左少白。

  高光緊隨著躍上樹去,選擇一處枝幹密集所在,用寶劍削平,采來一些軟枝,編織成榻,放好了左少白,黃榮才躍下樹去,匆匆而去。

  左少白一直似在暈迷狀態之中,這段過程之中,連眼也未睜動過一下。

  高光脫下上衣,蓋在左少白的身上,坐在一靠緊軟榻的樹幹上,呆呆出神。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突聞一陣鳥羽破空之聲傳了過來。轉頭望去,只見一雙彩羽絢爛的奇鳥,由那茂密的枝葉中穿了下來,落在老榆樹下。

  高光借樹葉掩蔽,偷眼看去,只見那彩羽奇鳥,躍到老榆樹旁一株開滿紫花的小樹旁,張口吞下兩朵紫花,展翼而去。

  高光瞧的心中一動,暗道:“那小樹紫花,不知何物,竟引來這等彩羽文禽從遙遠之處,飛來啄食,倒是得下去瞧瞧。”

  心念一轉,飛身而下,直到花樹旁邊,伸手來了一朵紫花,放在鼻間嗅了一陣,毫無氣味。正待放入口中嘗嘗,心中忽然一動,暗道:“這紫花若是什麼奇毒之物,我中毒死去不關緊要,大哥有誰來照顧?”當下改了主意,把紫花藏入袋中。

  但想到彩羽奇鳥遠遠飛來,只為了這兩朵花,這紫花決非平凡之物,當下伸出手去,又采下幾朵藏入懷中,飛身躍上樹去。低頭看去,只見左少白臉上泛出一片鐵青之色,手足也愈見冰冷,只餘下奄奄一息。這老榆樹枝葉茂密,遮天蔽日,不覺天色逐漸暗下來,也不知什麼時光。

  高光一心盼望著黃榮早些歸來,哪知左等右等,卻是毫無訊息。眼看左少白傷勢愈來愈重,似是隨時都可能氣絕而死,心頭沉重,縱然片刻時光,也有著度日如年之感。

  好不容易聞得了一陣步履聲傳了過來,精神隨之一振,凝神瞧去,只見一個農人裝扮的大漢,背著一個長衫老人,急急奔了過來。

  高光心中一驚,暗道:“這農人跑入此密林之中,不知為了何故?”雖然背負著人,但來勢甚快,眨眼間,已到老榆樹之下,高聲說道:“三弟,大哥傷勢怎樣了?”正是那黃榮的聲音。

  那老人年歲不小,雖是被黃榮背著趕路,但仍累的上氣不接下氣,喘息之聲,不絕於耳。

  高光一躍而下,道:“大哥傷勢危險,小弟正覺束手無策,二哥回來的正是好,再要耽誤一陣,急也把兄弟急死了!”

  黃榮一推頭上氈笠兒,低聲說道:“三弟快躍上樹去,垂下一條繩索,把他吊上樹去。”

  高光應了一聲,提氣一躍上樹,垂下一條索帶,黃榮把那索帶系在老人腰間,托起那老人身子向上一送,高光借勢一提,把老人拽上樹去,黃榮緊隨一躍而上。

  那老人喘息一陣,才替左少白把脈,搖搖頭說道:“他的傷勢很重,恐已非我之能力可以解救……”

  高光吃一驚,道:“什麼?你說我大哥沒有救了麼?”

  那老人道:“老朽沒有說他沒救,只是老朽沒有把握而已。”

  黃榮道:“大夫不用害怕,縱然大哥真有不幸,咱們也不要你償命。”

  那大夫道:“兩位都是大英雄、大豪傑,自然是不會遷怒老朽。”

  黃榮道:“但大夫既是這一帶最負有盛名的醫生,想必有特殊之能,還望細心為在下等大哥療治傷勢,但得能療好他的傷勢,我等自當以重酬相贈。”

  那大夫道:“重酬倒不敢當,老朽自當盡我心力,只是老夫沒有把握,難以斷言。”

  高光怒聲喝道:“這點傷勢,你也瞧不好,還當的什麼大夫?”

  那大夫本就有些害怕,再吃高光一喝,全身都顫抖起來,說道:“小老兒……盡……我之能……”他雖然極力想使說話清楚一些,但牙齒卻不聽使喚,上下牙齒打撞,總是說不清楚。

  高光只覺一股怒火,衝了上來,道:“你連他受的什麼傷,也瞧不出來麼?”

  那大夫結結巴巴的說道:“他好像是受了風寒。”

  高光道:“我大哥內功精深,寒暑不侵,分明是受了掌勢,怎的會受了風寒?滿口胡說八道,我瞧你是有些老糊塗了!”

  那老人心中愈是害怕,愈是講不出話,結結巴巴半天說不明白。

  黃榮輕輕嘆息一聲,道:“三弟不要嚇他,他嚇得這等模樣,如何還能下藥?”

  目光一轉,望著那大夫說道:“我這位兄弟,心中急痛大哥的傷勢,說話重了一些,但他決然不會傷害到你。大夫不用害怕,只要你盡了心力就是。”

  那大夫把著左少白左腕脈穴,鎮靜了半天,才道:“看脈象,確實受了風寒,內腹中似有一股寒毒。”

  黃榮道:“大夫可有療救之策?”

  那大夫道:“小老兒不會武功,只能依據病理而言。貴友之症,先得發一次大汗,使他內腹之中寒氣發出,然後再進補藥。”

  高光道:“這要好長時間?”

  大夫道:“貴友病勢沉重,據小老兒數十年的經驗,單是發汗這一次,就得一日夜之久,然後再瞧病情進補。”

  黃榮心知他說的都是實言,一個絲毫不懂武功的人,縱然是醫理精深,也只能醫病,卻無能療傷,何況左少白身受之傷,二是一種極為歹毒的外門武功,縱然是以死要挾,他也是無能為力,當下長長嘆息一聲,道:“老大夫請仔細的想上一想,這附近還有哪裡可以療治傷勢的名醫?”

  大夫凝目沉思良久,道:“就老朽所知,距離三十里外,有一位出家的老僧,醫道可能高過老朽。”

  高光道:“總是可能可能的,難道你說的話,都有些靠不住麼?”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4-1 11:39:49

八六

  大夫道:“這已是十幾年前的往事了,老朽受一位病家邀請,出診一個急症,趕過了宿店,又逢上大雨。我們躲雨,到一座荒蕪的廟中……”

  他輕輕咳了一陣,接道:“那座寺院,已經年久失修,寺中到處是一片殘破,其中只住有一個眇去一目的老僧。那夜,他把我安置西廂中。”

  高光聽他說的慢慢吞吞,心中又急起來,本待開口催他,卻被黃榮目光阻止,重重哼了一聲,強忍下去。

  那老大夫,回顧了一眼,接道:“大約是三更過後,風雨更大,外面雷聲不絕,閃光綿連。那位接我的夥計,早已睡熟,老朽卻為雷聲驚動,睡也睡不著,就索性走到窗前,看看夜雨景物,哪知卻被我瞧到了一件奇事!”

  高光道:“快說下去,還要賣關子麼?”

  老大夫道:“這個老朽不敢……”舉手揩拭一下頭上的汗水,接道:“老朽行進窗前之時,正好有道閃光劃過,閃光中看到了兩個滿身浴血的人,手中執著兵刃,大雨傾盆,血雨難辨。老朽驚駭之下,本也瞧不了那麼清楚,但那女子穿著一身白衣,雪衣鮮血,格外耀目,看上去十分顯明,清楚……”

  黃榮道:“有一個女的?”

  老大夫道:“是一男一女,那女的長發亂披,形狀可怖;男的雖然扶著她,但他的傷勢,卻似尤重過那女的甚多。老朽定定神後,想到這兩人的傷勢,必得早些包紮,惟恐誤了性命,正待開門出去,扶兩人進入室來,瞥見那眇去一目的老僧,竟已站在大殿前的台階之上。”

  黃榮道:“可是那老僧療治了兩人的傷勢麼?”

  老大夫接道:“老朽只聽女子說了一聲:‘老禪師慈悲慈悲!’就和那男的一起倒摔在大殿台階前面。那眇目老僧好像嘆了一口氣,一把抱起兩人,進了大殿。”

  黃榮道:“以後呢?”

  大夫道:“以後的事,老朽沒有瞧到。”

  高光道:“你既然沒有瞧到,怎知那老僧治好了兩人傷勢?”

  大夫道:“老朽受此驚駭,一夜難眠,直到天色大亮,風停雨住,老朽告別而去。一直未見異狀。歸途,又在荒廟四周瞧瞧,未見可疑之處、”

  高光道:“你在那荒廟四周瞧什麼?”

  老大夫道:“我想那出家老僧,慈悲為懷,如是那一男一女,傷重不治而死,老和尚定會把他們埋葬起來,但那荒廟未見新土,想是兩人傷勢無恙了。”

  黃榮道:“你可知那寺院名字麼?”

  老大夫道:“老朽去時未曾留心,回來卻看了一眼,那寺院名‘小天王寺’。”

  黃榮低聲吟道:“小天王寺?”

  老大夫道:“不錯!老朽記憶深刻,決然不會記錯。”

  高光道:“你怎知老和尚還在寺中呢?”

  老大夫道:“這個老朽就難以答覆了,事隔十餘年,那荒廟又無香火,是否已經倒塌,那眇去一目的老僧,是否還在寺中,老朽不敢妄言。”

  黃榮又問了那“小天王寺”的去向、方位後,抱起老大夫躍下榆樹,沉聲說道:“老丈如想保得一家平安,那就不要談起我請你醫病之事。”

  那老大夫道:“這個,老朽知道。”

  黃榮道:“我!我送老丈出林。”

  高光心中暗道:“大哥奄奄一息,聽了這老兒一遍渺不可期之言,竟然放他而去,豈不是太過冒險了麼?”

  黃榮送走那大夫之後,立時回轉,只見高光一臉激怒之色,坐在旁側,自言自語的說道:“大哥若是有了不測,我高光拼上這條命,也得一把火燒光那福壽堡!”

  黃榮知他心中過於焦急,轉成激忿,也不理他,伸手按在左少白的前胸,覺得他心臟跳動雖然微弱,但仍和暈倒之時一般模樣,並無變化,心中略安,低聲對高光說道:“三弟,事已至此,急也無用,要緊的是醫治好大哥的傷勢。”

  高光道:“不錯啊!小弟也是這般想法,但是如何一個療法呢?那唯一的大夫,也被你放走了,你我不通醫理。從何下手?”

  黃榮道:“大哥是被一種歹毒的外門武功所傷,那老大夫,雖是名醫,但這一不見傷口,二不見病因的歹毒暗傷,要他如何下手?”

  高光道:“那咱們難道瞧著大哥傷重死去不成?”

  黃榮道:“咱們到‘小天王寺’去!”

  高光道:“事隔十數年,怎知那老和尚還在那荒廟之中?”

  黃榮道:“若那眇目老僧,是位歸隱的武林高人,在無人發覺他息隱之地以前,當是不會離去。”

  高光躍下樹去,道:“說走就走,事不宜遲,多延一刻時光,大哥就少去一分生機。”

  黃榮道:“不行!此刻那福壽堡中,正派出大批人手,追尋咱們下落,咱們此刻趕往那‘小天王寺’,豈不是等於自暴行蹤?”

  高光道:“該當如何?”

  黃榮仰臉望天,沉聲說道:“但得皇天相助我們一臂,今夜陰雲無月才好……”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縱然是在黑夜之中行動,只怕也是難免和福壽堡中之人相遇,三弟請暫時調息一下,也許晚間,還難免和人動手。”

  高光聽他說的有理,應了一聲,盤膝而坐,就在那老榆樹之下調息起來。

  紅日西沉,夜幕低垂,密林中更是黑暗異常。黃榮抱起左少白,躍下老榆樹,低聲說道:“三弟,請把大哥捆在我的身上。”

  高光依言施為,撕下上衣,結成布索,把左少白綁在黃榮身上。

  黃榮又仔細的把‘小天王寺’的去向、方位、說了一遍,接道:“如是途中遇上強敵,咱們兄弟失散,三弟就自己找上‘小天王寺’,如若一日夜內不見小兄,三弟就不用等了。”

  高光道:“為什麼?”

  黃榮道:“如是小兄和大哥一日夜還未到那‘小天王寺’,必是遇上了什麼凶險,三弟就不用再等了,找一處隱密所在,安身立命……”

  高光急急接道:“咱們兄弟,福禍與共,兩位兄長,如是當真有了什麼不測之禍,小弟豈能獨生人世?”

  黃榮知他性格,如若再多勸他,反而有害無益,當下說道:“咱們走吧!”

