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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棠眠] 心肝肉 (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1 08:15:53     標題: [棠眠] 心肝肉 (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大頭寶珠 於 2019-4-3 00:44 編輯

心肝肉 作者:棠眠

內容簡介】:

一朝穿越,阮沁陽成了鎮江侯府的掌上明珠,父母偏疼,兄弟友愛。

阮沁陽開開心心長大,直到某一天,腦子裏面多了些莫名其妙的記憶。

把她當寶貝的哥哥不是親生的?會因為別的女人把鎮江侯府折騰的家破人亡,還因為她跟那個女人長得幾分相似,折騰得死去又活來。

阮沁陽:啥子東西?????

PS:
1,非正劇,架空,勿考據
2,“哥”就是上下都可
3,番外四穿成弄死男主白月光的惡毒女配可當獨立故事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1 08:16:17

第01章 夢境

      橙紅似火的石榴花開滿枝頭,雲雀藏在茂密枝葉中,時不時探頭張開鳥喙吱吱鳴叫。
  
  晨間的霧靄觸到東方升起的金光逐漸消散,養在夾竹桃下的幾尾胖錦鯉,懶懶散散地在青缸遊動。
  
  “姑娘還沒醒?”青葵端著銅盆,跟守門海棠對了眼,輕聲問道。
  
  “還沒呢。這幾日不曉得怎麼了,夢多覺少,夜裏要驚醒好幾遭,要比平日多睡一個時辰,才睡得足。”
  
  海棠憂心地皺眉,“姑娘又不肯看大夫,白日都恍惚了好幾次了。”
  
  “若是大爺在就好了,姑娘這般我們連個告狀的人都找不到。”
  
  自從侯夫人去了之後,侯爺對姑娘越來越嬌慣,能制住她們姑娘的也就只有侯府大少爺,她們姑娘的親大哥。
  
  “幸好大爺快回來了。”
  
  青葵慶幸地道,等到大爺凱旋,她們姑娘能有大爺看著,才叫人放心。
  
  正說著,屋內的琉璃串珠叮叮咚咚,兩人話頓了頓,青葵小心地推開了門,就見她們姑娘手裏捧著杯子,坐在床榻上發呆。
  
  看來醒來有片刻了。
  
  “姑娘怎麼起來也不出個聲,可是又赤腳取水喝了?”
  
  青葵掃了眼塌下擺得整整齊齊的鞋子,忍不住繼續念叨,“雖然已經五月間了,但姑娘的腳又不是石頭做的,不穿鞋亂走,著涼了怎麼辦,而且這水雖然卯時才換過,但還是有點涼了,大清早空著腹,喝壞了肚子……”
  
  “青葵你怎麼跟個老嬤嬤似的。”
  
  阮沁陽捂著嘴打了個哈欠,原本正呆著呢,被青葵那麼一通念叨,人倒是清醒了。
  
  水杯擱在床邊的梨花小幾,阮沁陽攏了攏頭發,一摸她的發帶又不見滑到了什麼地方。
  
  在古代最麻煩的就是她這一頭長發,盤著髻她覺得梗腦袋,睡不著覺,但放著不管她睡姿再好,也能弄得一團糟。
  
  想了個拿發帶束著的辦法,基本每天早上又找不到發帶去了哪。
  
  青葵翻開了錦衾,在角落找到了那根雪裏金遍地錦的發帶。
  
  “姑娘你這是頭發養的太好,滑得存不住物,才發帶用一根找不到一根。”
  
  青葵邊說,手在阮沁陽的頭發上抓了下,拿著發帶轉了個花樣編了上去。
  
  “不過這根可不能弄丟了,是大爺送的,要是找不到了,姑娘到時候見了大爺,又要想法子撒嬌,不叫大爺生氣。”
  
  青葵說著,大概是想起了自家姑娘無賴撒嬌的樣子,嘴邊忍不住噙了笑。
  
  阮沁陽原本懶洋洋地半趴著,聽到青葵提起阮晉崤下意識一楞。
  
  這一楞,夢裏的細節湧入腦海,阮沁陽頭就開始疼了起來。
  
  這到底叫什麼事啊!
  
  “姑娘!”
  
  轉個頭取衣服的功夫,青葵回頭就見阮沁陽下了床,而且又沒踩鞋,氣呼呼地鼓起了腮幫子。
  
  “涼一點好,好叫我清醒清醒。”
  
  過了谷雨地上的貍子毛地毯就撤下了,如今地上就鋪了層棉紗的短絨毯子,阮沁陽白嫩的腳踩上去,沒一會連玉潤的腳趾都泛起了淡淡粉。
  
  那顏色瞧著比地毯上的鳳仙粉還要討喜。
  
  看著越好看,就叫人越舍不得凍著。
  
  青葵不急著指揮小丫頭找衣服,快步撿了鞋叫阮沁陽換上。
  
  “等到大爺回來,奴婢定要跟大爺告姑娘的狀。”
  
  這短短的一會功夫,青葵就提了兩次阮晉崤,阮沁陽按了按太陽穴:“就不能別提他。”
  
  她腦子裏還殘留著夢境裏面的恐懼,說話的語氣自然也帶出來了些。
  
  姑娘清越悅耳的嗓音裏面的不喜明明白白,青葵呆了下,她們姑娘不是跟大爺的關系最好了,這又是那兒不舒坦了。
  
  “姑娘可是著夢魘住了,之前不是還天天問大爺多久能回。”
  
  說起來,這幾日姑娘都不怎麼喜歡她們提大爺,而今天這次情緒格外的明顯。
  
  阮沁陽搖了搖頭,不想多說。
  
  她如果說她因為幾個夢,打算跟她從小感情好的大哥拉開距離,別說這些丫鬟,估計她爹都要懷疑地去找道士給她驅魔。
  
  想到這些,阮沁陽的腳指頭糾成一團,忍不住重復了一遍,這叫怎麼一回事!
  
  /
  
  噩夢她是從四日前開始做的。
  
  第一次夢見她從小一起長大的大哥不是她的大哥,還會在痛失所愛的情況下,報復鎮江侯府,讓阮家家破人亡……雖然夢境真實,她也只是嚇了一會,就拋開沒放在心上。
  
  到了第二回,夢境更真實具體,她夢到了她回到現代,打開了一本書,從頭到尾讀完。
  
  而讀完的這個故事就是以她大哥阮晉崤為主角的故事,她恍惚了半日。
  
  再到今日,種種跡象表明,要不是老天耍她,那就是老天爺給了她穿越女的金手指。
  
  她本來以為自己是純粹的穿到了古代,但從夢境看來,她像是穿進了一本書裏。
  
  在夢裏面,跟她一起長大,她認為是她嫡親大哥的阮晉崤是皇上白月光所生,因為皇上怕把人放在宮中護不住,就把人放在了侯府,讓鎮江侯代為照顧。
  
  她一直覺得她爹跟她大哥相處的感覺奇怪,並不像是父子,以前還以為是因為阮晉崤是嫡長子,鎮江侯府未來要交給他,才待他格外不同。
  
  現在看來純粹是因為君臣有別。
  
  阮沁陽幽幽嘆了口氣,拖做夢看書的福,她到現在才知道她還有個同父異母的姐妹。
  
  這姐妹就是這本書的女主。
  
  故事是從女主發現自己的身世,知道自己是鎮江侯的私生女開始。
  
  女主母親去世,到侯府尋親,路上遇到了阮晉崤,兩人一見鐘情。
  
  後面發現兩人是同父兄妹,只能收斂了感情,直到阮晉崤的身世真相大白。
  
  故事到這裏有情人終成眷屬就沒事了,但可惜多了她這個惡毒女配,在夢裏面她接受不了父親有私生女,一直用惡毒手段欺負女主。
  
  後面知道女主可能為後,嫉妒爆發,直接把女主給弄死了。
  
  阮晉崤看到女主屍體,見到女主被折磨的渾身是傷,暴怒之下毀了鎮江侯府,而她這個惡毒女配,因為跟女主長得有幾分相似,就被阮晉崤囚禁了起來。
  
  回想到夢中她被阮晉崤做到流產,小產沒多久又被上到懷孕,阮沁陽就忍不住渾身打顫。
  
  也不知道這個夢是怎麼回事,很多劇情都像是一筆帶過,她做夢就像是局外人一樣。
  
  但是到了她被阮晉崤囚禁那段,一切都變得真實起來,光回憶起,她就覺得小腹揪心的疼。
  
  要是這段沒那麼真實,就算把這夢當回事,她對阮晉崤也不會像是現在那麼排斥。
  
  但就是這段太過真實,她光聽到阮晉崤的名字就頭疼。
  
  她在這具軀體三歲時穿到這個時代,到現在她快滿十六,在這個時代生活了十三年。
  
  她叫了阮晉崤十三年的大哥,那個夢就算是真實的,那也應該沒她穿書之前的原劇情。
  
  除非是她大哥被人穿了,要不然她不認為他會像是夢中那樣對待她。
  
  再者,她完全就不可能因為嫉妒去弄死一個人。
  
  她不擔心事情會發展成夢中那麼瘋狂的地步,只是……阮沁陽默默捂住了自己的小腹,她大概要因為這幾天的夢嚇得以後不敢有性生活了。
  
  /
  
  “姑娘,今天想穿哪一身?”
  
  這幾天才送進了不少新衣裳,青葵瞧哪件都好看,猶豫不決,幹脆讓小丫頭擡著衣裳讓阮沁陽選。
  
  阮沁陽雖然頭疼夢裏頭沒邏輯的劇情故事,但看到漂亮衣裳憂愁就消散了許多,細細打量了一遍,點了蓮紋的對襟:“就這套錦葵紅的。”
  
  “奴婢也瞧這件襯姑娘的膚色。”
  
  海棠整理物件,明顯之前沒聽到阮沁陽說不要提起大爺,湊趣道:“奴婢記得,大爺誇過姑娘穿這個色好看,而且大爺也喜歡穿這個色。”
  
  “海棠!”青葵記著主子的話,瞪了海棠一眼。
  
  海棠莫名其妙,突然想到了什麼,笑瞇瞇地改口道:“是我說錯了,姑娘穿什麼色大爺都誇來著。”
  
  曉得一時改不了丫鬟們不時時刻刻提阮晉崤的習慣,這回阮沁陽懶得說什麼了,捧著臉趴在桌上,比起青葵她們,她更在意的是怎麼應付阮晉崤。
  
  在夢境裏面,原劇情她跟阮晉崤應該交情淡淡。
  
  但實際上,她這具身體的主人三歲的時候落水夭折,靈魂換了她之後,她就很依賴把她從水裏救起的阮晉崤。
  
  在她看來因為阮晉崤是家中長子的關系,鎮江侯跟侯夫人對他的要求都很高,不像是對她這個女兒那麼放松,那麼寵著。
  
  她那時候哪知道是因為阮晉崤是天家子的原因,心疼大哥,她爹不高興,她都纏著阮晉崤一起玩。
  
  還有衣服顏色,阮晉崤喜暗沈簡單的顏色,她瞧著太陰沈,覺得暗色穿多了,人的性格都要跟著陰沈,非逼著阮晉崤穿紅色。
  
  為了能說動他,她也把自己的衣櫃換成了一片紅。
  
  她雖然沒說把阮晉崤當崽養大,但也差不離多少了,這樣的感情,還真難拉開距離。
  
  不過想到如果夢中一切都是真的,阮晉崤回來會帶回他的真命天女,阮沁陽想了想覺得也不必太憂心。
  
  都說有了媳婦忘了娘,大約到時候不用她主動想辦法拉開距離,阮晉崤就忘了她這個妹妹。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1 08:16:36

第02章 歸府

  “二姐,你今天終于早起了。”
  
  踏入門檻前,阮晉硯整了整身上衣服,讓團花紋的錦緞袍子在自己的圓肚子上看起來更加妥帖,才皺著眉朝阮沁陽道。
  
  這番舉動四五十歲的中年人做,叫人找不到錯處,但一個四五的小孩板著臉裝大人,屋里的丫頭們都抿著嘴,怕笑出聲。
  
  連做了几日夢,就像是過了几年似的,想到夢中阮晉硯慘死的模樣,不等阮晉硯走過來,阮沁陽就上前把弟弟抱進了懷里:“這几日沒能跟姐姐一起吃飯,想姐姐了?”
  
  阮晉硯掙扎了下就不動了。
  
  不過嘴上還是正經八百的反抗:“再有几月我就滿了五歲,二姐這樣隨意抱我不合規矩。”
  
  阮沁陽戳了戳他的圓肚子:“硯哥儿還沒回答二姐,有沒有想二姐?”
  
  小肥手捉住了阮沁陽的手指,阮晉硯扭頭去看二姐,觸到二姐好看的眼眸,忍不住嘴軟,奶聲奶氣地道:“想了。”
  
  侯府主子就那麼几個。
  
  侯夫人去世之后,阮晉崤沒多久從軍去了遼東邊境,家里面就剩了三人,阮晉硯當初又還小,鎮江侯又在傷懷,家里面的規矩就越來越松散,平日里都是各吃各的,到了晚膳才會一起用。
  
  阮晉硯一歲時就沒了娘,一直阮沁陽照顧,平日里也最親她。
  
  她可以晚起,他卻要早起去族學,晌午也要再族學用飯,兩人錯過了几次沒一起用早點,阮晉硯心里總覺得空落落的,每次去上族學之前都要來阮沁陽的院子里看看,看她起了沒有。
  
  “二姐以后不偷懶,早起陪硯哥儿用早膳。”
  
  肉團子在懷,阮沁陽總忍不住捏捏摸摸,肉臉被扯,阮晉硯一臉無奈,“二姐你還像是個孩子。”
  
  被孩子說像孩子,阮沁陽不覺得丟人,眨了眨眼:“我本就不大。”
  
  她這身体還差几個月才十六,十五歲的年紀放在現代本來就還是小姑娘一個。
  
  “硯哥儿可要記得,你二姐像個孩子,要多讓二姐几分。”
  
  這話說得几個大丫頭都覺得自家姑娘臉皮厚,阮晉硯卻認真地點了點頭。
  
  不等阮沁陽拿帕子替他拭手,他就先拿了錦帕給她擦手。
  
  肉呼呼的爪子捏著阮沁陽的纖細的手指,一根根仔細的擦過去。
  
  阮沁陽頓時有種壓榨童工的感覺。不過阮晉硯軟乎乎的手指就像是肉墊子,觸感太不錯,阮沁陽攤著手沒說話。
  
  阮晉硯擦完,阮沁陽把他的胖爪子也抹了一遍,才傳了早膳。
  
  等到吃完送阮晉硯出門,阮沁陽伸了個懶腰:“既然早起就早做事,喚管事婆子過來。”
  
  “奴婢這就去。”青葵應了聲去吩咐。
  
  阮沁陽的日子過得算是逍遙,但也不是完全無事。
  
  三年前她娘去世之后,家里沒了女主人,她爹又不打算抬后院的兩個姨娘管事,內院許多需要拿主意的事就到彙到了她這里。
  
  誰不曉得阮沁陽是鎮江侯的掌上明珠,吃喝玩樂她精通,掌管中饋哪里是那麼容易的事,管事那麼做不過是想趁機攬權,逼著阮沁陽頭疼拒絕管事。
  
  哪里想到,阮沁陽偏偏全都管下來了,連她娘留下來的嫁妝都打理的井井有條,怕她爹事多沒空管理家里的田地,也一起接手了過來。
  
  她做得這些偏偏都不是逞强,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天生擅長管事,不學就精通,把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條,她依然還有空把時間花在穿衣打扮。
  
  甚至因為手頭越發寬裕,在侯府改了几間廂房,專門擺放她喜好的東西,府里有幸看過的,都說那里頭比起陳阿嬌的金屋也差不離多少。
  
  說得就像是他們見過陳阿嬌的金屋似的。
  
  阮沁陽對這些謠言嗤之以鼻,但收集起華麗的物件來卻毫不手軟。
  
  女孩子怎麼可能不喜歡漂亮的物件,她穿到古代也就那麼點喜好了。
  
  處理完了府里雜事,阮沁陽掃了門口小廝抬到夾道,多得把路堵死的箱籠,阮沁陽挑了挑眉:“是些什麼東西?”
  
  “回姑娘,是大爺派了良駒馬不停蹄提前運回來的,說是先讓姑娘賞個花樣,其他好玩的玩意,要稍后几日。”
  
  跟在小廝后面的侍衛站出,拱手答道。
  
  被主子交代了不能提大爺,青葵聞言,只能憋著話,湊到主子耳邊:“奴婢吩咐人直接把東西搬到廂房,就不拆開看了?”
  
  要是平日姑娘一定要拆開看看有什麼好東西,可誰也不知道姑娘如今是在賭什麼氣。
  
  說起來大爺是真的疼自家姑娘,“金屋”一大半物件都是大爺搜集的,如今去了邊境那破地方,也時時刻刻想著送好東西討姑娘。
  
  “搬過去吧。”
  
  其實被劇情影響的,阮沁陽這几箱東西都不想收,但一切都得慢慢來,只能先收下,其他的以后再說。
  
  “大哥在路途還算平穩?”
  
  見侍衛沒走,阮沁陽想起了會跟阮晉崤一起回府的女主,開口問道。
  
  隔著紗簾,阮沁陽的語氣淡淡,說不上熱絡,但問完侍衛便噗通跪下了。
  
  阮沁陽怔了怔:“這是怎麼了?”
  
  “一個月前那場與蒙古的大戰,雖然大勝但損傷了大爺不少元氣,大爺著急回府,並不打算在邊境逗留修養,在趕路途中大爺患了風寒,大夫說大爺需要靜養再上路,但大爺想早些回府,並未聽大夫的話。我們都勸不住,屬下這几日拼命趕路,也是想小姐能寫封信函勸勸大爺。”
  
  侍衛擦了擦額頭的汗,“大爺給我們下了禁口,但屬下們實在是擔憂大爺。”
  
  就像是阮沁陽身邊的丫頭知道阮晉崤才管的住阮沁陽一樣,阮晉崤身邊的屬下,知道只有阮沁陽才勸得動阮晉崤。
  
  乍聽到這些,阮沁陽二話不說就寫了封信叫人給阮晉崤送去。
  
  信寫了三張紙,每句話的意思都是勸阮晉崤放慢腳步,真情流露間字里行間還顯露出几分恐懼。
  
  夢里的劇情她想想就怕,就算知道發生的可能性極小,她也不想那麼早面對阮晉崤。
  
  最好阮晉崤能再晚一個月回府,到那時候她大概所有准備都最好了。
  
  “對了,你去問問需不需要准備女眷的住處。”
  
  信送出去了,阮沁陽還惦記著女主,派了海棠去侍衛那儿打探消息。
  
  阮晉崤比阮沁陽大四歲,弱冠的年紀,去遼東兩年有余,房里有伺候的人並不稀奇。
  
  海棠依命前去,沒多久就回來了:“說是大爺病重的時候遇到了一位醫女,雖不清楚大爺的意思,但留下了那位醫女。”
  
  那就應該是女主了。
  
  這跟書本的劇情並沒區別,也不知道兩人到了哪一步。
  
  /
  
  大約是她接受了她穿書的事實,連做了四天的夢終于沒影了。
  
  只不過沒了那擾人的夢,阮沁陽依然睡得不安穩,總覺得有一雙眼睛在盯著自己。
  
  阮晉崤看見妹妹的眉心有了皺褶,忍不住伸手抵了抵。
  
  原本阮沁陽只是睡得不安穩,好歹也是在睡夢中,被冰涼的手指一碰觸,打了個寒顫,睜開了眼。
  
  對上阮沁陽迷蒙的眼睛,阮晉崤怔了。
  
  半夢半醒的眸子如同紗籠月光,亮不算亮,幽幽像是叢林中流螢溢彩,叫人挪不開眼。
  
  阮晉崤深夜趕回府,就是不想擾阮沁陽清夢,特意叫下人們放輕了動作,但他回院子的途中,不知道怎麼就拐到了妹妹的院里。
  
  想說既然來了就看一眼,沒想到竟然把人給看醒了。
  
  庭院大部分的燈火都熄滅了,只點了几個燈籠,但這也足以讓阮沁陽看清床邊多了個人。
  
  睡意一掃而空,阮沁陽瞪大了眼……
  
  “是我。”
  
  把妹妹弄醒,阮晉崤多少有些不自在。
  
  阮沁陽本來在思考著怎麼應付歹徒,聽到這低啞熟悉的嗓音,抱著被子下意識顫了起來。
  
  果真哪有那麼容易就不做夢了,這會直接夢境具象化,讓她來了個夢中夢。
  
  料想不到他出了聲音,阮沁陽更加害怕,阮晉崤伸手想安撫阮沁陽想到什麼中途頓住:“我傷風嗓音變了,沁陽就識不得我的聲音了?”
  
  話急,阮晉崤側頭手遮著唇輕咳了几聲:“我提早了日程回來,回來恰好是半夜,想看你一眼再去休息,沒想到把你擾醒了。”
  
  阮晉崤的話不緊不慢,阮沁陽聽著就曉得了這不是夢,但身体卻本能的還是在發抖,抖得連嘴口的開不了。
  
  庭院的燈火染了寒露,忽明忽暗,兩年未見的妹妹縮在床角,用恐懼的目光盯著自己。
  
  阮晉崤大概是沒想到兩年能讓自己妹妹不認識自己,本來就發熱的嗓子啞的厲害:“沁陽,你認不得大哥了?”
  
  阮沁陽搖了搖頭,要是阮晉崤青天白日見她,就是有那些夢她都沒那麼怕,但這晚上的,她沒把他當做噩夢,嚇得尖叫她都覺得自己心理承受力强。
  
  “……我困了。”
  
  阮沁陽邊發抖,邊結結巴巴地給自己找了個借口。
  
  聲音軟糯地如以往沒什麼不同,阮晉崤心又軟成了一灘水,捂唇輕咳了几聲:“是大哥太莽撞了,大哥這就回去,沁陽你好好歇息。”
  
  阮沁陽點頭,倒是想說些話,但實在腦袋打鐵,張了嘴不知道說什麼。
  
  睡得迷迷糊糊,阮晉崤從天而降,阮沁陽這會儿還不能分清自己是不是還在夢中。
  
  阮晉崤直接走得大門,自然驚到了院里守夜的丫頭。
  
  “大爺!”她們怎麼沒看到阮晉崤是什麼時候進去的。
  
  阮晉崤低聲吩咐了几句,院里漸漸就沒了聲。
  
  阮沁陽盯著門扉,哪里還睡得著,直接把青葵叫了過來。
  
  “阮晉……我大哥回府了?”
  
  雖然剛剛見到了人,阮沁陽還是有點難以置信,怕自己生了幻覺。
  
  “子時到的,府里的管事們都驚醒了,姑娘你這邊還在睡,大爺叫我們不要擾姑娘,奴婢就沒有通知姑娘。”
  
  子時就是凌晨一點,阮沁陽捂頭,阮晉崤知道不叫下人擾她,他倒是親自來了。
  
  按著他們兩人往事的情分,他到家了看她一眼也不稀奇,只怪她被劇情給嚇到了,夜里見到他比做噩夢更恐怖。
  
  “按著路程就是不在途中修養,不是該還有几日才到?”
  
  “大約是大爺加快了路程。”青葵猜測。
  
  也有可能是知道了女主的身世,受不了情傷所以加快行程?
  
  阮沁陽想了想,除了她被折磨那段夢里格外清晰,其他劇情都是一帶而過,沒給她列個時間線之類的,她也不清楚現在是怎麼一回事。
  
  不過有一點她很清楚,她今天中午那份情深意切,懇求阮晉崤在途中修養的信是白寫了。
  
  阮沁陽揉了揉太陽穴:“屋子收拾妥帖了沒有?”
  
  “本來恒明院就一直有下人定時打掃,大爺到府管事們就加緊又叫下人去打整,姑娘且放心。”
  
  阮沁陽聽著,點了几人,阮晉崤來應該不會是一人回來,隨從、馬匹都要管。
  
  反正也沒了睡意,阮沁陽干脆讓海棠她們把煦錦院點得燈火通明,處理起阮晉崤早歸的事情。
  
  現在草草找地方睡了,明天早晨醒來還有一堆事。
  
  聽到有個醫女跟阮晉崤一起回來了,阮沁陽倒是沒想到那麼早會對上女主,聽說人已經安排在普通廂房休息。
  
  “收拾間東苑的廂房,風塵仆仆的過來大約也沒准備什麼衣服,你帶兩個小丫頭去要是沒睡就問有什麼需要,要是睡了你就讓兩個丫頭明早伺候。”
  
  阮沁陽想了想:“還有我大哥那儿,他病未好,叫府中的大夫去恒明院候著。”
  
  全部吩咐好了,已經到了丑時,阮晉崤那邊曉得她沒睡,派了人叫她早些睡覺,阮沁陽怕不熄燈阮晉崤親自過來,就叫青葵熄了燈。
  
  本來睡不著的,忙了一通倒是有了睡意,反正男主女主劇情什麼的,煩也是留到明日煩,不能誤了睡覺這等大事。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1 08:17:14

第03章 看望

  一覺睡到天亮,阮沁陽換了衣裳,看著軒窗外頭青蒙蒙的天,才想起昨夜的事。
  
  “我大哥回府了?”
  
  這話阮沁陽昨夜問了一次,語氣都差不多,小心翼翼,滿懷期待著否定答案。
  
  可惜青葵再想說出讓主子滿意的答案,也沒辦法扭轉乾坤把阮晉崤變沒了,只能照實回答:“大爺回了,晚上姑娘你還吩咐了大夫去恒明院候著,難不成姑娘忘了?”
  
  說著,青葵又憂心起自家姑娘最近的狀態。
  
  “姑娘要不也叫大夫診診平安脈,就算身體沒不舒服,也可以圖個平安。”
  
  “我沒事。”
  
  阮沁陽知道青葵是擔心什麼,但她的問題要是看大夫有用,她早去看了。
  
  她這分明是被嚇得心神不寧,精神恍惚。
  
  “病源”還提前到了侯府,叫她怎麼能恢復正常。
  
  “那姑娘要不要去大爺那兒看看?”
  
  青葵試探地道,“大爺大概是趕路趕得太急,夜裏病情就加重了,王大夫開了幾副藥,現在爐子上都還煎著新藥。”
  
  “病得那麼厲害?”
  
  阮沁陽怔了下,昨夜光線不強,加上害怕,她也沒仔細看阮晉崤的模樣。
  
  他幾次咳嗽聲音壓得都很克制,她也沒判斷出他的病是輕是重。
  
  阮晉崤的體質不錯,一晚上叫了幾次大夫,怎麼看都是重病。
  
  見主子的反應,青葵松了口氣,還怕主子連大爺生病都不在乎。
  
  雖然想緩緩再見阮晉崤,但鎮江侯不在府裏,阮晉硯還小,沒個主事的人,她要再玩消失,這也太奇怪,只有老老實實地換了衣服過去。
  
  到了恒明院門口,阮沁陽第一眼就看到了小胖墩在院門口不遠的地方站著。
  
  “硯哥兒?”
  
  阮沁陽稀奇,平日他醒了都是找她,還頭一次站別人門口。
  
  今早天剛蒙蒙亮的時候下了場細雨,地上的青石板濕漉漉的,阮沁陽穿了木屐,藍底銀紋月華裙,如花瓣層層疊疊,裁剪合身正好落在她的腳背,叫那雙玲瓏小腳若隱若現。
  
  阮姀聽見音,比硯哥兒還先瞧見站在亭廊裏的阮沁陽,看到她的眉眼,心裏說不出什麼感覺,趁著沒人註意匆匆進了院裏。
  
  阮姀不溜,阮沁陽不一定會註意她,但她走得飛快,阮沁陽自然就多看了她幾眼。
  
  雖然只看到背影,阮沁陽也隱隱有猜想,估計等會兒她就能見到女主了。
  
  “二姐,你也來看大哥?”
  
  見到阮沁陽,阮晉硯松了口氣,小胖肚子都跟著鼓了下。
  
  阮沁陽忍不住笑出了聲:“既然來了怎麼不進去。”
  
  熱愛裝大人的阮晉硯難得扭捏了下:“我怕打擾到大哥。”
  
  他兩歲左右阮晉崤就去了遼東,他在家裏雖然經常聽阮晉崤的事跡,知道有那麼個厲害大哥,卻已經忘了大哥是什麼樣。
  
  “聽說大哥病了,父親不在府內,二姐你又是個姑娘有諸多不便,我就前來看望。”
  
  阮晉硯奶聲奶氣地解釋,跟大哥怎麼打招呼的話他都想好,有了腹稿,但是就是遲遲踏不進恒明院的院門。
  
  “那二姐就謝硯哥兒體貼了。”阮沁陽牽著阮晉硯的手,帶著他進了院門。
  
  恒明院在侯府裏離各個院子都遠,規模比起正院也不小多少,院裏還另開了出府的角門,待遇格外不同。
  
  想到這些,阮沁陽再一次覺得自己遲鈍,這哪是嫡長子的待遇,分明是把阮晉崤當做上賓。
  
  院內種了箭竹,郁郁蔥蔥。
  
  阮晉崤那些隨從都安排在了恒明院的廂房,沒想到他們起得倒早,進了院門就見他們著裝整齊的在院內警戒,原本安排伺候阮晉崤的丫鬟,倒被擠得沒地站。
  
  “二小姐,三爺。”
  
  守門的是阮晉崤的長隨弓藏,見到阮沁陽眼眸一亮:“將軍喝了藥沒胃口,小姐來得正好,怎麼說也得勸將軍把早膳給用了。”
  
  聽到這話,阮沁陽心裏說不出的感覺。
  
  夜裏阮晉崤悄無聲息地進了她的屋,後頭大大方方的從她的房裏走出來,包括她身邊的大丫鬟都不覺得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現在阮晉崤的長隨,關於阮晉崤的問題,見到她也就像是見到了救星。
  
  她與阮晉崤年紀都不小了,又分開了兩年多,這些下人到底覺得他們好得有多麼密不可分。
  
  掃了一圈:“就大哥一人在屋裏?”
  
  說起這個,弓藏就憂心:“將軍不想讓人伺候,把人都趕出來了,我們也只能按著大夫估摸的時間送藥進去。”
  
  這不大對吧,下人趕出來正常,怎麼女主也沒在屋裏照顧。
  
  阮沁陽踏入房門,聞到屋裏的藥味,大概知道為什麼女主不在了,大概是阮晉崤怕把病染給女主,不讓女主過來。
  
  “沁陽?”
  
  阮晉崤沒睡,聽到外面的聲音響起,他就等著人。
  
  比起阮沁陽屋裏的奢華,阮晉崤的屋子擺設簡單許多,帳幔都沒放下,勾在金絲爪勾上,更顯得空蕩。
  
  阮晉崤叫了聲依然在床上躺得周正,沒移動的意思。
  
  他不起,阮沁陽只有牽著阮晉硯過去:“大哥傷了風為什麼還急著趕回府。”
  
  停在床邊三步遠,如今光線明亮,阮沁陽看著阮晉崤的臉依然有些不自在。
  
  說起來阮晉崤長得就沒一點跟阮家人像得地方,阮家人的五官都是典型南方人的長相,小巧精致。阮晉硯這個小胖墩,雖然臉圓但依然能從五官看出來,長大以後能長成一枚溫潤美少年。
  
  而阮晉崤的長相更為大氣,而且從軍幾年,輪廓分明的五官還多了些野性的粗獷。
  
  此時躺在床上,嘴唇泛著病態的白色,看著依然叫人不敢冒犯。
  
  怎麼看也不是阮家人。
  
  兄妹倆沈默對望,阮晉硯在一旁等不到二姐主動介紹,只有主動行了一禮:“我與二姐一同來看望大哥,聽說大哥胃口不好,沒有用早膳。”
  
  阮晉硯眉毛像是毛毛蟲般糾在了一起,沒想到大哥這個年紀了還耍任性,但是他卻不能指責大哥,猶猶豫豫地道:“大哥這般不好。”
  
  這會兒阮晉崤才註意到阮晉硯,目光在兩人牽著的手多落了一會,阮晉崤輕笑了聲:“本想耍賴讓你哄我幾句,沒想到你卻帶了硯哥兒。”
  
  阮晉硯眨了眨眼,茫然地仰頭看向二姐,大哥都那麼大的人了,竟然還要二姐來哄嗎?
  
  奇怪的感覺跟深了,以前不想不覺得,她到底是什麼時候跟阮晉崤關系好成這樣的。
  
  “……那就讓下人把早點上了吧。”
  
  “嗯。”
  
  阮晉崤緩緩應了聲,捂著唇咳了幾聲:“風寒染人,硯哥兒早產體質不好,別在屋裏久留。”
  
  “我體質也一般。”
  
  阮沁陽下意識接了句,說完就見阮晉崤怔了下,黑眸盯著她的時間稍長:“沁陽不想陪大哥?”
  
  阮沁陽說不清現在的感覺,她這個人怕麻煩,不知道自己穿得是本書的時候,阮晉崤在她看來是她的大哥,是侯府嫡長子,是她以後的依仗,對待親人她自然是能對他多好對他多好。
  
  但是現在知道自己穿書,阮晉崤不是她大哥,以後還會有許多麻煩事,加上記得書裏面那些劇情,現在的阮晉崤在她心裏就像是變了個形象,她就想溜遠點。
  
  “在氣昨天晚上大哥魯莽闖進你屋裏?”
  
  阮沁陽送走了硯哥兒,忍著沒跟著一起走,回頭就聽到了阮晉崤這句。
  
  阮晉崤直接就下了床,阮沁陽見他外套都沒披,拿了八寶架上的披風搭在了他的身上:“我沒生氣。”
  
  展開披風的手在肩上一觸既離,阮晉崤還未覺得熱就冷了。
  
  “那是跟大哥生疏了?”
  
  阮晉崤低眸看向不言語的妹妹,覺得傷風都沒此刻不舒服,前段時間兩人的書信還是正常,怎麼一回來,人就跟他隔閡了。
  
  “可是有人在沁陽面前說了大哥什麼?”比如說他手段殘忍,大勝後五馬分屍了先鋒部族的五百將士,扔在荒野暴曬,不許人收屍殮骨。
  
  沙場許多事都嚇了禁令,但難免會傳出什麼話影。
  
  阮晉崤病得聲音沙啞,此時放柔了聲音,身上的戾氣化去不少,平添了幾分脆弱。
  
  阮沁陽搖頭:“大哥想到哪裏去了,我只是最近睡得有些不好。”
  
  就是生疏了……
  
  阮晉崤低眸掩住了眸中的情緒。
  
  “睡得不好,看大夫了沒有?”
  
  “可能只是要入夏了,換季了睡得不安穩,不是什麼大事。”
  
  為了逃避這個問題,阮沁陽先坐在了桌邊,撿了桌上的瑪瑙柄的湯匙,給阮晉崤盛了碗粥:“大哥多少吃點,不然空腹飲藥,風寒好了胃又出了問題。”
  
  顧及著生病,阮晉崤坐得離阮沁陽不近,安靜地喝完了手上的粥,擦嘴的時候忍不住又輕咳了幾聲。
  
  “大哥回床上休息吧。”
  
  “好。”
  
  “爹下午應該就能到家,知道大哥回來了他一定高興,大哥也快快病好,別叫爹擔心。”
  
  幫阮晉崤蓋好了被衾,阮沁陽默默松了口氣,終於可能溜了。
  
  纖細白凈的手指擱在玉白色軟緞的被上,瞧著比錦緞還要柔軟白凈。
  
  阮晉崤忍不住抓住了她的手:“沁陽就不擔憂大哥?”
  
  阮晉崤眉目帶著發白的病色,手卻燙的像是火爐,阮沁陽眉頭下意識皺了下,肢體接觸喚醒了她一些不好的記憶,讓她忍不住掙開了他的手。
  
  “我當然也擔心大哥。”
  
  阮晉崤的目光從被掙開的手,一直劃過阮沁陽的眉眼。
  
  雖然昨晚已經看了無數遍,阮晉崤依然在心裏細細描繪了一遍妹妹的模樣,他這兩年間不知道畫了她多少遍。
  
  “大哥?”被阮晉崤盯著看,阮沁陽眨了眨眼,“若沒事,大哥再閉目休息一會。”
  
  阮晉崤緩緩收回視線:“我病染人,你別怕藥苦,等會喝碗藥免得染上。”
  
  不像是往常般撒嬌耍賴,阮沁陽幹脆地應了聲“好”,安排了大丫鬟來進屋候著伺候,交代了幾句才走。
  
  而阮晉崤看著阮沁陽的背影,垂下的眼皮遮住了眼中暗光。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1 08:17:32

第04章 阮姀

  守在外頭下人都沒想到阮沁陽才來,吩咐了事情就要走。
  
  能制住他們主子的人走了,弓藏都不用裝,臉就是苦著的。
  
  “將軍趕路趕得太急,才叫病情加重了,大夫說需要好好休養,要不然就會損耗了身体元氣,以后難以補回來。”
  
  阮沁陽點頭:“一個大夫候著恐怕不夠,我再派人請個專治風寒的大夫回來。”
  
  “靠二姑娘多費心了。”弓藏覺著再多請几個大夫,都還沒阮沁陽守著主子有用,但這話卻不能直說,“二姑娘忙著勸將軍飲食,這會儿還沒用早點,不然在側廂用膳?”
  
  “不了,我回煦錦院。”回去之前,阮沁陽把大夫找到跟前,詳細問了阮晉崤的病症,雖然她沒克服心理陰影,看到阮晉崤就肚子疼,但該做周到的一定得做周到了。
  
  未來會登基為帝,而且還可能一怒之下弄死鎮江侯府全家,她可開罪不起。
  
  “我聽說大哥帶回來一位醫女,這些日子該都是她在照顧大哥。”阮沁陽沒忘記女主,朝弓藏說,“有些事情她更熟悉,要是她有什麼需要,可以直接吩咐張嬤嬤,叫下人直接准備別耽擱了事。”
  
  當個女配真不容易,伺候好了男主,還要擔憂避而不見的女主在府里有沒有住舒坦。
  
  “那位姑娘……”弓藏表情糾結,不曉得該不該與阮沁陽說,遲疑了下,“那位並不是什麼醫女。”
  
  “不是醫女?”阮沁陽眨了眨眼,驚異了下,卻沒有多問,“大哥總不會帶個無關緊要的人回來,就算不是醫女,大概也能照顧大哥几分。”
  
  “的確也不是無關緊要的人……二姑娘的吩咐,小的記住了。”
  
  弓藏表情糾結,從調查看來,阮姀很有可能就是鎮江侯在外頭留下的私生女,只是鎮江侯年輕時候的風流韻事,總不能讓他一個下人來說。
  
  阮沁陽沒有追問叫弓藏松了口氣,二姑娘人好,從來不叫人為難。
  
  踏出恒明院,阮沁陽用早膳的胃口都淡了點。
  
  喝著櫻桃凝露蜜,阮沁陽還想著女主避而不見,還有阮晉崤與往常不同病懨懨的樣子。
  
  現在的狀況,應該是阮晉崤發現了初戀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妹妹,傷心欲絕。
  
  而女主一邊又是心疼,一邊還要擔心十几年沒見過的親父不歡迎她尋親。
  
  在書里面鎮江侯沒說不歡迎阮姀的出現,但也沒多高興就是了。
  
  鎮江侯跟已逝的侯夫人感情甚篤,到現在侯府沒有庶出子女這一點就能看出來,阮姀對他來說更像是個錯誤。
  
  在書里面,阮姀到了侯府后,鎮江侯就抱著補償的心態對原身更好,到最后縱容原身弄死了阮姀。
  
  其實夢里的故事在她看來太狗血也太無腦,她爹雖然疼愛她,卻不可能隨意縱容她弄死一條人命,但是再無腦也是她的金手指,還是提防些好。
  
  現在的話,按理來說她應該把親爹讓給女主,在旁化解他們的矛盾,做好一個善良女配。
  
  但是……爹是她從小叫到大的,就算是擁有上一世的記憶,在鎮江侯府生活了十多年,對她來說鎮江侯府就是她家,鎮江侯就是她親爹,大哥沒了就夠心疼的了,爹可不能再讓給別人!
  
  女主什麼的,有男主就夠了。
  
  “姑娘,你說那醫女不是醫女,難不成是大爺的房里人?”海棠伺候阮沁陽用完早點,忍不住好奇。
  
  鎮江侯潔身自好,阮晉崤這個嫡長子在男女方面更是干淨,這些年侯府里爬床的丫頭那麼多,沒一個成功的,連帶著鎮江侯送的,阮晉崤也拒了。
  
  她們這些丫鬟都說,大爺這是給未來妻子足夠的尊重,沒娶妻之前不會納妾也不會留丫頭在房里伺候。
  
  之前說帶了醫女,她們只是覺得好奇,稍微多猜了一些,現在說醫女不是醫女,像是另有隱情,要不是規矩好,她們這些丫頭早就去蹲牆角打探消息去了。
  
  府里誰都曉得恒明院就像是森嚴的像是鐵桶,但對她們煦錦院格外的松,她們去打探消息,絕對不可能無功而返。
  
  “姑娘,要不然我喚蘭溪去打探打探,若是房里人,府里的下人也好知道該用什麼態度待那位姑娘。”
  
  “到底是為了府里其他的下人,還是為了滿足你的好奇心。”
  
  青葵覷了海棠一眼,給阮沁陽奉上了漱口的清露,“姑娘沒發話,自然是有她的打算,叫你跳脫,東問西問。”
  
  “我這是想為姑娘分憂。”
  
  海棠小聲反駁。
  
  青葵看向主子,這是以往不用海棠說,她們找把那“醫女”的底給打聽清楚了,但她隱隱能感覺主子與以往的不同,不是在鬧脾氣,而是真得有些排斥大爺那邊的消息。
  
  “若是想為我分憂,就約束院里的小丫頭,都老實乖巧些,不該說得話都別說別問。”
  
  阮沁陽瞟了一眼瞬間乖巧老實的海棠,忍不住翹了翹唇:“注意恒明院的動靜,有什麼不好就通知我。”
  
  不過大概也不會有什麼不好,在才故事剛開始,男主總不可能就沒了。
  
  打發了丫頭,阮沁陽有些心亂,也就沒理事,叫青葵給她鋪了筆墨紙硯,開始練起了字。
  
  /
  
  再寫到“維鵲有巢,維鳩居之”,丫頭進屋稟報,說鎮江侯已經進了城。
  
  擱了筆,阮沁陽掃了眼牆角放著的沙鐘,比預料的早回來兩個時辰,看來是聽到阮晉崤回府的消息,就馬不停蹄地從天京趕了回來。
  
  就說阮晉崤那麼急干嘛,半夜趕回來,擾得所有人都麻煩。
  
  青葵端了滴了玫瑰露的溫水叫主子淨手,拿著軟綾的帕子裹了玉石在主子的手指上輕按“姑娘要不要再拿調制的青花膏再潤一下。”
  
  今日阮沁陽握筆多用了些力,看著柔嫩白皙的指沿邊上紅了一層,青葵瞧著都覺得心疼。
  
  青花膏是蜂蜜搭了几種花露藥材配置而成,是千金難買的祛疤良藥,但到了阮沁陽這儿,就是預防寫字長繭子可以厚敷的普通藥膏。
  
  “別費事,免得等會儿耽誤了時辰。”
  
  阮沁陽估摸著不錯,等她換了衣裳,發飾剛戴好,下人就通報說侯爺距府邸就兩條街了。
  
  阮沁陽去二門的途中,亭廊沒走一半,就見弓藏領著個穿著青色對襟的姑娘急匆匆地趕了過來。
  
  “二姑娘……”弓藏急得不行,見著阮沁陽就叫了聲,“將軍知曉侯爺回來了,不管大夫交代,要到大門迎接,小的趕過來想請二小姐勸勸。”
  
  弓藏說完,站在他身后的姑娘,側了側身,低著頭補充:“將軍現在不適見風。”
  
  阮姀半低著頭,看不見具体的五官,卻能見著她肌膚欺霜賽雪,美人尖俏麗。
  
  阮沁陽在夢里是見過女主長相的,此時看著只在夢中出現過的人,真實出現在在了面前,接受自己穿書了,還是有點恍惚。
  
  不過,阮晉崤不能見風,女主就不能多攔一攔,來她這儿做什麼。
  
  “大哥走得是哪條路?”
  
  “走得是謝蘭亭。”
  
  阮沁陽匆匆過去,正好趕了個尾巴。
  
  過了壁影,瞧見換了茶花紅直裰常服的阮晉崤快走到了大門。
  
  阮晉崤的步子不急不緩,恍若散步,但瞧見了他側面,就能從他的臉上看出病態。
  
  這難不成是求愛不成,心里難受故意折騰自己?
  
  阮沁陽思緒紛紛,無意掃了旁邊的阮姀一眼,卻發現她在看她,而不是該像是書本那樣,瞧著可望不可即的阮晉崤,强忍住心中的心痛。
  
  “沁陽。”
  
  阮晉崤轉身見到阮沁陽,唇角勾了勾,看著像是心情不錯。
  
  “大哥生病就是不來接爹爹,爹爹也不會在意。”
  
  看著妹妹邊說邊上階梯,到了最后一層的時候,阮晉崤伸出了手:“大哥牽著你。”
  
  阮沁陽看向擺在她面前的手,骨節分明,比起兩年前繭子要更厚了,充滿力量,一點都不像是尋常世家公子的手。
  
  阮沁陽伸手在他手上拍了下:“大哥快回去休息吧,病重了爹爹該自責了。”
  
  手一觸即離,阮晉崤卻迅速反握,把妹妹軟若無骨的手抓進了掌心。
  
  “沁陽剛剛寫字了?指頭都紅了。”
  
  見阮晉崤捧著她的手看,阮沁陽眨了眨眼,就那麼點痕跡,她不仔細瞧都瞧不出來,阮晉崤居然能看出她寫字了。
  
  “練了一會。”
  
  阮沁陽回完,見阮晉崤依然沒放手的意思,就像是要牽著她的手等鎮江侯回來。
  
  大哥不是大哥了,不管什麼阮沁陽都覺得怪怪的,忍不住掙了掙手。
  
  阮晉崤沒放,而是疑惑地看向了她,抬手遮唇輕咳了兩聲,阮晉崤的臉色因為咳嗽帶了一絲血氣,沒冠緊的黑發滑落几縷碎發,搭著他身上的紅衣,深邃棱角分明的五官有了絲與以往不同的俊美。
  
  “沁陽,怎麼了?”
  
  略啞的聲音,似乎因為這個問題十分困擾。
  
  阮沁陽下意識搖了搖頭。
  
  說起來,好像阮姀過來那麼久,也沒見男女主深深對望之類的。
  
  難不成是刻意逃避?還是她不夠警醒,沒察覺到什麼暗涌流動。
  
  不過不管什麼,阮沁陽還是推開了阮晉崤的手:“大哥既然不想回去休息,就陪我一起迎爹爹回來,不過等會大哥記得多服几碗藥,病情反復身子疼起來可不好受。”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1 08:17:53

第05章 認親

  “怕是再多喝几碗,都沒法好受。”
  
  阮晉崤看著自己被推開的手,微啞聲音不大不小,淡漠的神態叫人摸不透他這話的意思。
  
  恰好府外馬蹄噠噠,合著鑲金掛玉的叮咚脆響齊響,阮沁陽露出腦袋,就見著打了鎮江侯府印記的馬車。
  
  因為阮沁陽和阮晉崤都在門口等著,馬車沒走角門直接進府,鎮江侯掀簾下車,阮沁陽他們上前迎接,那些看熱鬧的人家,才曉得鎮江侯馬不停蹄,是因為侯府嫡長子阮晉崤回來了。
  
  這個消息叫人群一陣熱鬧。
  
  “那麼一遭,你在家養病怕少不了被叨嘮。”
  
  阮晉崤晚上回府低調,所有人都還以為他在路上,他是大明功臣,贏了大戰而歸,現在叫其他世家知道他已歸來,想套關系的這几天就要朝侯府涌來。
  
  “是儿子疏忽。”
  
  阮晉崤神色淡淡,語氣禮貌恭敬,但比起對待阮沁陽,對待鎮江侯明顯要生分許多。
  
  “既然還在病中,先回房歇息,有話我稍后去恒明院,我們再細談。”
  
  兩人對話一人比一人客套,阮晉崤頷首沒有久留,先一步走了。
  
  非來不可,現在又簡簡單單的走了,看來是純粹出來吹風。
  
  想著,阮沁陽的頭就被敲了一記:“是不是曉得爹爹給你帶好東西了,特意跑到大門口來接爹爹。”
  
  “爹爹哪次出門不給我買好東西。”
  
  做了几天夢,阮沁陽的氣都朝阮晉崤那儿去了,被彈了腦門,毫不在意地摟住了鎮江侯的手臂。
  
  “爹爹是不是把宮里秘傳的護甲秘方給我弄到了?”
  
  鎮江侯朝女儿眨了眨眼。
  
  雖然他一把年紀去弄這些后妃秘方讓人側目了些,但瞧見寶貝女儿喜笑顏開的模樣,好像被人側目也沒什麼不行。
  
  鎮江侯雖然有了几個孩子,但不過四十余歲,未蓄胡須,膚白鼻挺,一身藍色四趾蟒袍雍容閑雅。
  
  阮姀幻想過不少次鎮江侯的樣子,卻沒想到會是這樣。
  
  在她母親口中,鎮江侯高高在上,心硬如鐵。但是她現在看來,鎮江侯含笑與阮沁陽說話的模樣,根本看不出她母親說過的特質。
  
  慈父嬌女,和樂的就像是繪在紙上的畫。
  
  “父親……”
  
  阮姀失神地叫了口,才發覺自己的突兀,瞪著眼睛捂住了唇。
  
  她的聲音不大,但加上捂唇的樣子,叫人不注意她都難。
  
  阮沁陽腳步頓了頓,沒想到女主那麼快就要認親了。
  
  “這位是大哥帶回來的姑娘。”
  
  阮沁陽朝鎮江侯介紹。
  
  就是阮晉崤帶回來的,這叫“父親”也叫得太早了點。鎮江侯打量了阮姀一眼,斂面輕點了下頭,就當沒聽到她冒失的那句話。
  
  “我叫阮姀,是我母親給我取的名字。”阮姀既然開了口,自然不可能錯過這次機會,“我的母親姓夏,她在半年前去世,我來侯府是來尋親,找我的父親……”
  
  話說到這儿,在旁的下人們都聽出味了。
  
  紛紛去打量主子的臉色,這孤女來侯府尋親,剛剛又叫了侯爺父親,這尋得該是誰?
  
  “將軍,那位姑娘當眾喚了侯爺為父。”前面的消息,迅速地傳回恒明院,弓藏彙報道,“二姑娘也在場,此時跟著侯爺一起去了主院。”
  
  聽到阮沁陽也跟著去了,阮晉崤眉頭微皺。
  
  弓藏等著主子的吩咐,連怎麼勸主子病重不要亂走的話都想的差不多了,但卻見主子皺完眉,沒了動靜,看樣子並不打算去安慰二姑娘。
  
  這簡直是稀奇的讓人摸不著頭腦。
  
  “去查查沁陽……為什麼不理我了。”
  
  阮晉崤回想阮沁陽剛剛的態度,頭又抽抽地疼了起來。
  
  話里的關懷有,但如果是以往,他帶病出門,她又怎麼可能只說几句就完。
  
  曾說他是最重要的哥哥的妹妹,現在對他就像是對待陌生人。
  
  “二姑娘?”
  
  弓藏愣了愣,不懂主子下的命令,讓他瞧著二姑娘沒不理主子啊。
  
  “仔細審問,是不是有人在沁陽面前說了什麼。”
  
  主子前一刻還在頭疼按著太陽穴,下一刻眼眸銳利,像是開了刃的冰刀,弓藏一震,連連點頭吩咐去辦。
  
  屋子沒了閑人,阮晉崤手擱在額上,半闔著眼,遮了黑如深淵的眸子。
  
  加緊行程是為了見妹妹,到了家妹妹卻不怎麼想見他,之前不覺得身上什麼不適,這會儿舊傷的那些疼癢都涌了上來。
  
  可就是這樣,他沒辦法將阮沁陽從腦海里剔除。
  
  阮姀在大庭廣眾之下公布身世也好,本來他把這女人帶回侯府,不過就是想顛覆沁陽腦中鎮江侯的形象。
  
  他跟鎮江侯,合著應該他跟沁陽更親才對。
  
  /
  
  突然蹦出個女儿,鎮江侯驚得不輕。
  
  與之相比,阮沁陽要鎮定多了,一路上沒哭沒鬧,也不聲嘶力竭的質問,此時在屏風后頭坐著,端著翡翠茶盅目不斜視地聽牆角。
  
  阮姀把其母去世前對她說的話復述了一遍,還拿出了一塊玉佩:“這是母親留給我的,說是父親留給她的。”
  
  說完,咬唇看著鎮江侯,神態有絲藏不住的恐慌。
  
  冒失的認親,她其實心中沒底,若是鎮江侯不願認下她,她就無處可去。
  
  她母親沒其他親人,家中雖然還有房產,但她一個剛及笄的姑娘,根本應付不來那些想占她便宜的混子。
  
  玉佩算不上什麼好玉,但其下有個小戳,是鎮江侯府的印記。
  
  看到這東西,鎮江侯就頭疼。
  
  他與亡妻几十年的感情里唯一不順坦的,就是他有個看不慣儿媳的娘。
  
  從妻子進門到生產,他娘都費勁功夫想給他塞女人,他雖然全部都拒了,但卻中過一次招。
  
  那時候他不願意讓妻子難受,會把人偷偷送走了,沒想到就那一次,竟然讓他多了一個女儿。
  
  聽著阮姀她娘瞞著他,獨自把她養大,鎮江侯看著她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不至于懊悔曾經把她娘送走的決定,但思緒總是有些復雜。
  
  事情的經過和真偽自然還要派人細查,但是看著阮姀跟沁陽相似的模樣……鎮江侯掃了眼屏風后若隱若現的身影,頭疼的不輕:“沁陽你先回煦錦院。”
  
  哪有當女儿聽父親牆角的。
  
  把手中微涼的茶盅擱在桌上,阮沁陽就跟來時一樣安靜,行了禮就退下了。
  
  這叫鎮江侯看了忍不住擔心了几分:“秘方等會就差人送過去。”
  
  阮沁陽沒想到鎮江侯這時候還記得秘方,知道他是擔心她一時受不得多了個妹妹,笑道:“女儿等著。”
  
   “姑娘……”
  
  不止是鎮江侯擔心阮沁陽,青葵她們也憂心忡忡,“那姑娘說得不一定是真的,侯爺也叫人去查了,說不定是弄錯了也不一定。”
  
  阮沁陽搖了搖頭,就是沒書本這個先知金手指,看她爹的反應,她就覺得大概就是那麼一回事了。
  
  “可這都是那姑娘的一面之詞,大爺也真是,什麼就隨隨便便帶回來一個姑娘尋親,還不給姑娘說一聲。”
  
  海棠為主子抱不平。
  
  “大爺也是怕傷到姑娘才不說。”
  
  “現在這樣難不成就不傷姑娘了?”海棠鼓著臉頰,之前她覺得大爺待她們姑娘頂頂好,是最好的兄長,現在她不那麼覺得了。
  
  見海棠的樣子,青葵真想踩她一腳,叫她住嘴。
  
  本來大爺回來,姑娘就像是跟大爺有了隔閡,海棠這傻丫頭還火上澆油。
  
  “你們覺著那姑娘跟我長得像嗎?”
  
  比起她們說的話題,阮沁陽突然想起書里一個橋段,說是女主跟女配有七分相似,女配甚至要比女主的模樣精致几分,不過因為心胸狹窄和嫉妒惡毒,叫人看了覺得模樣扭曲,平日沒有女主對比還好。
  
  如果有女主在場,她就像是內里發黑的珍珠,把女主這顆真珍珠,襯托的干淨純粹。
  
  雖然她不明白,書里面的邏輯,原身是受寵的侯府嫡女又長得美,為什麼要去嫉妒女主,每次出場都要面容扭曲。
  
  “是有些相似,但是姑娘更漂亮。”
  
  青葵實話實說,在鎮江城她還沒見過比主子更好看的姑娘,膚若凝脂,眼睛大而亮,定定瞧人看的時候,眼里就像是有燦爛星河,漂亮得叫人移不開眼。
  
  從頭發到腳指頭都精致的像是仙子,那位阮姀姑娘的五官雖然跟主子相似,但其中的差別很輕易就讓人分出來。
  
  “我倒覺得一點儿都不像,”海棠雖然跳脫,但不愛說謊,糾結地辨識道,“有時候遠遠地看到姑娘,我都自瞧得見衣服的顏色,就曉得是姑娘,看不清臉,我就覺得漂亮,但是那位姑娘我看清了臉,也只是覺得她比旁人長得好看一點,完全不會拿來跟姑娘相比。”
  
  海棠這話雖然說得有點偏向,但是青葵想了想,好像也就是這樣。
  
  阮姀美則美,但卻不讓人驚艷,但她家姑娘卻經常能讓她愣神。
  
  說來奇怪,明明五官相似,怎麼能差那麼多。
  
  聽到兩個丫頭的討論,阮沁陽頗為滿意,穿越過后,她抱著人生重新再來一次的心態,從小能怎麼把自己養美就怎麼努力養。
  
  聽說仙女都是飲露,她一直沒少喝花露。
  
  被肯定了長相,就等于肯定了她的努力成果。
  
  不管書里面怎麼描述,反正她絕對不當那個襯托女主的那個。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1 08:18:07

第06章 糾結

  家中有了大家長,阮沁陽覺得自己本來懶散的日子更加懶散了。
  
  她爹怕她心情不好,給了她一匣子銀子,讓她吃喝玩樂,家里有病人不可能叫戲班子回家,讓她看戲打發時間,就給她尋了兩個有名的糕點廚子,讓她吃好喝好。
  
  至于阮晉硯那儿,課業要求都沒有平時那麼嚴格。
  
  這種安撫手法,雖然看著有些敷衍,但她知道她爹的個性,她爹這是覺得弄出個私生女來,怕他們這些儿女心中不高興。
  
  但這種長輩私事,他又不可能跟他們低頭說道歉,所以就想著用外物補償,先把這段尷尬的時間混過去。
  
  而阮晉崤非要見風的后果,就是舊疾犯了。
  
  當夜鎮江的大半大夫都進了恒明院,等到天亮阮沁陽聽到他爹已經上了折子,想求太醫來為阮晉崤診脈。
  
  阮沁陽沒想到那麼嚴重,又去了趟恒明院,聽說阮晉崤昏睡著,她爹又再旁邊守著,她沒幫忙的余地,就沒久待。
  
  至于阮姀被她爹安置在了西院,跟煦錦院離得遠,兩個方向的路,不是刻意,兩人也碰不到面。
  
  男女主一個病,一個躲。
  
  阮沁陽本來想著,兩人到了侯府會是一陣腥風血雨,她應付起來會覺都沒空睡足,但沒想到,好像就是她一個人在腦中不停演戲,腥風血雨只存在她的腦子里,現實世界一切風平浪靜。
  
  鋪了秋香色孔雀紋錦緞流蘇的八仙桌,上面擺著各種玉瓶,特制的碗勺。
  
  阮沁陽捏著玉杵,搗著臼里的種子。
  
  每壓開一顆,清香的味道在屋里彌漫,甜里加了帶了點澀,阮晉硯忍不住抬頭了几次,最后放下了筆,邁著小短腿背著手走到阮沁陽的身邊。
  
  “二姐你不寫字這是干什麼?”
  
  說著余光偷偷的往臼里看。
  
  “不是吃的東西。”阮沁陽淨手,拍了拍阮晉硯的圓肚子。
  
  阮晉硯鼓了鼓腮幫子:“君子不貪口腹之欲。”
  
  他只是容易胖,並不是吃得多。
  
  聽著阮晉硯一本正經的反駁,阮沁陽翹唇不說話。
  
  阮晉硯平日有三個去處,一是族學,二是阮沁陽的煦錦院,三才是他自己住的院子。
  
  明明是不喜歡一個人待著,非要背著手叫小廝帶著筆墨紙硯,說是監督阮沁陽寫字,不能荒廢了學習。
  
  說是那麼說,但基本上兩人還是個各干各的,阮晉硯乖乖的讀書寫字,阮沁陽找自己的樂子。
  
  “爹給我尋了張護甲的方子,閑著無事我想把方子給配了。”
  
  說到這事該說女人誇不得。
  
  前朝皇帝寫過了几首誇贊女子蓄甲好看的詞句,指甲好看就變成了評判女人美不美的一個標志。
  
  隨之,各種精巧的護甲套在世家夫人的后宅風行了起來,阮沁陽還是姑娘,戴不了也收集了不少套鎏金寶石護甲,在庫房里放著。
  
  阮沁陽自問是個俗人,旁人覺得好看的,她也覺得好看,大家都喜歡養指甲,那她就把自己的指甲養到最美。
  
  “為什麼不叫下人做?”阮晉硯看著阮沁陽搗藥,雖然不費力,但多浪費時間。
  
  “制這些東西,得自己來才有趣。”
  
  再說她為了親手制東西,還特意動筆畫了幅藥師裝,要是沒穿得機會,讓衣裳在衣櫃里沾灰多可惜。
  
  寬大的銀紋素面織絲錦衣,袖口到小臂位置被穿花蝴蝶繡緞束起,同花樣的縐紗方巾挽著一頭青絲。
  
  阮晉硯手掌撐著臉,坐在阮沁陽的邊上看她時不時往臼里加香甜的花粉,先生說寫字最美,草書濃纖折中,行書自然如流云,簪花娟秀精致……
  
  但他瞧著他二姐搗藥,也行云流水,比許多人寫字好看多了。
  
  不知道姑娘是不是都是這樣。
  
  “二姐,我是不是要多一個庶姐了?”
  
  看著看著,阮晉硯突然冒出了這句話。
  
  聽到阮晉硯的問題,阮沁陽手頓了頓:“怎麼突然問起了這個,可是有人在你面前說什麼了?”
  
  阮晉硯搖頭:“家中沒人與我說這些,是在族學時,阮景品他們問我,算不上胡言亂語,就只是問我是怎麼一回事。”
  
  說完,阮晉硯的眉毛像是蚯蚓一縮一放:“二姐不該瞞我,我雖是家中最年幼的,但我是男丁,不該這樣的事二姐知道了,我卻不知道。”
  
  “如果確定了,自然會告訴你。現在爹爹派去調查的人還沒回來,一切都沒成定數。”
  
  “但人是大哥帶回來的,大概就是了吧。”
  
  阮晉硯不只是行為喜歡裝小大人,腦子也比尋常小孩也要聰慧不少。
  
  阮沁陽揉揉阮晉硯的胖下巴,在書里面因為原主看不慣女主,自然也不准弟弟跟女主交好,還跟阮晉硯灌輸了不少女主是惡人的說法。
  
  書里面阮晉硯跟原主一樣,憎恨女主這個突然冒出來的阮家人,記得好像還有一次,把女主推到湖里,差點把人給淹死,后面原主折磨女主,他也跟著抽過几鞭子。
  
  越想阮沁陽越覺得這本書寫的稀奇,里面的人物從小的到老的,都像是神經病。男主是最大的腦殘加神經,而女主就是個受虐狂。
  
  偏偏她還要因為先知這些沒邏輯的劇情處處提防。
  
  “硯哥儿排斥家里多了一個人嗎?”
  
  阮沁陽叫青葵收拾了桌子,比起制藥,她弟弟的心理健康問題更重要。
  
  “父親還是壯年,別說庶出的姐姐,就是家中添新丁都是正常不過的事情。”
  
  正常但是他就是有點失落覺得不開心而已。
  
  阮晉硯腮幫子鼓起,知道自己不該有這種感覺,但是又忍不住。
  
  “覺得不開心是正常不過的事了。”有夢境打底,阮沁陽都覺得家里多了個阮姀突兀,更何況是阮晉硯。
  
  “但是已經發生的事,不開心也沒用,心情不好几日,就該放下去忙其他有意義重要的事。”
  
  “二姐說得是。”
  
  阮晉硯站了起來,覺得阮沁陽教訓的對,他怎麼能因為已經發生的事情,影響了心情,然后偷懶不去寫字,在這里聞著點心的香味,打擾二姐。
  
  不過阮晉硯還沒走回書桌,就被阮沁陽抓住了小手。
  
  “說到有意義的事,硯哥儿你陪我出去看個玉墜子,我總覺得最近腰間差了點東西,該是出去買塊好看的佩飾。”
  
  阮晉硯:“……”
  
  /
  
  “將軍,二姑娘跟三少爺出府了,說是去珍寶閣看墜子。”
  
  經過了几天,弓藏覺著主子說查二姑娘為什麼疏遠他,不是沒是找事。
  
  二姑娘好像是真的疏遠了他們家的主子。
  
  若是往日,他們主子重病,她一定是寸步不離的守著,侯爺趕都趕不走,但是這次他們主子病得比以往還要嚴重,二姑娘卻只是每日來看一眼,尋了養病的方子,喚廚房把食物做得精細,能讓病中的主子多吃兩口。
  
  做到這地步,要是旁人家,弓藏覺得沒什麼,但放在侯府,放在阮晉崤和阮沁陽身上,就叫人覺著疏遠了。
  
  再說侯爺這會儿蹦出個庶女,按著往常,二姑娘更應該跟主子分不開,要叫主子哄她開心。
  
  但現在卻像是個沒事人,弄得大伙都覺得,二姑娘沒氣侯爺,倒是氣兄長帶回來個麻煩。
  
  “小的審問了府中不少老人,連煦錦院那几個大丫頭,小的也旁敲側擊的問了,並沒有什麼謠言傳到小姐的耳里。”
  
  弓藏彎腰細細稟告,“若說特別的,就是姑娘之前做了几天的噩夢,除此之外,就沒什麼不同。小的想來想去,會不會是姑娘年歲漸長,所以才……”
  
  弓藏說完,見主子抬頭,冷淡的眸子因為病症,眼眶染上了濃紅,目光的殺傷力比以往更勝。
  
  身体一抖,弓藏忍著沒跪,但腰彎的還不如跪了。
  
  “怎麼停了,繼續說。”
  
  阮晉崤此時半躺在榻上,雖還有病容,但手指輕敲塌邊木把的樣子,壓抑得有種他隨時都會把麒麟雕飾扳斷的感覺。
  
  弓藏不敢說,又不敢不說:“是小的查不仔細,找借口推脫。”
  
  “我是問,你說沁陽長大了,所以才什麼?”
  
  主子的聲音不急不緩,但弓藏聽出了他的不耐,急忙道:“這也是小的猜測,二姑娘或許是因為及笄了,所以才不如以往親近將軍。”
  
  女孩子長大了,跟親父親都會拉開距離,更何況是親兄長,再說阮晉崤一去就是兩年,就算書信往來再頻繁,再見面都是另一種感覺,弓藏覺得著最能解釋阮沁陽的疏遠。
  
  阮晉崤怔了下,他只想過隨著時間的流逝,他跟妹妹的感情會越深,卻從沒想過妹妹長大會出現的問題。
  
  比如說她會不再需要哥哥,她會對陌生的男人有好感,不會一輩子留在阮家,會嫁作他人婦。
  
  甚至還會為別的男人誕下,擁有她血脈的孩子。
  
  雖還是沒找到症結,但阮晉崤卻有了別的煩惱。
  
  “沁陽跟硯哥儿出去?”阮晉崤沉默半晌,突然道,“他們關系好?”
  
  同父同母的嫡親姐弟關系會差嗎?弓藏懷疑自己的主子是病糊涂了。
  
  主子氣二姑娘長大不如以往跟他關系親密能理解,但去吃自己親弟弟的“醋”,就非常讓人摸不著頭腦了。
  
  弓藏想了一大堆,卻不敢開口,怕刺激了主子小命不保,只有連聲道說立刻去查。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1 08:18:24

第07章 喝粥

  “把阮姀送進族學?她今年有十四了吧?”
  
  聽到鎮江侯的決定,阮沁陽一方面是知道他派去調查的人回來了,清楚了阮姀是他的親生女儿,另一面就是不解。
  
  阮家族學不像是別家,還要分女子不能入學,但是姑娘一般十三歲左右就不會再去,都是正正經經的在家等著及笄,相看人家。
  
  “你和硯哥儿都是在族學讀書,總不可能她例外。”
  
  鎮江侯摸了摸鼻子,原本還想著一大堆安撫女儿儿子的話,沒想到兩個人一個賽一個懂事,女儿還能大大方方的跟他談論安排阮姀。
  
  “可是……”那畢竟是女主。
  
  “沁陽,我雖留下了她,但是庶出怎麼都越不過嫡出,你和硯哥儿都是我嫡出的孩子,我不會叫你們不自在。”
  
  鎮江侯聽過阮姀說她曾經的不易,但這些等到她出嫁時,他盡力多補償她,哪家的庶出都不可能跟嫡出相提並論,更不可能越過嫡出。
  
  這個道理破壞了,對阮沁陽他們不好,同樣對阮姀也不好。
  
  “再者族學本來並未規定女子几歲就要休學,是你們几個姑娘一個比一個懶。”
  
  見鎮江侯想得那麼明白,阮沁陽就沒在阮姀的事上多說。
  
  皺了皺鼻子,阮沁陽:“我不是懶,只是太聰明,才早早結束學業。”
  
  瞧見女儿調皮的樣子,鎮江侯捏了捏她的鼻子:“對對對,沁陽可是個小聰明蛋。”
  
  小聰明蛋阮沁陽鼓了鼓臉:“不過,爹你怎麼說我跟硯哥儿是你嫡出的,難道大哥不是?”
  
  鎮江侯臉上的愉悅微斂:“爹不小心漏說了,你大哥自然也是我嫡出的孩子。”
  
  見父親的樣子,阮沁陽突然想起一個問題。
  
  皇帝把自己的親儿子托付給自己臣子,為了儿子的安全,還能讓自己親儿子叫別人父親,一定是下了封口令。
  
  她想由她爹來告訴阮晉崤不是阮家的孩子,可以自由的跟女主相戀,好像不大行得通。
  
  但她爹不說,又該怎麼才能讓阮晉崤知道這事。
  
  阮沁陽想著,有點頭疼。
  
  要是能讓阮晉崤自己發現就好了,要不然她想辦法暗示他一下?
  
  儿女接受了家里多了個新人,阮侯爺也不是個拖泥帶水的個性。立即下令給阮姀收拾了新院子,讓她從西院搬出,連稱呼也一起改了。
  
  侯府人丁稀少,又只有他們一支,就沒男女分排行那一套。
  
  阮姀成了侯府三小姐,而硯哥儿往后移了一位,成了四少爺。
  
  而阮姀的名字,既然是從小叫到大就沒改,只道選個合適的日子,記入族譜就成。
  
  /
  
  “三姑娘,侯爺吩咐你今日要去膳廳一起用飯。”
  
  阮姀梳頭發的動作頓了頓:“二姐他們也會在嗎?”
  
  青蓮見阮姀怯怯的模樣,就像是有人會欺負她似的,忍不住有些不耐煩:“二姑娘不在的話,三姑娘是想跟侯爺單獨用膳?
  
  “自然不是。”阮姀連連擺手,“那大哥不知道在不在?”
  
  阮姀神情期待,是阮晉崤把她帶回侯府,雖然路途上他與她說話並沒几句,但與其他人相比,她更依賴他,也想跟他處好關系。
  
  若是她跟他關系好,在府里也多了層依仗。
  
  她能察覺她的侯爺爹雖然接納了她,但卻更在乎阮沁陽他們的感受,對她也只是見過几面,叫下人別虧待了。
  
  這與她想象的慈父差距太大。
  
  “大爺還在病中,前几日都在恒明院單獨用膳,今日大約也不會一起。”再者就是一起,大爺也是只把二姑娘當親妹妹。
  
  青蓮原本是煦錦院的二等丫鬟,因為阮姀缺人才分了過來,連名字也從以前的雨蓮改成了青蓮,仿了阮沁陽身邊大丫鬟青葵的名,充當了大丫頭。
  
  從二等變成了一等,青蓮卻高興不起來,阮沁陽是嫡出小姐,又管著內院,阮姀卻是個軟骨頭,小里小氣的連賞銀都不曉得給。
  
  “三姑娘別呆著了,該換了衣裳早些過去,別耽誤了時辰。”
  
  “是不能晚了。”
  
  阮姀慌亂地站起來,看著衣裳,從左到右,點了最朴素的一件。
  
  青蓮瞧著,沒多說什麼:“那三姑娘要配什麼首飾?”
  
  阮姀在匣子里撿了根銀簪子:“就這個。”
  
  看著鏡中的自己,阮姀這些天在西院她沒少聽到丫頭婆子們閑談,她們說她長得與阮沁陽相似,還說了阮沁陽一定不會喜歡她。
  
  她不曉得阮沁陽會不會為難她,但她打扮的不出挑,總不會惹她生氣。
  
  “姐姐。”
  
  阮姀提早了時辰出院門,沒想到還是遲了些,見阮沁陽跟阮晉硯已經到了,按著這几日學的規矩,略笨拙地福了福身。
  
  阮晉硯是肚子餓,但覺著身為君子不能獨自先吃點心,以找了二姐一起提早到了膳廳,有二姐在,廚房就會提前送來甜香的糯粥,他也可以混個小飽。
  
  見阮姀來了,阮晉硯擦了擦唇,背著手,板臉嚴肅:“三姐姐。”
  
  打了招呼,阮沁陽的目光不免落在了阮姀的身上。
  
  一襲淡紫素面錦裙,頭上只簪了支簡單銀簪,這素淨的樣子,青葵比她都還像是小姐。
  
  巧得是阮姀進屋沒一會儿,在院里養病的阮晉崤也來了。
  
  他恰好也穿了紫色,暗紫提花鑲邊交領錦袍,頭上冠了紅玉轉珠冠。
  
  雖然嘴角還也有些蒼白,但看著已經大好了。
  
  “沁陽。”
  
  阮晉崤跨步,自然而然地在阮沁陽身旁坐下。
  
  站起來給阮晉崤見禮的阮晉硯見位置被占:“……”
  
  大哥剛剛是沒看到他坐在那里嗎?
  
  “大哥,你坐了我的位置。”
  
  雖然硯哥儿很尊敬阮晉崤,但是大哥有了錯誤還是要指出來,“大哥難道不覺這椅子比較高嗎?這是為我特制的。”
  
  硯哥儿一板一眼,指了指椅子的高度。
  
  “抱歉。”阮晉崤低頭掃了眼阮晉硯,站起身把他的凳子移動,換了一把正常的椅子繼續坐在阮沁陽身邊。
  
  阮晉硯:“……”大哥好奇怪的樣子。
  
  連著碗筷換好,阮沁陽看了看旁邊的阮晉崤,又看了看站著不知道該坐哪的阮姀。
  
  昨天她還聽著說阮晉崤病得下不了床,今天竟然來一起用飯了,難不成是為了女主?
  
  阮沁陽看著這對小情侶不由覺得有些憐憫,有情人成了兄妹,這兩位心里頭不知道是怎樣撕心裂肺。
  
  想著,阮沁陽覺得阮晉崤坐在身邊也沒那麼不自在了。
  
  這位大概是不想跟阮姀坐在一起,所以特地跟阮晉硯換了位置。
  
  阮姀愣著看阮家兩兄弟爭阮玉旁邊的位置,眼神不由有些黯淡,剛剛看到阮晉崤進來她還覺得驚喜,沒想到他卻連看都沒看她一眼。
  
  “三姐要是不在意,就在我身邊坐下。”
  
  阮晉硯見阮姀跟丫鬟們站做一堆,指了指旁邊的椅子。
  
  “謝謝硯哥儿。”阮姀低頭坐下,小聲道謝。
  
  硯哥儿瞧她的樣子,也不曉得說什麼跟她搭話,看了看自己圓肚子,又看了看跟自己隔了好遠的二姐。
  
  “沁陽,今日你沒去看我。”
  
  阮晉崤開口拉回了阮沁陽的注意力,阮晉崤側著臉,仔細打量著妹妹的模樣,就像是許久沒看到她了一樣。
  
  現實兩個人的確也沒怎麼見面,這几天阮晉崤養病,鎮江侯說不能打攪,所以阮沁陽每次去也只是稍微看一眼,說不到兩句話就走。
  
  “現在不是見著了。”
  
  阮沁陽笑了笑,她看這几日天氣好,就帶著丫頭們清點庫房,忙過了時辰就沒去阮晉崤那儿,沒想到他記得那麼清。
  
  “那是我見不著你,特意過來。”
  
  阮晉崤以前在阮沁陽面前還有十分的大哥風范,但這次回來她變了態度,他就忍不住把姿態放的一低再低,若是可以他真想握著她的衣擺,叫她多看他几眼。
  
  “在家中困了几日,沁陽明日陪我去狩獵如何?”
  
  “大哥病好怎麼光想著玩,你病這几日其他府邸的帖子都快堆滿桌頭了,再者大哥也該准備准備上京面聖。”
  
  按理說阮晉崤從邊境回來,該先去京城面聖,但他路途大病,皇上就寬限了回京的日期。
  
  這寬限日期是想他別走太急,在路上好生養病,沒想到他腳一拐先回了鎮江侯府,也幸虧他大病,要不然參他的折子少不了。
  
  記得書里面說,阮晉崤這次會被賜府在京城,至于是讓他當了什麼官,她沒記清。
  
  “不急,我提前回來,歐陽將軍跟吳將軍都還在路上,陛下讓我再在家修養一段時日,再進京面聖不遲。”
  
  阮晉崤說完,掃了眼阮沁陽面前的棗粥,抬手拿起旁邊湯匙,往嘴里送了口,湯匙上面還站著一絲阮沁陽留下的口脂,但阮晉崤的眼睛就像是瞎了。
  
  “今天廚房這粥熬得不錯。”
  
  大概味道真的特別合阮晉崤的口味,他唇角勾起,眼睛都多了几分笑意。
  
  阮沁陽眨了眨眼,說不出的感覺,開口叫丫頭為阮晉崤盛了碗,而她的直接叫青葵端了下去。
  
  “沁陽是嫌棄大哥了?”
  
  “嗯。”阮沁陽皺鼻,“大哥也不小了,哪能還跟妹妹吃同碗東西。”
  
  阮晉崤眼眸略暗,但神情還是帶著淡淡的笑意:“那也不知道是誰以前不管吃了什麼,咬了一口也不管上面有沒有沾口水,都要喂到我嘴里。”
  
  阮沁陽聽著皺眉,她哪有那麼惡劣,讓別人吃她的口水。
  
  “大哥記岔了。”
  
  “是嗎?”阮晉崤看著妹妹鮮活的表情,輕笑了下,“沁陽說什麼就是什麼。”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1 08:18:44

第08章 誇獎

  阮晉崤和阮沁陽的互動叫其他人看得目瞪口呆。
  
  阮晉崤離開侯府的時候,阮晉硯還不怎麼記得事,在府裏他只是聽說,大哥和二姐的關系特別好,沒想到卻能好成這樣。
  
  他以為大哥是個不茍言笑的人,沒想到大哥對著二姐不止笑得好看,說話還那麼溫柔,就像是把二姐當做不懂事的小孩哄。
  
  二姐任性,他平日自問自己已經很寵著二姐,沒想到大哥更厲害。
  
  阮晉硯陷入了沈思,思考要不要把學習的時間再抽出來一點,陪二姐玩耍。
  
  此刻阮姀也在沈思。
  
  她當初深知憑她一介女流,很難南上尋親,所以她找上了阮晉崤,還差點被他身邊的侍衛給殺了。
  
  這一路她聽多了阮晉崤鐵血的事跡,在她心中他就是個冷若寒雪,軟硬不吃,對誰都冷淡至極的人。
  
  但沒想到他竟然還有這一面,她能感覺到阮沁陽並不是太熱情,想來阮晉崤也能感覺到,但他竟然沒有生氣,還能笑容滿面的跟她搭話。
  
  那張氣質出塵,如同煙籠寒江的臉,嘴角勾起時,恍若夜幕裂開,皎月與繁星乍現。
  
  不見時覺得天該是黑的,不覺該有月色星辰,見了卻覺該是這般。
  
  只不過這美景只為一人展現,卻讓人忍不住可惜和不甘。
  
  大哥竟然待阮沁陽那麼不同嗎?
  