  高光應了一聲,道:“小弟開道。”拔出雙筆,當先而行。

  兩人不敢由大道趕路,借夜色掩護,盡走荒徑野地,那“小天王寺”的路程,不過數十里,但兩人為了逃避敵人耳目,繞道奔行,足足走了兩個更次。

  那大夫說的不錯,“小天王寺”果是構築在一片荒涼的原野中,方圓數里內不見人家。

  兩扇緊閉的廟門,已然是黑漆剝落,望去黑白雜陳。廟門前兩棵高大的白楊樹,夜風中唰唰作響,更增不少荒涼、森陰氣氛。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4-1 11:39:58

八七

  高光走上前去,舉手就要拍門。卻被黃榮一把拖住,低聲說道:“咱們越牆而入。”縱身一躍,抓住了牆緣,借力一個翻身,躍入牆內。

  高光緊隨身後,飛躍而入,低聲說道:“如若那老僧當真是息隱風塵的武林前輩,咱們這等越牆而入,豈不是大為不敬?”

  黃榮道:“如是他不願見客,聽得咱們打門之聲,避開不見,豈不是白費我們一番心機?”

  高光道:“說的是……”目光四下一轉,不見燈火,接道:“此廟雖然不大,但也不下數十間,咱們如何去找那眇目老僧呢?”

  黃榮道:“咱們只好逐間查看了。”

  語聲甫落,只聽一個沉重的聲音傳了過來,道:“阿彌陀佛!兩位施主駕臨荒寺,不知有何見教?”

  抬頭看去,只見數丈外,茫茫夜色中,似是凝立著一條人影。高光大步跨了過去,仔細一瞧,果見那老僧眇去了一目,忍不住“嗤”的一笑。那老僧輕輕嘆息一聲,道:“施主這般歡樂,不知是笑的什麼?”

  高光道:“晚輩想到能夠得見老前輩的慈顏,實乃不虛此行……”這一瞬間,他忽然看見那和尚雖然眇去一目,但法相莊嚴,不可輕侮,趕忙改口胡扯了兩句。

  黃榮快步趕了上來,抱拳一個深揖道:“老禪師慈悲,慈悲……”

  老僧獨目中神光一閃,道:“病的很厲害?”

  高光道:“我大哥內功精湛,寒暑不侵,如何會生病呢?他是受了內傷。”

  那老僧獨目中神光閃動,仔細的打量高光和黃榮一陣,道:“老僧和兩位素不相識,兩位怎會找上‘小天王寺’來?”

  黃榮道:“在下等受一位老前輩的指教,冒昧登門相訪,還望老禪師不吝一施妙手。”

  獨目老僧道:“什麼人?”

  黃榮沉吟了一陣,道:“在下不知那位老前輩的姓名……”

  獨目老僧突然厲聲接道:“你是不知道呢?還是不肯說出?”

  黃榮道:“那位老前輩,只指示我等來此求醫,並未告訴姓名。”

  獨目老僧仰臉望天,自言自語的說道:“你既然找上門來,老僧豈可傷我佛好生之德,拒不置理?”

  黃榮躬身接道:“老禪師慈悲為懷,晚輩等感激不盡!”

  高光道:“老禪師能療治好在下大哥之疾,我高光願拜在高僧座下為徒。”

  獨目老僧莞爾一笑,道:“老僧年近古稀,早已不收弟子了。”

  目光一轉,望著黃榮說道:“請隨老僧來吧!”轉身行去。

  黃榮、高光,緊隨那老僧身後,繞過一座大殿,進入了一座禪房之中,那老僧晃燃火摺子,點起一盞油燈。

  這座禪室,佈置的十分簡單,一張木榻、一個薄團和一架經書。

  獨目老僧伸手指指木榻,說道:“把他放在那木榻之上,老僧瞧瞧他傷勢再說。”

  黃榮解下身上佈索,放下左少白,高光卻取過油燈,高舉在手中。

  獨目老僧緩緩行近木榻,伸出食中二指,按在左少白腕脈之上,閉目不言,良久之後,才緩緩啟動獨目,臉色嚴肅的說道:“他是被人用‘陰風透骨掌’力所傷?”

  黃榮道:“和人對手之後,很久時間,才行發作。”

  獨目老僧說道:“他小小年紀,有此成就,實是難得的很。唉!也正因他內功精湛,受傷之後,仍能運氣和那陰寒之毒相抗,但又不知及時去運氣調息,逼出寒毒,讓那寒毒藉機侵入了內臟,致成此等絕症。”

  這“絕症”二字,有如一個鐵錘,敲打在黃榮和高光的心上,高光右手一鬆,手中油燈,直向地上摔去。獨目老僧,伸手一托,接住了油燈。

  黃榮黯然問道:“這麼說來,沒有救了麼?”

  獨自老僧道:“唉!老僧沒有把握,能否有救,那要看他的造化了。”

  黃榮道:“但得老禪師救了他的性命,弟子等感同身受。”

  兩行熱淚,奪眶而下。

  高光道:“俺們三兄弟,雖是異姓結拜,但卻福禍與共,生死同命,老禪師救他一人,也就是救了咱們兄弟三條性命。”

  獨目老僧道:“老僧既然答應了療他傷勢,自是盡我心力,但他內臟傷勢,太過嚴重,只怕非老僧之能可以挽回的了。”

  高光道:“老禪師醫道精深,如果救他不活,當今之世,再無人能救得活他了。”

  獨目老僧輕輕嘆息一聲,道:“他內臟的寒毒,雖然厲害,但並非絕無可救之法,只是缺少兩味藥物,使老僧無能為力。”

  黃榮道:“什麼藥物?”

  獨目老僧道:“唉!靈藥無地,一時間哪裡去尋?”

  黃榮道:“老禪師可否講出來聽聽,也使弟子等一廣見聞。”

  獨目老僧道:“講出來也是無用,兩位施主定要知道,老僧也只好說了……”

  他長長吁一口氣,獨目投注到木榻上,緩緩接道:“這位施主,乃老僧生平所見,骨骼最好的練武之人,可惜是天不假年,如若能讓他再活二十年,老夫可斷言,他必為當代武林中第一高手。”

  高光接道:“他要何等藥物,還望老禪師早些說出,我等亦可立刻分頭尋找。”

  獨目老僧道:“來不及了,老僧雖願盡我之能,不惜靈丹,護住他一口真元之氣,也不過使他延緩七日,七日時光,彈指即過,何處去拿兩味靈藥?”

  黃榮道:“老禪師請說出來吧,究系何物?”

  獨目老僧道:“第一味是紫炎花,此物屬火,可祛寒毒……”

  高光心中一動,道:“紫炎花?是何樣子?”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4-1 11:40:11

八八

  獨目老僧回顧了高光一眼,道:“那紫炎花,色深紫,形如茉莉,生無時地,最是難尋不過。”

  高光心中暗道:“好像和我在林中采的紫花一般。”

  心中在想,口中卻忍不住問道:“那紫花可有香味麼?”

  獨目老僧搖搖頭,道:“就因它沒有香味,平常之人,見到它,也無法辨識,不知奇珍之物。”

  高光輕輕咳了一聲,道:“那紫炎花,鳥兒可肯食用麼?”

  獨目老僧目中奇光一閃,道:“在辨識奇草異花用途之上,人是難以和鳥兒比擬。”

  高光探手入懷,取出兩朵摘取的紫花,道:“老禪師瞧瞧這是不是你說的紫炎花?”

  那獨目老僧,一顧高光手中紫花,突然跳了起來,道:“不錯,不錯,這正是紫炎花,逐出寒毒的主藥,你在哪裡摘取的?”

  高光道:“老禪師如能療治了在下大哥的傷勢,在下願帶老禪師去採取此花。”

  獨目老僧緩緩坐了下去,道:“阿彌陀佛,老僧坐禪四十年,怎的仍未能消除那貪嗔之念?”

  黃榮看他端然而坐,法相莊嚴,心中大為吃驚,暗道:“如若這老和尚固執起來,不再管這些凡俗中事,那可是一樁大為麻煩的事。”當下急說道:“老禪師,這紫炎花既然有了,想必可以療治他的傷勢了?”

  獨目老僧道:“還缺一味主要藥物。”

  獨目老僧望了高光一眼,道:“此物雖不比那紫炎花生無時地,但說起來,也不是容易取得。”

  黃榮心中暗道:“他口氣說的這般緩和,想必是大有商榷餘地。”急急接道:“還望老禪師指示在下等一條明路。”

  獨目老僧道:“三百年以上的金尾鯉魚。”

  黃榮一皺眉頭,道:“大鯉魚倒是可以找到,只是三百年,要如何才能辨識出來?”

  獨目老僧道:“鯉分十三種,貴友的傷勢,只要一種金尾鯉。”

  黃榮心中暗道:“在我記憶之中,鯉魚尾,似乎都是金色的。”

  那獨目老僧似是已猜想到黃榮心中疑問,不待他問出口,就搶先說道:“老僧所說的金尾鯉,是十三種鯉魚內的一種,尾部生有一條金線,年代愈久,那金線愈發明顯,正稱應該謂之‘金線鯉’才對,但俗稱卻叫金尾鯉。”

  §第十六章 紫花金線鯉

  黃榮道:“弟子毫無辨識之能,就算找著了也是不能辨認。”

  獨目老僧道:“此物十分難找,也確不易辨認。”

  高光急急說道:“老禪師這般說來,縱有紫炎花,也是無能救在下大哥之命了?”

  獨目老僧閉目不語,渾如未曾聽到高光之言。

  高光心中大怒,暗道:“你這老和尚,不吃敬酒吃罰酒,救不了我家大哥,你也不用活了。”伸手向老僧腕脈之上抓去。

  黃榮右掌一掠擋開了高光右手,暗施傳音之術斥道:“他武功何止強勝咱們十倍,你毛手毛腳,可是想自討苦吃麼?”

  只見那獨目老僧臉上肌肉跳動了一陣之後,緩緩睜開雙目,道:“你們既然取得紫炎花,足證貴友是命不該絕,致於那金尾鯉,老僧倒是可以指明一條去路,致於你們能否取得,老僧就不能管了。”

  黃榮道:“老禪師多多指點,我等是感激不盡。”

  獨目老僧緩緩說道:“兩位留心了,老衲只說一次,不管兩位聽明白沒有,不許多問,縱然要問,老衲也不會再說第二次了。”

  高光心中忖道:“哪有這種事?要說就說,不說算了!哪裡有說了之後,卻迫著一次聽明白。”還待反口質問,那獨目老僧,已自開口,說道:“由此北行四十里,有兩株古老的桑樹,由兩株老桑之間穿過,走近了一條深草掩蔽,略可辨識痕跡的小徑……”

  高光重重咳了一聲,打斷了老僧之言。

  獨目老僧搶先說道:“老衲有言在先,不許多問,只要插一句口,那就請立時攜帶貴友離此!”說的神態嚴肅,語氣堅決,果然駭的高光噤若寒蟬,不敢多問。

  只聽那老僧接道:“你們大約要走上一個時辰多些,可見到一座突出的懸崖,在那懸崖有一座茅屋,不論那屋中之人,如何辱罵你們,切不可和他們衝突。越過那茅屋,再繞行六七里,就到了山頂之上。那座山頂之間,有一座五丈方圓水潭,潭中養有兩條金尾鯉魚,切記不可貪多,取得一條就走。”

  黃榮只聽得心中大為奇怪,暗道:“這老僧也是奇怪的很,既然說了,要結仇已經結下,何以又不肯說個明白出來?”

  那老僧獨目眨動了一下,道:“時光不早了,諸位之中,要動身的也該動身,休息的也該休息一下了。”

  黃榮突然一抱拳,道:“我等此行,如有什麼不測之禍,還望老禪師多多照顧在下大哥。”

  獨目老僧道:“竭盡我能,保他之命。”

  黃榮道:“但得禪師一言承諾,我等亦死的放心了。”轉身大步而去。

  高光本還有很多話要講,但又怕一耽誤,追不上黃榮,只好急急趕了出去。

  兩人依照獨目老僧指示,記清了方向,北行四十里,果然見到兩棵老桑樹。

  由兩樹之間瞧去,果然隱隱可見到一條行人踏過的痕跡。

  黃榮心中忖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當先向上走去。

  這時,天色已經是日上三竿時光,高光當先,黃榮居後,登山而去。

  所有的經過情勢,都如那獨目老僧之言,走了一陣,到了一個突出的懸崖之上。一座茅屋,就在那懸崖之間,剛好擋住兩人的去路。

  茅屋建築的十分整齊,木門大開,但卻不見人蹤。

  兩人正待越屋而過,突聽茅屋內傳出一個老邁尖銳的女子聲音道:“兩位是干什麼的?”

  黃榮道:“咱們是登山游耍來了。”

  那女子冷笑一聲,道:“兩位不錯啊!竟還有心情賞山玩水?”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4-1 11:40:20

八九

  黃榮突然想起那獨目老僧之話,不再理會那屋中之人,牽著高光,繞過茅屋,徑向山頂奔去。

  這一段行程中,早已無路可走,盡都是荒草、怪石,兩人施展輕功,一口氣攀登峰頂。

  迎面吹過來一陣山風,挾著醉人的涼意。抬頭看去,果然有一座五六丈見方的水潭。

  在水潭兩邊,有一座山石堆砌的石屋,一艘小船,系在那室外小松上。

  黃榮急步奔了過去,只見那石室雙門緊閉,外面鐵環扣鎖,想是那石室中人,不在家中。

  高光仔細看去,發覺那潭水不過三尺深淺,清澈見底,水裡游著無數奇形怪狀的魚,大都是自己生平未見之物。兩人劃動小舟,繞潭穿行,一心要找那金尾鯉,也無暇欣賞那些怪狀奇魚。

  小舟劃到東面崖壁間,潭水突深,瞥見一條全身赤紅、尾上金線耀目、長約尺許的鯉魚,浮出水面。黃榮強自按下心頭狂喜之情,暗中禱告道:“大哥命不該絕,尚望皇天相信!”突然伸手,向那金尾赤鱗的魚抓去。

  在他想,這金尾鯉定然是滑溜無比,不是撲捉得住的。哪知事情卻是大大的出人意外,那金尾鯉竟是動也不動停在水面,被黃榮輕輕易易的抓入手中。

  高光目光一轉,發覺船尾處,放著一個木桶,順手取過,舀了一桶水,道:“把魚兒放進去吧!咱們連這木桶帶走,回到‘小天王寺’去,只怕金尾鯉還不會死。”

  黃榮流目四顧一眼,道:“但願那茅屋中沒有伏兵才好。”說話之間舟已靠岸。

  黃榮系好小舟,低聲向高光說道:“小兄開道,你提著鯉魚,走在後面,萬一有人攔截時,由小兄迎敵,三弟以最快的速度,把這金尾鯉送回‘小天王寺’去。”

  高光道:“這個小弟記下了。”

  黃榮似是預感到要有一場惡戰,“唰”的一聲,拔出背上長劍,當先開道。高光手中提著木桶,緊隨在黃榮身後,一陣急奔,臨近那攔道茅屋。

  但聞那茅屋中傳出一個蒼老尖銳的聲音,道:“好啊!你們是偷那老不死的魚兒,怎不早些告知老身一聲?讓老身也去捉它幾尾瞧瞧。”

  黃榮低聲對高光說道:“如此人一旦現身,我和她糾纏之時,兄弟要以最快的速度衝過山去,不用管小兄如何了,你一直奔回‘小天王寺’就是。”口中應道:“咱們不知老前輩也有這般的雅興,如是早知道了,定然要請老前輩同去走走。”

  那蒼老的聲音,重又傳了出來,道:“你們偷了那老不死的幾尾魚?”

  黃榮心中暗忖道:“聽這婦人的口氣,似是和山頂上養魚人的關係頗不平凡,說話必得小心一些才是。”

  心念一轉,緩緩答道:“在下等只取了一條。”

  室中又傳來那蒼老的女子聲音,道:“為什麼只取一尾呢?”

  黃榮道:“一尾已經足足夠用,多取了豈不是損人不利己了麼?”

  忽聽一陣輪聲滾動,那茅屋室門中陡然出現了一座輪車。輪車上端坐著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嫗,手握竹杖,銀發飄風,只是臉色一片蒼白,想是久年未曾見過陽光所致。

  只見她舉起左手,招了一招,道:“過來,給我瞧瞧你們抓的什麼魚?”

  黃榮藉機回過頭去,暗施傳音之術,道:“三弟請看我的舉動,我如一和那老嫗動手衝突,你就立刻上路。”

  高光應了一聲,兩人齊步向前走去。

  那老嫗由輪車上探頭過來,瞧了高光手中木桶一眼,道:“這金線鯉雖然名貴,卻是一點也不好玩。”

  高光心中答道:“咱們要用來救大哥之命,哪一個要管它好不好玩?”

  黃榮站在一側,暗運功力戒備,只要那老嫗稍一出手,立時將以迅猛之勢,反擊過去。

  只見那白髮老嫗輕輕嘆息一聲,道:“可是那老和尚,指示你們來的麼?”

  黃榮道:“老前輩說的哪位老禪師?”

  他聽這老嫗,一開口就指出他們背後指使之人,心中大駭,忍不住質問一句。

  那老嫗點頭一笑,道:“如是老身猜的不錯,該是‘小天王寺’中的老和尚。”黃榮、高光,似是突覺被人打了一拳,不禁一陣愕然。

  那老嫗微微一嘆,道:“你們不用再對我多生疑心……”倒轉車輪,隱入那茅室之中不見。這變故,倒是大大出了兩人意料之外,顯然那老嫗並無攔阻之心。

  黃榮對著那茅屋一抱拳,道:“晚輩等謝領了今日之情,他日有機會,定有一報。”不容那老嫗再多答話,護在高光身後,一口氣跑回了天王寺。那獨目老僧,仍然在原地打坐,而且仍然是原來的姿勢。

  黃榮恭恭敬敬的欠身一禮,道:“幸未辱命,晚輩已取回那金尾鯉來。”

  那老僧緩緩睜動了一下獨目,道:“拿給老僧瞧瞧。”言下之意,似是仍然有些不信。

  高光遞過水桶,道:“老禪師請過目!”

  那老僧獨目投注在木桶中,良久之後,才道:“果然不錯……”

  目光一轉,望著高光、黃榮說道:“你們退出去吧,最好能在這‘小天王寺’外,找一處高峻的地勢,可見四周情勢,如若發現有生人趕來,快來報知老僧。”

  黃榮道:“在下等就此告別。”高光低聲對黃榮說道:“那老和尚心情似是突然間變得緊張起來。”

  黃榮道:“也許和咱們找回這條金線鯉魚有關……”

  高光道:“不錯,那茅屋中的女人就能猜想到是他指點咱們,何況那失魚的人?”

  黃榮道:“咱們把它殺了,早些讓大哥服下,那人縱然趕來,也是無法可想。”忖思之間,遙見一道塵煙滾滾而來。

  黃榮吃了一驚,道:“來得好快,咱們得攔住他,不讓他闖入廟中才行。”當先向來路繞了過去,藏在一株大樹之後。高光另選了一株大樹,兩人布成了合搏之勢。

  只見來人漸近,人馬都清晰可見。一匹通體雪白的健馬,全身上下不見一片雜毛,只有一對眼睛,卻泛出金紅之色。

  再看馬上人,又出乎兩人的預料之外,竟然是一位全身綠色勁裝的少女。只見她輕勒韁繩,策馬緩緩而行,遙向寺院後門踏去。黃榮輕輕咳了一聲,由一株大樹後轉了出來,攔住了去路。

  那綠衣少女一收韁,白馬完全停了下來,冷冷說道:“你是什麼人?無緣無故,為何攔我去路?”

  黃榮心中忖道:“話是不錯,但我絕不能讓你闖入廟中,延誤了大哥療傷的時間。”他自知理屈,只有和人打馬虎,當下又重重咳了一聲,道:“姑娘從何而來?到這荒涼所在,要找哪一個?”

  那綠衣少女柳眉聳動,似要發作,但卻又忍了下來,打量了黃榮一眼,道:“那座廟可是叫‘小天王寺’?”

  黃榮道:“不錯!”他衝口而出,說出來,心中已然有些後悔。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4-1 11:40:29

九〇

  那綠衣少女冷若冰霜的臉上,突然綻開了一片笑容,道:“嗯!你可是‘小天王寺’中的人?”

  任他黃榮心思縝密,一時間也揣不透綠衣少女的來歷,看她提到“小天王寺”的盈盈笑意,似是沒有惡意,心中暗道:好吧!咱們都來些模棱兩可之言,當下說道:“是又怎麼樣?”

  那綠衣少女嫣然一笑,道:“兄台和那苦行大師如何稱呼?”

  黃榮心中忖道:“這苦行大師定然是那獨目老僧了,看樣子她對那老僧十分尊重,形勢逼人,我得騙她一騙。”當下說道:“請問姑娘貴姓?”

  那綠衣少女道:“小妹張玉瑤,奉了父母之命,來探望苦行大師,尚望兄台代為通報一下,小妹這裡感激不盡。”

  黃榮道:“原來是張姑娘,失敬!失敬。”

  張玉瑤揚了揚柳眉兒,道:“小妹還未請教兄台姓名?”

  黃榮道:“在下黃榮。”

  張玉瑤道:“煩請黃兄代為通告苦行大師一聲,就說小妹千里奔波而來,萬望賜見。”

  黃榮暗道:“此刻那獨目老僧也許正為大哥療傷,我得設法拖延一些時間才好。”

  心念一轉,故意皺眉頭,道:“姑娘來的時辰不巧。”

  張玉瑤道:“怎麼不巧了?”

  黃榮道:“此時此刻,正是大師坐禪時刻,實不便驚擾於他。”

  那張玉瑤聰明絕倫,一聽黃榮口氣,立時接口問道:“黃兄是苦行大師的什麼人?”

  黃榮自知失言,趕忙自打圓場,說道:“在下當蒙大師療治重傷,得保性命,自願留此為他老人家看守門戶。”

  張玉瑤盈盈一笑,道:“原來如此,小妹年紀幼小,尚無緣拜見大師的慈顏,但卻聽得父母講述過那老禪師的醫道,當真是手到病除,起死回生。”

  黃榮信口胡謅道:“不錯,大師的醫道,可算得當今武林第一妙手。”

  張玉瑤道:“昔年小妹父母,亦曾受過苦行大師的救命之恩,此番小妹千里來此,就是代父母向大師致意,送來一點小小禮物,聊表敬慕之心。”

  黃榮暗忖道:“如若不和她胡扯下去,只怕要引起她的疑心。此女冰雪聰明,應對之間,還真得小心一些才是。”

  心中念頭轉動,口中卻道:“據在下所知,苦行大師素來是不肯受人之禮。”

  張玉瑤道:“大師是世外高人,小妹豈敢以俗凡的禮品相贈。”

  黃榮動了好奇之心,問道:“不知張姑娘帶的何物?”

  張玉瑤道:“小妹父母,采得三味奇藥,差遣小妹奉送大師……”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本來小妹雙親要親自趕來,奉上三味藥物,只因家母採藥之時,遇上了守護靈藥的毒蟒,搏鬥甚久,沾了蟒毒,必得靜坐調息,家父留下照料,才差遣小妹獨騎而來。”

  黃榮仰臉望望天色,暗道一聲:“慚愧。”

  張玉瑤笑道:“請問黃兄,苦行大師坐禪還有多少時光,才可接見客人?”

  黃榮轉眼望了那綠衣少女一眼,只見她容色端麗,笑容似花,風姿綽約,嬌媚橫生,看了一眼,趕忙別過頭,不敢再多瞧看,心中暗道:“好一個天生尤物。”

  原來,兩人談話雖多,但黃榮卻一直未曾仔細瞧過。此刻仔細一看,才發覺對面的少女,竟是這樣一位絕色玉人。他心中緊張,竟是忘記了答覆對方問話。

  張玉瑤突然輕輕嘆息一聲,道:“黃兄,對不住!我又忘記了父母囑託之言。”

  黃榮道:“什麼事?”

  張玉瑤道:“我離家之時,父母曾經再三告誡我,和人談話時,要學得端莊一些,不許隨便的對人發笑。”

  黃榮道:“令尊、令堂的話,是一點不錯。”

  張玉瑤道:“唉!可是我這愛笑的毛病,很難改掉,不知不覺就笑了起來。”

  黃榮道:“父母教訓,言由內生,姑娘還是聽話的好。”

  張玉瑤道:“現在你可轉過頭啦,我不再笑就是。”

  黃榮緩緩轉過頭來,眼觀鼻,鼻觀心的肅然而立。

  張玉瑤道:“你還沒有答我的話。”

  黃榮早已忘了什麼話,說道:“姑娘問的什麼?”

  張玉瑤忍不住“嗤”的一笑,但笑容初展,立時強行忍下,故意的寒著臉,說道:“我問的是那苦行大師幾時才能由禪關之中醒來?”

  黃榮略一沉吟,道:“早的很,早的很,委屈姑娘在此靜坐一會吧!”