  兩個觀眾一個想的比一個復雜,阮沁陽倒是沒想多少,反而慢慢喚起了跟阮晉崤以前相處的記憶。
  
  她會因為夢境那麼氣阮晉崤,大概就是因為他們之前太好了。
  
  就算知道夢裏面他那麼對待的不是她,她也覺得心裏不舒服,再者夢裏面的真實感,讓她有種他就是欺負了她的感覺。
  
  阮晉崤有一搭沒一搭的攪動面前的粥,覺著差不多涼了,盛了一勺遞到阮沁陽的唇邊。
  
  “大哥自己用吧。”
  
  □□脆拒絕了好意,阮晉崤神色沒什麼變化,手肘自然一轉,把粥含到了嘴裏。
  
  鎮江侯到的時候,見到阮晉崤楞了下:“子炤,你怎麼不在院裏休息?”
  
  子炤是阮晉崤的表字。
  
  “兒子覺得身體好了許多。”
  
  其實鎮江侯跟阮晉崤還是有相似點的,就比如他們兩人每次相見,臉上的笑容都會淡一點,不論稱呼,態度客氣就像是是對待出了五族的遠房親戚。
  
  阮沁陽是習慣了,而阮晉硯還不到想太多的時候,就只有阮姀微微驚訝。
  
  一餐飯吃完,按著往常的習慣,阮沁陽會帶著阮晉硯去散步,今日卻多了個阮晉崤。
  
  阮姀想與他們一起,不過站在柱邊看到處處精致的阮沁陽,越發覺得自己拿不出手,黯淡地回了住的地方。
  
  阮晉硯看著站在二姐身旁的阮晉崤:“大哥也跟我們一起去散步?”
  
  阮晉崤點頭:“剛剛多吃了兩口,想走兩圈。”
  
  阮晉硯“哦”了聲,瞧了瞧大哥的神態,走到了兩人中間,牽住了阮沁陽的手。
  
  他總覺著,他要不這樣做,等會散步,大哥可能會一直跟二姐說話,叫他插不上話。
  
  他本來就個矮,說不定兩人走著走著就把他給忘了。
  
  牽了二姐的手,阮晉硯見阮晉崤低眸盯著他看,漆黑的眼珠子瞧不出是什麼情緒,硯哥兒猶豫了下,伸出了小胖手:“大哥你要與我牽手嗎?”
  
  當然沒興趣。
  
  阮晉崤握住了硯哥兒的手掌:“你們平常都這般散步?”
  
  每天手牽著手散步,當初他與沁陽小時候也未曾這樣。
  
  “因為我步子小,若是二姐不牽著我,有時候就忘了我在與她一起。”說著,阮晉硯哀怨地看了阮沁陽一眼。
  
  這樣的事不是沒發生過。
  
  “也就一次,硯哥兒你倒是一直記著。”
  
  阮沁陽拍了拍阮晉硯的頭:“你要是少長些肚子,多長些個子,我怎麼至於看不到你。”
  
  “我遲早會長得像大哥一般。”
  
  阮晉硯瞅了眼比二姐還要高一個頭多的大哥,他只是長得慢,說不定過兩年就能猛長了。
  
  “不一定。”阮沁陽想起自己要提醒阮晉崤他不是阮家人,“你長得與大哥不像。”
  
  阮晉硯的胖臉鼓得像是糯米團子:“二姐才長得跟大哥不像呢!”
  
  “嗯,的確也不怎麼像。”
  
  阮沁陽說著,突然擡頭端詳起阮晉崤的模樣,眼眸一寸寸的滑過阮晉崤的五官,並且得出了結論。
  
  被妹妹詳細打量的阮晉崤,身體竟然有了微微的戰栗感,低沈的笑聲溢出唇瓣:“沁陽好看,自然不像我。”
  
  阮沁陽:“……”
  
  阮晉崤平時不是挺聰明的嘛?這暗示他竟然一點味都沒聽出來,還拍了個彩虹屁。
  
  “大哥雖然寵慣二姐,但也不能過猶不及,大哥你俊朗非凡,氣宇軒昂,哪兒不好看。”
  
  阮晉硯以前照鏡子,是覺得長大後會長成父親的樣子,等到阮晉崤回家,他照鏡子幻想的對象就變了。
  
  比起長成父親的樣子,他長成大哥的樣子好像跟好看。
  
  “沁陽,怎麼看?”
  
  比起阮晉硯的誇獎,阮晉崤更在乎阮沁陽怎麼說。
  
  怎麼就進入商業互誇的階段了,阮沁陽皺了皺眉,面對阮晉崤期待的眼神,公平地道:“硯哥兒說得對,大哥俊朗,雖然與我不像,但也不是難看。”
  
  誇歸誇,阮沁陽不忘延續了阮晉崤剛剛以她為美的標準。
  
  不像她,但是不難看。
  
  阮晉崤笑得滿足,摸了摸耳朵:“被沁陽那麼誇獎,我怕是要耳熱了。”
  
  阮沁陽:“……”兩年沒見,她該說阮晉崤人變得太客氣了,還是臉皮變厚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1 08:18:58

第09章 舊情

  回了煦錦院,阮沁陽開了庫房,點了兩盒首飾跟一些布匹,讓海棠給阮姀送去。
  
  “除了這些,青葵你叫張管事開公中的庫房,看三姑娘那兒缺什麼給添上,記得記單子,給我爹送過去。”
  
  在飯桌上她雖然沒跟阮姀對幾眼,但阮姀那身寒酸的衣裳她是記著了,她爹再細心後宅的事情多少會顧不上,她能幫忙分憂的,自然就幫一幫。
  
  “為什麼要對三姑娘那麼好?”
  
  海棠抱著首飾盒,不怎麼高興,“就算給三姑娘置辦首飾,也該是公中出銀子,姑娘你做什麼要動自己的私庫。這些首飾姑娘你都還沒戴過呢!”
  
  原本家裏就只有一個姑娘,那就是她們姑娘,現在又多了個三姑娘,聽著就覺得煩。
  
  “因為我是她的嫡姐。”
  
  阮沁陽點了點海棠的腦袋,因為鎮江侯府人口簡單,她就個跟小霸王似的,連帶著她身邊的丫頭性子也養的隨意了起來。
  
  “家中沒有主母,又是由我管家,她若是穿不好戴不好,走出門去你說別人會怎麼說。”
  
  自然是覺得阮姀可憐。
  
  “奴婢明白了。”海棠應了聲,但是看著這些首飾,還是有些不甘,“繡房送了不少衣服過去,那些衣裳雖然比不上我們這兒的,但那一件不是做得精細,三姑娘卻巴巴穿了件素面的,奴婢覺著三姑娘是故意的。”
  
  她故意打扮寒酸,然後她們煦錦院就把東西送過去,那不是如了她的意。
  
  “不管她如何想,煦錦院都該把規矩做足了。”幾盒首飾阮沁陽還沒放在心上,再說送出去一些,她不是更有借口買更多的新的。
  
  簡直就是皆大歡喜的好事。
  
  “你聽姑娘的話,乖乖送東西就是,哪有那麼多問題。”青葵瞪了海棠一眼,打量著姑娘好說話,這丫頭越來越沒規矩。
  
  青葵雖然教訓海棠,但阮沁陽也能看出她對阮姀那邊的不歡喜。
  
  正好聊起,阮沁陽算是提醒了身邊的大丫鬟,“我知道你們替我不高興,但沒必要氣多了個阮姀,她的年紀在家裏面待不了幾年,庶出的女兒嫁出去就嫁出去了。”
  
  而且這位庶出的女兒,以後說不定還能當皇後呢。
  
  那麼一想,阮沁陽又添了一盒珠寶:“你們姑娘我這幾年就要相看人家了,你們是想外頭傳我愛護弟妹,還是傳我欺壓庶妹。”
  
  幾個丫頭那麼一聽,頓時覺得主子送的這些東西不虧,青葵去選物件也盡足了心,讓管事瞧得都忍不住誇阮沁陽大氣。
  
  “就希望三姑娘能明白我們姑娘這份心意。”
  
  打發了海棠跟青葵去辦事,阮沁陽叫來了蘭溪。
  
  “謝姨娘那兒怎麼樣?”
  
  她爹跟她娘的感情好,身為侯爺身邊也就兩位姨娘,兩個人沒孩子,平常都是安分守己的人物。
  
  不過三年孝期過去,她爹正值壯年,侯府遲早會有新的女主人,這兩位姨娘也有些坐不住了。
  
  “謝姨娘求了不少生子的藥方,每日都令她身邊的丫頭偷偷尋地方煎藥,一日三次簡直把藥當做飯吃。”
  
  蘭溪想到謝姨娘瘋狂的勁,“姑娘要不然直接告訴侯爺,侯夫人才去了多久,謝姨娘竟然就開始想這些花頭。”
  
  阮沁陽搖頭,平心而論她當然不希望她父親其他的子女,但這是在現代都不大可能,更何況放在古代這個大環境。
  
  大明只有女子死了丈夫,守著貞節牌坊過一輩子,男子為亡妻守一年已經算不錯,她爹如他們這般守了三年未娶新婦,在所有人看來已經是癡情無比。
  
  按照夢裏的進度,也就是這幾個月新婦就會進門。
  
  “這事我們不管了。”
  
  阮沁陽交代了句,就開始回想夢中關於她那位繼母事,可惜那書裏面著重就提了她折磨阮姀,別的事情都是一筆帶過。
  
  反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如今的狀態,她怎麼想阮家都不會發展成書本中那樣的結局。
  
  /
  
  送了幾盒珠寶出去,阮沁陽沒覺得不舍,只是見著身邊丫鬟的肉疼模樣,突然動了清點名下資產的心。
  
  這一算就忍不住覺得自己太過富裕,錢多就是不善管理也會生錢,更何況她接過了侯府的產業後,怕愧對她爹的信任,廢了八分力。
  
  不知不覺她名下的商鋪田地就越來越多,雖然不到鎮江第一富,但比起那些那月例過日子的世家小姐,她估計比她們爹媽能動用的銀子還多。
  
  弄了一天,阮沁陽看著新擺在面前的賬本琢磨:“那麼多銀子總得用點才好。”
  
  賞了幾個大丫頭一人一根赤金簪子,看時辰還早,阮沁陽就叫下人備了轎,出門逛一圈,順便接她家的小胖墩。
  
  鎮江說大不大不說小不小,因為明昌帝定國都為應天,鎮江到應天也就半天路程,也就越來越繁華。
  
  基本上京城有的新奇玩意,沒到半天就會傳到鎮江城。
  
  到了繁華地界,阮沁陽就下了轎,邊走邊逛。
  
  雖然有錢,但她買東西從來都沒有只能買貴,見到眼前一亮的東西,就會叫丫頭付錢。
  
  “我還道這是誰,什麼東西都往家裏搬,原來是阮二小姐。”
  
  阮沁陽掃了眼旁邊的珍寶閣,又看了看眼前許久未見的魏雪真:“魏小姐在店裏選首飾,離得那麼遠,也不忘觀察我在做什麼,真叫我不知道說什麼是好了。”
  
  魏雪真今天穿了條鵝黃八幅湘裙,頭上帶著和田紅玉雕的牡丹簪,脖子上還戴了串鑲金的寶石瓔珞。
  
  打扮一等一的精致富貴,走到那兒都少不得註目,不過到了阮沁陽這兒卻輸了一籌。
  
  富婆阮沁陽踩了雙跟魏雪真衣裳同款布料繡金繡鞋,穿得衣裳不算華麗,其上的花紋卻在日光下散著淡淡的光,懂行的就知道進貢的天雪緞。
  
  魏雪真家裏不是沒有天雪緞,只是她家女眷不少,好東西賞下來,她也就得了一塊天雪緞制的手帕,哪裏像是阮沁陽這樣,能有整匹布來做衣裳。
  
  想著,魏雪真就氣不順,特別是阮沁陽那雙鞋,怎麼看怎麼刺眼。
  
  “阮二小姐怎麼就獨自出來了,怎麼不帶著你那新妹妹。”
  
  鎮江侯府多了個庶女的事情已經傳遍了,魏雪真笑逐顏開,她聽說了這事就一直等看阮沁陽的笑話,還聽說那庶女還是她那對她最好的哥哥帶回來的。
  
  阮沁陽沒如她所想氣得跳腳,只是楞了下,歪了歪頭:“我剛剛突然想著魏小姐你排行第幾,一時間竟然沒想到。”
  
  說起庶子庶女,魏雪真的姐姐妹妹們牽著手大概都能霸街了。
  
  “阮二小姐的記憶竟然這般不好嗎?”
  
  跟在魏雪真後頭出珍寶閣的姑娘,原本只是在旁看著兩個寒暄,聽到魏雪真被阮沁陽堵得說不出話,開口就沒客氣,“怎麼也是經常來往的人家,連排行都記不住,這般失禮沒教養的事,阮二小姐似乎不以為恥。”
  
  有人為自己說話,魏雪真臉上的難看一掃而空,挽住了黎韻霏:“還是表姐說話有理,阮二你這般也太不把我們魏家放在眼裏。”
  
  這位冒出來的姑娘長得不算出眾,而打扮放在富婆阮沁陽眼中也只是平平。
  
  如果非說特別,也只能說這姑娘身上那股目中無人,欠打的態度了。
  
  “是啊,這般失禮沒教養的話,我竟然不留意聽完了,是該為恥。”阮沁陽輕飄飄地道,說完就不打算再在這兩位身上浪費時間。
  
  而黎韻霏聽出阮沁陽在罵她,哪會願意讓她走,攔在她的面前:“我早聽過阮二姑娘專橫跋扈,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阮沁陽看了看攔在她面前的手,目光又掃過這兩位沒事找事的:“這位陌生姑娘怎麼光說反話,我雖不認識你,但你的專橫跋扈卻叫我想繞著彎遠離了你。”
  
  大街上路人不少,三位世家小姐發生沖突,不少人頓步指指點點。
  
  黎韻霏在京城都沒吃過這種憋,臉色漲紅:“你給我道歉。”
  
  阮沁陽眨了眨眼:“專橫跋扈。”
  
  “你!”
  
  “雪真,表妹……阮二姑娘。”
  
  魏柏彥本來在珍寶閣站著不想出聲,見三人像是要鬧起來了,也就不得不出現。
  
  見著阮沁陽,魏柏彥眼神復雜,與她對上視線,就匆匆撇過。
  
  這副模樣落在魏雪真的眼裏,就是她哥哥對阮沁陽舊情難忘,咬了咬唇:“二哥你來的正好,阮沁陽出口傷人,今日怎麼都得叫她給我跟表姐道歉。”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1 08:19:11

第10章 哥哥

  魏家跟阮家算是鎮江的兩大巨頭,阮家是因為有鎮江侯府這塊大招牌,而魏家除了魏太老爺有個沒實權伯位,厲害的是他家一大堆七拐八拐的親戚。
  
  兩家本來沒什麼仇怨,幾年前阮沁陽還時不時跟魏家兄妹倆玩在一起。
  
  雖然魏雪真一直看不慣阮沁陽的奢華,倒也相安無事。
  
  徹底翻臉的問題,硬要說應該是說出在阮晉崤身上。
  
  兩家玩得好,又都是兄妹一起出遊,旁人難免會開一些玩笑,把他們兩兩配對。
  
  魏雪真見識過無數次阮晉崤的對阮沁陽的好的,覺得魏家跟阮家聯姻,一定沒什麼好事,就減少了跟阮家兄妹的來往。
  
  她想得清楚明白,但是她哥魏伯彥卻不知道是不是腦子進了水,別人說多了,自己也把阮沁陽當未婚妻對待。
  
  魏雪真不願意一同出遊,他就寫了帖子單獨約阮沁陽去賞花。
  
  然後就被……阮晉崤揍了一頓。
  
  阮晉崤下手不輕,把魏伯彥當做騷擾妹妹的市井流氓,魏伯彥被揍得雙眼過了半個月才能視物。
  
  阮晉崤是嫡子,魏伯彥同樣也是嫡子,魏家自然要問阮家討回公道。
  
  但阮晉崤的身份,鎮江候怎麼都不可能說揍他,也就罰他抄寫詩經,他不願意上門道歉,鎮江侯也只有捏著鼻子自己上門賠禮。
  
  可不管怎麼樣,這梁子都是結下了。
  
  從那以後魏伯彥對阮沁陽就有幾分避而不見的意思,阮沁陽想了想他大概是被揍得太慘,連帶對她也開始害怕。
  
  “雪真別任性。”
  
  被魏雪真拉過來當幫手,魏伯彥並未站在她這邊,話裏還帶著淡淡的斥責。
  
  “表哥這是幫著旁人?”黎韻霏聽過魏伯彥跟阮沁陽的往事,本來就氣不平,如今見他幫阮沁陽說話,更是不高興。
  
  她家不是什麼落魄人家,來魏家暫住,就是兩家人想要聯姻,抱得讓她相看魏伯彥的心。
  
  魏伯彥才貌出眾,她沒有不滿意的地方,唯一覺得缺陷的就是他這段曾經往事。
  
  阮沁陽是什麼東西,父親不過是個異姓侯,在大明並沒多少根基,哪能與他們黎家與魏家相比。
  
  “阮二姑娘未主動招惹你們,是你們擋在了她前頭……”魏伯彥掃了眼神色淡然的阮沁陽,似乎每次再見,她的容貌都比上一次更妍麗,美得讓人想擋在她身前護她。
  
  而她脾氣那麼好更顯得兩人無理取鬧,“別鬧了,你們不是想看珠寶,看中了什麼我買與你們。”
  
  “我缺那些珠寶?我姐姐在宮裏備受寵愛,我是她的嫡親妹妹能缺什麼好東西。”黎韻霏氣不過,當眾駁了魏伯彥的話。
  
  既然魏伯彥不願意幫她,她就自己出頭。
  
  “你可知道我姓什麼,知道我姐姐是誰!”
  
  原本不知道的,黎韻霏那麼一說,阮沁陽倒是想起來了。
  
  魏家最拿得出手的幾個親戚之一,其中就有一個其女在宮為貴妃的黎家。
  
  聽說黎貴妃傾國傾城,沒想到胞妹長得那麼寡淡。
  
  此時周圍已經站了不少圍觀的百姓,阮沁陽眨了眨眼:“我雖不知道這位姑娘的姐姐是誰,但姑娘的意思我是聽明白了,姑娘的姐姐不是一般人,姑娘這話是想以勢壓人?”
  
  周圍噓了聲,顯然都看不慣黎韻霏這趾高氣昂的態度。
  
  “至於姑娘姓什麼,世上最尊貴的姓氏便是國姓,難不成姑娘你……”
  
  圍觀的百姓頓時來了精神,這相貌普通的姑娘竟然那麼大來頭,有幾個心裏害怕,直接跪了下來,就等喊公主千歲了。
  
  黎韻霏臉色漲紅,被阮沁陽逼得進退兩難。
  
  世家女需要學習的規矩之一就是背熟其他家的關系,方便平時社交往來,免得不小心失禮。
  
  她不知道阮沁陽是真不知道她哪家的,還是假不知道,她明明都說她的姐姐是宮裏的妃嬪,她竟然能把她扯成皇室。
  
  意思就好像是,她要不是皇室貴女,就不要狐假虎威的充臉胖。
  
  “我記住你了。”
  
  “記住誰了?”
  
  略啞的聲音響起,人群自然往兩側分開,一襲紅色錦衣的男人,輕而易舉的就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
  
  黎韻霏從未見過阮晉崤,一瞬間被他的氣勢鎮住,見他走過來,還下意識退了一步。
  
  比起世家子弟,阮晉崤格外不一樣得就是他身上的氣質,世家子都是各個家族費心培養出來的下一代,氣質孤傲出塵的不在少數。
  
  但阮晉崤眉眼的冷是帶著血腥的,上過沙場的男人,不需要刻意擺出高高在上的神態,下壓的眼眸,就叫人忍不住仰視。
  
  見著這樣的阮晉崤,魏伯彥面容苦澀,他曾想過阮晉崤戰死沙場,也想過他到沙場上嚇破了膽,會成了廢物擡回鎮江。
  
  可阮晉崤偏偏沒按著他的想法來,他變得更強了。
  
  強得讓人不願跟他對視。
  
  看到阮晉崤出現,阮沁陽略驚訝,他就算病大好了,也該在家休養,怎麼就出來了?
  
  難不成是循著她腳步來的?
  
  想起以前兩人總是形影不離,阮沁陽的視線在阮晉崤的臉色一觸即離,要是阮晉崤一直那麼湊上來,恐怕她就要忘記夢裏面那些不好的事,不管麻煩,跟他和好了。
  
  “這是阮將軍。”魏雪真小聲朝黎韻霏道。她不怕阮沁陽,但卻怕阮晉崤,當年他把她哥打得殘樣,她還記憶猶新。
  
  “沁陽出門忘了帶上我。”
  
  阮晉崤面上流出與他氣質不和的委屈,話說得就像是自己是被主人遺落的大狗,周圍的人楞了片刻,都在想是不是自己幻聽了。
  
  而魏雪真和魏伯彥早就習慣了,魏雪真隱約還有些羨慕,她雖然害怕阮晉崤,卻喜歡他對待阮沁陽這股勁。
  
  看看別人家的哥哥,不管發生什麼事,都是無條件站妹妹,再看看自己哥哥,胳膊肘總往外拐。
  
  魏伯彥面色黯淡,大約是想起了曾經被阮晉崤壓制的苦楚,朝阮家兄妹拱了拱手,打算帶魏雪真她們離開。
  
  阮晉崤還記著打過他妹妹主意的男人,目光掃過,淡然開口:“不日鎮江侯府打算在麓山設宴,進山圍獵,記得魏公子騎射出眾,不日還望賞臉。”
  
  聞言,阮沁陽忍不住多看了兩眼阮晉崤的臉皮,阮晉崤這張臉大概是去沙場,被風沙給磨厚了。
  
  當年他把人打成那個樣子,現在竟然還能語氣平淡,說記得魏伯彥騎射出眾,邀請他圍獵。
  
  不過,家裏什麼時候打算設宴麓山,她怎麼一點都不清楚。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1 08:19:38

第11章 劇情

  這世上就是橫的怕更橫的。
  
  聽到魏雪真說出阮晉崤的身份,黎韻霏就成了啞巴,被他看了幾眼就躲在了丫鬟的背後,渾然沒了剛剛非要阮沁陽道歉的勁。
  
  阮沁陽瞅了她一眼,就覺得沒趣了。
  
  在鎮江這地方敢跟她叫板的就魏雪真一個,本來以為來了個橫的,現在看來也只是虛張聲勢。
  
  幾個提前在地上跪著的百姓,拍了灰站起來,估計是覺得受了欺騙,悄默默地白了黎韻霏。
  
  黎韻霏的臉色紅得發紫,她有姐姐撐腰,又是個姑娘,要是沒見到阮晉崤之前,問她怵不怵阮晉崤,她一定回答“不過武夫罷了”。
  
  但現在……她不是家中沒有兄長,他們瞧見她跟其他姑娘有矛盾,身為男子大多都會避開,不牽扯到小姑娘的事裏,就算是出頭,那也是以打圓場為主。
  
  誰會像是阮晉崤這樣,眼角帶著戾氣,就像是阮沁陽露出一絲委屈,就要動手揍人。
  
  幸好阮沁陽從頭到尾都神情平淡,就像是看一場鬧劇,阮晉崤邀完魏伯彥就示意他們可以告辭滾蛋。
  
  轉身沒走幾步,魏伯彥就聽到了此起彼伏的松氣聲,不止是魏雪真和黎韻霏,跟著的下人也嚇得不輕。
  
  一聲松氣引不起什麼註意,但大夥一起來,黎韻霏臉上紫得更厲害。
  
  如今問她心中最厭惡誰,非阮家兄妹莫屬。
  
  “這也就是在鎮江,要是在京城,哪容得他們那麼囂張。”特別是那阮沁陽,如果是在京城,她熟識的那些有封號的貴女們在旁,早就讓身邊的下人賞她巴掌,哪會容她巧言令色。
  
  魏雪真聽黎韻霏這話不怎麼高興,她這意思不就是魏家在鎮江沒本事,所以叫她受氣了。
  
  “聽說京城要賜給阮晉崤的一品將軍府,已經在修繕建造,表姐以後應該能在京城遇到阮家人。”
  
  “就怕阮沁陽不去京城,要不然……”
  
  黎韻霏正說著,魏伯彥卻聽得膩煩,加快了步子,提前先走。
  
  “表哥!”
  
  黎韻霏跺了跺腳,對於魏伯彥不與她同仇敵愾的態度十分不滿,她雖是故意找茬,但阮晉崤是十足的不給面子,她正委屈,他卻看不到。
  
  難不成還惦念著那個阮沁陽?
  
  /
  
  人走了,就剩下了設宴麓山這事。
  
  阮沁陽瞧了眼姿態閑適的阮晉崤,此時他身上渾然不見剛剛嚇小姑娘的煞氣,玉冠紅衣,一股子世家公子的恣意風流。
  
  以前是覺著他太陰沈,想著小孩子要穿得喜慶,才逼著他把衣櫃的衣袍都從黑換紅,不過衣服穿到什麼人的身上就是什麼味道,喜慶這個詞大概是不會在阮晉崤的身上看到了。
  
  “大哥好端端的怎麼要設宴,是與父親商量的?”
  
  “既然都想見我,在家設宴擾了清靜,幹脆聚在外頭,一同見了。”
  
  這段日子往侯府送禮的,說要探病的,還有拉線牽媒的都沒少,通通都叫鎮江侯擋了,阮沁陽本以為阮晉崤就要那麼避下去,沒想到他竟然打算一起見。
  
  不過一起見就一起見,弄個狩獵的名頭,那不是限定了許多上年紀的都去不了。
  
  “我出門臨時決定,等會回去再與父親商量。”
  
  阮沁陽想事的神情落在阮晉崤的眼中,就像是她在氣她不是最先知道這件事,所以就開口解釋了遍。
  
  阮沁陽點頭,解釋完了這件事,兩人之間一下就靜了下來。
  
  青葵在旁,感覺到主子們的氣氛,忍不住捏了把冷汗,生怕她們姑娘直接開口趕人。
  
  “姑娘出門是打算去接四爺,如果不是大爺你及時出現,那位不講理的姑娘攔路,說不準會耽擱了時辰。”
  
  這話同時也是提醒自家姑娘,大爺是救星,就是有什麼小脾氣也收一收,甭叫人難堪。
  
  “接硯哥兒?”阮晉崤重復了遍,看了時辰:“現在還算是早,我陪你逛逛然後再跟你一同去?”
  
  阮晉崤用的是詢問的口氣,她要是拒絕,就像是刻意不想跟他同路。
  
  “三妹妹也是今天入得族學。”
  
  阮沁陽猜想阮晉崤要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去看阮姀,就是忘了阮姀也在族學,她提起他就會打道回府,不去見讓他心傷的人。
  
  果真,聽起她提起阮姀,阮晉崤的眉頭稍微皺了下。
  
  可旋即眉眼泛著的笑意比之前還愉悅幾分,叫人琢磨不透他這笑容的意思。
  
  “沁陽隨我來。”
  
  話這樣說,阮晉崤卻自然地握住了阮沁陽的手腕,帶著她進了珍寶閣。
  
  才出了剛剛魏家的熱鬧,珍寶閣人不多,掌櫃見著阮家兄妹進來,兩眼放光。
  
  原本還可惜走了魏家那幾位大客戶,現在還可惜個什麼,說起大客戶,阮家兄妹才算是真正的大客戶。
  
  這位阮將軍排場不似那些紈絝子弟般奢華鋪張,但對妹妹十足的大方,為他推薦發冠扳指,他不一定正眼瞧,但女眷的東西,只要是稍有新意,他就會毫不猶疑地為他妹妹買下。
  
  “大哥給你賠罪。”阮晉崤選了對點翠的耳珰,遞到了阮沁陽的面前。
  
  看到阮晉崤掌心放著的飾品,阮沁陽怔了怔,沒明白他的意思,不過卻有閑心想了想別的。
  
  別看阮晉崤是個男人,眼光倒是不錯,這櫃上的首飾,也就他手上的這對耳珰工藝最好,最入她的眼。
  
  “大哥這是做什麼?”
  
  “自己定的規矩,自己倒是忘了。”阮晉崤拿著帕子把耳珰擦了擦,低頭看著阮沁陽的耳洞,小心的捧著阮沁陽的耳沿,為她把耳珰戴上。
  
  兩邊戴好了,阮沁陽還是處在莫名其妙的狀態。要不是阮晉崤給她戴首飾的動作太理所當然,她都想摸摸他的頭,問他是不是腦子出問題了。
  
  “我定了什麼規矩?”
  
  阮晉崤輕笑了聲:“你說我要是惹你生氣,就該自覺,買了好東西送到你眼前,你賭氣不收,就求著你收,等到你收了禮,就代表消了氣。”
  
  一連串說完,青葵她們深深懷疑,為什麼外頭只傳她們姑娘喜好奢華,卻沒人說過她們姑娘霸道蠻橫,這訂的規矩,也就大爺這個親兄長覺得理所當然,還貫徹執行。
  
  被阮晉崤提醒,阮沁陽想起了這回事。
  
  當初她說這話,也忘了他們是因為什麼事情鬧矛盾,她發現她氣得不行,阮晉崤這個當哥哥的卻沒來哄她,弄得沒臺階下。
  
  後面和好了,她怎麼想都非常想不通,為什麼別人都是哥哥讓妹妹,而到他們家,就是每次她低頭,所以就說了那麼個規矩,她都記不清了,沒想到阮晉崤卻還記得。
  
  “可是我沒與大哥置氣。”她只是想疏遠了他,從來就沒在他面前表現過什麼生氣的意思。
  
  “哪兒沒置氣,沁陽不就是吃醋了?”阮晉崤凝視阮沁陽的眸子,“沁陽我的妹妹只有你。”
  
  他放在心上的只有她,那個阮姀對他而言跟路人無異,如果知道順手一帶會招來她的不滿,他就該想更周全的辦法。
  
  “大哥是想說什麼?” 
  
  阮沁陽眨了眨眼,不明白在阮晉崤眼中,她是吃什麼醋。
  
  不過心裏隱隱冒出了不少想法。其中最讓阮沁陽沈思的,就是她一直想書裏面的劇情狗血,按著阮晉崤的性格不可能做出滅鎮江侯府滿門的事情,那為什麼她沒思考,按著阮晉崤的性格,會不會對阮姀一見鐘情?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1 08:19:50

第12章 錯了

  那麼一個念頭冒出來,阮沁陽腦子有些混亂。
  
  她被夢境摧殘幾個晚上,到現在還會時不時夢到未來的一些細節。夢境裏許多細節都跟現實對得上號,她穿進了一本狗血言情小說是毋庸置疑。
  
  要是形容她的感覺,她覺得自己是進入了一場有劇本有NPC的遊戲裏,她是玩家,也是唯一的變數,她會影響周圍的一些事物,但是一切的故事發展都還是按著劇本設定來。
  
  就比如阮晉崤不是阮家的孩子,阮晉崤深愛阮姀,阮晉崤以後會當皇上。
  
  這是書本的主桿,總不可能變了。
  
  但是現在,因為阮晉崤的態度,阮沁陽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太想當然。太依賴夢境得到的信息,忽略了許多不對勁的地方。難不成為了加強生存難度,夢境給她的信息有真有假?
  
  “大哥,二姐?”
  
  阮晉硯見到鑲金嵌玉八寶轎不覺得稀奇,他二姐時不時就會來接他一會,但見到騎馬的大哥,卻忍不住多瞧了幾眼。
  
  二姐嫌騎馬腿疼,出行不是馬車就是轎子,而他又少與父親一同出門,少見家中男子騎馬,現在一見忍不住心中激蕩。
  
  大哥真是太威風了。
  
  阮家族學,自然以阮家的子弟為主,而剩下都是跟阮家沾親帶故。
  
  簡單的意思就是裏面全都是阮家的親戚。阮沁陽坐在轎子裏聽著到此起彼伏的問候聲,拍了下頭,不得不出現與他們打招呼。
  
  一般她來接阮晉硯都是轎子遠遠的停著,等著阮晉硯過來找她,旁支子弟就是看到,見她姿態低調,也不會討人厭的打擾。
  
  但今天多了個阮晉崤,一不註意就堵了大門口。
  
  阮晉崤的坐騎是禦賜的汗血寶馬,頭細頸高,神采俊逸。
  
  駿馬就叫這些人不敢直視,更何況是坐在馬上的阮晉崤。所以大門是阮晉崤堵得,但人卻圍到了阮沁陽這邊。
  
  幸好阮沁陽平日出門都帶了些金子制的小玩意,什麼小花生小福魚,對著年紀稍小的,她直接就發禮物應付過去。
  
  “大表哥,你身體已經無恙了?”
  
  阮沁陽正想阮晉崤惹麻煩,卻無人煩他,就聽到一聲嬌弱的女聲。
  
  阮晉崤低眸,搭話的姑娘覺著受到了鼓勵,站得離馬匹又近了些。
  
  “姑奶奶本說帶我去侯府照顧大表哥,只是侯爺說大表哥的風寒染人,不願讓我去照顧,但其實我不怕染人……不過現在見到大表哥無恙,我就放心了。”
  
  這一番欲言又止的話說下來,要是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位姑娘跟阮晉崤有什麼說不清的關系。
  
  阮晉崤弱冠的年紀,在旁人看來若不是有三年孝期,早該娶妻生子了,如今孝期已過,要是沒人打他主意才奇怪。
  
  這位跟阮家不知道有什麼拐著彎親戚關系的姑娘,長得弱柳扶風,一襲繡梔子花的白綾綿裙,一雙眸子水靈透亮,是叫人討厭不起的長相。
  
  “那位是吳表姐。”
  
  旁人察覺到阮沁陽的視線,主動為她解釋,“是五叔奶奶那邊的親戚,前幾個月到鎮江做客,然後就住下,五叔奶奶叫她同我們一起讀書。”
  
  說話是阮家嫡系的一個姑娘,語氣對這位吳表姐頗有些看不起的意思。
  
  姓吳的親戚,阮沁陽想了想,倒想到了書中有那麼一個人。
  
  想給阮晉崤做妾,費盡了心思,為此還成了阮姀的好友,書裏面原主把阮姀折磨死,就是她去找阮晉崤細數原主的惡行。
  
  吳月桐搭話旁人都不看好,只當她是笑話,不過見阮晉崤翻身下馬,又都氣沒主動上前。
  
  但這氣也就氣了一刻,因為阮晉崤並未搭理心旌搖曳的吳月桐,而是錯過了她,走到了阮晉硯面前。
  
  “硯哥兒要是不介意,跟我一同騎馬如何?”
  
  被大哥邀請,阮晉硯的小圓眼呆了下,旋即正正經經的行了一禮:“勞煩大哥了。”
  
  這話的語氣明顯帶著興奮,阮沁陽心裏嘖了聲,昨日她問這小胖墩,他更喜歡阮晉崤,還是喜歡她,他嘴裏說著喜歡她,現在阮晉崤不過要帶他騎馬而已,他就棄她而去了。
  
  吳月桐被徹底無視,叫不少人捂嘴偷笑,不過她本人倒是厲害,表情有些委屈,但卻移動了步子,繼續站在阮晉崤的身邊。
  
  “這地方是風口,大表哥大病初愈,我站在這兒也能為大表哥遮些風。”
  
  如果吳月桐長得不好也就罷了,但那麼一位漂亮嬌媚的姑娘對男人獻殷勤,心不是鐵做得都該有些回應。
  
  阮沁陽自問,要是有個這般長相的那麼低聲下四的討好她,就算曉得她是為了錢財權力,也會給她露個笑臉。
  
  而阮晉崤卻也回應了,側過臉:“遮風無礙,不過身上有暗疾,就別在風口熏人。”
  
  吳月桐楞了楞,像是沒反應過來阮晉崤話的意思,他是說她身上有臭味?
  
  大庭廣眾被男子說身有異味,吳月桐無法像是之前般淡定,臉色通紅,眸裏也帶了淚光:“大表哥若是不喜我多話,只說便是,怎麼編如此不實的話來傷人。”
  
  阮晉崤輕笑,並未接話,他這姿態周圍的人更遠離了吳月桐,甚至有人捂住了口鼻,就像是聞到了十分難聞的味道。
  
  吳月桐就是心思深沈,也只是個小姑娘,受不了這委屈,掉著淚跑了。
  
  阮沁陽瞧了眼阮晉崤面色的雲淡風輕,這位的頭銜應該加個少女殺手,今天才出門多久一會,先是跑了魏雪真和黎韻霏,如今跑了個表妹。
  
  “三妹妹,第一天上課感覺如何?”
  
  阮沁陽還惦記著阮晉崤是怎麼一回事,見著了阮姀特意道,“大哥知道你是第一次上族學,特意出門與我一起接你。”
  
  被阮沁陽提起,阮晉崤看向她,嘴角帶著淡笑,那模樣就像是再縱容她的胡說八道。
  
  這讓阮沁陽又想起了在珍寶閣,他說她吃醋了的事,他現在該不會心裏想著,她醋勁大,用各種方法引起他的註意。
  
  甭管阮沁陽和阮晉崤是怎麼想,阮姀聽到阮沁陽的話,十足的開心:“謝謝大哥關懷,謝謝二姐。”
  
  見阮姀的神態,阮沁陽心中長嘆,果真是她搞錯了。
  
  如果阮姀真對阮晉崤有過情就不會是這樣,她的眼裏明顯只有對兄長的尊敬孺慕,哪有什麼欲言又止,痛苦萬分把感情深藏在心。
  
  而阮晉崤也是,如果對阮姀有情,也不會有閑情用眼神調侃她吃醋。
  
  這到底算是怎麼一回事。
  
  一本書男女主都不愛了,那還算是什麼言情小說,特別是這本書的最大賣點還是偽兄妹虐身狗血。
  
  /
  
  “硯哥兒不喜歡騎馬?”
  
  轎子的簾子放下,見不著妹妹的臉,阮晉崤分了一部分註意力在前面小胖墩身上。
  
  阮晉硯之前還異常興奮,現在卻有些悶悶不樂。
  
  “硯兒很喜歡騎馬。”阮晉硯搖了搖頭,“能與大哥共乘,硯哥兒很開心。”
  
  “那又為何悶悶不樂?”阮晉崤突然對孩子有了耐心,不止帶他一同騎馬,還關心起了他的心理健康。
  
  如果這話是阮沁陽問硯哥兒,他顧及著男子漢的自尊,一定緊閉嘴巴不開口,但這話是他崇拜的大哥問起,阮晉硯扭捏了下,不想說謊。
  
  “我以為大哥與二姐是來接我,然而聽到二姐……”阮晉硯聲音越來越小,忍不住扭頭去看大哥的神色,“身為男子氣量卻這般小,大哥是否會氣硯兒。”
  
  阮晉崤的馬就在阮沁陽的旁邊走著,所以兩人的對話阮沁陽聽得一清二楚,之後的話阮晉崤放低了聲音,阮沁陽沒聽清,不過她掀開簾子,瞧見小胖墩眉開眼笑的表情,就知道阮晉崤一定是揭穿了她的胡扯。
  
  瞧見團花流蘇的簾子掀開,阮晉崤臉上的笑容不濃,卻能讓人感覺到他的好心情。
  
  “沁陽是在偷聽我們說話,還是想掀簾瞧大哥。”
  
  硯哥兒聽著覺得大哥似乎漏掉了什麼,比如說掀簾子不止是瞧大哥,也可以是想瞧他啊。
  
  雖然知道阮晉崤和阮姀沒什麼,但阮沁陽看著阮晉崤還是覺得奇怪,聞言輕哼了聲:“吳表妹身上哪兒有味?”
  
  她剛剛就在吳月桐的旁邊站著,風吹過,有脂粉香,卻沒有什麼臭味。
  
  “香極就成了臭。”
  
  “可你知道你那般說,吳表妹怕是很多天都不好意思出門了。”要是愛鉆牛角尖的姑娘,何止是不好意思出門,恐怕能委屈到自盡。
  
  “當街對陌生男人獻殷勤她都覺不害羞,又何況我只是說了實話。”因為是阮沁陽,阮晉崤才有耐心慢慢解釋,“我若是搭理了她,以後出門就有許多要為我擋風的女子。”
  
  “不過是個趨炎附勢,曲意逢迎的陌生人;她既然不管她說得話、做得事會惡心我,我又何必管她好不好意思出門。”
  
  阮晉崤說完,突然想到什麼:“沁陽要因為她跟我置氣嗎?”
  
  說完打量地看著妹妹身上的首飾,思考還能添些什麼,再給她送樣合適的禮物。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1 08:20:09

第13章 參湯

  “大哥,二姐才不會因為那位表姐生氣,她可能……是在撒嬌。”
  
  阮晉硯眉頭糾結,反正二姐做了什麼叫人不理解,或者說了什麼讓人聽不懂的話,大約都是在撒嬌。
  
  “哦。”
  
  阮晉崤睨了小胖墩一眼,翻開個青花素紋茶盅,給他斟了杯茶。
  
  “硯哥兒怎麼知道是撒嬌?”
  
  平日裏從族學回府,阮晉硯都是去煦錦院,陪阮沁陽吃點心。但是今日,估計是因為跟阮晉崤一起騎了馬,感情加深,下了馬情不自禁地就跟著大哥到了恒明院。
  
  幸好大哥也願意跟他親近,沒有在意他的不請自來。
  
  硯哥兒坐正,先是謝過大哥的茶水,才道:“大哥不知道,以前陣子有位旁支表哥就如同今天這位表姐一般,給二姐獻殷勤,二姐乘轎子走了,他還要跟在後頭,說要護送二姐。”
  
  想起這事,硯哥兒鼓了鼓腮幫,像是回想起了對那個癩皮狗的厭惡情緒:“二姐嫌他厭煩,雖不像是大哥那麼直接,但也擺明了拒絕的意思,可是那位表哥依然糾纏,讓二姐煩不勝煩。二姐既然不喜那位表哥,自然不會可憐這位表姐。”
  
  “哦。”阮晉崤又應了聲,只是這次眸中暗光流轉,明顯與上次不同。
  
  “他纏了沁陽多久?”
  
  阮晉崤隨口一問,阮晉硯卻啞住了。
  
  也不知道是為何,小胖墩一張圓臉,五官都不算是明顯突出,阮晉崤卻在他臉上瞧出了羞愧。
  
  “他還在纏沁陽?”
  
  “他是七叔母的娘家親侄,二姐覺著五堂祖母耍賴撒潑煩人,只是用了些小手段,叫那位表哥不敢經常在她面前出現,但那表哥還是會經常摘抄幾首詩句,來騷擾二姐。”
  
  硯哥兒本來覺得丟人,自己是家中男丁,卻保護不好二姐,但被大哥沈黑的眸子盯著,不知道為什麼越說越溜,就像是終於找到了大靠山告狀。
  
  阮晉崤聽完,瞧硯哥兒的胖臉又更順眼了點,拂袖給他又添了杯茶水。
  
  “除了這位表哥,硯哥兒還覺得有什麼人討人厭?”
  
  /
  
  如果在族學門口,阮沁陽對男女主的關系還有不確定,等叫了丫鬟打聽,知道阮晉崤在路上壓根沒跟阮姀說幾句話,阮沁陽只能承認是劇情出了問題。
  
  在書本裏男女主的相遇,是因為阮姀遇到了被人暗傷,重傷的阮晉崤,在不知道他身份的情況下,替他包紮療傷。
  
  而現實根本沒這回事,現實兩人第一次見面,就是阮姀知道阮晉崤是她的大哥,拿著信物上門求助。
  
  劇情出了那麼大的漏洞,阮沁陽有種阮晉崤是不是跟她一樣,都是穿書者的想法,不過這個想法沒一會就被她拋開了。
  
  她跟阮晉崤從小一起長大,要是他不是土著,她早就該察覺。
  
  想不通劇情不符的事情,阮沁陽就沒有多想,本來她就覺得書本的很多情節,跟現實對比起來有很多邏輯不對的地方。
  
  現在這種狀況,就當做她開了半殘的金手指吧。
  
  重要的是誤會解除,那她到底還要不要離阮晉崤遠一點?
  
  “五老夫人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家中的親戚比自家的人還多。”海棠聽說那位吳表妹當做沒事的又回了族學讀書,撇了撇嘴巴。
  
  哪個家族大了,就會有不少旁姓的想依附沾光,大家族為了枝繁葉茂,也會挑選可塑之才養在本家。
  
  而阮五老夫人混不吝的在府邸養了一堆,不管是怎麼沾親帶故的,什麼七彎八拐的親戚,她瞧著好就會留在府裏。
  
  “也幸好是早早就分了家的,要不然光想想府裏塞了那麼多不相幹的人,我都忍不住打顫。”
  
  “打顫是對的,月錢還是領那麼多,辦得事卻多了幾倍。”
  
  阮沁陽笑著打趣了句:“我叫你去問麓山設宴都請了誰,你這丫頭回來就跟我感嘆這些不相幹的,是嫌月錢領得太多?”
  
  “姑娘,我錯了……”海棠老老實實地認了錯才道,“我是聽著管事說大爺下帖子,也跟五老夫人那邊的幾個表公子下了帖,我才跑了神說起了其他。”
  
  阮沁陽聽著楞了下,阮晉崤請那些遠親表哥做什麼?
  
  “都請了誰?”
  
  海棠把名字說出來,阮沁陽隱隱覺著熟悉,轉眸看向了青葵。
  
  青葵聽著這些名字,想了想:“好像這幾位表公子都追求過姑娘。”
  
  那麼一提醒,好像的確是這般。
  
  “其他的名單呢?”
  
  聽著海棠把每家公子的名字都念出來,青葵“啊”了聲:“也不知道是不是湊巧,這些人家好像都跟咱們侯府表示過結親的意思。”
  
  “這些都是最初下帖子的人家,後面其他家透出信,侯府才補了第二次帖子。”海棠補充完,神色激動,“姑娘,大爺是不是想給姑娘挑合適的夫婿?”
  
  “一定是這般,大爺跟姑娘的關系好,如今姑娘到了該定親的歲數,大爺這是要為姑娘把關。”
  
  阮沁陽想了想,如果不是巧合,大約應該就是這樣。
  
  雖然大哥依然很有可能不是嫡親的,但對她好是真的好。
  
  “小廚房燉得參湯,送到恒明院去。”
  
  阮沁陽愛美,想要身上不長肉,又能滿足口腹之欲,所以在吃上格外的精細。
  
  平日添的小食,食材方子不算是難尋,但全是工序復雜,要兩個以上的大廚才能操作,這般又耗錢又耗力,全鎮江也就阮沁陽能過得那麼舒心。
  
  參湯送到恒明院,恰巧硯哥兒也在。
  
  大哥似乎甚是喜愛他,所以這些日子,他常來恒明院。
  
  他覺得恒明院處處都好,但就是每次只能在肚灌一肚子茶水離開,想著貪吃不好才硬忍了。
  
  沒想到二姐那麼體恤人。
  
  阮晉硯端正而又矜持地坐在凳上,等著大哥分食。
  
  阮晉崤註視食盒半晌,臉上不住浮現了一絲溫柔至極的笑容,擡手開食盒的半途才像是註意到屋裏還有個硯哥兒。
  
  “硯哥兒。”
  
  “是的,大哥。”硯哥兒應了聲,想著等會一定不能多吃,免得晚飯食不下。
  
  “此刻日頭正好,你說你想學武,可從現在開始訓練。”
  
  “此刻?”硯哥兒怔了下,像是沒能理解所聽到的話。
  
  “你不願學?”阮晉崤挑眉。
  
  “不,硯兒要學。”
  
  聞言,像是欣賞他的言出必行,阮晉崤頷首,點了個人帶著他出去紮馬步。
  
  出了屋子,阮晉硯忍不住摸了下等待食物的肚子,二姐送東西送的真不是時候,要是再晚一點,等他練好了就可以跟大哥一起享用了。
  
  阮侯府麓山設宴,幾乎囊括了鎮江世家的青年俊傑,雖沒邀女眷,但麓山那麼大,幾家夫人聚在一起一商量。
  
  安排了一場夏宴,上山賞花踏青。
  
  阮沁陽也接到了帖子,既然是聯合設宴,落款也有幾家的名字。
  
  其中一家,在夢境中就是她未來繼母的娘家。
  
  “去回話,說我去。”
  
  雖然不能被夢境牽著鼻子走,但也不能無視這半殘的金手指,否定它的參考作用。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1 08:20:28

第14章 夏宴

  青山碧水,鳥語綿蠻。
  
  阮沁陽從馬車上下來,伸了伸胳膊。
  
  夏宴圍起來的場地場地人來人往,一派熱鬧景象,阮沁陽還沒進到人群,便聞到了陣陣熏香。
  
  經常參加這般的宴會,這番阮沁陽見怪不怪,但隨後下車的阮姀卻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知道要上山遊玩,她學過醫懂得一些草藥的運用,怕山中蛇蟲太多,備了一些藥粉在香囊裏,打算有機會送給阮沁陽示好,但萬萬沒想到,上山後的景象與她想象的千差萬別。
  
  倒也不是一夜之間,上山的樹木被世家們移平了,山上樹木依然茂盛,但到處錦緞軟毯,平平無奇的青草地上還移植了許多盛放的花草。
  
  姹紫嫣紅,彩蝶起舞,華衣錦服的夫人小姐言笑晏晏,要是忽略那些華麗的帳篷,這地方就像是哪家顯貴人家的後花園。
  
  “二姐,我們是不是該早些過來。”
  
  收了阮沁陽幾次禮物,阮姀對她不想當初那般避之不及,見下馬車後,場上的夫人小姐都齊齊向她們看過來,阮姀不自在地小聲道。
  
  阮沁陽輕打了個哈欠:“那麼早做什麼?天剛亮到處都是露水,鞋一不留意就是一腳的泥濘,現在這個時間剛好。”
  
  再者出來玩不就是為了高興,要是沒睡飽上山,吹著寒風與旁人家的夫人小姐社交,她可高興不起來。
  
  阮沁陽音調慵懶,阮姀看向她,若是旁人說這些話,可能會叫人覺得此女太懶,但是話從阮沁陽的嘴裏說出來,好像就是理所當然,她該當如此矜貴。
  
  想著,頭忍不住低了低,也不曉得府裏人怎麼會說她與阮沁陽相似,她們分明就天差地別。
  
  “沁陽來了,這位是?”
  
  上前搭話的夫人恰好聽到了阮沁陽的話,面色僵了下,大家都是家中嬌養出來的女兒,就不知道阮沁陽怎麼嬌貴成這樣,偏偏阮侯爺跟她那大哥,都覺得她這樣極好。
  
  “是我妹妹。之前身體不好在外頭休養,近幾日才接回家中,在家裏排行老三,喚作姀兒。”
  
  阮沁陽大大方方地介紹了遍,阮姀回想學過的規矩,挑不出錯地給幾位夫人行禮。
  
  突然冒出來一個妹妹,所有人都想著阮沁陽一定受不住,沒想到她不止帶人出門,還帶在身邊介紹身份。
  
  不少小姐掃過阮姀的裝扮,這冒出來的侯府庶女,雖然打扮不似阮沁陽招搖惹眼,但頭上的鎏金南珠珠花,脖子上瑪瑙瓔珞,手上和田玉玉鐲,還有身上湖色梅花十二幅的湘裙,叫人看了就牙癢。
  
  她們平日裏被阮沁陽壓一頭就算了,她好歹是鎮江侯府的嫡女,但是阮姀不過庶女罷了,阮家到底還讓不讓人順心了。
  
  簡單寒暄了幾句,阮姀發現這些夫人小姐雖然對阮沁陽很客氣,但眼底的歡喜卻沒那麼濃。
  
  可她回想阮沁陽的語態,完全不覺有什麼不對,她這不解的問題等看到了侯府的帳篷,才稍微懂了一些。
  
  “那閃閃發光的是寶石嗎?”
  
  阮姀嘴唇微張,心中的疑問從口中吐出,掃向青葵和海棠不變的臉色,驚覺自己見識太少,不好意思地捂住了嘴巴。
  
  她不知道類似她的驚嘆,今天已經發出許多聲,她這一聲並不算是丟人。
  
  侯府孝期加上阮晉崤離開鎮江,大家都快忘了阮晉崤多疼妹妹,這次阮晉崤成功的讓他們回想起來。
  
  帳篷以華錦為主,織線用了金銀二線,除此之外,上面鑲嵌的各色寶石。
  
  若是些不堪用的零碎寶石,也不叫人多矚目,偏偏帳篷用得都是些完整大顆的珠寶,沒有日光都閃閃發著光,不知道等會午日當空,會是一番多閃瞎人的景象。
  
  黎韻霏這次赴宴也是精心打扮,但看到那座帳篷,心中的那口氣,還沒發出來就潰散得不成樣子。
  
  “這怎麼可能!”
  
  聽到阮沁陽到了,眼睜睜見著她走進那頂華麗至極的帳篷,黎韻霏還是不願意相信眼前。
  
  就是京城的貴女,也不能參加個出遊的宴會,就弄出那麼大的陣仗,而且這宴會還不是提早了幾個月通知,那麼短短幾天,阮家就能準備的那麼周全,到底是有多少閑錢。
  
  魏雪真想起了曾經被阮家兄妹奢華支配的恐懼,同情地看著瀕臨癲狂的黎韻霏:“往好處想,這鎮江有哪戶人家能供得起阮沁陽這般花銷,等到她嫁人了就到她的苦日子了。”
  
  這話也不過是安慰話罷了,這鎮江誰不知道阮沁陽的本事,手上掌管的那些田地鋪面……除非阮家犯了大事,要不然她就過不了苦日子。
  
  “阮晉崤一介武將怎麼能那麼奢華,阮侯府是不是壓榨百姓,魚肉……”
  
  黎韻霏越說越雙眼泛光,仿佛心中已經浮現了阮沁陽成為階下囚的模樣,卻魏雪真擺手打斷。
  
  “表姐怕是忘了我們大明的律法。”
  
  前朝重文輕武滅了國,到了今朝,掌權者怎麼可能重蹈覆轍。
  
  雖說沒打壓文官,但是武將的待遇,比起以往提升了無數倍。以前是朝廷給軍隊糧草,軍隊打完仗有收獲統統歸國庫,但現在卻是少部分歸國庫。
  
  阮晉崤打得這個勝仗,最讓人矚目的就是他搶了幾條礦,雖然礦脈不可能歸阮晉崤,但阮晉崤得的好處,足以叫所有人眼紅。
  
  “那也是她哥的本事,她如此華侈,就沒人出來斥她……”
  
  黎韻霏沒說完,魏雪真就叫她別說了,誰也說不了阮沁陽華侈,她的本事可大著呢,魏雪真不由想起了糟糕的往事。
  
  “反正她家世出眾,又有個寵她上天的哥哥,不霸道囂張才怪,我們旁邊看著吧,指不定她哪天就倒黴了。”
  
  因為對手太強,也只能寄希望於“哪天”。
  
  /
  
  “硯哥兒還沒下來?”
  
  進帳篷沒瞧見阮晉硯,阮沁陽輕哼了聲,看模樣不怎麼高興,“也不知道大哥給了他什麼好處,讓他忘了誰才是含辛茹苦把他帶大的姐姐。”
  
  圍獵一個五歲的小孩能做什麼,她要麓山的時辰是提前知會過的,他竟然也不過來陪她。
  
  見姑娘都用上“含辛茹苦”這樣的重詞了,青葵小心翼翼地道:“要不然奴婢派人把四爺接回來?”
  
  “不用了,心不在這裏,接回來也沒用。”
  
  阮沁陽真有些吃醋。之前阮晉崤重病在床,阮晉硯還偷偷摸摸地跟她說,感覺大哥不是很喜歡他。
  
  然而就從她跟阮晉崤一起去族學接他那一次開始,阮晉硯這小子就變了。
  
  時不時往阮晉崤那兒跑,有時候早膳都不與她一起用了,要跟阮晉崤一起吃。最讓阮沁陽不解的,阮晉崤帶著他練武,有次她都看到他腳腫了,心疼的不行,他還跟她感嘆大哥真好,真愛護他,見他腳腫特意給他送了上好的藥膏。
  
  阮沁陽聽這話的時候,正給他擦藥,聽完差點沒反手把他蓮藕的小胖腿給掰斷了。
  
  阮晉崤到底是有什麼神仙魅力,那麼討孩子的喜歡。
  
  換了衣裳走出帳篷,阮沁陽跟相熟的姑娘說話:“我記得這附近有一條小溪,不如我們去抓魚如何?”
  
  騎射腿疼眼累,阮沁陽從沒想過學,但既然上山了怎麼也得湊趣打些野味。
  
  “這主意不錯,我們多喚些人一起去。”
  
  阮沁陽的主意得到的回響十分熱烈,而且不少小姐眼睛一亮,叫阮沁陽第一次覺著吃魚這事,並不簡單。
  
  不過沒一會,阮沁陽就明白了她們熱情的原因,這些小姐們想看少年打獵英姿,卻都羞於開口,想借著捉魚,好迷路到可以看到年輕公子哥的地方。
  
  而且不少人,以為阮沁陽提出捉魚就是為了這個。
  
  誰會相信千金小姐有興趣當漁夫,而且還是阮沁陽這樣子的。
  
  但偏偏阮沁陽就只是想捉魚,這些小姐失望不免吵鬧,阮沁陽嫌她們嚇走了她的獵物,挑了挑唇道:“集中在一起魚兒都躲著了,要不然我們分散,我去上遊,你們在下遊。”
  
  魏雪真她們聽到這話,暗想阮沁陽狡詐,把她們留在這,自個去看少年郎。
  
  小姐們圍在一起,拐著彎的東拉西扯,最後她們去上遊,阮沁陽跟一些無心的姑娘留在下遊。
  
  人群的吵鬧漸遠,算是各自歡喜。
  
  “武小姐,你對捉魚有興趣?”
  
  阮沁陽掃向人群,她之前還想著怎麼去接近呢,沒想到這就來了機會。
  
  這位武小姐按著書本,就是她的未來繼母。
  
  武湘芮沒想到阮沁陽註意到了她,溫婉一笑:“說起來我連垂釣都未曾有過,今日有機會能嘗試,當然欣喜。”
  
  “我倒不是第一次,也不知道是不是這溪邊有成林的桃花樹,這溪裏的魚味道比其他的要更鮮,我這次特別帶了廚子過來。”
  
  見著阮沁陽跟武湘芮搭話,周圍人少不了驚異。
  
  武湘芮在圈子裏算是個特別的人,早早定了夫婿,臨到要嫁期,男方品行不端,宿柳眠花的事傳了出來,最讓武家忍不了的,就是男方早早有了幾個庶子庶女,完全沒尊重武家的意思。
  
  因為這個武湘芮退了婚,而後本打算事情平息後,再慢慢挑選夫婿,沒想到長輩接連辭世,守孝一守就是六年,活脫脫把武湘芮熬成了老姑娘。
  
  年紀相差大,小姐們都與她不算熟,平日也沒見阮沁陽跟武家有什麼交情。
  
  此時見阮沁陽竟然跟武湘芮聊了起來,也不知道這個老姑娘怎麼就得了阮沁陽的青眼。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1 08:20:42

第15章 捉魚

  說是抓魚,怎麼都不可能一群待嫁的姑娘們脫了鞋襪入水。
  
  阮沁陽叫人把溪流分段拿漁網隔開,然後再拿著抄網,站在岸上伸長了胳膊舀被圍困在網中的魚。
  
  岸邊的桃花樹,被抓魚的動靜驚動,花落如雪,淡粉的花瓣紛紛撒撒,給溪水添了色。
  
  不知道是不是懲罰阮沁陽這個帶頭吵鬧的,阮沁陽每次覺著要網住魚的時候,一撈上來就是滿網的嫩粉。
  
  叫旁人看了,打趣她是“花仙”。
  
  忙活了半刻,旁邊的武湘芮都網住了一尾魚,阮沁陽雙手空空。
  
  她又是最受不得累的,看到圍溪的網子掛了幾只魚,幹脆把那幾尾魚弄進簍子裏,權當做她成功抓住了。
  
  原本空蕩的魚簍多了幾只活蹦亂跳的魚兒,阮沁陽嘴角揚起,十分滿意看到的畫面。
  
  武湘芮捂嘴發笑:“阮小姐是個明白人,懂得取舍。這般既動手捉了魚,又得了魚,等會還能一嘗魚的鮮美。”
  
  想得明白,所以能一舉三得。
  
  要不然因為抓不到魚,弄壞了心情,再吃魚肉,估計也吃不出曾經的味美。
  
  武湘芮這話要是黎韻霏她們說,就是諷刺,而別的家世一般的姑娘開口,又成了討好。
  
  但是武湘芮身上那股嫻靜的氣質,和恰當好處帶著打趣的感嘆,就叫這話挑不出錯來。
  
  回去的路上,海棠忍不住感嘆:“武姑娘因為年紀比其他姑娘長一些,說話跟氣質都叫人舒服。” 
  
  原本海棠沒註意過武湘芮這位小姐。在小姐圈裏武湘芮家世只是中等,容貌只算中上,但今天短暫接觸,她一下就記住了她溫婉的氣質。
  
  “還是姑娘厲害,一眼就能看出那位姑娘值得交好。”
  
  阮沁陽懶洋洋地應了聲,短短兩刻鐘的相處,她不可能說了解武湘芮,但所得到的感覺跟海棠差不多——武湘芮是個有禮叫人不討厭的姑娘。
  
  武湘芮比阮晉崤大兩歲,如今才二十二,在阮沁陽看來,做她繼母還是太勉強。
  
  可阮家不可能沒有主母,寡婦改嫁在這時代民間不少,但世家裏還是將這事看作恥辱,阮家族裏是不可能願意侯夫人的位置由寡婦來坐。
  
  那麼一想,武湘芮算是最合適的人選。
  
  年紀比嫡長子長,又是因為為長輩守孝耽擱了婚嫁,長得不錯,家世雖然差了些,但既然是填房那就沒那麼多講究。
  
  而武湘芮這個年紀跟公子哥們談婚事也難,侯府繼室是她最好的選擇。
  
  只要武湘芮不是什麼品行敗壞之輩,這事阮沁陽沒多少插手的余地。
  
  想著,阮沁陽嘆了口氣:“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你們姑娘我也該相人家了。”
  
  這不是阮沁陽第一次愁嫁,但每次青葵她們聽著都覺得莫名其妙。
  
  她們的姑娘用所有美好的詞匯描繪都不夠,瓊鼻水眸,皓齒冰肌……她們這些經常伺候的丫頭,時不時都能看著阮沁陽楞住,更何況那些公子哥。
  
  “姑娘要不然跟大爺說想要什麼樣的夫婿,奴婢覺著大爺那麼疼姑娘,一定會給姑娘找到最好的。”
  
  青葵難得贊同了海棠:“大爺給姑娘的一定是最好的。”
  
  “狩獵都幾個時辰了,說不定大爺已經篩選了幾位公子,等著姑娘挑選。”
  
  “說起這個,去上遊的小姐們不是迷路了吧,怎麼還沒回來?”
  
  /
  
  在岸邊站了許久,站著的時候不覺,走動了一會,阮沁陽就察覺了鞋裏進了水。
  
  回了帳篷,阮沁陽想著溪邊那些繁茂的桃花樹,想著既然脫了鞋,不如摘花泡腳。
  
  掐絲琺瑯繪花鳥的盆塌下,阮沁陽用腳趾試了試溫度,順腳挑起了一片桃花花瓣:“不知道是不是靠水,這花的顏色比尋常品種要淡不少。”
  
  粉白軟嫩。
  
  “二姐!”
  
  頭一次打到獵物,阮晉硯的聲音興奮,想快步去給二姐報喜。不過不曉得為什麼,掀帳篷的時候,原本走在他旁邊的大哥就到了他前頭。
  
  晚了一步掀開帳篷,阮晉硯只能跟在大哥身後,不過這絲毫不影響他的高興。
  
  “大哥你怎麼站著不動?”
  
  阮晉崤比他高上太多,他站著不動就像是一堵墻堵住了路,阮晉硯側身往前看,見著阮沁陽在未穿鞋襪,立刻收回了目光。
  
  阮晉硯從來以君子之道要求自己,年紀雖小,但禮數講起來嚴謹的很。
  
  “我跟大哥急著給二姐報喜,一時忘了叫下人通傳,二姐莫氣。”
  
  說著,阮晉硯頂著小圓肚子,目不斜視地出了帳篷。
  
  他出來本以為,大哥會跟他一同出來,還想與大哥檢討自己不夠舉止不夠端方,卻沒想到等了半刻,也沒見簾子掀開。
  
  他這是要在外面繼續等,還是該當做沒說之前的話倒回去?
  
  阮晉硯茫然了……
  
  阮晉崤進帳第一眼瞧得自然是阮沁陽,但至於瞧得是阮沁陽的臉,還是足,他自己也有些辨不清。
  
  仿佛一瞬他的心神就被水裏的那雙玉足攝住了心魂。
  
  粉花碧水蕩出清波,雙足粉妝玉砌,沾著花瓣猶如出水芙蓉。
  
  阮晉崤覺著全身都有些熱,小時他也看過她的足,腳趾玲瓏可愛,像是光滑玉嫩的琉璃珠。
  
  他當初只想著女孩子腳長這般,怪不得阮沁陽走幾步就覺著累,卻沒現在這種想不把目光移開的情緒。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1 08:20:56

第16章 神勇

  妹妹的腳長得真好看。
  
  阮晉崤半天沒把目光移開,旁邊原本在笑鬧的丫頭們覺得氣氛怪異,下意識屏息,大爺怎麼盯著她們姑娘的腳不撒眼。
  
  雖然是哥哥妹妹,但也該稍稍避諱,特別是四爺都直接出去了。
  
  “沁陽你是不是裹足了?”
  
  阮晉崤的眉心緩緩擰起,之前的全神貫註似乎都有了解釋,是在辨別妹妹的腳是不是正常大小。
  
  從前朝就廢除了女子需裹腳的規矩,但因為總有風流才子誇贊三寸金蓮,仿若女人若不是小腳就跟男人無異,所以不少世家小姐依然有纏足的習慣。
  
  阮沁陽聞言,低頭看了看自己沈在水的腳:“我腳有那麼小?”
  
  聲音有些驚喜,裹足什麼的她受不了疼,但是沒疼就有雙小腳,那她不就算是占了便宜。
  
  阮晉崤嘴角掛上一抹無奈的淡笑:“沁陽已經夠美,千萬別去折騰那些不舒服的事情。”
  
  “我又不是傻姑娘。”
  
  阮沁陽眨了眨眼,她雖然愛美,但都是在正常限度,如果會疼會不舒服,她絕對不願意。
  
  “沁陽自然最聰明,是哥哥多想。”
  
  說完,阮晉崤沒在帳內久留,最後掃了眼在花裏若隱若現的小足,掀簾退了出去。
  
  突如其來的插曲,阮沁陽換了鞋:“感覺沒聽到什麼動靜,怎麼就回來了。”
  
  那麼多公子哥一起圍獵,回來應該帶著獵物大張旗鼓,她連個馬蹄聲都沒聽見,就瞧見了阮晉崤和阮晉硯。
  
  剛說完,外頭的聲音就熱鬧了起來,阮沁陽掀簾出去,先看到的是臉色蒼白的魏雪真和黎韻霏。
  
  曉得今天會見著不少世家公子,兩人的裝扮都下了一番心思。
  
  魏雪真一襲月白彩繡銀絲緞裙,上是彩蝶緞紗對襟;黎韻霏腰上束了條玫瑰紅灑金綴玉的腰帶。兩人身上的色彩耀眼,發白的臉色也就格外的顯眼不搭。
  
  一眼掃過去,她們身邊都是剛剛借口去上遊的姑娘,看著面色都不怎麼好。
  
  “這是怎麼了?”
  
  魏雪真看到是她,氣得咬牙,她還好意思問是怎麼一回事:“你怎麼不去問你那哥哥是怎麼一回事!”
  
  說完拂袖離開,她身邊的黎韻霏難得沒有開口,復雜地瞧了阮沁陽一眼,跟著一起走了。
  
  阮沁陽莫名其妙,其他姑娘也不願多說,都是面色復雜,看樣子去上遊沒討到好,反都是後悔。
  
  “魏姑娘那麼生氣,是因為她哥哥受傷了吧?我剛剛見他,發現他臉上青了一塊,不知道怎麼那麼不小心。”
  
  圍獵回來的動靜不大,但還是有眼尖的姑娘註意到了。
  
  “不止魏公子,金公子也受傷了?”
  
  “金公子那般俊俏的人,臉腫成了豬頭,早知道我就不跟著魏雪真她們一起上去,現在想想我真怕晚上做惡夢。”
  
  “問題是他們受傷被我們瞧見,恐怕覺得難堪,以後都會避著我們走。”
  
  怎麼一說,幾位姑娘的臉色更不好。
  
  鎮江姓金的公子哥有幾位,但是阮沁陽聽著就猜到她們說的是金玨栩。
  
  這位金玨栩,面如冠玉,目若朗星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阮沁陽見過他幾次,每次都忍不住多瞧他幾眼。
  
  而且他似乎總能察覺到她的視線,玉白的臉頰浮上薄紅,是個易羞澀的少年郎。
  
  “圍獵出了什麼事?好端端的金公子怎麼受傷?聽你們的意思受傷的還不止一位公子。”
  
  有沒去上遊的姑娘問出了阮沁陽想問的問題,那麼俊秀的男人傷了臉,可是一件叫人可惜的事。
  
  聽到這問題,幾個姑娘紛紛掃了阮沁陽一眼。
  
  阮沁陽再遲鈍,大概也猜到了這事跟阮晉崤有關,也不曉得他是做了什麼叫她成為了靶子。
  
  魏雪真她們對捉魚沒興趣,去上遊的路上順利應當的就迷了路,叫下人探聽了少年們所在的位置,幾位姑娘商量,打算在旁觀察公子們的英姿。
  
  她們到時,狩獵已經告一階段,不知道為何公子們的興致都不高,後面不知道怎麼就打起來了。
  
  “打起來?”
  
  姑娘聽著嚇了一跳,都是飽讀詩書的少爺,怎麼會學市井莽夫打架。
  
  “不算是打架……該說是較量。”說話的姑娘換了個說法,掃過阮沁陽的目光帶著恐懼。
  
  阮晉崤那種占絕對優勢的打法,在她們看來都算是淩虐了,哪裏還能算是較量。
  
  阮沁陽聽著她們拐彎抹角的話覺得心累,既然跟阮晉崤有關,她還不如直接問他。
  
  “大爺跟四爺去送藥與獵物去了。”
  
  阮沁陽楞了,聽那幾個姑娘的意思,她猜到了阮晉崤動手了,雖然原因不知,但送藥還能明白,但送獵物又是怎麼一回事。
  
  聽阮沁陽的話,弓藏笑得尷尬:“有些公子沒獵到獵物,所以將軍就親自送過去。”
  
  阮沁陽:“……”
  
  這話聽著不知道的還覺得阮晉崤多大方人好,但仔細想想,來的都是心高氣傲的公子哥,沒獵到獵物就算了,竟然還有人送獵物,提醒他們本事太差。
  
  “沒獵到獵物的是那些受傷的公子?”
  
  弓藏也不知道自家主子是怎麼想的,像是非要惹惱了那些公子,搶了人獵物還不算,比試較量過,現在又去送到東西。
  
  “回二姑娘的話,不知道怎麼就湊巧了,恰好就是那樣。”
  
  “是嗎?”
  
  阮沁陽拖長了音,打量弓藏的神情:“我剛剛與其他小姐敘話,她們看我的表情可不怎麼對勁。圍獵的時候到底出了什麼事,弓藏你若是不告訴我,我從別的途徑知曉,可就要記住你的不老實。”
  
  弓藏聽得一頭的汗,他這個身份的人,哪裏值得阮沁陽開口威脅。這侯府問他最不敢得罪誰,他一定毫不猶豫地回答:阮沁陽。
  
  二姑娘與兇殘不沾邊,但是耐不住他主子把她說得話都當做金科玉律。
  
  “二姑娘既然問了,弓藏自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不會有半句的不老實。”弓藏笑呵呵,“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小的就是不說二姑娘等會應該也會知道。”
  
  弓藏極力把大事說小,但阮沁陽還是聽明白了意思。
  
  今天阮晉崤神勇非凡,箭無虛發,只不過有幾次不小心箭射得太快,沒發現獵物再有其他公子在追逐。
  
  有些公子不在意這事,但有些公子卻小肚雞腸,糾結這事不放,非要跟阮晉崤比劃較量。
  
  結果自然是那人慘敗,阮晉崤人好,怕那人太尷尬,就提議與其他人也來一場較量。
  
  阮沁陽聽完總結出來,也就是阮晉崤搶人獵物,把人惹惱了之後,又找了個正當理由把人都打傷了。
  
  現在他又嫌不夠的去給別人送獵物送傷藥。
  
  阮沁陽扯了扯唇,以前她沒發現阮晉崤那麼惹人厭啊。
  
  不過她倒是耳聞過,有人說阮晉崤立軍功是靠身份搶奪,實際沒什麼本事,弄出那麼大的動靜,也不知道阮晉崤是不是想借機會證明自己。
  
  阮沁陽這個想法,沒一刻就消失了,因為青葵一打聽,就發現受傷的差不多都是有意跟侯府結親的。
  
  去他的幫她挑選夫婿,阮晉崤是跟她有仇吧。
  
  阮晉崤和阮晉硯回來的時候,捕得魚正好做好上桌。
  
  一進門便是撲鼻的鮮香。
  
  “送藥回來了?”阮沁陽掃過兩人,表情不怎麼好看。
  
  “二姐你瞧見我打的松鼠沒有?”第一次打獵便抓住了獵物,小胖墩不好意思朝旁人炫耀,只能一直憋著,想告訴阮沁陽。
  
  “還沒瞧見。”阮沁陽聽著他都能打到獵物了,頗為驚奇,揉了揉他的小腦袋,“硯哥兒怎麼這般厲害,竟然獵得到松鼠。”
  
  阮晉崤看到桌上鋪了桃花的魚羹,腦海裏突的浮現了妹妹那雙沾著粉白花瓣的足,怔了下,回神便看到阮沁陽在揉阮晉硯的腦袋。
  
  “那只松鼠有些呆,硯哥兒那箭歪歪斜斜,連皮毛都沒傷到,小東西嚇得撞到了樹,自個撞暈了。”
  
  阮晉崤說著自然地在阮沁陽身邊坐下,瞧了眼硯哥兒。
  
  硯哥兒臉色微紅,覺得自己誇張,就如大哥所說,那松鼠算不上他獵到的,他卻拿來炫耀。
  
  “那也很厲害,若不是硯哥兒的箭,松鼠又怎麼會撞樹上。”
  
  察覺到硯哥兒的低落,阮沁陽揉了揉他的臉,擡手略費力的把人抱到了腿上:“別人獵的獵物身上都少不了箭孔,而硯哥兒獵的又沒受傷,還能活蹦亂跳的帶回家養著,這般多厲害。”
  
  阮沁陽哄人的時候神色專註,聲音軟甜如糖水,阮晉崤註視她的表情,妹妹很久沒有哄過他了。
  
  擡手把小胖子接到了腿上放著:“硯哥兒的確很厲害。”
  
  先是被二姐誇獎,又被大哥抱進懷裏,阮晉硯胖臉通紅,沒了剛剛的失落。
  
  見氣氛那麼好,阮沁陽本來想“問罪”,也忍了下去,等會她一定要找個沒人的地方,好好問問阮晉崤是個什麼意思。
  
  他態度這般傲慢無禮,誰還敢上鎮江侯府跟她結親。
  
  這可不是他誇她一兩句聰明漂亮就可以解決的事情。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1 08:21:16

第17章 怪異  

      阮晉崤在麓山大出風頭,小型的獵物不說,還獵殺了一頭野豬。
  
  送豬的下人返回,又是一陣熱鬧。
  
  阮晉崤吩咐侯府的廚子把獵物開膛破肚,既然是設宴,當然要聚在一同品嘗野味。
  
  除了抓到松鼠,阮晉硯最興奮的就是親眼看到大哥獵到那頭野豬,知道廚房在烹制,還帶著阮沁陽去看眼。
  
  “這野豬突然從竹林沖出來,許多公子都嚇得失去分寸,只有大哥臨危不亂,取了弓箭射擊要害。不過野豬皮糙肉厚,最後還是大哥搶了按察使副使公子隨身攜帶的大錘,才制住了野豬。”
  
  阮晉硯說起這些滿臉的興奮,腦海又浮現了大哥神勇的身姿,他怎麼都想不到大哥的力氣會那麼大,一錘下去就讓野豬腦袋四分五裂。
  
  按察使副使家的公子阮沁陽有印象,這有印象的原因不是他長得像金玨栩那般俊美,而是他隨身喜歡帶著兩個鐵錘。
  
  據傳聞是他某日讀書,看到了一篇君子為什麼佩劍的文章,深受所動,覺得男人就該隨身佩戴武器。
  
  但在武器的選擇上,卻想得與別人不同,既然身攜兵器是明誌,武器的殺傷力自然是越大越好,於是就讓人給他打造了兩把鐵錘隨時攜帶,以示威武。
  
  只是從沒見過那位婁公子使過大錘,沒想到叫阮晉崤搶了先。
  
  阮沁陽掃了眼野豬的頭顱,這豬頭生生沒了一塊,也不知道阮晉崤哪來那麼大的力氣。
  
  “就是有經驗的獵戶遇到那麼大的野豬,也要幾人圍攻才敢出手,將軍神勇不凡……”
  
  阮沁陽正聽著就感覺到眼前一暗。被誇獎阮晉崤伸手遮住了她的眼:“那麼血腥的東西沁陽你看一眼即可,免得晚上噩夢。”
  
  阮晉崤的手沒捂在妹妹的臉上,不過離得極近,說完他就感覺妹妹的睫毛拂過他的掌心,又癢又麻。
  
  本來阮沁陽對看獵物屍體就沒什麼興趣,聞言點頭:“幸好婁公子所佩武器特別,以後大哥不能那麼冒險,這麓山應該清過大獵物,怎麼還會有那麼大的野豬出現?”
  
  “侍衛只是清理巡查了中外圍,這只野豬之前大約藏在深林,所以沒被發現。”阮晉崤頓了頓,“我已吩咐增派人手巡邏,不會再出意外。”
  
  “嗯。”
  
  阮沁陽點頭,這一大堆女流,要是有什麼意外可就麻煩了。
  
  說完,阮沁陽余光覺著阮晉崤還在看她,以為他還有什麼話與她說,側臉過去就見他那雙笑得微瞇的眸子正專註地盯著她。
  
  那眼神像是什麼呢?
  
  阮沁陽仔細辨別,有點像是吾家有女初長成。覺著她長大了,想事比以往周全,感到欣慰之類。
  
  看了野豬,阮晉硯捂著嘴打了幾個哈欠。
  
  畢竟還是年紀小,又累了一上午,阮晉崤看出他的困意,直接把人交給了嬤嬤,阮沁陽本來是想把人抱過來,見阮晉硯進了乳母的懷裏就閉了眼,想了想自己的臂力就沒折騰。
  
  安頓好了硯哥兒,阮沁陽想著終有空跟阮晉崤聊聊“較量”的事,回轉就見著他在吃東西。
  
  吃得還是桌上已經冷得桃花魚羹。
  
  “就那麼餓?等會就開宴了,再者就是想吃魚,也該叫丫頭拿去熱一熱再入嘴。”
  
  阮晉崤擡頭,阮沁陽忍不住一樂,話說那魚羹她好像還挑了一口吃,也不知道阮晉崤是多餓,不僅吃了,還急得嘴上還粘了花瓣。
  
  “哥哥餓得連花瓣都要一起吞下肚?”
  