  張玉瑤道:“不要緊,反正我也沒有什麼要緊之事,就是等上半天一夜,也沒關係。”果然盤膝坐了下去。黃榮心中暗道:“如今是暫時把這位姑娘穩住了,但不知那獨目老僧要好久時光,才能醫好我大哥的傷勢?”

  高光隱身在丈餘外一株大樹之後,看那黃榮一番言語之後,竟然把那姑娘說服,心中好生佩服。暗道:“此事如是換了我高老三,那是非得和那姑娘打上一架不可。”

  心中念頭轉動,人卻緩步向後退去。

  那張玉瑤耳目靈敏無比,高光的舉動雖是小心,但仍然驚動了她,低聲對黃榮說道:“咱們身後左方有人,大約一丈開外。”

  黃榮心中吃了一驚,暗道:“這位姑娘的武功,實是驚人的很,不但能覺出有人,而且距離、方位,都能估計的一點不錯。僅此一點,就非我黃榮能夠及得。”

  只聽張玉瑤低聲說道:“那人已然向寺院中退去,可要小妹出手,把他擒住?”聲音平和、自然,似是穩操勝算一般。

  黃榮急急說道:“姑娘不可出手,那人和在下一般,都在這‘小天王寺’中寄居。”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4-2 10:48:51

九一

  張玉瑤道:“如不是小妹心中有著顧忌,哪還容他退走?自是也不和黃兄商量了……”語聲突然一頓。又道:“這就有些奇怪了!”

  黃榮心中暗道:“糟糕,此女冰雪般的聰明,莫要被她瞧出了破綻。”心中戒備應變,口裡說道:“什麼事?”

  張玉瑤道:“小妹聽得父母相告,說道‘小天王寺’中除了苦行大師之外,別無他人,連個香火僧人也是沒有。但小妹到此之後,不但遇上黃兄,那寺中竟是還有別人。小妹相信我父母,決然不會騙我,這豈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麼?”星目閃動,神光湛湛的逼視過來。

  黃榮儘量保持鎮靜的淡淡一笑,道:“令尊沒有騙你,在下也是說的實言。”

  張玉瑤眨動了兩下大眼睛,道:“請教原因何在?”

  黃榮道:“令尊、令堂,幾時到過這裡‘小天王寺’來,在下雖不知道,但想到可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張玉瑤櫻唇啟動,欲言又止。

  黃榮暗道:“這丫頭不但聰慧絕倫,而且極擅心機。”當下接道:“那時,苦行大師息隱此地之事,還不為人知,除有限幾位武林高手知道外,此地一向是荒涼冷清,一年中也難得有幾次人來。”

  張玉瑤道:“現在可是忽然多了起來?”

  黃榮心中忖道:“好厲害的丫頭,想從我多言之中,找出破綻!”當下接道:“這幾年來,那苦行大師息隱的消息,竟不知如何會走漏了出去?因此,不時有著身受重傷的人,找上此地,大師眼看來人傷勢很重,危在旦夕,自是不能不救了,救一個傳十個,救十個傳一百,故爾一個荒涼的‘小天王寺’有時會門庭若市。”

  張玉瑤道:“剛才那人也是廟中之人了?”

  黃榮道:“這‘小天王寺’中,除了大師和兄弟之外,另還住有兩人……”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姑娘請稍坐片刻,在下先回寺中一趟瞧瞧,再來通知姑娘。”

  張玉瑤道:“好!黃兄請便,小妹在此相候就是。”

  黃榮道:“我去去就來。”轉身大步而去,一面心中暗道:“這段時光,不算太短,不知大哥的傷勢如何了?”

  行到後殿之時,只見左少白一人,盤膝而坐,閉目調息,高光卻守在門口,替他護法。黃榮低聲問道:“三弟,那位老禪師哪裡去了?”

  高光笑道:“二哥和那位姑娘談的好麼?”

  黃榮道:“三弟不要胡扯,快告訴我那位老禪師哪裡去了?”

  高光道:“他到廚下去了,要我守在此地,為大哥護法。”

  黃榮心中暗道:“那位姑娘千里而來,被我巧言攔住,應該通知那老僧一聲才是。”急急奔向廚房。

  只見一張黃紙寫的便箋,置於廚房鍋台之上,哪裡還有獨目老僧的蹤跡?

  黃榮急急取過黃紙,只見上面寫道:“鍋內魚湯一碗,服下之後,即可行開那紫炎花的藥力,解除貴友身上寒毒。以貴友內功的精湛,三日之內,即可復原,不可和人動手,亦不可妄動怒火。老衲素喜清靜,此處既為爾等驚擾,只好別覓棲身之地。”

  下面既未署名,亦沒說出行蹤何去。

  打開鍋蓋,果然有一碗煎好的魚湯,置於鍋中,熱氣還蒸蒸上騰。

  黃榮鎮靜一下紊亂思潮,端著魚湯,奔向後殿,低聲問高光,道:“大哥醒來過麼?”

  高光還未及答話,左少白卻突然睜開了微閉的雙目,道:“什麼事?”

  黃榮道:“大哥快請服下這碗魚湯,小弟有要事奉陳。”

  左少白接過魚湯,一口氣喝了下去,道:“什麼事?可以說了。”

  黃榮取過那老僧留言,雙手奉上,道:“大哥先請瞧瞧這個。”

  左少白接過黃紙,仔細的瞧了一遍,道:“唉!咱們驚擾到他,那也是難怪他留字而去,以他修為之深,恐不願和咱們這幾個俗人,攪混在一起了!”

  黃榮道:“眼下有一樁無法交代之事,好叫小弟為難。”

  左少白道:“什麼事?如此困擾於你?”

  黃榮長嘆一聲,把巧言阻攔張玉瑤的事,仔細的說了一遍。

  左少白沉吟了一陣,道:“你說的雖不是全部謊言,但其間有不少由己編造,此事只怕是難以解說清楚。”

  黃榮道:“小弟亦為此事不安,但當時情非得已,只好從權應付她了,實想不到這位老禪師竟然會留字而去。”

  左少白道:“她既非咱們敵人,自是不能用詐,堂堂男子漢,豈可欺騙一個女流之輩?為今之計,只有對她說明了。”

  黃榮道:“那姑娘冰雪聰明,只因求見此廟主持人太摯誠,才會被我巧言攔駕,此刻就是想騙她,只怕是也騙不住了。”

  高光道:“兩位兄長因何為此憂苦,那老和尚既可留箋而去,咱們何不也來個一走了之。”

  左少白搖頭說道:“不行,事先巧言攔阻,如果事後再一走了之,不但要受人唾罵,且將耽誤別人之事。”

  高光接道:“如若給她說個明白,她如不肯相信,豈不是自找麻煩了?”

  黃榮道:“這麼辦吧!三弟請護送大哥先走,此地之事,由小弟單獨對付她就是。”

  左少白道:“不行,你如萬一和她爭執,只怕是難免要一場搏鬥,豈可留下你一人在此?”

  黃榮道:“大哥縱然留此,也是無能相助,留此何益?那老僧留字上說的明白,在三日之內,大哥不但不能和人動手,亦不可妄動怒火,萬一和她衝突起來,豈不是多加了小弟一重負擔?”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4-2 10:49:00

九二

  高光接道:“二哥說的不錯,大哥實該早些離開此地才好。”

  黃榮道:“三弟快些送大哥走吧!留我一人對付那位姑娘,還可隨機應變,應對之間,自由一些。”

  左少白心中暗道:“這話倒是不錯,我既無能幫助他們,留在此地,反能增加他的擔負,當真是躲開的好些。”當下說道:“那就偏勞兄弟你了。”

  高光道:“老二,咱們行蹤不定,但我會在每處緊要的轉彎之處,留下暗記,你按圖索驥,那就不難找到我們了。”

  左少白回首望著黃榮,長嘆一聲,說道:“追本溯源,事為小兄而起……”

  黃榮接道:“這如何能夠怪你?”

  左少白道:“你要多加小心!”轉身大步而去。高光緊隨在身後,相護而去。

  黃榮目注他們背影消失不見,才緩步走向寺後。果然,那張玉瑤仍然還在原地坐著。

  黃榮輕咳了一聲,道:“張姑娘?”

  張玉瑤道:“那苦行大師可曾醒來了?”

  黃榮道:“大師訪友出去了,不在廟中。”

  張玉瑤呆了呆,道:“他到哪裡訪友?”

  黃榮道:“這個,在下素來沒有問過。”

  張玉瑤道:“幾時回來?”

  黃榮道:“很難說,有時一日就歸,有時數日不返。”

  張玉瑤身子一側,掠著黃榮身側而過,徑向廟中走去。

  黃榮心知,此刻這“小天王寺”中,除了自己之外,已然別無他人,張玉瑤縱然進去,也不要緊,當下裝作不知,反而隨在張玉瑤身後而行。

  走到廟門之時,張玉瑤突然轉過臉來,低聲問道:“黃兄,小妹想到廟中瞧瞧,不知黃兄可否賜允?”

  黃榮道:“張姑娘儘管請進。”

  張玉瑤折轉入廟,打量了四下形勢一眼,又道:“那苦行大師一向在哪間房中打坐?”

  黃榮怔了一怔,暗道:“咱們和那獨目老僧見面時,他一直在大殿之中,住在那間房中,倒是難說的很。”心中念轉,口中應道:“他在大殿後面一間房中。”

  張玉瑤不再言語,繞著寺中行了一週,又回到大殿之上,道:“怎不見黃兄的臥室何在?”

  黃榮道:“在下是隨地可眠。”

  張玉瑤道:“黃兄可是仍要留在這裡,等候那苦行大師回來麼?”

  黃榮道:“在下常住這‘小天王寺’中,自是要等他回來。”

  張玉瑤突然冷笑一聲,右手一翻,疾向黃榮腕穴之上扣去。這一招來勢奇快,有如雷奔電閃。

  幸好黃榮早已戒備,看她手腕抬動時,人已向旁側閃開去。張玉瑤一擊未中,緊隨著欺身而上,攻出一掌。

  黃榮急急避開一掌,高聲說道:“張姑娘怎的忽然動起手來?”

  張玉瑤冷笑一聲,道:“我也不怕你跑……”停手向後退了兩步。又道:“你當我三歲小孩子麼?算我瞎了眼睛,誤把你當作了好人。”

  黃榮心中暗道:“不知她從哪裡瞧出了破綻?”口中卻緩緩應道:“什麼事?姑娘請再說明白一些。”

  張玉瑤道:“這座小廟,除了大殿之外,只有兩座可供客人棲身的廂房,你既常在此寺居住,何以不見一個舖位……”話至此處,突然的聲色俱厲,接道:“你究竟是什麼人?和那苦行大師有何關係?從實說來,如有一字虛言,可別怪我翻臉無情,出手傷人了!”

  §第十七章 大鬧天王寺

  黃榮道:“令尊、令堂派姑娘到此晉見苦行大師,想必告訴過你大師是何形貌了?”

  張玉瑤道:“自然是知道了。”

  黃榮道:“好!姑娘既是懷疑在下不識苦行大師,我就稱說出他的形貌來,看看和姑娘心中所記,有何不對之處?”

  張玉瑤略一沉吟,道:“好,你說吧!”

  黃榮道:“苦行大師年登古稀,眇去一目,對是不對?”

  張玉瑤聳了聳柳眉兒,心中暗道:“不錯啊!看來他是當真和苦行大師相識了。”

  黃榮輕輕咳了一聲,接道:“苦行大師最是愛靜,所以才選擇了這樣一個荒僻地方隱居,旨在逃塵避世。但近年之中,知他息隱之地的武林人物漸多,時相造訪,他曾和在下談過,早已覺出此地不宜再多留住……”

  張玉瑤接道:“你既然早已知他走了,何以不肯據實相告於我?”

  黃榮道:“在下阻攔姑娘玉駕之時,確實不知他老人家已離開了此地。”

  張玉瑤道:“這麼說來,一個時辰之前,他還在這‘小天王寺’中了?”

  黃榮道:“正是如此,因為近年以來,常有訪客,在他老人家打坐之時來訪,驚擾他的清修,因此在下每當屆他白晝打坐時刻,即巡逡寺外,阻勸訪客。在下出寺不久、就和姑娘相遇,那時,他還在室中未走。唉!早知如此,在下也不會攔阻姑娘了。”

  張玉瑤輕輕嘆息一聲,道:“這也不能怪你。”

  似是突然間又想起了一件重要之事,說道:“適才咱們在寺外時,曾有一人退回寺中來,我要出手生擒那人,卻被黃兄阻止,不知那人何處去了?”

  黃榮故作姿態,沉吟了一陣,道:“大約是隨同苦行大師而去。”

  張玉瑤道:“苦行大師的武功如何?”