  走到阮晉崤旁邊坐下,阮沁陽看著他唇上淡粉的桃花,阮晉崤常穿紅衣,笑起來本就有一絲說不明的妖異俊美,此時唇上帶花,身上氣質更矛盾讓人好奇了。
  
  阮晉崤被動手,伸舌舔下了那片花瓣,反問:“甜絲絲的,為什麼不能下肚?”
  
  “哥哥看來是忘了我拿這甜絲絲的東西泡腳了。”
  
  能才看到她用桃花泡腳,現在又能毫不介意地吃花,也不知道阮晉崤吃得時候有沒有想起之前的畫面,覺不覺得膈應。
  
  阮沁陽說完,臉就被捏住了。
  
  剛上手觸到妹妹滑嫩的肌膚,阮晉崤就察覺她身體一僵,不過他裝作不查,捧著她的臉,懲罰似地揉了揉:“沁陽連大哥都敢調侃,我吃著魚你卻讓我去想你的洗腳水。”
  
  松手垂下,阮晉崤指腹下意識搓了搓,就像是潛意識不舍那柔嫩的觸感。
  
  “我只是一提。”
  
  阮沁陽雖還是笑著,但神態卻沒剛剛那般自在。夢境對她的影響太大了,她本以為解開了誤會,一切就會往正常方向發展。
  
  可是兩人才像是回到了一起相處的模式,阮晉崤一上手,阮沁陽那種不敢再擁有性/生活的記憶就湧上來了。
  
  怪異……
  
  阮沁陽看著阮晉崤這張臉視線就想躲,聞到他身上的味道也覺得不舒服。
  
  “大哥我剛剛就想問你,聽說你在圍獵途中與不少公子較量,還打傷了不少公子?”
  
  聽到沁陽的稱呼,阮晉崤眸光略黯。沁陽想與他親近就會直接喚他“哥哥”,想跟他拉開距離就會喚他“大哥”。
  
  “我的確與他們較量,而且拳腳無眼傷了他們。”阮晉崤輕描淡寫,可說完卻拉開了衣袖。
  
  雖是侯府嫡長子,可看阮晉崤的手卻看不出絲毫的養尊處優。
  
  手上除了一塊顯眼的青腫,還有兩條淺淡的傷痕。阮晉崤唯一“嬌弱”的應該就是他的皮膚了,一有了疤痕就難以祛除,用再好的藥膏也只是讓疤痕稍淡。
  
  看到傷痕,阮沁陽就想起他去沙場之前,她說他回來估計身上能掛滿傷疤,現在看著雖然沒那麼誇張,但還是叫人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觸到那塊新鮮的青腫,阮沁陽擰眉,喚了青葵去請隨行的大夫。
  
  阮晉崤沒阻止,只是道:“沁陽我把傷處展露不是為了叫你心疼,只是想讓你知曉,拳腳無眼,我雖然上過沙場,比他們多些經驗,但我獵殺了野豬在先,與他們較量在後,其實也是力竭強撐。”
  
  這話透著許多意思,阮沁陽聽得渾身不舒服,那些公子難不成傻了不成,竟然欺負阮家人,欺負阮晉崤。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1 08:21:30

第18章 赴京

  “那阮晉崤腦子有問題,我看他這樣也好,鬧得讓阮沁陽嫁不出去,在侯府做一輩子老姑娘,這樣就能當他一輩子的寶貝妹妹!”
  
  魏雪真氣得摔了頭上的簪子,掃眼看到魏伯彥一聲不吭地坐著,更是生氣。
  
  有人看到阮晉崤邀請的第一批客人的名單,就隱約明白了他的意思。他邀請的差不多都是鎮江未娶妻家世不錯的少年,後面還親自邀請了魏伯彥。
  
  魏家猜到他是想為妹妹相看人家,幾年前那一遭,魏家跟阮家就是表面客氣,也不在意阮晉崤能有多出息,所以這一次本說魏雪真和黎韻霏辦宴,魏伯彥可以尋托詞不赴宴。
  
  但魏伯彥非來不可,然後現在就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其實魏伯彥身上沒什麼傷,唯一顯眼的只是脖子上的傷痕,這青腫看形狀還有可能是他在山上不足以被樹枝劃到的。
  
  但他的狀態卻讓魏雪真害怕。
  
  “阮家兄妹囂張跋扈,哥你學文,阮晉崤是武夫,你就是輸給他也沒什麼可丟人。”
  
  魏伯彥緩緩地搖了頭:“自上次他傷了我之後,爺爺便為我請了武師傅。”
  
  魏伯彥聲音幹澀,學了幾年卻連阮晉崤的一招都沒接過,仿佛他光是站在阮晉崤的面前,心裏就有道聲音提醒他,他比不上阮晉崤。
  
  比起其他公子哥,魏伯彥傷的最輕,但他心裏受得打擊卻是最大。
  
  魏雪真隱約能明白她哥的心思,以前說鎮江的天之驕子,會有阮晉崤,也會有他,甚至因為魏家人脈更廣,魏伯彥有隱隱勝阮晉崤的一頭的意思。
  
  但是現在阮晉崤已經成了他們父輩都要以禮相待的人,她本以為她哥哥過得去這個檻,沒想到他根本沒放下。
  
  “哥……”
  
  “我們回去罷。”
  
  魏伯彥遙遙看了眼阮沁陽那頂在太陽底下發光的帳子。他到現在還是心儀阮沁陽,可知道怎麼都不可能,在阮晉崤那兒沒了兩次自尊,他已經無法再面對阮沁陽。
  
  “若是阮晉崤能把她留一輩子也好。”
  
  話說出口,魏伯彥自己都驚訝自己會說出私心那麼重的話,他沒機會了,就想著別人也得不到。
  
  除了魏家,還有幾位尋了借口,早早打了招呼走了。
  
  其中就有金玨栩,叫姑娘們知道了一陣可惜。
  
  而這些阮沁陽都還不知道,她正等著阮晉崤露出傷口後的解釋。
  
  “怕你害羞我才未跟你說。”阮晉崤見妹妹臉上浮上擔憂,心頭一陣舒暢,“我這次回來察覺你與我生疏許多,我才想到曾經與你交好年紀相當的姑娘們都定了親。”
  
  不是在說他的傷,怎麼又跳到她身上了。
  
  懶得再辯解生疏的事,阮晉崤認為她是長大了不願意跟他親近,就那麼認為也好。
  
  “所以大哥這次設宴麓山,是為了?”
  
  “自然是為了沁陽。”
  
  阮晉崤回得理所應當,嘴角微翹:“我想見見有意求娶你的少年郎。”
  
  “為什麼要動手?”
  
  “那是因為出了些意外。”
  
  在阮晉崤口中,阮沁陽聽完事情是始末好像就沒了生氣的道理。
  
  他有意幫她校考那些少年的品性,沒想到聽到有人說他戰功作假,他本身脾氣就不算好,就與他們較量了一番,而且這較量還不是他開的口,而是有位公子主動提出。
  
  至於時候送獵物過去膈應人,阮晉崤不掩飾自己的心思:“在哥哥眼裏,這些人都配不上沁陽,沁陽值得更好。”
  
  被他那麼一打,就是配得上的,要是有點血性,就不會在打跟侯府結親的主意。
  
  阮沁陽覺得這事太過,但阮晉崤一副我妹妹天仙下凡,凡人不可匹配的模樣,太中她的下懷,阮沁陽掃了眼他手上的青腫,勉強沒在計較這事。
  
  “那幾位一表三千裏的表哥……”阮沁陽一直覺得漏了什麼,這會兒才突然想起,按理說那幾位喜歡討好她的表哥,因為時刻圍在她帳篷左右才對。
  
  “現在應該已經擡到山下。”阮晉崤輕描淡寫,“有位姓岑的,看到野豬嚇破了膽,尿了一褲子。”
  
  姓岑的就是糾纏她最厲害的那個,阮沁陽勉強算阮晉崤做了件好事,至少讓那幾位想攀龍附鳳的表哥,再沒膽子給她寫那些打油詩。
  
  走了幾家,宴會依然熱鬧。
  
  男女席位隔了紗幔,不管是姑娘還是公子,都等著夏風拂過,風一吹,紗幔掠起,往對方那邊看去。
  
  阮沁陽發現那些公子都刻意避開她的反向,至多也是看看她身邊的阮姀,不由興致缺缺,可發現有不少姑娘往阮晉崤的方向看,忍不住覺著不怎麼公平。
  
  動手的是阮晉崤,兇殘的也是他,怎麼到最後壞的是她的桃花。
  
  /
  
  這次麓山設宴雖然出了些意外,但大部分人還是吃飽喝足了下山,所以還算圓滿。
  
  下山後,阮晉崤就要準備赴京,最不舍他的自然是阮晉硯。
  
  桌上擺著他最愛吃得翡翠糕他也半點不碰,無精打采的,包子臉都泄氣了,看起來沒往常那麼肉呼呼。
  
  “大哥真會定居京城嗎?大哥是嫡長子,父親雖然還未請封,但大哥是要繼承侯府的,怎麼能定居到京城去。”
  
  大約是聽到阮晉崤有會禦賜的府邸,這次赴京可能會一去不回,阮晉硯抿著嘴,半點都不贊同。
  
  阮晉崤挑眉:“硯哥兒說反了,該是你時常回來看望父親。”
  
  阮晉硯一楞不解其意。
  
  “我領旨後會接你去京城,在青山書院讀幾年後,便進國子監學習。”
  
  “我怎麼不知道。”阮沁陽沒聽過這事,表現的比阮晉硯更驚訝,她記憶力書本可沒這段。
  
  “因為我還在與父親商量,但結果應該與我說的無異。”阮晉崤看向硯哥兒,“硯哥兒願意隨我去嗎?那兒的學生更聰慧,你去了可就不像是在族學那般無人與你爭鋒。”
  
  如果阮晉崤不說後面那句,硯哥兒沒可能還要猶豫,聽到後面那句,立刻點頭:“硯哥兒從來都不怕對手。”
  
  阮晉崤滿意地點頭,他剛回來時還看不慣這小胖墩,相處過一段時間,倒是覺得他沒那麼討厭。
  
  叫人把硯哥兒帶了下去,“不只是硯哥兒,哥哥想沁陽你也跟我去京城。”
  
  “我?”
  
  阮沁陽更是不解,在家住的好好的,好端端她為什麼要去京城。
  
  “侯府這半年就會有新主母進門,你留在府裏我怕我看顧不了你,再者你已經到了該定親的年紀,鎮江沒好的,不代表京城沒有。”
  
  若不是早就決定帶妹妹去京城,他也不會弄回了阮姀,想讓她氣惱,跟鎮江侯隔開距離,雖然沒如他所想奏效,但人他還是要帶走。
  
  “京城有最時興的緞子,有最新鮮的玩意,再者父親領的職務時常往返京城與鎮江兩地,我們就是到了京城,跟父親見面的機會也不會少。”
  
  “可是……”
  
  阮晉崤說得認真,阮沁陽感覺有幾分道理,特別是她親事這一項,被阮晉崤那麼一鬧,同齡的公子都避她如蛇蠍。
  
  阮晉崤看出她的猶豫:“早些年你還與我說,有機會想換個城住一段時日,免得一輩子生老病死都在鎮江,現在有機會大哥帶你出門,你怎麼又不願了?”
  
  阮晉崤問得聲音很淡,似乎是習慣了他回來之後,妹妹各種與他的承諾都不作數,眼裏的那絲失落就像是自我療愈了,翹起唇,也不勉強阮沁陽:“你要是覺得不好,就不常住,反正就一天不到的路程,你可以隨時回侯府,只是硯哥兒年歲太小,我可能剛開始照顧不了,你幫哥哥看顧一段時日如何?”
  
  阮沁陽真覺得稀奇了。
  
  平日裏她瞧阮晉崤就覺得他心思深沈,瞧不明白他想什麼,但是這段日子,也不知道她是開金手指敏銳了還是什麼。
  
  經常能看出阮晉崤委屈或者是失落。
  
  想換地方居住的確是她說過的,古代對女人的限制,她爹一定舍不得她遠嫁,所以她就是嫁人了活動範圍也遠不到哪裏去。
  
  那時候她越想越絕望,就跟阮晉崤說了。現在他提起,就像是他一直記得她的願望,努力的為她實現,她反而像個渣女一樣出爾反爾。
  
  “大哥叫我再想想,反正也不急於一時。”
  
  “好。”阮晉崤的笑容滿是包容,叫阮沁陽看著越發越覺得自己渣。
  
  送走了阮晉崤,阮侯爺就回了府,阮沁陽看在眼中,就像是她爹刻意躲著阮晉崤,仔細好像阮晉崤長大之後,她爹就經常避著他,盡量減少相處的機會。
  
  就像是不想聽到他叫他父親似的。
  
  不過這個阮沁陽也想得明白,阮晉崤是皇子的話,以後認了身份,想到叫臣子親父,總會覺得膈應。
  
  “侯爺往胡姨娘那兒去了。”青葵見侯爺一回府就去了胡姨娘那兒,立刻到稟報到了阮沁陽這,“姑娘你說侯爺是不是知道了?”
  
  說來有意思,後院兩個姨娘,謝姨娘一直偷偷喝藥求子,反倒一點動靜都沒有,倒是一聲不吭的胡姨娘有了動靜,而且還藏得挺深,現在估摸著都四五個月了。
  
  “遲早要知道,只是不知道爹打算怎麼處理。”是給她添個庶出弟弟或者妹妹,還是尊重未來繼室,不讓這孩子出世。
  
  想著,阮沁陽嘆了口氣,到了古代後內院的事知道的多了,感覺人也變得冷血了不少,聽到這些事她都冒不出什麼孩子是無辜的念頭,只是覺得她爹不管做什麼選擇都是對的。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1 08:21:41

第19章 想去

  阮侯爺接納阮姀,對後院來說就像是個良性信號。
  
  一直以來侯府的主子就那麼幾個,阮侯爺與發妻感情好,兩個姨娘就像是擺設,要是侯夫人沒有去世,哪個姨娘都不會打生子的主意。
  
  可既然侯夫人走了幾年,侯府如今連阮姀這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庶女都能容納,她們怎麼可能繼續無欲無求。
  
  後宅的女人哪個不想有個子女傍身,特別是容顏老去,家中又很快有年輕主母進門。
  
  這個道理阮沁陽知道,所以一直叫小丫頭盯著兩位姨娘,若是有什麼問題也好有個防備,只是沒想到她爹想的比她還明白,沒等她去找她爹聊,她爹就解決這事。
  
  阮侯爺看似溫潤,但做事卻是十足的雷厲風行。
  
  胡姨娘被灌了藥落胎,謝姨娘雖然努力了幾個月肚子沒動靜,但也跟著胡姨娘一起,被送往鄉下的莊子。
  
  “這也太……”阮沁陽身邊的幾個丫頭都是守規矩的,但見著幾個時辰不到的功夫,王府就沒了兩個姨娘,駭的不輕,海棠想說些什麼,被青葵撞了肩膀,無論時候都不能妄議主子。
  
  “去查查兩位姨娘走時帶了什麼?要是太慌亂東西帶的不齊,你們就給補上。”
  
  阮沁陽雖然猜到結果會是這樣,但內心還是有些復雜。
  
  不過她也更肯定了阮晉崤不是阮家的孩子,如果阮晉崤是的話,等他娶妻,有嫡媳進門,穩住侯府後院,她爹就不必做得那麼絕。
  
  但現實就是他們家這脈唯一的男丁就是五歲的阮晉硯,她遲早要嫁人,阮晉崤會回歸皇室,到那時候現在不要臉皮頗讓她煩惱的阮五老夫人,都不是最大的麻煩。
  
  所以侯府內院還是需要一個鎮得住場的主母。
  
  “侯爺讓大夫隨行跟著了,伺候的老媽媽跟了幾個,吃穿用度也備了兩車子。”
  
  青葵說完,屋裏的丫鬟們心情都松快許多,都是伺候主子的下人,兩個姨娘還算是半個主子,見侯爺雖然手段雷霆,但卻不算是完全不念情分,總歸讓她們松了口氣。
  
  “姑娘,侯爺派人請你去書房。”
  
  青葵怕海棠性格跳脫,伺候姑娘說什麼不該說的,打發她去泡茶,她這端茶進門的功夫,就帶了個消息。
  
  “來的是米管事,現在正在外頭等著。”海棠急急忙忙說,手上描金海棠花托盤都忘了放下,“這急急忙忙叫姑娘去書房會是什麼事?”
  
  青葵怕是侯爺知道了姑娘關註兩個姨娘的事,嫌姑娘手太長:“大爺也是遲些走就好了。”
  
  “這才多久,大哥就成了煦錦院護身法寶。”
  
  阮沁陽本來琢磨著她爹叫她什麼事,見兩個丫頭恨不得阮晉崤插著翅膀飛回侯府的勁,忍不住撲哧一笑。
  
  要是不知道的還以為之前她爹對她多不好,叫她的大丫鬟光想著找人來救她的命。
  
  青葵也覺得自己太誇張,表情訕訕:“不知道怎麼就覺得大爺在,姑娘就什麼虧都吃不了。”
  
  阮沁陽想了想,發現竟然否定不了。
  
  /
  
  書房對古代男人來說就是個談正事的地方,什麼事情地點選在了書房,就帶上了嚴肅正經的氣氛,也怪不得青葵她們擔心。
  
  不過……阮沁陽踏進門檻,毫無壓力地打量了周圍一圈。
  
  正中沒掛牌子也沒貼聯子,就是一副簡單清月翠竹圖,畫工不算特別,阮沁陽掃了眼圖上的印章,是聖上畫作,也難怪貼在這裏。
  
  阮侯爺想著要跟女兒說得話,本來神情嚴肅,但見女兒一進門那雙水葡萄似的眼睛滴溜溜地轉,渾然沒害怕的情緒,想笑又覺得笑出來太荒唐,便嘆了口氣,朝阮沁陽招了招手。
  
  “爹,你這墨硯怎麼帶著金絲?”
  
  阮沁陽本來走到桌前了,但看到近處墨硯又被吸引了註意力。
  
  古代沒電腦手機給她玩,又時常需要親筆信函之類的,她一直都有練字的習慣。她用的墨水自然是好墨,上好的澄泥硯庫房不知道有多少,但還沒見過這種墨裏帶金的。
  
  如果說是金子,那融進墨裏難道不會影響寫字。
  
  見女兒研究了起來,阮侯爺無奈地道:“這是金硯。有人圖好兆頭弄出來的,還算特別,沁陽你要是喜歡,爹讓人給你送幾塊。”
  
  阮沁陽點頭,特別的東西她沒看到就算了,既然看到了自然要一份。
  
  “爹還沒說叫沁陽來有什麼事吩咐?”
  
  阮沁陽眨了眨眼,像是才想起這事,好奇地看著阮侯爺。
  
  見狀,阮侯爺拍了拍她的頭,力道不大,說是拍倒像是摸。
  
  “我聽說在麓山你特別與武家小姐多言了幾句,是不是知道了什麼?”阮侯爺本想他都不確定,女兒大概不會聽到風聲,但想著阮晉崤的本事,如果他出手查,大約什麼都瞞不了他。
  
  而阮晉崤又把沁陽當做親妹妹,她知道也不稀奇。
  
  想著阮晉崤這個名字阮侯爺就頭疼,人都二十歲了,也不知道陛下到底什麼時候把人給領回去。
  
  “猜到了一些。”
  
  看阮侯爺的表情,阮沁陽猜到他是想多了,但也順著他的話不承認不否認,“我知道這事我能摻和的不多,所以只是見了見她人,並未做什麼多余的事。”
  
  阮侯爺巡視女兒神情,見她平靜不鬧反而心疼:“沁陽你是否覺得武家小姐年歲尚輕,不適合進侯府。”
  
  “武家小姐的確年紀小了點,但卻是合適的人選。”
  
  家世雖然比侯府差許多,但擺在鎮江還算中等,重要的是娘家是老牌世家,壓得住場子。
  
  阮侯爺本來想了許多道理,打算揉碎了說給女兒聽,沒想到全都不用。
  
  “爹本以為你會不高興。”
  
  “在爹心中沁陽就是那麼不講道理的人?如果爹是做錯了什麼事,我當然會生氣不高興,但這事不是這個就是那個,爹你為了我們幾個孩子,承受的壓力不少我是知道的。”
  
  她爹雖然是侯爺,阮家是大家族,族裏長輩能坐滿整個書房,再說身份越高,也要越為家族著想。
  
  “沁陽可會覺得爹對兩位姨娘太殘忍?”
  
  這是阮侯爺叫來女兒的第二件事,知道女兒派人問了姨娘的衣食住行,就怕因為這個父女倆產生隔閡。
  
  “聯姻不是結仇,爹這不是殘忍,這樣為大家都好。”年歲差那麼多就算了,她娘那時候就沒什麼庶出子女,鶯鶯燕燕的姨娘,到了武家要是弄出來,明擺著就是看不上武家,“說到兩位姨娘,爹打算怎麼處理後續,一直養在莊子裏?”
  
  “我給她們準備了不少銀子,要是她們決定待在莊子,侯府就供養她們離世,要是她們想另嫁那就給她們一筆嫁妝。”
  
  聽到這處理方法,阮沁陽心上那點陰霾也沒了,畢竟是古代,有些人家定了高門媳婦,打殺妾侍來討好未來媳婦的都有。
  
  “沁陽真是長大了。”
  
  阮侯爺感嘆一聲,揉了揉女兒的頭。阮沁陽是他第一個孩子,他會付出所有心血培養硯哥兒,但阮沁陽卻是他付出父愛最多的孩子。
  
  明明感覺還是個小不點,一轉眼卻什麼道理都明白了。
  
  之前她接收家中中饋,他只覺得女兒聰慧,但這段日子先是阮姀,又是繼室,阮侯爺真有種女兒長大了的感覺。
  
  阮侯爺感嘆萬千,阮沁陽也有種歲月流逝的感覺,陪著她爹長籲短嘆了陣。
  
  一個十六歲的小姑娘裝老成,阮侯爺那點傷春悲秋的情緒瞬間沒了。
  
  “沁陽,你想去京城嗎?”
  
  說到這個,阮侯爺又開始頭疼。
  
  因為阮晉崤的身份,只要他開口,他從來都不拒絕什麼,原因當然是因為怕他恢復身份,問他的罪,覺得他真把自己當他的親爹。
  
  這次他提出讓阮沁陽跟硯哥兒一起去京城,硯哥兒是入學,他覺得還成,但是女兒這裏他不想讓她離開侯府。
  
  可阮晉崤又是說怕硯哥兒沒人照顧,又說他到京就上任,恐怕要兵荒馬亂一陣,那兒沒個親人照顧,怕回家連口熱飯都吃不上,想讓沁陽幫他照料初期。
  
  這些在阮侯爺聽著其實都不是事,但偏偏是阮晉崤提出來,他就要衡量再衡量。
  
  “大哥跟我說了,京城我去也行,不去在家替爹爹照料內院也行。”
  
  阮沁陽一邊說一邊看著阮侯爺的表情,見他表情掙紮,本來還猶豫著不去,怕惹了多余的麻煩,現在倒是想通了,笑了笑:“但還是去吧,麓山大哥大發神威,如今鎮江沒誰敢來求親,我去京城逮個如意夫婿也好。”
  
  阮侯爺見女兒笑得如盛開的芙蓉,心中怪異,別家的姑娘說起婚事都是不嫁不嫁,他閨女都要去京城“逮”人了。
  
  不過事關女兒的終身大事:“說起來京城的確有許多俊秀公子,才學跟家世堪堪配得上爹的乖女兒。”
  
  阮沁陽對這個頗有興趣,有種要進大城市的感覺:“京城有沒有什麼排行,排哪個公子最受待嫁小姐們的喜歡?”
  
  現在沒有了女主那條線,她就是阮晉崤疼愛的妹妹,想來他恢復身份也不會變,那麼一來她不就可以仗著他,吃好喝好再睡個特別好的。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1 08:21:55

第20章 縣主

  “那就是擊退了十幾萬蒙古大軍的阮晉崤?”
  
  楚媏站在窗臺,沒怎麼費力就看到了駿馬上的阮晉崤。
  
  一群軍將浩浩蕩蕩進城,他們雖沒張揚的占滿街道,但卻把街道震得不見有行人行走。
  
  這群人裏最惹眼的就是阮晉崤,他穿了銀色甲胄,戴了紫冠束發,裏頭的衣裳是大紅灑金交領窄袖衫。
  
  雖端坐高頭大馬,卻不像是殺人如麻的武夫,更像是有品位的世家公子哥。
  
  “皮膚不算白,但頭發夠黑,襯得臉還算有幾分俊美。”
  
  “棲霞縣主覺得只有幾分俊美,我看著卻覺得阮將軍豐姿威儀,不可方物。”
  
  廳裏女眷不少,聽到章靜妙不加掩飾的誇獎,紛紛捂嘴輕笑,楚媏也回頭多瞧了章靜妙幾眼,見她臉上不遮掩對阮晉崤的欣賞:“被你那麼一說,我也覺得那位阮將軍,芝蘭瓊華,貌似潘安。”
  
  大約是誇得太狠,楚媏再往窗外看,正好瞧見阮晉崤擡頭,看得恰好就是她們的方向。
  
  這個距離阮晉崤是怎麼都聽不到她們說話,但被那麼一瞧,楚媏楞了楞神,再回神阮晉崤已經收回了視線。
  
  一直等著人走遠了,見不到影子,楚媏坐回了桌邊。
  
  “阮將軍這次進宮,再出來也不知道會被授予什麼官職。”
  
  “聖上連將軍府都為他造好了,只差牌匾,如此重視,官職一定不會低。”
  
  說完這話的貴女,把視線投向楚媏:“棲霞縣主你怎麼看?”
  
  她們湊在這裏自然是知道了阮晉崤今日到京,想看個熱鬧,想知道知道傳聞能止小兒啼哭,又前途無量的阮晉崤長什麼樣子,而這事起頭的人就是棲霞縣主楚媏。
  
  把話遞給楚媏的貴女,也有討好她的意思,楚媏尚未婚配,聽她剛剛說話的意思,似乎對阮晉崤頗有關註。
  
  “他父親已有侯爵,他是嫡長子,本來襲爵,升將軍稱號也不會升的太高,二品的虛銜,重要的是實職。”
  
  “而這實職,應該不是兵部就是都督府。”
  
  章靜妙接著說道,見所有人看向她,揚唇笑了笑。她本就生的出眾,那麼一笑,艷若桃李。
  
  楚媏看她這笑卻看得十分不順眼,章家不是想送章靜妙進宮,這章靜妙沒是關註阮晉崤做什麼。
  
  一個時辰沒到,阮晉崤還未從宮中出來,消息倒是出來了。
  
  如同楚媏猜測般,阮晉崤被封了個二品驃騎將軍,而實職也在章靜妙說的範圍,去了兵部,任侍郎。
  
  要知道一場仗打下來,能被冊封成將軍的不少,但大多都是得了賞賜,不會在朝堂掀起幾片浪花,也該說是阮晉崤的家世好,比起其他人省了十幾年的功夫,直接就得了個那麼好的職位。
  
  現在兵部跟五軍都督府相互制衡,兵部還隱隱有壓都督府一頭的架勢,不過起點高,阮晉崤要面對的麻煩也會不少。
  
  “除此之外,阮將軍還為鎮江侯府他嫡親妹妹要了‘縣主’的封號。”
  
  “縣主?”
  
  說阮晉崤得了什麼官職,這群貴女最多略微驚訝,聽到他妹妹得了封號,她們卻瞪眼對視。
  
  縣主這類封號,大多都是給宗室女的,楚媏的父親是個郡王,她又討皇太後歡心才得的冊封。
  
  阮晉崤妹妹不就是個異姓侯之女,竟然也冊了縣主,得了食邑。
  
  “聽聞阮晉崤疼愛妹妹,把親妹視作掌中寶,現在看來還真不是謠言。”楚媏怔了下就恢復了正常,封號對女子而言不過是錦上添花,阮沁陽又不在京城,有了封號也無用。
  
  “阮侯府的二姑娘年紀已經該定親的年紀,我聽說阮家疼愛女兒,不願嫁女兒,只想讓人入贅,阮將軍為妹妹請封,是不是就為了這個?”
  
  “再疼愛,那也不至於把姑娘留在家裏一輩子。”
  
  誰都不喜歡備受寵愛的小姑子一輩子留在家中不嫁,楚媏皺了皺眉,想到什麼去看突然沈默不語的章靜妙,卻見她表情沈重,似乎像是遇到了難題。
  
  “章姑娘,這是在擔憂什麼?”
  
  楚媏之前有幾分看得順眼章靜妙,今天卻覺得她像是想跟她作對似的,她都對阮晉崤表示了關註,她還這副欲語還休的模樣。
  
  章靜妙本來在想事情,聽到楚媏的聲音,嫣然一笑:“我就是發個呆,沒想到就被棲霞縣主逮個正著,我並無什麼擔憂的事情。”
  
  話雖然那麼說,但章靜妙思緒卻翻滾個不停。
  
  明明一切都跟上一世一樣,阮晉崤被封為了驃騎將軍,賜將軍府,去了兵部,但是這次阮沁陽怎麼多了個縣主封號,這明明是上一世沒有的。
  
  她重生以後並未做什麼,這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
  
  “咱們姑娘成縣主了!”
  
  接了旨,海棠還迷迷糊糊的,繞著柱子走了兩圈,又蹦回了主子身邊,“姑娘以後就是有品階的貴女,出門旁人見到姑娘都要下跪行禮。”
  
  阮沁陽也沒想到自己才想著靠阮晉崤這根金大腿吃好喝好,他就個給她送了個那麼大的驚喜。
  
  安平縣主。
  
  這個封號的寓意倒是上嘉。
  
  接了聖旨,沒多久阮沁陽就收到了不少賀喜的帖子,幾家齊全的很,卻沒有魏家的。
  
  “以後魏小姐見到姑娘就要行禮了。”海棠笑瞇瞇地道,雖然她們家姑娘在魏雪真那兒沒吃過什麼虧,但魏雪真每次囂張的樣子很是討厭。
  
  “那以後她估計再也不想出現在我的面前。”
  
  “就算遇到也一定會躲著走。”海棠肯定地道,叫魏雪真給她們姑娘行禮,魏雪真估計覺得還不如死了算了,“還有那個姓黎的姑娘,估計也不會再敢出現在姑娘面前。”
  
  封號是書本上沒有的事,跟夢裏不同的事接連發生,壓在阮沁陽心上的那塊石頭,也越來越輕松,之前煩惱她的夢境也不像是之前那麼清晰,回想起來開始模模糊糊。
  
  這麼想來,老天還是把她當親女兒的,雖然讓她穿書,卻讓劇情改變一切往好的方向發展。
  
  阮沁陽折了院裏的石榴花枝去逗壇子裏的錦鯉:“去京城我要把這幾尾錦鯉帶上,紅艷艷的大約能給我帶來好運。”
  
  小住一陣子還要帶著魚走,青葵早就習慣了自家小姐的行事,聞言只問要不要把壇子一起裝走。
  
  “不用,庫房裏還有個赤金嵌紫玉缸,帶那個去。”
  
  說到庫房的東西,阮沁陽既然改變了想法,比起跟阮晉崤隔開距離,討好他更有用,就親自去了庫房。
  
  “這些東西放著也是放著,既然大哥那兒是新府,應該什麼東西都沒有,這些擺設多帶些去。”
  
  阮沁陽的私庫本來大部分都是阮晉崤送的東西,阮沁陽挑起來也不心疼,什麼紫檀木座羊脂玉佛手,嵌象牙花映玻璃的槅扇,青花折枝如意紋六方瓶……
  
  青葵在旁邊記錄,越寫越覺得自家姑娘不像是去小住,活像是帶嫁妝出門。
  
  當然這話她是不敢說的。
  
  “床也要帶著去?”
  
  青葵有些楞,那邊難不成還能缺床睡,不過想想他們家小姐的床都是難得一見的木頭,請最好的木工打造,要是京城的床太隨便,睡不好的確是個問題。
  
  想著,青葵提議:“要不要把常用的家具也帶著去。”
  
  “必要的都帶上,但不用帶的太滿,免得到地方沒添置新物件的余地。”
  
  估計是家住久了,雖然阮沁陽還是經常買東西,但卻沒多少把煦錦院布置的越來越精致的心思,但是想到換了個新環境,她要有個新院子,她的布置欲就旺盛了起來。
  
  為此還去了封信,問跟著阮晉崤去京城的管家,她住的院子是個什麼樣的建造,花草樹木都有什麼,每間屋子的大小。
  
  信落到阮晉崤的手裏,字裏行間都能看出阮沁陽的興奮,阮晉崤翹了翹唇,不過目光掃到面前的院子,倏然冷了下來。
  
  “大爺,這……”周管事表情猶豫,看著阮晉崤沒個主意。
  
  這府邸建得最快的就是‘煦錦院’,阮晉崤尋了將軍府一處院子,叫他把這院子改的跟侯府的煦錦院一模一樣,一草一木都要叫阮沁陽熟悉。
  
  這明顯就是大爺為了討姑娘,但是現在才改了一半,那些一樣的家具還沒造好,姑娘就來了這封信。
  
  而且這封信的意思,明顯是姑娘想自己布置院子,不像是想再要一個煦錦院。
  
  “要不然小的去信給姑娘,姑娘一定能明白大爺的苦心。”
  
  委屈了誰,也不可能委屈了阮沁陽,周管事的建議讓阮晉崤皺了皺眉:“我給你兩天時間,把這間院子恢復原樣。”
  
  目光掃過那些才種上的花植:“全都拔了,等到沁陽吩咐再種新的。”
  
  吩咐完,阮晉崤親自給妹妹回了信,表示整個府邸空空如也,他住的院子更是簡單,草木枯萎,連朵花都看不見,希望她能快點過來布置安排,好救他於水火。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1 22:51:33

第21章 見面

  阮沁陽上京,阮晉崤就是再忙,也要擠出時間親自去接人。
  
  但是商量好時間,阮沁陽覺著太長,她這人計劃好了什麼就急著想做,再者那麼近的路,阮晉崤接不接都無所謂,叫他多派些人過來就是。
  
  阮晉崤見妹妹亟不可待的想來找他,心情雀躍,一口氣派了幾百人過去,各個裝備精良,不知道還以為阮沁陽跟他相隔千萬裏。
  
  阮晉硯本來還覺得姐姐帶那麼奢華東西進京是胡鬧,但見大哥也這般,就覺著是自己錯了,還特意去跟阮沁陽道了歉,阮沁陽摸著他的圓腦袋,知錯能改,甚好甚好。
  
  東西全都備好了,阮沁陽想起了阮姀。
  
  “姑娘和四爺去京城暫住,姨娘們也走了,三姑娘就成了後院唯一的主子。”
  
  雖然知曉管家權輪不到阮姀,海棠提起這事還是不怎麼舒心,“姑娘對她一點不差,又是送東西,又是帶著出門,但也沒見她給姑娘表忠心。”
  
  海棠說完,腦袋就被青葵拍了下。
  
  “三姑娘雖然是庶女,但也是主子,你當跟你一樣都是奴婢,表什麼忠心!”
  
  話雖那麼說,青葵看向主子:“要不要留幾個丫頭在三姑娘那兒?”自家姑娘又是送首飾又是送衣服,阮姀雖然曉得道謝,但那姿態分明還是怕姑娘,也不知道她心裏究竟是怎麼想的,就怕她們不在府中,她弄出什麼事來。
  
  “留眼線然後叫他們每日匯報阮姀每日吃什麼喝什麼嗎?”阮沁陽真覺得自己的丫頭們太有宅鬥細胞,比她想得多多了。
  
  她之前給阮姀送好東西,一是因為她是女主,不想得罪了她,二是因為她是侯府庶女,她打扮的可憐兮兮,外頭的人覺得她苛待她。
  
  現在知道她跟阮晉崤沒有情愫,她也沒想收回給她的那些,怎麼看阮姀跟她都不是在對立面,沒必要跟她打壓她跟結仇。
  
  “我記得她剛來時,咱們院子過去了個丫頭,把那個丫頭收回來罷。”
  
  說來也是巧,阮沁陽才那麼說,阮姀就找上了門,欲言又止,為的就是那個丫鬟。
  
  阮姀從未到過煦錦院,坐在凳上表情有些拘謹:“二姐送的丫鬟,我本該好好收著,但是她並不喜歡在我身邊做事,所以我想可不可以把人換了,讓她有更好的去處?”
  
  雖然青蓮伺候她不周到,看不起她這個主子,但是阮姀一直沒把她換掉的想法,因為青蓮是煦錦院出來的,她要是得罪了她,就像是跟阮沁陽較勁。
  
  她是不敢惹怒阮沁陽,可這幾天姨娘們被送走,叫她看明白了一件事。
  
  侯府的規矩,嫡庶的差別。
  
  她之前覺著阮沁陽是個驕縱的大小姐,會對她看不順眼,覺得她在府中多余,但現實阮沁陽既沒欺負她,還給她送了首飾,她知道她的意思,這是叫她別丟侯府的臉面。
  
  阮沁陽不親近她,也不虧待她,因為她知道嫡庶有別,家中多養了個女兒,分不走她的風頭,分不走任何她擁有的東西。
  
  阮沁陽沒把她當回事,壓根不會刻意為難她,是她自己太把自己當回事,見著煦錦院都繞著走。
  
  阮姀想明白了,知道阮沁陽和硯哥兒不日就要啟程,就鼓足勇氣來了煦錦院,拿青蓮說事,不要讓那個丫頭成為兩人心中的芥蒂。
  
  “青蓮是因為你剛到府,不知道府裏的環境,爹讓我派個丫頭過去,現在你熟悉了環境,你就是不說,我也記著讓她回煦錦院。”
  
  阮姀聽著松了口氣:“二姐體恤妹妹,二姐的好,妹妹心中都記得。”
  
  後頭一句話,阮姀說得格外真誠。
  
  青葵聽著瞧了海棠一眼,她那是什麼嘴巴,才說過,阮姀竟然真來“表忠心”了。
  
  等到阮姀走了,青葵道:“三姑娘總算是想明白了,知道姑娘對她沒惡意,不再做那些委屈姿態不吭氣。”
  
  “能這樣自然好,問問管家我們的行程能不能再提前。”阮沁陽打了個哈欠,家裏唯一的一點事都沒了,現在她就剩出去玩這件事,既然東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幹嘛還幹等。
  
  /
  
  “不知是哪家貴女嫁入京城,那麼大的排場。”
  
  “看著不像是嫁人,說不準是搬家。”
  
  靠近京城人流就多了起來,往兩旁看雖然還是一片片綠林,但隱隱約約能瞧見不少白墻綠瓦。
  
  引起註意的車隊,把官道被占了一半,雖是遠行,這家人家卻不怕別人瞧他們家富貴起歹心。
  
  前頭領頭華蓋翠帷的馬車由五匹純白駿馬拉車,車壁上鑲嵌的寶石在陽光下閃閃發光,而馬車後頭跟得那些拖車,用的馬匹都是同色,拖車也制的一致,上頭放滿了箱籠,車隊連綿至少一裏。
  
  有些人家為了顯示家底豐厚,出行喜歡把隊伍弄得長不見尾,但塞得東西什麼都有,被褥都能放個幾車,箱籠不夠就用竹籮筐,但這家卻是實打實的,箱籠都是好木頭,從車轍子看,就知道裏頭都是有實在的東西。
  
  而除了這些,最引人註意的就是護送的士兵,個個裝備精良,穿著盔甲,配著長劍,把車隊保護的滴水不漏,讓有歹心的人看了這陣仗,也有賊心沒賊膽。
  
  也不知道是哪家那麼富貴,又那麼張揚。
  
  雖然坐在馬車內,硯哥兒也不忘看書,聽到路人碎語,瞧了一眼支著腦袋打瞌睡的二姐。
  
  她身上剛換了套衣裳與略淡的妝容,銀白底色翠紋織錦羽緞褶裙,頭上不算繁復,梳了個簡單的發髻,簪了支碧璽雕花簪,零星點綴了幾朵展翅的玉蝴蝶。
  
  瞧著就像為了趕路的行程,一切從簡,沒刻意打扮,卻處處盡顯精致。
  
  這話是他不明白二姐臨到京城要換衣服,她親自與他說的。雖然她解釋了一遍,但他還是不怎麼明白,他們進京城就會直接去大哥府邸,又不用見什麼人,二姐為什麼會說要叫人覺得“因為舟車勞頓打扮的漫不經意,都那麼漂亮,要是仔細裝扮會美成什麼樣子”。
  
  見二姐明明犯著困,又抽了鏡子,去看她唇上的口脂,硯哥兒忍不住道:“要是沒人見到二姐的樣子,那二姐不是白費心思了。”
  
  “科舉考試也就那麼幾道考題,那你每日讀那麼多書,解那麼多題要是到最後都沒考到,你不就是白費心思。”
  
  “那怎麼一樣,我讀書是為了積累……”
  
  “我也是為了積累,”放下了鏡子,阮沁陽道,“就像是以後你科舉,要是恰好考到你要考的題,那是你幸運,要是沒考到你以前做的題也都是積累;而你二姐打扮也是,有人看到那是恰好他們幸運能見識我的漂亮,要是沒看到那也不能認為我費的心思都是無用。”
  
  硯哥兒覺得二姐又說了歪理,卻不知道怎麼與她辯。
  
  阮沁陽見狀拍了拍他的腦袋:“反正女人打扮愛俏,總是有道理,你只管看就是了,哪來那麼多問題。”
  
  要是阮晉崤就不會那麼多問題,只用點頭跟誇就對了。
  
  硯哥兒顯然也想到了大哥,想著大哥一定會認為二姐說得是對的,那他姑且也贊同二姐好了。
  
  “到了京城,你讀書為重,練武也可以,但別光跟著大哥跑,你看你這臉瘦了多少。”
  
  阮沁陽捏硯哥兒的臉沒捏出往常的滿足感,特別吩咐地道。
  
  “瘦了才好,才能跟大哥越長越相像。”
  
  “阮晉硯,我不說你,你倒是越來越過分了!”阮沁陽瞇了瞇眼,早就看不慣阮晉硯把阮晉崤當做偶像來崇拜,“你從小是誰看顧你長大的,阮晉崤才回來多久,你平日裏黏他,早膳都不來找我一起用,我沒說你,你現在連掩飾都懶得掩飾了?”
  
  “二姐你怎麼直呼大哥名字。”阮晉硯表情不贊同,“而且我為什麼要掩飾對大哥的崇拜?”
  
  “怎麼說你是覺得大哥比我重要了?”
  
  阮晉硯眉毛扭成毛毛蟲,心道又來了:“一家人當然誰都重要。”
  
  “那為什麼你想著跟大哥長得相似,不想跟二姐長得相似,難不成嫌二姐長得不如大哥,別說什麼男女有別,又不是長相決定的性別,外頭人人說我的長相五分隨爹。”
  
  阮晉硯看了看二姐好看臉蛋,想起她花了一個時辰折騰她的臉,就為在滿分上再增加一粒芝麻點大小的好看。
  
  那麼一想,他覺著他怎麼說,二姐都會生氣。
  
  一團肉墩默默往車角縮,寧願多背幾本書,也不想面對那麼難解的問題,怎麼一想真幸好科考出題的老師不會有女人。
  
  “沁陽。”
  
  “大哥來了!”熟悉的聲音響起,猶如天籟之音,硯哥兒眼睛一亮,立刻掀開了翠帷,“大哥快來,二姐與我正說你。”
  
  阮沁陽斜睨胖墩一眼,之前滿口的之乎者也,儼然要往嚴肅小老頭發展,有了阮晉崤之後,倒是學會耍滑頭了。
  
  華麗的錦緞掀開,阮晉崤的視線越過阮晉硯,直接落在了妹妹的臉上。
  
  見她鼓了鼓腮幫,才看向他,揚唇笑了笑:“沁陽,可是硯哥兒欺負你了?我把他抓到馬上獨行,我來與你作伴可好?”
  
  硯哥兒:“……”大哥怎麼這般睜著眼說瞎話,他小小一團,說話說得快還結巴,怎麼欺負能欺負到二姐頭上。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1 22:51:47

第22章 巧遇

  旁人聽了只覺得阮晉崤是跟弟弟妹妹感情好,剛碰面就說笑,但實際阮晉崤說得就是真心話,十分想把硯哥兒從車廂裏撈出去,代替他陪伴沁陽。
  
  阮沁陽掃了眼躲在車腳一臉可憐的硯哥兒,輕哼了聲,若是以往她一定心疼他兩瓣屁股,但如今她是真氣到了。
  
  不是說他不能與阮晉崤交好,現實阮晉崤會發達,她也樂意看到硯哥兒跟他交好。
  
  但他好的太過了就叫人生氣了,不管怎麼樣在他心中的排序,她該高於阮晉崤才對。
  
  現在最好擺明態度,要不然以後指不定會讓她更生氣。
  
  所以聽到阮晉崤的戲言,阮沁陽接腔:“大哥大病初愈,還是坐馬車穩妥,硯哥兒早就覺著是坐車無趣,便出去騎馬吧。”
  
  阮晉硯瞪圓了眼睛,經此一役,他更明白了漂亮女人惹不得的這個道理。
  
  說是孤身騎馬,硯哥兒的個頭就是騎最矮小的小母馬也踩不到馬鐙,所以還是得叫人帶他。
  
  阮晉硯有幾次跟了阮晉崤一起騎馬的經驗,上馬倒是不怕,只是小小一團繃著臉坐在馬上,叫人看著有幾分可憐。
  
  “這父親也太狠心了,也不曉得這馬車裏坐的是不是繼母……”
  
  過路人不知道就聽了一言半語,平白腦補了一處狗血後宅大戲。
  
  阮晉崤的耳力好,聽到了這句,掀簾子的手頓了下,才進了馬車。
  
  五匹膘肥體壯的駿馬並行,拉得馬車自然極大,車內布置了檀木小幾鋪了錦繡桌帕,放了蜜餞果子,旁邊的位置被阮沁陽墊了柔軟的毯子,坐臥都不會覺得難受。
  
  此時阮沁陽就抱著飛燕草藍色的引枕,把簾子掀開一塊小角往外望。
  
  瞧她這個樣子,完全能駁了剛剛那個閑人的閑語,這樣子哪裏像是繼母。
  
  “要不然還是叫硯哥兒回來?”
  
  這馬車裏香香甜甜,滿是妹妹身上的味道,阮晉崤話雖然那麼說,但坐下卻不打算動彈。
  
  “他羨慕你能騎馬,把你當做崇拜對象,樣樣以你為參照,就讓他如願好了。”
  
  說著,阮沁陽擱下了簾子,嘴唇翹了翹。
  
  看出沁陽這是吃醋,阮晉崤臉上的笑容淡了淡,他連沁陽對阮侯爺的孺慕之情都覺得多余,更何況外頭那個胖團子。
  
  “沁陽那麼說,就不怕大哥吃味?”
  
  阮晉崤眉梢略挑,臉上的神色半真半假。
  
  阮沁陽驚訝地瞧了他眼:“大哥吃什麼味?硯哥兒才見了你幾日,就把你當做人生目標,都這般了,大哥還想怎樣?”
  
  自然是想你把註意力全放在我身上。
  
  阮晉崤低眸掩去了眼中的情緒,勾了勾唇,看著像是也覺得自己無理取鬧,無奈地笑了笑。
  
  “沁陽這一路可有累著?”
  
  見她身後的靠枕略塌,阮晉崤跪坐靠近,幫她理了理枕頭。
  
  這馬車不小,但塞了阮晉崤這個人高馬大的男人,就略顯狹窄,他的手伸過來,阮沁陽眨了眨眼,有種馬車磕到石頭,阮晉崤就會整個人把她壓在車壁上的感覺。
  
  幸好大路平坦,等到阮晉崤收手,她的臉也沒撞上阮晉崤的胸膛,撞的頭破血流。
  
  半靠在枕頭上:“大哥瞧我的樣子像是有累著嗎?那麼近的距離,我走了快兩天才到,活像是蝸牛搬家。”
  
  阮沁陽懶洋洋地捏了枚蜜棗塞進嘴裏,她本來就當做是旅遊,一路走得極慢,掀開簾子看到路旁盛放的野花都會下車欣賞一番,阮晉硯說她是蝸牛搬家被她敲了腦袋,但是到了阮晉崤這兒,她卻願意自損。
  
  “本來喚你來,就是為了讓你散心遊玩,見見不同的風景,只可惜我事忙,沒辦法與你一起。”
  
  阮晉崤就是知道沁陽路上會慢慢過來,知道均不出那麼多假,又怕她因為他委屈自己,縮短行路時辰趕到京城,所以才沒去接她。
  
  “哥哥不管什麼時候,都是最好的。”
  
  才受過阮晉硯的氣,阮沁陽越看阮晉崤越喜歡,在他這裏,她不管做什麼都有道理,這才是好哥哥。
  
  阮沁陽一笑,臉上的酒窩就顯了出來,雙眸彎成月牙,比她剛剛添進嘴裏的蜜棗看著還叫人嘴裏泛甜。
  
  阮晉崤拈了顆棗子入唇,喉結滑動:“不管什麼時候沁陽對我來說也是最好。”
  
  /
  
  剛入夏的時節,路旁林蔭茂密,微風輕拂,日光不冷不熱。
  
  硯哥兒騎馬不算累,卻頻繁回頭望向馬車,覺著大哥和二姐一定在說好玩的事情,想到他沒參與,不由得心頭郁郁。
  
  “不若叫停馬車,四爺還是回車裏去?”
  
  帶著硯哥兒騎馬的是阮晉崤副將,他比阮晉崤的年紀長些,已經有了兒女,見硯哥兒渴望的小模樣,主動開口道。
  
  “不了,二姐還氣著。”
  
  “這是哪家的孩子,那麼小就騎上了馬?”
  
  硯哥兒的話剛落音,旁邊便響起了清脆的女聲。
  
  硯哥兒看過去,見著一群打扮奢華精致的姑娘,忍不住怔了怔,這算不算是二姐剛剛說的“積累不是無用”。
  
  她挑了半個時辰衣裳搭配,畫了一個時辰選簪塗抹脂粉,還真在路上遇到了能幸運見識她漂亮的路人。
  
  楚媏站在中間眾星拱月,家有意讓她跟阮晉崤結親,她對阮晉崤也頗感興趣,自然就知道今天他妹妹弟弟要上京,而他出了城接人。
  
  她本想“巧遇”阮晉崤,以阮沁陽為話題說幾句話,哪裏想到會看到眼前這幕。
  
  坐在這馬上的應該是阮晉崤的嫡親弟弟,而阮晉崤……楚媏看向後頭跟著的馬車,有點想象不到阮晉崤那般的人把幼弟放在馬上,自己乘車。
  
  想著,她側眼打量旁邊章靜妙的神色,見她眉眼帶笑,沒流露什麼情緒,端的一副素梨月下,冷清婉約的姿態,心中冷哼了聲。
  
  “家父鎮江侯,我是家中嫡次子。”
  
  阮晉硯看出她們身份不凡,下馬拱手打了招呼。
  
  阮晉硯個頭小,再板著腔調說話,聲音也是奶聲奶氣的緊,見他那麼正正經經的見禮,楚媏有幾分喜歡。
  
  “原來是阮大人的幼弟,你這是來京城與阮大人相伴?”
  
  她家與鎮江侯府算有交情,阮晉崤到京城前幾日就拜訪了延平郡王府,所以這般在街上相遇打招呼不算出格。
  
  楚媏剛說完,阮晉崤掀簾下了車,他今日穿得是件玉紅刻絲長袍,袍上用銀線繡了寶相花暗紋。
  
  也不知阮晉崤是多喜歡紅色,幾次見他,他都是穿紅。不過這般張揚的顏色,他穿出旁人沒有的味道,總是叫她忍不住多看兩眼。
  
  不過這兩眼過去,她並沒立刻收回視線,因的是他轉身扶下車的姑娘。
  
  這位大約就是阮晉崤疼愛的妹妹,她聽聞她長相出挑,但看著阮晉崤的五官,倒是沒想到她長這樣。
  
  她穿得不算耀眼,身上的飾品也是簡單,就像是為了方便出行,做了最隨意的打扮,這份隨意卻有種忘俗的美。
  
  她剛剛覺著章靜妙素梨月下,冷清婉約,現在兩兩相比,阮沁陽既柔又仙,眉宇間帶著嬌花初綻軟媚,生生把章靜妙那般特殊氣質給壓下去了。
  
  章靜妙見到阮沁陽也是驚訝,她上一輩子雖然跟她不熟,但卻偶爾見過她幾面,在她記憶中不過是個小有姿色卻無氣質的小姐,這次再見卻有種驚艷的感覺。
  
  這叫章靜妙突然想起,阮晉崤心頭的那點朱砂,她沒見過阮姀,但聽聞她與阮沁陽長得相似,難不成這來的不是阮沁陽是阮姀?
  
  如果這是阮姀,這般長相氣質,叫阮晉崤念念不忘,著迷沈醉也是理所當然。
  
  章靜妙剛想,兩兩互相打了招呼,聽到阮晉硯喚二姐,她又是一楞。
  
  不是阮姀而是阮沁陽?上輩子她明明不長這樣。
  
  街上相遇,總不可能霸著街聊天,楚媏邀了阮沁陽有空一起玩,就退了到了一邊。
  
  待阮沁陽轉身,見章靜妙還在打量,楚媏輕笑:“阮大人的妹妹好顏色,京城美人不少,我倒是少見她那般氣質。”
  
  她雖然也妒阮沁陽美貌,但見章靜妙失神,卻心中爽快。
  
  只見章靜妙輕笑了聲,那點失神收斂的很快:“安平縣主這般貌美,的確出挑。”
  
  姿態大方淡然,倒襯得楚媏小氣,叫楚媏咬了咬牙。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1 22:51:59

第23章 到家

  阮沁陽是見過楚媏的。這見過當然是在夢裏。
  
  入夢後,她是先開始看得書,因為覺得那本書邏輯不通,狗血至極,不相信自己是穿了書,才開始文字化成了景。
  
  而夢境主要重點是原主欺負女主,原主遭報應那段特別清楚,其他東西都是一筆帶過。
  
  所以楚媏能讓她在夢中看到,而不是以文字敘述的方式叫她記住,說明她在故事裏算是個重要人物了。
  
  按著小說角色重量,楚媏該算是個女三。
  
  她出身延平郡王府,家中父兄都是朝廷重臣,早早就有了縣主的封號,還頗得太後的喜歡。
  
  阮晉崤剛到京城便被楚媏給瞧上,延平郡王本只有三分跟侯府結親,因為女兒熱衷,這三分也變成了五分。
  
  而阮晉崤他的皇上爹,也頗好看這段聯姻。
  
  書中的表述是阮晉崤心裏殘留著愛上妹妹的傷痛,此生摯愛與他無緣,娶誰不是娶,就同意了婚事,只是隨後就知道了他阮家的孩子,跟阮姀不是兄妹,就解除了婚約。
  
  現在沒了書本阮姀和阮晉崤那段,阮沁陽覺得阮晉崤跟楚媏挺有戲。
  
  楚媏性子不差,長得算是貌美,最重要的是她的家世好,嫁給阮晉崤對他的幫助不小。
  
  “沁陽在想什麼?”
  
  見沁陽上了車就一言不發的沈思,阮晉崤看了她低垂的羽睫良久,才緩緩問道。
  
  “在想哥哥……”阮沁陽故意頓了頓,笑著接道,“的婚事。”
  
  阮晉崤的情緒隨著阮沁陽這頓一頓,沖上落下。
  
  阮晉崤的年紀早就該定親了。只是他親爹不發話,阮侯爺不可能越俎代庖,現在這位棲霞縣主是皇上看好的,那就不一樣了。
  
  “哥哥瞧棲霞縣主怎樣?”
  
  阮晉崤神色淡淡,像是阮沁陽問了個傻問題:“有沁陽在,哥哥什麼時候註意過旁的姑娘。”
  
  這話雖然好聽,但阮沁陽還是輕瞪了阮晉崤一眼:“我與哥哥說正經的,哥哥的年紀該娶妻了,再者哥哥你不娶妻,我又怎麼能嫁。”
  
  阮晉崤此時臉上的笑只剩了淡淡一層,要是阮沁陽仔細觀察,就能發現那笑只在皮肉,阮晉崤的眸子寒得戾氣翻滾。
  
  “若是我為了沁陽不嫁,而不娶,沁陽會氣嗎?” 
  
  阮沁陽怔了下,看著阮晉崤似笑非笑的臉,伸手掐了他的鼻尖:“哥哥都幾歲了,怎麼比硯哥兒還幼稚。”
  
  “哥哥要是真這樣,我當然會氣。”
  
  柔嫩如花蕊的手指一觸即離,阮晉崤摸了下鼻尖,不覺得疼只覺得酥。
  
  他能察覺他對沁陽的感情,比起兄妹之情要重許多。旁家兄妹兄長再喜歡妹妹,也不會想讓妹妹在身邊留一輩子,偏偏他想。
  
  而且光是想到沁陽會嫁人,為人生兒育女,他心恍若被刀刮了萬千片。
  
  他不管別家兄妹如何,他只知不會有人比他對沁陽更好,沁陽只能留在他身邊一輩子,與他相伴。
  
  “哥哥怎麼舍得沁陽孤苦,哥哥一定會為沁陽尋到最好。”阮晉崤聲音低啞,保證道。
  
  阮沁陽聽著頗為滿意,只是不知道原本再說阮晉崤的婚事,怎麼就說到了她的頭上。
  
  “哥哥要是對棲霞縣主無意,也可以多接觸其他家小姐,比起門當戶對,我更想哥哥能找到自己打心眼喜歡的。”阮沁陽說完,覺得說得好像有點理想主義,阮晉崤的婚事估計皇上人都挑的差不多了,補充道, “當然門戶也不成差太多。”
  
  “好,都聽沁陽的。”
  
  阮晉崤應的幹脆利落,阮沁陽跟他熟悉,一看就知道他沒聽進去,說起來,沒了原定的女主讓他愛的要死要活,也不知道他會給她找個什麼樣的嫂子。
  
  /
  
  禦賜的府邸,別的不說,門頭是十足威武大氣。
  
  “怎麼不走側門?”
  
  阮沁陽看著鑲金的將軍府牌匾,朝阮晉崤道。
  
  為了氣派取個好兆頭,一般府邸的正門都是墊高了樓梯,而側門方便進出都是平地,他們是馬車,走側門比走正門方便,但阮晉崤專程準備了轎子,非要從正門進府。
  
  “舍不得。”
  
  阮沁陽本來準備了一籮筐“一家人沒那麼講究”,“不管正門側門哪裏方便就走哪”之類的話,但阮晉崤的三個字,她就閉了嘴巴乖乖進了轎子。
  
  轎子也有硯哥兒的,不過他沒上,非要走路。
  
  阮沁陽見他蘿蔔腿踏得東倒西歪,知道他這是賣可憐叫她消氣,輕哼了聲:“有收拾好的幹凈屋子沒,叫硯哥兒先去休息。”
  
  硯哥兒聞言眼睛亮了亮:“硯哥兒陪二姐。”
  
  輪不到他有發言權,阮晉崤把他抱起,塞給了老媽媽,交代了幾句,把他帶回住處休息。
  
  見阮晉崤一氣呵成,趴在老媽媽身上的硯哥兒委屈回望,阮沁陽忍不住發樂。
  
  進了將軍府,阮沁陽就一個感覺,這府邸就像是皇上假公濟私弄給阮晉崤的。
  
  朱甍碧瓦,雕欄玉砌,沒一處不精巧。
  
  進了二門,見山見水,茂林鶯啼,回廊曲徑,檐前連燈。
  
  不過也有不好的地方,也不知道下人怎麼照看的花草,兩旁的地被翻的亂糟糟也沒添新花,還有檐下的燈盞也破破爛爛,看著像是土匪進村打劫過。
  
  “這院子都是沒打整,我叫了管家收拾,他卻蠢笨不知道該如何做,只能等沁陽你來勞神。”
  
  阮晉崤語帶歉意,阮沁陽還能不明白,管事怎麼可能不懂換燈,估計是他看了她的信,知道她想布置府邸,故意做的。
  
  “沁陽你瞧這橋多難看,要不然拆了再造。”阮晉崤連看都沒仔細看,余光掠到就嫌棄道。
  
  “哥哥你還是放過這橋吧。”
  
  阮沁陽說完,掃到有個穿著紫色錦服的姑娘蹲在回廊邊上,手裏拿著鋤頭似乎在種花。
  
  聽到動靜,那姑娘站起,手足無措地看著他們,櫻唇輕抿,我見猶憐。
  
  阮沁陽看了阮晉崤,見他目不斜視,仿佛看不到那個姑娘,還以為是自己見了鬼,但見海棠好奇的盯著看才放下了心。
  
  轎子過了回廊,阮沁陽沒開口,阮晉崤也沒開口,那種花的姑娘,大概沒想到會沒人問她在做什麼,怔楞了半晌,握著沾滿泥土的鋤頭,不知道何去何從。
  
  阮沁陽這個人不愛走善解人意的路線,她就是看出了那姑娘滿肚子腹稿,才故意不問,等到看不到人了,才道:“那位姑娘穿著不像下人,怎麼在幹鋤草的活。”
  
  從管事口中知曉了那是皇上送得美人,阮沁陽“哦”了聲,人倒是漂亮,但這引人註意的套路也太老了點。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1 22:52:16

第24章 收服

  “大人不解風情,他那妹妹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明明看到我了卻視若無睹。”
  
  桑娥照鏡見臉上的泥痕還有殘留,她那麼一個人站在那,要是不瞎都會註意到,那兄妹倆卻一聲不吭,一個是只看得到妹妹,一個看到她就像是看見到了路邊石頭子。
  
  她也是被他們的態度弄蒙了,忘記出聲請安,不上不下的像個傻子。
  
  說完見屋裏的幾個女人發笑,桑娥惱怒瞪向她們:“你們笑話我,但至少我見到了阮大人,但是你們呢!特別是詩薇,你別忘了你求見大人,直接就被侍衛攔住,連看都沒看到大人一眼。”
  
  皇上給阮晉崤送了四個美人,四人長相各有韻味,剛出宮時她們互相打量,知曉阮晉崤未娶妻,連通房都沒有,彼此把對方當做對手。
  
  但哪裏想到她們一進將軍府,就被管事安排到了離主院足夠的遠的院落,阮晉崤連見都不打算見她們一面。
  
  “不知道大人是怎麼想的,就算不捧著我們,看著陛下的面子,也不該那麼冷落我們,我們可是陛下賞賜的。”
  
  聽了桑娥的話,臥在榻上丹曇看著自己的指甲幽幽說道。她日日彈奏,琴弦壞了幾根,手指甲也禿了,卻引不來阮晉崤。
  
  詩薇:“是陛下賞賜的又如何,大人並未缺我們吃穿,只是不叫我們伺候。”
  
  “你還真沈得住氣,你說得對,大人不缺我們吃穿,但我們難不成就這樣,一直見不到大人的面?”
  
  丹曇看向詩薇,“我們當中你最有主意,你倒說說怎麼辦?”
  
  皇帝給臣子送女人,當然是讓他們拿來睡的。
  
  她們現在不缺吃穿,那是因為她們剛進府,等到時間一長,要是阮晉崤一直不搭理她們,下人們貫會扒高踩低,見主子不搭理她們,她們又無門告狀,怎麼可能一直恭敬。
  
  幾人向詩薇討主意,不知道她現在也心慌的很。
  
  她不怕阮晉崤不好色,就怕他這般油鹽不進,皇上叫她過來,意在讓她幫忙阮晉崤打理後院,處理些阮晉崤顧忌不到的小事。
  
  她本想阮晉崤不會不要無用之人,是想到阮晉崤連見都不見她,她打點的銀子也像是沈入海裏,半點動靜都沒有。
  
  “桑娥你覺得安平縣主是個什麼樣的人?”詩薇想到她探聽到關於阮沁陽的事跡,如果阮晉崤那兒實在走不通,那就只能試試阮沁陽了。
  
  “是個美人。”
  
  桑娥回想當時的情景:“她長得極美,不必我們差,而且大人很寵愛她。”
  
  其實要不是知道阮沁陽是阮晉崤的妹妹,經過了被無視,她都不想再使力了,阮晉崤就像是只看得見阮沁陽,而阮沁陽又美的讓旁人找不到可乘之機。
  
  “縣主受寵,既然我們討好不了大人,就先討好縣主。”詩薇一錘定音,桑娥她們覺得身為禦賜的美人,不討好男人討好女人太沒道理,但也想不到其他的好辦法。
  
  /
  
  阮晉崤陪著沁陽逛了一遍府邸,他新官上任事情太多,只均了半天不到的假,所以留了弓藏,換了衣裳又去了兵部。
  
  “大哥最近很忙?”
  
  沁陽見阮晉崤走得那麼匆忙,早知道就不叫他陪她亂逛,本以為他是沒事了。
  
  “大人剛上任,任的又是兵部侍郎這樣的要緊官職,總有閑言閑語說大人年輕又未成家,擔不起這樣重要的職位。”
  
  說起來阮晉崤這個將軍還是正二品,兵部侍郎不過三品,但一個是有品無權,一個是實權在手,完全就是不一樣的事。
  
  許多宗親孤守著爵位,卻還不如一個實權官職得的好處多。
  
  阮晉崤沒認祖歸宗,他們阮家在鎮江算是厲害,但是放在京城就不夠看了,會有人不滿阮晉崤找他麻煩也是正常的事。
  
  “大哥辛苦了。”她剛見阮晉崤,覺得他神采飛揚,沒想到他會累成這樣。
  
  “大人這段日子都是早出晚歸,忙起來飯都記不得用,夜深了都還在書房忙著公務,也就是二姑娘你來,他才休息了半天。”
  
  聽著十分叫人心疼了。
  
  不等院子收拾好,阮沁陽先交代了跟來的廚娘去熬湯,給阮晉崤補一補。
  
  順便把菜單也定了。
  
  “到了時辰就喚人叫大哥回來用膳,要是他有事耽擱,就派人送送去,守著他吃了再把碗碟帶回來。”
  
  弓藏眉開眼笑:“二姑娘來了一切都好了。”
  
  阮沁陽習慣了被阮晉崤身邊的下人當救星,聞言笑了聲:“等到大哥娶了妻,你們就不用眼巴巴的等著我來救場。”
  
  弓藏聽著心裏也搖了搖頭,他總覺得就算是主子娶了妻,最聽得也還是二姑娘的話。
  
  院子的模樣,阮沁陽早收到了圖紙,什麼地方擺什麼,種什麼都想的差不多,此時只要擺上就行。
  
  倒是她記得阮晉崤說他的院子破舊,特別去看了趟。
  
  兩人的院子挺近,幾步路的功夫,阮沁陽就見到了只是零星種了幾根竹子的主院。
  
  屋裏頭有床有桌,但也僅限於有床有桌,其他多余的擺設都沒有。
  
  周管事陪著阮沁陽一邊看一邊在旁匯報,連阮晉崤還有幾套衣服可穿都說得清清楚楚,阮沁陽看了周管事一眼又一眼。
  
  讓他從侯府跟到將軍府,就是覺得他辦事能力強,跟著阮晉崤走,能處理好這些瑣事。
  
  他倒好,只是把一切問題記錄下來,等著她過來處理。
  
  周管家被主子看得抹汗,還不是阮晉崤吩咐不準他多事。
  
  阮沁陽想了想帶來的擺件,挑了幾樣擺在了阮晉崤的房裏,帶的錦鯉也均了一對給他,用翡翠缸裝了擺在他的桌臺上。
  
  有了這兩尾魚,屋子看起來總算是有人煙了。
  
  “花有香味大哥不一定喜歡,你去尋幾株綠植擺在屋裏。”
  
  全部吩咐完了,她院子也打整的差不多,院名她懶得再取,就還叫煦錦院。
  
  弄完了,阮沁陽正想著府裏的那幾個美人,沒想到她們就來了。
  
  “說是來拜見姑娘,還問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脾氣看起來都不錯。”海棠從懷裏拿出顆金豆子,“這是給奴婢的賞錢。”
  
  金豆子打賞丫頭,放在外面十足的出手闊綽,但她們這些大丫頭從小跟著阮沁陽什麼好東西沒見過,所以海棠拿出來格外大方。
  
  “既然是給你的賞錢,你收著就是。”
  
  阮沁陽本來也打算見這幾位,沒想到她們主動找上門來。
  
  在書裏面這四人是皇帝為兒子精挑細選的,不止是漂亮,每個還各有所長。
  
  書裏頭這些人是等到阮晉崤認祖歸宗才派上用場,她既然知道她們有用,提早打交道也不壞。
  
  “叫她們進來。”
  
  詩薇她們特別等到院子收拾差不多了才過來,等在門口,就怕阮沁陽如同阮晉崤一樣,見都不見她們就把她們打發走。
  
  聽到丫鬟通傳叫她們進門,臉上那股高興的勁,猶如後妃被皇上翻了綠頭牌。
  
  海棠看的莫名其妙,這些女人到底是多想見她們家小姐。
  
  鶯鶯燕燕跪倒一排,阮沁陽坐在榻上,突然覺著自己就跟新進門的主母似的。
  
  “不必行那麼大的禮,雖然你們沒名分,但卻是皇上賜下,光憑這點將軍府就不可能薄待了你們。”阮沁陽說完,更覺得像是主母管教小妾。
  
  咳……
  
  阮沁陽每一個都仔細看了遍。
  
  皇上還是很疼阮晉崤這個兒子,這四個一個賽一個漂亮,那個種花的姑娘在裏面還不算最美。
  
  “縣主待我們越好,我們越不能沒規矩,陛下賜我們下來,我們便是將軍府的奴婢,若是不能伺候好大人與姑娘,我們能有何用。”
  
  詩薇原本只是五分想從阮沁陽這兒下手,但進了院子見了阮沁陽就變成了八分。阮沁陽才來多久,就讓將軍府煥然一新,原本感覺生銹的齒輪運轉了起來,這些天將軍雜亂的花草仿佛都有了解釋。
  
  陛下給她下得命令是叫她在將軍府後院,為阮晉崤分憂,現在府裏有了阮沁陽,阮晉崤更不會需要她,跟在阮沁陽這兒反而能把她任務做好。
  
  想通這點,詩薇看向阮沁陽的目光更灼熱:“縣主才來京城,對京城許多人家應該不算了解,奴婢在宮中學了幾年規矩,管教奴婢的嬤嬤叫奴婢學的就是各家家譜、內院的人際往來,好叫奴婢被被賜下後,能為主家分憂。”
  
  詩薇頓了頓,“奴婢想為縣主分憂。”
  
  她話說完,廳內靜了靜。
  
  不止青葵她們震住了,連桑娥她們也目瞪口呆。
  
  她們之中最聰明最貌美的就是詩薇,本來以為詩薇說從阮沁陽這兒下手,意思是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反正不管什麼說,就是叫阮晉崤睡她們。
  
  但沒想到詩薇竟然自稱起了奴婢。
  
  她們是禦賜的美人,如同剛剛進門阮沁陽所說,雖然沒名分,但也比丫鬟一流身份高許多,詩薇自認奴婢,那不是平白把自己身份降低了。
  
  最重要的是她打算留在阮沁陽的身邊為奴為婢,那不是更不可能上阮晉崤的床,就沒聽說過哪家哥哥睡妹妹身邊丫頭的。
  
  打破安靜的是阮沁陽擱茶盅的聲音,抿了口茶,阮沁陽品著嘴裏的清香:“你想好了嗎?如果你有你所說的本事,自然是我說需要的,只不過我京城留不了許久,而你又是陛下賜給將軍府,你就是討好了我,我也給不了你多少好處。”
  
  “詩薇不需要多少好處,只是想物盡其用,為縣主分憂。”
  
  詩薇行了大禮,鐵了心要為阮沁陽辦事。
  
  海棠在一旁看得咂舌,她們家姑娘是什麼神仙魅力,明明是賜給大爺的美人兒,不去討好大爺,非要留在她們煦錦院。
  
  詩薇這般,就叫剩下幾人左右為難,她們不同詩薇,根本不知道陛下有下命令,不過桑娥與但丹曇聽到阮沁陽所說,似乎明白了詩薇的主意。
  
  阮沁陽始終會離開將軍府,但是她們又不會被她帶著走,所以她們現在為奴為婢,能在阮晉崤面前冒頭,總比在偏僻院落沒人搭理的好。
  
  只是說她們本來有人伺候,變成了伺候人。
  
  桑娥和丹曇互看一眼,詢問彼此的意見。
  
  “奴婢擅舞擅琴,希望能與縣主分憂。”
  
  見丹曇跪下,桑娥一楞,她剛剛明明是在她眼中看到了驕傲和倔強,為什麼她就那麼跪了。
  
  想著,她也跪下:“奴婢什麼都懂些,單樣拿出來可能比不上詩薇與丹曇,但是綜合起來未必不如她們有用。”
  
  這才表忠心,就開始爭起寵來。
  
  阮沁陽還記得她拿著鋤頭滿臉呆楞的模樣,對她感官不錯,朝她點了點頭。
  
  得到了特殊對待,桑娥笑得格外如意,桃腮粉臉,恍若四月桃花。
  
  這三個表明了態度,就剩了一個綠萼。
  
  綠萼明顯不明白事情怎麼就發展成了這般,她來將軍府是為了當主子,又不是為了當奴婢。
  
  看著跪在地上的三人,她心中罵了聲傻,她們才來將軍府多久,大人不過是一時騰不開手來,她們竟然急著來當人奴婢。
  
  “若是縣主需要,我也會為縣主分憂。”
  
  綠萼淺笑盈盈,這稱呼就代表了她的態度。
  
  她為她不犯傻而高興,不知道阮沁陽也為她的選擇高興。
  
  這四個當中,就綠萼是收了趙家的買通,是趙家想放進將軍府的暗線,她要是像桑娥她們一樣,也打算當她的丫頭,她還要想怎麼安排她。
  
  她不來,當然就是皆大歡喜。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1 22:52:29

第25章 參湯

  打發走了綠萼,阮沁陽看著面前三個嬌滴滴的美人兒,摸了摸下巴。
  
  既然都穿越了,要是讓她穿成男人多好。她以前看書的時候,覺得男頻的小說,男主穿越後光想著三妻四妾猥瑣,但是讓她變成男人,她一定會納妾納到後院塞不下。
  
  軟嫩嫩的女人,美好的叫人看了就心頭高興。
  
  丹曇被阮沁陽看得有些不自在,羞怯怯道:“縣主可想聽奴婢奏一曲?”
  
  “先不必了,以後有的是機會。”
  
  阮沁陽叫丫頭給她們擡了圓凳,“就同我最前面所說,你們是禦賜的美人,就是來了我這兒,也跟奴婢不同……要算就算是我煦錦院的客人。”
  
  阮沁陽是想說算是特聘顧問,但是不知道該怎麼把這個現代的詞匯,說得讓她們聽得懂,幹脆用了“客人”。
  
  “縣主太瞧得上奴婢們,奴婢們怎麼擔得起縣主的客人。”
  
  “你們是皇上禦賜,自然擔得,如若不然你們隨我出門,一口一個奴婢,那不是叫旁人覺得將軍府不尊陛下。”
  
  聽著姑娘還要把這幾個美人帶出門,海棠在一旁傻樂,總覺得那場景一定十足的惹眼好看,絲毫都沒有飯碗要被搶走的緊張感。
  
  說通了三人,阮沁陽不打算先問她們京城的事情,而是叫來的周管事,問她附近還有哪兒有空置的住處。
  
  三個美人面上不掩雀躍,她們做得決定沒錯,這二姑娘比阮晉崤惜花太多。
  
  “二姑娘的院子是擴過了的,旁是大人的主院與書房,再過去就是前院,而另一側就是點睛閣,依山建的,大人說拿來給二姑娘賞景,僅有的幾間小屋也拆了,做成了空廳。”
  
  而點睛閣再過去就是比較偏的位置了,這般還不如讓她們住原來的院子不搬。
  
  桑娥她們緊張地看著阮沁陽,就聽她道:“那就在我的院子住下。”
  
  她的這個新院子感覺起來比阮晉崤的還大一些,只是阮晉崤東西少,伺候的人也少,院子又跟書房相連,就顯得空大。
  
  而她這個院子,碧紗櫥,暖閣,廂房……什麼的都齊全,更像是完整的主院,完全容納的了桑娥她們。
  
  “我覺著你們聰明,才把你們留在我這處,若是你們幹了什麼不聰明的事,你們得知道我這人心眼不大,素來愛斤斤計較,別人欺我一寸,我就要逮機會壓他數尺。”
  
  就像是讀心術似的,丹曇心裏剛冒出住在阮沁陽這兒,可以趁機討好阮晉崤的念頭,就聽到了阮沁陽的話。
  
  阮沁陽的聲音軟綿如同夏日和風,但卻讓人質疑不了她話的真實度。
  
  再者按著阮晉崤疼愛她的程度,她們就是僥幸在煦錦院勾搭了阮晉崤,大概阮晉崤也會穿上褲子不認人。
  
  “縣主給了詩薇證明自己用處的機會,詩薇無論如何都不會犯傻。”
  
  丹曇跟桑娥緊跟著保證。
  
  阮沁陽輕瞇著眼將三人打量了遍,點頭道:“對待有用的人我一向大方,你們也不必擔心跟著我落差太大,我大哥不一定有我大方。”
  
  阮晉崤倒不是不大方,只是他很多事情沒概念,再者他的好東西一般都在她的私庫裏存著,想賞人也賞不了什麼。
  
  桑娥她們聞言,偷瞄了阮沁陽幾個大丫頭。
  
  青葵打扮的還算素凈,但脖子上還是帶了塊水頭不錯的和田玉,而海棠頭上插著赤金簪子,耳朵帶著珍珠耳珰,手上還帶了鑲嵌寶石的鐲子。
  
  這打扮比尋常家的小姐還要富貴。
  
  再看這屋子,阮沁陽才搬來多久,這見客的大廳就鋪上了如意紋番石榴羊絨地毯,側面的八寶櫃,擺上了玉觀音,繪麒麟鬥彩葫蘆……
  
  還有那面紫檀木嵌象牙繪石榴花插屏。
  
  至於阮沁陽所穿,只能說樣樣看著漫不經心,合在一起偏精致無比,叫人移不開眼,想讓問問她的首飾是在哪兒買的,衣服料子是什麼,又是找什麼繡娘做的。
  
  不管旁邊兩人,桑娥猛點頭:“能伺候縣主,是桑娥的福分,桑娥定不會起任何不該起的心思,只求常伴縣主。”
  
  詩薇與丹曇也是這個意思,情深意切的保證心中只有沁陽一人。
  
  叫沁陽看得又開始後悔自己不是個男人。
  
  “先搬家,叫周管事幫你們把東西搬過來,你們就住西面的暖閣,要是有什麼缺的找青葵。”
  
  “謹遵縣主吩咐。”
  
  /
  
  收了三個美人,阮沁陽開始忙起了就阮晉硯的拜師禮。
  
  其實古代書院跟現代學校差不多。
  
  想上好學校就要在好片區,想進好班就要有好成績。
  
  他們現在就在京城,阮晉硯有身份又好學,進好班是肯定了,好老師阮晉崤也為阮晉硯找了,是個桃李滿天下,聲譽卓著的老夫子。
  
  現在就剩下送老師束脩這項。
  
  禮太重了不好,太輕了又怕那老師多想。
  
  她本來準備了一塊上好的澄泥硯,但覺得還是輕了點,打聽那夫子喜歡收集畫冊孤本,打算在京城找一找,高價買一冊清雅人喜歡的東西。
  
  她跟阮晉崤一起長大時,阮晉崤比她高兩個個頭,她說話的聲音比硯哥兒還奶聲奶氣,所以她那時心理年齡雖然大,覺得阮晉崤太陰暗,扯著他曬太陽,但也不能昧著良心真把阮晉崤當兒子。
  
  但到了硯哥兒這裏,她真算是他半個娘了。
  
  想到那個小沒良心的:“硯哥兒睡醒了沒?”
  