  黃榮道:“他老人家從未顯露過武功,但據在下暗中觀察,他的武功,實已到登峰造極之頂了。”

  張玉瑤道:“家父曾對我說過,苦行大師是位已具神通的高僧了,既在小妹晉見時,離此他往,想必是不願和我相見了。”

  黃榮道:“這個,在下就不知道了。”

  張玉瑤道:“你在這‘小天王寺’中,時間已經不短,可曾見女客造訪?”

  黃榮道:“沒有。”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4-2 10:49:10

九三

  張玉瑤道:“有些佛門高僧,不願接見婦女,不知是真是假?”

  黃榮道:“這個在下未聽苦行大師談過。”

  張玉瑤道:“我千里迢迢趕來,竟然未蒙接見,當真是乘興而來,敗興而歸。以後你再見著他時,就說我張玉瑤不是為了父母之命難違,早就燒了他這座‘小天王寺’了。”

  黃榮著她眉宇間滿是激忿之色,心中暗道:“他千里迢迢到此,竟然未能見著那苦行大師,心中激忿,自是難免,此女武功不弱,如若激怒於她,動起手來,只怕是一個勝敗難分之局,還是讓她些好。”

  只聽那張玉瑤接道:“姓黃的,那苦行大師肯留你居此,對你定然是不錯了。”口氣突然一變。

  黃榮心中忖思:“她雖然未見到苦行大師,有些激怒,但心中對他尊仰,還有餘存,那和尚救了大哥之命,就算稱他為師,亦無不可。”當下說道:“在下並非苦行大師門下,但卻承蒙他指教很多,雖無師徒之名,卻已有師徒之情。”

  張玉瑤冷笑一聲道:“那很好!”突然側身攻來一掌。

  這一掌來的突兀至極,黃榮駭然疾退,急急說道:“姑娘有話好說……”

  張玉瑤渾如未聞,雙手連環攻出,指掌交錯,凌厲無匹。

  黃榮被迫,只好揮掌封架,相搏數招,黃榮才知道遇上了前所未遇的勁敵,只覺對方招術愈來愈是奇奧,大有應接不暇之勢。

  轉眼之間,兩人已交手了二十餘招。

  張玉瑤冷冷說道:“你的武功不錯啊!”掌勢一緊,怪招連綿而出。

  黃榮只覺對方的招術,愈來愈是難以封架,力道也是愈來愈強,一個封架不及,吃對方一指,點中了右臂上的“天泉”穴。

  他一條右臂失了作用,招架更是困難,勉強支撐了三合,被對方連點了左臂“關白”、前胸“步廊”二穴。

  張玉瑤眼看黃榮已失去了抗拒之能,停手冷笑一聲,道:“你既是那苦行老和尚喜愛之人,我就拿你出一口氣!我父母受他救命之恩,是一件事,他藐視我又是一件事,他既然不肯見我,這靈藥也不用送給他了。你如心記今日之仇,儘管找我算賬就是。”說完話,轉身一躍,人蹤頓杳。黃榮眼看那張玉瑤背影一晃而逝,心中大為氣憤,忖道:“我黃榮,在一個女子手下,竟然走不過三十招,還闖什麼江湖?稱的什麼英雄好漢?”豪氣大挫,緩緩坐了下去,運氣調息。

  他不會運氣衝穴之法,兩臂作用已失,雖然雙腿尚可行動,但一身武功,卻有如廢了一般。

  正自懊惱當兒,突聞一個暴急蒼勁的聲音,傳了進來,道:“好個老和尚,竟趁我不在偷我魚兒,今日若不還老夫一個公道,我就一把火燒光你這座‘小天王寺’!”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黃榮穴道被點,武功已難施用,只好充耳不聞,索性閉起雙目,倚靠在神桌上,假裝睡去。

  那人一連喝問數聲,不聞回答之言,大步直闖殿中。黃榮微啟一目望去,只見來人年約六旬,白髮垂胸,身著一襲黑袍,頭戴白氈帽,手中握著一條釣竿,背上背著一個魚網,雙目圓睜,滿臉怒容,趕忙緊閉雙目,假裝睡熟過去。

  那老人手中釣竿一抖,竿上索線陡然飛了出去,一個寸餘大小的魚鉤,正鈞在黃榮前胸衣襟之上,高聲喝道:“小子,快醒醒!惱得老夫動了肝火,一釣竿把你給摔出大殿。”

  黃榮心知此刻處境,險惡無比,此老滿腔怒火而來,一個應付不好,即將是殺身之禍,當下睜開雙目,望望前胸銀鉤,道:“老丈有何教言?”

  那黑衣老叟一抖手中釣竿,銀鉤陡然脫開衣襟,說道:“老和尚哪裡去了?”

  黃榮道:“哪個老和尚?”

  黑衣老叟怒道:“就是‘小天王寺’中的和尚,你小子如若不認識他,怎會到此寺中來?”

  黃榮忖道:形勢迫急,只好從權騙他一騙了,當下說道:“在下路過此地,在此歇腳,遇到一位蠻不講理的姑娘,一言不合打了起來……”

  黑衣叟接道:“你是敗了?還是勝了?”

  黃榮只覺臉上一熱,道:“打敗了。”

  黑衣老人怒道:“堂堂男子漢,打不過一個女娃兒,成何體統?”

  黃榮道:“我技不如她,有何辦法?”

  黑衣老人兩道花白的眉毛一聳,道:“你小子打不過她,難道不會跑麼?哼哼!打敗了架,還躲在殿裡睡覺,當真沒有出息!”

  黃榮被他罵的滿臉通紅,半晌答不出話來。

  那老人似是陡然想起了什麼大事,急急接道:“老夫不是好騙的人,你說說那女娃兒穿的什麼衣服?”

  黃榮道:“一身綠裝,嬌美絕倫。”

  黑衣老人道:“不錯,不錯,老夫來時遇到了一個穿綠衣的女娃兒,你小子總算沒說瞎話。”黃榮暗道了兩聲慚愧。

  黑衣老人似是已忘記了此來的目的,望著黃榮搖頭說道:“小子,你要聽老夫的教訓,日後娶老婆,決不能娶太好看的女人。”

  黃榮心中暗道:“這老兒忽發此論,定是吃過苦頭。”

  只見那黑衣老人正色問道:“你可知道那女娃兒的姓名麼?”

  黃榮點點頭道:“知道。”

  黑衣老人道:“好極啦!老夫傳你幾招武功,你去找她報仇,好好把她教訓一頓。”

  黃榮暗暗想道:“這人對女人似是積存著一肚子的怨恨,彼此素不相識,竟要傳我武功,只為了要我去把女娃兒教訓一頓。”

  那黑衣老人,大有言出即行之概,放下手中釣竿,說道:“快起來,老夫立刻傳你幾招手法。”

  黃榮道:“我被她點了穴道。”

  黑衣老人步行了過去,略一查看,揮掌拍活了黃榮身上穴道,道:“老夫自創了九招掌法,只要你能學會一半,再見那綠衣女娃兒時,包管可以勝她。”

  黃榮已領教過張玉瑤的武功,那實是高明的很,心中暗道:“縱然我學會你九招掌法,只怕也未必能夠勝得了她。”

  那黑衣老人說傳就傳,也不管黃榮要不要學,立刻擺開架式,說道:“老夫先演練一遍給你見識一下。”緩緩施開手法。

  黃榮武功已入門徑,瞧得兩招,立時精神一振,全神貫注在那黑衣老人的掌勢之上。

  黑衣老人倒似是誠心傳授黃榮掌法,出手變化,緩慢異常,任何一個細微的變化,都清晰可見,九招掌法演完,足足耗去一盞熱茶工夫之久。

  黃榮瞧完之後,忍不住讚道:“果然是奇妙無比,變化多端!”

  黑衣老人道:“看將起來,你小子倒還是有點見識之人。”

  黃榮道:“好說,好說,老丈過獎了。”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4-2 10:49:20

九四

  黑衣老人道:“老夫作事,素不喜婆婆媽媽,你小子要是想學,那就快些動手。”

  黃榮凝神運氣,開始習練起來。那老人雖很用心指點,但因這九招掌法變化太過複雜,耗去了一個時辰之久,黃榮才不過熟記了四招。

  黑衣人似是已教的不耐,伸手抓起魚竿,說道:“你小子太笨了,老夫不教啦!”回頭向外跑去。黃榮急急說道:“老前輩請留步片刻,晚輩有話請教。”

  黑衣老人停下腳步,回頭說道:“什麼事?快說!”

  黃榮道:“晚輩承蒙傳藝,但還未請教過老前輩的姓名?”

  黑衣老人道:“你問我姓名作甚?我又不要收你為徒。”

  黃榮道:“晚輩自知愚拙,難列門牆,但傳藝之恩,何等深厚,怎可連老前輩的姓名也不知道?”

  黑衣老人道:“不告訴你,你以後見著那女娃兒時,多打她兩個耳光,那就算不負老夫今日傳藝之恩了。”說完話,也不待黃榮答覆,縱身而起,去如飄風,眨眼間走的蹤影不見。

  黃榮望著那老人去向,抱拳一個長揖,高聲說道:“晚輩這裡恭送老前輩!”

  他亦知道,以那黑衣老人的快速身法,縱然能夠聽到,但也無法聞得他回答之言,只是聊盡禮數而已。

  哪知他正待轉身而去之時耳際卻突然聽得那黑衣老人的聲音,道:“不用多禮,記著老夫的話就是。”

  黃榮因禍得福,被那張玉瑤遷怒出手,點了穴道,又遇那黑衣老人,平白傳授了幾招掌法,這短短一個時辰之中,際遇的奇妙變化,如非親身經歷,說來也難以使人相信。

  他舒展了一下手腳,長長嘆一口氣,緩步離開了“小天王寺”。

  剛剛離開寺門,瞥見高光疾快的奔了過來,說道:“大哥不放心你,特命小弟趕來迎接。”

  黃榮道:“大哥的傷勢如何了?”

  高光道:“那老和尚的醫道,當真是高明得很,大哥已經傷勢痊癒,眼下還在靜坐調息,你怎的耽誤了如此長久的時光?害得大哥擔心不已。”

  黃榮道:“這一段時間,小兄際遇的離奇,說來有如作了一場怪夢。大哥傷勢初癒,咱們不可讓他久等,見著大哥再說吧!”

  兩人同時施開輕功,連袂而起,直向前面奔去。大約有一盞熱茶工夫,到了一片亂草叢生的雜林前面。

  高光放緩了腳步,道:“到啦!”當先向林中走去。

  黃榮緊隨身後而行,走了四五丈遠,果見左少白盤膝坐在一棵樹下。

  左少白似已聞得了腳步之聲,睜開雙目,望了黃榮一眼,道:“兄弟,沒有遇上什麼麻煩麼?”

  黃榮道:“有驚無險……”當下把經過之情,很仔細的說了一遍。

  左少白微微一笑,道:“江湖之上,有很多具有怪僻之人。他的所作所為,都叫人無法預測,想那位黑衣老人,傳授你的掌法,決非庸俗之學。”

  黃榮道:“不錯,就兄弟所知武林之中,確以那黑衣老人傳授的九招掌法,最為玄奇,只可借兄弟才智盡劣,無法盡記九招。”

  高光接口道:“那你是學會了幾招了”

  黃榮道:“小兄愚昧,傾注全力,也不過學會了四招。”

  高光道:“四招已經不錯了。”

  左少白連道:“這些天來,你一直未曾坐息片刻,此刻也該先好好休息一下,咱們今夜上路。”

  黃榮道:“如是大哥傷勢還未全好,咱們多歇上一二日,也不要緊。”

  左少白微微一笑,道:“我傷勢已然大好,不用兄弟擔心。”

  高光忽然大聲說道:“咱們快些趕去……”

  他沒頭沒腦的來了這麼一句,只聽得左少白與黃榮,都不禁為之一呆。

  黃榮道:“什麼事?”

  高光道:“紫炎花,那紫炎花……”

  左少白道:“什麼紫炎花?”

  原來左少白受傷後一直暈迷不醒,醒後驚變,黃榮等一直未對他說過療傷之事。

  高光道:“那紫炎花既然可除寒毒,咱們采些帶在身邊,日後如有人再中了他陰毒的掌力,隨便抓條金尾鯉來,豈不就可解了他的寒毒了?”

  黃榮心道:“咱們雖然從那苦行大師處學得此法,但那金線鯉乃是一種極為少見珍貴之魚,豈是隨便能夠抓到了麼?”但想到那紫炎花既有著療治寒毒之能,采帶在身上,自是有益無害。

  左少白道:“什麼是紫炎花?”

  高光道:“一種紫色的小花……”當下把無意取得紫炎花的經過說了一遍。

  左少白道:“既是如此珍貴之物,豈可任它暴殄,咱們立刻動身。”

  黃榮道:“急也不在一時,大哥還是先行調息要緊。”

  三人就在那雜木林中坐息了一陣,匆匆趕往紫炎花生長所在,但見一個新掘土坑,那株紫炎花,早已被人連根挖去。

  高光氣的跺腳大罵,道:“這小子當真心狠手辣,竟然連根拔了去。”

  黃榮道:“你罵哪一個?”

  高光道:“我罵那挖去紫炎花的人。”

  黃榮道:“不要罵了,也許是苦行大師取去。”

  左少白道:“天地間靈氣孕育而成奇珍,常是不肯任人取用,既已不見,那也不用找了。”

  黃榮突然一皺眉頭,道:“咱們雖和那‘仇恨之劍’無關,但已為天下英雄所疑,此後咱們只要在江湖上露面,行蹤所經之處,必將引起巨大的風波。”

  左少白沉吟了一陣,道:“此事倒是一件極為棘手之事。”

  高光道:“咱們易容改裝,混跡江湖,豈不可以瞞過武林人耳目?”

  左少白道:“目下也只有這個辦法,只是這易容之術,大有學問,必得從長計議才是。”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4-2 10:49:29

九五

  高光道:“如是這多顧慮,那豈不是寸步難行了?”

  黃榮道:“三弟說的也是,他們無緣無故的把罪名套在我們頭上。放眼江湖都成了咱們的敵人,他們既無求是之心,咱們也不用存仁慈之念了。”

  左少白似是被兩人激起了豪壯之氣,劍眉聳動,俊目放光,不住的來回走動。

  黃榮回目望去,只見左少白一臉肅然之氣,兩目中充滿著仇恨,不禁心頭駭然,暗道:“他武功高強,如是當真放手胡幹起來,勢必造成一番殺劫。”心中大感後悔,不該出言激起他的殺心。

  只見左少白停下身子,仰起臉來,長長吁了一口氣,目中神光盡斂,說道:“我左家堡百餘口的血債、仇人包括當今九大門派,和四門、三會、兩大幫,算將起來,凡是武林中人,都是左家的仇人,難道我左少白要一舉殺盡武林中人麼?”目光緩緩由兩人臉上掠過,道:“別說為兄的沒有此能,縱然是有,也是不能這等胡來。”

  黃榮嚴肅的說道:“大哥說的不錯,冤有頭,債有主,豈可把天下武林盡皆視作仇人……”

  左少白突然一揮手,阻止黃榮未完之言,凝神靜立。

  高光只瞧得滿腹狐疑,正待出口詢問,突聽左少白沉聲喝道:“什麼人?”

  但聞一聲冷笑,傳了過來,道:“我!”

  一株大樹之後,緩步轉出來一個容色絕世的綠衣少女。

  黃榮吃了一驚,道:“張玉瑤!”

  張玉瑤道:“果然是你,你自己解了我點的穴道,還是他們幫你解的?”

  黃榮看她神情嚴肅,竟是對此事十分認真,心中暗道:“那黑衣老人傳了我九招掌法,只為了要我打你幾個耳光,他對我又有傳藝之情,豈可不遵他吩咐之言?如是咱們不再見面,那也罷了,料不到冤家路狹,你竟然自行找了上來。”

  他這裡心念輪轉,難作主意,忘了回答對方之言。

  張玉瑤久久不聞他回答之言,不禁心頭火起,怒聲喝道:“你這人外貌忠厚,內心奸詐,我非得好好的教訓你一頓不可!”

  嬌軀一側,閃過了高光,直欺黃榮身側,右手一揮,拍出一掌。

  左少白右掌疾推出,接下了一掌,說道:“姑娘來得很久了麼?”

  張玉瑤怒道:“滾開!”

  左手連續拍出了三掌,擋住左少白,右手纖指疾出,點向了黃榮。

  黃榮一吸氣,疾退五尺,心中自打圓場的忖道:“我如不和她動手,自然是不用打她的耳光了。”

  左少白看她出手的快速,心中不禁一動,暗道:“此女武功不弱,不可輕敵。”凝神封開三掌,借勢反擊,左拳右掌,各攻三招。

  張玉瑤原本未把左少白放在眼中,只是想把他迫退開去,收拾黃榮,卻不料攻出數招,不但未能把左少白迫退開去,反被左少白反擊之勢,迫退了數步,這才知道遇上了勁敵。秋波凝神,打量了左少白一陣,冷冷說道:“你的武功不錯啊!”

  左少白神態肅然的說道:“姑娘可是來了很久麼?”

  兩人心中各有所思,對答之間,格格不入。

  張玉瑤道:“我來了很久又怎麼樣?”

  左少白心中一跳,忖道:“她如聽去我身世之秘,宣揚於江湖之上,勢必要引起九大門派,和四門、三會、兩幫中人,聯合派出高手,追殺於我,而且那發動之勢,必然如排山倒海一般,盡出各門派中精銳高手。那時,我左少白縱然武功再強一些,只怕也是難以抵拒。這關係太過重大,如若真是被她聽去,只有殺她滅口了。”

  張玉瑤心中也在暗打主意道:“這三人中,似以此人武功最是高強,我如先行把他制服,餘下兩人不難收拾,然後再拷問三人,迫他們說出那苦行大師的真正下落。”

  只見高光一人,心無所念,但他卻信服左少白的武功,足以制服此女,用不著自己出手,只有從旁觀戰了。

  四人心中各有所思,一時間誰也沒有說話。

  雙方相持,沉默了一盞熱茶工夫之久,還是張玉瑤首先發難,定掌一招“迴風弱柳”,虛飄飄的拍向了左少白的前胸。

  左少白左掌推出一招“劃地為界”,一封張玉瑤的掌勢,右手卻疾快而出,扣向張玉瑤的右腕。

  他心中仍在猶豫,不知是否應該下毒手,傷她的性命,攻勢的招數,疾而不辣。

  張玉瑤一掄右腕,纖指疾速彈出,反向左少白的脈門擊去,一縷尖風,破空生嘯。

  左少白吃了一驚,道:“彈指神功!”

  他從那姬侗學習武功時,姬侗曾經詳為解說過天下各門各派的絕技,看她屈指一彈的潛力暗勁,不禁失聲叫出。左手疾急的攻出一招“飛瀑流泉”,一股暗勁,直湧過去,護住側面,右臂急急縮回,避開了一擊。

  張玉瑤彈出指力,和左少白那劈出的掌勢一接之間,雙方都不禁心頭震動,忖道:“此人不但招數奇妙,而且內力力強。”

  心中忖思,雙手卻展開了快攻,掌影交錯,攻勢凌厲絕倫。左少白一面封接張玉瑤的掌勢,一面藉機反擊,兩人各以快攻,搶制先機。

  不大工夫,已搏鬥了五十餘合,仍是個不勝不敗之屬。兩人口中不言,心裡卻是暗讚對方武功高強。又拆解數招,張玉瑤突然向後退出五尺,一翻腕,拔出肩上長劍,冷冷說道:“咱們拳掌上武功,難分上下,再打上一兩百招,只怕也是難分勝負。我沒有很多時間陪你,咱們比比劍術如何?”

  左少白心中暗道:“你這是自找苦吃!”口中說道:“當得奉陪。”“唰”的一聲,抽出長劍。

  張玉瑤左手一領劍訣,長劍“唰”的一聲點了出去,而且是直踏中宮進招,大背了用劍常規。

  左少白心中暗道:“此女狂傲的很,如若不給她一點苦多吃吃,只怕難挫她狂激之氣,今日這一戰不知要打到幾時了。”念頭一轉,長劍突然向上疾翻,直撩長劍。

  在他想來,張玉瑤勢非避開這一劍不可,哪知竟然大出意外,張玉瑤竟是不肯讓避,硬接一招。雙劍相觸,響起了一陣金鐵交鳴之聲,彼此都震的手腕一麻。

  左少白冷哼一聲,道:“好蠻的打法。”施開“大悲劍法”,遞招搶攻。

  張玉瑤怒道:“蠻又怎麼樣?”長劍疾變,灑出一片劍花兩人展開了一場惡戰。

  那張玉瑤劍招凌厲,招招都是殺手,劍尖指襲之處,無一不是要人性命的要害大穴。如是被她刺中一劍,不死也將落下個殘廢之身。

  她出劍之快,攻勢之銳,只看的黃榮、高光心頭震駭不已。

  左少白眼看對方出劍的快速,亦不禁暗暗驚心,忖道:“此女不知用的什麼劍法,攻勢竟如此犯惡?”趕快凝神運劍,依照姬侗所受,一招一式的施展開來,不論那張玉瑤劍法如何猛銳,始終不為所惑。

  張玉瑤一口氣刺出了三十六劍,但都為左少白輕描淡寫的化解開去,這才知道遇上了勁敵,芳心暗暗震驚。

  就這一緩氣的工夫,左少白手中劍勢,已乘虛而入,反守為攻,剎那間搶儘先機,把那張玉瑤圈入了一片劍光之中。

  張玉瑤雖然極力反攻,希望能衝出左少白的劍圈,但那“大悲劍法”玄妙無方,任她用盡了生平絕學,仍是無法破圈而出,不禁心中大急,雙目中淚珠兒滾滾而下。

  左少白看她忽然哭了起來,不禁一愕,收劍而退,道:“你哭什麼?”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4-2 10:49:38

九六

  張玉瑤怒聲喝道:“我心中恨你!”

  左少白道:“可是因為在下的劍術強過了你麼?”

  張玉瑤道:“你劍術高強,至多把我傷在劍下,我張玉瑤可不是怕死的人。”

  左少白道:“那你是為何而哭?”

  張玉瑤道:“我氣你當勝不勝,故意戲弄於我,誰要你給我手下留情了?”

  左少白凝神運劍,那是全照劍路施為,並無存有相戲之心,只聽得心頭茫然,搖搖頭說道:“在下並無故存相讓之意。”

  張玉瑤道:“你幾次都有傷我的機會,卻故意把劍勢偏開。”

  高光接道:“咱們大哥,乃是大英雄、大豪傑,豈肯傷你一個女流之輩,哼!對你手下留情,難道還不對麼?當真是不知好歹。”

  張玉瑤突然一晃肩頭,疾如閃電一般,欺到了高光身前,左手一揮,拍了過去。

  高光右手疾施一招“拒虎門外”封擋掌勢,卻不料張玉瑤掌勢到了中途,突然變了方向,高光封擋落空再想收回掌勢,已是晚了一步,只左臉一陣劇疼,竟被張玉瑤脆生生的打了一個耳括子。

  張玉瑤一擊得手,飄身而退,臉上淚痕猶在,卻又“嗤”的一笑,道:“教訓你,胡說八道。”

  高光被這一記耳光,打的怒火衝天,虎吼一聲,撲了過去,口中大聲喝道:“臭丫頭,老子給你拼了!”

  左少白早已看那張玉瑤的武功,實在強過高光甚多,而且手下又十分毒辣,高光疾撲而上,那是自找苦吃,急急一橫身子,擋住了高光,勸道:“三弟不可造次,為兄的給你報仇。”高光被左少白橫身一攔,只好退到一側。

  左少白長劍一抬,指著張玉瑤冷冷說道:“姑娘出手傷人,今日如不還個公道出來,那就別想走了。”

  張玉瑤眼珠轉了兩轉,道:“咱們拳腳未分勝敗,劍術上就算你強人一籌,咱們再來比比暗器如何?”

  左少白心中暗道:“我從師習技,從未學過暗器,但如不答允於她,豈不是向她示弱,如若答應下來,實無勝人的把握。”一時猶豫難決。

  張玉瑤似是已看出了左少白的心意,冷笑一聲,道:“你可是不敢比麼?”

  左少白劍眉聳動,冷冷說道:“怎麼一個比法?”

  張玉瑤道:“哼!比暗器你都不知道,當真是笨死了,那咱就來個文比吧!”

  左少白道:“何謂文比?”

  張玉瑤道:“文比最是簡單不過,咱們站在相距一丈五尺之處,一人發出暗器,一人躲避,以十件為限,如誰被擊中,就算誰輸,如是武比,咱們就各憑手法,不加限制,看看是哪一個先被打中?但你如是心中害怕,那就不用比了。”

  左少白道:“在下雖未習過暗器,但亦將捨命奉陪,不過……”

  張玉瑤道:“不過什麼?”

  左少白道:“在下身上未帶暗器,如何一個比法呢?”