  “四爺這一覺睡得沈,要不要叫奶娘喚醒了,免得晚上睡不著難受。”
  
  “讓他再睡半個時辰,他東西就放大哥的院子吧,我們這裏姑娘太多,免得把他養娘氣了。”
  
  聽了周管家說了府裏的布局,硯哥兒又是被阮晉崤帶到他院子裏小睡,阮沁陽猜到阮晉崤可能就是想讓硯哥兒跟他一起住。
  
  說起來書裏面阮晉崤跟硯哥兒沒什麼感情,年紀差距大,又沒相處過多久,但現實他們卻十分親近。
  
  感覺那書大致情節都對,但是關於幾個主要角色的性格上寫得都很極端,不過能預先知道許多會發生的事已經算是開了金手指,至於不符的地方,她自己註意對照,別事事以書本為真理就行。
  
  /
  
  等到阮晉崤回府時,家中已經煥然一新,檐下掛上了羊角芙蓉彩穗燈,兩旁也移了許多花植。
  
  沁陽的行動力向來都快。
  
  阮晉崤肅著的臉漸融,只可惜他被事情絆住了腳,無空回來陪她一起用膳。
  
  一路走到煦錦院,阮晉崤在外頭看不到院子內的事物,但還是多看了幾眼,才回住處。
  
  “今日沁陽在府都做了些什麼?”
  
  弓藏本來以為主子要進煦錦院,想著太晚了不好,正想著怎麼規勸,沒想到主子腳步一轉,打算走了。
  
  弓藏跟上去,弓腰道:“二姑娘先是收拾了院子,又派人去找名畫孤本,用作四爺的拜師禮,還有陛下送來的四個美人,二姑娘留了三個……”
  
  “美人?”
  
  阮晉崤記得皇上給他送了幾個女人,不過沒放在心上,扔在府裏就沒管了,現在聽到沁陽把人留下,才想起了這幾人。
  
  “她們去找沁陽?”
  
  “回大人,那幾位姑娘找了二姑娘,說要在二姑娘身邊為奴為婢,二姑娘見她們有幾分本事,就留下了。”
  
  阮晉崤眉頭微蹙,打算白日再問問沁陽的想法。
  
  一路走到住處,阮晉崤換了身衣服,又去了書房。
  
  剛坐片刻,廚房的丫頭就送了參湯過來。
  
  “二姑娘叫燉的參湯,就等著大人回來用呢。”
  
  阮晉崤打開纏枝蓮花燉盅,熱氣撲鼻。
  
  “這盅人參當歸雞湯是二姑娘找了大夫跟大廚一起改過的食譜,放的食材都有定數,提升了味道,因是為大人專門定的,比尋常的參湯更滋補大人的身體……”
  
  參湯霧氣裏,阮晉崤的眸子閃著淡淡燦光,他費盡心思,也不過為了這些。
  
  為了妹妹把他放在心上,像他一般,眼中只看得到她。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1 22:52:43

第26章 鄰居

鳥雀鶯啼, 天朗氣清。

    大約睡得是自己從家中帶來的床, 阮沁陽一點認床的毛病都沒有, 一覺睡到天亮, 盯著四季屏風半晌,才反應過了自己不在家裏, 換了新住處。

    換了衣裳, 阮沁陽見兩個丫頭面色紅潤:“睡得不錯?”

    “感覺京城跟侯府的感覺差不多, 反正在姑娘身邊, 在哪奴婢都能睡得香。”

    海棠拿了琉璃彩繪圓肚瓷瓶,打開蓋子, 阮沁陽伸手點了瓶裏的薔薇露抹臉。

    “到了夏日,薔薇露還是膩了點,得尋新的東西擦臉。”

    古代比現代不好的其中一項, 就是沒有現代那麼多的護膚品。現代只用花錢買護膚品就好了, 而古代尋常的擦臉油,感覺厚的就像是往臉上糊了層豬油,好的方子全都掌握在世家貴女後院裏, 偶爾弄到幾張方子, 還要擔心是不是收到假的,怕哪個女人報復社會。

    不過到了京城,渠道總會比在鎮江多不少。

    “奴婢見到棲霞縣主,覺得她的膚質還沒有姑娘看著剔透無暇,讓奴婢覺得這些外物有用,但天生麗質更重要。”

    海棠總聽說京城繁華, 什麼都要比鎮江好上數倍,以為京城的姑娘們都是仙女兒,但進了城見了楚媏那幾位貴女,那點鄉下人進城的自卑感就沒了,京城也就這樣,那些貴女不如她們家的姑娘。

    “海棠兒果真是睡得好,腦子都比平日明白許多。”阮沁陽笑著點了點海棠腦門,“天生麗質當然重要,但以為我要不是從小折騰,會有現在這番瞧著天生的自然。”

    海棠努嘴:“奴婢覺得姑娘一直都是這模樣。”

    阮沁陽不跟她辯,她現在還記得她穿過來的時候。

    這具身體意外落了水,就是被阮晉崤救起來也去半條命,在床上躺了一個月。

    等她下床,第一次照鏡,看到是個肌膚蠟黃到發灰,身體幹瘦的“小骷顱頭”。

    她怕是這輩子都忘不了那畫面。

    回憶起了不好的畫面,今個阮沁陽在打扮上特意盡了心,穿了件淡粉色銀紋繡百蝶撒花緞上衣,下面配了墨綠百褶散裙,腰間配粉綠明珠流蘇帶。

    恍若含苞待放的花兒初開的那抹嫩。

    阮沁陽照了照鏡子,覺得自己的模樣,任誰看都是乖巧討人喜歡的可人小妹。

    阮晉崤和阮晉硯起得都比她早,已經跑了幾圈,打了一套拳。

    等到阮沁陽坐上飯桌,阮晉崤換了官服,估計是沖澡,發絲還帶著濕潤,黑乎乎的頭發壓在額角。

    “怎麼頭發還沒幹就束起?”

    阮晉崤摸了下頭發:“快幹了。”

    “哥哥以為我年紀輕輕眼神就不行了?”叫青葵拿了幹帕子,阮沁陽看了眼漏鐘,“哪個時辰當值?”

    “巳時……不急。”

    “既然不急,還是擦幹了頭發再去。”

    阮沁陽抽了他手上的紫玉簪,覆了幹帕子上去:“頭發若是不幹,容易犯偏頭疼。”

    “嗯……”

    阮晉崤披頭散發的時候很少,而且基本不會叫人看到,更何況現在這般滿屋子都是下人的環境。

    此時頭發散開,沁陽的手隔著帕子在他頭上擦拭,對上阮晉硯的圓眼,阮晉崤覆蓋了妹妹的手:“別忙了,先吃早膳。”

    “還差一點點。”

    阮沁陽沒註意到阮晉崤覆上來的手,阮晉崤也不主動撒手,感受著沁陽時不時的觸碰,等到沁陽嫌礙事揮開,他才自然的垂下了手。

    “硯哥兒要是餓了,就先吃。”

    硯哥兒搖頭:“硯兒等大哥和二姐一起用膳。”

    等待的途中,硯哥兒的小肥臉時不時流露同情的神色。

    二姐擺弄起人來叫人拒絕不了。他本以為他年紀小,所以逃不過二姐的魔爪,沒想到大哥也是這般,都已經是弱冠的年紀,還要被二姐散了頭發,當著所有下人的面,拿著帕子擦頭。

    見頭發幹的差不多,阮沁陽拿著腕上的緞帶,把頭發暫且虛束:“先吃了早膳,晾一會再冠發。”

    “好。”

    阮晉崤輕應了,頭發溫順的落在後背,描金的緞帶垂的很長,風略過,漾如溫柔的水波。

    他們三人的早餐算是豐盛,阮沁陽吃的少,但阮晉崤很阮晉硯的胃口都不小,特別是阮晉硯開始練武之後,食量是往常的兩倍,瘦了不少,但還是頂著個小圓肚子。

    阮沁陽來京城帶了四個廚子,將軍府的餐桌的變化,往上了幾個檔次。

    紅漆螺鈿海棠圓桌擺了冰糖百合馬蹄羹,清蒸肉末蛋,奶油松瓤卷酥……早上吃肉不容易克化,阮沁陽只讓上了一道枸杞素鴨。

    比起阮沁陽吃東西挑三揀四,阮晉崤和硯哥兒都是給什麼吃什麼,吃飽了肚子,阮晉硯漱了口,叫二姐安排早中晚膳,他估計要許久許久……許久才會瘦了。

    時間差不多,阮沁陽看著阮晉崤的頭發:“青葵你幫大爺把頭發束好。”

    阮晉崤本來在抿茶,聞言面無表情地擡頭,青葵生生頓住了步子,不敢往前。

    不過幸好那嚇死人的眼神只是一瞬間,滿目的戾氣消失的速度,快得讓青葵都覺得是自己眼花看錯。

    “沁陽散的頭發,卻不管到底,要叫別人收拾爛攤子。”

    阮晉崤似笑非笑,就像是玩笑般說,“沁陽這般,大哥會生氣。”

    沁陽眨了眨眼,她是因為吃了東西,覺得手沾了味道,沒那麼幹凈,才叫青葵幫忙,這有什麼好氣的。

    “大哥不嫌我手油,我就有頭有尾。”

    話是那麼說,阮沁陽還是拿著香胰子洗了遍手,才重新給阮晉崤帶上發冠。

    手指滑過頭皮,阮晉崤身體下意識戰栗,阮沁陽手松了下:“扯著頭發了?”

    “無,沁陽下手很輕。”

    只是太輕太柔,叫他心頭發癢,想要抓著她的手不放。

    送走了阮晉崤,阮沁陽看向已經把書本準備好的硯哥兒。

    “大哥給你備了書房,你來尋我一起做什麼?”

    “二姐……”硯哥兒巴巴地眨眼,“我與二姐的眸子同出一轍,被那麼漂亮的眸子看著,二姐怎麼還能忍心生氣。?”

    阮沁陽吃軟不吃硬,跟著她長大,硯哥兒若是不會撒嬌就怪了。只是他入了族學後,聽多了他們家人丁稀少,阮晉崤去了戰場會屍骨無存,沒命回家,所以才開始越發越老成,想擔起家中男丁的責任。

    而現在有了大哥當頂梁柱,他的孩子氣稍微回來了些。

    阮沁陽盯著他的滾圓的眼眸半晌,輕哼了聲,揉了揉他的頭:“你的胖眼睛跟我養的錦鯉相似才對,哪裏跟我同出一轍。”

    煦錦院的碧紗櫥離準備的有阮晉硯的書桌:“困了就睡,想玩就出去玩,馬上就要入學了,你也就這幾天空閑。”

    阮晉硯歪了歪腦袋:“硯兒練武手酸,要不然讀一會兒書,只練兩刻鐘的字就休息?”

    手酸還要幹那麼多事情,別人都是怕自家的孩子偷懶愛玩,她家這個倒好,她還要想著法子叫他偷懶。

    “字就別練了,讀完書小歇一會,跟我去隔壁送禮。”

    將軍府的左右自然也都官邸,遠親不如近鄰,阮晉崤進京時,阮沁陽就吩咐了周管家記得送禮,這會兒她到了京城就收到了鄰居的灑金請帖,邀她跟女眷們喝杯茶吃個點心。

    除了鄰居家的請帖,阮沁陽還收到了兩張帖子。

    一張落款是棲霞縣主,一張是章太傅家的章靜妙。

    收到棲霞縣主的帖子阮沁陽不驚訝,昨日遇見,她就說邀她一起玩,但是章靜妙的示好就讓她有點摸不著頭腦。

    昨日她聽到介紹,特意多看了章靜妙一眼。

    書裏面關於章靜妙的描述不多,她記得她,是因為她是四皇子的皇妃。

    而四皇子是皇後的嫡子,是名正言順的皇位繼承人。

    阮家跟太傅府沒什麼交情,她沒什麼必要跟她示好。

    難不成是她對她一見如故了?

    阮沁陽叫來了詩薇:“你清楚各家姑娘的性子嗎?如棲霞縣主與章靜妙?”

    沒想到自己那麼快就能排上用場,詩薇越發覺得自己選擇沒錯,仔細地道:“若是縣主問詩薇京城各家姑娘的性子,詩薇沒那麼大本事,但經常在外頭行走的,管教嬤嬤都搜集成冊,叫詩薇熟記。”

    而楚媏跟章靜妙屬於名單頂尖的一批,詩薇自然知道。

    “棲霞縣主出身延平郡王府,是郡王爺唯一的嫡女,時常進宮伴太後身旁……至於性子,宗親貴女自然高傲,棲霞郡主在其中算是平易近人,從未聽過關於她專斷蠻橫,任意妄為的傳言……”

    “章姑娘出身太傅府,排行第五,是嫡次女。前頭兩個姐姐都嫁了,一個嫁到了鎮國將軍府,一個嫁到了蔡伯府……章姑娘的兩位姐姐都十分有才氣,未嫁前有許多才子追捧,而章五姑娘,因為容貌才情更勝姐姐,受到的追捧更多,雖沒明說,但不少人都道她是京城第一才女。”

    詩薇覺得阮沁陽似乎對章靜妙更感興趣,又繼續說了幾樁關於她的事情,什麼詩會才驚四座,中秋提字得了皇後誇贊賞賜,還有哪個癡書生去爬太傅府的墻頭……

    性子這種事情,概括起來太主觀,詩薇聰明所以記了這些事情,講述清楚,叫阮沁陽判斷。

    阮沁陽聽著就像是聽故事一樣,讓青葵給詩薇倒了茶,海棠見她們停了,憋了許久終於能開口:“爬墻算是什麼,還有人不過在街上見了我家姑娘半張臉,就失魂落魄的跟著轎子跑,怎麼趕都趕不走;還有些才子不知道寫了多少首酸詩,把我們姑娘誇得絕無僅有,但我看來那些詩誇得話,都還不如我家姑娘的萬分之一……”

    海棠的小嘴劈裏啪啦,阮沁陽看得發笑,有海棠在,她永遠都不擔心沒人追捧她,她的一張嘴能抵過才子們的千百首詩。

    “縣主自然美貌動人……”

    “行了。”見詩薇被海棠說楞,下意識也要誇贊,阮沁陽擺了擺手,“等會你同我一起去鄰居家拜訪,這幾家的女眷你了解嗎?”

    外頭的事都清楚,更何況是鄰居,見詩薇點頭,阮沁陽見她去看一眼送的禮,就不管了。

    阮晉崤他的皇上爹把府邸賜在這裏,總不會給自己兒子找一堆惡鄰居。

    將軍府右面挨著的孫家,老爺是在中書省任參知政事孫慶山,斜對門是衛伯府……

    都是些家世不算顯赫,但清白有規矩,名聲不錯的人家。

    阮沁陽遞了回帖,就帶著阮晉硯上門拜訪。

    孫家的姑娘都已經嫁了,接待阮沁陽的是孫家大夫人,孫慶山的大兒媳。

    她年紀比沁陽大不少,生了一子,肚子裏還揣了一個。

    肚子裏那個才四五個多月,肚子又大又圓,看著像是懷的雙生子,當然也有可能是孫大夫人嘴饞,趁著懷孕胃口大開吃了不少東西。

    肚子太大,孫大夫人坐一會就覺得腰酸,叫丫頭扶著走路。

    孫大夫人容貌出眾,但因為懷孕,臉浮腫了一圈,看著像是發起來白面饅頭,阮沁陽看著有忍不住想到自己。她嫁了人自然也要生孩子,而且應該不會只生一個,漫長的十月孕期,想想她就覺得恐怖。

    “還是當姑娘的時候好,就是難受,也最多是因為沒買到想要的首飾,這嫁做人婦,光懷孕生子這項,就叫人明白以前那些委屈的事都不算事。”

    孫大夫人瞧見阮沁陽時不時看她肚子,輕聲細語道。

    “懷時累,養也磨人。”反正生孩子就是還債的,這個道理阮沁陽明白。

    “聽聞安平縣主的弟弟就是縣主帶大的,應該是深有感觸了。”孫大夫人跟著個沒成親身份比她高的小姑娘也不知道聊什麼,聽阮沁陽提到孩子,幹脆與她聊孩子經。

    孫大夫人的兒子也是個小胖子,年紀跟阮晉硯差不多,比他活潑多了,此刻正攛掇著阮晉硯跟他一起爬樹。

    阮晉硯為難地看向二姐,二姐朝他笑了笑,明顯就是不打算阻止。

    孫赟蔚見阮晉硯一直沒動靜,胖屁股朝他一撞:“你哥哥不是阮大將軍嗎?你怎麼可能連爬樹都不會?!”

    阮晉硯這段時間紮馬步,站的穩,孫赟蔚這一撞,阮晉硯退了幾步就站穩了,他反而跌倒了地上。

    一屁股坐在地上,孫小胖怔了下,旋即哈哈哈大樂,爬起來摟著阮晉硯蹦蹦跳跳:“你怎麼那麼好玩,再讓我撞一撞。”

    兩個小胖墩挨在一起,又都是皮薄肉嫩,看著喜氣十足。

    孫大夫人叫了兒子別胡鬧,見阮沁陽笑顏如花不介意的樣子,就沒多管,任由小子胡鬧,拉著阮沁陽講生兒養兒。

    阮晉崤跟阮晉硯都算是她養大,在養孩子方面阮沁陽還算是有經驗,只是不知道方法方向對不對,反正也聊得上。

    看著時辰差不多了,阮沁陽帶著硯哥兒拜別孫大夫人,孫小胖拉著硯哥兒的手戀戀不舍。

    “我會找你玩的,別舍不得我。”

    孫小胖把硯哥兒的話搶去說了,硯哥兒郁郁:“下次我們別爬樹摸魚,一起寫字?”

    “你這小胖子沒想到還挺好學。”孫小胖瞪大了眼,看向硯哥兒的小肉爪。

    被一個比自己胖的小胖子說胖,硯哥兒徹底不想說話了,拱了拱手,站在一旁。

    阮沁陽看著直樂,決定以後孫小胖沒有經常上門找硯哥兒,她也要把硯哥兒轟出家門,叫他到孫家與他的小胖墩朋友一起玩耍。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1 22:52:58

第27章 信徒

    拜別孫大夫人, 接著拜訪的幾家都沒什麼意思。

    基本上送了禮寒暄幾句就告辭了。衛伯府家裏跟魏家差不多, 幾房一起居住, 嫡女庶女一大堆, 還有已經成婚的嫡子庶子的孩子,阮沁陽看著那麼多人就心慌。

    其實一般人家都是這個模樣, 但是阮沁陽習慣了家中人少, 見到正常人家反而覺得不正常, 人多矛盾就多, 比起硬住在一起,分家反而能家和萬事興。

    衛伯府與阮沁陽差不多年輕的嫡出小姐有四位, 按著詩薇的介紹,值得打交道只有大房的六姑娘,跟三房的八姑娘。

    這兩房的男丁都有些本事。

    阮沁陽見到兩位姑娘, 先註意的是衛六姑娘。

    不是她長得出眾, 而是她滿身首飾,打扮的富麗堂皇,不知道是打算待客還是炫富, 而且目光還時不時打量她身上的穿戴。

    阮沁陽大概看得懂她的眼神, 大概是覺得會見到一個從鄉下來的土包子,沒想到戴得首飾比她還貴重。所以覺得不舒服,非要從她身上挑毛病。

    衛六姑娘來回掃視了阮沁陽幾遍,目光終於停在了阮沁陽的鞋子上,指著她鞋上的豆大東珠:“這鞋我見過靜妙穿過差不多的,之後就見了京城有不少相似的穿法, 沒想到連別地方來的,也做這副打扮。”

    聽到這話,阮沁陽就在衛六姑娘的名字上打了一個叉,又不是七八歲的小姑娘,還來學人精那一套。

    她這話的意思是說她學了章靜妙的打扮,哪個女人都不會願意被說跟誰誰誰相似,明明自己費了心打扮,到別人口裏就平白矮了誰誰誰一頭。

    “衛六姑娘這話說得好笑,這世上的東珠又不是都刻了章姑娘的名字,要是旁人把東珠戴在頭上,那不就是尋了章姑娘鑲鞋的珠子往頭上戴,也不知道章姑娘曉不曉得衛六姑娘這般幫她樹敵。”

    不等阮沁陽說話,她旁的桑娥就駁了過去。

    衛六姑娘早就註意到阮沁陽身邊的桑娥與詩薇,說是丫鬟又比丫鬟打扮的要出挑,重要的是她們的模樣,漂亮的叫人無法忽視。

    阮沁陽被她們眾星捧月,感覺人都發著光。

    “主子說話怎麼輪得到你插嘴!”

    “衛六姑娘陰陽怪氣我家縣主,我忠心護主有什麼不對。”

    桑娥翻了個白眼,又嬌又俏。

    衛六姑娘見阮沁陽也不阻止這丫頭說話,被氣的發簪搖動。

    “六姐姐少說兩句罷,安平縣主的鞋子我不知曉,但你這蓮花如意簪不就是照著靜妙姐姐那支打的?”

    衛八姑娘慢吞吞地說道,語氣真誠不過。

    見自家妹妹都幫著外人,衛六姑娘“你們……”了半晌,再氣也記得阮沁陽是個縣主,罵不出話,幹脆撒丫子跑了。

    上門拜訪,把人家主人給氣走了,阮沁陽不禁覺得自己厲害。

    “我六姐就是這樣,縣主不要介意。”衛八姑娘講話慢條斯理,阮沁陽本以為她剛剛放緩的語氣是因為想氣衛六,現在看來就是個天生的慢性子。

    “無礙,六姑娘應該是章家姑娘的信徒,所以看誰都想往章家姑娘身上扯。”阮沁陽漫不經心輕笑道。

    她雖然覺得衛六無聊,但不至於牽扯到衛八姑娘的身上。

    “信徒?”衛八姑娘姑娘品了品這詞,覺得這非常適合詮釋衛六平時的行為,笑了笑,“縣主說得對,我六姐就像是靜妙姐的信徒。”

    她們都把章靜妙當做平輩相交,她六姐卻把章靜妙當做對所有姑娘的參照標準。

    衛六討嫌,衛八脾氣倒是不錯,阮沁陽跟她聊了會,才告辭離開。

    阮晉硯也從衛家男丁那兒退了出來,神情比之前還要怏怏,接觸了衛家的這些同齡男孩,他竟然覺得那個孫胖子,更加有趣,值得打交道。

    阮沁陽看出他在想事,敲了他腦門,問他在想什麼。

    阮晉硯覺得太過傻氣,捂唇搖頭。

    “還有小秘密了。”

    阮沁陽嘖笑,大發慈悲沒逼問他。

    拜訪完了鄰居,阮沁陽回府先賞了詩薇跟桑娥,特別是桑娥,就如同她自己說得那般,單獨的本事她比不上詩薇跟丹曇,但是綜合起來她未必沒有兩人有用。

    她身邊的大丫頭,青葵太過看重規矩,海棠除了誇她,其他時候嘴拙的不行,她身邊就缺個伶牙俐齒懂眼色的。

    桑娥判斷力不錯,曉得她不懼得罪衛六姑娘,直接就接了話頭,損了衛六。

    省了她開口的功夫。

    不過這其中最該感謝的是她這個縣主的名頭,讓她的身份一下子就跟普通的世家貴女隔開了,有了可以目中無人的資本。

    為此等到阮晉崤歸家,阮沁陽特意謝了他,送上了她早就準備好的禮物。

    “雖然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妹,但該謝的時候還是要謝,禮物是我早就備下了,就是等著到了京城,親自拿給哥哥。”

    不用丫鬟幫忙,阮沁陽雙手捧著檀木鏍鈿盒。

    阮晉崤接到懷裏:“是什麼?”

    “哥哥要不要猜猜?”

    見阮晉崤盯著盒子,沒立刻打開,阮沁陽隨口說道,說完見阮晉崤垂眸沈思,真開始認真思考,止不住一笑,又沒有透視眼,那麼大的盒子怎麼可能猜到她放了什麼。

    “哥哥還是拆開看。”

    “是頭冠?”

    阮晉崤沒開,眸子微挑,猜測地道。

    阮沁陽楞了下,難不成阮晉崤真有透視眼。

    見狀,阮晉崤打開,躺在絨布上的果真是個頭冠。

    掐絲海獸紋嵌黑曜石的頭冠,奢華低調,冠在阮晉崤的發上,很合他的氣質。

    “我很喜歡。”阮沁陽還楞著,阮晉崤已經拿出了發冠,擱在手上細看。

    “這是姑娘親手畫的圖樣,親選得寶石,問了師傅該怎麼制作,這發冠還有幾道工序是由姑娘親自完成的。”

    “沁陽做得發冠,我很喜歡。”

    阮晉崤含笑,帶著妹妹的名字,重說了一遍。

    微啞的聲音篤定真誠,阮沁陽對上阮晉崤黝黑的眼睛,都覺得自己真代替了師傅做了這發冠:“大哥別聽海棠胡吹,我最多就是在師傅做東西的時候,幫忙遞了東西。”

    “明日沁陽幫我戴上?”

    阮晉崤想到了今早她為他梳頭的感覺,十分期待。

    “哥哥是覺得我手藝特別好,給你冠發冠的特別英俊?”阮沁陽倒也沒拒絕,笑談了幾句,就問去了她好奇的問題。

    “大哥怎麼猜到是發冠的?一猜就準,讓我都不知道是不是海棠她們大嘴巴了。”

    阮晉崤慢條斯理收好了發冠,才對上了沁陽好奇的眸子。

    他為什麼會猜到,自然是因為她從以前她就會為他備好一切東西,他二十生辰是在邊外渡過,他缺的那個發冠,她當然會為他補上,只是時間早晚。

    向來只有她在意他所需所想。

    情緒湧上,阮晉崤突然很想握住沁陽的手,甚至摟她入懷……

    “大哥?”

    見阮晉崤盯著她不說話,阮沁陽手指他眼前晃了晃。

    阮晉崤回神,但湧起的沖動卻未平復,壓抑地輕拍了下她的頭:“自然是因為了解沁陽,或者說是因為想從沁陽手裏收到頭冠。”

    聽到阮晉崤是想收,阮沁陽心裏有點不是滋味。

    如果說阮晉崤是阮家子孫,就算是在外面渡過的生辰,回到侯府,族裏也該給他補過弱冠禮,但是這事在阮侯爺的刻意忽略下就沒辦。

    而她爹會刻意忽略,當然還是因為阮晉崤的真實身份。

    說起來都是阮晉崤那個皇帝爹的問題,以書裏的描述,原因在外戚專權,皇上的孩子一個都沒保住,把阮晉崤送到侯府,是念著他對心頭摯愛的情誼,想讓阮晉崤遠離紛爭,保住他的命。

    隨著皇上一步步的掌握大局,後宮裏除了皇後的孩子,有命在的幾個不是傻就是殘,他只能把心思更放在阮晉崤身上。

    遲遲不認,按照書裏面的意思,那是因為皇上在考察阮晉崤,當他覺得他能獨當一面,他又鏟除了麻煩,有十足的把握才會認回他,如若不然他寧願阮晉崤做一輩子的臣子。

    這父子情說深的確深,但阮沁陽覺著皇上就是先不宣布,讓阮晉崤知道也沒什麼事,要不然在阮晉崤的心裏中,他大概一直覺得自己是個爹嫌娘厭的孩子。

    大概也就是因為一直不受父母喜歡,所以才格外在乎她這個妹妹。

    “大哥哪天能均出假來?你到了京城就上任,每日要早起上朝,到點還要去兵部當值,晚上也得處理公文,京城恐怕都還沒好好逛過?”

    阮晉崤頷首:“這些日子除了兵部,就是在將軍府,要是有閑也需要去拜訪與家中有舊的長輩上級。”

    聽著完全就是暗無天日的愁苦人生,除了工作還是工作,平日裏有空還要主動去找上級交流。

    “那我先打聽地方,等哥哥均出假,我們一起去逛逛?”阮沁陽原本只打算在附近逛逛,聽到他那麼說,起了心思認真找個好地方,讓他緩解壓力。

    “沁陽,你能來京陪我,我真的很歡喜”

    ……

    阮晉崤這份極致的歡喜,持續到見著沁陽跟皇上送的那幾個美人說說笑笑才漸漸回落。

    皇帝送給臣子的美人,都是經過專門調教的女人,用來籠絡臣子。

    他沒碰她們的意思,所以讓人把她們弄在府邸最遠的地方,沁陽卻把人接到身邊。

    阮晉崤掃過那幾個女人朝沁陽巧笑的模樣,眉心擰起。

    桑娥雖然覺得跟在阮沁陽身邊極好,但能接觸到阮晉崤,還是忍不住偷偷打量了兩眼。

    誰知道這男人對著阮沁陽就如沐春風,神色柔和的如同像要把這世上最好的東西全捧到阮沁陽的眼前,叫人看了眼饞,但這會兒阮沁陽沒看他,他那眼神就像是閻王似的。

    滿是煞氣,仿佛這才是他真正的樣子。

    丹曇跟桑娥做了一樣的事,收獲了一樣的感觸,兩個人急忙收回目光,歇了那丁點心思。

    “縣主的筋骨軟,學舞的話很容易。”

    出去了一趟,丹曇發現桑娥得了沁陽的青眼,輸給詩薇她願意,但是跟桑娥相比,她自認比她厲害。

    湊在阮沁陽跟前說話,說著就說到學舞。

    阮沁陽對跳舞有些興趣,常年在家中宅著,她又不可能像硯哥兒一樣跟著阮晉崤跑圈打拳,連騎馬她都覺得疼來著。

    她以前就想著找幾個舞師教她習舞,但比起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學舞上不了臺面的東西。

    在世人看來,舞蹈這種利用自身身段舞動的娛樂,用處就是討好男人。

    阮侯爺不準她學,還罰了她的丫頭,她不想因為這種事跟她爹置氣,就擱下了。現在到了京城,身邊又有現成的老師,倒是可以學一學。

    “都退下。”

    見妹妹說得起勁,真打算學舞,阮晉崤不願當眾掃她面子,揮退了屋裏的下人。

    “沁陽你學那個做什麼?”

    要是不贊同的是阮侯爺,阮沁陽會選擇退步,但放在阮晉崤這兒,她半點都不懼。

    “自然是活動筋骨,每日不是坐就是臥,走路走得遠了我又腳酸,骨頭都僵了。 ”

    “走路都受不了,沁陽覺得跳舞躺著就能練?”阮晉崤見她說著說著隱隱先往後倒,似笑非笑地拿了大枕墊在她身後,讓她直接靠上去,“躺著有什麼不好。”

    他就愛看妹妹仿佛沒骨頭般懶洋洋的臥著。

    “那不一樣。舞姬因為常年練舞體態都很輕盈,如同丹曇她的五官不算特別,但身上的氣質卻十分吸引人,那便是練舞練出來的,哥哥還不明白我,能變美的事,就算累一點我也不覺得有什麼。”

    從小被調教出來的美人,就是吸引人的氣質也是媚氣。

    阮晉崤不止不同意沁陽學舞,還動了把那幾人移出府邸的念頭,皇上那兒他再自想法子交代。

    不過他未開口就聽到妹妹懶洋洋地道:“反正我就是一時興趣,學了也不會跳給旁人看,最多叫哥哥跟硯哥兒當個看客,又沒甚關系。”

    沁陽跳舞給他看?

    阮晉崤目光灼灼,理智跟嘴背離,應了聲好。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1 22:53:11

第28章 入學

    阮沁陽想做的事情, 從來都不擔憂他的不同意, 意料之中得到了應承,阮沁陽讓下人收拾了間大屋子, 讓丹曇備需要的東西。

    至於桑娥她們自然又跟著她出去閑逛。

    桑娥跟了阮沁陽之後才知道什麼叫快活日子。大家閨秀的一門不出二門不邁, 完全套不到阮沁陽身上。

    阮沁陽行動自由, 將軍府邸的下人都聽她的命令,特別是她手上的銀錢又跟花不完似的,有時候看到什麼好看的發簪飾品,見著她們合適就直接送予她們。

    阮沁陽雖然是女人卻願意見美人更美,還覺著她們漂亮帶出門有面子, 親自為她們選了不少布料制衣。

    簡直就是夢中幻想的神仙日子。

    私下桑娥忍不住跟詩薇感嘆,要是阮沁陽是個男人就好了,她也不用想等到阮沁陽離開京城去勾引阮晉崤,直接就跟她走了。詩薇沒答話, 但表情透出的也是差不多的意思。

    比起阮晉崤,阮沁陽好打交道太多, 特別是她對她的信任和重用,讓她覺著受寵若驚。要不是知道皇上下的命令, 阮沁陽怎麼都不可能知道,她都以為阮沁陽知道什麼。

    玩了幾日,終於到了硯哥兒該入學的日子。

    阮沁陽在孫大夫人的指點下,弄到了幅三代名大師的畫跡,價錢不低不高,聽說那老夫子就喜歡這個, 便選了這個當拜師禮。

    硯哥兒把阮沁陽那番日日學習,會把腦子學壞的理論聽了進去,覺著入學前稍微挪出些時間玩樂也無礙,所以每日跟阮沁陽走街串巷,連被推到孫家,去找孫小胖玩耍都無太多意見。

    不過這些事情,只限於未入學前。

    去書院的第一天,硯哥兒起了個大早,提前練了馬步,便焚香沐浴,不假他人手,把書院發下的學子服妥帖穿在身上。

    對著鏡子正衣冠,收好了文房四寶擱入箱籠,才去了膳廳。

    他是最晚到的,沒到大廳就聽到了二姐的笑聲,硯哥兒略微遲疑,猶豫地走到了大門口,就見二姐見了他笑得更厲害。

    眼睛笑成了彎月,眼角還有顆笑出來的淚水。

    阮晉崤扶住了她肩膀,怕她樂得厲害掉下凳子。

    硯哥兒無奈,見這情形就知道是下人把他早上做得事報到了二姐跟前,正步踏進了廳中,目不斜視地坐上了椅子。

    見他正經八百,阮沁陽想止住笑,憋了下笑得更花枝亂顫。

    焚香沐浴……

    都怪下人稟報的太晚,要不然她一定早早從床上爬起去看那情形。

    阮晉崤見妹妹往後倒,上前一步讓人倒在了自己的懷裏。

    “沁陽。”

    看著沁陽倚在他懷裏抹眼淚,阮晉崤捏捏她的臉,“你再笑我就要幫硯哥兒整治你了。”

    說要整治,語氣卻又軟又寵,偏偏硯哥兒聽不出,還朝自家大哥投去感激的眼神,想著還是大哥好,就是再寵二姐,也會為他做主。

    “既然入學就該收心好好讀書,硯兒焚香沐浴,拜至聖先師,是為了與這幾日的玩樂告別,之後好好做學問。”

    硯哥兒奶聲奶氣地解釋自己的行為,道理是對的,但是阮沁陽想到他一個小團子,伸長胳膊都不一定夠的上供臺的香爐,沒人教自個就想著拜孔子,光想那畫面她就覺得有趣。

    阮沁陽擦幹了眼淚,抿了抿嘴:“我就是大早上心情好,笑得開心,倒叫你們兩個看不順眼了。”

    平靜地用完了早膳,阮沁陽拿了條翡翠珠子纏絲瓔珞頸圈給硯哥兒戴上。

    “跟你這身學子服算是相配。”

    硯哥兒見向項圈花樣不算復雜:“謝二姐。”

    這回出門是家中三人一起出,阮晉崤送沁陽和硯哥兒到了書院門口,才快馬去兵部上值。

    阮沁陽在書院門口等了會,硯哥兒不知道她是等什麼,遠遠看到了孫家的馬車,人楞了楞。

    詩薇在一旁解釋:“四爺讀書有伴了,有孫家小少爺做同窗。”

    孫家是詩書世家,孫小胖在家中開蒙,打算到了一定年紀有了定性再往書院送,而知道了硯哥兒要進書院,也鬧著要去書院。

    然後硯哥兒就得了那麼個驚喜。

    “沒想到?”

    孫小胖下了馬車,先工工整整地給阮沁陽行了禮,才朝硯哥兒擠眉弄眼。

    “在家讀書無趣極了,我早就想進書院,偏偏我祖父不同意,也幸好那日我們遇到我祖父,你又是寫字又是背書,我祖父覺著我跟著你能互相進步,就同意了我上書院。”

    話說得太急,孫小胖中途咽了兩口口水才說完,但阮晉硯是完全聽清了,沒想到竟然是他做得孽。

    “而且我與你一樣都要拜梅夫子為老師。”

    孫小胖喜氣洋洋,見著小夥伴不笑,伸手扯了扯他的臉頰:“高興傻了,怎麼不笑。”

    阮沁陽最愛看這兩個小胖子互動,想起備下的東西,阮沁陽朝孫小胖招了招手。

    取了條跟硯哥兒一模一樣的項圈給他戴上:“蔚哥兒以後可要多帶我家硯兒玩,他在京城也就只有你一個朋友……聽說這書院還收的有女學生。”

    收了禮物,孫小胖肉拳拍了拍胸膛,一副一切都交給我的霸氣模樣。

    “阮二姐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顧硯兒。”應承完了,湊近硯哥兒的耳朵,小聲道,“我也聽說了書院不遠地方建了個梅香琴院,收得有女學生,我帶你去扯她們的辮子去。”

    硯哥兒:“……”

    兩個小團子邀著進了書院,阮沁陽看著他們背影,忍到了他們聽不見的地方才笑出了聲。

    詩薇她們也忍俊不禁,又心疼硯哥兒的無奈,又忍不住覺得這樣才有趣。

    “縣主為四爺用的心,四爺一定會明白。”

    讀書雖然重要,但既然孩子就該有點孩子的快樂,而不是一味的學習模仿大人。

    送完硯哥兒,阮沁陽大約是因為樂了一個早晨,體力用了大半,回轉的路上,懶懶地趴在軟枕上。

    桑娥怕阮沁陽無聊,自告奮勇取了笛子吹曲,為阮沁陽解悶。

    算是被桑娥和丹曇爭寵影響了,詩薇清了清喉,合著桑娥的曲,唱起了簡略版的醉花陰牌子。

    唱腔圓潤,比戲曲要清婉,別有一種新奇韻味。

    樂曲傳出馬車,路人不由紛紛側目,見著是女眷用的翠蓋珠纓八寶香車,還有幾人跟著馬車想多聽一字半曲,被跟隨的侍衛瞪了才吶吶停了腳步。

    章靜妙早打聽了阮沁陽今日送弟弟入學,特意想制一場巧遇,倒是沒想到瞧見了這一幕。

    聽到外頭有人贊嘆香車美人,輕笑了聲:“這安平縣主是個會享受的性子。”

    語氣淡淡叫人聽不出是誇贊還是貶損。

    “衛六小姐說安平縣主身邊帶著兩位陛下禦賜的美人,該就是她們在唱。”章靜妙身邊疏綠道,“賞給阮大人的美人,安平縣主卻帶在身邊,還當街讓她們唱曲作樂,這性格……”

    疏綠表情像是吃了苦蓮,不知道怎麼形容阮沁陽的行為。

    要是放在男子身上這就是貪圖享樂,為人不齒的紈袴子弟,但放在女子身上,也沒好到哪裏去。

    章靜妙掀了簾子:“叫吳二去打聲招呼。”

    原本章靜妙並未把阮沁陽放在心上,不過是個蠢貨罷了,重生回來也沒想著打聽她的消息。那日聽到阮晉崤替她請封縣主,才註意到她。

    再等到她到京城,那驚鴻一面,這幾日她不住想她到底是怎麼回事。

    若是她跟她一樣都是重來一世,也不該變成這樣。蠢貨不會因為再有一次機會,就變得玲瓏剔透,美貌大氣。

    而從鎮江打聽來的消息,阮沁陽又與她上一世的認知差不多,驕縱奢華,貪圖享樂。

    也怪她上一世並未多註意阮家,清楚的也只是阮晉崤被陛下認回,培養成皇位繼承人,知道他曾經有段求而不得的感情。

    上一世阮姀是被阮沁陽折磨致死,如今阮沁陽都來了,那誰折磨阮姀。

    她有一大堆想不通的問題,而關鍵點就在阮沁陽身上,所以就起了單獨見見她的心思,希望能解她的疑惑。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1 22:53:42

第29章 介意

 “我家姑娘見到了鎮江侯府車徽, 差小的來問問車上是不是安平縣主?”

    吳二邊說邊遞上了章家標記。

    章家姑娘?

    馬車裏的樂曲暫停, 桑娥與詩薇對看了眼。

    詩薇看了眼帖子上屬於章靜妙的私章,掀了簾子下車:“正是縣主, 不知道章五姑娘有何事?”

    片刻詩薇回車上, 朝阮沁陽道:“章五姑娘去衛伯府, 正巧見到縣主的車子,問縣主是不是回府,若是同路可否同去。”

    “哦,那就一同。”

    阮沁陽想到了衛伯府的衛六姑娘,看來章靜妙與她“信徒”的關系還不錯。

    “是否邀請章姑娘上車?”詩薇問完, 對上阮沁陽懵懂不解的眼神,也跟著楞了楞,“縣主不想跟章姑娘交好?”

    “哦……”

    這會阮沁陽應得聲音長了些,她自然感覺得到章靜妙對她示好, 從之前的帖子,到現在路上遇到特意打招呼, 但她就沒考慮過接招這事。

    因為章靜妙會是四皇妃,四皇子的皇位被阮晉崤給搶了, 皇後與四皇子都沒好下場,章家自然也受了牽連。

    就算不把章靜妙當敵人,但也做不成朋友。

    “不必了,兩家本來就沒交情,這般隨意邀人怪尷尬的。”

    章靜妙都這般遞橄欖枝了,不接才是尷尬?詩薇想著, 但見阮沁陽神色淡然,她知她不是無的放矢的人,就未多說,直接出去吩咐了車夫

    疏綠等了半晌,見阮沁陽的馬車動了起來,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姑娘,你說那安平縣主是什麼意思?難不成鄉下地方來的都這樣?”

    疏綠是氣急了,被主子掃視,才註意到自己口不擇言。

    不過也不怪她氣,在京城哪家姑娘不是擠著求著與她家姑娘交好,這次她家姑娘主動遞了話,說一同走。

    她們兩家一家是馬車,一家是轎子,這怎麼看阮沁陽也該邀請她家姑娘同乘,要不然速度不一致,算是什麼一同走。

    前頭的馬車似乎也註意到了速度的問題,特意讓馬車放緩了速度,好讓章家的轎子跟在後頭。

    疏綠一臉菜色:“姑娘,我們不然還是另走?”

    就算有縣主封號,也不過是個侯爺之女,而且還不是京城的侯爺,哪值得她們家小姐那麼委屈。

    章靜妙的面色沒疏綠那麼難看,但也沒了笑意,上次匆匆一面,她覺得阮沁陽不同上一世,進退落落大方,成了聰明人,現在看來大約是她錯覺。

    但說了一同去,再另走就成了出爾反爾。

    “跟上。”

    “姑娘……”疏綠心疼自家姑娘,心中把阮沁陽罵了千萬遍。

    “縣主不搭理章五姑娘挺好,桑娥就見不慣她那副所有人都該巴著她的模樣。”桑娥將簾子捏開了一個小角,去看後頭的轎子。

    “噗……”桑娥捂唇輕笑,“以前倒不覺得章家那麼寒酸,但跟縣主的馬車對比起來,章五姑娘那頂轎子素的像是家中都拿不出幾個銅板了。”

    詩薇聽著卻想起了其他:“縣主,詩薇突然想起了曾經關於章五姑娘的一樁事。”

    阮沁陽擡了擡眼,等著詩薇的話。

    人要出名有名氣,自然是各種事堆砌出來。章靜妙除了才學,還是個受“俗女”妒忌的仙女兒。

    “是樁不知道是真是假的傳聞,說是有位打扮奢華的小姐嘲諷章五姑娘打扮寒酸,然章五姑娘一話不說,她丫鬟卻氣不過,為她姑娘打不平,說遼東戰火紛飛,民不聊生,她姑娘捐了所有私產,連首飾都變賣了……”

    那麼一個先抑後揚,可想而知,章靜妙的名氣又會高到什麼程度。

    那陣子,連說章靜妙是天仙下凡,救苦救難的都有。

    “章家為女兒造勢就造勢,還非得踩其他姑娘,弄得像是討厭章靜妙做派,就像是嫉妒她似的。”桑娥沒好氣地說道,不過詩薇提了這個醒,桑娥也怕了章靜妙的那些追求者,“縣主要不然還是請章五姑娘上馬車?”

    “原來是她開的頭……”

    詩薇一說,阮沁陽也想起了樁往事。

    她從小受寵,又喜好奢華,鎮江看不順眼她的姑娘多了去了,有一次便有人拿她鋪張浪費說事,說民不聊生,她卻還過得這般奢華。

    想來就是章靜妙這事給她們的想法。

    “那縣主是怎麼辦的?”

    詩薇憂心問道,這事一處理的不好,連帶著影響整個家族的名聲。

    “我用了跟章五姑娘一般的方法。”阮沁陽懶洋洋地道。

    阮晉崤沒從軍之前來錢的方法是帶著人剿匪,有時打聽到了哪家為富不仁,就冒充匪徒去劫富養妹。

    阮沁陽沒接收家裏產業時,手裏就有不少的銀子,接手家裏的產業,之前得的不少臟錢正好就被她洗了。

    加上她會做生意,自然錢越賺越多,她無意當首富,只是喜好享受,除了供家中花銷,許多錢都散出去了。

    阮晉崤從軍她阻擋不了,怕他過的差,十幾家的店鋪的收入每個月都換成了糧草往遼東送,送得次數多了她嫌路費比糧草還貴,打聽到越往那邊的店鋪越便宜,幹脆開了一路店子,把南方的東西運到那邊賣,再把那邊東西運到這邊換錢。

    生意做得大,自然需要人手,需要打通這一路的關系,阮沁陽本來就沒抱著賺錢的想法,所以用起來也格外大方。收留無家可歸的難民,建房買地,培養人手;又放糧,捐錢修路辦書院,討好當地官員。

    她做得一樁樁事,目的是為了阮晉崤,但修飾說出來,那就是散盡家產只為民,試問有幾家閨中小姐收留了無家可歸的難民,又花了錢修路辦不收學費的書院。

    所以說出來,就叫人啞然了,誰還敢說她鋪張浪費。

    阮沁陽寥寥幾句說得詩薇與桑娥目瞪口呆,半晌回不了神。

    “那麼大的事,怎麼可能沒傳到京中?”詩薇知道阮沁陽聰慧,卻沒想到她有那麼厲害。

    “那些找茬的人氣都氣死了,怎麼可能為縣主傳話,讓別人知道縣主多厲害。”桑娥一臉興奮,“縣主這些事青葵與海棠應該清楚?桑娥可要好好問一問,組織好語言,等到哪日有機會,也要來一招先抑後揚,章五姑娘那點小事被章家造勢成了仙女下凡,那我們家縣主這般,不就是救苦救難的活菩薩了。”

    阮沁陽揚唇:“欲揚先抑是有意思的事。”

    誰不喜歡被誇獎,她吃喝玩樂長得美,偏偏又善良仁愛關心民生疾苦。

    她可喜歡看那些在她身上找毛病的人,最後驚的目瞪口呆的反應了。

    馬車的裏的曲調又響了起來,這次比上次更加愉悅輕快。

    等到了將軍府門口,才緩緩停下。

    阮沁陽下了車:“章五姑娘與衛六姑娘是好友?”

    章靜妙聽了一路的曲子,心情不怎麼好,但見著阮沁陽連反射性地掛上了笑:“我與衛家幾位姑娘交情都不錯,以後大概會常遇到縣主。”

    阮沁陽點頭。

    “縣主可介意與我們一起談天說話?”

    “我倒是不介意,恐怕衛六姑娘會介意。”阮沁陽輕笑,上次衛六被她娘壓著給她上門道歉,和她的仇算是結下了。

    章靜妙表情不解,阮沁陽卻沒給她解惑的意思。

    說了下次有機會再見的客套話,阮沁陽就進了府。

    章靜妙瞧著她的背影,婷婷嫋嫋,宛如青蓮立於碧水,本來她是為了解惑,此刻反而更看不透她。

    只怪她重生太晚,醒在阮晉崤大勝之後。四皇子的德性是沒得救了,皇後與袁家就算知道了阮晉崤是皇帝之子,也興不起多大波浪。

    而他們章家也沒本事捧出個明君,為保家族,只能順應歷史,接近阮晉崤討好皇上,免除未來的災禍。

    她從來的想法不是嫁給誰,而是她要當皇後,不管誰為帝,她都想做那一國之母……

    “縣主,可是不喜歡我?”

    章靜妙目光幽幽,突然啟唇問道。

    “章五姑娘這話叫我該如何回答?”

    阮沁陽微怔了下,眉眼間流轉絲絲為難苦惱。

    桑娥接過話茬:“章五姑娘,算起來我們縣主並未與你見幾面,話說起來十根手指也數的清,章五姑娘就問起喜歡不喜歡,章姑娘總是這般行事?”

    問這種仿佛有人刻薄了她的話,不捧著她就是不喜歡她,哪來那麼大的臉。

    桑娥說完本以為章靜妙會臉色難看,卻沒想她“撲哧”一笑,笑靨如花,仿佛之前之前那沒頭腦的話不是她問的。

    “我初見縣主便有種親近的感覺,覺得縣主神仙相貌,想與縣主多說幾句話,因為從未有過這種感覺,一時忘了形竟然問出來,縣主能否別與我計較,覺著我冒著傻氣。”

    章靜妙這番話說得又調皮又可愛,加之她容貌出眾,笑起來燦如春華,桑娥都忍不住吶吶。

    倒不是被她的美貌迷惑了,只是不明白她為何那麼放低身價來討好她們家縣主。

    “靜妙,你……”

    衛六聽到章靜妙來了,特意到前門來接,聽到她說得話,臉色就跟踩到屎了一樣,“靜妙……既然來了就快進府。”

    說著,衛六姑娘挽住了章靜妙的手,想把她直接拖走。

    一個鄉下來的女人,神仙相貌?章靜妙怕是瘋了。

    章靜妙掙開不了,眉頭不經意地皺了皺。

    想起了剛剛阮沁陽說得“介意”,想著阮沁陽大概是跟衛六有什麼齟齬,才對她淡淡。

    阮沁陽朝她們揮了揮手,含笑未說什麼。

    踏進府門,詩薇還在想章靜妙的話。

    “縣主怎麼看章五姑娘?若是跟她交好,在京城縣主能少許多麻煩,輕而易舉就能進入許多貴女的圈子,但詩薇總覺得章五姑娘想與縣主交好的心情太急切。”

    “進了她的圈子有何用,她那般性子,認識的世家公子怕都是追捧她的,我來京城是為了找英俊夫婿,又不是為了交比我受歡迎的朋友。”阮沁陽懶洋洋地道。

    說到英俊夫君,阮沁陽倒是期待等會能見到的楚媏。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1 22:54:01

第30章 畫冊

    楚媏的個性不一定比章靜妙好, 但絕對比章靜妙值得結交。

    第一延平郡王府跟鎮南侯府的關系不錯;第二延平郡王效忠皇上,在皇上選定阮晉崤為繼承人之後, 成了阮晉崤的絕對擁躉。

    因此, 阮晉崤表現的對楚媏興趣不大, 但是她還是很看好楚媏跟他。

    至於阮姀,如果他們還有緣分, 她還是不看好, 不是介意夢裏面那些事,只是阮姀的性子不行, 當寵妃還可, 若是當皇後估計滿身破綻。

    而他們阮家養了阮晉崤就夠了,若是在給阮晉崤送個庶女當媳婦,叫世人怎麼想。

    對阮家最明哲保身的方法,就是擁護阮晉崤登上帝位之後, 消失的無影無蹤,越低調越好, 要不然皇上為了保住兒子,把兒子送給別人當兒子的事總會一直被提起。

    “你們覺得我大哥喜歡什麼樣的姑娘?”

    阮沁陽平時不愛想麻煩事, 但一動腦子就剎不住,東想西想的就想到了這個問題。

    她雖然跟阮晉崤一起長大,但卻一直不知道他喜歡什麼樣的姑娘。

    上次問他, 他也敷衍的說他只看得到她,難不成他都二十歲了還沒開竅?

    桑娥在跟海棠一起泡茶,聽到阮沁陽的問題, 楞了楞,她若是知道,哪會被阮晉崤冷落那麼多天,最後喜洋洋的在這泡茶。

    與桑娥同樣,幾個丫頭都搖了搖頭。

    “以前在府邸,若是有丫頭接近大爺定沒有好下場,很難清楚大爺喜歡什麼樣的。”青葵為難道。

    “好像除了對姑娘好,就沒見過大爺對哪位姑娘有好臉色。”甚至已逝的侯夫人,都與是大爺不親近。

    “要不然縣主親自問大人,桑娥覺得,大人不會瞞著縣主。”

    就怕他不想瞞,只是都能生子的年紀了還沒開竅。

    等到楚媏來了,阮沁陽都還在想阮晉崤開竅的問題。按著她聽過的知識,男孩子十四五歲就該做春/夢,但是阮晉崤的院子,就沒聽過他臟了被子之類的。

    阮晉崤不是有什麼問題?

    “你那胖弟弟送書院了?”

    楚媏習慣帶著一群跟班出行,這次來將軍府做客,也是前呼後擁,帶了一群依附在郡王府下的小家族閨秀。

    她瞧見阮沁陽後面的幾個丫鬟,詩薇她們三個各有特色,除此之外她原本那兩個丫頭一個清秀一個嬌憨,容貌也算中上。

    被她們擁著似乎更加養眼,楚媏動了提高跟班顏值的想法,不過目光轉到阮沁陽的臉上,她這個想法就散的一幹二凈。

    她可沒阮沁陽那張臉,壓不住那麼多的漂亮丫頭。

    “今早才送的,以後隔日接回來一次。”

    原本書院都是住宿的多,阮晉崤也給阮晉硯安排好了住的地方,讓他寄宿梅夫子的家中,但是阮沁陽舍不得半個月才見一次阮晉硯,就說定了隔日。

    孫大夫人那邊也是不舍兒子,所以就讓孫小胖跟阮晉硯每逢單日一起結伴回家。

    楚媏對硯哥兒印象頗好,聽到見不到微失望。

    “這幾日你可去了什麼地方,要不要我帶你在京城到處逛逛?”

    “我家在京城也有幾間鋪子,我去看了看,還有幾處我爹到京會住的房產,我也去打整了下。”

    那麼說起來,阮沁陽覺得她這幾天都沒玩什麼,最多也就是打聽了京城有什麼有名的酒樓,吃了幾餐外食。

    “媏姐姐願意帶我去好玩的地方逛逛自然好,我還跟我大哥道,等他沐休有空,帶他散心,總不能把精神全耗在公務上。”

    聽到阮沁陽提起阮晉崤,楚媏神色一軟:“阮大人的確勞累,聽我二哥說,他上任便有忙不完的事,這幾日才解決了一樁與都督府之間的兵械紛爭。”

    聽到楚媏的話,阮沁陽眨了眨眼,深覺自己這個妹妹,還不如外人,她只知阮晉崤事多,早出晚歸,卻不知道他解決了什麼紛爭。

    見阮沁陽一雙妙目盯著她不說話,楚媏臉色一紅,強裝鎮定道:“不是我特意去問,只是我兄長恰好說了。”

    “媏姐姐的兄長任都察院左僉都禦史是否?”

    阮沁陽早跟詩薇打聽了京城未成親的公子哥,其中就包括了楚媏的哥哥。

    “嗯,你問這個作甚?”楚媏莫名其妙。

    “你提起我哥哥,言語不自在,我怕你覺得尷尬,所以提起了你哥哥,只是我不知郡王府二公子可有什麼煩惱,平日都做了什麼事?”

    阮沁陽眼眸彎彎,問得落落大方,楚媏反而什麼都沒多想。

    隨意說了兩句自己二哥的事,楚媏習慣掌握話題,便問阮沁陽:“你有無遞了帖子進宮?”

    “進京的第一天便遞了。”

    受了封號,按理說是要進宮謝恩,只是阮沁陽原先在鎮江不方便,所以朝著京城方向磕幾個頭就成,現在既然到了京城,阮晉崤幫她寫了折子,至於皇後什麼時候有空召見她,就要看運氣了。

    寫折子就是走個過場,折子能石沈大海當然最好,不然進了宮要朝這個行禮又要朝那個行禮,實在太麻煩。

    楚媏卻不那麼覺得,聽到阮沁陽遞了帖子幾天都沒動靜,攏眉道:“我進宮見太後時提一提,雖受了封,但沒謝過恩,總像是沒過明處。”

    知道楚媏這是真心為自己著想,阮沁陽認真謝過:“本該是我上門拜訪媏姐姐,沒想到媏姐姐不嫌棄親自來了,還處處為我著想。”

    雖然知道她對她客氣的大部分原因,都是因為瞧上了阮晉崤,但她還是謝她這番費心。

    “我們兩家是世交,不講究這些。”

    楚媏擺了擺手,原先她聽旁人說,還以為阮沁陽極難打交道,但相處過後覺得還成,倒不完全是為了阮晉崤跟她交好。

    兩個都不是難打交道的人,聊了幾句就算是熟了,楚媏聽到阮沁陽朝她打聽京城相貌出眾的世家公子,略微楞怔。

    “我還以為你找位贅婿。”

    贅婿當然也在阮沁陽的考慮之中,但是精細養出來的世家公子,跟小戶人家養出來英俊少年差別還是有的。

    她又想要未來夫婿容貌出眾,又想要他從小要什麼有什麼,有眼界有胸襟,懂得享受,不憤世妒俗,對了,最好家中是早分家的,不要一大群人住在一起,父母也是好相與的。

    楚媏聽到阮沁陽的要求半晌無語,阮沁陽不解:“我的要求算是高嗎?”

    高倒不算,畢竟阮沁陽的條件擺在這裏。

    “我只是沒想到你想得那麼清楚明白而已。”

    楚媏的目光不由移向了盛了明前龍井的掐絲琺瑯纏枝桃桂茶盅,掃過桌上造型別致味道特別的點心,還有周圍的擺設……

    看得出這閣樓為了待客特意布置過,移種了許多茂盛花草,她隨意一瞧就見到幾株特殊品貌的蘭花。

    憑郡王府的財力,倒不是她做不到這般,但只是普通上門的客人,她根本不會想做得那麼細致……就算是貴客上門,估計她也不會註意到把閣樓圍簾換成雨過天晴紗。

    “京城的容貌出眾的世家公子不少,早分家,沒有跟家族同住的也有一部分,只是他們的胸襟如何,是否憤世妒俗,我就不知曉了。”

    楚媏說完給阮沁陽列了幾個名字,見阮沁陽神色認真,心中冒出中奇怪的感覺,她上門明明是為了了解阮晉崤,為何跟阮沁陽討論起不相幹的男人。

    重要的是討論的津津有味,她都有些動心。

    “臨鶴公子?”

    “他是禮部侍郎的嫡子,生得一副清高無塵性子,上屆科考因為遊歷山水錯過,推遲到了這次,他才學出眾,得過許多有名望的大師誇獎,這次科考一定榜上有名……長相極為出眾。”

    最後一句是重點。

    楚媏其實挺討厭臨鶴,因為他愛畫愛美,她長相只是中等,所以沒得過他青眼,兩家又因為是熟人經常見面,每次看到他她都一肚子氣,但這一切都阻礙不了他長得俊美無儔。

    看出楚媏提到臨鶴時的特別,阮沁陽眼睛亮了亮。

    水汪汪的眸子驟然發亮,如同繁星閃爍倒影秋水之中,璀璨迷人。

    楚媏真覺得阮沁陽該早點來京城,那樣就沒章靜妙什麼事了。她就沒見哪個姑娘犯花癡還能犯的那麼好看。

    “臨鶴常去北邊的太佛寺,耗在青山碧水間作畫,我差人打聽打聽,反正我要帶你逛京城,第一個地方選在佛寺也不錯。”

    阮沁陽點頭,同意這個安排。

    阮沁陽向來恩怨分明,楚媏這般,她打算也在阮晉崤那兒下下功夫,該開竅就開竅,若是兩人實在沒可能,她也不能占楚媏這份好。

    楚媏從將軍府出來恰好碰到了從衛府出來的章靜妙。

    兩人見到均是一楞。

    看了看各自出來的地方,章靜妙心思百轉,阮沁陽對她不假辭色,倒是把楚媏當做座上客。

    楚媏輕笑:“沒想到章姑娘跟衛伯府的姑娘關系甚篤,從城南跑到城北做客。”

    她雖不知道章靜妙打得是什麼主意,但她感覺得到她對阮晉崤的興趣,她那眼神叫人看了就煩。

    章靜妙揚唇:“並不算遠。”

    論起來郡王府離將軍府還更遠,但章靜妙沒直接說出來,楚媏也不可能爭辯。

    滿肚子氣地看著章靜妙上轎子走了,楚媏正想上馬車,將軍府的門房弓著腰靠近楚媏的下人說了幾句,聽得那下人眉開眼笑。

    楚媏瞧見,瞪了瞪眼:“當著我的面,碎言碎語個什麼。”

    “回縣主,說得是關於章五姑娘的事。”

    下人把章靜妙半路遇到阮沁陽,又跟著阮沁陽馬車一路,後頭又問阮沁陽喜不喜歡她的事說了遍。

    楚媏聽得滿肚子氣消失得無影無蹤,忍不住“撲哧”一笑,這阮沁陽還真是越來越討人喜歡。

    反正她跟阮晉崤成與不成只看緣分,只要不教章靜妙鉆空子,讓阮家人另眼相待,她就氣不起來。

    “縣主再這般看桑娥,桑娥就害羞了。”

    桑娥怯怯地說道,水靈的眼眸眨了又眨,作出一副小女兒情態,不敢去跟阮沁陽對視。

    知道她是故意作這副模樣逗趣,阮沁陽輕笑聲,又去看詩薇。

    詩薇比她聰明,聯想到阮沁陽之前問阮晉崤喜歡什麼樣的女子,揣測道:“縣主是煩惱阮大人不懂情愛之事嗎?”

    桑娥差點被口水嗆到,目瞪口呆地看著詩薇,這也太直接了。

    不過讓她就想到的是阮沁陽鎮定自若,對談論自家大哥的私房事一點都不避諱。

    “你有什麼好想法?”就跟她拿發冠給阮晉崤一樣,從小阮晉崤的大事因為她爹娘忽視,都是由她來辦。

    到了一般世家公子哥該安排通房開葷的時候,她覺得這事沒道理,就沒給阮晉崤安排,但她爹倒是弄了兩個貌美丫頭,只是被阮晉崤扔出了門。

    她覺得阮晉崤做得對,特別還拐彎抹角地誇了他。

    好像那之後他就對姑娘避之不及了,連帶屋裏伺候的都換成了小廝。

    可惜她已經忘記她當初說了什麼,是不是健康教育出了問題。

    “縣主問詩薇,詩薇只能說要是有辦法,也不會到縣主這兒。”她雖然不知道陛下是什麼想法,但她被派來除了打理將軍內院,就是為讓阮晉崤了解情愛,“桑娥勾/引過阮大人幾次……”

    屋裏的視線轉向桑娥。

    桑娥尷尬訕笑:“可到了縣主這兒,阮大人才正眼看過我。”

    這不近女色的樣子活脫脫的是佛陀轉世。

    阮沁陽想了想:“你們有沒有……畫冊?”

    此畫冊非普通畫冊,瞧著阮沁陽水汪汪的眸子透著曖昧,幾個丫頭瞬間就明了了。

    她們來伺候男人,這些東西自然是有的。

    得了七八本冊子,阮沁陽拿在手上掂量,青葵幾個臉皮薄的早早躲了。

    阮沁陽想著,總得檢查檢查這些東西有沒有問題,便開了一本……

    不得不說,這些畫冊算是上乘,人物畫的很精致清晰,人物的器官也描繪的十分寫實,水跡、毛發清清楚楚。

    看前面幾本,阮沁陽都是抱著覺得有趣的想法在看,等看到丹曇送上來的,有點回不過神。

    大約是丹曇是舞姬,她擁有的畫冊也格外不同。

    每幅畫女人的身體都是人類極限的姿勢,看到有幅女人雙手纏著緞帶,懸空一字腿……

    “……這樣也行……”

    阮晉崤的房間是全府禁地,如果說除了阮晉崤本人之外誰能進去,當然只有阮沁陽。

    拿著畫冊,阮沁陽有些猶豫,哪有妹妹拿這些東西給哥哥看的。

    而且之前困擾她的夢雖然已經越來越淡,她也不會看著阮晉崤就肚子疼,但總還是有些奇怪。

    可越是被夢境困擾,就該讓阮晉崤早早瞧上心儀的女子成婚,她才能徹底忘記那些事情。

    夢裏面阮晉崤沒跟別人發生過關系,唯一跟她這軀殼發生,還是報復形式,當做酷刑的一種。

    說不定是真有什麼生理毛病。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1 23:22:40

第31章 看書

   送這種東西,阮沁陽就是傻了也不會用自己的名義, 吩咐下人說是阮侯爺送的, 她沒打開過盒子, 不知道是什麼。

    人緊張就容易說多余的話。

    伺候阮晉崤的下人都是一絲不茍的性子, 自然把她的話完完整整傳到了主子的耳裏。

    聽聞是阮侯爺送來的東西,阮晉崤本來沒幾分開盒子的心,聞言指尖在盒上輕敲, 既是沁陽看過的東西, 看看也無妨。

    阮沁陽覺得太高難度的書籍, 不適於初學者,裏面就放了兩個本,而且還是有前情故事, 男女水到渠成。

    阮晉崤面容淡漠地一頁頁地翻過去, 眼中的興味不大, 但兩本看完了才把擱下。

    “大人, 需要小的把東西收起來?”

    自家主子跟阮侯爺的關系冷淡,他送的東西一向是進了庫房暗無天日的放著,阮晉崤完整看一遍, 弓藏就覺得稀奇了,見他看完就問道。

    阮晉崤並未回話,安靜了會, 擡眸覺得屋子中有個多余的人,攏了攏眉:“出去。”

    弓藏:“……”原來主子一直不知道他在旁邊伺候。

    合了門,弓藏不由瞄了眼桌上的書本, 也不知道裏面寫了什麼東西,讓他家對萬事都不在意的爺看得那麼入神。

    “我大哥呢?”

    到了用膳的時候,阮沁陽沒看到阮晉崤,不解問道。

    “大人公事繁忙,草草用了膳又回了兵部。”

    “忙成這樣?”

    阮沁陽想起了楚媏說得話,不是才解決了事情,難不成又有新麻煩……吩咐廚房給阮晉崤繼續燉補湯。在廚房問起用料的時候,阮沁陽突然想起了那幾本書。

    難不成不是公事,而是大齡處男受不了刺激……

    “既然入夏了,大哥又日日在外奔波,用料就多備些清熱敗火的。”

    隔日,阮沁陽以為阮晉崤還要躲一日,沒想到他早早坐在了膳廳,往常微濕的頭發今日早就晾幹,看樣子是早早就起了。

    “硯哥兒去了書院,總覺得家中有些靜。”

    其實阮晉硯話也不多,只是原本三人的飯桌只剩兩人,阮沁陽有點想小胖墩,就開了口。

    “我今日下值接他回來。”阮晉崤聲音微啞,低沈的如同含了一團火在喉嚨。

    阮晉崤開口,阮沁陽就聽出他聲音的不對勁。

    “這是怎麼了?晚上沒睡好,受了風寒?”

    “嗯。”

    阮晉崤看著妹妹,黑眸幽幽,微微頷首。

    也不知道這“嗯”的是晚上沒睡好,還是受了風寒。

    “天熱傷風可不得了,奴婢這就叫廚房先備碗姜湯。”

    青葵說完,海棠立馬接道:“奴婢去請大夫。”

    “不必。”這聲更啞,阮晉崤輕咳兩聲,“趕不上上值的時辰,我到了兵部再看。”

    阮晉崤越想控制自己眼神不往阮沁陽那兒看,視線裏阮沁陽的身影就越揮之不去。

    那些畫冊子說不上新奇,他在遼東的時候,那些混亂地界不用畫冊,隨意走個偏僻巷道,就能見到窯姐兒做生意。

    更何況軍中還有妓營。

    他知曉那回事,只是沒興趣罷了。用他身體的某部分進入陌生女人身體,與她肌膚碰觸,他就是身體有自然需求的時候,也沒想過找女人。

    而那些畫冊特別的地方,大約就是他的沁陽看過。

    阮晉崤從未如此厭惡阮侯爺,那些惡心東西交給沁陽作甚,但他卻不自主的腦中浮現沁陽看這些畫冊的模樣。

    甚至於想了些不該發生在他和沁陽身上的事,他總是喜歡碰觸沁陽,覺得她身上柔軟,原來他心底早就與她親密的念頭,不是停留在摸手摸頭,而是更親密無間……

    送了阮晉崤出門,阮沁陽不忘交代:“要是實在不舒服,就請假回府休息,我就不信缺一日就會把你革職查辦了。”

    “好。”

    阮晉崤濃黑的眸子暗光沈浮,突然道:“沁陽,你真漂亮。”

    “嗯?”阮沁陽莫名其妙地看著阮晉崤,好端端的誇她做什麼。

    阮晉崤不過是想叫叫她名字,至於說什麼,心底最渴望的不能說,也只有誇贊能大大方方的說出來。

    而這誇贊本也算是他心底渴望的一種,他喜歡沁陽的美,喜歡到想把她縛在掌心,教她只為他一人綻放。

    揚唇一笑,阮晉崤眉宇間的淡漠沖散,眼底透出絲絲寵溺:“發現這幾日來去匆匆,沒仔細看沁陽,今天仔細一看,就想誇誇。”

    阮沁陽鼓了鼓唇,那麼會說好聽話的人,怎麼就沒對象。

    楚媏是個行動派,跟阮沁陽約了去佛寺,阮晉崤出門沒多久就給她遞了帖,讓她快些準備,帶幾套衣服就成,她已經準備出門來接她。

    “棲霞縣主也太急性子了,哪有這樣臨時叫人出門。”

    海棠邊說邊開櫃子,“幸好姑娘什麼衣服都備的有,也不會慌亂無措。”

    阮沁陽想著楚媏那麼著急,大約是打聽到了那臨鶴在太佛寺。

    “她帶著你家姑娘玩,你不感激還挑三揀四。”阮沁陽挑了挑眉,玩笑道,“海棠姐姐好大氣性。”

    屋裏哄笑,海棠跺了跺腳:“姑娘!”

    她這是為了誰,姑娘竟然還取笑她。

    琴棋書畫,唯畫阮沁陽還算擅長,但叫她畫什麼高境界的畫作她畫不出,但妝容打扮她倒是畫了一冊子。

    有時候看到什麼首飾,覺得配什麼衣裳好看,她就會畫下來;或者是看什麼衣裳跟什麼發髻妝容搭配,她也會動筆。

    之前跟楚媏說起佛寺,她又看了幾冊人物精美的“畫冊”,雖然邏輯不對,但是突然技癢,就畫了幅搭配,連發飾帶妝,都設計的完完整整。

    海棠找衣服取首飾,桑娥與丹曇看了圖,她們從小學得就是以色侍人,自然精通打扮,對上妝與梳髻有自信,就接了這兩樣活,青葵見圖上袖中微露的指甲帶著色,連忙帶著小丫頭去摘花。

    “這車好看嗎?”

    楚媏準備出發去接阮沁陽,臨上車前特意問了問丫頭。

    “回縣主的話,香車美輪美奐叫人挪不開眼。”

    聞言,楚媏點了點頭。

    京中奢華的貴女多的去了,岐王家的雅郡主,出行還吩咐婢女撒花,在這些貴女中楚媏的排場算是不高不低,她也無心在這上面廢太多力。

    不過在將軍府見識了阮沁陽的精致,又想到初見時她乘的馬車,楚媏就吩咐下人改了馬車,撥了一大筆私房,她哥不明其意,見她又制琉璃珠簾,又鋪雲紋蜀紗,覺得她腦子有包。

    “上山禮佛你弄得那麼花枝招展的幹嘛?”

    楚媏瞪了自家二哥一眼,他哪裏明白女兒家的心思,她這車是要接阮沁陽的,要是太過寒酸,她的面子裏子都丟光了。

    不與他分辨,楚媏:“太佛寺有些遠了,二哥你記著來接我們下山。”

    楚瑾還未點頭,又聽自己妹妹嫌棄地補充道:“穿得好一點,不要像是平時一般不著調,丟我的面子。”

    楚瑾:“……”好歹他也是京城有名的世家公子哥,愛慕者無數,平時哪兒穿得不著調過。

    確定了車沒問題,楚媏就上車出發,不過到了將軍府,見著阮沁陽,她對車的驕傲自信頓時消散。

    阮沁陽這人,是不是時時刻刻都準備著仙女下凡,從她通知到她過來,也就一個時辰多一點,她怎麼就能精致成這副模樣。

    叫人看了後悔與她做朋友。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1 23:22:51

第32章 丹青

   但阮沁陽的這份精致不知道瞧起來就比章靜妙順眼。

    沒見過阮沁陽之前, 她覺得章靜妙還行, 雖然不算太能聊到一塊, 但一起出行在外人面前裝作關系相近卻是沒問題。

    後頭章靜妙對阮晉崤頭頭是道, 她再看她, 就覺得她那份目中無塵,又假又做作。

    想一想,大約是因為阮沁陽直接了當, 她就是愛美, 喜歡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喜歡過得舒適舒心, 而章靜妙整個人卻透著野心, 凡事一副淡淡什麼都不介意的天仙樣,其實爭強好勝, 從不透露真實心思。

    “這是在想什麼?”

    去佛寺自然要穿得素凈,阮沁陽直接選了套素白銀絲繡紋的衣裳,說普通但細看卻處處巧思,那銀線是不知道如何做得漸變,針法用得是湘繡, 日光下裙擺的銀蝶百花,泛著金邊, 在裙上若隱若現。

    而因為衣裳太素,阮沁陽頭上除了玉梳篦,還簪了幾朵盛放的鮮花,顏色濃郁自然, 看著就覺得阮沁陽透著花香。

    阮沁陽站得近了,楚媏又仔細打量了她一遍,見她指甲貼了花染了色,更不想說話。

    若是有人通知她一個時辰後一起出門,她再努力打扮也精致不到這個份上。

    “車裏放的有花瓶嗎?”

    阮沁陽從海棠手上拿過一束修剪好的月季:“剪花的時候剪了一束,可以擺在馬車上。”

    楚媏看向丫頭,最後還是阮沁陽自帶了插花的瓶子。

    將軍府的馬車融入延平郡王府的車隊裏,楚媏看著井然有序的樣子:“我本以為還要等你一陣,沒想到你顧著打扮也不忘收拾東西。”

    “媏姐姐不是叫我帶幾件衣服就成了?”阮沁陽眨了眨眼,“幾件衣裳有什麼難收拾的。”

    楚媏盯著阮沁陽看了又看:“你這人該是姑娘討厭的那種,長得美又愛美,還性子嬌氣,但不知道我是中了什麼魔,竟然討厭不起你來。”

    不止討厭不起來,竟然心裏隱隱覺得有那麼個漂亮特別的朋友挺不錯。

    再看看這車廂,她竟然為了接她,還從昨日就一直費力布置。

    “因為媏姐姐心胸廣闊,容得下我這嬌氣包。”

    “其實也不是多嬌氣……”楚媏又覺得自己的話重了,但也不知道形容那種感覺。

    見她急著解釋,阮沁陽笑了笑:“媏姐姐該是讓姑娘們討厭的那種,家世好長得不錯,最特別的是普通姑娘都困於內宅,媏姐姐卻人脈廣闊,跟誰都能說幾句,打聽什麼都有渠道,朋友多見識廣,我也不知道是中了什麼魔……”

    阮沁陽沒說完,胳膊就被楚媏拍了。

    “好了,不用說了,我曉得我遭人妒忌。”笑笑說完,“你家那幾個美人不是會唱曲嗎?叫她們過來唱一曲。”

    太佛寺在城外,出了城還行了半個時辰的路才遙遙看到佛寺的飛檐。

    “等到上山路就要換轎子了。”

    楚媏坐馬車坐的太累,幹脆下車騎馬,時不時扭頭靠近窗沿跟阮沁陽說話。

    “最近山花燦漫,臨鶴連家都不回,就窩在佛寺畫畫,我們可以去後山逛一逛。”

    楚媏陪著她娘常來禮佛,對太佛寺極為熟悉:“後山有處山泉,都說喝那水能治百病,順著那個水到佛寺裏頭有口小池,那小池說是拋了銅板許願能萬事如意。”

    “這泉水恐怕不是山泉,是神泉?”

    一泉多用,估計流到山下就成了洗衣做飯的普通用水。

    楚媏:“反正哪兒的寺廟都有類似的傳說,有時候不是寺廟自個傳,而是那些善男信女,自己編自己信。”

    “本來信佛就是求個心安,自然越神奇越好。”

    “你說的沒錯……”

    “幾日不見,棲霞縣主依然英姿颯爽,是訂不了親事,幹脆破罐子破摔,改為憐香惜玉?”

    臨鶴從側面的林子鉆出,見楚媏騎著馬湊在馬邊上說話,眼梢一挑。

    聽這聲音,楚媏就知道是誰,哼了聲:“不必你操心。”

    若不是阮沁陽,楚媏根本不想待在有臨鶴的地方,誰不好長相出眾的人,她家與臨家正好兩家相熟,她以前便想著跟臨鶴做朋友,然而就發現他對她沒什麼好語氣。

    要是他對所有人這樣那就是他性格這般,但偏偏她見著,他對那些長相貌美的人,語氣溫柔,完全跟對她不是一個樣。

    說來說去,不就是嫌她長得只算清秀。

    “沁陽,外頭這位是臨家的公子。”

    楚媏說完,見阮沁陽掀簾,臨鶴的神情果真柔下來了,憋不住冷哼了聲。

    楚媏一直跟她說臨鶴,阮沁陽是好奇臨鶴長相的,性子什麼的,對她來說不是什麼大問題,總能有辦法教人潛移默化的改,就是改不了人長得足夠好,多看他的臉幾眼,也能心情舒暢。

    所以未來夫婿,她抱著的想法是合眼緣最重要,最好是能一眼讓她驚艷,能叫她產生一輩子跟他過下去的念頭。

    臨鶴長得的確不錯,面若敷粉,頭戴銀冠,風姿卓絕 但……楚媏似乎誇張了點。

    臨鶴俊美是俊美,也有讓人過目難忘的資本,但不至於到楚媏口中的第一美男。至少鎮江的金玨栩能與他不相上下。

    當然也有可能是她見過了金玨栩,對這類型美男有點免疫。

    阮沁陽下了車,朝臨鶴微微頷首。

    臨鶴原本以為楚媏是跟她那一群跟班在一起,對著阮沁陽,臨鶴溫文爾雅的多,仿佛剛剛毒舌楚媏的不是他,重新介紹了一遍自己:“剛剛出言無狀,還請姑娘不要介意。”

    阮沁陽閉唇看向楚媏,意思很明顯,他無狀的不是她,道歉也不該是對她道歉。

    楚媏見狀,對阮沁陽的感官又好了不少。

    “我跟他經常這般說話,我娘與他娘相熟。”

    楚媏朝阮沁陽解釋,余光瞄見臨鶴欣賞地看著阮沁陽的臉,扯了扯唇,“臨鶴,我們一同上山?”

    臨鶴自然點頭同意。

    上山阮沁陽跟楚媏都是坐轎子,留臨鶴一人走路,到了佛寺,楚媏看見小沙彌在掃花瓣,這處並未種花,楞了楞看向臨鶴:“雅郡主也在?”

    京城除了雅郡主,就沒人走到哪裏花瓣撒到哪裏。

    臨鶴點頭,這才想起他下山是為了躲雅郡主,怎麼又跟楚媏她們上來了。

    不過……臨鶴看向阮沁陽,恰好和風吹過,蝴蝶展翅竟在了她發髻上的花上。

    山間到了快晌午,都還有淡淡霧氣籠罩。

    彩蝶翩然,美人朦朧,

    沒想到會看到這幕,臨鶴怔了怔,他畫的百花圖總覺得缺了些什麼,現在倒是找到了。

    知道雅郡主在,楚媏興致淡淡,阮沁陽拉著她拜別臨鶴。

    “你與雅郡主有舊怨?”

    “那倒不是,只是有她的地方,就能讓所有人高興不起來。”

    雅郡主是岐王獨女,如果京城貴女誰說得上驕縱跋扈,她能排到第一。

    “你看臨鶴怎麼樣?”楚媏想到這個。

    她本以為阮沁陽對臨鶴滿意,卻瞧她搖了搖頭。

    楚媏驚訝:“你覺得他長得不夠俊美?”

    “不負盛名,但是不合眼緣。”阮沁陽聳肩。

    “……那之後再去瞧別的。”

    楚媏知道不是自己的審美出現了問題就夠了,帶著阮沁陽去吃齋菜。

    誰知阮沁陽沒瞧上臨鶴,但臨鶴卻瞧上了阮沁陽,打聽到她們暫歇的院子,給阮沁陽遞了帖子。

    臨鶴寫得一手好字,飄若浮雲,矯若驚龍。

    “想為我繪一副丹青?”

    阮沁陽沒回信的意思,把帖子給了海棠:“找送信的小廝,說多謝好意不必了。”

    就算是閨閣貴女,叫名人作畫也不算什麼,臨鶴說要畫丹青,京城許多貴女都會願意做他描繪的對象,只是阮沁陽既然對臨鶴沒興趣,又從楚媏的言語中聽出雅郡主對臨鶴有意,那她何必去湊那個熱鬧。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1 23:23:10

第33章 楚瑾

   “鶴郎要畫那個鄉下來的縣主?”

    楚媏她們一到佛寺, 雅郡主這頭就知道了, 曉得臨鶴同她們一起過來, 就不想搭理她們。

    當然就算不是一同過來, 雅郡主也對她們瞧不上眼。

    “送信的小廝是這般說的。”

    見郡主表情不好,伺候的婢女連忙尋理由, “說不定是安平縣主私下與臨公子說了什麼,讓臨公子想畫她。”

    “這倒有可能, 那些俗女見到鶴郎就邁不動步子。”

    婢女連連點頭稱是,但心中不禁想,她家郡主不是把她自己也罵進去了。

    “不管那鄉下來的打的什麼主意, 我都不許她靠近鶴郎。”

    雅郡主猛地站起,整了整衣裳,打算把礙眼的人轟下山。

    雅郡主是不折不扣的美人, 與臨鶴結緣, 是因為臨鶴畫美人圖, 求到到了她跟前, 她覺得有趣同意,之後迷上了臨鶴畫人專註的神情, 就纏上了他。

    不過因為這點纏上臨鶴的美人不知凡幾, 雅郡主特別的就是她身份高,可以仗勢欺人, 把靠近臨鶴的姑娘全都轟走。

    “既然不合眼緣,不讓他畫也對,趙思葭無聊的很, 愛尋人麻煩,之前逼得一位與臨鶴多說了幾句話的小姐跳湖,因為這事臨鶴已經許久沒畫人物了。”

    聽到阮沁陽拒絕了臨鶴的邀請,楚媏先是不贊同,不過想想雅郡主,不禁說道。

    “不過因為他已經少畫人物,你讓他重新動筆,恐怕一天不到,這全京城就能傳遍你的名字,京城第一美人的頭銜說不定都會易主。”

    阮沁陽知道臨鶴的畫技遐邇聞名,她在鎮江不愛關註這些事情,都聽過他的名字,沒想到他竟然有那麼大的影響力。

    “章姑娘被他畫過?”

    “這京城容貌上乘的姑娘他都畫過,也不止姑娘,公子哥他也畫,比如我二哥……”

    阮沁陽給楚媏續了杯茶,這大佛寺的齋菜味道平平,但茶水的味道還不錯,不知道是不是那神泉泡的。

    楚媏繼續說:“他師承梅松林,他師傅的名聲太大,又道他有一雙發現美的眼睛。名聲赫赫的大師都那麼說,誰都想當那個被發現的美。”

    先是大公主開了個頭,漸漸京城貴女就以被他畫丹青為榮。

    阮沁陽聽著這些事興趣不大,只是支著腦袋,盯著楚媏看。

    楚媏說完見阮沁陽兩個水眸子盯著她打量,摸了摸臉:“你這般看我做什麼?”

    “覺得媏姐姐心胸廣闊,明明對臨公子沒什麼好感,但每次提起他都有話說話,是我的話雖然不會說他酸話,但也不會對別人復述誇獎他的話。”

    “比起他,我的確心胸寬廣。”

    “臨公子畫過媏姐姐。”楚媏長相英氣,容貌算是中等,若是別人問她這個問題,就像是故意找茬,又白蓮又做作,可偏偏阮沁陽用的是肯定句,楚媏也品不出她話裏有惡意。

    對上楚媏疑惑的眼神,阮沁陽眼眸微瞇,展顏笑了笑:“我總覺得臨公子畫過媏姐姐,而且畫的還與平日展出的畫作不同。”

    楚媏的臉色變了變,有些發黑,不曉得阮沁陽是怎麼知道的。

    “也是我以前傻,見他畫作有名,不去管他什麼非美人不畫規矩,抱著好玩的心態,叫他給我畫畫。”楚媏頓了頓,“你可知道他給我畫了個什麼,隨便畫了個圓當我的腦袋,拉了四根線當我的四肢……”

    腦海裏浮現現代火柴人的圖案,再想象楚媏滿懷期待收到這種東西,阮沁陽撲哧笑出了聲。

    而且還笑得抑制不住,花枝亂顫。

    楚媏斜眼瞧著,這女人到底是覺著跟她又多熟了,竟然敢那麼笑她。

    “你還沒說,你是怎麼猜到他畫了不同的畫給我。”難不成他們長得好看的人心意也是相同的,沒說過幾句話也能猜到彼此在想什麼。

    沁陽笑趴在桌上,擺了擺手:“我只是覺得臨公子待媏姐姐不同,所以胡亂猜得。再者媏姐姐別說自己不美了,臨公子既然定下非美人不畫的規矩,他既然畫了你,甭管他畫了什麼,就代表著他覺著你是美人,而且還是特別的那個。”

    阮沁陽話點到為止,她記得書裏面並未說楚媏跟臨鶴在一起,他們的未來還得他們自己探索,她當不了那個紅娘。

    當然不當紅娘也是因為看不慣臨鶴的作風。在她看來喜歡就是愛護跟疼愛,要是哪個愛她的人畫她不把她畫的天仙下凡,而是把她畫成火柴人,她質疑完她在他眼中就是這樣,就會再也不搭理他。

    “縣主,安平縣主,雅郡主拜訪。”

    阮沁陽和楚媏對視了眼,楚媏:“大概是聽到臨鶴想畫你,不高興了。”

    同楚媏出門迎接,阮沁陽見著了出行必有鮮花相伴的雅郡主。

    如嬌花般的模樣,如果忽略她高高在上的挑剔目光,算是叫人覺著順眼。

    “你就是安平縣主?”

    雅郡主上下打量阮沁陽,本以為只是小有姿色,沒想到竟然是這副模樣,也怪不得鶴郎邀請。

    “還算個人模樣。”

    阮沁陽眨了眨眼,學這著她的模樣上下打量了她一遍:“郡主彼此。”

    雅郡主一楞,沒想到這個鄉下來的敢那麼不客氣,當即便想叫婢女掌嘴。

    楚媏咳了聲:“郡主過來有何事?”

    按理說郡主的封號比縣主大,但這貴女封號劃分,又不是高一級就能為所欲為,阮家風頭正盛,現在又加上一個楚媏,雅郡主哼了聲。

    “你們你太佛寺做什麼?是不是知道鶴郎在佛寺作畫,特來他眼前。”雅郡主的視線特意掃過楚媏,嬌俏地翻了翻眼,像是嘲她的長相,就是在臨鶴面前晃多少眼,都引不起他的註意。

    楚媏:“太佛寺大門打開,我們來上香怎麼就是特意為了臨鶴,雅郡主非說這般結仇的話,怎麼不幹脆把這佛寺包下來。”

    太佛寺不是一般小寺廟,趙思葭雖是郡主,也沒那麼面子包下來。

    “不是刻意,怎麼會一同上山?”

    “恰好碰到還不行?”

    “當然不行,碰到也該繞著走。”趙思葭不跟楚媏辯,看向阮沁陽,“你別以為鶴郎邀請你,就自以為自己形貌昳麗,他最近都是畫鳥雀蟲兒,大約是你與它們相像,才叫鶴郎想畫你。”

    “並非如此。”

    臨鶴被拒,打算親自邀請阮沁陽,剛來便聽到了雅郡主的這番話,“一年前我覺得人物已無可畫,才沈迷於山水之間,但見了安平縣主,才覺之前是我狹義了,不是人物已無可畫,而是我未遇到想畫的人。”

    臨鶴目光柔和,眼裏滿是期待欣賞。

    阮沁陽聞言掃了楚媏一眼,見她神色無變化,就猜到臨鶴估計常這般說話。

    “鶴郎!”

    雅郡主沒想到臨鶴會這般追捧阮沁陽的容貌,氣得臉蛋漲紅,“她哪有你說的那般美!”

    “郡主,在下每次邀畫說得話都出自真心。”

    臨鶴的眉心微攏,俊美的面上浮現一絲怒容,似乎不高興雅郡主質疑他對美的判斷。

    雅郡主目光掃過幾人,阮沁陽和楚媏,視線著重在阮沁陽停留:“本郡主記著你了!”

    說完跺腳就走,衣袍掀起,緋色花瓣散落。

    這場景叫阮沁陽多看了幾眼,她還說怎麼沒人撒花,看來雅郡主在外頭等待的途中,就叫婢女在她的拖裙上布了花瓣,旁人步步生蓮,而她就是衣帶香花。

    “趙思葭好沒道理,你又沒說什麼。”

    楚媏瞟了眼臨鶴,這罪魁禍首面色淡然,沒半點愧疚。

    臨鶴註意到阮沁陽擡手時手腕露出纏枝花,碧葉青翠,花蕊鮮嫩,圖畫與她手上塗得蔻丹相映,一雙柔荑就如同盛放的花兒,眸子微亮:“安平縣主擅長作畫。”

    “跟臨公子相比算不上擅長,只是愛好。”

    “不知安平縣主願不願看一看在下的畫作?”臨鶴認真道,“在下與郡主說得話句句誠懇,在太佛寺在下已經畫了無數的花,總覺那些花圖缺了畫魂,今日見到安平縣主,堵塞停頓的想法瞬間通透。”

    人都那麼說了,不看似乎太不近人情,再者她也好奇臨鶴的畫作是個什麼樣子,他師傅梅松林的畫侯府倒是收了幾幅,幅幅價值千金。

    不過來佛寺總不能不拜佛。

    阮沁陽先和楚媏去了佛堂,拜了佛陀上了香油錢,求了平安符。

    “是不是要問姻緣?”見阮沁陽要求簽,楚媏玩笑地道。

    阮沁陽搖頭又點頭:“我在家時每次上山禮佛求簽,都不忘問姻緣,每次都是上上簽,說我一定覓得如意郎君,旺夫興家,多子多福。我現在要問這讓我多子多福的如意郎君,到底多久才能出現在我的面前,也還算是問姻緣。”

    說道婚事,女兒家都是含羞帶臊,楚媏雖然不是那類羞羞怯怯的姑娘,但也不會像是阮沁陽這般大大方方,連姻緣簽都求了許多次。

    見她那麼漂亮還那麼愁嫁,楚媏本來沒求簽的意思,也躍躍欲試的求了根。

    ——雙眉不展幾多年,今日遇時別有天;桃李春深重爛漫,芙蓉秋景正鮮妍。

    巧了,兩人的簽文一致。

    一看就是上吉的簽,拿去解簽:“紅鸞星動,機緣巧至。才子佳人,勸君把握。”

    阮沁陽:“恭喜媏姐姐。”

    “同喜同喜。”

    見阮沁陽笑得心滿意足,楚媏也眉眼帶笑。

    求了簽,阮沁陽跟楚媏一同去看畫。

    臨鶴久候多時,見著楚媏笑容滿面,見到他還露出了唇角的梨渦,輕咳了聲:“棲霞郡主笑得如此燦爛是求了好簽?”

    “紅鸞星動,好事將近,你說是不是好簽。”

    楚媏見他沒嘴毒,就回了他,本以為他會說聲恭喜,沒想到他“哦”了聲,就請著阮沁陽看畫,視線徹底沒往她的方向動過。

    楚媏早就習慣了,摸了摸發上的簪子,也走上前看畫。

    不得不說,臨鶴的畫受追捧是有緣由的,他的確有雙發現美的眼睛。

    畫技巧奪天工,卻不爛俗賣弄技巧,畫中有意,靈氣逼人。

    說他的畫寫實也寫實,只是同樣的山景,他與旁人看得角度不同,他的眼中的景傳到他手中的筆,畫出來物美的驚心動魄。

    阮沁陽本來沒什麼興趣,但見了這些畫,卻是好奇能成為臨鶴畫中的畫魂該是什麼樣子。

    阮沁陽不是遊移不定的人,既然覺得有趣,就應下下來。

    “只是今天不早,我們改日再約時間。”

    “自然。”

    達成心願,臨鶴笑如春風拂面,精雕細琢的玉顏容光更盛,疊手行禮,十足的誠意。

    看過臨鶴的畫,再去佛寺的後山賞景別有另種韻味,阮沁陽跟楚媏閑逛了會,楚媏看了看天色:“我二哥怎麼還不來,叫他過來接我們回去,他不會忘了?”

    “煜亦不來,我送你與安平縣主回去。”

    “你肯下山?”楚媏挑眉,雖然覺得臨鶴這不是為她,但還是覺得新奇,他不愛待家,畫起畫來經常把太佛寺當家住。

    “我原本打算打算回家,到了山腳被棲霞縣主叫上來,棲霞縣主貴人多忘事。”

    楚媏冷哼,什麼她叫上來,明明是他見色起意,跟著阮沁陽上山。

    說曹操曹操到,楚媏才說,片刻僧人就來傳話,說楚瑾到了。

    雖然人來了,但臨鶴還是要下山,就與她們一同過去。

    楚瑾在廳內等著,聽到動靜,起身接人,可這擡眼第一瞧得不是他家妹妹,也不是最高的臨鶴,而是站在最側的阮沁陽。

    阮沁陽原本就好奇楚瑾模樣,只是不好與楚媏說,睜大了眼睛,兩人視線一對,彼此多看了兩眼。

    楚瑾的長相不同臨鶴恍若精雕細琢般精致,雖然也是面白,但劍眉星目,氣宇不凡,更為英氣,也更為符合阮沁陽的喜好。

    “二哥你怎麼才來?”

    此刻的確有些晚了,外頭晚霞漫天,一層粉霞疊著橙霞。

    楚瑾目光艱難的從站在霞光中的美人上移開,對楚媏回了聲:“抱歉。”

    楚媏:“……”是山路太抖,把她二哥的腦子震傻了?抱歉個什麼勁。

    讓楚媏覺得驚異的還在後頭,下了山不必下人動手,她二哥竟然給她打起了簾子。

    “既然你有心認錯,我就不與你計較。”

    楚媏頗為大度,鉆進了車裏,阮沁陽隨在其後:“多謝……”

    見楚瑾目光灼灼,阮沁陽的視線又與他多對了兩眼,想了想求得那簽,好事將近,竟然近得那麼快?

    上了馬,雖然隔著簾子,楚瑾還時不時回頭,倒是明白了他妹為什麼費力布置馬車,原來是為了阮姑娘。

    臨鶴見他回頭,也回頭看了眼:“棲霞原本的馬車呢?這馬車布置的花裏花哨,你也瞧著難看?”

    “我瞧著倒好。”楚瑾斜睨了臨鶴一眼,“你那雙發現美的眼睛被夕陽糊住了?”

    臨鶴:“……”

    郡王府的馬車進了城不久,阮晉崤也恰好接了阮晉硯到府,聽聞沁陽去了太佛寺,沒換衣裳就打算去接人。

    阮晉硯也想去,自然被拒絕了。

    “姑娘回來了!”門房急急忙忙通報。

    阮晉崤才上馬又下馬,到了將軍府大門,就見他的沁陽下車,而車邊站了兩個男人,一個打簾,一個正與她說話。

    而他的沁陽唇角微揚,眸燦光漾漾。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1 23:23:25

第34章 抱怨

    臨鶴與楚瑾玉樹蘭芝, 單個站著就是吸引視線的發光體,而現在一起站著, 還有阮沁陽在中間。

    夜幕皎月, 熠熠生輝, 也不過他們這般。

    下人們被驚艷地挪不開眼,卻不敢多說, 但站在阮晉硯旁邊的孫小胖,圓眼瞅了這個又瞅了那個:“也太好看了!硯弟, 這些都是你哥哥?”

    阮晉硯茫然, 但卻認識楚媏,想著他們該是楚家人,行了一禮。

    孫小胖見狀也跟著行了一禮。

    楚媏瞧見了在門口站著的硯哥兒和孫小胖,見他們衣服相似, 脖子上掛著一樣的圈珠,還頂著差不多大小肚子, 略驚奇:“沁陽,你有兩個弟弟?”

    “楚禦史。”

    不等閑人繼續閑談,阮晉崤上前先與楚瑾打了招呼, 看向一旁的臨鶴。

    阮沁陽跟臨鶴已經說好了畫畫的日子, 直接走到了阮晉崤身邊, 阮晉崤身體一側,將她擋在身後。

    “在下臨鶴,見過阮大人。”

    臨鶴拱了拱手並不多話。

    阮晉崤淡漠的視線掃過他那張白的發光的面皮,又看向了楚瑾。

    楚瑾雖目光收斂, 但余光總是忍不住想瞟阮沁陽,只可惜她被阮晉崤遮擋的嚴嚴實實,他只能看到她鴉黑的青絲,還有別在發間那朵盛放的芙蓉花。

    “多謝棲霞縣主送舍妹回家。”

    阮晉崤如寒潭般冰冷淡漠的嗓音教楚瑾回了神。

    楚媏:“不必多謝,我與沁陽相投,日後會經常遊玩,說不定哪日就要麻煩到阮世兄。”

    聞言,臨鶴不由擡眸看了一眼楚媏,他感覺得到阮晉崤的不好相與。常畫人物丹青,他擅長琢磨人的神態,阮晉崤這模樣看著冷靜,但卻像是有只野獸困在心中蠢蠢欲動,他不高興阮沁陽與他們回來,連帶著把楚媏也劃分為厭惡那一類。

    可楚媏卻不覺,竟然還能笑瞇瞇的讓人家多多關照。

    “時候不早,阮大人、安平縣主,我們先告辭了。”

    臨鶴拱了拱手,說了阮晉崤最想聽得話。

    楚媏本來還想跟硯哥兒說幾句,但臨鶴說了走只有先走。

    離了將軍府,楚媏不由道:“沁陽的大哥好護妹妹,我上次見他,還想著長相冷峻的男子笑起來可以那麼如沐春風,今天因為多了你們,就只看到了冷臉。”

    “那冷臉也對你。”見楚媏把自己劃開了,臨鶴沒想到她那麼不懂看臉色,輕哼地說道。

    “早知道就不要你們送了,不對,應該是不要臨鶴你礙眼,若是只有我二哥應該無礙。”

    她們這些世家貴女,出門回家自然是有兄長護送,十分正常,估計阮晉崤看到臨鶴這個外男不高興。

    臨鶴再哼一聲,揮動馬鞭直接打馬先走。

    見他的背影,楚媏撇撇嘴,她就知道他只想送阮沁陽,這都還沒到郡王府,面子都不做下就走了。

    臨鶴走了,楚媏才察覺她二哥一直沈默。

    “在都察院有人找你麻煩,還是遇到了什麼頭疼的案子,怎麼覺得你今日怪怪的?”

    楚瑾搖頭,阮沁陽的模樣在腦中揮之不去,特別是那雙與他對視幾次的清亮眸子,熠熠生輝,在他腦海裏發著光。

    “你與阮姑娘怎麼想到去太佛寺?”

    在路上聽到臨鶴要為阮沁陽作畫,她們上山難不成為得是臨鶴?

    楚媏掃了眼二哥,這人怎麼越發越怪,她早上去的時候不問,現在都要到家了,問她為什麼去佛寺。

    “自然是上山禮佛。”楚媏沒好氣地道。

    楚瑾咳了聲,也覺得自己問得沒道理,但卻想多知道些關於阮沁陽的事。

    “都做了些什麼事?”

    去佛寺還能做什麼事,當然是拜佛吃齋菜,說到這個楚媏想起自己求得簽。

    因為意頭好,她跟阮沁陽都買了抽到的簽。

    楚媏拿了她的簽給楚瑾看,跟他說了簽文,“得催著娘給你找媳婦了,要不然有你擋著,長幼有序,我紅鸞星動也不能嫁。”

    那麼想想,她跟阮沁陽真是相似,抽到一樣的簽文,也有一個擋在前面的哥哥。

    而楚瑾聽到了阮沁陽也是一樣的簽文,心中小鹿猛跳了幾下,她抽到紅鸞星動的簽,就與他見了第一面,這多妙的緣分。

    “累嗎?”

    多余的人一走,阮晉崤轉身神色也柔了下來,“出門怎麼不與我說一聲,我好去接你。”

    “路算平坦不怎麼累,”阮沁陽心情不錯,笑瞇瞇地道,“今早哥哥你沒走多久,媏姐姐突然叫我出門,來不及與你說,不過就是你在我也不會叫你接。”

    阮晉崤忙成這般,早晨還不舒服,她自然不會想還叫他策馬出城,“你公務繁忙,而且不是還要接硯哥兒。”

    說著,阮沁陽咧嘴把旁邊的硯哥兒抱了起來。

    一抱,阮沁陽就“哎呦”叫了聲。

    “怎麼一天不見,我家讀書人就胖了那麼多。”

    “硯弟不是搖頭晃腦的讀書,就是站著不動的寫字,飯有吃得多,可不是要胖。”孫小胖與硯哥兒相處了幾天,學會了他一本正經的態度,此時皺著眉,嚴肅地跟阮沁陽討論硯哥兒的健康問題。

    硯哥兒是讀書人,不愛與人爭吵,戳人短處,可此刻他真想掀開孫小胖的衣裳,讓他看看自己身上的肥肉。

    “蔚哥說得是極,只會讀書要不得,身體健康更重要。”阮沁陽回道。

    “阮姐姐十分有趣,但硯弟卻悶得緊……”

    阮晉硯聽不下去了,借著大哥把他從二姐的懷裏抱出來,視線高了一截,朝著孫小胖道:“赟蔚,你該回府了。”

    孫府的下人在一旁等著呢,聞言趁機勸小少爺,有話可以明日再說。

    送走了孫小胖,阮沁陽看了看自己空空的懷抱,也不知道阮晉崤什麼時候把硯哥兒抱走的。

    靠近阮晉崤,阮沁陽捏了捏硯哥兒的臉:“離開二姐的第一夜,是不是哭著入睡的?”

    硯哥兒臉紅紅:“我原本也沒跟二姐住一間院子。”

    那麼說卻沒直接否認阮沁陽的話,想來在書院的第一夜的確睡得不踏實。

    阮沁陽心疼地親了親他,硯哥兒沒避著,臉蛋被親個正著,臉通紅的往大哥的懷裏躲:“不是說好了,我長大了,二姐不能再親我。”

    “是嗎?我什麼時候說過?”

    阮沁陽笑著去翻硯哥兒的臉。

    姐弟倆互動,阮晉崤站得就像是一根柱子,閉唇不言不語,只是目光移動,看著沁陽說話,看著沁陽親硯哥兒,眸色漸漸沈黑。

    靠的近,阮晉崤的鼻梢充滿了阮沁陽身上淡淡甜香,身體無意間的碰觸,柔軟的讓他心中的猛獸著了火。

    多想……多想把妹妹抱進懷裏。

    想起昨晚一個連續一個柔軟的夢,阮晉崤輕吸了一口氣:“別鬧了,硯哥兒臉皮薄。”

    “嗯……”

    阮沁陽可惜地收手。

    “沁陽,我早晨傷了風,你忘了問我身體如何。”走了幾步,阮晉崤突然停下,淡淡說道。

    阮沁陽怔了下,迷茫地看著阮晉崤,她跟楚媏出門前還記得叫下人給阮晉崤請大夫,而且也叫廚房燉了補藥送了過去。

    回來自然是因為沒聽到他嗓音有異,就沒第一時間問。

    但現在掃過阮晉崤掩在眉宇間的那絲受傷,阮沁陽突然心虧,她一回來他為她謝了楚媏他們,還道要接她,但是她就想著跟兩個小胖子玩。

    “我知曉就算是親兄妹,長大後也會距離漸遠,也懂我初回家時沁陽你對我的生疏,但我們流著相同的血液,對於我來說你不管多大都是我最親近的人。”

    就跟楚媏說得一樣,冷峻的男人笑容溫柔叫人驚艷,同樣冷峻冷情的男人,剝開心事,也比旁的男人教人心疼理虧。

    “看你親硯哥兒,讓我想起了你小時候親我,對我來說沁陽一如小時,從未長大。”

    二姐親大哥?

    硯哥兒嚴肅地皺起了眉,想象不到那個畫面,與此同時,更覺得自己跟大哥同一陣線。

    阮沁陽自個也想不起她有親過阮晉崤了,大約是很小的時候?

    他以硯哥兒為例,她大概能明白他的想法。

    以前府中只有他們兩個孩子,他們都小她又覺得他被爹娘忽視的心理有些毛病,所以對他就格外用心。

    後頭硯哥兒出生,侯夫人傷了身體纏綿病榻,一年多就去了。

    不管她是不是穿越,她也習慣了當十年孩子,上一世的事她都拋的差不多。

    突然被環境逼著長大,那些親戚都想著後宅無人她們可以占便宜,她要照顧早產病懨懨的硯哥兒,又要撿起遺忘十年,上一世會的那些事情。

    其實有阮侯爺在,她不需要管這些,也不會吃多少虧,但是她害怕總覺得心裏不安穩,然後阮晉崤又要從軍。

    她又擔心刀槍無眼,是不是某一天就會送來他屍體。

    有許多夜她都是抱著硯哥兒哭著醒的,不明白她原本覺得完美的一世,怎麼就突然那麼分崩離析。

    對阮晉崤來說,就是經歷了沙場廝殺,在他眼中她還是小時候那個跟他最好的妹妹,就算父母對他客氣冷淡,他的妹妹也能填補所有空缺,但是她的心卻慢慢變了。

    特別是做了哪些夢,知道自己又穿書了之後,

    對於她來說,阮晉崤是已經長大有足夠能力保護自己的人,就算知道那些夢不靠譜,她也不會再把阮晉崤當做曾經那個心智不健全的孩子,她還是在意他,但是不會像是以前那麼操心他。

    他現在難受於任時間流逝,他還站在原地,她卻想獨自走遠把他拋開。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1 23:23:39

第35章 期待

    三人一路無言到了膳廳, 阮沁陽因為回來的路上吃了不少小食,並不覺得餓,一邊想著事情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陪兩人用膳。

    書院的食物雖也是聘大廚做的, 但怎麼也不可能比得上阮家的精致。

    硯哥兒嘴上沒說, 但心裏一直想著回家了要多吃點東西,但是氣氛壓抑, 他嚼了幾口米就就放下了筷子。

    看了看這個又看了看那個,大哥和二姐竟然都沒發現他吃得少,硯哥兒覺著更失落了。

    三人明明在同一間屋子,卻像是在不同的地方。

    婢女收拾了餐碟,大哥回院子, 硯哥兒沒跟著走,跟著阮沁陽的身邊盯著她瞧。

    “一天沒見, 覺得二姐更美了?”

    阮沁陽覷了硯哥兒眼, “是不是不想住書院, 打算每日回來。”

    硯哥兒搖頭, 書院雖比不上家中舒服,但他去書院是為了做學問,又不是為了貪圖享樂。如果僅為了不適應就想著投降回家, 今後他還有什麼出息。

    “二姐, 你為什麼不說說軟話哄哄大哥?”

    小胖臉上圓滾滾的眼珠子透著疑惑,連他都瞧得出大哥的失落是因為二姐的忽視,二姐怎麼會看不出來。

    阮沁陽知道硯哥兒跟著她是為了阮晉崤,但他這個問題卻難倒她了。

    為什麼不哄阮晉崤?自然是因為不知道怎麼哄, 難不成也親親他,說大哥我好想你,我才沒有疏遠你,你在我心中跟硯哥兒一樣……

    想想就覺著一言難盡。

    而且透過阮晉崤的話她意識到一個問題,阮晉崤太依賴對她的感情,好像是他感情世界就她一個人,這樣很要不得。

    她又不可能陪著他一輩子,所以說還是皇帝做得孽。

    阮晉崤應該早早成婚,有了老婆和孩子,把感情轉化掉,哪能把妹妹一直當做感情寄托。

    “你當大哥跟你一樣小。”

    “這與年紀有什麼關系,二姐你做錯事,不是還撒嬌哄父親嗎?”硯哥兒歪頭,怕阮沁陽又覺得他跟大哥親不與她親,拉著她的衣擺,“我們是一家人,一家人要和睦才好,記得大哥沒回來的時候,二姐經常跟我講大哥,還叫我等到大哥回來一定要跟他親近,免得他出門兩年回家物是人非,覺得家不是家……”

    這些話的確是她說過的……

    阮沁陽原本就覺得有點愧疚,聽到硯哥兒奶聲奶氣的念叨,動了動唇:“那你去親親大哥。”

    硯哥兒:“……”

    想著,阮沁陽覺得是個好主意。

    “正好你們住一個院子,你今晚便去找大哥一起睡,我們是一家人,有些事我做已經不方便了,你在中間也可以軟化我們的關系。”

    阮沁陽能感覺到阮晉崤那種被拋開的寂寥,但她再愧疚也無法像是以前那般跟他親密無間,硯哥兒能填補一點是一點。

    阮沁陽:“你晚上別蹬被子,鬧得大哥睡不好。”

    怎麼就講定了,硯哥兒表情扭捏:“我與大哥年歲都不小了,怎麼能睡到一塊……”

    阮沁陽瞧他的樣子,就知道他是口是心非,他那麼粘阮晉崤,指不定心裏雀躍,高興能去阮晉崤床上滾被子。

    “一家人講究這些做什麼,難不成你放心大哥今天一人待著?”

    說了那麼失落的話,卻無人相陪,想想就覺得可憐。

    聞言,硯哥兒臉上的扭捏一掃而空:“硯兒一定想法子開解大哥。”

    阮晉崤的“孤獨癥”暫時有解,阮沁陽這頭想著阮晉崤晚上玩小胖子喜笑顏開,卻不知道阮晉崤那邊已經快瘋了。

    臨鶴要為阮沁陽畫丹青那麼大的事情,跟著去太佛寺的下人們自然一到府就傳遍了府邸。

    這在下人們看來是天大的喜事,他們的二小姐就是天仙下凡,要不然怎麼會讓封筆許久的臨鶴再次動筆畫人。

    太佛寺發生的事被下人們說得繪聲繪色,傳到阮晉崤耳朵裏的時候,成了臨鶴見到沁陽走不動道,移不開眼,纏著沁陽為她畫丹青。

    阮晉崤身上散發的戾氣恍若實質,黑霧沖天,弓藏瑟瑟發抖,心裏罵了那臨鶴千萬遍。

    好端端的跑到寺廟幹什麼,還瞧見了他們的二小姐。

    “人多嘴雜總愛以訛傳訛,臨公子可能不像是他們說的——”

    弓藏的話猛然一頓,青石制的鎮紙擦臉而過,摔在地上四分五裂,若是主子的手偏一點,那石頭就砸在是他的臉上。

    知道主子這是不想聽到臨鶴的名字,弓藏腰彎的更低,不再多話了。

    毀滅一切的**不斷上湧,阮晉崤眸中暗色翻滾,嗓音壓抑到了極致,恍若石頭摩擦沙地:“滾。”

    弓藏猶豫了下才退了出去,出了房門他想往煦錦院那兒去,但又邁不動步子。

    他一直跟著主子,許多事自然也比別人看得清楚。

    主子這般就像是“病”了。

    他偶然無意見過主子叫著二姑娘的名字醒來,那時他還想兩人是兄妹情深,但現在現在卻無法把一切推到親情上面去。

    主子對二姑娘的占有欲太過了……以前二姑娘同主子好的時候這份占有欲還不明顯,自從回到鎮江,二姑娘稍微疏遠之後,主子的占有欲有時讓他見了都膽顫心驚。

    主子這個病恐怕得擁有了二姑娘才會好……真是要命不過的病。

    察覺到這個,弓藏抖得比之前在屋裏還厲害,只求主子千萬別發現了自己的心思,免得做出什麼萬劫不復的事情。

    阮晉崤壓抑著情緒,在屋中坐了半晌,腦子一直浮現沁陽站在楚瑾與臨鶴中間的模樣。

    作畫……

    阮晉崤撿起了摔在地上的石塊,緊緊捏在手裏,尖銳的石頭劃破皮膚,嵌進肉裏,阮晉崤恍若不覺,血流了一地,才若無其事地把血肉模糊的手掌包紮上藥。

    疼痛的感覺讓他暴躁的情緒稍微的平復,阮晉崤抿唇出門,就見著了等著他的硯哥兒。

    硯哥兒繃著臉,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覺得此時的大哥有些讓人害怕。

    面容仿佛被黑氣籠罩,一雙沈黑的眸子站在羊角燈下也沒染上絲毫光澤。

    “大哥……硯兒今夜能不能跟你一起睡?”

    覺著大哥跟平時不一樣,硯哥兒更堅定要陪大哥的想法。

    瞧見大哥低眸,用發寒的目光掃向他,硯哥兒又怕又覺得要堅強,咧著傻笑。

    “沁陽叫你來的?”

    阮晉崤聲音不大不小,平淡不過的語氣。

    硯哥兒本來想說是自己的想法,下意識地點了頭:“二姐擔心大哥。”

    “嗯。”

    阮晉崤輕應了聲,並未再費時間處理公務,比平日早上了床榻。

    就是阮晉崤提早了時辰上榻,也超過了硯哥兒該睡時間的一大截,他強撐著等大哥,見著人來了,小胖身子往內側拼命挪,怕擠著了大哥。

    “你與沁陽睡過?”

    阮晉崤掀被時想到了這事,掃了眼硯哥兒滾圓的身體,“可有壓著你二姐?”

    雖然很崇拜大哥,但聽到這話硯哥兒忍不住鼓了鼓臉,大哥和二姐是怎麼肥四!為什麼總覺得他的睡姿不好。

    “我小時好做噩夢的時候跟二姐一同睡過,就是一兩次而已。”硯哥兒特意申明,他男子漢怎麼能因為害怕,光往自家二姐的懷裏躲。

    “二姐雖然很愛撒嬌,但是真的很溫柔。”

    硯哥兒見大哥躺平,也躺正了在自己的小枕頭上,回憶起小時候的事情。

    他記事早,自然記得住二姐抱著他做事的模樣。

    “大哥沒回來的時候二姐經常與硯兒說起大哥,說大哥跟硯兒完全不一樣,還說大哥不愛吃東西,有時候會追著大哥,叫大哥多吃一口食物……二姐說得是真的嗎?”

    他怎麼想都想不出大哥還有那麼個時候。

    “她會餵我。”阮晉崤淡淡地道,不是不愛吃,只是有時候覺得沒必要吃,然後看著她忙前忙後的哄他,拿著勺子餵他。

    那時候幾歲?她不過三四歲,身高不過他的胸口,勺子都拿不穩,卻想著餵他。

    “二姐也會餵我,可是覺得不自在。”硯哥兒皺了皺鼻,覺得大哥跟他一樣,一定都是被逼無奈,滿足二姐投食的欲/望。

    阮晉崤斜睨了他一眼:“還有呢?沁陽還說過我什麼?”

    “很多……”硯哥兒回想,“為了叫我聽話,說得最多的就是大哥你小時候,說大哥你小時候任性但是聽她的話,有些我知道是二姐哄我的,大哥你明明比二姐大四歲,怎麼可能事事都聽二姐的。”

    硯哥兒打了個小哈欠:“二姐是在意大哥的,大哥別想太多了……”

    年紀話說著說著就能睡著,硯哥兒聲音斷了下,過了片刻又驚醒瞇瞪瞪地睜眼,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什麼,看著大哥的側臉,好像是忘記親大哥了。

    但是沒力氣動,又默默閉眼睡覺。

    硯哥兒睡著許久,阮晉崤還是睜著眼睛,手心隱隱作痛,可妹妹的臉依然在腦海裏揮之不去。

    他曉得若是睡了,夢裏恐怕還是有她,那些齷齪的褻瀆心思卻沒讓他恐懼,而是讓他全身發熱,期待萬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1 23:23:59

第36章 幸事

    硯哥兒“陪/睡”的效果立竿見影,隔日阮沁陽見到阮晉崤的時候, 覺得他的情緒已經過去了。

    想起丹青的事, 阮沁陽提了嘴,阮晉崤輕笑:“我聽過臨公子的畫技出神入化, 他願意動筆為沁陽繪一幅丹青是件好事。”

    旁邊聽到這話的弓藏抖了抖,覺得自家主子病似乎加重了。

    “我願意叫他畫, 也是一件好事。”阮沁陽玩笑道,“若是畫的好, 掛在家裏大堂怎麼樣?”

    臨鶴不留畫, 圖畫出來就歸她了。

    “二姐胡鬧。”

    硯哥兒一臉不贊成, “二姐是千金貴女,丹青掛在屋中欣賞就是,怎麼能掛在大堂什麼人都能看。”

    不得不說硯哥兒後一句轉的不錯, 沁陽挑了挑眉:“那掛在你屋裏,叫你看?”

    硯哥兒略為難, 他的房間掛的是聖人畫像, 中間添一幅二姐的畫像,似乎有些奇怪。

    “不若掛我的書房。”阮晉崤嘴角輕揚,像是為了弟弟妹妹不要吵起來說得玩笑, “說起來我許久沒動過畫筆了,曾經沁陽還誇我工巧,可做畫師。”

    阮沁陽記得這事,而且還記得她說了沒多久,她爹就安排阮晉崤開始學武, 學政治謀略,生怕他玩物喪誌,沈迷作畫。

    “大哥擅畫?”硯哥兒有些驚異,他本以為大哥擅武,不太會碰這一類東西,他還想著他們兄弟倆一文一武,正好互補。

    “不止擅長,而且還畫的很好……不比臨公子的差。”

    自家人當然要狠狠誇,阮沁陽一臉真誠,硯哥兒驚嘆連連。

    阮晉崤也不謙虛,一副妹妹說得都是對的模樣。

    “我再過幾日就能均出一日休息,到時不知道沁陽願不願意受累,陪我作畫?”

    沒想到阮晉崤動了想畫畫心思,阮沁陽沒遲疑地點了頭,她都能給臨鶴畫,自然更能給阮晉崤當模特。

    “到時候叫硯哥兒一起。”

    阮晉硯眸光一亮,期待萬分。

    阮晉崤神色微動,掃過硯哥兒:“硯哥兒還要去書院,怎會有空。”

    書院每個月倒是能休息幾天,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和阮晉崤的休沐重合。

    硯哥兒的小胖臉一下子就垮了下來,阮沁陽看著可憐:“要不然去書院請一天假?”

    “為了玩。”

    阮晉崤聲音平鋪直敘,不帶任何情緒,就是陳述一個事實,但硯哥兒還是深深覺得羞愧了。

    他來京城是為了讀書,怎麼能光想著玩。

    但下定決心奮鬥拼搏的硯哥兒卻忘了,他大哥專程請了一天假,就是為了陪他二姐玩。

    “去了太佛寺,而且遇到了臨鶴與雅郡主?”

    自上次後,章靜妙就格外關註阮沁陽的動靜。

    她想著可能是她上一世甚少關註阮家,所以記錯了一些事情,但是一樁樁不同合在一起,她產生了阮沁陽是跟她一樣重生歸來的想法。

    但想想卻覺得不對,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阮沁陽不像是重生,更像是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加上太佛寺這事,章靜妙更確定阮沁陽跟她是不一樣的。

    如果阮沁陽是重生,只會選擇兩件事,一是趁著阮晉崤羽翼未豐時,給皇後遞信,聯合田家把阮晉崤扼殺;二就是代替阮姀,讓阮晉崤先愛上她。

    而她卻選擇了在臨鶴的面前露臉。

    “靜妙你怎麼看?”

    章太傅看向女兒,原本他以為她是糊塗得了癔癥,說自己一夢夢到了以後種種,但查阮晉崤查出的蛛絲馬跡,卻叫人心驚。

    “在女兒的夢裏,阮晉崤愛上了侯府庶女,因為阮沁陽虐殺庶女,怪罪於侯府……阮沁陽因為與庶女有幾分相似,被囚禁後宮,而侯府家破人亡。”

    侯府家破人亡,在章靜妙看來跟阮姀的關系不大,阮晉崤曾叫別人爹,這對明帝與阮晉崤都是侮辱不過的事情。

    鎮江侯府是明帝最忠誠的臣子,但阮晉崤認祖歸宗後,阮家就是明帝軟弱無能的佐證。

    當然,這只是她的想法,阮家的覆滅到底是明帝的手筆,還是阮晉崤的安排,只有當事人才清清楚楚的知曉,也有人說阮晉崤在阮家備受冷待,性情乖戾暴虐,不喜歡阮家人不過是找個借口折磨他們。

    “叫我說,靜妙你既然要嫁給四皇子,又有以後的記憶,為何我們不助四皇子登基。”

    章靜妙的三哥章奎不耐煩道,“你也說那阮晉崤只愛侯府庶女,你又怎麼討得了他的喜歡。”

    章太傅蹙眉:“住嘴,你一個男人竟然沒你妹妹看得懂形勢。”

    因為後宮沒有成器的皇子,皇上若不是想江山毀掉,鐵定會把基業交予四皇子,皇後和田家早就放松了警惕,不同以往。

    “女兒不知陛下現在與阮晉崤接觸了沒有,但卻知道至多還有半年,田家就會覆滅,皇後娘娘會被打入冷宮,陛下認回阮晉崤。”

    而這些事情都發生在她跟四皇子大婚沒多久,她想盡一切辦法,想逃過跟四皇子一樣的命運,卻沒想到死於暗殺,竟然還比四皇子早走一步。

    她跟四皇子生活過一段時日,知道他是什麼樣的爛泥,權衡利弊之後,才決定選擇阮晉崤。

    “遲遲不認,一是想有萬全把握,二是想培養阮晉崤。”

    現在的皇上大權在握,早就不是以前的皇帝,章太傅聯想這些日子查到的東西,“你妹妹不會成為四皇妃,你以後也休要再提。”

    章奎還是覺得他們在舍近求遠:“全京城都認定的事,怎麼更改?而且阮沁陽那個變數,又打算怎麼處理,直接殺了?”

    “聽說臨鶴要動筆畫安平縣主,還稱安平縣主是神仙人物,他本打算封閉再不畫人物,卻被她的風采所攝,為她得罪雅郡主也不惜。”

    章靜妙輕聲道,她原本是想著保住阮姀,然後與她交好,她做阮晉崤的寵妃,她做阮晉崤的皇後,但誰想到多了阮沁陽這個變數。

    比起其他,她覺得阮沁陽更危險。

    “四皇子最好美人,女兒相信他一定會為安平縣主的風采傾倒。”

    四皇子什麼都想要最好,想娶她也是因為京城人人說她最好,如今多了個臨鶴誇贊的阮沁陽,再想想阮沁陽的容貌,何愁四皇子不動心。

    “我們家不偏不移,自始至終的效忠陛下,我比楚媏更合適那個位置。”在官場最怕站錯隊,上一世他們章家以為四皇子一定榮登大寶,以為忠於他就是忠於皇上,沒想到卻被皇上劃為了對立面,這一世重來選擇,家族怎會不興旺。

    章靜妙想得周到,命人不露痕跡地吹捧阮沁陽,卻沒想到幾天後臨鶴失足墜馬,摔斷了手。

    對一個畫師來說傷了手是要命不過的事情。

    知曉這個消息的時候,阮沁陽正與楚媏說著話,楚媏驚地站起:“好端端怎麼會墜馬?”

    臨鶴去的地方就那麼幾個,要麼就是去佛寺,要麼就在城裏轉悠,這些地方的路都是平坦不過,怎麼會墜馬。

    “具體原因小的也不知,說是馬突然發狂,把臨公子甩下馬。”

    “除了手其他地方可有損傷?”

    阮沁陽聽過不少人墜馬被馬踩死的事,在古代一個內出血就能要人命。

    “萬幸是在街上摔傷,馬匹很快就被制住,臨公子除了手傷其他地方無礙。”

    雖然聽到是這樣,但楚媏還是收拾了東西,打算去臨家一趟。

    “雖然我跟他不和,可畢竟是一起長大,他那雙手他看得比他的命還重……”楚媏眉頭緊鎖,“希望只是小傷。”

    阮家和臨家沒什麼交情,阮沁陽不方便去,叫青葵取了人參一類的補藥叫楚媏帶過去。

    “可惜臨公子的手,沒幾日他就該給縣主作畫了。”

    見楚媏走了,桑娥雖然也可憐臨鶴的手,但更可惜沒出來的畫作。

    要畫跟畫出來是兩回事,若是畫像出來,阮沁陽的名氣一定大漲。

    “這話今後別說。”阮沁陽掃了她眼。

    桑娥連忙應是:“桑娥只是覺得可惜,以後一定閉緊嘴巴不亂說話。”

    楚媏走了,阮沁陽閑著沒事,便換了衣裳跟丹曇拉筋練舞。

    如今大明流行的舞種,並不仙氣,而且大多都是群舞,比起展現舞蹈身段,更像是要用氣勢壓倒什麼人似的。

    阮沁陽想起那畫冊裏面的緞帶,跟丹曇研究起前幾朝的驚鴻舞,每天甩手到手酸,也覺得有意思。

    練得差不多,楚媏那邊派人傳話,道臨鶴問題不大,手臂已經接起,太醫說好好休養並不影響作畫。

    不過這好好休養可能要一年半載,畫不成夏日百花圖了。

    畫師畫畫本來就是瞬間的靈感迸發,等下個夏季,估計對百花的理解又變了個樣子。

    阮沁陽雖然覺得有些可惜,但她身邊有意思的事情太多,所以也沒怎麼放在心上。

    “不畫也好,過幾日大哥也要畫我,要是兩幅畫擺在一起,我怕我說得謊話太假,我大哥不信。”

    海棠聞言:“如此說來,臨公子雖然倒了黴,但對大爺來說卻是幸事。”

    青葵想說海棠話太誇張,就見自家姑娘點頭,長吟了聲:“嗯……沒有對比,不戰而勝,不好也是唯一,算是幸運。”

    說完,阮沁陽不忘吩咐幾個丫頭:“到時候見到畫努力誇,為我分擔些。”

    不是阮沁陽誇張,是因為阮晉崤畫畫已經是非常久非常久的事情了。

    久到她覺得他可能會弄一團墨當她的五官,當初她是為了鼓勵他發展愛好,才把他誇得無比優秀,但現實……幸好她爹開始安排他學武。

    唉,當人妹妹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1 23:24:15

第37章 趙曜

    繁花似錦,綠草如茵。

    昨日夜裏才下過一場綿綿細雨, 經過清晨的日光蒸騰, 入鼻全是鮮花與芳草清香。

    阮沁陽有些沒想到阮晉崤會把地方選在太佛寺。

    “難得休沐,不去繁華的地方逛逛?”她的名單裏有幾家味道不錯的酒樓, 本來她想來安排,阮晉崤卻說他已經想好了去哪。

    一問才知道是太佛寺。

    “就是難得休息, 所以想尋個清靜地方。”與你一起安靜的待著。

    阮晉崤心中補足了後一句,擡手揮開了往沁陽身上停留的彩蝶, “要是沁陽不喜歡, 我們早早結束, 再去城中逛逛?”

    阮沁陽搖頭,她本來就是為了陪阮晉崤,自然他覺得哪兒舒服選哪兒, 她沒什麼意見。

    兄妹倆說話,桑娥去取東西, 忍不住朝詩薇道:“你剛剛瞧見了沒, 阮大人揮開了縣主身上的蝴蝶!”

    桑娥的語氣裏滿是不可置信,就像是發生了件無比難理解的大事,海棠聽著一頭霧水:“揮開蝴蝶有什麼?”

    桑娥瞧了眼傻姑娘海棠, 與她解釋:“上次太佛寺遇到臨鶴公子我看得分明,臨公子看到有蝴蝶停到縣主發髻上的花上被驚艷的移不開眼。”

    “那又怎樣?”

    “你覺著蝴蝶停在縣主身上的畫面美嗎?”桑娥這段時間跟海棠關系處的不錯,幹脆揉碎了與她說,“那麼美的畫面,阮大人卻把彩蝶當做蚊蟲, 隨意揮開……從此處看來阮大人與尋常男子不同,在他眼裏沒有好看與不好看,不懂得憐香惜玉,我這是在提醒詩薇別動什麼不該動的腦筋。”

    還記得海棠是阮沁陽的忠仆,桑娥不說自己,而是斜眼看詩薇,把她繞了進去。

    詩薇不與她計較,不過泡茶的時候,卻道:“說不定是不懂欣賞美,說不定是覺得縣主足夠漂亮,不需要那些東西添亂。”

    桑娥怔了下,覺得詩薇說得好像有些道理。

    “阮大人眼裏就看得到縣主一人……”

    桑娥沒說完,就被詩薇拍了背,示意她別說。

    “阮大人疼愛妹妹,被你那麼一說,像是個什麼。”

    “像是什麼?”桑娥不解,她覺得自己說得沒錯啊,阮大人本來就像是只看得到縣主,有時候她瞧著阮大人抱著阮晉硯與縣主說說笑笑,就覺得他們是年輕夫妻,阮晉硯就像他們的孩子似的。

    不過明顯詩薇比她想得多。

    桑娥斜眼:“你才是想得太多,兄妹親近你眼裏是看出了什麼東西。”

    聽到桑娥那麼說,詩薇沒反駁,但心裏卻是別的想法。

    若是桑娥那麼說,自然是證明她也想過,才知道她想的是什麼。

    原本她也未多想,只是覺得阮家兄妹比尋常兄妹親近,只是有日天將明未明的時候,阮晉崤進了煦錦院,雖然沒進屋卻站了許久。

    她發現他沒多久,就被他瞧見了,只是一瞬間,她看到了阮晉崤滿是陰霾臉上的壓抑……

    那次過後,她就不由細想,有時候縣主會為他盤發,偶爾會留在一兩條緞帶在他那,還有她還曾見過幾次他問縣主借帕子。

    要帕子的緣由大多是給阮晉硯用,語氣和態度都讓人抓不出錯,但她就是覺得奇怪,特別是這些女兒家的東西不能遺落弄丟,她差人去阮晉崤那兒要東西,卻沒要回來過。

    再加上那幾本畫冊子可能起作用了,阮晉崤床上被褥常臟……

    全部聯系到一起,她也不知道是自己齷齪想太多,還是怎樣。

    她現在猶豫的是要不要把這事往上報。陛下派她到將軍府,雖然她不懂緣由,但定是看好阮晉崤要培養他,要是阮晉崤鬧出淫妹的醜聞……

    猶豫半晌,詩薇還是決定將這事報上去,如果剛開始跟隨阮沁陽是權宜之計,但到了如今她卻是真折服了她。

    阮晉崤她不明白他的界限在哪,但總有種感覺,可能阮沁陽無意間回應他一下,他就不顧常倫,做不該血緣兄妹做得親密事。

    而她知道阮沁陽根本沒有這種心思,之前她為了臨鶴來太佛寺,這幾天她還念叨著要不要跟楚瑾再見幾面。

    一把阮晉崤想成眼中沒有常倫的陰鷙男人,詩薇止不住想更多,比如臨鶴說完為縣主描畫丹青,他也要動筆作畫,臨鶴墜馬摔傷了手,他把與阮沁陽遊玩的地點選在太佛寺……

    心底湧出的涼意,叫詩薇止不住的寒顫。

    “美人愁眉心慌別有一種韻味。”

    趙曜紙扇一合,桃花眼半瞇,看著不遠處的詩薇品道。

    四皇子趙曜一身銀衣金絲的袍子,頭戴紫玉纏粗爪金蟒,冠吊瑪瑙墜。

    “奴才這就去叫那丫頭過來……”

    討厭的話沒說完,趙曜一腳踢到了身旁的太監身上,眼一橫:“在你眼中本殿下那麼饑不擇食,見到個漂亮丫頭就弄上床?”

    “奴才不敢不敢……”

    “不敢,本殿看你敢得很。”

    收回了目光,趙曜往另一頭走去:“聽聞阮家姑娘生得國色天香,父皇送的幾個美人,被她帶在身邊就如同熒惑捧著皓月,臨鶴摔斷手唯一可惜的是沒畫著她……”

    說著,趙曜玩味地搓了搓下頜,“甚至本殿的未來皇妃都‘一見傾心’,想與她交好。”

    劉安不敢多話提醒趙曜,章家態度孤高,不願女兒高嫁,章靜妙已經很可能不會成為四皇妃。

    “最好最夠漂亮,別是吹出來的,浪費本殿的工夫。”

    既然有大餐期待,他自然對詩薇的興致不大。

    本來以為幾日過去,阮晉崤已經忘了作畫的事。

    沒想到命人搭了涼棚遮陽,他就開始取紙取筆,阮沁陽見狀朝青葵她們使了個眼色,叫她們記住等會使勁誇。

    “曬了?”

    鋪好了畫紙,阮晉崤見風吹開了帳幔,金黃的光斑落在阮沁陽的衣裙上,攏了攏眉。

    涼棚不能布的太滿,要不然就沒了景,沒了光線,還不如在室內畫。

    阮晉崤問完就吩咐下人去添遮陽的東西,阮沁陽連忙制止地道:“不必那麼麻煩,我不熱。”

    見阮晉崤眼神懷疑,阮沁陽笑道:“哥哥還不知道我有多嬌氣,若是不舒服我怎麼可能忍著。”

    說完往嘴裏填了顆荔枝,覺得手指粘了甜,順便舔了下。

    若是阮沁陽此時是看著阮晉崤,輕而易舉就能看到他滑動的喉結,還有暗色翻動的深眸。

    可惜,阮沁陽擦了手才看向阮晉崤,只來得及瞧見他翹起的嘴角。

    “哥哥要吃顆荔枝再畫嗎?”

    這荔枝自不會是她為他剝,也不會用她的手送進他嘴裏。

    阮晉崤搖頭:“我畫時你覺得累了,隨時都可以停下,本就是消遣不是折磨人的玩意。”

    看他簡直把她當做親女兒操心,阮沁陽連連點頭,笑道:“哥哥你放心畫,就是為了你,我都不會委屈自己。”

    為他不委屈自己。

    阮晉崤喜歡這個說法,嘴角翹得更深,眼底都染上了如光斑般明亮的笑意。

    之前阮晉崤的抱怨,阮沁陽是聽進去了的,今天下定決定叫他怎麼高興怎麼來,就做好了身體定到僵硬,回府再按推拿的打算。

    人太多怕阮晉崤看著礙眼,阮沁陽幹脆叫下人們都退遠了,只留下了她與阮晉崤,和幾個冰盆。

    姹紫嫣紅的花海,阮沁陽的容貌卻盛放的畫還妍麗幾分。

    見是不是有彩蝶從阮沁陽身邊略過,海棠不由悄聲道:“丹曇的秘方也太厲害了。”

    就是真花蝴蝶也不一定朵朵停留,何況阮沁陽再美也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花,彩蝶時不時靠近她自然是有緣由的。

    上次無意驚艷了臨鶴,桑娥一直念叨,覺得那場景太美,念著念著丹曇就道自己有一張香方可以引蝶。

    這香本來是前幾朝的舞姬為了調出蝶舞,找藥師研究許久配的,雖然效果沒想象的神奇,無法招來一群蝴蝶起舞,但零星一兩只也算是驚艷神奇了。

    而且這香有個特別好的優點,那就是香味不濃,讓人覺得此女是體香引蝶,而不是泡了無數遍的花瓣澡,刻意營造來的花香。

    再者這般也不會引蜂。

    這方子自然被進給了阮沁陽,想著今天會來野外,海棠特意給姑娘配上。

    “秘方一般,只是這裏蝶兒多,再加上縣主本來就是‘雲想衣裳花想容, 春風拂檻露華濃’,叫蝶兒見了就想起了花,自然招蝶。”

    桑娥聽不得誇丹曇,撇了撇嘴道。

    不過看著蝴蝶,桑娥卻覺得可惜,那麼美的畫面沒瀟灑貴公子瞧見,在阮晉崤的眼中,估計那些蝶兒都是蚊蟲,他一邊作畫還要擔心那些蝶會不會影響妹妹。

    桑娥想得復雜,卻不知阮晉崤這時候什麼多余的事情都沒想。

    他的眼中只有阮沁陽。

    他的眼睛可以光明正大的掃過她的每一寸,他視線可以放肆的在她身上停留。

    如果此時有人想殺他,大約是最好的機會。

    一刀斃命,他眼珠子還是倒映著他的沁陽。

    阮沁陽遵循之前下得決心,身體僵了也不動,只是目光移動時不時睇一眼亂飛的蝴蝶,就當做互動精神。

    美人斜睨,滿是風情韻味,趙曜有種錯覺就像是美人的余光已經瞧見了他,正朝著他傳遞情意。

    “臨鶴別的一般般,但瞧美人的本事叫本殿大悅。”

    趙曜笑容滿面,見著阮沁陽,也不往他特意來這一趟。

    百萬多盛放的花,她坐在花中就是一首綺麗不過的詩,取自景勝於景,叫人想要細細品味,深深探索。

    掃了眼阮晉崤的側顏,他與阮晉崤見過幾面,只覺得他陰戾冷峻,以為他是在寒潭裏面生出來的,生來就帶著陰冷叫人覺得刺骨。

    沒想到他還有那麼一面,沈浸的模樣沒一點將軍樣,倒正像是個陷溺於美中的畫師。

    “不愧是熒惑拱衛皓月,美得如此霸道。”叫人看不進去其他人,趙曜現在就已經忘了之前引起他註意的詩薇模樣。

    先發現趙曜的是桑娥她們。

    太佛寺寺內都是接待貴客,因為怕有不必要的麻煩,自布置的有武僧巡邏,不許客人帶過多的侍衛與武器。

    所以他們這一行並未帶太多人,周圍連侍衛也沒布置,桑娥瞧見趙曜他們捂了捂嘴。

    趙曜身邊跟著明顯就是宦官,而且不顧規矩,身邊還有兩個帶刀侍衛……

    瞧了瞧畫畫阮晉崤,又瞧了瞧趙曜,桑娥順便捂住了海棠的嘴,朝她搖了搖頭。

    桑娥本意是想把叫貴人多瞧幾眼她們縣主,說不定能結一段姻緣,只是沒想到海棠這傻妞不懂,只曉得護主,掙紮著發聲。

    也幸好阮晉崤擱了筆。

    “畫久了,沁陽可有累著?”

    妹妹的模樣他早就畫過了無數遍,不過是想多看看她,才遲遲沒停,不過久了又怕她累,掙紮著停了。

    見結束了,阮沁陽松了口氣,最近練了舞,身體靈活不少,疼倒是不疼……阮沁陽沒察覺自己腳麻的沒知覺了,剛站腳就是一踉蹌。

    幸好阮晉崤走到了她前面,她這一倒也是倒在了他的懷裏。

    “腳沒力了?”阮晉崤的手在阮沁陽的肩頭一觸既松,讓她徹底倒進了他的懷裏。

    不留縫隙,親密貼緊。

    “太佛寺駐得有大夫,可要叫過來為阮姑娘看看。”趙曜擡聲,見阮沁陽越過阮晉崤肩頭看過來,桃花眼彎了彎,風流恣意。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1 23:24:32

第38章 簽文

   “你是誰!?”

    趙曜出聲, 桑娥自然沒再捂海棠的唇, 海棠堤防地盯著趙曜, 將他視為洪水猛獸,若是手上有武器恐怕就要架在他脖上了。

    識趣的丫頭旁邊跟著個蠢丫頭, 阮沁陽這人用人還真是有趣,趙曜覺得有意思, 多看了護主的圓臉丫頭兩眼。

    “見過四皇子。”

    阮晉崤神色淡淡, 扶著阮沁陽請安。

    隨意擡了擡手,趙曜沒搭理阮晉崤的意思, 而是直接看向阮沁陽:“阮姑娘不必多禮, 腿可還好?”

    阮晉崤遮住了沁陽,淡聲道:“勞四皇子關心, 下官這就送家妹回屋休息。”

    說完,阮晉崤安靜地看著趙曜, 等待他識趣滾蛋。

    趙曜心中嘖嘖, 越看阮晉崤越不順眼。知曉父皇重用他, 他朝他遞過幾次橄欖枝, 不過他油鹽不進, 就像是不曉得未來的帝位是誰會坐上去。

    不過他父皇大概就喜歡這種調調,越來越重用他, 他才當上兵部侍郎沒多久,解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就在朝堂上大肆誇贊,賞賜流水的賜下去。

    若是不知道的還以為阮晉崤才是他的親兒子。

    恐怕阮晉崤自己也覺得自己姓趙了, 竟敢用這種防賊的態度對他,人重要的就是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無論他父皇再怎麼重用他,他始終是臣,而他才是君……

    趙曜眼角挑起,故意無禮的越過阮晉崤去看低著頭阮沁陽:“本殿恰好路過,無意間瞧到阮大人跟阮姑娘作畫,不知道有沒有榮幸看看阮大人的畫作。”

    說完,不等阮晉崤點頭,側身看向桌上未幹的丹青。

    視線觸到畫紙,趙曜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只聞阮晉崤帶兵打仗可以,沒想到拿起畫筆也像模像樣。

    而且這畫中竟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剛剛遠處看著,趙曜被阮沁陽驚艷,而看到畫,他卻是心神都被重重撞了下的感覺。

    看了畫在看阮沁陽被青絲遮擋,猶抱琵琶半遮面的側臉,趙曜心癢比剛剛更甚。

    只可惜有阮晉崤這個礙眼的家夥。

    眼眸微瞇:“美極,極美。”

    該是趙曜長得不錯,誇得又大大方方,這話才沒那麼冒犯猥瑣。

    人說完就走,阮沁陽瞧著他的背影還沒瞧幾眼,阮晉崤猛地回頭對上了她的眼睛。

    阮晉崤面上沒什麼表情,眼珠子沈黑,阮沁陽怔了下,眨了眨眼,還是看不出他的情緒:“哥哥?”

    “我抱你回去。”

    說著手阮晉崤擡手摟上阮沁陽的腰肢,阮沁陽怎麼可能叫他抱,再說她本來就沒什麼事,連忙避過,笑道:“我就是保持同一個姿勢太久,緩一下就好了,現在就沒事了。”

    阮沁陽原地跳了下教阮晉崤放心,湊到畫前去看阮晉崤的成果。

    聽到趙曜語氣怪異的誇獎她就好奇的很,看到了圖,沁陽就楞了。

    “怎麼畫的那麼好……”阮沁陽喃喃自語。阮晉崤的成果與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樣,她本以為他早早不畫了,水平一定很差,還想了一堆似是而非的誇獎,以求讓他不要盲目自信,也不要失望。

    但擺在她面前的畫,在她看來真不比臨鶴畫得差。

    當然在技巧與構思上臨鶴更有意境,為叫人驚艷,但是在畫人物上面,阮晉崤也有一種不知道怎麼形容的□□。

    就算是不去看畫中人的臉,光是瞧見首飾,或是一縷青絲,她也看得出是畫得她。

    “什麼?”

    阮晉崤沒聽清沁陽的話,隨著她一起彎腰低頭,嗅著她身上的淡香,側臉靠近她。

    “大哥你是被耽誤的大畫師。”

    阮沁陽眼睛閃閃發亮,觸見她臉上的笑,阮晉崤那點被趙曜打斷升起陰戾逐漸平息。

    “沁陽滿意?”

    “當然。”

    阮晉崤這捕捉人物□□的能力,若是這些年認真培養,畫作名氣不會比臨鶴差。

    聽說在藝術方面有天賦的人都有顆自由不羈的靈魂,阮沁陽想了想阮晉崤,這會不會就是他性格偏執的原因,因為他是個藝術家。

    嗯……

    不需要婢女捧場,阮沁陽誇獎的話一流水的說了出來,阮晉崤並不打斷,只是收拾東西的時候道:“或許我只是擅畫沁陽。”

    “下次畫硯哥兒試試?”

    阮沁陽沒聽出阮晉崤話裏的意思,接話建議,“按著他崇拜你的程度,你就是叫他站半天不動,他咬牙也不敢暈過去。”

    “沁陽總愛欺負硯哥兒,小心他長大記仇。”

    “唔……等他長大,我早就嫁出去了,就是記仇也報復不回來。”

    阮沁陽笑得春風滿面,阮晉崤的表情卻淡了下來,輕應了聲。

    兩人說著到了休息的院子,各自回房修整,誰都沒提四皇子,仿佛就沒見過那麼一個人。

    桑娥一直被海棠瞪著,原本覺得自己沒幾分錯,也被瞪得心虛,進了屋就跪在了阮沁陽的腳邊。

    “桑娥知錯,求縣主不與桑娥計較。”

    阮沁陽掃了她一眼:“錯在哪?”

    “桑娥瞧見四皇子,看他衣著裝扮覺得他是貴人,又見縣主與大人在作畫,怕打擾縣主與大人,又怕得罪了貴人,自作主張沒有通傳……”

    “你不通傳還捂我的嘴巴,你到底是將軍府的人,還是別人府裏頭的!”

    海棠氣憤地道。

    青葵叫她不要與桑娥她們幾個太熟,她們歸根結底不算是姑娘的婢女,但是她天天聽著桑娥她們誇姑娘,就把她們當做了自己人,沒想到桑娥竟然這樣。

    在她看來四皇子不管身份多高貴,她唯一的主子只有姑娘。

    “我只是……”

    “只是覺得四殿下長得英俊,看他衣著又不一般,覺得是為我好。”

    阮沁陽接道,她大約能明白桑娥的心思,她沒什麼壞心,但是有海棠的護主相比,她做得事情就太不經腦子。

    桑娥臉色漲紅:“桑娥知錯了,桑娥自作主張,竟然把主意做到縣主的頭上,請縣主狠狠罰桑娥……”

    若是阮沁陽不說這番話,桑娥對自己的錯認識的沒那麼明白。

    她想著阮沁陽想嫁人,覺得趙曜身份一定不一般,就想讓他多瞧瞧的阮沁陽。

    這行為難聽一點,就像是老鴇讓客人相姑娘,阮沁陽是什麼身份,她就算要跟貴公子接觸,那也是平等相交,不用像是只有美貌的平民女子一樣展現自己叫貴人看到。

    就算四皇子身份尊貴,但她捂海棠的嘴的行為落在四皇子的眼裏,說得直接她的行為就是在輕賤阮沁陽。

    桑娥冷汗直流,這些日子太好過讓她忘了形,規矩都學到狗肚子裏去了,這事要是嚴重追究起來,打殺了她都不未過。

    桑娥磕頭,每次額頭都結結實實地敲到榻下的木階。

    阮沁陽曉得她是明白了,頓了一會才道:“回府以後去張嬤嬤那兒領板子,學個一個月規矩再回煦錦院。”

    待桑娥退下,海棠自覺跪下。

    “桑娥攔奴婢,奴婢就這般輕易的叫她攔了,奴婢領姑娘罰。”

    這就是自小陪著長大的丫頭與後來的丫頭的差別,阮沁陽:“領了板子,記得多吃點,桑娥瘦成那般都推不動。”

    “奴婢一定多吃!”海棠大聲保證。

    除了海棠,還有當時在場沒出聲的下人,以示公平都是十板子。

    這次之後,將軍府新來的那些下人也曉得了阮沁陽不是一味的好說話,誰做錯了該罰就罰,就是身邊的大丫頭也不留情。

    青葵:“姑娘為何還叫桑娥回煦錦院?”

    犯了那麼大的事,該趕走了才對。

    “她也不是完全沒做對。”

    青葵呆楞,以為自家姑娘是瞧上了四皇子,然後就聽姑娘接著道,“我哥哥那般的人,有時候我走在他背後遠的我都瞧不清他的五官,他卻能察覺到回頭看我。”

    六感那麼機警靈敏的人,卻沒察覺到趙曜他們,想來是沈浸畫畫根本沒抽空分神。

    因為桑娥的阻止,讓畫是完完整整的畫完,這算是好事一件。

    至於四皇子,在她眼中那就是個被親爹嫌棄,被外家坑了,未來無望的倒黴鬼,根本就沒放在心上。

    “畫呢?拿出來再叫我瞧瞧。”

    青葵:“收到大爺那邊了,不在咱們這裏。”

    說起來青葵也覺得奇怪,本來她都叫人收了,然後弓藏就拿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大爺要添加什麼東西。

    “那就取過來,裝裱過後掛在我的屋裏。”

    青葵領命去了,不過等會又兩手空空的回來,道:“大爺說他親自裝池了再送到煦錦院。”

    阮沁陽鼓了鼓唇,有點怕阮晉崤選的底紋她不喜歡,但是想了想那是阮晉崤的作品,他們藝術家大概有自己的堅持,就想著算了。

    因為有四皇子打岔,阮晉崤不想在佛寺多留,但阮沁陽想著來都來了,就叫阮晉崤去求只簽。

    “我上次與媏姐姐求到了一樣的簽,不知道大哥會求到什麼。”

    “求到的是什麼?”比起他會求到什麼簽,他更好奇阮沁陽求了什麼。

    阮沁陽搖頭:“女兒家的秘密怎麼可能隨意告訴哥哥。”

    話是這般說,但等到阮晉崤閉目搖簽,竹簽落地,阮沁陽一看就是一楞。

    “這簽筒裏面是不是就只有這只簽,怎麼誰搖都是這支?”

    地藏王菩薩靈簽,第十二簽。

    ——雙眉不展幾多年,今日遇時別有天;桃李春深重爛漫,芙蓉秋景正鮮妍。

    紅鸞星動,好事將近。

    怎麼可能這般巧,來了兩次,三個人是同樣的簽文。

    “沁陽抽的也是這支?”

    阮晉崤拿過竹簽,上頭的詩句淺顯,不用去解,就能猜到意思。

    眉頭不止沒展,反而微微攏起:“應是刻意做得噱頭,想討人高興,做不得準。”

    阮沁陽雖沒點頭,但心裏也覺得那竹筒是不是有什麼機關,只要年輕男女,抽到的簽文都差不多。

    他們兄妹倆兩三句叫旁邊聽到的小僧氣的不輕,知道他們是貴人,他不敢多言,瞧見殿外殿主路過,就想是看到救星般連忙跑了過去。

    沙彌說了是怎麼一回事,便把殿主請進殿中。

    阮沁陽見來的師傅披著袈裟,不是方丈也是寺中重要人物,和阮晉崤行了一禮。

    “貧僧慧元……”慧元念了聲佛,“聽彌生的說,兩位施主覺得簽筒有異?”

    阮沁陽看這和尚慈眉善目,該不是難說話的人,就把上次她跟楚媏抽到一樣的簽,跟這次阮晉崤抽到的也是十二簽說了。

    “也不是說簽筒作假,只是覺得太巧有些驚異。”

    沙彌偷瞄了不吭聲的阮晉崤,剛剛明明不是這樣說的,現在卻躲在女施主後頭不開腔。

    “這世上本就有無盡巧合,有因自有果……”慧元看了阮沁陽與阮晉崤的面相,笑的慈眉善目,“那位姑娘貧僧不知道,但兩位施主抽到一樣簽文卻不奇怪,兩位龍章鳳姿,隱有夫妻之相……”

    阮沁陽一怔,詩薇先反應過來,怒聲打斷慧元:“這位大師莫亂言,我家姑娘與爺是兄妹,可沒什麼大師你說得那相。”

    “慧元師傅是我們太佛寺的神算神相,今日有緣才開口為你們看相,你們才不得無禮!”沙彌不客氣地瞪著幾人,“表兄妹怎麼就不能……”

    “我與沁陽是同父同母,流著一般血液的親兄妹。”

    原本面無表情的阮晉崤冷眼睨向沙彌,他與沁陽血脈相連,是這世上最親密不過的人,豈容他人胡說八道。

    聽到是親兄妹,沙彌也啞言了,求助地看向慧元大師。

    慧元原本笑得慈眉善目瞇著的眼瞇的更緊,手指掐算,仔細打量兩人的五官,怎麼看都是夫妻相。

    “這怎麼不可能,怎麼可能是兄妹,若是兄妹又怎麼可能誕下子女……”

    能看出他們姻緣線緊緊相連,命格好的發紫,兩人相輔相成,若是結為夫妻,福澤延綿,多子多孫。

    見慧元大師額角都溢出了汗,而她旁邊的阮晉崤散發著戾氣,就像是慧元再說一次他跟她不是親兄妹他就能爆炸。

    阮沁陽心裏默念了聲阿彌陀佛,拉著阮晉崤溜了。

    她倒沒有多可憐慧元,不是兄妹不知道他看相看出來還是蒙的,但是她和阮晉崤怎麼可能有夫妻相。

    阮晉崤對她來說就是一起長大的親人,小時候有一度對她來說阮晉崤就是跟硯哥兒一般的,是需要她照顧的孩子。

    她要是跟他成親,那跟奶媽嫁給帶的孩子有什麼區別。

    簡直惡心。

    想來阮晉崤也是那麼認為,感覺到阮晉崤依然氣憤發硬的手,阮沁陽在他手上拍了拍:“哥哥剛剛都說全都是噱頭,做不得準,怎麼又那麼生氣。”

    阮晉崤反握住了妹妹的手:“我聽不得那些,我與沁陽流著一樣的血,是親近不過的兄妹。”

    這話阮晉崤剛剛在殿內講過,此時又鄭重地重復了一遍。

    黑眸深沈,幽幽地看著沁陽。

    “自然自然。”

    若是平時阮沁陽大約就避嫌把阮晉崤的手推開了,但是這會兒被阮晉崤感動,越發後悔自己因為夢境疏遠了他。

    相信阮晉崤就是認祖歸宗,也會把她當做最親的妹妹。

    與她只有親情。

    慧元就算真看準了,估計看的也是書中原主相貌跟阮晉崤的夫妻相,和她無關。

    詩薇瞧到這一幕,臉色微紅,嘲笑自己想太多,竟然覺得阮晉崤對阮沁陽是那種心思,若真是那種心思又怎麼可能那麼不願意兩人不是親兄妹。

    只可惜她往宮裏遞的信已經遞出去了,也不知等會還有沒有法子找到機會,再去補一條。

    詩薇覺得是誤會,弓藏身體卻忍不住抖了抖。

    他太了解伺候的主子,越發越覺得主子病入膏肓,他曾為了主子暗暗許願,雖然難以實現,但兩人要是不是親兄妹就好,自己主子就能得償所願。

    但他的主子卻一邊抱著那樣的念頭,一邊欣喜篤定他與二姑娘流著一樣的血,連兩人不是兄妹的話都聽不得……

    “幸好沁陽拉我,不然我指不定會砸了那處,讓那僧人閉了胡說八道的嘴。”

    握著妹妹柔軟不過的手,阮晉崤身體血液漸熱,突然想起那和尚說得另外的話。

    他與沁陽有夫妻相。

    註視著妹妹嬌嫩的面容,阮晉崤舌尖掃過口腔上顎,他與沁陽命中有子有女?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1 23:24:45

第39章 進宮

    從太佛寺出去, 阮沁陽不忘吩咐下人教慧元大師閉緊了嘴巴, 莫要傳出什麼不好聽的話,叫旁人誤會。

    然就聽到他們走後,慧元大師不信自己犯那麼大個錯,能把親兄妹看成夫妻,還道他們多子多福,心頭郁結, 吐了血病倒了。

    這心理承受能力差的叫人不知道說什麼。

    阮沁陽半響吶吶, 他們不過是來求個簽, 竟然還把人家高僧給氣病了, 也不知道以後太佛寺的寺門還會不會為他們將軍府打開。

    “慧元大師是太佛寺中最有名望的高僧之一, 算無遺策, 應該是從未錯過, 才受不了這次失誤。”

    “這般要摧毀一哥有名望的高僧也太容易了, 多讓他們算錯幾次,就能叫他們吐血而亡。”

    阮沁陽笑了笑,叫人送了盒人參慰問大師, 就把這件事丟開, 連著之前那根上吉的姻緣簽也沒擺在房裏, 對太佛寺的靈簽沒了信任。

    “慧元大師這般說?”

    詩薇運氣不錯,太佛寺那日的兩段口信都遞到了宮裏。

    不好的一點就是兩段都完完整整的報到了明帝的面前,第一段先是列證阮晉崤對阮沁陽有不可以言說的心思,說得句句在理,勾勒了一個恐怖猥瑣的兄長形象。

    第二段又成了她想太多, 阮家兄妹求到同簽後,慧元不知兩人關系,斷定兩人非兄妹有夫妻相,阮晉崤大怒,不似作偽。

    烏究在旁聽得情緒大起大落,卻看不懂明帝的神色。

    故事跌宕起伏,峰回路轉,明帝的面容卻從頭到尾淡然,兩版故事都沒叫他面上起什麼波瀾。

    “奴才特意派人求證,這話是慧元大師親口說的,一字不差,而且大師受不了自己算錯,如今已經病倒了。”

    “這慧元本事還行,但氣韻比他的師兄差太多,一次失誤竟然能郁結病倒。”明帝說完,神色稍松,“這氣度還不如那對小兒女。”

    “不過慧元大師也算是幫了個忙,叫陛下曉得殿下對阮縣主無意。”

    烏究說完,卻見明帝搖了搖頭。

    “慧元既然能看出兩人非親兄妹,之後看得自然也是對的。”明帝的話出乎意料,竟然認同了慧元的話,看好阮沁陽與阮晉崤,“朕打算近期認回崤兒,兩人齊齊紅鸞星動,這就是命中註定的緣分。”

    烏究詫異,他雖然不覺明帝對阮家會兔死狗烹,但也沒想過明帝會讓阮家出一個皇後。

    “可殿下似乎只把阮縣主當做妹妹。”

    “當做妹妹自然要放在身邊好好照料。”

    明帝淡聲道,兩人從小的相處就像是日記般往他案上報,阮沁陽是什麼心思他不曉得,但是他兒子他還能不明白,若是知道與阮沁陽沒有血緣關系,自是要她的。

    而且他兒子的反應,叫他那點擔憂猶豫也沒了。

    親情與愛情自然不同。他看著阮沁陽長大,若說讓他挑選兒媳,他心中名單的第一個就是阮沁陽,之所以猶豫,只是怕自己兒子太過看重她,太過癡情為未來埋下隱患。

    現在知道兒子對阮沁陽的心親情更重,那就沒什麼關系。對妹妹的疼惜,跟對女人的疼惜完全不同,等到阮晉崤娶了阮沁陽,過個幾年就能明白這個道理。

    “朕本不止該如何獎賞阮家,慧元倒是給朕提供了個思路,朕與阮卿結為兒女親家,自是好事。”

    烏究:“殿下與阮縣主一同長大,若是能結成連理,是再好不過的事情,只是阮家……”

    “阮家不會成為下一個田家。”

    看出了烏究的想法,明帝幽幽道:“在愛卿眼中朕是那種兔死狗烹昏君?用完阮家,怕他家恃功傲寵不知進退,所以要把阮家連根拔除?”