  張玉瑤盈盈一笑,道:“不要緊,我借給你。”

  探手從腰間袋中,摸出了一把銀蓮子,數了十顆,遞將過去,說道:“這銀蓮子,乃暗器最容易用的一種,只要你腕力強大,認得準,就可以了。”

  左少白手中沒有暗器,只好伸手接過,心中暗自好笑,道:“哪有這等比法?把自己暗器借給別人應用。”

  只聽張玉瑤道:“你既然沒有練過暗器,那就讓你先行出手吧。”

  左少白道:“在下堂堂男子漢,豈肯要姑娘相讓?”

  張玉瑤笑道:“我如先出手,你就沒有還手的機會了。”

  左少白搖頭,道:“就算我傷在你的手中,也不能要你來讓我。”

  張玉瑤道:“好吧!你既堅持不肯要我相讓,那咱們就打個賭吧,誰勝了,誰先出手。”

  左少白心道:這倒公平,當下說道:“賭什麼?”

  張玉瑤道:“題目由你來出?”

  左少白想了一想,道:“由姑娘出吧!”

  張玉瑤道:“我出題目可以,但卻不許反對,我怎麼出,咱們就怎麼賭。”

  左少白皺皺眉頭,道:“好吧!由得姑娘就是。”

  張玉瑤舉手理理鬢邊散發,嬌聲笑道:“你猜猜我幾歲了?”

  左少白怔了一怔,忖道:“這等打賭之法,你豈不是贏定了麼?”但事前已經承諾,不好反對,只好仔細的打量一陣,道:“在下看姑娘一十八歲。”

  張玉瑤“嗤”的一笑,道:“你猜猜看,你猜中了沒有?”

  左少白道:“自然是猜不中了,縱是在下猜中了,姑娘不肯承認,也是枉然。”

  張玉瑤微微一笑,道:“你猜的一點不錯,該你先出手了。”

  緩步退到一丈開外,接道:“好啦!你打吧!”

  左少白右手握了兩個銀蓮子,道:“姑娘小心了!”右手一抖。兩顆蓮子破空而去。

  §第十八章 神秘女劍主

  他雖然沒有習練過暗器,但腕力強勁,兩顆銀蓮子劃空生嘯,分向張玉瑤雙肩“井穴”打去。

  哪知銀蓮子剛剛出手,張玉瑤人已閃避開去,輕輕鬆鬆,若無其事,竟似先已知道左少白打的位置一樣。

  左少白一皺眉頭,揚腕又打出兩顆銀蓮子。

  張玉瑤嬌聲笑道:“你這樣的打法不行。”笑喝聲中,人已閃避開去。

  左少白心中一動,右手取了三顆銀蓮子,一抬腕,兩顆先行出打出,待那張玉瑤閃避開去,第三顆緊隨著打了出去。

  張玉瑤道:“這一下有了進步。”身軀連閃,避開了三顆銀蓮子,接道:“時不我與,你已經打出了七顆,這三顆你如打我不到,這一陣暗器比賽,你就輸定了。”

  左少白心中暗道:我每次一抬手,剛剛發出銀蓮子,她就先避開去,似是早已料定了我打出的方位,自然是打她不著,看來這一陣比賽暗器,勢非落敗不可。

  只聽張玉瑤格格笑道:“要不要我教你打法?”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4-2 10:49:47

九七

  左少白生性高傲,冷冷說道:“不勞姑娘費心,在下縱然打不中姑娘,姑娘也未必就能打得中在下。”右腕一振,三顆銀蓮子品字形一齊飛出去。

  張玉瑤施出鐵板橋工夫,仰身向後一臥,三顆銀蓮子掠面飛過。

  左少白十顆銀蓮子全部出手,連對方的衣袂也未沾上一下,心中暗道:“看來暗器手法,也是一門武功,日後非得下點功夫不可。”

  張玉瑤一鋌而起,嫣然一笑,道:“小心了,現在該我打啦!”

  左少白抱臂一站,道:“姑娘儘管出手。”暗中提氣全神戒備。

  張玉瑤兩道清澈的星目中,神光流轉,打量了左少白一陣,說道:“我的暗器手法,雖然不敢說獨步武林,但能夠和我頡頏的高手,實在不多,如是被我打中,敗在我的手上,實不算什麼奇怪的事。”

  左少白心中暗道:她在未出手之前,先來這幾句攻心之言,使我先自亂了章法,當下說道:“姑娘儘管出手。”

  張玉瑤突然一抖玉腕,道:“當心。”兩點星芒,一閃而至。

  左少白看暗器來路,心中暗道:“這又何足為奇?”身子橫向旁側一閃,避讓開去。

  張玉瑤道:“這一招叫‘二仙開道’,最是容易閃避,下面這一招叫‘三元聯第’,比起剛才那‘二仙開道’,困難多了。”喝聲未完,三點寒芒,已破空飛到。

  左少白看那飛來三點寒芒,似是籠罩了很大的地方,急提真氣,橫裡向分側一躍,飛出了六七尺遠,才算讓開。

  哪知腳根尚未站穩,突然一道破突嘯風,急急飛到。左少白吃了一驚,來不及抬頭尋望,只憑雙耳聽風辨位,急急向左讓去。

  豈知這左移之勢,有如故意往暗器之上撞去一般,剛剛停下身子,正好有一顆銀蓮子急擊而到,匆忙之中,急急把頭一偏,銀蓮子挾著一股疾風,掠耳飛過。

  耳際間響起了張玉瑤嬌笑之聲,道:“這是最後三顆銀蓮子了,最是難以閃避,你如能讓得開去,這一陣暗器之賽,咱們算也成了一次不分勝敗之局。”

  左少白暗道:“但得如此。”抬目凝神望去。

  張玉瑤似是有意讓他瞧到一般,緩緩一揚手,三顆銀蓮子一線飛來。

  左少白心中暗笑道:看來這最後一次,也最好閃避的了。

  心中念頭還未轉完,突然間奇事橫生。

  只見那一線飛來的銀蓮子,最後一顆突然加快,疾衝而上,插上了前面的一顆,勁勢不衰,又自撞上最前一顆。

  三顆銀蓮子連環撞擊之下,橫散而飛,左少白只瞧的心頭震動,暗道:“這等手法,當真是奇奧的很。”

  但覺三顆銀蓮子,撞擊之後,速度一齊加快,一閃而至。

  左少白急急向右側閃去,但仍然晚了一步,一顆銀蓮子正打在肩頭之上。

  張玉瑤微微一笑,緩步走了過來,道:“拳腳上咱們未分勝負,劍術上你卻勝我一籌,暗器我又勝過了你,兵刃、暗器,各勝了一陣,拳掌平分秋色,這是一樁很公平的比賽啊!”

  左少白左肩頭上,雖然被銀蓮子擊中,但只有一點些微的疼痛,他最放心不下的還是恐怕她聽出了自己的身世。

  十三年前亡命的情景,在他那童稚的心靈之中,烙下了一片難忘的悲痛、仇恨。這痛苦的烙痕,與日俱增,隨年齡的增長,更覺鮮明。

  他明白,一旦把身世、姓名傳揚開去,立時將震動整個江湖,九派、四門、三會、兩大幫、將聯成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派出高手追殺於他,那將攪亂了整個武林,使他無法查訪白鶴堡何以會和整個武林結仇的真相。

  這念頭在他心頭轉了幾百轉,仍然是感覺到茲事體大,不能夠置之不理,如若眼前的美麗姑娘,當真的聽去了他的身世,說不得,只有殺之滅口一途了。

  他抬頭打量了張玉瑤,嚴肅的說道:“姑娘!在下想問姑娘一件事,還望姑娘據實回答。”

  張玉瑤看他神色肅然,不禁一怔,道:“什麼事?”

  左少白道:“姑娘可知在下的姓名麼?”

  張玉瑤搖搖頭,道:“不知道,你是什麼人?”

  左少白鬆了一口氣,道:“這就是了,姑娘請便吧!”

  張玉瑤心中暗道:“這人有些不對,忽而緊張,忽而輕鬆定然有什麼毛病,哼!他想嚇唬我,我也得嚇唬他一下才成。”

  她自幼在嬌寵慣養中長大,任性異常,不論什麼事,想到就做。當下也把臉色一拉,道:“喂!你知道我是誰麼?”

  左少白從黃榮口中,得到了她的姓名,說道:“姑娘姓張閨諱玉瑤,對麼?”

  張玉瑤大眼睛眨動了一動,突然怒道:“這張玉瑤也是你叫的麼?”

  左少白不願和她鬥口,一抱拳,道:“好!就算在下叫錯了,這廂陪禮就是。”急急轉身,大步而去。

  黃榮、高光眼看左少白大步走去,立時急急的追了上去,三人快步急行,眨眼間消失在林木中。

  張玉瑤望著左少白的背影,逐漸消失,突覺一股無名怒火,直冒上來,忍不住罵道:“哼!誰要你陪禮了?你們討厭我,我非教訓你們一頓不可!”瞄了三人去向,大步追了過去。

  左少白等三人,出得密林之後,立施展輕身提縱工夫,疾行急走。

  此刻,三人已成這一帶武林人物追尋的目標,心知只要行蹤暴現,追蹤的武林高手,立時將蜂湧而至,是以,單選荒僻的小徑行去,一口氣跑出了十餘里路,瞥見一座荒涼的小廟,矗立在夜色之中。

  黃榮低聲說道:“這地方十分荒涼,一眼不見人家,咱們暫時到廟中休息一下,商量一個掩蔽行蹤之計。”

  左少白亦覺著這等躲躲閃閃,終非長久之局,當下說道:“不錯!小兄亦有此感。”當下進入廟中。

  這是一座荒涼的小廟,總共不過兩間房子大小,三人行到神案前面一齊坐了下來,黃榮為人謹慎小心,閃出廟外,默查來路,不見有人追蹤,才重回神案前面,低聲說道:“眼見這岳陽附近形勢十分混亂,那‘仇恨之劍’,有如見首不見尾的神龍,而且出手毒辣,遇著必死,顯非江湖上一般個人恩怨的仇恨可比,其用心之毒,範圍之廣,似是要和整個武林作對。”

  高光接道:“不錯啊!那人定然是一位初出江湖的人物,想在武林之中闖出萬兒,故爾出道之後,故作驚人舉動,創出‘仇恨之劍’。”

  黃榮接道:“如是他想闖名立萬,辦法何止一端,豈會這等大肆濫殺,先結下無數仇人?”

  高光道:“是啊!二哥這一提,我也覺著不對了。”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4-2 10:49:55

九八

  左少白突然站了起來,不停的來回走動,口中喃喃自語道:“難道這世上還有一個人物和我左少白一般的遭遇不成,背負了滿身的血仇、怨恨。”

  突聞得一陣馬蹄奔行之聲,遙遙傳了過來。

  左少白陡然一驚,低聲說道:“有人來了。”

  黃榮一躍而起,閃出廟門,心中暗自嘀咕道:“莫要又是那張玉瑤追了過來?”

  凝目望去,正南方隱現出一團黑影,疾快的奔了過來,看樣子,似是直對這座小廟而來。

  心中正在驚愕,突聞正東、正北,又響起了馬蹄之聲。這一陣蹄聲繚亂,約略估計,至少在五匹快馬以上。但聞蹄聲漸近,似是都對著這座小廟馳來。

  黃榮急退而入,低聲說道:“三匹快馬,都似奔此小廟。”

  高光道:“定是那姓張的丫頭,敗在大哥手下,心中不服約來人手,追蹤而至,如是不願和她動手,咱們就快些離開。”

  黃榮道:“來不及了。”

  但聞蹄聲得得,已到了廟外。

  左少白回首一瞥身後神案,低聲說道:“先躲入神案下面再說。”三人伏身一閃,避入神案下面。

  就在三個剛剛藏好身子時,兩匹快馬已到廟前,兩個全身黑衣人,齊齊躍下馬背,並肩進入廟中。

  只聽左面一人說道:“十一郎,你可勘查這附近情勢了麼?”

  右面一個黑衣人笑道:“小弟費了一日功夫,才尋到了這樣一座隱秘的荒廟,四週五裡內沒有人家。”

  左面那黑衣人道:“好!咱們先動手把這座荒廟打掃一下。”

  那被稱十一郎的笑道:“不敢勞動九哥,小弟早已打掃過了。”

  “嚓”的一聲;晃燃了火摺子,燃起神案上的火燭。

  敢情那神案上早已放好了四隻粗如兒臂的火燭,左少白等入廟後未曾留心,竟是沒有發現。燭火融融,登時照亮了這座荒涼的小廟。

  左少白等三人,屏息凝神,縮藏在神案下面一角,幸喜那神案下,和案後奉神巨像通接,地方甚大,足可供三人藏身。

  只聽十一郎笑道:“咱們這番舉動,已然引起了整個武林同道的注目,據聞四門、三會、兩大幫和九大門派,都已有了反應,遣派人手,趕來此地,這訊息不知是真是假?”