    “微臣不敢。”

    關於阮家,明帝琢磨過很久一陣子,他自己被外戚壓制了半輩子,自然不願兒子受一樣的罪,不過阮家與田家不同。

    阮侯爺知進退,到了中年才生下嫡子,把家族拆的四分五裂,除了一個族學,阮各枝都是各過各的日子。

    估計阮侯爺自己也沒料到,自己女兒會跟阮晉崤關系親近。

    “沁陽那丫頭算是朕看著長大,她來照顧崤兒,朕很放心。”

    不是兒子去照顧人家姑娘,而是人家姑娘來照顧伺候他兒子,明帝拍桌這事算是定下了。

    “太後宣我進宮?”

    阮沁陽沒想到楚媏那麼給力,本以為她說得叫她進宮覲見太後只是隨意說說,沒想到這才幾日她就接到了口諭。

    把消息傳到楚媏那兒,楚媏問了日子便說要跟她一同去。

    這就是京城的貴女與鄉下貴女的不同,同是縣主,她想進宮謝恩還要靠旁人遞信排隊,但是楚媏卻是想去就去。

    不過她也不羨慕就是了。

    宮中有兩位太後,一位是東太後,是如今皇後的姑媽,皇帝的嫡母,另外一位是西太後,是皇帝的親母。

    東太後這幾年病重,不愛出現於人前,阮沁陽接到的是西太後的口諭。

    “你不必害怕,西太後和善不過,再說你又不是惹人厭的人,只要守規矩不說錯話,一定是領著賞賜回將軍府。”

    因為臨鶴受傷的事,楚媏覺得對不起阮沁陽,進宮前還特意上門安撫。

    阮沁陽點頭,她不是多怕,就是不想跪來跪去行大禮。

    “臨公子最近如何?手好些了嗎?”

    “好了許多,只是閑不住,想要拿畫筆,臨夫人天天與我娘抱怨,恨不得拿繩子把臨鶴給綁了,叫他老實不要亂動。”

    楚媏表情無奈,不知道臨鶴那麼大的人了,怎麼還這般幼稚,顧前不顧後。

    “臨公子這般應該是心裏害怕,所以想拿起畫筆,證明自己的手沒大礙。”

    “嗯……”楚媏應了聲,她看著臨鶴一步步出名,知道他多在乎繪畫,“所以就是抱怨也是背著他抱怨,面對他的時候我們都是說些好聽話,安慰他不叫他著急。”

    兩人說說笑笑,楚媏無意掃到了阮沁陽掛在墻上的丹青,驚訝地站起身近看,瞅到了畫像的背景:“這是在太佛寺畫的?最近畫的?”

    阮沁陽點頭:“你要不要猜是誰給我畫的?”

    掃見阮沁陽臉上的笑意,楚媏楞神,本來以為阮沁陽是找了有名的畫師,但看她的態度,竟是身邊熟悉的人?

    楚媏細端畫卷,這畫的意境韻味,不像出自無名之輩。

    可是她們認識,又不是無名之輩的人?

    臨鶴受傷不可能給她畫,而且她也認得臨鶴的畫感,與這個不同……“難不成是我二哥給你畫的?”

    阮沁陽:“……”

    “棲霞縣主說笑了,楚二公子好端端的怎麼會給我們家縣主畫丹青。”詩薇插話道。

    “我二哥也是師承梅大師,我想著是不是臨鶴畫不了,心裏氣悶所以托了我二哥。”

    楚媏也是實在想不到人了,才說了她二哥,說完又仔細地看了畫卷:“的確不像是我二哥畫的,他雖然有個好師傅,卻不是個好學生,畫不出這樣的韻味。”

    “是我大哥畫的,就在前幾日。”

    楚媏怔了怔,口氣十足的驚訝:“阮大人?”

    “怎麼?覺得我大哥不會畫畫?”

    楚媏表情怪異:“我的確沒想到,阮大人看著不像……”

    在她心中阮晉崤拿刀拿槍可以,但拿起畫筆,總覺得有點奇怪。

    不過畫得是阮沁陽好像又不奇怪,感覺阮晉崤為了阮沁陽就沒有不會的事情。

    “阮大人可真厲害。”

    楚媏真誠誇贊,比起臨鶴與她二哥,阮晉崤在她看來就沒一點不好的地方。

    只可惜她每次來阮家的時間都不巧,總遇不上阮晉崤,找不到機會與他多說說話。

    大概真是紅鸞星動,好事將近,楚媏那麼一想,機會就來了。

    進宮那日,楚瑾不等楚媏說,就說要送她跟阮沁陽進宮,她為此還說了他一頓,說他太閑不去都察院做事,每日白領俸祿,比起阮晉崤差遠了。

    然而到了阮家門口,楚媏就發現阮晉崤也在,騎著純種白馬,高高在上,目光睥睨,氣勢十足。

    “這就是你跟我說得廢寢忘食,日夜顛倒的楷模阮晉崤?”

    楚瑾靠近楚媏耳邊,輕聲調侃,“胳膊肘凈往外拐,現在覺得丟醜打臉了。”

    楚媏看著阮晉崤,壓根就沒聽見楚瑾說什麼。

    之前聽著阮晉崤在遼東的那些事跡,她就跟聽傳說似的,後面阮晉崤到京城在兵部大刀闊斧,向不少人證明了他不是只懂舞刀弄槍的莽夫,而她現在又知道了他畫一手好畫。

    與阮晉崤打了招呼,楚媏才緩緩轉頭看向楚瑾:“別說了,我都嗅到你嘴裏的酸味,同是世家公子,看看別人,再看看你自己。”

    楚瑾嘁了聲,不過看到阮晉崤扶著阮沁陽上馬車,兩人站得親近,阮晉崤另一手虛扶在阮沁陽的身後,嘴裏倒是真覺得有點酸。

    阮晉崤那麼努力,大白天的不去當值,來這裏送什麼妹妹。

    不過這酸見阮沁陽側臉與他點頭示意又變成了甜,隨後阮晉崤看向他,他笑的春花燦爛:“阮世兄。”

    語氣聽著親熱的像是叫大舅子。

    阮晉崤眉梢微挑,覺得他比曾經的魏伯彥看著還叫人心煩。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1 23:24:57

第40章 太後

    “都道要先生兒子再生女兒, 我瞧著這話說得對極。”

    楚媏掀簾瞅著前面兩位騎著高頭大馬的兄長,覺得面上有光, 滿意地朝阮沁陽說道。

    楚瑾與阮晉崤的長相都是上乘,兩人在前頭開道,吸引了不少目光,路邊那些姑娘們的嬉笑,聽著就教人覺得順耳。

    阮沁陽沒掀簾子,光聽著聲音就能猜到外面的景象。

    往嘴裏填了顆棗子:“這些姑娘的大概都是沖著你二哥, 我大哥相貌出眾, 可是冷峻的很, 平日裏姑娘見著他都不敢擡頭,更枉論吸引他註意。”

    “阮大哥這般才好, 潔身自好,不招花也不惹草。”

    阮沁陽奇異地看了楚媏一眼,不是很明白她的心思。她覺著她對臨鶴有心,臨鶴對她說話無理, 她也不介意反而擔心他的安危。

    但對阮晉崤的崇拜,楚媏的態度也是實打實的。

    所以楚媏這到底是喜歡臨鶴,還是喜歡阮晉崤,還是兩個都可?

    阮沁陽摸了摸下巴,小孩子才二擇一, 成年人兩個都要……她似乎該學學楚媏這種精神。

    楚媏被阮沁陽看得不自在,輕哼了聲:“不過兄長也要像是我們兄長這般才會給妹妹增光,若是章家那位, 估計連前頭的駿馬都騎不上去。”

    說完見阮沁陽好奇地看著她,楚媏驚訝:“你一點消息都沒聽到?”

    阮沁陽搖頭:“我這幾天在忙家中事。”

    楚媏露出了個明白的神色,阮沁陽見狀,“媏姐姐的消息也太靈通了,我還說找個機會與你說我家的事,你竟然已經知曉了。”

    她忙的事情自然是侯府娶新婦。她來京城沒多久,阮家已經跟武家接觸,現在到了選日子下定的階段,嫁娶要等到幾個月後,到時候她跟硯哥兒他們還要再回一趟鎮江敬茶。

    “不是我消息靈通,而是你不愛關心俗事……你們阮家現在在京城炙手可熱,新侯夫人的事是大事,怎麼會有人不曉得。”

    楚媏身邊一群跟班,除了給她壯聲勢,另外的作用就是為她收集有趣的八卦。

    提起了章家,見阮沁陽不知道,楚媏升起了濃濃的八卦欲。

    “這幾日你可有見到章靜妙?”

    阮沁陽搖頭,說起來自從上次偶遇,就許久沒碰到過她了。

    “最近她家事還不少,其中一件最大的事就是惹怒了皇後娘娘。”

    說起這個楚媏就覺得不解,雖然未公開說過,但章靜妙嫁給四皇子是板上釘釘的事,而且任誰看來這都是一樁良緣好事,章家之前的態度都是曖昧不清,現在卻公開表示了不般配。

    “只有皇後娘娘挑人,哪有別人挑剔四皇子的,所以皇後娘娘大怒,聽說私下還道章靜妙裝模作樣,算不上京城第一才女。”

    楚媏嗤笑,雖然她不怎麼喜歡皇後娘娘,但對於皇後對章靜妙的定論十分贊同。

    阮沁陽怔了下:“所以說這事沒轉圜的余地,章姑娘當不成四皇妃了?”

    比起皇後娘娘的話,阮沁陽更在意章靜妙的婚事,攏了攏眉,按著她的記憶,在書本裏面沒多久章靜妙就是四皇妃了。

    這是哪裏出了錯,之前章靜妙來討好她,她就覺得稀奇奇怪,現在又來了這一出。

    “自然當不成了,也不知道章家是如何想的。章靜妙原本是配給四皇子,現在沒嫁入皇家,還惹怒了皇後娘娘,還有哪家敢娶她。”

    章家自然不是傻子,他們冒著惹怒皇後跟田家的風險,一定是前面有更大的甜頭等著他們。

    阮沁陽想了想沒想出個所以然,幹脆拋下不想,反正無論如何總不可能牽扯到她。

    “媏姐姐剛剛特意提到了章家公子,可是他鬧了什麼笑話?”

    說起來,楚媏就想笑,章靜妙幾個姐姐都是聰明不過的,偏生這個哥哥傻的很。

    “他去尋四皇子喝酒,被人灌醉出了個大醜……他家那麼給四皇子沒臉,也不知道是從哪兒來的膽量還去招惹四皇子。”

    楚媏頓了頓:“估計四皇子也是氣難平,叫了人去捉章公子養的外室,參了章家一本……”

    阮沁陽回想上次遇的趙曜,的確是個乖張性子,幹得出捉人外室給人沒臉的事。

    記得在書裏章家是四皇子的忠實支持者,現在四皇子少了章家,不是對阮晉崤更好了?

    阮沁陽靈光一閃:“章家這般,陛下是什麼反應,高興還是生氣?”

    “這我就不知,不過我知道章家被參,陛下輕拿輕放,並未罰章太傅。”

    阮沁陽好像摸到了一絲脈絡,此時馬車停下,簾子掀開已經到了宮門口。

    阮沁陽下車跟哥哥告別:“我一會兒就回了,哥哥不必特意來接我。”

    主要是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出宮,等也難得等。

    阮晉崤搖頭,擡手扶正了她發上的簪子:“要的。”

    看看別家兄妹,楚媏嫌棄地看著自家哥哥:“既然阮家哥哥來接,你就不必過來了。”

    “嗯,我會與哥哥送媏姐姐回去。”

    阮沁陽聞言,轉身朝楚瑾道。

    對上阮沁陽清亮的眼睛,楚瑾怔了下,今天沒落日也沒夕陽,美人卻依然動人。

    “不好麻煩世兄,再者世兄一人難等,我陪他一起作伴也好。”

    雖是說阮晉崤,但楚瑾卻是看著阮沁陽說話。

    阮沁陽眼眸彎了彎,覺得楚瑾有趣:“那就勞楚家二哥跟我家哥哥作伴了。”

    阮沁陽與楚媏由宮人迎進宮門,阮晉崤目送妹妹離開,轉眼看向了楚瑾:“時候還早,聽聞楚禦史擅武,不知有沒有機會討教。”

    比起阮家,楚家才是正正經經靠武將出頭。

    楚瑾聽這話,哪裏曉得在鎮江對阮沁陽有意的那些少年下場,只覺得是“大舅子”有意親近,點頭道:“有榮幸與世兄切磋,是我的福氣。”

    不過兩人沒走到半道,都察院有事,楚瑾被喚回,楚瑾覺得可惜,卻不知道自己是無意中逃過一劫。

    進了宮門,代步工具成了轎子,一直行到了西太後的寧安宮外頭才停下。

    宮殿外頭綠樹成蔭,種了不少的高大松樹。

    阮沁陽和楚媏在綠蔭下站了會,宮女傳喚踏進了殿門。

    剛走到第一面屏風時,偏聽到了屋裏姑娘嬉笑的聲音,大概是太後叫了別家貴女在身邊逗趣。

    楚媏擔心阮沁陽不自在,特意看她,就見她行走落落大方,面上輕松,沒有一點緊張的模樣,見她看過來還朝她笑了笑。

    笑容甜蜜,十足的討喜。

    “太後娘娘,棲霞縣主與安平縣主到了。”

    “媏兒到了。”

    西太後擡眸,目光掃過楚媏,落在了阮沁陽身上。

    不是她迫不及待看阮沁陽是個什麼模樣,只是阮沁陽太招眼,叫人忍不住先多看她兩眼。

    她早聽阮沁陽喜好奢華,什麼都要最好,本以為今日會見到個花枝招展的姑娘,卻沒想到這般幹凈討喜。

    同樣都是穿著大紅的縣主命服,阮沁陽頭上只是幹幹凈凈地插了幾支玉簪,臉上唯一的鮮艷就是眼角點睛的紅色脂粉。

    雖然用了鮮艷的紅色來襯托眼睛,不過因為那雙眸子太過水汪,不覺得妖媚只叫人覺得水靈。

    站在面前就跟清池盛放的雪蓮似的。

    “媏兒見過太後,請太後萬安。”

    楚媏帶著阮沁陽行了禮,介紹阮沁陽道,“這位是鎮江侯的嫡長女,哥哥是為咱們大明立了大功的阮大將軍,她的縣主頭銜就是她兄長為她求來的。”

    “安平與兄長感情親密?”

    西太後頷首,恍若無意地道。

    “回太後,安平與兄長一同長大,感情親密。”

    阮沁陽福身道,不是太明白西太後的問題,哪家妹子會跟親哥哥的感情差,就是感情差也不可能說出來。

    “感情好是好事。”

    西太後給兩人賜坐,阮沁陽坐下了才用余光開始打量周圍。

    富貴莫過帝王家,西太後的屋裏雖然沒什麼大金大銀的耀眼擺件,但地上鋪的毯子,墻上掛的字畫,還有立著的屏風,都不是外頭容易見到的東西。

    宮人上茶,阮沁陽看了眼三彩茶盅,手感如玉帶綿,她房裏最好的一套不如這個。

    這大概算是一山還比一山高,她以為她已經事事達到最好,但沒想到還有更好。

    西太後註意著阮沁陽的神色,察覺她多看了兩眼茶具,心中點了頭,早曉得這姑娘精致的很,媏兒為了與她相交,又是裝飾馬車,又是新制衣裳打首飾,為了今日見面她特意叫宮人註意了宮裏的擺件,看來是註意對了。

    “聽聞你把陛下賜給阮將軍的美人帶在了身邊,這是怎麼回事?”

    太後抿了口茶水,打量阮沁陽的神情,哪個長輩都不會喜歡善妒的媳婦,不管是兒媳,還是孫媳。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2 06:58:03

第41章 化險

    西太後的問話, 阮沁陽聽到的下一刻就轉過了彎。

    這是來質問她來了。

    西太後是皇帝的親母,阮晉崤的親祖母,知道阮晉崤是皇家子孫不奇怪。

    詩薇她們幾個是他們這些長輩精挑細選給阮晉崤開葷的,她一轉眼就把人就撈到了自己身邊,幸好她還是個女的, 要是個男的就跟占人女人,給人戴綠帽差不多。

    但就算她是個妹子,也怎麼看怎麼討嫌, 耽誤了皇子皇孫延續血脈,憋壞了阮晉崤可怎生是好。

    阮沁陽真想叫聲冤枉, 她是知道書裏面阮晉崤一直沒碰幾人,而且現實阮晉崤也把人扔到了將軍府的最角落, 不打算搭理,她覺得人放著太浪費,才帶到了身邊。

    再者丹曇她們又不是沒朝阮晉崤拋過媚眼,阮晉崤視若無睹, 明顯就不吃她們這幾款美人。

    阮沁陽眨了眨眼:“安平覺得她們幾人好看, 所以……”

    “安平縣主說什麼笑話, 哪有那麼霸道的姑娘,覺得人好看就往身邊放,那幾個美人可是賜給阮大人的。”

    阮沁陽還沒說完,坐在西太後身邊的貴女瞥了她一眼,嬌聲嬌氣地道。

    西太後身邊坐了五位姑娘,個個眉眼精致, 打扮妥帖,看著阮沁陽神色各異,有親近的,有置身事外的,開口的這個從阮沁陽一進門就用挑剔的目光打量她。

    阮沁陽隱隱覺得她眉目有些熟悉,但卻認不出她是哪位,也不知道何時與她結的仇。

    “安平知錯了。”

    阮沁陽微低下頭,出乎意料的沒辯解,直接開口認錯。

    白嫩的小臉露出一半,像是俏生生的花兒被霜打了似的,不必做可憐的神情,就叫人看著心疼。

    聞言,屋裏的幾人都有些詫異。就是不知道阮沁陽在鎮江的那些事,但也曉得她給雅郡主沒臉的事,這姑娘可不像是沒脾氣,軟糯糯的那一類,此時竟然那麼簡單的就認錯了。

    楚媏瞧見阮沁陽白著臉的模樣,忍不住心疼,人是她叫進宮的,怎麼能叫別人給欺負了。

    “阮大人疼愛妹妹,禦賜的美人怎麼就不能伺候安平。”

    “瞧瞧棲霞縣主的話,就像是我言語不當欺負人了一樣,既然安平縣主都認錯了,覺得自己做得不對,你再說這些不就是打她臉嗎?”

    “她膽子小,這是被你嚇著了。”

    “安平縣主瞧著膽子不像是那麼小的。”

    找茬這人說起來跟阮沁陽還算有淵源,她的表家正是鎮江的魏家,她的堂姐就是在阮沁陽手下吃過虧的黎韻霏。

    她早從黎韻霏聽過阮沁陽的做派,曉得她那麼給魏家和黎家沒臉,有機會教訓她自然不放過。

    黎韻箐斜睨了阮沁陽一眼,觸到她眼中的無辜,心中輕哼,覺著她裝模作樣。

    阮沁陽沒想到楚媏開口為她辯解,她這個人做事準則很簡單,惹得起就惹,惹不起的就如同太後皇上這一類,她能躲就躲,不能躲他們說她錯了她就錯了唄,又不會損失什麼。

    太後就算看不慣她把詩薇她們帶在身邊,總不可能會打她,最多說她幾句。

    但是楚媏為她開口,她總不能裝鵪鶉,教楚媏為她沖鋒陷陣,擡頭剛準備開口,就見西太後張唇:“好了!當哀家這兒是什麼地方,鬧哄哄的就欺負起人來了!”

    西太後發火,黎韻箐先跪,片刻就跪了一地,阮沁陽跟著跪下,沒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黎韻箐表情委屈難堪:“太後娘娘,箐兒只是覺得安平縣主做得不對,沒為難她。”

    “媏兒知錯了,一心想維護安平,不顧地方場合,就與黎姑娘吵起來。”

    兩人都辯解了,阮沁陽想了想,接著道:“一切都是安平的錯,安平的膽子的確有些小……”

    西太後低眸看了表情難看的黎韻箐,又看了看跪的規規整整的阮沁陽。

    按著她的打聽,她對阮沁陽其實沒多少好感。在她心中,阮沁陽雖然待她家崤兒好,但性格霸道刁蠻,太過自主,被寵的不知天高地厚,不曉得認錯中和。

    但沒想到實際見到卻是個招人疼的長相,與她心中勾勒的形象完全不同,人看起來溫溫順順,眉眼柔和幹凈,叫人討厭不起來。

    再者阮沁陽就是討厭,那也是自家人,哪輪得到旁人說她不是。

    西太後這人最為護短,開口就道:“哀家問安平,她一句話沒回完,你就迫不及待的開口,若是不知道以為哀家有多喜你多厭她。”

    西太後年紀不輕,前些年保養的一般,頭發近乎花白,她也不愛學那些貴婦人戴假發套,裝作自個還是一頭烏黑亮發。

    銀發雲髻,帶著翡翠抹額,白面鳳眼,若是她瞇著眼帶笑,就是慈眉善目不過的普通老人家,要是睜大了眼,威嚴盡顯就叫人忍不住瑟瑟發抖。

    “箐兒知錯了,求太後娘娘責罰……”

    黎韻箐在太後面前從未這般沒臉過,淚珠漣漣,哪裏還有剛剛那股咄咄逼人的勁頭。

    這反轉莫名其妙,阮沁陽不明白太後明明是要質問她,怎麼就幫起她了,察覺楚媏看她,朝她眨了眨眼。

    觸到阮沁陽無辜的圓眼,楚媏哂笑,這大概就是傻人有傻福,太後大約與她一樣,見不得傻姑娘被欺負。

    “皇上駕到!”

    宮人通傳頓了頓,輕了個音,接著道,“貴妃娘娘到——”

    聽到姐姐來了,黎韻箐眼睛亮了亮,有了姐姐為她說話,她惹惱太後的事也稍有轉圜。

    本來就是跪在地上,所以省了再跪的禮,阮沁陽依然老老實實的跪在角落,一聲不吭,看著跪在前面的姑娘行大禮,就跟著一起行就對了。

    明帝進門見跪了一片,楞了下:“這是怎麼回事?”

    西太後瞟了兒子一眼,明明說她看一眼就成,沒想到他還是來了。

    “箐兒可是哪兒惹怒太後了,這丫頭不知道天高地厚,光做錯事情,若是犯了大錯,太後可別輕饒。”黎貴妃聲音溫軟動聽,瞥了眼跪著落淚的妹妹,眸裏閃過一絲不解。

    她妹妹在太後面前還算得臉,怎麼就哭成這樣了。

    明帝說話沒激起阮沁陽擡頭的欲/望,但是聽到黎貴妃的聲音,阮沁陽掀了掀眼角,偷偷往她的位置看了眼。

    金絲制的曳地長裙,身上瓔珞環佩叮咚。

    膚若凝脂,手若柔夷,一張玉臉傾國傾城。

    說起來黎家好看的基因是不是都集中到了黎貴妃這兒,這模樣比黎韻霏好看了不知道多少倍。

    西太後擺手:“不是什麼大事,叫這些姑娘們長個記性。”

    叫姑娘起來坐下,明帝與貴妃從宮人那兒知道了是怎麼一回事,都掃了阮沁陽一眼。

    阮沁陽眼神茫然無辜。

    她是真茫然也真覺得無辜,她設想的就是進宮說兩句討巧的話,然後就隨便領了賞賜出宮。

    但沒想到西太後朝她發難,黎韻箐見狀想踩她一腳,西太後反而又看不過眼,把黎韻箐給教訓哭了。

    “賜給將軍府的人,就是將軍府的下人,叫她們做什麼是主人家的事,安平願意把她們帶在身邊,是她們的福氣。”

    皇上金口玉言,阮沁陽謝恩,細聲細氣地道:“安平會好好待那幾位美人,不辜負陛下的恩賜。”

    貴妃捂唇輕笑:“安平縣主人漂漂亮亮,這性子怎麼有些傻氣。”

    這回話回的像是要把那幾個美人兒怎麼地了似的。

    明帝也忍俊不禁,兒子放在阮家,他自然少不得打聽消息,阮沁陽與阮晉崤親近,也算是他看著長大。

    在他看來阮沁陽聰明才智有,美貌才學具,唯一差的就是心性,性子太過招搖乖張。

    但現在看來卻是個知進退的,對著他們就曉得裝乖示弱。

    對待從小看大的孩子,從旁人的口中知道她的消息,明帝會挑剔她這般不好那般不好,但實際見到,會覺得不喜就怪了。

    閑談了幾句,西太後見著明帝對阮沁陽的滿意,輕咳了聲,賞賜了阮沁陽一盒珠寶,教她帶回家玩,便打發她們走了。

    黎韻箐含著淚給阮沁陽倒了歉,還應了黎貴妃的話,出了宮上門給她致歉。

    阮沁陽懵懵懂懂的應好,一副雲裏霧裏的模樣,讓黎韻箐看得有氣發不出。

    出了殿門,楚媏就止不住笑意:“貴妃人好,但她這個同胞妹妹卻脾氣刁蠻,我還未見過她吃那麼大的虧。”

    楚媏與阮沁陽說了黎家。

    黎家最厲害的就是出了黎貴妃,進宮沒多久就艷冠六宮,如今七年過去,依然是皇上最寵愛的妃子。

    黎貴妃育有兩子,一個五歲一個三歲,都極得皇帝喜愛,也有謠言說皇帝遲遲不立太子,就是想等這兩個小皇子長大。

    “貴妃長得真美。”

    楚媏說了一堆,阮沁陽吶吶說了這句,仿佛剛剛在殿內她就註意到了這個。

    “你就註意到了這個?你不氣黎韻箐下你面子?”

    “有什麼可氣,我從頭到尾就說了幾句話,就是下跪也是與你們一起跪,沒被單獨拎出來行禮,還得了賞賜出宮,而她卻哭鼻子了……”

    阮沁陽攤手,沒覺得自己吃什麼虧。而且黎貴妃有一是一,沒為難她,自家把錯處全都集中到了她胞妹上,估計她還能收到一大堆的安撫禮物。

    楚媏想想也是:“你就是運氣好。”

    說起來她似乎就沒見阮沁陽倒黴過,就是碰到雅郡主那般不講理的人,也被半年不發一次火的臨鶴趕走了。

    就像是每次遇到麻煩,就會有人擋在她前頭為她排憂解難。

    “你是不是給佛寺的香油錢格外的多?”

    “我的確常做善事。”阮沁陽笑笑道。

    兩人說說笑笑,阮沁陽才想這次進宮就那麼簡簡單單的結束了,轎子頓了頓,太後宮裏的人追上來,說楚媏過去說話。

    來得宮人不是西太後宮裏的,而是東太後。

    阮沁陽覺著不對勁,但來得確確實實又是在太後身邊伺候的,攏了攏眉,只有看著楚媏先走。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2 06:58:32

第42章 小災

    楚媏大約就沒想到有人敢在宮裏生事,走之前還朝阮沁陽道:“正好通知阮大哥來接我們還要一段時間, 等我過來了正好。”

    “媏姐姐還是早些過來, 我一人苦等沒人做伴多無趣。”

    “剛剛還傻傻的, 現在倒會撒嬌了。”楚媏點了點她的鼻子。

    目送楚媏遠去, 阮沁陽掃了眼周圍低眉順眼的宮人, 她信直覺,覺得不對那這事就一定有不對勁的地方。

    東太後叫人明知道她也在,為何不一起叫上她。楚媏覺得沒人會傻得在宮裏搞鬼, 特意把她們兩個人分開,她卻覺得就是有人肆無忌憚, 制造機會找她麻煩。

    進宮阮沁陽就帶了青葵與海棠,青葵見楚媏被叫走,圍到了主子身邊, 低聲叫了“姑娘”。

    海棠性子大大咧咧, 一心想著在宮裏別出錯給自家姑娘惹麻煩,聽到了青葵的聲音才警惕了起來,掃了眼周圍。

    “這出去的路怎麼跟進來的路走得不一樣?”

    “這位姐姐,這路哪兒不對了?”

    估計是想著都是紅墻綠瓦,海棠不可能記得清楚, 宮人賠笑地道。

    可是海棠最自信的就是自己記憶力, 聞言搖頭:“這路不對,剛剛走的就不是這條路,剛剛也路過了池子,但沒有夾竹桃, 宮墻也不是這般。”

    宮人自己都不記得有沒有什麼夾竹桃,見海棠那麼篤定,只有道:“的確是換了一條路,這條路更近。”

    “剛剛還說是同一條路,現在又說換路了。”

    海棠看向主子,等著主子下令就大聲呼救。

    阮沁陽還真不喜歡這種受制的感覺,在鎮江她就跟個土霸王似的,唯一能跟她叫的起板的魏雪真現在也慫了。

    剛剛跪來跪去的她就覺得不舒坦,此刻幹脆下了轎子,站在路邊。

    “等你想到了哪兒才是正確的路我再走。”

    “安平縣主你這是何意?”

    宮人沒想到阮沁陽的脾氣那麼硬:“我們都是宮裏的人,難不成還能害了安平縣主。”

    宮人故意扯著嗓子掛大旗,想用氣勢壓住阮沁陽,但阮沁陽偏不吃她這一套。

    阮沁陽想了想,如果是東太後看不慣她,整治她的法子多了去了,其他宮裏的貴人同理。黎貴妃就是為了給自己的妹妹出氣,也不會選在這個時候,想這個辦法。

    那麼一想範圍就縮小了不少。在京城她得罪過的人,擺在明面的,而且有身份地位的就是雅郡主。

    上次在太佛寺雅郡主被臨鶴氣走,特意瞪她叫她別得意她還記著呢。

    雅郡主是東太後那一脈,受東太後與皇後喜歡,今天要是有人找她麻煩,還弄了個那麼肆無忌憚的局,大可能就是雅郡主。

    “雅郡主人呢?既然都把媏姐姐支開了,還要幫我帶到哪兒才出現?”

    阮沁陽這話是試探,只是她漂亮的水眸挑起,下頜微揚帶著絲絲貴女的傲氣,任誰也看不出她試探的心虛。

    宮人互看了眼:“安平縣主多想了。”

    阮沁陽視線掃過幾人,眼眸半瞇:“是嗎?既然是本縣主想多,你們又何必作這副心虛的姿態。”

    視線最後並未落在他們身上,而是略過周圍的景色,像是在尋找躲在暗處不敢出頭的雅郡主。

    偏生趙思葭沒在約定的地方等著,就是在旁邊躲著,見狀覺得自己被阮沁陽鄙視了,氣呼呼地站了出來。

    “沒想到你竟然如此膽小如鼠,本郡主要見你又如何,你既然那麼怕得罪我,又哪來的膽子與我搶鶴郎。”

    在宮裏,雅郡主收斂不少,至少身邊沒撒花的婢女,只是一身拖尾的大紅長裙,看著比宮裏的妃子還要氣派。

    趙思葭打量地看了阮沁陽一眼,今日阮沁陽穿了縣主命服,衣服花樣中規中矩,她也沒多添什麼東西,但就是那張臉,白凈的叫人瞧了心煩。

    阮沁陽輕笑了聲,不知道雅郡主哪來的奇怪邏輯。

    到底是誰膽小如鼠,誰又跟她搶人了。

    “雅郡主想見我,直接相邀就是,何必這般拐彎抹角。”

    “你配不上我的相邀。”

    趙思葭走到阮沁陽面前,見青葵與海棠攔在她面前,皺了皺眉:“這是什麼意思,本郡主要是想對付你,難不成你以為你逃得過。”

    “既然逃不過,那就多防備。”

    阮沁陽面上的笑容淡了淡,直視趙思葭:“郡主是何意?我從未聽過臨公子娶妻,也沒聽過臨家有意跟岐王府結親,郡主這般是不是太肆無忌憚了。”

    “你果真對鶴郎有意!”

    若是別的姑娘,現在恐怕急忙跟臨鶴撇清關系,但是阮沁陽偏偏看不過眼趙思葭這天王老子樣。

    “我是禦封的縣主,我爹爹是鎮江侯,我大哥是才為大明立下汗馬功勞的大將軍……雅郡主威風,我也不是小門小戶出身,我才拜見過太後與陛下,得了賞賜歸家……你這般吩咐宮人戲耍我帶我繞路,是什麼意思?”

    比起剛剛面對皇帝與太後,阮沁陽沒了那股子嬌憨,盯著趙思葭寸步不讓,等著她給她一個說法。

    趙思葭被她看得不自在,忍不住移了眼神,意識到自己的反應,趙思葭臉色難看,她竟然被阮沁陽的氣勢壓制住了。

    “你說這些是什麼意思,想用家境來壓本郡主,你可知道本郡主姓什麼!”

    “郡主姓什麼我自然知道,若是不知我又何必站在這裏。”阮沁陽悠悠道,眼中怒而不發的矜貴像是對趙思葭的嘲諷,“至於我為何說我家世,只是怕郡主不知,覺得我是可以任郡主發脾氣吵罵婢女。”

    趙思葭不是沒幹過把貴女往水裏面扔的事情,管別人的身份如何,反正她背後有太後撐腰,誰敢找她問罪,就是被罰禁足也只是過過場面。

    今個她騙阮沁陽過來,就是氣不過那次在大佛寺丟醜,再加上臨鶴受傷,她覺得是阮沁陽掃把星,帶黴了臨鶴。

    更是想找她麻煩。

    本以為沒了楚媏,她會被嚇得膽顫心驚,沒想到她卻跟她叫起板來了。

    阮沁陽說得沒錯,她不是任她欺負的小家碧玉,她可以把她嚇進水裏,卻不能把她扔進水裏。

    趙思葭一時有些進退兩難,覺得要是那麼放過阮沁陽太如她意,但整她也不知道如何整。

    等著英雄救美的趙曜看出了趙思葭的兩難,輕嘖了聲,他這堂妹平日裏看著無法無天,天不怕地不怕,但真遇到事了就是慫包一個。

    叫他來直接把阮沁陽推到池裏就是,裙子沾了水,讓他英雄救美時恰好能一飽眼福。

    劉安:“殿下,我們是否該出去了?”

    “再等片刻。”

    趙曜盯著阮沁陽,就算趙思葭是慫包,他也想看看阮沁陽還有什麼反應。

    本以為是個嬌弱弱,惹人憐惜的美人兒,沒想到處在弱勢位置,卻能靠一張小嘴逆轉局勢。

    “阮沁陽,你就算是侯爺之女,惹了我也沒好果子吃。”

    趙思葭終還是不願意算了,非要叫阮沁陽丟醜,才消得了心中那口氣。

    “你也看到了,本郡主不過使了些小辦法就能把楚媏支走,東皇太後是我的親皇祖母 ,若是真鬧出事來,你道她是幫你還是幫我。”

    越說,趙思葭的底氣就越足:“本郡主也不是小肚雞腸的人,要不這般,你跳進那池子裏,跟我保證以後不再糾纏鶴郎,之前的事本郡主就與你一筆勾銷。”

    “雅郡主你莫太過分了,好端端的我家姑娘為什麼要跳池子。”海棠聽不過去,若不是怕惹來更大的麻煩,真想撲到趙思葭的身上撕爛她的嘴。

    “主子們說話,什麼時候輪到丫頭插嘴,給本郡主掌嘴!”

    趙思葭就是怕這些丫頭太懂規矩不說話,她找不到發泄的口,見海棠插嘴,哼了聲就叫嬤嬤上前打人。

    “郡主說一筆勾銷,就是那麼一筆勾銷?”

    阮沁陽攔住了嬤嬤,她自己的丫頭她都舍不得打,怎麼輪得到別人。

    “你的意思是願意跳?”趙思葭驚喜。

    “不願。”

    阮沁陽眨眼:“如同我丫頭所說,好端端的我為什麼要跳池子,郡主你莫太過分了,我爹可只有我一個嫡女。”

    “你!”

    趙思葭覺得自己被耍了,收拾不了阮沁陽,難不成她還收拾不了她的丫頭,當即就揚手上前要親自打海棠。

    她就要當著阮沁陽的面打她的大丫頭,就像是打她的臉!

    “思葭你這是做什麼?!”

    怕趙思葭胡來起來誤傷了阮沁陽,趙曜心疼阮沁陽的無助,也不躲了,背著手走了出來,“胡鬧個什麼!宮裏是讓你胡來的地方!”

    “四哥……”

    趙思葭沒想到會遇到趙曜,楞了楞,就見趙曜走到阮沁陽面前,神情溫柔:“阮姑娘,是否有哪兒不適?”

    說著桃花眼的眼波漾開,笑道:“兩次遇到阮姑娘,都想著要給阮姑娘找大夫,也不知道是什麼奇妙緣分。”

    趙思葭咬牙,趙曜怒斥她的語氣,跟他對阮沁陽的語氣差了十萬八千裏,她要是聽不出趙曜對阮沁陽的心思就有鬼了。

    “四哥!你就是被章靜妙拒婚,也不至於看上那麼一個玩意!”

    “趙思葭!”

    趙曜連名帶姓,瞪向趙思葭,要不是這是他堂妹,又受東太後喜歡,他就一巴掌打過去了,“你真該好好的洗洗嘴巴,刁鉆任性,小氣好妒,你怎麼不問問自己是個什麼玩意。”

    “我!”

    趙思葭瞪大了眼,自來只有她罵人,哪有人罵過她。

    趙曜可不怕她,見她委屈覺得好笑:“堵在這裏欺負阮姑娘,若是我今日沒有恰好遇到,你想做什麼,無法無天你看看你自己哪兒像是大家閨秀,整天鶴郎鶴郎,旁人搭理過你一次沒有,丟人至極!”

    趙曜越說越覺得順口,隱隱還有種停不下來的感覺,阮沁陽在旁覺著無語,雖然謝謝趙曜出手幫忙,但是他既然都說了“鶴郎”,大概是在這裏有一會了,現在才出來,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這倆兄妹她都想離得遠遠。

    “你怎麼能這般說我!我要告皇祖母!”

    趙思葭眼淚汪汪,余光看到阮沁陽表情平淡的站在一旁,覺著她在嘲笑她,心裏那股氣燒的更旺,難受至極。

    “你別得意!”

    趙思葭猛地往阮沁陽身上一推,阮沁陽雖然有所防備,早就離他們兄妹遠遠的,但沒料想到趙思葭那麼無聊,遷怒無辜人士。

    一時不察,就那麼被她推到在地。

    阮沁陽雙手撐著地面,圓眼微睜,眼裏還有些茫然。

    趙曜楞了下,連忙去扶:“有沒有傷到哪兒?”

    不等趙曜碰到阮沁陽,海棠與青葵就把她扶了起來。

    阮沁陽搖頭:“無事。”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2 07:00:24

第43章 哥寵

    幸好離池子遠, 阮沁陽只是倒在地上, 不過她感覺的到手掌壓到了石頭子, 估計是戳破了掌心,手掌帶了點濕意。

    不過這就不必叫趙曜知道了。

    “思葭太任性了!”趙曜就沒想到她臨走之前還來這招,瞅著阮沁陽微皺的眉心,心疼地道,“叫本殿瞧瞧掌心, 若是劃破了皮,留了傷口得叫太醫看過才成。”

    阮沁陽搖頭, 看什麼太醫, 她現在就只想趕快離開這裏。

    “家中兄長還在宮外等候,若是四殿下無事, 我可否先走?”

    就是趙思葭臨走這一下,叫美人連他也氣上了,態度那麼冷淡……

    趙曜看著阮沁陽白凈的小臉, 哪舍得那麼快與她分別,他暗中幫著趙思葭攔住阮沁陽,不就是為了與她多相處那麼一會。

    “本殿送你出去。”

    “殿下不必客氣……”

    阮沁陽沒說完,趙曜就擺了擺手:“是思葭好妒,沒事找事叫你受了無妄之災,我該送你出去。”

    既然趙曜都這般說, 阮沁陽就沒再多說什麼,因為趙曜沒乘轎子,也只能陪他步行。

    皇家人長得都不錯。

    趙思葭個性差了些, 但也不得不承認有張好臉,而趙曜一雙桃花眼,含情目,被他盯著看了會,阮沁陽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若是趙曜不是這身份,長得還有幾分合她的口味,可他註定會成為阮晉崤的敵人,那自然就是她的敵人。

    說到阮晉崤,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在宮外等她。

    之前嫌他作為兄長太過粘人,像是世界上就她一個親人一樣,但她現在吃了虧,受了委屈,卻想見他朝他訴苦。

    手心好疼……

    而且手那麼疼,還要走那麼遠的路。

    阮沁陽眉宇間忍不住流露出一絲委屈。

    趙曜一直盯著她看,自然捕捉到了她這楚楚可憐,叫人憐惜的神態,只是不知道這神態是因為他送她,逼著她走路她才露出來的。

    “阮姑娘,本殿答應你一定好好處罰思葭,她此次太過分,該嚴懲教她長個記性。”

    “我聽聞雅郡主還曾將人扔進池塘,我今日只是被推到在地已經算好。”

    阮沁陽輕笑出聲,“殿下不必為我操心,此事我會告訴我父親與兄長,這公道我既沒做錯事,自然要是討回來。”

    趙曜怔怔,他想叫阮沁陽委屈朝他訴苦,讓他為她做主,但是見她嬌生生不罷休的模樣,卻覺得更動心。

    見著她肅著臉的模樣,就像是有根羽毛瘙他的心口,又癢又得勁。

    原來他覺得章靜妙最好,但現在他卻覺得幸好遇到了阮沁陽,阮沁陽這般性格更適合做他的皇妃,更適合做未來母儀天下的皇後。

    這想法並不是不可行,章靜妙不成,他母後想叫他娶田家女,但他卻覺得不成。

    東太後是田家女,他母後是田家女,若是他的皇妃也是田家女,不管他父皇怎麼想,他卻是不願。

    他與外祖家關系好,卻不代表要分趙家的一半江山與他們。

    而他父皇重視阮家,他娶了阮沁陽,側面也討了他父皇的喜歡。

    現在已經不是田家占半壁江山的時代,他母後總覺得父皇只能選他為太子,他卻總覺得他父皇另有成算。

    只是確定他父皇體哀,熬不到那幾個小的長大,就是有成算也無法實施,才安了心。

    “阮姑娘,你父兄為你討回公道是自然,但本殿也不會教你吃這個虧。”

    趙曜眼眸明媚,保證地說道,“本殿與阮姑娘一見如故,那日在太佛寺一見,本殿就與母後說了不與章家結親。”

    “嗯?”

    阮沁陽怔了下,看向趙曜亮閃閃的眼睛,不明白他這是哪出。

    “本殿的心思,望阮姑娘明白。”

    趙曜桃花眼風流肆意,不過這視線沒落在阮沁陽身上多久,就被她兩個丫頭給擋了。

    圓臉丫頭警惕地盯著他,就像是防著什麼豺狼虎豹。

    趙曜記得這張圓臉,也記得這個眼神,撲哧一笑:“阮姑娘你這圓臉丫頭挺有意思。”

    那麼膽大的丫頭少見的很。

    海棠聽趙曜稱她為圓臉丫頭,心中對他的厭惡更甚,什麼皇子,不過是個不體面的俗氣男人。

    “奴婢謝四殿下誇獎。”

    被海棠那麼一打岔,氣氛算是沒那麼曖昧,阮沁陽看到了宮門松了口氣,唯一的希望就是阮晉崤在門口。

    老天大概是聽到了她的祈求,宮人打開紅門,阮晉崤就在屋中站著,阮沁陽神色一軟,不過余光掃到他身邊的人,眨了眨眼。

    這是什麼組合?

    趙曜與阮沁陽一同踏入連接宮外的屋內,看到屋中的兩人,桃花眼微瞇。

    屋中除了阮晉崤還有幾日沒見的章靜妙。

    章靜妙也沒想到趙曜會跟阮沁陽一起,眸光流轉:“參加四殿下。”

    “嗯……”

    趙曜神色微收,目光從章靜妙身上滑到阮晉崤,有從阮晉崤滑到章靜妙。

    這女人說配不上他,是因為阮晉崤?

    趙曜眉梢挑起,章靜妙最好不是打這算盤,他趙曜從來不是任人挑三揀四,特別章靜妙還是挑了阮晉崤扔了他。

    他對阮沁陽有意,不代表他看得順眼阮晉崤。

    “本殿路遇安平,特意送她出宮。”

    見阮沁陽與她的兩個丫頭看到阮晉崤就像是看到大雁的雛鳥,趙曜心中冷哼,阮晉崤有什麼本事,想要懲罰趙思葭還不是得看他。

    一個冷面阮晉崤,一個礙眼章靜妙,趙曜沒多留:“安平,記得本殿剛剛與你說得話,本殿一定給你討回公道。”

    阮晉崤眼眸微利,從頭到尾他就註視著妹妹,趙曜剛走,阮晉崤就擡起了她放的不自然的手。

    “怎麼了?”

    阮晉崤克制著情緒,聲音微啞。

    阮沁陽的手擦破了皮,掌心直接有一塊皮臟兮兮的掛在手上,雖然沒流多少血,但看著就疼。

    傷口因為沒清洗看著烏黑。

    為了不讓趙曜看見,沁陽自己也沒看傷口,此時看到就覺得疼得慌。

    “這是怎麼了?”

    章靜妙驚呼,“沁陽摔了?”

    阮沁陽點頭,比起疼更在意奇怪的章靜妙,她不過與她見了幾面,她就叫上她沁陽了。

    見章靜妙打量傷口,阮沁陽想收回手,但扯了扯,阮晉崤卻抓著沒放。

    阮沁陽不解地看了阮晉崤一眼,他倒像是回了神,拉著她去清洗傷口。

    宮人盛了幹凈的水,阮沁陽看了看傷口,又看了看水:“要不然直接擦藥別洗了。”

    阮晉崤沒理,用帕子沾了水擦拭阮沁陽的傷口,章靜妙在一旁安安靜靜,只是看到阮晉崤從懷裏拿出的帕子明顯是女人使用,怔了下。

    破皮的傷口粘了灰不洗不成,不過被水碰一下,阮沁陽就抖一下。

    手無力的搭在阮晉崤的手上,跟趙曜走在一起,就是疼她也忍得住,但是到阮晉崤這裏,沒那麼疼她也想表現的更疼。

    不過她低眸瞧見了阮晉崤額下的汗珠,還是把疼忍了回去。

    明明是她受傷,阮晉崤卻神色隱忍,仿佛她身上的痛苦都教他受了。

    “我在路上遇到了阮大人,知曉他是來接沁陽你,想著與沁陽約著下次再見,我就跟著過來……”似乎覺得自己太過冒失,章靜妙不好意思的輕笑,“還是下次再見?”

    阮沁陽的手已經包紮好了,聞言點頭,朝章靜妙道了再見。

    今日時候不對,等到下次有機會再試探章靜妙。

    阮沁陽想著,手腕一緊,阮沁陽還以為阮晉崤是拉著她去追章靜妙,沒幾步她就被阮晉崤塞進了馬車。

    青葵與海棠見著阮晉崤進了馬車,猶豫了下就沒跟上,姑娘受了那麼大委屈,一定要得跟大爺撒撒嬌。

    章靜妙上轎子掀簾子看了眼,眉頭攏了攏,阮晉崤與阮沁陽的關系也太好了,難不成是兩人已經知道了沒有血緣關系?

    可要是這般,阮沁陽又去招惹臨鶴做什麼?

    被拉上馬車,阮沁陽知道阮晉崤是想問什麼,剛要開口,懷裏一重:“大哥……”

    原本坐在她面前的阮晉崤低頭抱住了她,手臂摟著她的腰,頭埋在她的肩上。

    “沁陽,是不是很疼……”

    阮晉崤啞著聲,阮沁陽想到他為她擦拭傷口,頭上溢的汗珠,張著手沒推開他。

    “包紮了就不疼了。”

    感覺到阮晉崤抱著她腰的手臂越來越緊,阮沁陽覺得自己快喘不過氣,咳了咳:“哥哥,你再抱緊點,我大約真的要很疼了。”

    阮晉崤猛地松手,漆黑的眸子盯著阮沁陽,看了半晌,又抱了上來。

    “沁陽……”

    沙啞的聲線要是男人味少一點,阮沁陽大概就會繼續讓他抱下去。

    可惜他們兩個現在誰都不是孩子,抱來抱去太過奇怪。

    阮沁陽用沒受傷的手嫌棄地推開了他,玩笑道:“疼得是我,受傷得是我,怎麼成了大哥難受求安慰。”

    離開了妹妹香軟的懷抱,阮晉崤心頭被填滿的那塊又空了出來。

    “誰傷了你?”

    阮晉崤語氣淡淡,不急不緩,但阮沁陽能感覺到他壓抑的怒氣。

    阮沁陽怕他提槍闖皇宮,搖頭:“回去再說。”

    阮晉崤掀簾叫走,阮沁陽攔住了:“得等媏姐姐。”

    感覺到阮晉崤身上的氣場又陰沈了一個度,阮沁陽原本心裏都是怒氣,此刻好了不少,不得不說在受了委屈之後,有家人那麼重視關懷的感覺實在太好。

    “媏姐姐今日幫了我,哥哥記得代我跟她道謝。”

    “嗯……”替妹妹給人道謝是理所當然,阮晉崤應了聲,頓了頓,“沁陽,我不喜她。”

    對著妹妹清亮的水眸,阮晉崤認真道:“我知道父親的意思,也明白你與棲霞縣主關系不錯,但我對她無意。”

    “哦。”

    阮晉崤既然都那麼明確表示了,那就沒法子了。

    “除去她,其他姑娘我也無意,婚事上沁陽你不必為我費心,我照顧好你就足夠。”

    後頭一句阮晉崤低了聲,看著沁陽的眸子格外沈黑深邃,可惜沁陽沒註意到這些細節,就留意了阮晉崤說他對姑娘都無意。

    阮沁陽眨眼:“哥哥對姑娘無意,可是要為我找個男嫂子?”

    難不成她穿得不是言情,而是被掰彎的**。

    阮晉崤:“……”

    靜默時刻,阮晉崤俯身又抱了抱她,濃到不開的墨眸,眷戀地看著妹妹白皙的頸子。

    “怎會是男人,沁陽忘了大佛寺的師傅說我有子有女。”

    說完,阮晉崤沒多在這個話題上停留,捧著阮沁陽受傷的手吹了吹:“疼的話大哥給你把疼吹走。”

    見阮晉崤捧著她的手認真吹氣,阮沁陽不知道該說他童心未泯,還是自己表現太幼稚,被他當做了小孩哄。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2 07:00:46

第44章 解決

    隔日早朝, 阮晉崤不說其他, 第一件事就是參了仗勢欺人的趙思葭。

    阮晉崤年紀輕輕坐上高位, 連著一段日子辦成大案,被明帝誇了又誇。人人都道兵部尚書遲早要為他騰位置。

    不過這話是真是假,但毫無疑問,阮晉崤風頭正旺,京城的人都盯著他。

    純看熱鬧, 好奇看他走到哪個位置的有,等著他出簍子的也一大把。

    阮晉崤上朝不說公事, 為了自家女眷找岐王麻煩, 雖然說得是雅郡主目無王法,惡意傷人, 但終歸是女人之間事情,原本還在瞌睡中的官史打了個激靈,拱手上前。

    “左縣洪澇之災未平, 阮侍郎開口就是內宅瑣事,這是何意?”

    明帝也攏了攏眉,趙思葭是該罰,但阮晉崤未免太重視阮沁陽,不分輕重緩和。

    “內宅瑣事?”阮晉崤眉梢挑起,頭一次在朝堂之上表現出明顯的攻擊性, “微臣妹妹是陛下親封的縣主,昨日進宮謝恩,出宮時卻被雅郡主攔下威脅跳池平息雅郡主怒火, 這怎會是內宅瑣事!”

    發生的地點是宮中,侯府嫡長女被逼著跳池,這是把整個阮家的顏面都踩在地上的大事,怎麼可能是內宅小事。

    質問的官史碰了一鼻子灰,還見識了阮晉崤傲慢的輕蔑眼神,默默退了。

    他開口是見阮晉崤告狀,告得不是岐王教女不嚴,以為他是不想把事弄大,哪裏想到他絲毫沒給岐王留面子,直接把阮家跟岐王府推到了對立面。

    這般看來,不拿岐王做由頭,那是因為他就是找趙思葭麻煩,沖著她去,非要她給個說法,不屑也不願叫岐王擋在前頭。

    “雅郡主雖然是郡主,但畢竟是女眷……”

    “周學士這話欠妥,這國家王法,皇宮安全,怎麼能分男女。”不等鎮王府一派的人支持,章家人先跳出來為阮晉崤說話。

    章家人做得也不過,說了這句之後就沒再開口,尺度拿捏的剛好,像是看不過眼為阮晉崤說話,賣個小人情,又不是一味的貼上去。

    幫雅郡主說話的,除去看不順眼阮晉崤,就是田家那一派。

    但這幾日明帝對阮晉崤頗有贊賞,也沒人感硬惹他,爭論了幾句,岐王又不在朝堂,自然是阮晉崤大獲全勝。

    但岐王是皇親,這事如何處置還得明帝定奪。

    明帝吩咐太監去請岐王與雅郡主,這件事至少下朝之前給阮家一個說法。

    這事成了一半,阮晉崤暫時熄火,臉上的嘲諷傲慢收起,又成了平日裏冷冷淡淡的阮侍郎。

    趙曜站在左前,全程欣賞了阮晉崤為阮沁陽討回公道。

    昨日聽阮沁陽說她只有父兄為她鳴不平,他想著阮晉崤再厲害也不過三品小官,難不成敢直接叫板岐王,但現實他就是敢,而且還搶在他前面,把他的光芒遮個幹凈。

    他承諾不要阮沁陽白吃虧,今個早朝他就打算提趙思葭蠻橫無理的事,不過他想著公事告一段路,到了最後再提,沒想到阮晉崤厲害,所有人才站正他就站了出來。

    按理說他現在應該幫著阮晉崤添一把火,也算討好了阮家,但他偏偏看不順眼阮晉崤,不想開那個口。

    開頭有了阮晉崤氣勢洶洶,後面早朝的氣氛都淡淡,潦草把事過了一遍,內侍傳岐王跟雅郡主在殿外等候,所有人精神一震,想看看人來了,阮晉崤又打算如何發難。

    岐王跟雅郡主打扮還算整齊,不過眉眼中的困意怎麼都看得出來,想來是在睡夢中,被宮人給叫醒進宮。

    “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叩了禮,趙思葭側眸去看阮晉崤,而穿著大紅朝服的阮晉崤也正看著她,細長的眼眸充滿戾氣,她那點氣勢根本與他相比根本不成氣候,潰敗如山倒。

    趙思葭縮了下,跪在自個父王的身邊,看著有幾分可憐。

    明帝讓兩人起來,叫阮晉崤上前,再說一遍事情經過。

    阮晉崤面色平靜,說到趙思葭逼迫阮沁陽跳池,岐王父女臉色紅的發紫。

    “我沒有,我不過半路遇到安平縣主,與她說了幾句話。”

    趙思葭說完掃了眼趙曜,見他明顯置身事外,不打算踩她一腳,趙思葭腰板立直,看著理直氣壯,就像是真那麼一回事。

    對於比自己各矮的人,個高的極力放平視線,直視眼睛以示尊重,但阮晉崤偏偏以居高臨下的姿態壓低了眼皮看著趙思葭。

    “雅郡主當著陛下的面前撒謊?”

    阮晉崤年輕英俊,被那麼個異性用輕蔑的眼神看著,趙思葭的怒火直往腦門沖:“為什麼是本郡主撒謊,為什麼不是安平縣主撒謊。”

    “臣妹乖巧,與雅郡主不同……”

    這未盡之語,叫人聽了都為阮晉崤捏了把冷汗,這樣太剛了,阮晉崤為了他那妹妹,竟然完全沒把岐王當回事。

    之前不少人找阮晉崤的缺點,今個就算明白了,他那縣主妹妹就是他的逆鱗。

    “你這是什麼意思,她與我什麼不同,你看不起我?!”

    在阮晉崤挑釁下,趙思葭哪裏還記得跟父王在馬車上說好的話,瞪著眼恨不得叫人把阮晉崤吊起來打,“我說我是恰好遇到就是恰好遇到,我與她無仇,好端端的幹嘛叫她跳池,再者她跳了嗎?你就來告狀!”

    趙思葭眼珠子都要瞪出來的刁蠻樣,可跟她說得話完全不相配,她這個樣子,別說叫人跳池了,推人跳池都有可能。

    “陛下,阮侍郎這般跟抹黑皇室有什麼區別,本王好好女兒,他當著文武百官的面言語侮辱,到底把皇家顏面擺了哪裏……”

    岐王開口就把一切上升到了皇家顏面,明帝按了按眉心,看向阮晉崤,要說他是個沒腦子的他萬萬不信,所以他這樣子只有一個解釋,他心疼阮沁陽,不管什麼簡單的解決方式,只想護住他的沁陽,讓人曉得他的沁陽不能叫人欺辱。

    果真,他才想完,就見阮晉崤掀袍跪下:“臣未抹黑皇室,臣只是想雅郡主與岐王給阮家一個交代,想到臣妹一個柔弱姑娘,因臣為她請封,進宮謝恩被雅郡主押著跳池,還推到在地受傷回家,臣……”

    阮晉崤毫不隱藏眼中的煞氣,他恨不得殺了趙思葭,今日不行,他日他只會尋找機會,只要他活一日,岐王府就別想安寧。

    “阮侍郎為人兄長,這般護家中妹妹,叫人動容,既然雅郡主覺得是事有誤會,不如將這事移交大理寺。”

    明帝看著跪的兒子,他要是臣子,今日顯露那麼大的一個缺點,倒讓上位人放心用他,知道他的命門是什麼,怎麼能抓住他的脈絡。

    但他卻是他想培養成的君王,今天他這樣不顧前後也不知道是好是錯。

    明帝皺著眉頭:“思葭你老實說有沒有說謊,在宮中發生的事,朕不信誰還能在朕眼皮子底下只手遮天,若是朕查出你有欺瞞,別怪朕不念情分,算你們岐王府欺君,愚弄朕之罪。”

    不是雅郡主欺君,而是岐王府欺君。

    雅郡主沒見過明帝這般發脾氣的樣子,到底是怕了這大場面,跪下低了頭不說話。

    瞧她這個樣子,跟認了已沒兩樣。

    內侍靠近明帝低語,聽聞東太後那兒的女官等在殿外,明帝眉頭皺得更深,還能不明白東太後這是來救場來了。

    可惜她越是這般,他越不打算放過岐王府。

    趙曜一直註意著明帝神色,見狀還是站出了頭。

    想幫阮沁陽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趙思葭的計劃能進行的順利,其中也有他的推波助瀾,這事深究起來對他沒什麼好處。

    “父皇,兒臣有事要奏。”

    “何事?”

    趙曜把偶然遇到趙思葭為難阮沁陽的事說了一遍,“兒臣雖然沒聽到思葭逼阮姑娘跳池,但卻親眼見思葭咄咄逼人,把阮姑娘推到在地。”

    趙思葭狠狠地瞪著趙曜,他果真是被那個狐貍精給迷惑了,竟然分不清親疏遠近。

    趙思葭的腦海裏突然浮現了阮沁陽被她為難時她瞧她的眼神,她那時候是不是想到她會有那麼一幕。

    “姑娘之間鬧別扭……”

    趙思葭還在做最後的狡辯。

    “我妹妹與雅郡主並無交際,她脾氣溫和性子溫順,擔不起雅郡主的鬧別扭。”

    雅郡主眼淚汪汪,阮晉崤卻沒絲毫心軟,冷眼道。

    “身為宗室貴女,如此歹毒心腸,奪郡主封號,上門請求安平諒解,之後再移大理寺嚴處。”

    阮晉崤抱手行禮:“無論是侯府還是將軍府都擔不起趙姑娘的歉意,請陛直接將趙姑娘移大理寺嚴懲。”

    雖然是低眸平和的姿態,阮晉崤嘴裏說得話卻半點不讓步。

    趙思葭被奪了郡主封號,淚珠漣漣,還聽阮晉崤落井下石,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阮侍郎,你莫要太過分,你父親見到本王也禮讓三分,你不過是個嘴上無毛的小子,竟然這般咄咄逼人,把岐王府放在哪裏,把宗室放在哪裏!”

    岐王這話,沒到隔日就被打臉了,阮侯爺遞了折子,遞上爵位,一定要為親女討回公道。

    兒子那麼剛,老子也那麼剛,岐王是徹底踢到了鐵板。

    東太後本想求親,但見阮家這般,而皇上又越發越有自己的主意,就閉了嘴。

    “那是你妹妹,你就算不幫她,怎麼能和著外人欺負她。”

    東太後雖纏綿病榻,但看著卻比西太後年輕許多,滿頭黑發,靠在猩紅鳳紋錦緞大迎枕,帶著甲套的手搭在薄毯上,眉頭微蹙瞧著塌下的趙曜。

    趙曜穿著銀紫色的團花袍子,頭上戴刻四爪蟒冠,聞言靠在塌邊道:“皇祖母,不是曜兒不幫思葭,只是那日我恰好遇到她欺負阮姑娘,後又送阮姑娘出宮,父皇徹查一定會查著這事。”

    比起叫皇上查到,他自己開口說更好。

    東太後眼眸微瞇,叫身邊的宮人撤下了熏香:“頭疼聞著不舒服。”

    不用宮人動手,趙曜拿了螭吻紋的熏爐就往外頭扔:“這是哪個蠢蛋制的香,把本殿的皇祖母熏得頭疼。”

    東太後見他眉梢眼角染上怒色,朝他招了招手:“行了行了,哀家不舒服,是哀家老了,你嚇殿裏的宮人做什麼。”

    “皇祖母才不老,年輕的很!那些十七八歲的姑娘也比不上皇祖母嬌嫩。”

    “那比起那個阮姑娘呢?”

    聽東太後提起阮沁陽,趙曜微冷,旋即甜笑著坐在了榻腳,去抱東太後的腰身,在她懷裏撒嬌:“她雖然才十六,但也比不過皇祖母。”

    東太後輕“呵”了聲:“思葭能留住阮姑娘明明是你在其中作怪,出了事你倒是把一切都推到了思葭身上。”

    “皇祖母……”

    趙曜拖長了聲音,他以東太後做幌子,自然是做好了被她知曉的準備,只是東太後再疼趙思葭,也不可能超過疼他這個孫兒,他才這般的肆無忌憚。

    “好了,你就是瞧準了哀家會為你擺平。”

    東太後拍掉了趙曜的手,“哀家雖然舍不得你受難,但也舍不得思葭,你這壞東西,若是還有下次哀家這宮你也別來了。”

    “孫兒保證不會有下次。”

    再者趙思葭經過了這次,哪裏還有膽子招惹阮沁陽,他就是想利用她也利用不了。

    “你到底是打什麼註意,阮家可不是會拿嫡女做你的側妃,你打算怎麼跟你舅舅交代。”

    “表妹雖好,但孫兒要是娶了她做皇妃,外祖家一連出了三位皇後……”

    趙曜沒說完,東太後瞪了他,這宮裏雖然都是心腹,但他怎麼能那麼嘴上沒把門。

    他連太子都還不是,竟然就敢說他的未來皇妃會是皇後。

    趙曜訕笑:“父皇不是與皇祖母說,等到孫兒娶了皇妃,就傳孫兒太子之位。”

    “你父皇說得是讓你先定下心,卻沒直接說過傳你太子之位,就說他真這般說過,你也不能嘴上沒個把門的。”

    東太後翹著點翠護甲戳了戳他的腦門:“你想親近阮家,討你父皇開心?”

    見趙曜點頭,東太後低眸沈思,大概猜到他的想法,他想的是沒什麼問題,只是……“你怎麼知道阮家願意?阮侯不一定願意卷入風波。”

    “可是阮侯爺忠於父皇,若是父皇為孫兒開口,阮侯爺總不可能願意拒絕父皇……再者孫兒英俊瀟灑,未來可期,阮侯爺憑什麼不願意做我丈人。”

    東太後看著自家孫兒,點了頭:“哀家與你母親商量商量,若是她也贊同,哀家幫你就是。”

    雖然因為趙思葭的事,東太後不喜歡阮家,但事有輕重緩急,再者人進門了,總是有機會讓岐王府丟掉的面子找回來。

    至於阮沁陽本人的想法,都不在兩人的考慮範圍。

    因為東太後的沈默,見皇上的態度,大理寺在處理趙思葭的事上不敢輕拿輕放。

    一般這類女眷上的矛盾,求了對方原諒,基本就無事了,但阮晉崤當著文武百官的面,拒絕了趙思葭向阮沁陽道歉,還把事情上升到侮辱阮侯府。

    偏偏這時候阮侯爺又要讓皇上收回爵位。

    加在一起,大理寺試探地遞了折子給明帝。

    明帝看著讓趙思葭去皇室道觀修身養性三個月的懲罰,添上了岐王教女不嚴閉門思過一個月,把折子發了下去。

    趙思葭在京城橫行霸道,還是第一次提到那麼大的鐵板,之前京城不知道阮沁陽存在的,也清楚了,而且還在她名字前面掛上了不能招惹的名頭。

    阮沁陽叫父兄為她討公道,卻沒想到他們會做到這一步,不管是阮晉崤和阮侯爺都教她感動的一塌糊塗。

    阮侯爺為了她親自到了京城,也有把她接回家的意思。在鎮江她怎麼樣,他都能把她護的好好的,但是京城卻不一定。

    再者他也不想女兒跟阮晉崤太親近,皇帝的意思是讓他的乖女嫁給阮晉崤,他沒拒絕的理由,但打心裏卻覺得這不是一樁好親事。

    阮沁陽沒被趙思葭嚇到,但卻是有些想家,不過想走的心思,看到可憐巴巴的硯哥兒,還有盯著她看不說話,卻滿眼不舍的阮晉崤,她糾結一番還是拒絕了她爹。

    畢竟章靜妙是怎麼一回事還不知道,阮晉崤都為她鬧得岐王府天翻地覆,她總不能拋下他溜了。

    沁陽留下,阮晉崤掩不住欣喜抱了抱她,寬厚的懷抱一觸即離:“以後大哥一定護好沁陽。”

    沁陽點頭,看向硯哥兒。

    被二姐用充滿希冀的目光註視,硯哥兒認真道:“硯兒以後也好好護好二姐。”

    阮沁陽搖頭:“你還是多吃些肉,把臉胖回來讓我揉臉,才在書院讀了多久的書又瘦了。”

    二姐滿臉嫌棄,硯哥兒:“……”

    說完了硯哥兒,阮沁陽不忘看向阮晉崤,如果是現代,兄妹倆別說擁抱就是吻吻額頭都沒事,但這是古代,而且她跟阮晉崤還不是親兄妹。

    自上次她在趙思葭那兒吃虧後,阮晉崤在馬車上抱了她那次,之後跟她的肢體接觸就多了起來。

    她能理解他是怕受傷,想用接觸的方式確認她的存在感,但這種行為卻不能放縱。

    “大哥,我及笄都快一年了,以後你別老抱我,叫下人看到了,還以為我是小孩。”

    “嗯。”

    阮晉崤利落的點頭應承,目光卻盯著妹妹微翹的唇瓣,想起她剛剛與硯哥兒說得話,臉突然湊近了她,“要不要揉大哥的臉?”

    阮沁陽:“……”估計是跟硯哥兒睡多了,她覺著阮晉崤似乎越來越幼稚。

    像是壓下趙思葭給宗室丟得醜,長公主牽頭在蘭亭的皇家私院開了席宴,邀請青年才俊與世家貴女一同賞花遊玩,阮沁陽也收到了帖子。

    她若是不給面子,可直接推脫身體不適,不過聽說蘭亭私院景色瑰麗,猶如仙境,倒是想去見識見識。

    而經過了趙思葭的事,阮晉崤不放心阮沁陽離開他的視線,再者經過一陣子的打理,他也不用再把精神耗在公務,休了休沐要陪她一同過去。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2 07:01:12

第45章 蘭亭

    進宮要低調, 不能打扮的太招搖, 但參加宴會就另說了。

    阮沁陽問楚媏打聽了京城有名的布莊,聘了幾個繡娘來她做衣裳。

    見阮沁陽把重點放在了打扮上,楚媏因為上次的事心裏有愧, 不敢調侃她,就在旁邊跟她一起研究花色。

    阮沁陽見她一肚子話想說, 卻強忍鎖著嘴的模樣, 怕她憋死:“趙思葭使計,我們倆都是受害者, 如今她受到了懲罰, 我們該開心才是,端姐姐閉嘴不言, 怎麼像是在折騰自己。”

    “我怕你怨我……”

    阮沁陽驚訝挑眉:“我看著這般小氣?”

    “不是你小氣,是我……”

    楚媏這幾天一直想跟阮沁陽道歉, 不知道怎麼開口,見她提起就順著話下去。

    那日在宮裏繞了圈, 宮人說弄錯了把她送到宮外,她雖覺得不對勁,但見阮沁陽和阮晉崤都在外面等著,就沒想太多。直到阮晉崤告狀, 她才曉得趙思葭支開, 阮沁陽遭遇了什麼。

    “我二哥也說我了,說我做事不經腦子,幸好你要是沒出事, 要是出事了我難辭其咎。”

    “楚二哥是不是沒機會講你,逮到個機會就把事情說得那麼嚴重?”阮沁陽頓了頓,說實話她沒什麼好怨楚媏的,她幫她遞帖子是為了她好,兩人就是相處一段時間,有點交情。

    而且這點交情還是建立在阮家和郡王府關系不錯,楚媏對阮晉崤有興趣上,當時宮人支人,楚媏要是自己察覺留下,那無礙,但要是她非要把她留下來,楚媏並不欠她,沒必要一起擔風險。

    不過她現在看楚媏一臉愧疚的模樣,忍不住覺得自己太自私。

    “誰都沒想到趙思葭那麼大的膽子,敢借著東太後的名義生事,再者她現在倒了黴,全是京城的人都曉得我不好惹,這也算是好事。”

    阮沁陽拿起翠紋織錦帕子,側臉朝楚媏拋了個媚眼:“要是沒這樁事,我在京城少不得要低調做人,免得惹麻煩,但現在我卻可以盡情打扮去參加長公主的宴會,那些貴女就是看不順眼,也只敢私下討論,不敢當著我面惹我生氣。”

    阮沁陽哄了一會,楚媏眉間的褶皺才松了。

    惠山長公主不是明帝的女兒,而是明帝的異母妹妹,一共嫁了三次,第一任的夫君是遇害身亡,第二任是重病去世,第三任還活著,比她小了七八歲,兩人期初過著還算有趣,久了惠山公主覺得膩味,就與第三任和離,也不嫁了獨自生活在公主府。

    這三任她都生的有孩子,第一任留了個女兒,第二任一子一女,第三任是一對雙生子。

    第一任的女兒已經嫁為人婦,現在留在她身邊養著的只有那對雙生子。

    關於惠山公主的事,阮沁陽在鎮江就聽到了不少,在古代能活得那麼自由的女人,實在難得。

    之前她想著跟阮晉崤拉開距離,保全阮家,現在她情緒調整過來,就不禁想要是阮晉崤登基,她是不是也能過這樣的日子。

    “雖然暗地裏不少人說長公主克夫,但她組織宴會,人人都已被她邀請為榮,想嫁就嫁想自己過就自己過,活得這般瀟灑自在,叫人羨慕。”

    阮沁陽跟阮晉崤在去宴會的馬車上,阮晉崤不愛理會八卦,不知道長公主的事,阮沁陽就與他說了遍。

    阮晉崤只覺妹妹的聲音軟綿好聽,等她說完,眉頭才輕輕攏起。

    “只有血脈至親才會全心全意,毫無保留的為彼此,就如我與沁陽,惠山公主嫁了三次,做了別家媳婦三次,才明白這個簡單道理,她有什麼值得沁陽羨慕。”

    咦……

    阮沁陽覺得他的話有些奇怪,但一時卻不知是那裏不對。

    “女人生育痛苦猶闖鬼門關,母親就是因為誕下硯哥兒纏綿病榻,惠山公主明明可以活得無憂無慮,卻偏偏嫁為人婦,做他家主母,頭疼中饋往來,為了三個不相幹的陌生人生了那麼多孩子……”阮晉崤伸手把妹妹腮邊垂下的發絲挽在耳後,指腹輕輕滑過她柔嫩的臉頰,“沁陽難不成覺得為不相幹的男人,毀了自己的身體,生那麼多孩子是好事?”

    阮沁陽連忙搖頭,阮晉崤不說她只覺得惠山公主活得自由,他那麼一說,的確好像沒那麼瀟灑有點苦來著。

    不過在古人看來女人到了年紀,嫁人生子,操持內宅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她雖然不打算叫自己那麼累,但也一直想著挑選一個合適的如意郎君過日子。

    阮晉崤的思想卻比她這個現代的人還超前,寧願她當一輩子老姑娘,也是不想她嫁人吃苦。

    “可是長公主的三任夫婿都是人中龍鳳,俊秀出眾。”無論怎樣長公主至少睡到了三個不錯的男人。

    “沁陽覺得大哥不夠好?”阮晉崤說完,迎著妹妹有些疑惑的眼神,平靜地接著到道,“再者硯哥兒現在雖然胖,長大了也會俊秀出眾。”

    阮沁陽輕笑,不跟阮晉崤繼續辯這個話題,哥哥弟弟跟相公還是不同的,就像是現代會有不婚主義,也會有從小願望就是當溫柔新娘的姑娘。

    她雖然不是結婚狂,滿腦子想著嫁人,但對於有相愛的相公跟可愛的孩子還是挺憧憬。

    兄妹倆到了別院,已經討論到以後生幾個小孩。

    阮沁陽覺得一對剛好,最好是一男一女,阮晉崤覺得太傷身體,一個就夠。

    下了車,阮沁陽不禁覺得自己跟阮晉崤聊得太無厘頭,這種未來無聊的話題,也能聊一路。

    “沁陽,我們在這兒。”

    楚媏今日穿了身蜜合色細碎灑金縷桃花紋褙子,下著十六幅湘裙,頭戴和田玉如意紋頭面。

    看著比以往多了幾分女兒家的溫柔。

    她身邊是穿了身石青色銷金團花袍子的楚瑾,劍眉星目,比起他旁邊面如冠玉的臨鶴絲毫不差,另有一種青年的英氣。

    至於許久不見的臨鶴,頭冠銀色鶴紋冠,手垂在兩側,看著像是傷已經好了差不多。

    “臨鶴身體好了不少,想出來透透風就跟我們兄妹倆來了。”

    楚媏還記得阮晉崤對臨鶴沒好臉色的事,特意說道。

    “見過阮大人,安平縣主。”

    “臨公子不必多禮。”

    她對臨鶴沒什麼興趣,打了招呼,就沒與他搭話。

    阮沁陽與阮晉崤本就惹人矚目,他們兄妹倆再跟臨鶴他們匯聚到了一起,一群人簡直就像是閃閃發光的星辰。

    詩薇她們在西太後那裏過了明處,這次出行阮沁陽就毫不避諱地把她們帶在了身邊,美人奪目,卻搶不走阮沁陽的光華。

    她與阮晉崤都是一身大紅袍,她穿得是紅緞金絲芙蓉滿開羽紗裙,阮晉崤是白底紅錦刻絲長袍。

    旁人身上顏色濃厚,就會在首飾上減輕分量,以免太過招搖。

    但阮沁陽偏偏不,眼下點了紅櫻,頭梳彩雲反綰髻,戴赤金底點翠花枝嵌紅寶石步搖。

    與之相比,阮晉崤不過是鴉發紅衣,簡單不過,只是身上的冷峻氣勢,叫人無法忽略。

    說來奇怪,臨鶴是京城第一個公子,往常他要是出現,眾人定先看他,這次卻是先看阮家兄妹,再看他和楚瑾。

    院中的貴女世家子看著那麼群耀眼奪目的人議論紛紛,倒是有人想上前融入他們,可惜阮晉崤和臨鶴都是冷淡不過的人,而楚瑾又偷偷在瞄阮沁陽失神,沒空交際。

    惠山公主的身份不用親自迎客,坐在涼亭吃瓜品茶,聽到女婢形容園中情形,笑拍了拍手:“妙呀,俊男美女齊聚,賞心悅目。”

    趙曜心癢難耐,想看看阮沁陽今日怎麼美麗,坐不住地朝惠山公主道:“姑姑,你不急待客,我先過去熱場如何?”

    惠山瞅了侄子眼,哼笑聲:“想去就去,章大才女也來了,你倒是可以去找她說說話。”

    聽到章靜妙也來,趙曜表情難看:“她哪來的膽子。”

    得罪了他,竟然還敢來皇家辦的聚會。

    “怎麼就沒膽子,她是京城第一美人,妄語閣那些書生,知道章家拒親,大為章家叫好,聽說擺了席,醉了三天三夜。”

    長公主不怕事大,故意激怒趙曜。

    趙曜果真氣得不輕,不過這氣來得快去得也快:“什麼京城第一美人,不過是章家捧出來的,論第一美人怎麼都該是阮沁陽。”

    “是嗎?”長公主挑眉,這段時間的風波她不是沒聽到,先是臨鶴要為阮沁陽再動畫筆,趙思葭氣不過找茬,早朝阮沁陽她的親哥發火就算了,趙曜也站出來為她說話。

    才來京城多久,就攪出那麼多風波,這般的確當得上紅顏禍水了。

    “我不管你是什麼念頭,四皇子你可記著別在我的宴會上亂來。”

    “皇姑也太小瞧曜兒,曜兒喜歡姑娘就光明正大的追求,何時耍過手段。”

    長公主“呵”了聲,同是皇家人她還能不知道他的德性。

    “皇姑可別不信曜兒。”

    趙曜桃花眼瞇起,今日宴會主要品蘭亭佳釀,也不知道美人醉酒是個什麼樣子。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2 07:01:47

第46章

    趙曜步子太慢, 過來正好瞧見章靜妙跟阮家兄妹說話,覺得晦氣,怕自己忍不住找茬叫明帝知道了,氣他度量小, 幹脆避了過去。

    “沁陽,阮大人……”

    “章姑娘。”

    阮沁陽不同往常, 這次正視了章靜妙,自然就感覺到她對阮晉崤多的幾分註視。

    所以說她待他們兄妹不同, 是看上了阮晉崤, 難不成書本劇情歪了, 沒給阮晉崤女主角, 就補給了阮晉崤一個京城第一才女。

    阮沁陽掃了眼阮晉崤,見他表情淡淡,就跟上次在皇宮小屋差不多, 微微頷首後, 就對章靜妙視若無睹。

    章靜妙並不在意, 自然而然地站在了阮沁陽身邊, 讓跟在她身邊的衛六姑娘氣的跺腳。

    自從上次衛六姑娘在衛伯府給阮沁陽難堪,阮沁陽跟鄰居的往來就重點放在了孫府上, 只是偶爾會跟衛八姑娘小聊。

    衛六姑娘經常給人沒臉,但她這類人也是有種眼光,能分辨什麼人能惹什麼人不能惹,阮沁陽在她看來就是脾氣好會做人,就算是惹了, 也會裝作無意的維持表面和平。

    沒想到她看走了眼,阮沁陽表面笑盈盈的,其實氣性比誰都小,她當初不過說了她的裝扮,她就能因為這事氣衛家大房,誰的好臉都不給。

    而阮晉崤更過分,也不在中間打圓場,竟然一切順著阮沁陽來。

    她又是被父母罵,又是被壓著去將軍府跟她道歉,她現在瞧她的眼神都還似笑非笑。

    最讓她生氣的是她崇拜的章靜妙,不知道是中了什麼邪,就想著跟阮沁陽做朋友。

    場上不解章靜妙跟阮沁陽交好的人不在少數,姑娘心中揣測阮沁陽有何本事,而公子們則是覺得賞心悅目。

    “以前只知章家靜妙,沒想到阮侯府的嫡長女這般國色。”

    “如同月下芍藥,一顰一笑,都叫人挪不開視線。”

    “與之相比,章姑娘似乎太過清麗,被安平縣主的妍麗壓去了光芒……”

    說了幾句,風向隱隱都在往阮沁陽那邊偏,有人聽得不舒服,直言道:“章姑娘並不是只靠模樣,她的才情比肩大師,那位安平縣主雖美,但吟詩作對恐怕平平,要不然早就傳出名聲。”

    這人雖是為了章靜妙說話,卻沒察覺他這話是認同了章靜妙容貌輸了阮沁陽一截。

    “而且前幾日的風波,難不成你們不曉得,安平縣主得理不饒人,這性子氣度就不如章姑娘……”

    “這是什麼話?家中女眷本就該千嬌百寵,難不成你們娶了夫人,夫人被欺負被罵了,你們不止不幫夫人做主,還要叫她檢討自身,不要討回公道,哪來的慫貨。”

    說話的幾人回頭,見出言諷刺的是四皇子,滿肚子的話只有憋了回去。

    趙曜卻沒說夠癮:“那麼美麗的花兒本就該被護的密不透風,不該遭受風雨,什麼才情,若是你們那麼在乎出口成章,何必娶女人,不幹脆找個秀才結為連理。”

    之前說話的人一臉難色,心想陛下遲遲不定太子太對,這趙曜若是為君一定是個昏君。

    走到阮沁陽身邊,章靜妙看了阮沁陽眼角的金箔,越發越確定這一世的阮沁陽不是上一世的阮沁陽。

    這般的巧思打扮,若是上一世的阮沁陽那麼聰明,也不可能一直無名。

    “四皇子也來了。”

    章靜妙朝阮沁陽眨了眨眼,就像是閨中密友打趣般道。

    這話讓阮晉崤註意到了章靜妙,眼神厲然,章靜妙想忽視都忽視不了。

    “阮大人?”章靜妙無辜地擡頭與阮晉崤對視,就像是問他那麼看她作甚。

    楚媏在一旁看著牙癢,雖不知道章靜妙抱著是什麼念頭,但看著她就覺得煩。

    “沁陽可能喝酒?”就像是察覺不到楚媏對自己的不歡迎,章靜妙自顧自地與阮沁陽親近,“長公主收集了不少花酒果酒的方子,制了不少佳釀,打算今日拿出來教我們品嘗。”

    這個阮沁陽倒是不知道,與楚媏對視了眼。

    楚媏顯然之前也不知道消息:“長公主設宴總愛給驚喜,我之前就想著之前才辦過賞花宴,這次應該不會再辦,沒想到竟是品釀。”

    聽說長公主奢靡享樂,阮沁陽聽著有幾分躍躍欲試,有些好奇她費心釀出來的酒是什麼味道。

    假山流水被稍稍改造,假山被砌出一個個平臺,擺了裝酒的竹筒,輕盈的流水自上而下,匯入荷花池,而池子裏也置了臺子,擺著紅塞瓷瓶,裏面封的大約也是酒。

    紗帳漂浮。阮沁陽瞅了幾眼,大城市還是有大城市的氣派,在鎮江弄曲水流觴,但最多是用竹子架出一條小溪,哪會像是長公主這般,直接挖了荷花池,弄成水道,在兩旁擺了蒲團,又是酒香又是荷花香。

    這朝代對男女大防講求的沒那麼厲害,但也不可能大群的陌生男女一同用膳飲酒,分作男女席。

    阮晉崤來之前沒想著會跟妹妹分開,見著妹妹要走,特別道:“一會若是有事,就叫丫頭來喚我。”

    好像阮沁陽要去什麼龍潭虎穴。

    阮沁陽乖巧點頭。

    楚瑾在一旁看著,想叫阮沁陽若是有需要也能叫他,終歸是不合適,就把楚媏拉到了一旁,叫她好生照顧阮沁陽。

    楚媏:“……”她還以為她二哥是受阮晉崤感染,把她拉過來也叫她好好照顧自己,有事就差丫頭去找他。

    沒想到卻不是為她。

    察覺楚媏的眼神奇怪,楚瑾吶吶:“你比她大些,費些力照顧她……”

    不等他說完,楚媏擺了擺手:“經過了上次的事,我自然不會在馬馬虎虎,只是二哥你怎麼那麼操心沁陽,你不會是對她有意?”

    楚瑾心想你現在才瞧出來啊,臨鶴都問了他幾次。

    不過轉念一下,自家妹妹那麼遲鈍,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嫁出去。

    楚瑾入了席都還愁著眉,臨鶴見著:“怎麼?棲霞又犯傻了?”

    “她什麼時候聰明過。”楚瑾嘆氣把剛剛的事說了一遍,臨鶴聽完:“她自己能照顧好自己就不錯了。”

    說完,臨鶴覺得這般當著別人哥哥的面,太刻薄別人妹妹不好,話題一轉道:“你家不是打算把棲霞許給阮晉崤,怎麼還擔心她的婚事。”

    “阮晉崤?”

    楚瑾掃了眼坐在角落也叫人無法忽視的阮晉崤。

    他不是沒見過上過戰場,統帥過將領的大將軍,但卻沒人氣勢像是阮晉崤這般,鶴立雞群,生而出眾。

    “之前我爹動過這心思,不過我娘不同意,覺得阮晉崤太過銳利,不好相與,而我爹見過阮晉崤幾面,依然欣賞阮晉崤,但贊同了我娘的看法。”

    他那傻妹妹哪裏制得住阮晉崤。

    “阮家呢?”臨鶴皺眉。

    “本來就沒明確說過,我看阮晉崤是無意。”

    所以說楚家阮家早無意,而是楚媏剃頭挑子一頭熱。

    臨鶴眉心成了川:“既然這般,你為什麼放任棲霞接近阮晉崤。”

    “媏兒接近阮晉崤?”楚瑾茫然,“你瞧錯了,媏兒不過是跟阮世妹的關系好。”

    臨鶴輕“呵”一聲,楚瑾還說楚媏遲鈍,他們兄妹倆分明一個樣子。

    “那傻丫頭。”臨鶴低聲喃喃自語,他本就覺得阮晉崤與她不合適,知道楚家與阮家有意聯姻才沒潑她冷水,沒想到她純粹是送上門叫別人羞辱。

    “你不必擔憂她,我好歹與她一起長大,見不得她吃虧,雖有些麻煩,我去幫她尋個如意夫君。”

    聽到臨鶴的話,楚瑾雖覺得奇怪,但還是笑著點頭:“那就托你了。”

    楚瑾態度玩笑,臨鶴卻鄭重點頭。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2 07:02:24

第47章

    這次宴會不止來了四皇子, 還來了兩位公主。

    不過眾所周知前些年後宮一直由皇後一家獨大,兩位公主不是皇後所出,想來在宮中過得一般,阮沁陽瞧著她們的氣勢還沒有趙思葭足,就像是背景板。

    而長公主如她所料,是個美麗大氣懂得享受的女人。

    裙拖華服加身,額上金箔邊花鈿,頭上步搖雲鬢。

    按理說長公主已經不年輕了, 但眼角不見歲月留下的紋路, 而且她的美也會叫人忽略她年紀這個問題。

    趙家真是出俊男美女, 這基因好的不得了。

    阮沁陽掃向跟在長公主身邊那對粉雕玉琢的雙生子,跟硯哥兒的肉呼呼不同,這對小公子, 雖然年紀還小但身材勻稱, 大眼濃眉已經看得出幾分長大後的俊俏。

    嫉妒啊……

    硯哥兒剛出生那陣子, 又紅又皺, 小的就像是那些沒毛的幼崽, 雖然奶娘說過幾天就看著好看了, 但過幾天她看著還是覺得醜, 還做了一個噩夢,夢到硯哥兒到了幾歲都是醜醜的,她又覺得嫌棄又覺得是親弟弟,要抱著親。

    自己的弟弟她愛當然是愛,但幸好硯哥兒養胖了就可愛好看了, 要是他一直又紅又瘦,像只沒毛的猴子,她覺得她對他的那份愛可能都沒那麼真誠。

    由此可見容貌是件多重要的事,為此她才想給自己孩子找個英俊爹。

    曲水流觴自然少不得樂器在旁,鳳首箜篌擡出來,阮沁陽不得不驚訝長公主的大手筆,箜篌這樣樂器是外來樂器,因為造型美雅從前幾朝就成了皇家專有的樂器,因為前朝帝王不喜歡,到了今朝會演奏箜篌的樂人已經少了。

    不過不得不說箜篌這樂器華麗,鳳首雕的活靈活現,還添了孔雀華羽,就是不聞其音,光是看著樂人垂眸手指搭在弦上就覺得漂亮。

    “你們三人有會這個的嗎?”

    阮沁陽側臉朝詩薇問道。

    詩薇搖頭:“詩薇會努力為縣主找尋精通的樂人。”

    雖然不會,但是會努力找會的,這份精神很叫人喜歡,阮沁陽滿意地點頭。

    “我見你就像是看到什麼好的、有趣的東西都要插一腳。”楚媏在旁輕聲打趣。

    “要不然呢?”阮沁陽眨眼,“若是見著好的、有趣的東西也不能插一腳,我從哪兒獲取快樂。”

    楚媏想想也是,但旁的衛六姑娘卻輕嘖了聲:“貪圖享樂。”

    “衛六姑娘若是才超凡脫俗,為何在身上熏上百兩銀子都不一定換來一兩熏香,頭上還帶這般多的點翠發飾。”阮沁陽瞥了衛六一眼。

    聽阮沁陽聞出她身上的熏香,衛六心中暗喜,不枉她求她母親均給她一點熏衣裳,不過轉念一想,阮沁陽既然能那麼輕易的分辨出來熏香,自然是之前用過。

    而且她根本無法辨別阮沁陽身上熏香是什麼,那麼一想又覺得氣悶,不說話往旁邊移。

    楚媏真看不慣衛六那股子小家子氣的模樣,偏偏她與章靜妙關系不錯,有些公子覺得她能與第一才女關系不錯,一定也特別的姑娘,連著她也一起追捧。

    把她捧得不知天高地厚。

    樂聲響起,玉瓷的酒杯墊了草墊子,在流水上緩緩漂浮。

    長公主:“靜妙吟首詞句開場?”

    章靜妙站了起來,平日裏參加聚會,主人家沒少叫她吟誦,或者直接曲古箏奏一曲,她都落落大方的接了,不過今日……

    章靜妙看向阮沁陽:“不若讓沁陽來?”

    席上姑娘的視線都集中到了阮沁陽身上,有好奇的,有嫉妒的……眼色紛紛,阮沁陽坦然自若,不看章靜妙而是看向了長公主,要瞧她的意思。

    楚媏想著是阮沁陽只是愛美愛俏,遇到這事一定避之不及,沒想到她完全沒推辭。

    她曉得阮沁陽不是亂出頭的,一定是有把握,不由得期待她驚艷四座。

    “靜妙姐姐怎麼讓安平縣主來,吟誦可不是誰都可以的,得要氣息綿長,我聽過許多吟誦,只有靜妙姐姐能叫我感覺得到詩中情緒。”

    “我哪有這般好。”章靜妙抱歉地朝阮沁陽笑了笑,笑容中有幾分尷尬,就像是想給她出彩的機會,但卻弄巧成拙。

    “裝模作樣。”楚媏小聲,怕阮沁陽被章靜妙的套路給騙了。

    長公主懶洋洋地把阮沁陽瞧了又瞧,從她那雙靈動的眸子,她就能察覺章靜妙把主意打在她頭上是打錯了。

    這位“紅顏禍水”的安平縣主,可不像是個沒腦子好相與的人。

    “這位姑娘見識也太少了。”

    長公主還沒開口,她身邊的雙生子,其中一個不解地看著說章靜妙吟誦獨一無二的姑娘。

    另外一個接著,“的確,就如我們先生所說,吟誦叫人感覺到詩中最基本的情緒不是理所應當?”

    兩位小公子的聲音稚嫩,一番話讓那位說話的姑娘面紅耳赤。

    阮沁陽朝他們笑了笑,感覺自己又給硯哥兒找到了小夥伴。

    長公主掃了眼兩個小兒子,小小年紀竟然都懂得當護花使者了。

    “既然靜妙推辭,安平覺得如何?”

    阮沁陽點頭站起:“且作個開場。”

    “建文二十四年,歲在庚辰,初夏盛景……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

    阮沁陽詠的是《蘭亭序》,除了前面改了些,後面直接照背。

    在場的本以為阮沁陽要自作詩自讀,畢竟章靜妙人生中的一次風頭,便是在席上吟誦了自己的詩句,被眾人驚嘆誇耀。

    不過她本就沒說要跟章靜妙比,只是點到了她,她才出來,似乎這般詠名句,也沒什麼問題。

    再者見她慵懶跪坐在箜篌旁的樣子,神態自成風流,讓人覺得就算有人說她不如章靜妙,她也渾然不在意,反正她隨意立在哪裏就能閃閃發光。

    小時候為了培養氣質與訓練氣息,阮沁陽是把吟誦當做正經課每天再上,在她心中只要會就算破音站出來也不算是出醜。

    現實她沒破音,那自然就更好了。

    阮沁陽一開腔,綾羅紗帳後頭的公子哥們就聽出了不是章靜妙的聲音。

    “這哪位姑娘?”

    “噓。”

    這人剛問,趙曜就皺著眉手比在了唇上,他怎麼可能聽不出是誰的聲音。

    楚瑾打起了精神,全神貫註。

    出乎意料,趙曜制止得到了所有人的贊同,他們本來離姑娘那邊就遠,加上還有流水的聲音,若是有人啰嗦,哪裏還聽得到吟誦的聲音。

    箜篌如同雨珠落池,清脆幽揚,阮沁陽的聲音空靈,帶了幾分南方姑娘特有糍糯,最讓人覺得吸引的是聲音中若有似無的慵意,叫人禁不住幻想,美人慵妝媚態,飲著酒吟誦。

    一首下去,公子哥這邊不知道口幹舌燥,灌下了多少酒。

    阮晉崤聽著妹妹的聲音,低著的眼眶染上猩紅,也不曉得是喝醉了酒,還是其他情緒。

    “好!低吟淺唱,如食哀梨,謝安平教我又重領略了次《蘭亭序》,這次叫我又有新感悟……”

    趙曜擡高音調,不吝嗇誇獎之詞,頓下來卻是因為阮晉崤面前的酒杯傾倒。

    趙曜看向他,不曉得他是不小心,還是故意打斷。

    章靜妙聽著趙曜的誇獎,心中有些復雜,她對趙曜雖沒多少情,但畢竟曾為夫妻,而曾經趙曜都沒那麼誇過她。

    她是故意推阮沁陽出來,她本就猜她不會差到那裏,正好可以讓趙曜註意她,但他真註意了,她心裏越又控制不住升起一絲妒忌。

    這阮沁陽到底是哪裏來的。

    是借屍還魂的女鬼,還是什麼女妖精。

    她知阮沁陽要是不嫁四皇子,定會壞她的事。

    男賓那邊窸窸窣窣,想來還在討論阮沁陽的吟誦。

    楚媏伸長耳朵,什麼都沒聽到,而且察覺那邊只剩了水聲,不由得覺得可惜。

    婢女懂主子眼色,特別去男賓那兒看了眼,回來小聲道:“似乎是阮大人撒了酒,隨後二爺也撒了。”

    “你哥哥護著你,不想叫那些世家公子拿你當話題。”楚媏一下就想明白緣由,湊在阮沁陽旁道。

    阮沁陽點頭:“也謝謝楚二哥。”

    楚媏明白了自家二哥的想法,心中不由得想,謝他幹什麼,他指不定在圖謀不軌什麼。

    吟誦完了,樂人繼續彈奏,姑娘們自然開始了品嘗佳釀。

    長公主可不想一群醉鬼在她辦的宴會上發酒瘋,所以這些酒大多都是花酒果酒,稱為糖水也不為過,若是有酒量的可再問侍女要蒸餾過,有度數的酒。

    阮沁陽在現代的時候是能喝酒的,在侯府的時候她嘗過古代的酒,那時候她得到一個結論,古代的酒是叫人受苦的東西,那次她喝的酒,有種往嘴裏灌沙子的感覺。

    她完全不明白怎麼會有人喜歡喝這玩意。

    但嘗了長公主備的酒,阮沁陽就發現是她以前平常的方式不對,還是有好喝的酒。

    她拿的這杯叫做秋露白,甜味連綿,隱帶了絲酸,用泉水冰鎮過,又帶了絲涼悠悠的回甘,喝著很是爽口。

    只不過酒味基本淡的就跟沒有一樣。

    這邊姑娘吟誦開局,那邊男賓開始作對添趣,詠山水詠佳釀,楚媏興致勃勃地聽詩,阮沁陽饒有興趣的品酒。

    她直接把伺候的侍女留在身旁,每喝一種都問名字與典故,把面上的酒都嘗了遍,阮沁陽忍不住叫侍女,去幫她拿酒。

    長公主一直分了些視線在阮沁陽身上,聽侍女說她不止於淺嘗濁酒,要嘗真正的酒水,挑唇笑了笑,趙曜想著怎麼才能有可乘之機,被她警告了過去,沒想到阮沁陽自個來制造機會。

    不過想了想阮沁陽的性子,猜著她不會做蠢事,長公主只管打算看戲。

    等到真正蒸餾過的秋露白端上來,阮沁陽端杯輕抿口,眼神發亮。

    這跟她剛剛喝的秋露白天差地別,剛剛是重甜,這個是重那股綿綿的回甘,又涼且暖,恍若秋日陽光照耀。

    而酒的那股烈感恰當好處,阮沁陽喝著覺得無比得勁,到了古代除了喝茶就是喝白水,雖然這裏有純天然幹凈的露水當早茶,但是太淡了!

    在燉湯裏面放辣又奇怪,現在能喝到味重的“水”,對她的感覺恍如隔世。

    顧忌是在外面,阮沁陽沒多喝,只是小口品嘗。

    而男賓那邊大概是幾杯清酒下肚,膽子越放越大,有位公子作完詩,請求章靜妙指教,並且送了紙筆過來。

    楚媏聽著十分好奇趙曜是個什麼神色,回頭想與阮沁陽說悄悄話,楚媏:“……”

    “沁陽?”

    楚媏楞了,她身邊的阮沁陽臉色緋紅,星眼朦朧,她不過一時沒註意她,她怎麼就成這樣了。

    掃過桌前的酒杯:“你這是喝了多少?”

    阮沁陽也沒覺得頭暈,也沒覺得意識昏沈,不過看到楚媏驚訝的神色,阮沁陽捧了捧臉:“沒喝多少,我喝酒上臉,是不是嚇到你了。”

    楚媏呆呆點頭,阮沁陽這番話像是沒醉,但只是阮沁陽自己這般感覺,她渾然察覺不到自己動作遲緩,說話的語氣也慢了半拍。

    長公主問侍女阮沁陽喝得是什麼,得知是秋露白,朝楚媏道:“秋露白喝下去無事,但後勁大,也不曉得安平緩不緩的過去,別院備的有暫歇的地方,要不然暫送她過去醒醒酒?”

    阮沁陽撐著腦袋看著池子裏飄蕩小荷葉,察覺楚媏在看她,咧唇朝她笑了笑。

    隨著微笑,她的頭也歪了歪,青絲落在紅木桌上,步搖叮咚作響。

    楚媏:“……”

    詩薇還記得阮晉崤的交代,叫侍女暫且別扶阮沁陽去休息,而是差人去通知阮晉崤。

    “沁陽醉了?我扶她去休息?”

    章靜妙說完,阮沁陽立即就搖了搖頭,頓了一會嘴巴才跟上動作,道:“不必麻煩章姑娘。”

    “不算麻煩。”

    阮沁陽繼續搖頭,這回不等她說話,詩薇返回說阮晉崤已經在外頭等了。

    楚媏本想跟著去,但見章靜妙想要硬跟,直言道:“有侍女又有阮大人,我們就別去添亂了,喝醉了少不得失態,那模樣叫至親見到就夠了。”

    阮沁陽兩次搖頭,章靜妙本來就不打算去,此時聽到楚媏暗示,只是淺笑,像是嘲諷她小題大做。

    “大哥。”

    阮沁陽真不知道為什麼大家都覺得她醉了,她分明覺得自己意識超清醒,不過想想找個安靜的地方休息一會也好,才跟著出來。

    “沁陽……”

    觸到她濕漉漉的眼睛,阮晉崤笑容無奈:“在家中喝醉無礙,怎麼在外面也那麼肆無忌憚。”

    若不是不合適,他現在就想駕馬車打道回府。

    “我沒醉,倒是大哥喝了不少。”

    兄妹倆並步走,阮沁陽突然扭頭嗅了嗅阮晉崤,“剛剛也沒聽到哥哥作詩?難不成在喝悶酒?”

    阮晉崤揮退了詩薇,親自扶著阮沁陽。

    “我什麼時候能吟詩作對了?”

    阮沁陽步伐慢悠悠,阮晉崤就慢悠悠的陪著她小碎步。

    “小時候就能。”阮沁陽努力調動記憶回憶曾經,這會兒是真的覺著頭有點暈了,“你以前寫過詩句,還是詠花草的。”

    這阮晉崤倒是記不住了,但卻高興沁陽記得。

    “沁陽還記得那詩的內容嗎?”

    “自然不記得,你既不是詩聖詩仙,名聲斐然,也不寫得璧坐璣馳教人記憶深刻,我沒事去背你作得詩做什麼。”

    阮沁陽說話翹起的嘴唇忘了收回,嘟著嘴看阮晉崤,就像是他在無理取鬧。

    旁邊的丫頭們幾經克制才沒有笑出聲,不過憋得也很艱難。

    阮晉崤摸了摸鼻子,眉眼都帶了淡淡的笑意,註視阮沁陽:“是大哥自視甚高,叫沁陽笑話了。”

    “嗯哼……”

    阮沁陽突然停下跺了跺腳:“怎麼那麼遠,還要多久才到休息地方?”

    說完回頭看了一眼,像是要衡量倒回去快,還是去休息的屋子快。

    “還有幾十步就到了,要不然為縣主叫頂轎子過來。”

    阮沁陽眼睛睜著,但是腳卻受不住身體的控制,一軟跌到了阮晉崤的懷裏。

    “不必了,為我指路,我抱我妹妹過去。”

    阮晉崤把阮沁陽抱在胸前:“沁陽,頭暈就閉眼。”

    阮沁陽乖巧的把眼睛閉上,睫毛柔順的搭在眼下。

    阮晉崤戀戀不舍地多看了幾眼,才邁動步子。

    的確休息的地方挺近,阮晉崤感覺沒走幾步就到了,吩咐丫頭去廚房要醒酒湯,阮晉崤守在床邊沒走。

    看樣子是不打算再回席上,詩薇覺得這般也好,要不然阮沁陽醉醺醺的躺著,就她們幾個丫頭守著,就怕出什麼事情。

    趙曜對縣主太熱情了點。

    侍女送來熱水,阮晉崤見詩薇她們拿了帕子要給阮沁陽擦拭,攏了攏眉:“不必了,你們去外面守著,沁陽這裏我來照顧。”

    “這……”

    阮晉崤表情理所當然,詩薇她們都要懷疑是不是她們自己思想齷齪。

    不過見海棠率先轉身出去,阮沁陽的貼身丫頭都那麼放心,大約是沒事的,詩薇才跟著轉身。

    屋裏只剩了阮沁陽與阮晉崤。

    阮晉崤沒用這兒備的帕子,而是從懷裏拿了帕子,沾了水擦拭阮沁陽的臉。

    雖然是溫水,擦在臉上也不怎麼舒服,阮沁陽睜開眼:“被子呢?”

    聲音懶洋洋,裹著雲霧,比剛剛吟誦的語調還動人。

    阮晉崤給了阮沁陽被子,阮沁陽抱住把臉埋在了裏面。

    阮晉崤怔了下,輕輕笑出了聲:“沁陽。”

    沁陽沒搭理他。

    “傻姑娘。”

    還是沒理。

    阮晉崤放了帕子坐在床邊,看著阮沁陽的半張側臉,看到她捂著臉呼吸不暢臉從被子裏翻出來,才動了已經酸了的眼珠。

    “沁陽……”

    阮晉崤低下了頭,輕聲道:“若是這世上只剩下你我為伴該多好,我只看得到你,你也只能看到我。”

    嘴唇逐漸壓低,“相濡以沫,我中有你,你中有我。”

    唇瓣相碰,軟嫩的觸感讓阮晉崤身心都在戰栗。

    沁陽的唇帶著她的味道,淡淡的甜,柔軟的香。

    阮晉崤小心的吸了口,舌尖忍不住闖了進去,想要攝取更多。

    兩人身上的酒味混合傳遞,阮晉崤吃到了阮沁陽嘴裏的秋露白,阮沁陽嘴裏留下了阮晉崤飲的猴兒釀。

    這攝魂的滋味,叫人入迷著魔。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2 07:02:43

第48章

   睡覺的時候被堵住嘴巴,不是什麼舒服的事情, 再者阮沁陽本來就是淺睡, 睜著眼醒來看著床邊的詩薇。

    阮沁陽眨了眨眼:“我剛剛臉埋進被子裏,你幫我翻身了?”

    “縣主睡相很好。”

    詩薇進來就見到, 阮沁陽躺在被子裏睡得安穩,臉蛋與嘴紅潤光澤,就像是微微含苞的睡美人。

    阮沁陽錘了錘發暈的腦袋:“那大約是我做了噩夢, 醒來忘了夢了什麼。”

    她覺得她是被喘不過氣憋醒的, 整個人像是被扔到岸上的魚, 難不成她還有睡眠呼吸中斷的毛病。

    聽到阮沁陽描述, 海棠驚的要立刻找大夫,詩薇卻若有所思,阮晉崤在屋裏待了一會, 又走得匆匆, 她隱約覺得阮晉崤的臉色有些不對。

    好像是,臉頰泛紅?……之前從宴會出來, 他喝了酒一路上都沒上臉, 只是在屋裏待了那麼一會, 應該……

    詩薇想著甩了甩頭,不再去想,上次誤會一次就夠了,不能再犯同樣的錯誤。

    “我大哥呢?”

    秋白露感覺像是助眠酒,她回想一切都都清晰的很,連身邊丫頭說得話她都還有印象, 但就不知道怎麼就睡著了。

    “大爺在外面站著呢,像是在賞景。”海棠答道,“也給大爺安排了休息的屋子,但是大爺估計不放心姑娘,所以就在周圍。”

    阮沁陽換了套衣裳,稍微整理了下妝容,出門就見著阮晉崤在亭裏坐著。

    “去看看現在席上在做什麼。”

    吩咐了婢女,阮沁陽在阮晉崤的對面坐下,捂唇打了個哈欠。

    阮晉崤目光無法從她的唇上拔除,阮沁陽回神不解地看他,他才艱難飄了視線:“怎麼不多休息一陣子?”

    “又不是自個家,小歇片刻就夠了,再者我這臉上的妝,頭上的髻哪經得住長睡。”

    之前是阮沁陽反應慢自己未覺,現在就換成了阮晉崤,阮沁陽的話像是過了片刻才傳遞到他的耳裏,他緩緩點頭,啟唇道:“我們回家?”

    “先看看。”

    察覺到阮晉崤心不在焉,阮沁陽以為他是不喜歡這種環境,等到詩薇回來說長公主乏了暫歇,姑娘們在玩投壺,就打算打道回府。

    “勞煩嬤嬤通報一聲,我家縣主想親自去跟長公主殿下辭行。”

    阮沁陽本想著長公主既然休息了,不一定想見她。她害趙思葭去清修,來她的宴會也喝醉了早退,想想要是氣性小的,估計覺得她這是故意不給面子。

    長公主只請她沒請阮晉崤,阮沁陽叫阮晉崤去席上跟楚家兄妹說聲,不用陪她過去。

    有警惕心是好,但阮晉崤這般寸步不離,就顯得皇家人都像是豺狼虎豹。

    去了長公主那兒,雙生子只有一個在,長公主察覺阮沁陽看向孩子,就道:“軒兒困了,就是為了哄他入睡,我才提早離席休息,不過都是年輕人,我在他們也放不開,還不如趁早離了,叫你們自在。”

    本以為說完,阮沁陽會說幾句討喜賣乖的話,但見她只是淺笑低眸,完全就是恭敬對待長輩的模樣,長公主說不上喜歡她的態度,但越發覺得她有意思。

    “思葭性子乖張,早就該碰碰壁,岐王府不代表皇家,他們與阮家的事,跟宗親其他人無關。”長公主淡淡道,“我不會因此為難你,你可常來公主府做客。”

    阮沁陽點頭稱是,下次設宴她一定不喝醉,不做半路離席這般無禮的事。

    長公主擺手,身邊的宮人拿了盒子給了阮沁陽:“席上看你喜歡秋白露,想來你回家也要費工夫搜集方子,幹脆送了你,省了你的功夫。”

    盒子裏頭是秋白露的酒方,另配了一張甜花酒釀的方子,阮沁陽見著,眼眸彎彎,謝了又謝。

    長公主擺了擺手,打發她走了。

    阮沁陽本還想長公主大方,但出門沒走幾步就遇到了趙曜。

    這就明白酒方子是長公主提前給她的補償。

    “四皇子安。”阮沁陽福身。

    阮沁陽換了身淡青色的衣裳,人看著雖然素凈了點,但容貌依然妍麗。

    趙曜心癢。

    阮沁陽雖然並未在宴會留多久,不過就是沒留多久,才叫人遐想無限,他敢確定,吟誦過後席上大半的男賓心裏都在想著她,可是能與她“巧遇”的只有他。

    “阮姑娘不必多禮,本殿只是隨便走走,沒想到就碰著了你,上幾次好像也是這般。”

    意思就是他跟她有緣分。

    但阮沁陽看了九曲回廊,思考了下這個地理位置,巧遇的可能性太小,趙曜明顯就是知道她來找長公主刻意等著。

    就是不知曉他對她的心思,她對他都會避著,更何況如今是知道了。

    “四殿下是來找長公主?”

    趙曜擺手,他剛剛便道他是隨便走走,阮沁陽這般就像是對他避之不及,急於脫身。

    “安平與章五姑娘是好友?”趙曜瞇了瞇眼,覺著章靜妙與阮沁陽說了什麼,才叫她對他不親近。

    若是叫章靜妙知道趙曜的想法,定要大喊一聲冤枉,她撮合他們還來不及,怎麼可能從中搗鬼。

    阮沁陽並未回答這個問題,只是道:“四殿下,我哥哥還在等我。”

    “安平是把思葭的錯處怪在了本殿身上?連幾句話都不願跟本殿說?”

    趙曜一臉受傷,難以接受阮沁陽的排斥。

    就是遲鈍如海棠也覺得趙曜太過了,他這話這神情,跟當眾示愛沒有兩樣。

    “四殿下安心,安平明辨是非,再者我哥哥的確是在等我過去。”阮沁陽連客氣疏離的笑都沒了,退後半步站的離趙曜更遠了點。

    她不知道章靜妙怎麼就不是四皇妃了,但對這個四皇妃的位置,她半點興趣都沒有。

    阮沁陽的表現教趙曜生了幾分氣惱,他是人中龍鳳,以後大明的主人,這些女人卻一個二個對他避之不及,他難不成身上長瘡,散發惡臭不成。

    “恰好相遇,本殿只不過是想與你說幾句話,你要是這般排斥,走就是了。”

    阮沁陽欠身:“安平先行告退。”

    見人真那麼走了,趙曜張唇楞了片刻,看著阮沁陽的背影,真想把她逮回來教訓一頓。

    劉安看主子怒不可遏,安撫地道:“安平縣主說不定是以退為進。”

    “本殿是傻子不成,以退為進還是避之不及都看不出來?!”

    錘墻太疼,正好劉安送上門來,趙曜扇了他一掌,見順勢在地上滾了幾圈,那副窩囊的樣子沒叫他消氣,反而讓他氣的連踹了他幾腳。

    旁人也不敢攔,只等趙曜停住,又是為他擦手又是拍鞋灰。

    “阮沁陽,章靜妙……好得很,本殿願意嬌養她們,教她們無憂無慮在本殿的庇佑下渡日,大好的日子她們不要,躲著本殿,躲著本殿!”

    趙曜怒極反笑,“本殿堂堂皇子怎有可能有得不到的東西,她們兩個一個都別想躲。”

    這邊趙曜求之不得,氣惱不休,而他兄弟那邊則是陷入了難以說清的情緒。

    阮晉崤不後悔親吻沁陽,他只是在想開了這個頭,就如同洪水泄閘,他的情緒更壓抑不住,他不在意世俗人的眼光,但是沁陽卻不一樣。

    心裏想的付出了行動,他就想要更多,可他卻不願逼沁陽。

    回去的路上,阮晉崤沒再坐馬車,而是換成了騎馬。

    不過沒騎多久,就被阮沁陽硬叫了下來。

    “臨公子墜馬的事情哥哥難不成忘了,你喝了酒,一個晃神從馬上摔下來怎麼辦?”

    喝酒騎馬在阮沁陽看來就跟酒駕差不多,人不註意摔了,控制不了馬匹,又傷自己又傷旁人。

    阮沁陽的話對阮晉崤來說比聖旨還管用,當即就下了馬進了馬車,已經馬車阮晉崤就覺得整個人被沁陽的氣味包裹。

    僵硬……

    阮晉崤從未想到自己會有一天,因為跟妹妹共處一室而身體僵硬。

    沁陽的唇好甜……

    阮晉崤尋了本書放在腿上,但卻不想看,只想看他的沁陽。

    心中有著無法宣之於口的隱秘欣喜,覺得自己似乎擁有的更多,但這欣喜與滿足裏又帶了絲無法忽略的恐慌。

    若是沁陽不要他,他該如何。

    他可以對所有人下狠心,卻不想瞧見沁陽不高興。

    大約是感覺到了兒子活得水深火熱,明帝拖拉的性子,不想什麼近鄉情怯,也不想什麼再考察阮晉崤,在聽到詩薇的匯報,終於把阮晉崤傳進了宮。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2 07:03:01

第49章

    明帝對阮晉崤的感情很復雜。

    除去他是被他隱瞞身份養在了阮家, 更多的是因為他的生母。

    就是那麼多年後想起, 清雅在他心中依然鮮活, 恍若昨日兩人還在花山賞蝶互訴情意,這些年他見過無數國色天香的女人,可任誰也比不上清雅那份動人。

    明帝沒遇到清雅之前, 身邊也有討得他歡心的人,在他看來男女之情也就那麼一回事,不知怎麼會有為情失國的昏君, 但是遇到清雅之後,他才發現他把男女情感想的太過淺薄。

    原來遇到了那麼一個人, 會忘了自己是君王, 忘了理智, 眼裏心裏只有她。

    他與清雅有過一段快樂的日子,他沒有足夠的能力,保不住她。

    對他來說把阮晉崤送走不是他的軟弱的證明, 清雅的死才是, 是他親手殺了她。

    那時他打算把懷孕的清雅送走, 但田家卻不願意放她一條生路,不願讓她生下孩子, 陰謀折磨一個接著一個, 防不勝防。

    清雅是他見過最要強的女人,命已經去了半條,他都放棄打算不要孩子只要保住她的命,她卻硬拼著把孩子生下。

    雖拼命生下阮晉崤, 但清雅卻未看過一眼,而是跟他開始算賬。

    田家設計她被玷汙,當初他把她救回,他只恨田家,她一句話未說,他以為他們有了默契一起遺忘那段,但沒想到生下孩子後她卻遞了他匕首。

    她說她從未對不起他,錯的是他是田家,她恨田家也恨他,她要他親手殺了她,死後她要化成厲鬼,遊蕩世間看著他們一個個下地獄。

    他不動手,她也已經瀕臨燈枯,沒有多久好活。

    而那時他大約也被逼得有些癲狂,想要留下些什麼,就像是他怕有朝一日自己變了,怕清雅對於他的生命而言,烙下的痕跡越來越淡,在清雅的言語下,他動了手……

    嬰兒哭聲慘烈,他的清雅笑靨如花,恍若他們初見之時。

    思及往事,明帝眼眶通紅,精神萎靡,坐在龍椅遲遲回不了神,阮晉崤進殿見到這般的明帝,攏了攏眉。

    殿內並無太監侍女,阮晉崤掃了幾眼最容易藏人的位置,恐怕暗衛也沒有。

    阮晉崤不喜歡皇上對他的放心,反倒覺得麻煩,要是這會兒恰巧了出了什麼問題,除了麻煩不會有別的事。

    至於明帝叫他入宮是為什麼,他心裏大概有數,班師回朝,本該把兵權全交,但明帝只收走了一部分,另外一部分遲遲未收,不管他如何打算,今天都該是說個清楚。

    “陛下可是身體不適?”

    阮晉崤站了半晌,見明帝要天長地久的呆楞下去,啟唇問道。

    話聲響起,在空蕩的宮殿回出了淡淡音波,宛如一顆石粒砸在了水面,明帝擡眸仔仔細細看著眼前已經長大成人的兒子。

    早朝日日相見,他卻沒如今天這般看得仔細,分辨他那裏像他,哪裏像清雅。

    鼻子像他,唇像清雅,眼睛就像是他跟清雅的混合。

    “朕叫你來,是想告訴你,你是朕的兒子。”

    明帝擲地有聲,乍聽這般驚言,阮晉崤反應不大,眉心微皺,直視明帝。

    ……

    “姑娘,你說是不是男人就只會這招!”

    海棠氣呼呼跺腳,不過在蘭亭宴短暫露了一面,她家又被推上了風口浪尖。

    這才多久一會兒,大街小巷就在說四皇子幾次相護她家小姐,在宴會上有人為難她家小姐,更是挺身而出。

    活活就把她們家姑娘跟四皇子編成了話本,什麼一見鐘情,兩情相悅。

    “以前在鎮江那些表公子也想這般逼姑娘與他們結親,那些人想辦法就能打發,但是四皇子!”

    海棠氣的頭發都要豎起,“沒想到皇子也會那麼下作。”

    青葵踩了海棠一腳:“胡咧咧個什麼,你怎麼就認定是四皇子。”

    就是認定了這話怎麼能就那麼講出來。

    “不是他還是誰。”接話的是沁陽,抿了口茶,“別理就是了,我不願意難不成還有人會強壓我頭不成。”

    “但……”詩薇欲言又止,阮沁陽想也知道她擔心什麼,四皇子這事做得惡心,相當於狗子撒尿劃地盤,她惹了一身臊,旁人聞了味道,自然就繞開了。

    “那就晚些日子挑選夫婿。”

    阮沁陽回想了下書中四皇子何時垮臺來著,那書雖然感情線跟現實都搭不上,但是劇情線倒都合得上,拿來作參考出不了錯。

    “大哥被陛下傳進宮了?”阮沁陽突然這事,朝詩薇問道。

    “回縣主,已經去了半個時辰了。”

    阮沁陽點頭,明帝無緣無故叫人入宮,要是沒什麼意外,阮晉崤大概應該就是這次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想到這個,阮沁陽回想了最近的表現,她應該沒流露出早就知道這件事的感覺?

    “去幫我查查章家,不只是章靜妙的行為舉動,整個章家嫡系在朝堂的動向,接觸了什麼人我也要曉得,我覺得她的親近莫名其妙,我就算再美也不可能教京城第一才女一見傾心。”

    阮沁陽頓了頓,看向青葵:“直接找弓藏借人,憑借你們幾個小姑娘,做不成事。”

    青葵應是去辦。

    “章姑娘會不會是想討好侯府?”海棠猜測道。

    “章姑娘不需要討好侯府。”阮沁陽回想宴會上,朝顏公主對章靜妙軟聲軟語,公主她都沒放在眼裏,何況侯府。

    章靜妙想做什麼,她之前是覺得怎麼都不可能跟她扯上關系,所以懶得去管,現在只用等把細枝末節匯聚到了一起,再來大膽推斷就行。

    ……

    “陛下的意思是說,臣是陛下送到鎮江侯府寄養的皇子。”

    阮晉崤聲音平淡,明帝知道自家這個兒子處變不驚,但他設想他們倆父子相認的情形,怎麼想也沒想到阮晉崤在這事上會那麼冷靜。

    不驚訝,不驚慌,沒表現出難以置信,也沒驚喜自己成了皇子。

    “你是不是早就猜到?”

    對現狀不滿厭惡才會產生剝落現有身份逃離的想法,他從未想過他與沁陽會無血緣,又怎麼會去猜自己不是阮家的孩子。

    阮晉崤扯了扯唇:“回陛下,無。”

    “崤兒你與朕說話,不必這般疏離。”

    明帝本以為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勸動阮晉崤,卻沒想到剛說完,便聽到了一聲“父皇。”

    阮晉崤眸色沈黑,難以辨別他心中的情緒,不過明帝得償所願,卻怎麼都高興不起來。

    他聽過阮晉崤叫阮侯爺“父親”,他的音調低冷生疏,比起在喚親近的人,更像是叫一個稱謂,這個叫“父親”的語氣,把稱呼換成“侯爺”,“尚書”也完全沒差。

    他那時候還覺得畢竟不是親生的,阮侯爺就算養了他的兒子,但他兒子也不會跟假爹親近。

    然後沒想到這事這會兒就落在了他自己的身上,阮晉崤用叫阮侯爺“父親”的語氣,原封不動的叫他“父皇”。

    明帝心中幾分苦澀,忍不住想若是兒子養身邊,定不會這般疏離,但細想又覺得自己想的容易,無論他有沒有本事護住兒子,兒子生活在你爭我鬥的皇宮內院,也不能養成溫文儒雅的性子。

    而又或許,他兒子這般生性薄涼,是因為清雅懷著他時太苦,有些怨都融入了他的骨血。

    終歸是他對不起他們。

    “是朕無能,護不住你們母子。”明帝將往事細數,去掉了最不堪他也無法說出口的那一段,把曾經告知阮晉崤。

    阮晉崤神色從頭到尾淡淡,直立著聽著明帝說完,看著他眼眶微紅。

    “把你送到阮家,是想朕若是敵不過他們,至少保住了你,對得起你母親。”

    “父皇現在想認回兒臣?”

    阮晉崤神色微動,想到了明帝這般敘述從前,又直言對不起他生母,“若是父皇忌憚田家,現在並不是認回兒臣的好時機。”

    阮晉崤語氣沈穩,完全看不出他開口,抱著的心思是不願妹妹受驚,覺得猛然失去了哥哥。

    “朕已經失去你那麼多年,縱使不合適的時機,朕也要叫崤兒你認祖歸宗……”

    “既然之前二十年都等了,又何必急在這一時。”

    阮晉崤淡然的嗓音十分有說服力,明帝理智回籠,緩緩點頭:“那就且在委屈崤兒你一段時日,等到以後朕的一切都是你的。”

    皇上的一切是什麼,能傳給兒子的一切是什麼,明帝說得再明白不過。

    就算趙曜占了嫡,這皇位也與他無關,該留給他的崤兒。

    天上掉餡餅的大喜事,在這個寂靜的宮殿裏,沒有歡呼沒有欣喜。

    阮晉崤直直看了明帝一會,啟唇道:“若是父皇真有此意,兒臣會接下。”

    明帝滿意點頭,這才是他的兒子,果斷幹脆,接下了他未來將會傳承給他的重任。

    “你的名字是朕與你母親一起所想,你姓趙,單字一個崤。”

    從阮晉崤成了阮晉崤。

    “兒臣記著了。”

    “嗯……”明帝想與阮晉崤說些親近的話,但卻吶吶不得言,頓了會才想到,“父皇有意教你娶沁陽那丫頭為皇妃,此事父皇打算先知會了你,你若是願意,再與阮侯商量。”

    娶沁陽?

    阮晉崤出現了進宮殿以來的第一個怔楞。

    “父皇覺著你們青梅竹馬,感情甚篤,阮家對你照顧,父皇不知如何對他們論功行賞,你們成了一對最好,但還是要看你的意思。”

    見兒子低眸,視線落在地毯,明帝想他大約會一時轉不過彎來,繼續道,“而這一切都要看你的意思,若是你不願,父皇絕對不會逼你,父皇只是想你把她當做親妹妹照料,若是交予別人你也不一定放得下心。”

    自然放不下心。

    “一時聽到可能會轉不過彎來,你回去考慮,等到想好再給父皇答復。”

    阮晉崤並未多說,頷首應承。

    一路回到了將軍府,阮晉崤不換衣裳,哪兒不去,直直走到了沁陽的煦錦院。

    詩薇與桑娥見阮晉崤面色冰冷仿佛裹著寒霜般直直走進院子,對視了一眼,連忙去攔。

    “大人這是怎麼了,縣主一直在府中並沒有去哪裏。”

    看阮晉崤的臉色,她們自然都覺得他是心情不好,打算找阮沁陽的麻煩。

    雖然覺得這個畫面不可思議,但她們必須護住主子。

    阮晉崤視線自高而下,冷冷睨向二人。

    “讓開。”

    桑娥離得近,被阮晉崤的氣勢嚇得畏縮:“大人與縣主關系好的不分彼此,若是這時找她出氣,以後定會後悔。”

    “大爺回來了?姑娘在後面的涼棚歇涼呢。”

    海棠解了僵硬局面,詩薇她們不好再攔,等到阮晉崤走了,桑娥不禁氣悶:“你難不成沒看到大人的臉色,你這般讓他找縣主?”

    “大爺怎麼了?”海棠不解,不過想到桑娥說臉色,就明白了,“哦,大爺心情不好的時候對誰都沒好臉色,但姑娘又不是一樣的。”姑娘對大爺來說又不是隨便的什麼人,哪會有什麼生氣找姑娘發火。

    見海棠沒當回事,詩薇跟桑娥急急忙忙趕過去,正好瞧見了讓她們目瞪口呆的一幕。

    滿身刺骨寒冰,冷的如同雪山頂上終年不化的氣勢,還未到阮沁陽的面前就化的差不多了,等見到了面,阮晉崤嘴角緩緩微挑,臉上浮現了一絲暖意,猶如沾上了金燦暖陽。

    嚴謹如詩薇都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2 07:03:18

第50章

   見狀, 海棠挑眉看向兩人,表情就像是再說“我不是早就說過”。

    詩薇吶吶, 見識那麼多次大人對阮沁陽的不一樣,她們今天的表現的確太一驚一乍了, 反正以後就懂了,就算大人露出了屠人滿門的神情,那也是對著別人, 在縣主那兒, 他永遠都是溫暖的太陽。

    面前的光線被遮, 阮沁陽瞇了瞇眼:“大哥你回了, 陛下喚你可有什麼大事?”

    “不是什麼大事。”阮晉崤搖頭, 註意到她手上抱了本書, “怎麼不去屋裏看?”

    小暑過後,日光格外金燦, 雖然被涼棚都遮去了,但熱度還是蒸騰在地上,再怎麼都不會比屋裏頭舒適。

    “屋裏面太舒服,看一兩行字就想睡覺。”說著,阮沁陽就忍不住捂嘴打了個哈欠。

    阮晉崤急急過來,是因為胸膛被各種情緒脹的不成樣子,但見到了沁陽,胸膛依然滿脹,卻沒了那股子不安焦躁。

    在旁邊雕花玫瑰椅坐下,阮晉崤伸手撿了阮沁陽肩頭的一根落發, “既然看了困,那就順應著小憩一會。”

    “不,我想看書。”阮沁陽抱著義正言辭的樣子,就像是硯哥兒附身。

    其實她更多是想等阮晉崤回來,好奇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是什麼反應,不過看他那麼個淡定的樣子,估計是明帝還沒說。

    說實話,明帝是個重度拖延癥患者,記得書裏面他就是拖了再拖,說什麼是想培養兒子,讓他不知道身份的情況下在朝堂站穩腳跟,發揮他的潛力。

    說得好像那麼一回事,但她看來就是拖延癥。阮晉崤提前知道了身份跟他相認,知道了自己的親爹,被田家壓制的那麼厲害,身為一國之君連親兒子都不敢養在身邊,阮晉崤知道了只會更努力的發奮,也不知道為什麼瞞著不說。

    她看來當初一定是有什麼內情,所以明帝才那麼拖,只是書本沒說,她只能瞎猜。

    “那哥哥讀給沁陽聽?”阮晉崤拿過了書本,他見過硯哥兒給沁陽讀書,硯哥兒聲音稚嫩,一頁紙的內容讀完就忍不住咽一口口水,叫他看來實在不好聽,但沁陽卻能誇了又誇。

    那時他就想著,要是他來做,一定能做的比硯哥兒好。

    此時在聽夫子講課的硯哥兒打了個噴嚏,大概永遠都不會知道,他被二姐壓榨,也能被人羨慕嫉妒恨。

    “今日就能回家了,是不是你家人在念叨你。”孫小胖註意力就不在夫子身上,聽到硯哥兒打噴嚏,立刻小聲湊過去。

    硯哥兒瞥了他眼,不搭理。

    “硯弟你可是生病了,怎麼打了個噴嚏就說不出話了?”孫小胖神色緊張,他都答應阮沁陽要好好照顧硯哥兒,他要是出了什麼毛病,他就對不起在阮家吃得點心了。

    “……”,知道孫小胖不得到答案不罷休,硯哥兒動了動唇,小聲,“我無礙。”

    “今天阮姐姐來接你嗎?”

    孫小胖大開話匣子,明顯是收不住,硯哥兒深吸一口氣,提筆在紙上寫了幾個字,推到了他面前。

    “夫子授課,恭默守靜。”

    孫小胖把這行字看了又看,突然擡起了手:“王夫子,你講得這《禮器》,學生課前預習後有淺薄見識,可否教學生說一說。”

    王夫子說得口幹舌燥,見屋中有弟子有這般膽魄主動擡手,滿意地點頭應允。

    孫小胖雖然愛玩,但他的祖父是孫慶山,出身書香世家,他的見識與課業都比屋中許多弟子領先不少。

    孫小胖說得讓夫子連連點頭,不禁得意地掃了一眼硯哥兒。

    硯哥兒還能不懂孫小胖的意思,也擡了手,“周公制作禮樂……”

    王夫子開始還是撫須點頭,後面手就頓住了,這兩個小子是來給他拆臺,他們觸類旁通,不止說一個小節的見解,而是展開到整部禮記。

    掃過兩個小子面上的得意的勁,王夫子沈吟一聲,把兩人趕出了課堂,叫他們去尋他們拜的梅師,不要在他這兒加快他上課進度。

    孫小胖挺著肚子,帶著身形比他小一號硯哥兒,榮耀的踏出屋門。

    一個噴嚏引發了那麼一系列的事,但是阮晉崤這邊卻渾然不覺,依然歲月靜好。

    一個慵懶靠在榻上,一個低眸念書,靜謐溫柔的就像是一幅畫。

    燦爛的陽光把池塘照耀的波光粼粼,像是細碎的金子,阮沁陽看著池水,聽著阮晉崤的聲音,昏昏欲睡。

    阮晉崤的聲音磁性微啞,說話的腔調帶著南方男人的溫,聽著十分悅耳,所以她就會忍不住更註意他的聲音,沒註意他念的內容。

    “……沁陽,若我們不是兄妹,你還會不會用心對我?”

    阮晉崤見沁陽表情柔軟的窩在貴妃榻上,嘴頓了頓,沒繼續念書,而是問了這個他從明帝口中知道身世,就想問妹妹的問題。

    他還記得她小時候數次接近他,常說的一句話,就是他們是血脈相連的兄妹,他們身體裏流著一樣的血,是最親近的一家人,所以她要對他好,他也該對她好。

    但要是沒了這層血脈,那他跟沁陽還有什麼相連的,他姓趙,她姓阮,界限就那麼劃了出來,他不再跟她是親近的兄妹。

    她對他好,只是因為他是她的哥哥,那要是他不是了……

    阮晉崤眉頭攏起,心頭湧出絲絲恐慌。

    聽到阮晉崤的問題,阮沁陽眨了眨眼,他不會問這個,所以這次進宮他是知道了身份,想到這個阮沁陽不得不佩服他的鎮定。

    知道自己叫了二十年爹的人不是親爹,家人都是假的,他竟然還能給她念書那麼一長段,才開始泄露一絲情緒。

    不過,這也更證明,他是真把她當做親妹妹。

    沁陽展顏一笑:“這是什麼問題,我們當然是兄妹,哪有可能不是兄妹,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從記事開始哥哥就在我身邊,你上一刻都還在給我念書,除非你身體裏面換了個人,不再是你,那我們才不是兄妹。”

    “當真?”

    阮晉崤盯著沁陽,黑眸濃黑的像是濃稠的墨:“若是沒血緣,沁陽還會與我親近?”

    阮沁陽眨了眨眼,迷茫地看著阮晉崤,心中更確定他是知道身世,她的好日子要來了。

    “血緣怎麼會說沒就沒,”阮沁陽認真思考阮晉崤的假設,“假如我是外頭撿來的孩子,不是爹爹親生的,只是大家都瞞著我,哥哥你知道了就會不理我了?”

    “自然不會。”阮晉崤眼睛乍亮,恍若夜幕掛上星辰。

    “嗯,我與哥哥一樣……與哥哥親近,是十幾年累積的感情,就算有個人冒出來說他才是我的親哥哥,怎麼想我也不可能對他掏心掏肺。”

    “可你與硯哥兒才相識四年。”

    “啊?”阮沁陽怔了怔,不大明白阮晉崤的意思。

    阮晉崤低眸輕笑了聲,明明得到的答案就夠讓他心滿意足,但他還是禁不住,想要嫉妒旁人在沁陽心中的位置。

    “沁陽……”

    看阮晉崤臉上的笑,阮沁陽有所預感的把展開手擋在他的眼前:“雖然親近大哥,但是我們年紀真的不小了,抱硯哥兒是因為他還是孩子,大哥別動不動抱我,教人看到了太奇怪。”

    阮晉崤動作一頓,旋即低頭,額頭碰了碰沁陽細嫩的手掌:“好。”

    阮沁陽:“……”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2 07:03:54

第51章

    “大爺對姑娘真好, 若是四爺,哪許姑娘摸頭,估計看到姑娘的手還沒放在頭上就要跑。”

    見了大爺低頭碰到姑娘掌心, 再想硯哥兒的穩重老成,海棠覺得有種哥哥弟弟身份互換的感覺。

    掌心碰觸有些紮手的發絲, 阮沁陽回了屋子還是忍不住擡手看了眼。

    連紅痕都沒留下, 她卻記住了觸感。

    聞言,阮沁陽:“海棠, 你覺著兄妹之間該怎麼相處?”

    她之前知道阮晉崤跟她不是親兄妹,而阮晉崤不知道,他怎麼笑什麼動作,就算有些過界,她都不會想什麼其他亂七八糟。

    反正界限在那裏。

    但是這會兒他知道了,她就忍不住開始多想。

    他用額蹭她手,擡臉笑時那股溫柔寵溺……

    不知道是不是她太過敏感, 日光下她覺得他墨眸泛著細碎的亮色漩渦,就像是火上噴發出的巖漿,緩慢流淌像水, 卻藏著讓人膽顫的熱度。

    阮沁陽搖了搖頭, 吐了口氣, 她這是在想什麼亂七八糟的, 才想著阮晉崤把她當親妹子,等到阮晉崤當上皇帝,她“仗勢欺人”的好日子就來了。

    現在又猜度他是不是對她有特殊想法。

    怎麼可能有什麼特殊想法, 要是真是有在寺廟那兒,他又怎麼會那麼生氣僧人說他們不是兄妹。

    “兄妹之間當然是該像姑娘與大爺這般相處。”阮沁陽正想著,海棠開口回答她的問題,“奴婢沒見過幾家兄妹,但姑娘和大爺的感情是最好的。”

    “我不是問你這個……”

    阮沁陽說到一半,瞅見海棠單純的表情,在她眼裏她跟阮晉崤的關系就是模範兄妹範本,值得所有人學習,沒半點不對的地方。

    “算了,你去叫廚房備消暑的果水,等會接硯哥兒的時候帶過去。”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當晚她闊別已久的“書本夢”又回來了。

    一開始就直接進入主題,她睜眼就是軟榻之上,渾身如同被車碾過,臉上濕噠噠的還有未幹的淚痕。

    身體一如既往不受她控制,但是思維清晰,略微受身體主人情緒影響。

    “我錯了……我錯了……求求你放過我……”

    聽到門口的響聲,身體如同驚弓之鳥,不斷的重復道歉,感知到身體主人宛如見到鬼的恐懼,阮沁陽在她體內默默縮起。

    又來了。

    對她只會笑如春風的阮晉崤,此時目光充滿戾氣,看著她如同再看什麼厭惡至極的東西。

    嫌她吵鬧,直接暴力堵住了她的嘴。

    阮沁陽其實無法把眼前這個人跟現實中的她的大哥混在一起,他們就像是兩個人,但是疼她又是真的疼在她的身上。

    她本來以為這次又是什麼床榻上的事,沒想到阮晉崤給了她一個幹脆,直接把她殺了。

    尖銳的匕首劃過脖頸,濃稠的鮮血不斷流出,阮晉崤看著傷口不再溢血,她已經死的不能再死,才冷眼轉身離開。

    阮沁陽從夢裏驚醒大喘了無數口氣,摸著自己的脖子從左邊摸到右邊,又從右邊摸到左邊。

    倒是把冷汗全部擦幹凈了,手上一手的濕意,又冰又粘,像是冷透的血。

    阮沁陽打了個寒顫,覺得她這金手指對阮晉崤的惡意真大,她都快忘記之前夢到的那些事情,現在又來了一場讓她回憶起來。

    就好像不想要叫她跟阮晉崤兄妹情深,要她恨他似的。

    “姑娘可是做噩夢了?”

    今天是青葵值夜,聽到動靜連忙從耳房跑出來,倒了杯熱水遞到了阮沁陽的手上。

    抱著熱水,阮沁陽呼了一口氣,聲音略啞:“沒事,你回去睡。”

    青葵聽著阮沁陽的聲音不對,哪放心回去睡覺,非要守著她,阮沁陽沒法,只有躺回去繼續睡覺,本以為睡不著,沒想到躺下閉眼沒一會就困了。

    這一覺無夢到天亮。

    二日醒來,阮沁陽坐在膳廳,瞧見阮晉崤:“都怪大哥,說那些亂七八糟的話,叫我做了個噩夢。”

    她這回被夢影響的不厲害,雖然還會忍不住摸摸脖子,但不像是之前光是提到阮晉崤,她就有種惡心想吐的感覺。

    阮晉崤原本在給妹妹盛桂花香米粥,聞言眉頭輕攏:“什麼夢?頭疼嗎?哪兒覺得不舒服?”

    硯哥兒本來聽著二姐的話,也想著問候,但是嘴巴張開,大哥就把他想說的話全說光了。

    楞了下,只有補了句:“二姐夢到大哥什麼了?”

    被一大一小盯著,阮沁陽遵循先來後到的原則,先回答了阮晉崤:“噩夢,頭不疼,就覺得脖子不舒服。”

    纖細的脖頸,白膩的連汗毛都成了透明的顏色,不過阮晉崤細看,就看到隱隱快消散的紅痕,忍不住擡手覆了上去。

    觸感柔滑,阮晉崤雖然不知道妹妹夢到了什麼,卻輕聲抱歉:“哥哥的錯,弄疼沁陽了……”

    桑娥本是低著頭伺候,聽到阮晉崤略啞低緩的聲音,忍不住擡頭瞟了眼。

    今天兩個大主子穿得都是翠青色的衣裳,布料出自同一批布,手工出自同幾位繡娘。

    衣服相合如雙生,兩人看著卻不像是雙生兄妹,而像是新婚燕爾的小夫妻。

    弄疼……

    桑娥忍不住浮想翩翩。

    阮沁陽也沒想到阮晉崤會那麼直接的把他的手放在她的脖子上,不過感受到他手上的熱度,夢裏的那個“他”對她的影響,仿佛就慢慢消散了。

    他們不是一個人。

    阮沁陽拉開阮晉崤的手,心裏默默重復了一遍。

    至於阮晉崤的用詞,阮沁陽選擇性忽略,她夢裏面的確是挺疼。

    “因為大哥說我們不是親兄妹,所以我就做了一個相關的夢,夢到我因為嫉妒大哥喜歡的人,帶著硯哥兒把那人殺了,然後大哥氣惱親手把我們給殺了。”

    硯哥兒開始還在聽,後面就用“我二姐怎麼那麼任性”的眼神看著阮沁陽:“二姐這個噩夢無根無據,沒有一點是有可能的事情,別說醒來就該忘了不害怕。”

    說完,硯哥兒想著女孩子本就嬌氣,認真補充:“但還是該讓廚房熬一碗安神茶,好生喝了。”

    阮沁陽見硯哥兒老成的樣子,故意逗他:“硯哥兒的意思是,若是二姐想殺人,你只會在旁邊看著,不會幫我埋屍?”

    硯哥兒搖頭:“我會勸誡二姐不要殺人。”

    “那我非要殺呢?”

    阮沁陽收起了臉上笑意,精致妍麗的臉龐爬上了一絲冷意。

    海棠在旁忍不住多看了主子兩眼,覺得此時的主子有些叫人害怕。

    “自是幫你。”

    聽完阮沁陽夢境,微怔的阮晉崤,開口輕笑道。

    與此同時,硯哥兒搖頭:“我不信二姐會因嫉妒害人性命,若是要殺人,也是有其他正當緣由,那人非死不可才動手。”

    硯哥兒沒有因為二姐的表情跟大哥的話動搖,認真板著小臉:“若是那人非死不可我會幫二姐,但若是那人只是犯了小錯,我覺得不至死,一定會攔著二姐,不叫二姐做往後會後悔的事。”

    阮沁陽滿意一笑,面上如百花盛開,雖然她覺得硯哥兒跟夢中硯哥兒相距甚遠,但沒聽他認真說過這些,她還是會覺得心中不安,現在知道他價值觀正常,阮沁陽就放心了。

    夾了個小菇包放進硯哥兒的碗裏:“說得不錯,獎勵你。”

    解決了小的,阮沁陽看向阮晉崤。

    阮晉崤掃過硯哥兒碗裏包子,他是猜到沁陽要考他,才故意插了句,沒想到並未起作用。

    “沁陽動手自然是那人有非死不可的緣由,我只管殺人埋屍,不叫沁陽累了手。”阮晉崤神色淡淡,說得十分隨意,就跟再說什麼約定俗成的道理一樣,“至於夢……哥哥做過跟沁陽相同的。”

    阮沁陽一怔,還以為阮晉崤做了預知夢,就聽到他道:“夢見沁陽不與我好,只一心關註旁人,我嫉妒的不成樣子,最後沁陽不高興,不要我了。”

    阮晉崤是笑著說完,但阮晉硯在旁邊聽著,卻覺得心裏面酸酸的,忍不住道:“夢與現實都相反,大哥與二姐做了類同相反的夢,正是因為大哥與二姐看重彼此,二姐不會不要大哥的。”

    瞧大哥看過來,眼裏還有未褪的澀意,硯哥兒想起孫小胖與他說得話,急切地套用了下:“大哥和二姐天下第一好。”

    阮晉崤揉了揉他的腦袋,也如沁陽般在他碗裏放了個包子。

    阮沁陽:“……”這兩個人能不能關註一下她這個當事人。

    雖然阮晉崤沒直接說她的夢完全不可能,但他說出他類同的夢境,不得不說叫她心安了不少。

    不過見阮晉崤煞有其事地拿了藥膏要給她揉脖子,阮沁陽茫然地看著他:“大哥難不成把夢當真了,要是當真也該拿金瘡藥給我擦。”

    她的脖子可是被劃了個碗大的疤。

    “我當初做那夢時,就想著睜眼後第一眼能見你,知曉你不會如夢中般對我不理不睬,這會你做了夢,我想我該給你塗了藥,叫你心裏記著我舍不得對你脖子做什麼壞事。”

    阮沁陽眨了眨眼,覺得阮晉崤說得有幾分道理,聽著他一直提夢,問道:“大哥是什麼時候夢到的?”

    “剛回侯府那會,恰是病中夢多覺少,昏昏沈沈難以分辨現實與夢。”阮晉崤的嗓音藏著絲寂寥,阮沁陽聽著心中一揪。

    怪不得他分辨不了現實與夢境,因為那時候她情緒不對,對他的態度不一定比夢中好多少。

    心中愧疚,阮晉崤手指粘了藥膏覆上脖頸,沁陽也忘了推開。

    指腹覆在溫熱跳動的動脈,阮晉崤輕柔的把藥膏推開:“沁陽別怕,大哥不會傷害你。”

    低啞沈穩的聲音柔如一攤春水,桑娥在外聽到,忍不住一抖。

    出了屋子忍不住跟詩薇感嘆:“我想有個哥哥。”

    詩薇沒理她,輕手輕腳的去屋裏換香,轉身時望了眼瑪瑙珠簾裏頭,阮晉崤低著頭,湊的離阮沁陽的脖頸極近。

    阮沁陽低眸,纖長的睫毛被光拉出濃密的影子,眼下泛著淡淡的薄紅,她瞧著阮晉崤的眉眼的模樣,像是信賴歡喜。

    從她的角度看過去,阮晉崤就像是在親吻阮沁陽脖頸……

    “沁陽夢中‘妒忌’的女人是什麼模樣?”

    阮晉崤看著近在遲尺的脖頸,動作克制,開口問道。

    “嗯……”阮沁陽沒想到阮晉崤會好奇這個,自然不可能說是阮姀,敷衍道,“是個看不清容貌的女人。”

    “說明沁陽想嫉妒都尋不到嫉妒的人。”而他夢中可是有不少人出現。

    不過就是這般,沁陽的夢也讓他愉悅高興。

    收起了藥膏,阮晉崤沒用水擦手,只是用帕子隨手把手上沾著的藥膏抹去,見沁陽瞧著看,神情不贊同,阮晉崤擡起手:“要不然沁陽幫哥哥洗手?”

    阮晉崤勾起唇,看著像是開玩笑,沁陽在他手上一彈:“臟的是你,又不是我,你不洗跟我有什麼關系。”

    阮晉崤猛地抓住了沁陽沒收回的手,用力的捏了捏,讓她手上也沾上了藥膏油膩:“這會有關了。”

    阮沁陽瞪了眼,阮晉崤怕她真生氣,端著琺瑯瓷盆在桌前,阮沁陽洗了手,阮晉崤就著她用過的水把手給洗了。

    “要是沁陽知道哥哥有件事瞞了你,日後知道會不會生氣?”雖然昨日沁陽說了有無血緣他都是她最親近的人,但他卻不想冒險,若是要說這事也不該簡單說出來,得讓沁陽更偏向他,才是合適的時機,他怕了剛回侯府時她對他的生疏。

    阮沁陽正想叫青葵換盆水,聽到阮晉崤的話,猜想他指的是身世的事情,他不說自然是跟明帝有所安排。

    雖然覺得像是被排外,但不是不能理解。

    “若是對我不好的事,我當然計較,但要是無關,我相信哥哥自有安排。”

    阮晉崤頷首,神態與剛剛玩笑時不同,阮沁陽見了更確定他是有所成算。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2 07:04:18

第52章

   阮晉崤進宮後將軍府風平浪靜, 但時刻盯著的章家卻激動了起來。

    章靜妙推算了時間:“雖然早了些,但只是女兒只是記得阮晉崤正式別認回是皇子, 具體也不知曉是皇上是什麼時候與他相認。”

    她只知道,按著她上一世的記憶, 再過一陣大理寺就會出一件舉國震驚的案子, 是明帝曾經的妃嬪奶嬤嬤狀告田家殘害皇家子嗣。

    那時她知道這事, 還與父親討論,陛下終是不甘心讓田家站在他頭上耀武揚威, 立太子之前會把田家扳倒。

    那時她已經與四皇子定親,不日嫁進已經建成皇子府。

    田家扳倒對她來說算是好事, 太後與皇後已經夠難纏, 沒了田家那些女眷,她能少不少麻煩。所有人都與她想的一樣,明帝是打算弄死田家, 廢皇後,再立太子。

    而放眼幾位皇子, 明帝已經放了不少權給四皇子, 就算他討厭田家, 四皇子是他親生, 政績拿的出手, 又有他們章家與四皇子聯姻。

    但誰也沒想到,竟然冒出了個阮晉崤, 打破了適齡皇子只有四皇子一位的局面。

    “陛下一步一步, 是想報當年被壓制的仇。”章太傅拂過胡須, 明帝這幾年就有足夠的實力,弄垮田家,他卻隱忍不發,連他們這些老臣都覺得他是不在意那些往事,但現在看來明顯就是想在田家最興奮的頂點給他們一擊,讓他們無法翻身。

    章太傅朝女兒吩咐,“靜妙你不必再接近將軍府,免得露出細枝末節,教陛下猜疑。”

    章靜妙聽著並不點頭,反而心中湧上了不甘心的情緒,上一世她以為自己能母儀天下,許多想法都在腦中設想了數遍,且覺得自己一定能青史留名。

    但沒想到會是那樣的結局,她的夢做一半就垮了,如今上天垂憐,讓她再來一次,她不能只是眼睜睜的看著。

    “阮沁陽與女兒夢中的性子不對,與阮晉崤的關系也不對,若是阮晉崤已經知道了身世,兩人近水樓臺,那女兒怎麼辦?!”

    “阮沁陽你已經說過數遍,你不是還說阮家會被陛下滅掉。”

    “可那是因為阮沁陽殘害了阮晉崤的摯愛,而且阮家人縱容……”

    章靜妙派人去鎮江調查,侯府庶女進府並未受到阮沁陽的苛責,而且阮家人已經給她在相看人家,完全與她上一世知道的不同。

    章太傅擺手,他信任女兒說得話,也因為女兒說得這些預知獲得了不少的好處,但卻不可能完全隨著她的思維走。

    “得從長計議……”

    “若是四皇子不能在半個月內得到阮沁陽,爹我們想辦法除了阮沁陽。”章靜妙溫柔如水的面容上籠罩著一層陰影,她現在就想鏟除阮沁陽,不過怕留下把柄,只能找到合適的時機趁亂讓她消失。

    每次見阮沁陽她心慌的毛病就越發嚴重,她重回這世的從容不迫在慢慢消耗,總覺得阮沁陽會奪走屬於她的東西,搶走她想擁有的一切。

    “靜妙……”章太傅看到女兒眉宇間的扭曲神色,皺了皺眉,衡量再三點了頭。“若是你真覺得她非除不可,爹信你。”

    得到了章太傅的應承,章靜妙終於展顏,等到阮沁陽這個跟她記憶不同的異端除掉,該是她的東西就全是她的。

    至於四皇子,既然無法幫她毀了阮沁陽,在她看來連一點用處都沒有了,自然就拋之腦後。

    阮沁陽在院中澆花突然想起了件事,怎麼今日阮晉崤跟阮晉硯都在家裏?

    抹了藥膏,阮晉崤沒去書房,而是帶著公文一起到了煦錦院碧紗櫥,硯哥兒看書,他看公文,氣氛和諧的不行。

    因為太自然,她吩咐了婢女們給他們準備小食,就拿起小水壺澆起了桌上綠植。

    “今個休沐。”

    面對妹妹的問題,阮晉崤回復的幹脆,說完挽袖提筆,在公文下留下閱文。

    阮沁陽湊近,阮晉崤寫得一手好字,鐵畫銀鉤,遒勁自然。

    感覺到妹妹靠近,阮晉崤特意多寫了幾個字,平日裏下達指令不多一個字,這次還解釋了一番。

    相比阮晉崤的自然,硯哥兒眼神漂移,本以為二姐會高興他在家頭陪她,不問他為什麼去書院,沒想到還是沒逃過這劫。

    阮晉硯不擅長說謊,身體扭捏了下,把跟孫小胖當堂辯論的事說了。

    “梅夫子罰我們在家中自省幾日。”

    阮沁陽看向阮晉崤,他去書院接的人,自然知道這事,但是他卻沒跟她說。

    被妹妹的視線掃到,阮晉崤坦白從寬:“沒說是怕你生氣,再者硯哥兒本就聰明,休息幾日不是不可以。”

    “怎麼覺得你們是一夥的了。”阮沁陽翹了翹唇,“既然都有空,幹嘛待在家中,收拾收拾一起出府遊玩多好。”

    阮晉崤沒意見,硯哥兒不敢有意見,只是出門拿著帕子遮住了臉。

    小肉臉被遮住一半,只露出了一雙圓眼,阮沁陽止不住笑:“硯哥兒什麼變成大姑娘了,出個門還要羞答答的遮住臉。”

    “父子既然說在家自省,我怕街上無意遇到。”

    硯哥兒一松氣,小肚子就往下一垮,梅夫子倒沒說他什麼,為了給王夫子一個交代,所以讓他在家休息幾日。

    而孫小胖卻被留在書院幾天,兩人做同樣的事,處罰卻不一樣,他隱約明白梅夫子的意思,只是有點擔心按照孫小胖的性子不準他回家,他會不會上房揭瓦,把夫子氣病。

    “要不然我給你紮兩個辮子?”

    阮沁陽彈了他腦門,看沁陽彎腰太累,阮晉崤直接擡手把硯哥兒抱起:“這個高度方便沁陽梳頭。”

    硯哥兒發現自己就發了下楞,頭上就要多兩個辮子,嚇得往阮晉崤懷裏躲:“君子怎能做姑娘打扮。”

    “誰說辮子只有姑娘能梳,聖人就是這般教你分辨男女?”

    硯哥兒知道說不過二姐,埋在大哥的懷裏不起來。

    一團肉球把阮晉崤的胸膛占滿,就剩小屁股撅在阮晉崤的胳膊上,阮沁陽戳了戳硯哥兒屁股。

    “沁陽若是縮小點,我不抱硯哥兒,只抱沁陽。”

    阮晉崤開口,柔柔地看著阮沁陽,就是不變小他也願意抱沁陽,省的她腳累,只是怕她不願。

    “要是能縮小,那我就坐在大哥的肩上。”

    阮沁陽想了下那個畫面,覺得還挺舒服,阮晉崤本來就高,她坐在他肩上,看到的世界高度都不一樣了。

    “讓你騎。”

    硯哥兒默默轉回了身子,總覺得雖然他窩在大哥的懷裏,但是卻像是多余的一個,大哥只想著抱二姐。

    “小心。”

    阮晉崤拉住阮沁陽的胳膊往懷裏一扯,“別踩著石頭子。”

    閨中貴女的繡鞋都是軟底,本身鞋子制的就不是為了走路,只是為了好看,鞋面綢緞也不厚,裙擺隱隱能看到腳型。

    “還是上轎吧,別傷了腿。”阮晉崤眉頭輕攏,眼睛看向神情驚喜的趙曜。

    陰魂不散。

    “我就知道慧元師傅算的沒錯,你們孩子都有了,怎麼可能不是夫妻,你們定是夫妻假扮成兄妹,想氣死慧元師傅!”

    不等趙曜上門,進層抓藥是小沙彌指著阮沁陽與阮晉崤道。

    趙曜步子一頓,眼眸挑起,在一旁看戲。

    硯哥兒一臉茫然,眼珠子轉動,看了看二姐,又看了看大哥,他什麼時候變成大哥與二姐的孩子了。

    阮沁陽認出了這是那日在太佛寺的小僧,無奈地道:“難不成我今日梳的就是婦人髻了?小師傅看清楚,我還是未嫁人的姑娘。”

    “我不信,慧元師傅算無遺策,那日被你們氣的吐血,如今都還起不來身,要日日喝藥。”

    阮沁陽聽得一楞,吐血就算了,還能病那麼多日,這抗打擊能力也太弱了吧。

    “你們鐵定不是兄妹,是夫妻!”小沙彌指著硯哥兒露出的眼睛,“他這雙眼睛也跟你們生的一模一樣。”

    硯哥兒眨了眨眼,稚聲道:“小師傅著相了。”

    太佛寺名聲在外,小沙彌聲音又不小,過路的路人看出阮沁陽他們身份不凡,不敢直接停下來圍觀,但都放慢了步伐,多看兩眼。

    阮晉崤擡手跟隨的侍衛把小僧轟走,阮沁陽見著他掙紮,忍不住道:“在你看來我是幾歲?如何能生那麼大的孩子。”

    這小沙彌的話裏,她最介意的就是他說硯哥兒是她的孩子。

    她十六歲都還沒滿,今天出門既沒紅唇,也無在眼下塗脂粉,妝容清淡,衣飾簡單,她自己照鏡子瞧著,覺得她青春靚麗,卻不知在這小沙彌眼中,她能有硯哥兒那麼大的孩子。

    阮晉崤幫腔:“就算我與沁陽是夫妻,也不可能有硯哥兒那麼大的孩子。”

    趙曜聽到話,眼珠子一動,男人自然比女人更懂男人,阮沁陽與她那些婢女聽不出阮晉崤這話,但是他卻隱約察覺到了阮晉崤對阮沁陽的欲/望。

    回想這幾次相見,阮晉崤把阮沁陽的占有欲,趙曜挑眉,親兄妹,阮晉崤竟然能產生這種念頭,還真是個畜生。

    不過他要是有阮沁陽這般美貌的妹妹,也不知道會不會如阮晉崤這般動些不該動的心思。

    “就是,這姑娘看起來年紀輕輕,嬌的跟朵花似的,若是夫妻應該也是剛成親不就小夫妻。”

    阮晉崤說完,路邊看熱鬧的一位老婦接著說道。

    不過話落音沒多久,她的腰就被她兒媳捅了捅,“娘,你看仔細了,那位是姑娘,這小沙彌胡說八道,人家說不準是兄妹呢。”

    老婦人瞅著兩人。

    阮晉崤一只手抱著硯哥兒,另一只手剛剛抓著阮沁陽沒放,現在半摟著阮沁陽,看著就像是怕她被外人沖撞,以兄長的角度看來不算逾越。

    “我家小姐跟我家大爺自然是兄妹!這僧人的師傅算不準,胡說八道就算了,這小僧還專程下山來亂說,簡直其心可誅!”

    海棠來京城還是有長進了,曉得用成語,阮沁陽本來心情一般,聽著她插著腰說話忍俊不禁,避免更多人圍觀,取了帕子遮住了臉,扯了扯阮晉崤衣袖,示意他們先走。

    趙曜自然跟了上去。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2 07:04:34

第53章

    趙曜跟阮晉崤的年紀相近, 因為近段時間皇上對阮晉崤贊賞有加,就像是把他當做親兒子, 還有些膽子肥的竟然敢說阮晉崤的眉眼跟皇上有幾分相似。

    如此這般,趙曜不可避免的拿來跟阮晉崤比較。

    長相上兩人各有千秋, 他自認自己長得風流俊美, 勝過阮晉崤許多, 但是旁人卻說阮晉崤英俊矜貴,身上有鎮得住場子的氣質, 既然這般就且當做他們長得平分秋色。

    他自個心裏也想著,他勝阮晉崤就是爹這項。

    不過光這項也夠了, 這世上多少人, 燒香拜佛做好事多少輩子,也只有他一生出來離至高無上的位置只有一步之遙。

    說是阮晉崤輸了一項,就一輩子拍馬都比不上他, 但趙曜就是看他不順眼,仿佛他們八字不對, 天生犯沖。

    所以現在猜到了阮晉崤對親妹妹的念頭, 趙曜面對阮晉崤更多了份自傲, 覬覦親妹妹的爛東西, 會打仗又怎樣, 能震懾兵部又如何,道德如此敗壞, 跟他比他都覺得臟了自己。

    就該讓那些誇耀阮晉崤的人知道, 阮晉崤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那麼一想,趙曜心裏升起了個念頭。

    因為這個念頭,他被阮家兄妹齊齊嫌惡,也笑的面如春風。

    “安平,本殿知道現在外頭有些關於咱們的流言蜚語,本殿當日說護你,卻不止是只指思葭,外頭是的這些事,你都交給本殿,不必擔憂。”

    趙曜脈脈深情,阮晉崤卻不是能忍的人,特別是面前這人眼睛盯著的是他最珍貴的寶物。

    “四皇子此時在這兒,是才與田國舅在東門品茗欣賞歌舞?”阮晉崤眉目含冰,不與趙曜兜圈子,不管他怔楞,捏住了他的手腕,生生把他拉遠了一步。

    扯離了沁陽。

    “田國舅的外室再為他添上一丁,也不知道國舅知不知道,為他誕下麟兒這女,之前伺候在四皇子身旁。”

    阮晉崤聲音不大不小,阮沁陽特意牽著硯哥兒退後了一步,看著別的方向,就是聽到也裝沒聽到。

    趙曜瞇了瞇眼,臉上的笑意淡下,他舅舅如今鐘愛的女人的確跟他有關,本就是他想法子送到他身邊的,只是這事辦的隱秘,只有他幾個心腹知道,他沒想到有朝一日會在這青天白日的路邊,被阮晉崤淡然平靜的說出來。

    仿佛他洋洋得意的暗棋,在阮晉崤眼中看來不值一哂。

    而且他現在回想甚至不知道是他哪個心腹被收買,阮晉崤從哪裏知道,他與那女人的關系,既然他知道了又意味著多少人也曉得,然後把自以為是的他當做傻子。

    哪怕是剛剛捉住了阮晉崤的小辮子,他現在想殺他的心如同洪水滔天,彌漫了他整個腦子。

    “沒想到阮侍郎那麼關心本殿的私事。”

    “四殿下客氣。”

    雖這般說,阮晉崤的神態全沒半分恭敬,戾的發陰的眸子直直盯著趙曜,連輕蔑都不屑掩飾。

    好好好!