  那被稱九哥的黑衣大漢說道:“好像是有此傳說,今夜劍主召集咱們聚會於此,想必是有重大事故……”話未說完,廟門外又走進來兩個黑衣大漢。

  這些人衣著相同,全是一色的黑色勁裝,背上插著長劍,左腰間掛著一個很大的革囊,也不知裡面放的何物?

  十一郎回顧兩人一眼道:“四哥,五哥。”

  兩個黑衣大漢齊聲大笑道:“十一弟一直追隨在劍主身側,可知這番召集咱們兄弟,有什麼重大事故麼?”

  十一郎笑道:“劍主為人,諸位兄弟無不知曉,縱然真有什麼大事,也不會先對小弟說明。”只聽蹄聲得得而來,又是四個黑衣大漢,魚貫而入。

  左少白心中忖道:這些人一般裝著,舉止神秘,每人似是都有著一身出類拔萃的武功,不知是何來路?那被稱劍主的又是何等人物?

  心念轉動之間,又是兩匹快馬到了廟前,一個黑衣少年急步而入,沉聲說道:“劍主駕到,諸位兄長接駕。”

  左少白暗中一數那黑衣大漢,連同最後進來的那黑衣少年,共有九人。

  但見室中雲集的黑衣大漢,迅速的排成一列橫隊,肅然而立,抱拳過頭,齊聲說道:“恭迎劍主大駕。”

  左少白凝望去,只見一個黑衣黑裙、腰中繫著紅色帶子的女子,緩步走了進來。

  她臉上帶著副特製的面罩,形狀十分古怪,一瞥而過,左少白竟是未瞧清楚那面罩詳細形態。

  那黑衣女子身後,緊隨著兩個十七八歲的婢女,全身青衣,背插長劍,倒是長的眉清目秀,嬌美動人。

  只見那黑衣女子一揮帶著黑色手套的右手,說道:“不用多禮了!”聲音甜脆,十分悅耳。

  列隊而立的黑衣大漢,應了一聲,垂下雙手,恭恭敬敬,站在兩側,似乎對那女人,有著無比的敬畏。

  只見那被稱劍主的黑衣女子,行到了神案前面,停下嬌軀,回顧了九個黑衣人一眼,道:“大郎、二郎、三郎,此刻還未趕到這裡,定然遇了什麼阻礙……”目光一轉,望著那隨行而來黑衣少年,接道:“十二郎,你可通知他們了?”

  十二郎道:“屬從通知過了。”

  那黑衣女子冷漠的說道:“既然他們誤了時間,我們不再等他們了。”

  那列隊而立的黑衣大漢,突然一齊躬身抱拳,左列為首一人當先說道:“四郎報事,屬從在五日之內,連用三支‘仇恨之劍’,傷了三位武林人物?”

  黑衣劍主道:“你可知曉他們的身份?”

  四郎道:“一個少林俗家弟子,兩個是福壽堡中之人?”

  黑衣劍主道:“他們可都是當場死去了麼?”

  四郎說道:“除了那少林俗家弟子之外,其餘兩人屬從眼看之下死去。”

  黑衣劍主一揮手,道:“很好!迎春記他一功。”

  站在那黑衣女子左側美婢,應了一聲,拿出一本小冊,用黛筆在小冊上劃了一下。

  只聽依序接道:“六郎報事,屬從在五日之內,用出一隻‘仇恨之劍’,殺死了七星會中一位舵主。”

  黑衣劍主道:“無功無過。”

  六郎、七郎,連續報了下去,各是無功無過之局,九郎在五日之內,連殺七個武林高手,居功最高,連記了三個大功。

  十一郎、十二郎負有傳號劍主之命,沒有功過可記,只有十郎呆若木雞的站在一側,垂首閉目,默不作聲。

  黑衣劍主輕輕咳了一聲,道:“十郎,你怎麼不說話呢?”

  十郎抱拳過頂,沉聲說道:“十郎乏善可陳,五日內未傷得一個武林人物,故爾不知從何報起。”

  黑衣劍主道:“事分功過,定有賞罰,你可知你犯什麼罪麼?”

  十郎道:“屬從知道,但憑劍主責罰。”

  黑衣劍主嘆道:“理應斬去一指,姑念初犯,記罰一次,日後將功折罪。”

  十郎道:“劍主恩典,屬從感恩不盡!”

  突聞一陣急促的步履之聲,直向廟中奔來,兩個青衣美婢,警覺異常,左掌一揮,熄去了案上燭火,右手已抽出肩上長劍。

  九個黑衣劍士,迅速的散佈開去,布成了嚴密的合擊劍陣,來人只要進入廟中,立時將受到四面八方的長劍合擊。左少白聽聲辨位,發覺那黑衣劍主一直靜靜的站著未動。只見一條黑色人影,疾如閃電般竄入了廟中。

  隱藏門後的八、九郎,當先發難,長劍閃起兩道寒虹,刺了過去。來人身子矯健,手中長劍一轉,“噹噹”兩聲,竟把兩把長劍一齊封開。

  交手一招,忽那黑衣劍主喝道:“住手,自己人!”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4-2 10:50:05

九九

  事實上,不用那黑衣劍主喝叫,隱身廟中的黑衣劍士,已然瞧清楚了來人,長劍早已收勢不發。十一郎轉聲喝道:“來的可是三哥麼?”

  來人應道:“正是小兄,劍主大駕到了麼?”

  黑衣劍主接道:“本座在此。”

  來人右腕一翻,長劍入鞘,道:“三郎報事……”

  黑衣劍主接道:“何以不守約命?”

  三郎道:“屬從如約而來,但途中聞得一則驚人消息,故爾延誤了時間,還望劍主恕罪!”

  黑衣劍主道:“什麼驚人消息?”

  三郎道:“屬從等暗中跟蹤幾位武林人物,原想俟機下手,卻不料從他們口中聽到,當代少林掌門方丈已經悄然到了南嶽。”

  黑衣劍主似是受了很大的震動,口中“啊”了一聲。接道:“還有什麼人?”

  三郎道:“峨嵋、崆峒、武當三大門派的掌門人同時趕往南嶽,和那少林派的掌門人聚晤,不知為了何事?”

  黑衣劍主冷笑一聲,道:“他們頂著正大門派的帽子,但所作所為,卻是見不得天日的事……”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大郎、二郎呢?”

  三郎應道:“兩位兄弟已經易裝趕往南嶽,屬從特地趕來稟告劍主。恭請示下。”

  黑衣劍主沉吟了一陣,道:“很好,如能殺得四大門派之中,任何一派掌門人,必將轟動江湖,那是強過殺他十個百個門下弟子,你們立時動身,易裝趕往南嶽,沿途之上,暫時不許擅用‘仇恨之劍’,以免打草驚蛇,使他們有所警覺。”

  分列兩側的黑衣劍士,齊齊應了一聲,奔出廟外,但聞蹄聲得得。逐漸遠去。

  這時,荒涼的廟堂上,尚餘下黑衣劍主和兩個青衣侍婢

  只聽那黑衣劍主柔聲說道:“迎春,你出去瞧瞧他們,可都走遠了麼?”聲音柔和,和適才那冷漠之音大不相同。

  左側那青衣少女婢應了一聲,奔出店外,片刻之後,重又返回廟中,嬌聲說道:“啟稟姑娘,十位劍士都已走的蹤影不見。”

  黑衣劍主長長嘆息了一串,道:“那很好,咱們也該動身了!”

  迎春道:“小婢有事請示姑娘。”

  黑衣劍主道:“什麼事?”

  迎春道:“小婢掌管這記功簿上,大郎、九郎,都已各記九功,再有一功,就滿了姑娘答允賜賞之諾。姑娘一向言出法隨,十二劍士馴若羔羊,如若到時姑娘賜賞之諾不能兌現,只怕以後難以再使十二劍士俯首聽命。”

  左少白等隱藏在神案之下,無法看清那黑衣劍主的舉動但隱隱間,感覺到那黑衣劍主,似是遇上了極大的難題。心中暗道:“這有什麼為難的,古往今來,有罰必然有賞,你既然定下了森嚴的罰規,自是也該有重賞才是,似這般吝賞嚴罰,豈是收絡人心之道?”

  但聞那黑衣劍主說道:“那已記有九功的只有大郎、九郎兩人麼?”

  迎春道:“記有九功雖只有大郎、九郎兩人,但二郎、三郎,已然各有八功,這兩人急起直追,大有後來居上之勢。”

  黑衣劍主幽幽嘆息一聲,道:“但望這次南嶽之行,大郎、九郎傷亡在四大門派事門人的手中,我也可以免去這些煩惱了。”

  迎春道:“十二劍士個個武功高強,大郎、九郎,尤為突出,二郎、三郎僅次兩人,如是這四人有了什麼三長兩短,只怕再難找得替補之人。”

  只聽右側一個青衣小婢道:“小婢和迎春姐的看法不同;我認為那十郎深藏不露,表面上處處落人之後,實則是身負絕技,但因身受我等箝制,只好忍氣吞聲,如若論及十二劍士的武功、心機,此人當首列第一!”

  迎春道:“那十郎自隨姑娘出道以來,未立寸功,也還罷了,兩次面臨到受罰邊緣,如不是姑娘仁慈,把刑罰改作記罰,此刻,他早已被斬落了幾個手指,如是他果真的身懷絕技,難道連這等斷指的事,也不放在心上麼?”

  右邊那青衣小婢笑道:“姐姐說的雖是道理,但只能用來衡量平常的人,如是用此衡度十郎,那就有些差之毫釐,謬之千里之誤。”

  黑衣劍主突然接口說道:“吟秋,咱們三人,名雖主婢,事實上卻是情同骨肉,你說那十郎身懷絕技,深藏不露,是有感而發?還是確有所宗?”

  吟秋道:“小婢如是沒有一點蛛絲馬跡,豈敢這般暢所欲言。”

  黑衣劍主道:“既有所見,何不說出來,咱們大家研討一番,也許能夠找出些眉目出來。”

  吟秋道:“四日之前,小婢奉命到那福壽堡中,探查堡中動靜,十郎和小婢同行之事,姑娘還記得麼?”

  黑衣劍主道:“不錯,我要你易容前往,最好能設法混入堡中。”

  吟秋道:“小婢在那福壽堡中,偷得一套衣服,準備扮作堡中侍婢,混入堡中內室,一則可探聽消息,二則亦可藉機會鬧它個神鬼不安,使那已經混亂的福壽堡,更加混亂。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黑衣劍主接道:“這和十郎何干?”

  吟秋道:“十郎偷得一套堡丁衣著,和小婢一齊混入了堡中,入堡之時,那十郎突然對小婢說道:如是遇上突襲圍攻,力難拒敵之時,請往西北方向逃逸。”

  迎春道:“這也不見得有何驚人之處。”

  吟秋道:“姐姐稍安勿躁,小妹還有下情……”

  輕輕嘆息一聲,接道:“姑娘傳授的易容之術,確是當代武林中,首屈一指,小婢自信改扮得十分小心,卻不料那福壽堡兩個老奸巨猾的堡主,竟然顧及細微,連家丁奴婢們。亦有著特定的暗號,在小婢混入內室時,被一位女人發覺……”

  迎春接道:“以妹妹武功而言,出手殺害一個女子,豈不是易如折枝、翻掌,為什麼不把她殺掉呢?”

  吟秋道:“姐姐不要把敵人估計的太低,也莫把小妹看的太高了。我已覺出身份洩露,立時就出手攻去,希望能擊傷她。哪知那丫頭竟也是一身武功,我一擊未中,知道遇上了扎手人物,一揚手,打出了把淬毒飛針,緊隨著疾掠而上,小婢和那丫頭動手打了五六個照面,仍是未分勝敗,那丫頭大概是自知無望勝過小婢,索性大叫起來。這一來,立刻驚動了前宅中的堡奴,十幾個人仗兵器蜂擁而上,把小婢圍在中間,看樣子頗有活擒小婢之心。”

  黑衣劍主道:“可是那十郎救了你?”

  吟秋道:“不錯,小婢正陷危境時,十郎卻突然出現,不見如何施展,十幾個重重包圍小婢的大漢,登時摔倒一半,小婢才得從容破圍而出。”

  黑衣劍主道:“有這等事?”

  吟秋道:“當時十郎已改扮了裝束,但小婢卻是確已認出是他。”

  迎春道:“事後你可曾問了他麼?”

  吟秋道:“問過了,但他卻不肯承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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