    好得很!

    趙曜七竅生煙,沒遇到阮晉崤之前,他就不知道“怒”這個字怎麼寫,該謝謝阮晉崤,叫他明白了什麼叫做真正的火冒三丈,怒火中燒。

    “阮侍郎這般就不怕本殿記恨,到底是你有恃無恐,自有退路,還是因是個好色之徒,為了女人沒有腦子,只看眼前不看未來。”

    趙曜不信阮晉崤那麼沒腦子,這話有試探他的意思,想知道他還有什麼底牌,就見阮晉崤回首瞧了一眼阮沁陽,目光寵溺柔和,就像在看求之不得的稀世珍寶。

    阮晉崤這情緒外露的目光只出現一瞬,但卻直接坦蕩,叫人無法忽視也忽視不了他對阮沁陽的濃情蜜意。

    “古時有位姬姓男子有塊絕世好玉,他珍愛自惜,卻有人生了覬覦之心,想要占有姬人的寶物,而來著無論身份高低,統統被他剜了眼眸,旁人稱他為瘋子,而在四殿下眼中這人應該就是只看眼前不看以後。”

    除去沁陽,阮晉崤對跟其他人講故事都沒什麼興趣,眉眼間帶著不耐,恍若趙曜再不識相滾蛋,他不介意把他的眼珠子剜出來。

    趙曜氣極,緊握懷中匕首:“最好那姬人手中有所底牌,要不然碰到真正的王權貴胄,不止保住那玉幾日,自個也會落個車裂剁碎餵狗的下場。”

    阮晉崤狹長的眸子低垂,半點波動也無,就像是在聽耗子在跟野獸炫耀自己的爪牙。

    趙曜怕再在這裏受氣,他會不管不顧跟阮晉崤打起來,不過想著說不定他沒了理智他反而落入了他的圈套,怒急還憋出了一抹笑,才轉身離去。

    “四皇子氣性小,你大哥何必這般得罪他。”

    兩人說話她離得遠聽得不輕,也沒刻意去聽,不過看趙曜的神色,她就能猜出來阮晉崤沒說什麼好話,而且還是些能把他氣得咬牙切齒的狠話。

    “若真想得罪他,我今天就會剜下他的眼睛。”

    阮晉崤第一次對妹妹展露他不願別人覬覦她想法,“我討厭他看你的眼神。”

    其實她也挺討厭的,不尊重而且高高在上,把她視作掌中物。

    “大哥心裏有數就行。”跟著阮晉崤她就不愛多動腦子,反正他什麼都能想的周到,比她更清楚做什麼簡單更好。

    “嗯。”

    被連著打斷兩次,但卻沒影響阮沁陽玩樂的心。

    京城有一家專門做糖水的店鋪,一共三層內還設的有假山景致。一般大店鋪很難不賣主食,光靠甜品維持經營。

    這卻每日高朋滿座,可想東西是多特別好吃了。

    阮沁陽是從楚媏那兒打聽到的這家店,原本也可以叫婢女給她買到府中嘗一嘗,只是覺得這種特別的店子,外送可能影響口味,還是親自來嘗更好。

    在軟座坐下,阮沁陽把店裏的食物都都點了遍,一張桌子還不夠放,又拼了一張桌子。

    硯哥兒沒想到自家二姐吃個糖水也能吃出這個架勢,目瞪口呆。

    點心一疊疊的送上來,硯哥兒見二姐拿起拇指大小的蜜酥咬了口,就擱下放在碟邊,完全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二姐就是個饞貓,什麼都想吃,但是肚子又小,不能把所有食物吃完。

    也就是這樣,他常常要為她分擔,所以才會挺著個小肚子。

    硯哥兒本想去拿那只咬了一口的酥糖,小肥手還沒伸到青花碟前,就見大哥自然拿起放進了嘴巴。

    看著,硯哥兒忍不住覺著二姐好運氣,有他和大哥這樣不嫌棄她的兄弟。

    只是他好像看到大哥吃的時候,伸出舌尖舔了糖口,這般吃東西好像有點奇怪。

    能在京城不靠主食開店,這家糖水店還是有兩把刷子,阮沁陽在喝到一碗酒釀的時候眼睛閃了閃:“京城的酒比鎮江的好喝。”

    在長公主那兒喝到不錯的佳釀,阮沁陽還以為長公主是皇家,收集諸多厲害少有的方子才能制成可口的酒,但沒想到外面也喝得到。

    這酒釀就放了一點的酒水,但很提味,香甜的味道有點像是花酒,但具體什麼花她一時分辨出來。

    “沁陽喜歡酒?”

    阮晉崤不禁想起上次沁陽微醺,他在她唇內嘗酒的滋味,問題得到了沁陽的點頭,出去一會再回來手裏就拿了個小巧的酒壇子。

    “這是店家自釀的酒,用來加在糖水裏,沒放在單上,但也可以出錢另買。”

    阮沁陽驚訝阮晉崤的行動力,還以為他出去是為了什麼,竟然搞了壇酒回來。

    掀開酒塞聞了下:“是牡丹。”

    “酒名叫醉牡丹。”阮晉崤答道。

    阮晉崤特意給她拿酒,阮沁陽想著就試了口,眼睛微瞇:“好喝。”

    阮晉崤見阮沁陽口脂略花,伸手把她唇上剩下的顏色抹去:“別吃進了嘴裏,鬧肚子疼。”

    硯哥兒在旁邊看著,無意間就看到了大哥舔了手指,不明白這是為什麼,難不成大哥就不會鬧肚子疼?

    趙曜覺得他與阮晉崤八字犯沖,彼此看不順眼彼此,但在阮晉崤的眼中,若不是他覬覦沁陽,他對他並無其他感官。

    一個可有可無的人,想要搶他的心頭寶,就算是明帝沒認回他,沒皇子那一層身份,他也會找機會把趙曜廢了。

    只是既然多了層身份,廢掉之前教他物盡其用也好。

    聽屬下稟報,趙曜收買將軍府下人,阮晉崤手指在桌上點了點:“若是他無用,收買不了,暗裏幫他一把。”

    那日趙曜拂袖而走,不忘叫侍衛把那個說阮沁陽和阮晉崤是夫妻的小僧扣住,細問事情的始末,得知明僧看相,斷定阮沁陽與阮晉崤是夫妻,把這段話改了細節,道阮晉崤得知後欣喜若狂,似是而非的先傳到大街小巷。

    不過三日,京城就傳遍了如今陛下寵臣年輕有為的兵部侍郎阮晉崤,品德敗壞,不許親妹婚嫁將親妹扣於府中,與親妹輪/亂茍合。

    太佛寺的名聲斐然,那日小沙彌說話也有不少路人見到,而趙曜既然有心折騰阮晉崤,自然不會只放一段消息,不過沒一會就冒出侯府原來的下人,言之鑿鑿,仿佛親眼看到阮晉崤禁錮親妹,行不軌之事,而阮晉崤也卻有揍過對阮沁陽有意的公子哥們,一通亂傳竟然有不少人相信阮晉崤對妹有不軌之心。

    連楚瑾聽到這事,忍不住焦躁不安,尋上了父母,請求他們為他向侯府提親。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2 07:04:56

第54章

    “二哥想娶沁陽?”

    楚媏從身邊嬤嬤口中聽到這消息, 不知道該做什麼表情。

    上次她隱約察覺她二哥似乎對沁陽的關註多了些,但她還想著是不是自己想太多, 如果她想嫁給阮晉崤,沁陽是絕對不能嫁進郡王府的, 要不然就成了換親。

    而且也亂了倫理排輩, 這在豪門世家是最不恥的事情。

    但沒想到她二哥居然提了:“難不成他信了外頭的傳言, 覺得阮大哥對沁陽真有那種心思?所以想用求親的方法,救出沁陽?”

    要是這樣也太傻了。

    外面傳的風風火火她自然也聽到了消息, 阮晉崤對阮沁陽這對兄妹的感情的確比尋常兄妹的要好,但緣由在她看來特別明了,一是因為侯夫人早亡, 他們兄妹倆相依為命,二是阮沁陽的性格,就叫人不寵不行。

    而且她跟阮沁陽走得近,經常去將軍府,根本就沒覺得什麼禁錮, 阮沁陽在將軍府就是霸王, 哪像是傳言中的小可憐。

    “若是為了救人, 辦法千百種, 二公子很可能是心悅安平縣主。”

    楚媏想想也是。

    不過那她跟阮晉崤就這樣完了?他可是她這些年來覺得最優秀的郎君。

    楚媏傷懷了片刻, 恐怕臨鶴知道了又要笑話她。

    “爹和娘是什麼態度, 他們同意嗎?”她不介意當沁陽的嫂子, 但是沁陽當她的嫂子就有些奇怪, 而且她覺著她二哥不一定伺候的好沁陽。

    “二公子很認真的對待此事。”

    楚瑾何止是認真, 擺出的架勢,簡直人生的唯一所求就是阮沁陽。

    郡王妃從沒見過兒子對哪位姑娘展露那麼熱烈的好感,一時間被嚇到了。郡王爺倒是平靜,擡手撫須:“我記得你跟阮家姑娘也沒見過幾面,你是何時動的心,她可知曉?”

    “鐘情於見面無關,兒子從第一眼見到阮姑娘,心裏隱隱覺得就是她了。”

    郡王妃:“因為覺得她美?”

    “是世上的美人不知凡幾,阮姑娘美若天仙,但兒子絕對不是只因為皮相。”

    “那是為了什麼?”郡王妃大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意思,既然沒見過幾面,不是為臉還是為了什麼。

    郡王爺也看著二兒子,大約是因為大兒子太省心,直接娶了小時候定親的姑娘,他們家族裏沒有過子弟對某位姑娘傾心到非卿不可,所以楚瑾這一處很特別。

    面對爹娘的目光,楚瑾臉色漲紅。

    他也不知具體是為了什麼,從寺廟見那一面之後,他時不時都會想起阮沁陽,漸漸人就在他腦子裏拔不掉了。

    楚媏可能覺得外面的傳言完全是無中生有,但是他卻湧起了一陣心慌,就算傳言是假,但心裏也格外不舒服阮晉崤看阮沁陽的眼神。

    “你連喜歡阮姑娘什麼都說不出來?”郡王爺皺眉,明顯是覺得兒子太拖拖拉拉,等的不耐煩。

    “兒子覺得阮妹妹沒有不好的地方。”

    楚瑾語氣認真肯定,“若是兒子以後娶了阮妹妹,一定用心待她,琴瑟和鳴,求爹娘成全。”

    郡王妃與郡王夫妻對視一眼,外面那些亂七八糟的傳言他們自然沒放在心上,鎮江侯府與他們家算是門當戶對,仔細考慮還算是樁不錯的婚事。

    “我與你娘再商量一二,結親不是小事,而是兩家大事。就算是我與你娘同意了,阮侯爺也不一定贊同……”

    “兒子願用自己的誠心打動阮世伯。”

    既然話都這般說了,郡王點頭,算是同意了這門婚事,至於阮侯爺那裏,他兒子又沒哪裏不好的地方,他不是想跟他做親家,阮晉崤那段不成,現在正好了。

    聽到外頭的謠言,阮沁陽第一反應就是趙曜心眼比針還小。

    這事九成九就是他做的,那日在街上阮晉崤給他沒臉,他就回敬他奸辱親妹。

    之前她對趙曜的印象還沒差到極致,現在就覺得他死也不虧,一個皇子,有這種下三濫的方法來對付對手,要是帝位交到他手裏,遲早會亡國。

    “侯爺大概晌午過後就會到府。”青葵憂心說道,“姑娘,我聽福貴傳話的意思,侯爺似乎是想帶我們回鎮江。”

    “這也太讓人不甘心了,明明是太佛寺的和尚學藝不精亂算命,外頭亂傳話,跟姑娘和大爺都沒關系,但是咱們卻要被逼得回鎮江。”

    平日裏海棠說得話,青葵都覺得沒過腦子,但今天卻有些贊同。

    明明是外頭亂傳,為什麼她們就要避其鋒芒。

    不只是她們生氣,阮沁陽面上不顯,但心情也算不上好。

    “大哥呢?”

    “弓藏說大爺回府了一直在書房,最近這幾天常一個人待著,膳食也用得少。”

    自從傳出謠言,早上阮晉崤幾日都是早出晚歸,不同她一起用早膳晚膳,雖然住在一座府邸,但想起來她都覺得好多天沒見到阮晉崤了。

    “外面的人實在是太壞了,逼得大爺在家也要跟姑娘隔開距離,以免傳出閑話。”

    原本外面的流言對將軍府的影響並沒有多大,而是阮晉崤態度,讓所有人不得不重視起流言蜚語。

    “不知道傳這些話的人到底是多齷齪,正正經經的兄妹,在他們眼裏就成了亂七八糟的關系。”

    海棠越想越氣,阮沁陽看著她的樣子,把人推到到了冰盆邊上,讓她冷靜冷靜。

    海棠哀怨地看著主子,阮沁陽就當做沒看到。

    阮沁陽其實不大明白阮晉崤避她的原因,但是這段時間她對阮晉崤的認識又加深了一層,知道他是個敏感不過的性子。

    看著強大冷清,但有時就不知道會因為什麼細枝末節委屈上了。

    想了想他在書房縮成一團的委屈樣,她決定去拯救自閉的阮晉崤。

    不知道是不是受主人的情緒影響,書房的花草在阮沁陽看來都暗暗沈沈,沒一點鮮活勁。

    特別是弓藏這個貼身伺候的長隨,臉上愁雲慘淡,這股愁雲見到了阮沁陽都沒消散。

    習慣了當弓藏的救星,被他用看“救苦救難菩薩”的目光看著,突然沒了那個待遇,阮沁陽沈吟一聲:“我大哥的情緒有那麼糟糕?”

    弓藏不知道主子的情緒糟不糟糕,他只知道主子一定在醞釀什麼,而且還是為了她在醞釀。

    主子已經瘋了,鐵了心要跟二姑娘在一起。

    “要不然姑娘還是讓大人在屋中靜一靜,大人心情欠佳,姑娘勸也於事無補。”

    弓藏盡力地做最後的努力,說完背上一層冷汗,若是叫主子知道他勸姑娘不去見他,說不定會把他剁成肉泥。

    可他不曉得他越是這樣,阮沁陽就越擔心阮晉崤的情緒,現在在她心中,阮晉崤完全就是蜷縮成一團,在書房裏嚶嚶嚶了。

    擡手敲了書房的門,阮沁陽:“大哥,我能不能與你說說話?”

    等了片刻,屋中傳來一聲沙啞如同石子劃地的聲音:“沁陽。”

    阮沁陽皺眉,聽著怎麼像是病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2 07:05:14

第55章

    “哥哥病了?”

    聽到阮晉崤的聲音, 阮沁陽毫不猶豫地推開了門,與阮晉崤的聲音相比, 屋中的狀況算好,只是帳幔都放了下來, 阮晉崤坐在書桌前頭, 頭略微低著, 八寶架的陰影籠罩, 整個人像是縮在了陰影裏。

    阮沁陽怔了下,就是之前他重病回侯府,她也沒見過他那麼萎靡的狀態。

    而且也不知他這個樣子是怎麼每天早出晚歸去當值。

    阮沁陽揮退了下人,關上了門扉。

    屋中只剩他們兩人,阮晉崤有所察覺, 擡頭看向沁陽:“我本以為沁陽以後都不會想見我了。”

    阮晉崤穿了件白色銀邊的常服, 寡淡的顏色襯著他的唇瓣蒼白幹裂。

    見狀,阮沁陽就知道他聲音怎麼會那麼難聽,估計是一直都沒喝水。

    摸了摸桌上擱著的茶壺,感覺到還是溫熱,阮沁陽取了杯子倒了兩杯,一杯放在他前,一杯自己手捧著。

    “哥哥先喝水。”

    阮晉崤手指搭在杯上, 杯子碰了碰唇又放回了原位。

    阮沁陽湊近看了眼,裏面的水根本沒減少多少, 見過有人心情不好絕食的, 還沒見過有人打算活生生的渴死自己。

    阮沁陽呲了呲牙, 搬了張沒靠背小凳在阮晉崤邊上坐下。

    此時阮晉崤看著陰惻惻,身上卻沒是什麼異味,還透著股龍涎香的清冽,聞著不叫人討厭。

    “哥哥覺得我會聽幾句外面的傳聞,就把哥哥當做仇人?”

    阮沁陽想不明白阮晉崤腦子裏想的是什麼,難不成在他心裏她就是個是非不分的小孩子,聽別人一兩句扇動就信了。

    但她卻沒想過一個問題,若是這謠言出來,阮晉崤沒有避而不見,而是圍在她身旁解釋,估計她是不會信外面的傳言,但卻一定會跟阮晉崤拉開距離。

    不得不說,阮晉崤比沁陽本身還要了解她。

    他寧願讓她憐憫他,留在他身邊,也不願意她在時間的推移下跟他形同陌路。

    “我只是害怕。”

    阮晉崤不去看妹妹,垂著眸。

    阮沁陽一直等著他的下一句,可惜一直沒等到,他甚至都不跟她解釋他害怕什麼。

    阮沁陽很想嘆氣,她一個小姑娘,照顧好阮晉硯就不錯了,還要關心二十歲阮晉崤的心理健康。

    可是又沒法不管。

    手搭在桌上,阮沁陽把腦袋抵了上去,懶洋洋地道:“哥哥你有沒有想過,你真的需要成親了,你只是太孤獨,沒人陪著所以想東想西。”

    所以把感情都寄托在她身上。

    “沁陽不想要我了?”

    “……”

    阮沁陽略微歪頭,就瞅見了阮晉崤發紅的眸子,沒了對外人冰冷戾氣,看著她的眼神還有些懼怕。

    就像是被人類馴養的大型寵物,放棄了野性,成為了寵物了之後,又面臨著被主人拋棄。

    “什麼叫不想要你……哥哥啊,我們永遠都是兄妹。”

    “若是血緣斬斷了,若是外面一直有流言蜚語,我們還是兄妹?沁陽你還會留在我身邊?”

    就像是壓抑不住心中澎湃的情緒,阮晉崤眉宇間流露出一絲痛苦,“若我不是你哥哥,我們就什麼都不是了,我也就什麼都沒了。”

    屋中安靜片刻,阮沁陽想過阮晉崤遲早會知道自己的身份,卻從來沒想過他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後,擔心的會是這個。

    上次他從宮中回來,她與他說得那番話似乎一定用處也無,他心裏一直都是惴惴不安,而這股不安在謠言紛飛後,就從他心中激發了出來。

    知道身世,他沒有舍不得阮侯爺,沒有懼怕成為皇子需要面對的事情,他唯一害怕的是失去她這個妹妹。

    阮沁陽不太明白這種強烈的情緒,在阮家她得到的太多,對她來說侯府就是她的家,她不止記得跟阮晉崤小時候一起釣魚,還記得唆使海棠爬樹給她逮知了。

    對她來說有太多回想的美好回憶,但阮晉崤就像是,他二十年人生在阮家美好的回憶,只有她。

    他似乎沒什麼朋友,而且也沒有組建家庭的想法。

    越認清這件事,她的情緒就越復雜,這也就是她在阮晉崤剛回侯府的時候,她能輕易的跟他拉開距離,但之後卻不行。

    她覺得她跟阮晉崤的關系不正常,也覺得他對她的依賴太過,但卻沒辦法跟他割舍關系。

    如果真的劃開了界限,那就真像是把教一只野獸磨平爪牙,馴服了之後,然後把人甩掉。

    阮沁陽突然覺得頭疼,疼得她想回煦錦院大睡三天三夜。

    兩人不說話,在屋裏靜默的坐著,海棠在外面聽不到裏面的動靜,心裏面著急:“你們說姑娘勸得住大爺嗎?大爺的聲音聽著狀況不怎麼好。”

    “姑娘能不能寬慰大爺我不知道,但是我知曉要是姑娘都無法讓大爺寬心,那這世上就沒人了。”

    青葵說完,囑咐了海棠繼續在這邊伺候,而她去安排府裏的事物,等會侯爺就來了,總不能叫侯爺見到亂糟糟的將軍府。

    屋中,阮沁陽實在不曉得該說什麼寬慰阮晉崤,騙是不可能的,她說得所有場面話和客套話,阮晉崤都會當承諾聽。

    正在她想著要不要先撤,想到有什麼好方法再與阮晉崤來談,阮晉崤突然一動,把她抱在了懷裏。

    不是男女之間占有欲的抱,阮晉崤摟住沁陽,頭倚在了她的懷裏,緊緊的擁著她:“沁陽……”

    阮沁陽聽著他聲音裏的顫抖,這回的頭疼完全不是睡三天三夜能抵消的。

    手搭在了阮晉崤頭上,阮沁陽輕輕的撫了撫,感受著阮晉崤微硬的發絲從手指穿過。

    他的頭發就跟他的氣質一樣,冷硬叫人退避三尺,趙曜自己大概都不知道,他用下三濫的計謀,能把阮晉崤逼成這樣。

    阮晉崤現在的狀態太過脆弱,阮沁陽不敢說什麼刺激他。

    不過……阮沁陽突然擡手推開了阮晉崤,然後又抱了上去。

    這回換做阮沁陽委委屈屈的窩在他的懷裏,阮晉崤僵了下,手都忘了重新將沁陽摟緊。

    “為什麼哥哥總覺得,我對你重要的不可舍棄,而你對我來說可有可無。”

    她真的太不喜歡,阮晉崤對她那種惶恐的感情,她明明是個軟綿綿嫩趴趴的妹妹,弄得就像是她是操控他的主人。

    要是他不給她操控,她就要跟他恩斷義絕一樣。

    “對沁陽來說,哥哥也是無可取代的哥哥。”

    淡如初夏的氣息與龍涎香混合,阮晉崤深吸了一口,緊緊摟著沁陽,手掌在她背上輕拂:“沁陽,別拋下我。”

    聲音輕的仿佛囈語,卑微至極。

    阮沁陽腦袋在阮晉崤懷裏蹭了蹭:“哥哥你要不然休息一會?”

    把人勸到榻上休息,“兵部那兒我叫弓藏送個信,哥哥休息半日無礙。”

    阮晉崤微微頷首,疲憊地閉上了眼,阮沁陽給他蓋好了被子,坐著守了他一會,覺著他似乎睡著了,才開門出去。

    而沒想到,她剛轉身,阮晉崤就睜開了眼睛。

    漆黑的眸子幽幽地看著她的背影,等徹底聽不到動靜,才重新閉上了眼。

    “可要給大爺請大夫?”

    阮沁陽搖頭:“請大夫沒用,喝那些苦藥汁,說不定還會沒病喝出病。”

    “大爺這是心病?”海棠苦惱,“都說心病還須心藥醫,要不然咱們把那些傳流言的小人都送去官府。”

    “不是那麼簡單能治。”

    阮晉崤這大概是知道自己的身世產生的不安全感,或者說他一直都沒安全感,覺得自己什麼都沒有,想要讓他痊愈,估計得讓他擁有什麼,或者是讓他除了她,對其他任何隨便什麼人或事物產生強烈的興趣,他的病才能徹底好了。

    越想,阮沁陽就覺得越亂,早知道在現代她學一下心理治療,現在就能排上用場。

    “我爹要到了嗎?”

    “侯爺已經進了城,估計快到了。”

    聞言,阮沁陽換了身衣裳,直接去了二門,看到親爹,阮沁陽忍不住抱了上去。

    “爹,你都不知道女兒多委屈。”

    阮侯爺拍了拍女兒的頭:“爹不該叫你來京城。”

    阮沁陽松手:“倒也不是委屈這個,就是覺得長大了煩惱好多,要是能一直是小孩,在爹身邊撒嬌就好了。”

    回想一下小時候的煩惱,對不起,她小時候沒有煩惱。

    “都快到了嫁人的年紀了,還那麼孩子氣。”

    阮侯爺雖然說著笑,但是眉心攏著的皺褶卻沒散過。

    到了廳中坐下,還未上茶,阮侯爺便道:“沁兒你覺著延平郡王府的二公子怎樣?”

    阮沁陽怔了下:“楚瑾?”

    阮侯爺點頭:“郡王有意為二子求娶你,你如何想?”

    說完,阮侯爺仔細看著女兒的表情,想從她臉上看出端倪。

    他這會兒心裏遠比他外表表現的急躁,皇上的意思已經傳達給他,皇上有意讓女兒嫁給阮晉崤。

    倒不是他覺得阮晉崤不好,只是覺得不合適。

    他知道他女兒聰明,就是進宮也能護自己周全,但他也知道他女兒討厭動腦,只想簡單舒適的享受人生。

    若是嫁給阮晉崤一定少不了麻煩。

    正好此時楚家又表現出了與他們阮家結秦晉之好。

    若是女兒有意,他一定奮力為她一搏,但若是錯過這次,之後就難了。

    外頭的流言蜚語等到阮晉崤認祖歸宗之後就會愈演愈烈,太佛寺本就有名,他既然看出了兩人非親兄妹,那之後的那些話,自然也更是讓人不得不信,到時候不止是聖意難違,外頭的風向也逼著他女兒只能定給皇家。

    “沁兒,你如何想?”

    見女兒遲遲不開口,盈盈雙眸似乎在放空發呆,阮侯爺不禁催促。

    “哦……楚二公子很好。”

    阮沁陽眨了眨眼,她爹說楚家求親,不知道怎麼她就想到了阮晉崤。在想若是在這個時候她要是答應了楚家的婚事,估計在阮晉崤眼中,她就是“不要他”。

    “那沁兒的意思?”阮侯爺瞧著女兒,有些琢磨不透她茫然的神情,“延平郡王與郡王妃性格都是再和善不過,且他們家中簡單,楚二公子是嫡次子,家中的重擔落不到他身上,他是真心求娶你,在爹看來這是好事一樁。”

    “我也覺得是好事……”

    她與楚瑾接觸過幾次,他的性情與相貌她都還算合意,雖沒到一見鐘情,但就是那種,如果在一定時期內遇不到第一面就挪不開眼的,是他也可以。

    若是見阮晉崤之前,先見她爹,估計她已經點頭同意嫁入楚家。

    “沁兒還有什麼擔憂?”

    “爹恐怕也聽到外面風雨,寺廟那事純屬胡扯,但是大哥最近情緒很不對……我若是這時與別人定親,那不就像是聽信了外面的話,遠離了他。”

    阮侯爺眉頭皺起:“就是沒有外面的謠言,沁兒你的年紀也該嫁人,難不成就因為外面的謠言,你為了叫你大哥安心,就一輩子不嫁?”

    “倒也不是這樣……”

    阮沁陽覺得自己有點進了死胡同,思維都被阮晉崤展現的卑微給束縛住了。

    “爹,你讓我再好好想想,畢竟是一輩子的事。”

    阮侯爺點頭,遲疑片刻:“沁兒有沒有想過,你大哥不是你大哥?”

    阮侯爺想提醒女兒,但又怕在這個節骨眼出事,讓阮家成為罪人,只能用這種方式提點,希望女兒聽得懂。

    “大哥最近也常跟沁陽說,若是他與我沒有血緣關系,我會不會把他當做哥哥。”阮沁陽笑笑,“血緣可變,感情不可變,女兒心裏有數,對我來說大哥永遠是大哥。”

    跟阮侯爺說得確定,但是剩下阮沁陽一個人,她一想楚瑾,就忍不住想阮晉崤。

    這種情況下,她到底要怎麼撇除情感,理智的想她的人生大事。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2 07:05:36

第56章

    “這鎮江侯府真有意思, 我看那阮家的縣主十有八九會答應延平郡王府的婚事。”

    “若是那位縣主急匆匆的嫁了,那不就是坐實了她哥哥對她……嘿嘿……”

    “延平郡王府難不成是撿破爛的, 那些瞎傳的事是真的,他們家又怎麼會求娶阮家的姑娘, 難不成跟自己親兒子有仇?”

    “聽說那位縣主長得勾人, 不止容貌妍麗, 連學識也不比第一才女章靜妙的差。”

    “能勾親哥哥, 還能勾郡王爺家的公子哥,想想就知道一定生的國色天香……”

    一時間大街小巷的話題都成了阮家,與他們家相關的人也被拿出來大談特談,章靜妙在外恰好聽到了這句。

    章靜妙腳步頓了頓,神情看不出什麼變化。

    疏綠:“姑娘, 要不要奴婢去叫他們閉嘴。”

    “為什麼叫他們閉嘴, 就是有這些多嘴多舌的閑人,才能叫謠言愈演愈烈。”章靜妙翹唇笑了笑,想象阮沁陽那張慵懶淡然的臉因為這些謠言變得驚慌失措,整日愁眉不展,眼中都有了笑意。

    只是她這高興也沒高興太久。

    趙曜是想毀阮晉崤,但他對阮沁陽的心可沒死,哪裏甘心為楚家做嫁衣。

    阮家的風波沒一陣子就被其他的風波覆蓋, 而這次風波的主角就是章靜妙。京城一位有名的春畫師,最新的作品其中女人形象與章靜妙幾乎一個模子刻出來。

    有心人加持下, 章靜妙這回就成了京城男人們真正的“夢中情人”。

    趙曜看了幾天章靜妙的笑話, 心中惡氣頓出, 若是章靜妙實在落得嫁不出去的下場,他也不嫌棄當做做好事,願意娶她為側妃。

    這些日子趙曜本來等著阮晉崤的反擊,就比如他在他舅舅那兒安插人的事,他已經做了萬全的處理,就等著阮晉崤的動靜,只是沒想到阮晉崤毫無動靜。

    大約是阮晉崤除了那事,手上已經沒了他的把柄。

    趙曜得意地整了整衣裳去金鑾殿,也到了他計劃的最後一步,求他父皇下旨,把阮沁陽賜婚與他。

    “四殿下稍等,阮大人在殿中與陛下敘話,還未出來。”

    “阮大人?阮晉崤?”

    見宦官應是,趙曜瞇了瞇眼:“他為何進宮?”

    “回四殿下的話,奴才不知。”

    趙曜哪兒沒去,就站在殿門口等著,等了快半個時辰,才見殿門大開,一身赤紅官服的阮晉崤冷眸而出。

    兩人視線對了個正著,趙曜見阮晉崤神情如往常,不如他所想被流言逼迫的夜不能寐,胸膛那股子氣又湧了上來。

    “阮大人生龍活虎,卻苦了慧元大師吐血臥病在床,明明算得沒錯,卻成了罪人。”

    趙曜笑容滿面,口中的罪人自然指的是阮晉崤。

    阮晉崤挑眼斜睨趙曜,他快要得償所願,心情大好,自然願意很兩分心神跟蠢貨說話。

    “慧元大師於臣來說是恩人,但四殿下如此崇尚慧元大師倒叫臣吃驚,四殿下是想慧元大師說得臣與妹妹無血緣是真,還是臣妹妹與臣綿延子嗣是真。”

    阮晉崤扯了扯唇,“對臣來說,只希望達成一樣,但對殿下來說,哪一樣都是災難。”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趙曜又驚又怒,阮晉崤說得話他聽得一知半解,驚得是他不掩飾對阮沁陽的欲/望,怒得是他對他的輕蔑。

    阮晉崤這人冷是真冷,若是旁人拿他當話柄,他懶都懶得理,但要是觸到了他的沁陽,他的心連針眼大都沒有。

    “殿下若是有疑問大可請教陛下,但陛下願不願意為殿下解惑臣就不知了。”阮晉崤頓了頓,再踩一腳,“殿下是陛下親子,大約陛下是願意說的。”

    阮晉崤說完轉身而去,趙曜滿腹疑問,但是心卻忍不住慌了起來。

    他見了阮晉崤就沒好事,八字相沖,若有機會他一定要把阮晉崤鏟除。

    阮晉崤既走,趙曜自然叫宦官通報,卻沒想到宦官急匆匆從殿內出來,卻不是喚他進去。

    “陛下乏了,道殿下若非要事,可改日再議。”

    見阮晉崤就有精神,見他就乏了,趙曜睜大了眼:“到底是父皇所說,還是你這奴才假傳聖旨。”

    “就是給奴才一百個膽子,奴才也不敢假傳聖旨。”守門的宦官軟趴趴地跪在地上,知道趙曜這是見不到皇上朝他撒氣,幹脆就擺出任他打罵的姿態。

    在殿外,趙曜就是再氣也不可能對宦官發脾氣,忍了又忍,他也不走,就等著殿門外,今日不見到他父皇不罷休。

    這一等又是半個時辰,等到太監傳他進殿,趙曜臉色陰沈的可以擠出水來,努力調整,臉上的笑也浮於表面,像是帶了一張再假不過的面罩。

    “父皇,阮侍郎剛剛離去,與兒臣說了一番奇怪至極的話。”

    “你在朕宮外等一個時辰,就是為了與朕說這個?”明帝眉心皺起,失望地看著趙曜。

    “父皇,兒臣不是為了這事而來,只是阮侍郎話太奇怪,兒臣才……”

    不等趙曜說完,明帝擺了擺手:“不必再說,直接說你是為什麼而來?”

    趙曜捏緊了手,就像是一口氣郁在了心口,吐不出來咽不下去。

    “兒臣是為了親事而來。”趙曜利落跪下,說明來意,“兒臣年歲不小,也該成家立業,阮姑娘秀外慧中,蕙質蘭心……”

    趙曜沒察覺他越說,他父皇的眉頭就皺得越緊。

    “你心儀阮家姑娘的事,可讓你母妃知曉。”

    趙曜點頭:“母妃知曉。”

    聽到這話,明帝臉色更難看,田家人是想如何。

    當初搶走了他的清雅,他兒子的女人,如今也想搶走?!

    “你們別想了!”明帝拍桌站起,情緒太過激動,捂唇猛咳,充滿怒氣的眼睛卻未曾從趙曜身上離開,“她已定了人家,秀外慧中,蕙質蘭心都與你無關。”

    “父皇?”

    趙曜怔楞,不明白如今的狀況,也不懂他父皇的脾氣從何而來。

    “走吧,朕乏了。”

    被趕出金鑾殿,趙曜還是一頭霧水,但他毫不遲疑的往皇後宮殿而去,雖不知父皇是因為什麼大發雷霆,但他卻感覺得到他將要遇到大麻煩。

    “大哥?”

    阮沁陽困頓地眨了眨眼,看著榻邊朦朧的身影,還未伸手揉眼,鮫綃紗就覆蓋了上來,阮沁陽只能閉眼,感受阮晉崤的手指隔著帕子在她眼周按了一圈。

    帕子剛撤,琺瑯茶盞就遞了上來,阮沁陽就著阮晉崤的手漱了口,看著阮晉崤的眼神帶著幾分無奈。

    事態的發展完全出乎她的想象。

    那日去書房找他之後,不知道觸動了他那條神經,他睡醒過後就來了煦錦院,寸步不離的守著她。

    她要是覺得不合適,他就流露出“沁陽要拋棄我”的眼神,她就狠不下那個心。

    但他做得也不算太過,只不過在府的時候就守著她,在她院子裏收拾了個房間處理公務,幸好她爹來將軍府見了她,另有事忙沒住在府邸,要不然看到這個狀況不知道該是什麼表情。

    不是她爹不知道該是什麼表情,她自己也不知道該是什麼表情。

    現在她哪裏還想著嫁給楚瑾,只是覺得怎麼才能讓阮晉崤能“正常一點”。

    阮沁陽只是午歇,但外裳是褪了的,靠在枕上,阮沁陽抱著薄衾,看著坐在她榻邊不打算挪窩的阮晉崤,覺得他這就是在欺負她心軟。

    知道她對他狠不下心,所以才這樣瞎纏著她。

    她已經不想在跟他討論男女大防,反正說了他也當做聽不懂,他只知道只要她願意,她不嫌棄他,就沒人能阻止他們親近。

    她真的好想對她大哥說,你能不能出門去交點朋友。

    兩人目光相對,她在考慮楚瑾求親的事他不可能不曉得,他也不說這事,就是一副惶恐守著她,怕一睜眼她就溜了的態度。

    她不知道阮晉崤對她到底是不是男女之情,但是她知道她要是叫他離她遠點,他大概就會瘋。

    “大哥進宮,陛下有什麼事交代大哥去做?”

    “陛下想對田家出手,打算以田國舅開刀,再以田家子弟為官不仁,私吞稅款,動搖田家根基。”

    隱秘不過的事,阮沁陽問起,阮晉崤就詳細地說了出來。

    “除去田家,皇上不打算放過皇後,此次進宮,陛下要我查皇後這些年謀害後宮妃嬪與皇嗣的證據。”

    阮沁陽點頭,這些都跟她看書的劇情沒什麼差別。

    阮晉崤神情淡淡,對於外頭的雜事提不起什麼興致。

    “陛下把那麼大的事交給大哥做,足以看出看重大哥。”阮沁陽拍了拍阮晉崤的肩,“大哥別辜負了陛下對大哥的期望。”

    “自然。”若是站不穩腳跟又怎麼護的住妹妹。

    一直在床上坐著也不是一回事,阮沁陽:“我要換衣服了。”

    阮晉崤點頭去門外等著。

    青葵她們魚貫而入,阮沁陽忍不住小聲問道:“我哥在外面?”

    海棠忍不住也小小聲:“大爺就站在外面。”

    想想又補充道,“寸步不移,姑娘你快換好衣服,別叫大爺久等了。”

    “……”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2 07:05:55

第57章

    “不能再那麼下去了。”

    頭發梳到一半, 青葵轉身拿簪子的功夫,阮沁陽猛地站起, 鑲青金石的梳篦砸在地上,清脆一聲, 青葵嚇了一跳。

    “姑娘是怎麼了?”

    梳篦沒碎, 但是上面青金石多了幾條裂縫, 青葵心疼的吸氣。

    阮沁陽掃了眼:“沒事,送到店裏看能換多少銀錢, 得的錢你們分了就是。”

    她好東西多,又不小氣, 許多東西舊了她不是放到店裏賣了把錢捐出去,就是分給身邊伺候的人。

    “這可是大爺送的。”海棠也覺得心疼,匣子裏不是沒有更好的首飾, 但畢竟意義不同。

    “我的東西, 哪樣不是他送的。”要細究起來,她的床都是他專門尋木匠,木頭也是他親自選的。

    海棠想想也是,但還是尋了帕子仔細把梳篦包了起來。

    阮沁陽看著她的動作,又坐回了凳上:“今日頭上少戴些首飾, 把我之前買的那對羊脂玉纏花耳珰尋出來,我今天戴那個。”

    青葵應聲去找, 海棠像是想起什麼, 茫然地看著主子:“姑娘剛剛說得不能這樣下去是什麼意思, 什麼不能這樣下去?”

    阮沁陽趴在桌邊, 無力的擺了擺手:“沒什麼。”

    不能那麼下去,當然是指不能再放縱阮晉崤,但是被海棠那麼一打岔,想到她滿屋子的東西都是阮晉崤給的,理虧的心又湧上來了。

    若是論有銀子,她那麼多店鋪田產,阮晉崤未必比她銀子多。

    但阮晉崤的銀子基本都花在了她的身上,從他能弄銀子開始,要麼就是直接拿銀子給她,要麼就是把銀子換成了首飾。

    一個人那麼用心對她,她去在人脆弱的時候,叫人走開點似乎不大好。

    阮沁陽趁著沒上脂粉時揉了揉臉,揉的雙頰緋紅,青葵怎麼瞧也覺得不用上胭脂,就用羊毛制的毛團子漲了粉,在姑娘臉上掃了掃。

    穿戴好了,阮沁陽就是心煩也不會折騰自己,而且照著鏡子,對自己也心煩不起來。

    選了口脂,在唇上塗上淡淡的玫瑰紅。

    “是不是快到想秋裳款式的時候?”

    她名下有幾個布莊鋪子,是她產業賺錢裏排的上前三,所以每年她除去要想自己平日裏穿什麼,還得多想幾個款式,叫繡娘們賣成衣。

    青葵看了日子,雖然覺得早了點,不過她家姑娘什麼都要精細,一年流行的花樣款式要匯總了再挑選,而且有時候想法獨特,繡娘那兒也要費心。

    “這幾日奴婢就去安排。”

    “帶著碧玉和銀花一同去做,身邊得用丫頭太少,也該多培養幾個。”

    阮沁陽分得清楚,詩薇她們她雖然也用,但讓她們操持的都是將軍府裏面的事情,至於她名下的產業她還是培養自己的丫頭。

    事務吩咐的差不多,阮沁陽默默嘆了口氣,推開了房門。

    女人選衣裳選首飾打扮,女人自己覺察不到用了多少時間,但一般都是半個時辰打底。

    而半個時辰,阮晉崤就在她的院子裏等了半個時辰。

    煦錦院早與阮沁陽初到時大不相同。

    院外是茂密旺盛的梧桐樹,一墻之隔是開的如火的花石榴,除此之外,還種的有牡丹、芍藥、蘭華各類嬌花。

    阮晉崤拿了阮沁陽常用的水壺,扶著袖子低頭澆花,似乎聽到門扉打開的聲音,看到阮沁陽揚了揚唇。

    阮沁陽瞧著他,暫時把道理先拋到腦後,總得讓他渡過了敏感這一段時間。

    他總不可能真纏她一輩子。

    “我從長公主那兒得了幾張酒方,加上最近收集的,今日打算做酒,大哥若是無事忙,就個跟我一起?”

    阮晉崤自然點頭。

    阮沁陽能感覺到他最近事情不少,但卻努力的在擠時間來陪著她。

    兩人到院裏的空地,除去材料和酒方,阮沁陽還請了兩個懂行的師傅,看看如何制酒。

    大明嚴禁百姓私釀私賣,但是這條律法只針對平民,他們這些世家大族,就是想要賣酒都是可以,只要給朝廷上稅即可。

    阮沁陽對秋露白最有興趣,但是這酒的主料就是要用秋天的露水,大夏天怎麼找秋天的露水,阮沁陽只有另找合季的酒方。

    與阮晉崤一起挽了袖子,兩人按著方子取了藥草花束,阮晉崤搗藥,阮沁陽搗花。

    嘣嘣咚咚的聲響,阮沁陽偶爾掃阮晉崤一眼,他握著藥杵,神情認真,似乎只要是她叫他做得事都是大事,需要鄭重以待。

    阮晉崤的動作比阮沁陽要快許多,搗好了藥草,藥香味蒸發,就拿了阮沁陽面前的玉兔樣像是擺設玩意的罐子,把裏面的花瓣搗成泥。

    看著裏面嫣紅的汁水,阮晉崤食指在壁上摸了摸,指腹沾了紅色然後塗在了沁陽的唇瓣上。

    玫瑰紅添了類似草茉莉的顏色,阮晉崤抹勻了:“這個顏色比你唇上的顏色更合今天的衣裳。”

    阮沁陽眨了眨眼,下意識抿了抿唇,唇角顏色溢出,阮晉崤想抹去,卻弄花了沁陽的臉。

    不用照鏡子,阮沁陽就知道自己花了臉,斜著眼憤恨地看著阮晉崤。

    阮晉崤自若的神情崩潰,添上了一抹無措。

    “我生氣了。”

    “我錯了。”阮晉崤擡手畫臟了自己的唇。

    阮沁陽瞇眼審視阮晉崤,繃不住笑出了聲:“這顏色上唇的確不錯。”

    “縣主、大人,棲霞縣主到了。”

    兩個主子和睦笑談,詩薇硬著頭皮打斷。

    楚媏看著阮晉崤臉上的紅痕,對阮晉崤寵妹妹又有了全新的認識。

    “阮大哥,沁陽。”

    阮晉崤略微頷首,剛剛那般溫柔笑鬧的表情一掃而空,又成了平日裏不茍言笑,教人退避三尺的阮大人。

    楚媏想了想,要是剛剛她見著的就是這樣的阮晉崤,估計那聲“阮大哥”是叫不出口的。

    材料準備的差不多了,剩下阮沁陽沒插手,直接交給了師傅來做。

    至於花汁她均了一小碟,既然阮晉崤說顏色好看,倒是可以研究研究這個色的口脂。

    做得差不多,阮晉崤就是纏著妹妹,也不至於到妹妹有客人還寸步不離:“吃什麼點心?”

    “……花生酥。”

    阮晉崤點頭,吩咐下人去做。

    楚媏看著咂舌:“阮大哥簡直把你當做了掌中珠,可是舍不得你嫁才這般?”

    楚媏想著家中惴惴不安的二哥,打趣地道,“你那麼聰慧,大約猜得到我今日過來的大部分原因,你是怎麼想的?我二哥對你是真心不過,直接都與我爹爹說非卿不娶了。”

    說起來,楚媏就覺得唏噓。

    這幾天她二哥茶不思飯不想,活像是著了魔一樣,明明他與阮沁陽見得幾面她都在場,但她怎麼就看不懂她二哥是何時情根深種的。

    阮沁陽怔了下,低頭用腦袋碰了紅木桌面。

    她用頭撞桌面的聲響不大,但卻嚇到了楚媏。

    “你這是什麼了?好端端的怎麼‘自殘’起來!”楚媏扶著她的肩膀,看到她額頭沒紅腫才安心,“你要是額頭紅了一點,估計阮大哥能再也不許我進你家大門。”

    阮沁陽無力地擺了擺手,她這是頭疼。

    看出了阮沁陽的為難,楚媏點了點她的腦袋:“與阮大哥做酒就笑的那麼甜,與我說話就那麼苦惱。”

    “我不是因為媏姐姐而苦惱,我是因為……我也不知我是因為什麼苦惱,反正就覺得頭疼的很,就希望在床上大睡幾天,一覺醒來所有問題都解決。”

    她要是嫁人,阮晉崤就得瘋,她要是不嫁人,阮晉崤認祖歸宗她就沒了選擇。

    別說她覺得跟阮晉崤以男女的關系在一起奇怪,再者她根本不明白阮晉崤對她的情緒算是個什麼。

    男女之間的愛?

    不像是。

    母子之間依賴?

    太惡心,更不能像是。

    把她當做救命稻草?

    就是這個了。

    要是阮晉崤表現出來的是愛慕,是想娶她跟她生孩子,她大不了拒絕他說不合適就行了。他把她當做救命稻草,她不想他死,哪能拒絕他。

    “媏姐姐,我腦殼好疼。”

    剛剛釀酒的快樂一掃而空,阮沁陽扯了羊毛墊子,連著撞了幾次。

    楚媏冷眼看著,後頭忍不住把手墊在了她的頭下,捧住了她的臉。

    “好了,既然為難拒絕了就是。我二哥娶你被拒絕,又不是我娶你被拒絕,你不必擔憂會影響了我們的交情。”

    “媏姐姐,你真好。”阮沁陽水眸盈盈。

    她心中早就做出了抉擇,她對楚瑾的好感,不至於到她為了逃避之後的“無選擇”,非要嫁給他。

    而她想著一直糾結頭疼的也只有阮晉崤。

    “你家小胖墩呢?不是在家反省,不在家中了?”

    “孫家小子在書院被罰,偷跑回了家中,不願意再去書院,被他爺爺打得下不了床也不去,硯兒勸動了他一起回書院,跟梅夫子道歉,這幾天跟著孫家小子一起在書院領罰。”

    海棠送了花生酥進來,楚媏瞧見了:“我還以為阮大哥專程問你,會專程送過來。”

    “雖然不是大爺送過來的,但卻是大爺親手做的。”

    海棠說完,楚媏差點沒被嘴裏的花生粒卡到。

    “阮大哥親手做的?”

    “今天早上做得,不是現做。”

    她也就是怕阮晉崤費神現做什麼東西,所以他問她時才說了花生酥。

    阮沁陽說完沒聽到楚媏的聲音,擡眸就見她幽幽地看著她:“我好嫉妒你,你竟然還嫌棄不是現做。”

    阮沁陽:“……”她哪有。

    不過,楚媏花生酥也就用了一口,在吃就是別的點心,沒再動花生酥。

    “不和胃口?”阮沁陽覺得阮晉崤的手藝還算不錯。

    楚媏搖頭:“味道好,但是阮大哥鐵定是為你做得,我吃著總覺得不好意思。”

    完全就難以吞咽,好像是吃一口腦海裏就會浮現阮晉崤冷眼瞪她的畫面。

    楚媏與阮沁陽說了一會閑話,見她情緒沒因為外頭的閑話影響,就沒刻意去提。

    “章靜妙最近惹上的麻煩你知不知道?”

    阮沁陽點頭,比起他們阮家的謠言,章靜妙這個京城第一才女美人的名頭更大,她成了春宮畫人像事穿得比阮家的事更火。

    “章家想把事壓下去,那個畫師已經被關進了刑部大牢,但那些畫依然在市面上流傳。”

    也怪章靜妙常去詩社,大多書生學子都知道她的模樣,聽聞那些畫冊不止一個畫師在畫,隱隱有流向京城意外地方的趨勢。

    “田家本來就不是大度的人家。”

    阮沁陽淡淡地道,這事當然有人在推波助瀾,而章靜妙這段時間惹了什麼人,答案呼之欲出。

    “不過我見她最近照樣參加宴會,笑臉迎人,還在號召世家公子小姐們捐錢,用於前些日子水災救災,她這人雖然討厭但叫人不得不佩服。”

    “媏姐姐遇到這事難不成會忍氣吞聲?教我看來沒什麼可佩服的,大家應對麻煩的方法不同而已,章靜妙的應對是她的應對,但我覺得如我跟媏姐姐,一起打上田家門庭更爽快。”

    楚媏想了想的確是那麼一回事。

    臨到了要走,楚媏想了想她家中等著她消息的可憐哥哥,忍不住道:“雖然你不嫁給我二哥不會影響我們的交情,但是我還是得為他說說好話,他相貌出眾,無不良嗜好,對你真心不過,雖然我不曉得他會不會像是阮大哥對你這般周到,但是我知道他一定會努力做到那麼周到。”

    楚媏性子直爽,不愛說假話,阮沁陽自然是信她。

    楚瑾真的算是個好對象了,但只能說差了那麼一點感覺,讓她無法成為楚阮氏。

    “楚二哥是個好人,會遇到更好的姑娘。”

    楚媏嘆了口氣,就算以後會遇到更好的姑娘,對現在的楚瑾來說,阮沁陽就是最好最好,他最想要的姑娘。

    比起她二哥對阮沁陽的喜歡,她發現她對阮晉崤的欣賞,單純只是想嫁個各方面條件都優秀的男人,只是想叫人知道她嫁的對象時,發出“哇”的驚嘆。

    “那我回了,你最近註意一些,雖然關於阮大哥的謠言沒了,但我總覺得還有更大的風浪。”

    連她爹爹都說,這京城就像是風雨欲來,處處都存著暴風雨來臨前的壓抑。

    阮沁陽點頭,送楚媏送到大門口才回轉。

    到了煦錦院,阮沁陽突然想起什麼,朝青葵吩咐道:“去打聽剛剛一陣我大哥都在哪裏?若是在屋裏有沒有損壞什麼器物。”

    青葵覺得莫名,但探聽到阮晉崤在書房毀壞了硯臺與砸了八寶瓶,動靜都極小,若不是下人發現屋裏少了這些器具,連碎片都沒看到,青葵看著自家姑娘的眼神充滿了仰慕。

    她們家姑娘什麼時候也能掐會算了。

    聞言,阮沁陽也沒解釋,只是吹了吹發絲,她還想著嫁什麼嫁啊。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2 07:06:08

第58章

   “沁兒你可想好了?”

    聽到女兒拒絕楚家婚事, 阮侯爺早有預感,但真聽到還是忍不住想再勸女兒。

    他本來以為前半生為天家鞠躬盡瘁, 認了個不好認的兒子就算了,沒想到後半生還要聽阮晉崤叫他老丈人。

    “我只是覺著不想匆忙嫁了而已, 至於有沒有想好……”阮沁陽默默攤手, 她也不知道自己算是想好了沒。

    反正就先這樣, 一步一步的來,應該會有時間容她跟阮晉崤都想清楚。

    她跟阮侯爺都默認了她知曉阮晉崤的真正身世, 所以她說完,父女倆相顧無言。

    阮侯爺想勸也不知道從何勸起, 算起來阮晉崤也算是良配,而且這還是皇上默認的婚事。

    “不說我,爹爹打算何時迎娶武氏?我跟硯兒都不在鎮江, 恐怕叫別人看來, 就是嫡出子女不給繼母顏面。”

    “你本就到了要嫁的年紀,而硯兒回了鎮江,也是養在我的跟前。”

    這麼想來武氏能管的事情極少了,不過想了想家中那群親戚,她也不會閑就對了。

    “三妹呢?父親沒打算給她相看婚事?”

    “她還未到年紀, 到時候叫武氏安排。”若是在新婦沒進門之前就把孩子都安排的明明白白,那態度就跟怕武氏亂來似的。

    阮沁陽明白這道理沒多說, 女主現在對她來說就是一個符號了, 阮姀過得如何, 她不會太在意。

    “五祖母這些日子可在侯府中常住?”

    阮家的其他房自然是想大家族住一塊, 跟著侯府沾光,但她爹可不是喜歡給自己找麻煩的人。

    而且那些人請神容易送神難,一大群烏七八糟的人住在一起,屬於硯哥兒的爵位他們估計都想要打主意。

    “偶爾來罷了。”說起這個阮侯爺就頭疼,那幾個長輩給阮晉崤安排“表妹”,給沁陽安排“表哥”就算了,現在他快娶繼室了,竟然也來給他安排“表妹”。

    安排的還不是別人,是曾經與他青梅竹馬,之後嫁人喪了夫的遠方表妹。

    阮沁陽見父親表情愁苦,猜想他被那些長輩折磨的不輕:“等到武氏進門就好了。”

    “希望罷。”若不是立得住的性子,他也只有慢慢教了,畢竟是老夫少妻,他占了便宜。

    阮沁陽觀察父親的表情,猜測這段時間他大約與武姑娘有所接觸,而且對武姑娘有些好感。

    她對父親再娶沒什麼意見,這跟她真心喜歡養育了她的侯夫人不沖突,只是還是忍不住覺得唏噓,再深的感情似乎都是會被時間磨平,人在心中的那個位置或許永遠無法替代,但其他位置卻會放入其他人。

    這世上哪有人是純粹因為感情而活著。

    阮沁陽想著,突然想起了阮晉崤,硬要算他大概就是世上唯一為了感情而活著,心中沒任何牽絆的人。

    這幾日趙曜坐立難安,還有一夜直接從床上摔到了床下。

    床下鋪的有厚重綿實的地毯,但卻放得有木頭墩子,他額頭正好砸在了木頭的尖角,瞬間鮮血四溢,滿臉是血,叫內侍們嚇了一跳,還以為有刺客行刺。

    傷了額角,頭上包了一圈透氣的棉布,趙曜看起來精神更差,所以有人說運道這回事從人的面向就能看出來,趙曜這個樣子怎麼瞧都像是要倒大黴。

    “母後,你的意思是阮晉崤有可能是我的兄弟,是父皇的孩子?”

    趙曜焦躁地在屋裏轉圈,“這怎麼可能?!”

    皇後的精神沒比兒子好到哪裏去,清雅對她來說就像是噩夢般的存在。清雅是後宮中她遇到最難處理的女人,不止因為皇帝對她的鐘情,還有因為她那股拼死都要活著的勁頭。

    就像是雜草,有時候看著她快不行了,一夜過去春風吹又生。

    那時候說清雅死了,她還叫她哥哥想法子親眼看到屍體,要不然她總覺得她沒那麼容易死了。

    只是沒想到現在人雖然真的死了,但卻留了個兒子下來。

    “別繞來繞去!給哀家坐下!”

    相比皇後與趙曜,東太後鎮定許多,坐在上座,怒視二人。

    “不過因為幾句似是而非的話自亂陣腳,別說還沒調查出結果,就算阮晉崤是清雅所生又如何,怎麼就能證明他是皇子!”東太後身體不算好,但這番話她說得慷鏘有力,每一字都要說到母子倆的心頭。

    東太後開口,叫趙曜他們仿佛有了主心骨。

    “皇祖母,曜兒只是害怕。”

    趙曜跪坐在榻邊,握著東太後的手,若是皇上一直偷偷讓阮家人養育皇子,他的謀劃如此深遠,所為什麼他根本不敢想。

    他不怕皇上對田家下手,那是因為他知道他是最合適的皇位繼承人,就是沒了田家,朝堂上也有李家,陸家……支持他,但是現在冒出來一個年紀比他更大的皇子,他自然就慌了。

    “你是大明的嫡皇子,是哀家的嫡孫,你怕什麼!”

    東太後太過激動,猛咳了起來,趙曜連忙為她撫背,宮女拿來痰盂,東太後吐了幾口才緩過勁。

    趙曜也顧不得惡心,開口道:“皇祖母說得對,我是嫡皇子,皇位傳嫡不傳長是規矩,我怎能自亂陣腳。”

    這話算是有點腦子了。

    東太後無力點頭:“我瞧那阮晉崤的眉眼,很可能就是清雅所出,你們也不必等了,該如何就如何,總別指望好東西自動自發的送到你們面前,若是想守住屬於自己的東西,現在就該想法子把阻礙在萌芽階段掐斷!”

    趙曜聽得渾身血氣沸騰,但是皇後卻一臉黯然:“他謀劃了二十年,哪還有什麼萌芽,他這是一步步的謀劃著要滅了我們田家人啊。”

    “母後……”

    皇後渾身都透著萎靡,明顯就是被這一切打擊不輕,不是皇太後說幾句就能重拾信心。

    “我竟然覺著這一切隨著時間就會算了,沒想他一直惦記著,大約心裏一直記恨著,覺得我們逼著他親手殺了他最愛的女人。”

    皇後哀極反笑,只是唇角的幅度透著淒涼可憐。

    東太後見不慣她這哀哀戚戚的模樣,摘了手上的點翠甲套狠狠地朝她砸了過去:“事到如今你說這些有甚用!想想我們的家族,想想你的兒子!”

    指甲滑過臉頰,皇後被戳得生疼,人也跟著清醒了不少。

    “姑母放心,我這就去找大兄,這事就算擺到明面,也不能讓那個來歷不明的小子成為大皇子,占了長。”

    東太後精神不濟,點了點頭,就倚在了身旁嬤嬤的身上,有氣無力地交代:“我們田家傳承如此多代,怎麼可能栽在一個來歷不明的小子身上,你們打起精神,皇上若是狠心決意的人,也不會拖那麼久。”

    東太後看向趙曜:“你父皇是用了心培養你,你別為了無關緊要的人與你父皇產生隔閡,這樣反而如了那些人的意。”

    皇後聞言,心中苦澀,知道太後是寬慰趙曜,免得他心亂叫人有了可乘之機,也就忍著沒說喪氣話。

    “你們記著,這是場硬仗,田家贏了,曜兒就是大明下一任帝王,若是田家輸了,那我們一個人都跑不掉。”

    東太後沒力,說完眼睛都快要累的閉上,東太後可不能在這時候出事,趙曜連忙叫宮人送她回宮休息,請了太醫隨侍身邊。

    田家人早就瞧不順眼阮晉崤,得知他可能是流落民間的皇子,一切對他的不順眼都有了理由,原來他們是早就註定好的敵人。

    “叫我說殺了幹脆。”

    田義做了個下手起落的手勢,“殺了一勞永逸,他留著就是禍害。”

    趙曜也是這般覺得,恨不得他現在就能帶把刀沖進將軍府把阮晉崤解決了,可是哪有那麼簡單。

    “就沒法子治他大罪,從他德行找毛病,要不然父皇知道我們派人暗殺他,該會如何想。”

    皇帝老兒會怎麼想他不知道,但是他曉得,要是阮晉崤不死,皇帝老兒一定想讓他們田家人死絕。

    早知道有今日,當年他們就該拼一把,弄死了皇帝奪了江山,當年若是他們田家人登上皇位,如今還用擔心這些狗屁作甚。

    “四殿下,你若是想讓陛下滿意,你最好是現在就砍了我這腦袋,還有你舅媽,你的表弟表妹……把我們的帶到陛下面前,一定能叫他滿意。”

    趙曜神情難受,眉心皺起牽扯到了額角的傷口,面上又疼又愁,完全沒了平日的風流倜儻。

    “舅舅說這番話不就是誅侄兒的心!我就是保不住皇子之位,也不能放棄田家,放棄我的親人。”

    舅甥二人真情流露抱在一起,看著叫人動容,實則兩人各有心思。

    田義對他這皇子外甥可不如以往那般信任,趙曜偷偷處理了他那寵妾,編了一堆謊話,以為掩飾的天衣無縫,卻不知道有人告訴了他始末,死了一個小妾他無所謂,但趙曜動了在他身邊安插人手的心,這念頭就足以讓他們反目。

    只是可惜現在不是他們反目的時機。

    舅甥兩人說了半晌,趙曜雖然覺得田義提議刺殺阮晉崤不是個好主意,但也拗不過他。

    而田義不止準備著人殺阮晉崤,對他來說阮晉崤不算什麼,他們田家的敵人是明帝。他不死,他們田家就會一直惶惶不可終日。

    阮晉崤要殺,但明帝卻是非死不可。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2 07:06:28

第59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

    東太後突發重病, 稱夢中夢到仙鶴,以解夢來說, 這算是壞相。

    沒人敢說,東太後這是要“駕鶴西歸”, 只敢道她這是吉兆, 仙鶴長壽, 她一定會病好痊愈,否極泰來, 福壽連綿。

    雖那麼說,東太後的身體卻肉眼可見的變差,明帝侍奉嫡母身旁,看著東太後蒼老的臉頰, 有幾分佩服這女人。

    她為田家算是竭心盡力,早些年鬥智鬥勇, 如今老年還想拼著這條命護田家周全。

    可惜她畢竟是老了, 想的太過簡單, 他忍了田家那麼多年,不過她是什麼主意,他都不可能放過田家。

    “父皇,兒臣求神拜佛,昨夜做了一夢, 夢中暗示兒臣沖喜能給皇家帶來福氣, 叫皇祖母轉危為安。”

    明帝伺候東太後, 趙曜自然隨侍在旁, 只是每每與明帝對視,心中都忍不住冒出酸泡泡,他到底是比阮晉崤差到了那裏。

    就因為他的外家是田家,他就算不得他的兒子?

    所有的東西他都打算留給阮晉崤,不給他留下很好,甚至他的姓名都堪憂。

    “沖喜?”

    明帝看向趙曜:“你打算在這時娶皇妃?”

    當日阮晉崤在宮門前對趙曜說得話,早就盡數傳到明帝耳中。跟阮晉崤不同,趙曜自幼在宮中長大,就算是他厭惡皇後,也不至於對趙曜視若無睹。

    他知道趙曜為了討他歡心,這幾年一直在遠離田家。

    對這個兒子,他不厭惡,但也喜歡不起來,更別談心中有著對阮晉崤那般的愧疚。

    “兒臣想娶妃,為皇祖母沖喜。”

    趙曜直直跪下:“父皇,鎮江侯府的嫡長女阮氏蕙質蘭心,鐘靈毓秀,兒臣想求娶她。”

    這是趙曜第二次向明帝提及想求娶阮沁陽,這會明帝沒有上次那般生氣,但面色嚴肅看不出喜怒。

    “朕那日就跟你說過,她已經定了人家。”

    什麼定了人家,是他為阮晉崤定下的吧。趙曜心中難過,他叫了他那麼多年的父皇,為了討好他做了那麼多事,但他心裏只有外面養的種。

    “父皇說後,兒臣派人去查,阮氏並未定親……父皇就不能圓了兒臣的心願?若不是看重阮氏,兒臣又何以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她。”

    趙曜眼角滲淚,心中有種感覺,若是今日他要不到阮沁陽,那以後明帝什麼都不會給他,他設想未來的所以東西都會被阮晉崤奪去,而他擁有的也會漸漸消失。

    “父皇!”

    趙曜聲音悲戚,喊得撕心裂肺,明帝身邊的大太監也忍不住動容,還未曾見過趙曜這般無助可憐的樣子。

    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四皇子,今日為了個女人跪殿外哭求。

    明帝淡淡掃過跪在地上哭喊的兒子:“你才說是為你皇祖母沖喜,現在又是為了自己私欲。”

    大約是覺得他模樣可憐,明帝這話的語氣並不算重,“扶四皇子回宮休息,他累了。”

    等到趙曜離開,明帝輕嘆了聲,他何曾見過趙曜這般委屈可憐的模樣,畢竟從小養大的兒子,他對田家完全狠得下心,而對他還是有幾分不舍。

    不過這不舍在看到阮晉崤遞上田家的動向,就拋之腦後。

    “他們竟然想造反!”

    明帝氣的手抖,突然想到什麼,問道:“趙曜有沒有參與其中?”

    按著他查出來的跡象是沒有,但是誰知道私下又有什麼,阮晉崤自然答道:“不知。”

    明帝重重喘了口氣,想到剛剛趙曜在他面前痛哭,不知他這番表現是不是想放松他的警惕。

    “老四哭求朕,想要朕賜婚他與你妹妹,你如何看?”

    “沁陽是兒臣的。”不管明帝具體想問的是什麼,阮晉崤極順地回了第一句,才繼續道,“他該是知道了兒臣的身份,也知道沁陽對兒臣的重要,試探父皇。”

    明帝想了也是。

    而且就算趙曜真有意,他都先應了崤兒,又怎麼可能出爾反爾。

    “崤兒,該恢復你的身份了。”

    阮晉崤應聲,想起了這些日子沁陽對他縱容,唇邊揚起一抹淡笑,沒再推拒:“由父皇做主。”

    阮晉崤的身份,僅有明帝身邊幾個心腹的大臣知道,如今是恢復身份,明帝直接召了朝中一半他信得過的臣子入宮,在禦書房內為他們重新介紹阮晉崤。

    延平郡王也在其中,原本瞧見阮晉崤在宮中,忍不住瞪了他幾眼。

    他家兒子有什麼不好,阮家竟然敢拒,現在他兒子在家中借酒消愁,也不知何時能走出來。

    “郡王爺。”

    看到延平郡王瞧他,阮晉崤打了聲招呼。

    延平郡王吹鼻子瞪眼:“好了,婚事不成,現在距離也要劃開了,連伯父也不叫,你這臭小子,你以為我不知道你一直想著法子跟我家瑾兒比劃,我兒怎麼就配不上你妹妹了,你非想揍他一頓。”

    被說說中了曾經的計劃,阮晉崤也不臉紅,他本身就沒怎麼掩飾。比起臨鶴,楚瑾讓他看著更礙眼,只是一直沒合適的機會,才沒讓楚瑾臉上掛彩。

    “侄子只是想跟楚禦史比劃兩招,並無耍狠鬥勇的意思,既然伯父提起,要不然就定在明日,我去郡王府。”

    拒絕了他兒子,他現在不過提了一句,他竟然還想上門揍人。

    阮晉崤在沙場歷練,他也曾見過他在兵部以一敵十的與士兵拆招,他兒子的斤兩他清楚,哪兒敵的過他。

    延平郡王鼻孔擴大,挽了袖子想替鎮江侯來教訓教訓他兒子。

    旁邊官吏看到,攔著道:“這是在禦書房,陛下在你們鬥什麼狠。”

    “不過外頭的傳言不假,阮侍郎對嫡妹還真護得緊。”說護得緊沒事,但說外面的傳言不假就有些過了,外面的傳言可是傳阮晉崤對嫡妹有非分之想。

    延平郡王掃了開口的官員一眼:“這是說什麼狗屁。”

    那人本來是想趁著延平郡王發難,順道踩阮晉崤一腳,沒想到延平郡王又倒回來護著阮晉崤,臊的面紅耳赤。

    “外面的傳言不算全真,不過我的確不允我妹妹嫁人。”阮晉崤頓了頓,想到若是他被皇家認回,不是阮家人,沁陽還是要嫁的,補充道,“不許她嫁給他人。”

    不許她嫁給他人,那是要嫁給誰?

    阮晉崤的聲音低沈渾厚,聽不出玩笑的意思,再者誰又會拿這事開玩笑。

    周圍一圈人倒吸了一口涼氣,延平郡王喉嚨卡氣,不上不下,若不是在禦書房,他一定要抓著衣領,把他的頭沈進水裏,讓他好好清醒清醒。

    不過現在就算是在禦書房,他也快控制不住,要替鎮江侯教訓他這畜生兒子。

    “阮……”

    旁邊大臣正想說話,陛下身邊的大太監開口,才忍著肅靜。

    延平郡王正磨牙,宦官說了什麼他也沒註意,等到明帝突然叫了聲“崤兒”,他才回了神。

    明帝把阮晉崤叫到龍椅旁,他也站起了身,拍了拍兒子的肩,親自開口說了阮晉崤的真實身世。

    延平郡王聽到明帝叫阮晉崤“崤兒”就覺著奇怪,接下來的話更是讓他一頭栽在了雲霧裏。

    他本就喉嚨卡氣,實在忍不了就咳了出來。

    而他這咳嗽就像是一個信號,周圍一圈在心底罵阮晉崤畜生的人,齊齊喉嚨癢,咳嗽聲此起彼伏,明帝看向他們滿臉不解。

    “可是有什麼難聞氣味?”

    大臣們連連搖頭,努力憋著咳嗽,一個個憋得臉紅脖子粗,像是下一刻就要斷氣。

    明帝事後打聽是怎麼一回事,聞言笑道:“朕這兒子,護食的樣子就跟小豹子一樣。”

    延平郡王臉黑,想到他叫阮晉崤臭小子,還逼著他叫他伯父,頭疼欲裂。

    明帝見狀:“朕聽說你為你兒子向阮家提親了?”

    延平郡王拱手:“大皇子與阮家姑娘青梅竹馬,感情深厚,是我家小子犯傻了。”

    要是對手是趙曜,他也不怕,敢與他為兒子爭一爭,但要是阮晉崤就算了。

    現在想一想阮晉崤的行為,就像是野獸不斷往自己的地盤撒尿警示,阮沁陽全身上下都貼滿了“阮晉崤”這幾個字,已經扒拉不出來了。

    阮晉崤從宮中出來時,已是華燈初上,有些大臣難以消化得到的信息,神情恍惚,但有些大臣腦子靈活,硬是把阮晉崤送到了將軍府。

    其中一位走之前,想起阮晉崤那句“不許她嫁給他人”,拱手道:“祝大皇子早日得償所願,與安平縣主共結連理。”

    阮晉崤盯著那人,眸光沈沈,那人被看得不自在,心中沒底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剛要悔口就見阮晉崤緩緩頷首。

    那人心中默默擦汗,這大皇子的情緒真是叫人琢磨不透。

    阮晉崤換了身衣裳才去煦錦院。

    對於他來說妹妹的住處再神聖不過,就像聖人於硯哥兒,要是叫他焚香沐浴後在見阮沁陽,他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阮沁陽的桌上堆了滿了東西,見阮晉崤過來,阮沁陽擺了擺手上的帖子:“田家夫人請我到府品茶。”

    眨了眨眼,“田家人當我是傻子呢?”

    這些日子府中多了不少侍衛,他還給她帶了兩個懂武的丫頭,若是出門就讓她們隨身伺候。

    見狀,她幹脆不出門了。但是她不出門,卻還是有不少人想請她出去。

    這些天邀請她做客的人家,只要一查都是跟田家有所關聯,阮沁陽自然全部回絕,沒想到今日田家人今日親自上陣了,要把她請進田家做客。

    她只要腦袋沒毛病,就不可能答應。

    阮晉崤拿過了帖子扔到了門外:“這等臟東西,沁陽你碰它作甚。”

    說完,要拿水給沁陽洗手,阮沁陽覺得太誇張:“那帖子制的挺好,紙張用的澄心堂,外殼還撒了金粉。”

    “可送信的人居心不良。”阮晉崤攏眉,任何人沖著他無事,但手往阮沁陽的方向伸,他就恨不得把他們全廢了。

    “居心不良到那麼明目張膽的地步,田家從某個方面來說也是挺厲害了。”

    某個方面當然指的就是不要臉皮。

    “沁陽在看什麼?”

    “章家人的這些天做得事,我總感覺章家人有些奇怪。”

    阮晉崤問起,阮沁陽也沒避諱地與他說,反正她查這些都是借的他的人,瞞也瞞不住。

    旁人想到為難事,總是皺眉撇嘴,而他的沁陽不是睜大了眼眸,就是狡黠瞇眼,十足的嬌態。

    阮晉崤“嗯”了聲:“哪兒奇怪?”

    她原本只是懷疑章家提前知道了阮晉崤的身份,但是章靜妙有時候的表情流露,卻讓她忍不住多想。

    而這些調查出來的資料,若是旁人看來應該只是覺得章家人好運連連,下面的鋪子就像能預料到那裏有災難,提前準備囤了物資發了災難財。

    還有水患,章靜妙以自己的名義捐物資,車隊的速度很快,就像是她知道那裏有禍,等著她去救苦救難。

    這些事在別人看來估計都是巧合或者是運氣好,但阮沁陽看來就是未蔔先知,而這些變化匯總起來,章家產生變化的時候跟她開始做夢知道穿書那個時候差不多,難不成是章靜妙也做了夢?

    “章家派人去打聽了阮姀,還打聽了你與她如何相遇,好端端的誰沒事打聽這個。”

    除非是認定阮晉崤跟阮姀有什麼,想來章靜妙大概是跟她一樣。

    沁陽話只說一半,就壓著手,靠在桌上楞神,一直沒聽到聲音,側臉就撞進了阮晉崤赤黑的眸裏。

    阮晉崤的五官裏,這雙眼睛生的最好,大多人的瞳色都是淺褐色或是深棕,但阮晉崤卻是黑曜石般的黑色。

    燈光下流光溢彩,又深邃的像是無盡夜空。

    “沁陽我有話要與你說。”

    “嗯?”

    “我……”阮晉崤無法告訴妹妹自己跟她沒有血緣,他猜到以沁陽的聰明,加上阮侯爺的提醒,她一定猜到了一些,可若是他說了,就像是親手砍斷了什麼。

    阮沁陽等了等,見狀就知道阮晉崤這是又不打算告訴她兩人沒血緣關系。

    鼓了鼓腮幫,她要不然把阮姀從鎮江接過來,若是阮晉崤同書本那樣對她情根深種,那他對她的依賴應該就沒那麼重了。

    阮沁陽想著,腮幫子就被阮晉崤戳了下,嘴中的氣被戳的“噗”了出來,唇瓣撅著無辜地看著阮晉崤。

    阮晉崤翹唇笑了笑:“沁陽是哥哥的心頭寶,誰都奪不走,分不開我們。”

    這話又霸道又孩子氣,阮沁陽在阮晉崤期待的眼神中,默默低頭收拾桌上的紙張,等到她弄完擡起頭,發現阮晉崤一直看著她。

    用委屈的目光。

    是那種比不讓硯哥兒看書還要更委屈的目光。

    阮沁陽:“……”

    可是哦,一般硯哥兒委屈,她就可開心可開心吧,會揉他肚子,揉他臉蛋。

    到了阮晉崤這兒,阮沁陽伸手點了下阮晉崤的眉心,把人從房裏趕了出去。

    踏出房門,阮晉崤摸著眉心,低眸淺淺地笑了笑。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2 07:06:46

第60章

    大概是因為看過書, 知道阮晉崤是男主,又知道劇情一帆風順, 阮沁陽就放松了警惕,可卻沒想到田家沒法子找她下手, 竟然就找上了硯哥兒。

    他們抓不了在將軍府的她, 不敢碰阮晉崤, 卻下作的直接派人闖進書院抓人。

    一邊派人抓人,一邊給她遞信, 叫她想法子引阮晉崤單獨出門,不然就殺了她弟弟。

    回想到剛看到那封信的心緒,阮沁陽忍不住把硯哥兒抱得更緊。

    硯哥兒在姐姐的懷裏瑟瑟發抖:“二姐,侍衛死了……”

    說著, 硯哥兒眼淚水往外頭冒,大哥派到他身邊保護他的侍衛, 他都不知道他們的名字, 他們卻為了保護他被歹人刺死。

    “大哥會厚葬他們, 會逮出兇手,讓他們償命。”

    阮沁陽親了親硯哥兒的額頭,大熱天他出了一身冷汗,可想而知嚇得有多厲害。

    而嚇出一身冷汗的不止是硯哥兒,阮晉崤趕到書院, 身上的冷汗不比硯哥兒的少。

    “你怎麼能獨自出府……”阮晉崤沈厚的嗓音微抖, 看著妹妹, 恨不得翻了她的衣裳, 一寸寸的檢查她身上有沒有傷。

    他第一次對沁陽的行為那麼生氣。

    阮沁陽接到了信之後就派人給阮晉崤送了信,而後她也沒耽擱,直接就點了人出府找阮晉硯。

    明知那些人設著陷阱等她。

    幸好無事,若是有事……

    阮晉崤不敢去想。

    若是她出事,就是把那些人千刀萬剮也沒了用處。

    阮晉崤張開手把妹妹擁入懷裏,比她抱硯哥兒抱得更緊。

    “既然知道是陷阱,我自然不可能獨自出來,我帶了不少人,大哥你給我派的那幾個丫頭我也帶了,我是做了萬全的準備才過來。”

    也幸好她過來了,書院因為湧出的刺客亂成一團,要是等官府的人來不知道要等多久,她帶了不少人,至少抓住了一人。

    而硯哥兒被府中護衛藏著,幸好沒出什麼事。

    阮晉崤恍若未聞,臉頰貼著沁陽的臉頰,一下一下的碰觸,阮沁陽側臉差點唇瓣碰到他。

    阮沁陽怔了下,感覺到阮晉崤沒在碰她臉,還以為他是察覺到了她的不自在,然後就感覺他下頜碰觸她的額頭,似乎在她發絲上留下了一吻。

    阮沁陽本來不大確定,但是掃到詩薇驚恐的表情,大概就是確定他親了。

    “大哥先去審問抓住的刺客,我怕久則生變。”

    阮晉崤點頭,卻不想離開妹妹,靠著她耳畔柔聲道:“沁陽,你等哥哥回來。”

    “嗯。”

    “嗯。”窩在阮沁陽懷裏的硯哥兒也輕輕應了聲。

    阮晉崤俯身摸了摸他的臉,想要把他抱走,免得影響妹妹的情緒,但又覺著硯哥兒現在陪著她也好才沒抱人。

    阮晉崤去的正好,巡城官來要人,說這事歸他們管。

    將軍府的人沒主子命令自然不會交人,雙方對峙,兩方互不相讓。

    “阮大人來的正好,這青山書院屬於我們西巡的管轄,這抓到的賊人也該是由我們帶去審問,阮大人還是趕快把人交給我們,不然這事告到都察院,阮大人討不到好。”

    青山書院大部分都是官宦子弟,巡城官帶的人不少,兩三百的佩刀士兵,而阮晉崤把屬下都留下照顧阮沁陽,身邊未帶幾人,怎麼看巡城官這頭的氣勢都更猛。

    “滾。”

    巡城官正洋洋得意自己氣勢驚人,就聽到了阮晉崤毫不客氣的趕人,不由得一楞,懷疑自己的耳朵。

    “阮大人這是什麼意思?!”

    阮晉崤不想在這些閑人身上多浪費時間,他心中因為沁陽涉險燒起的那把火,遲遲沒有熄滅,只有摟著沁陽時那火才會避開他的五臟六腑,讓他稍得喘息。

    他此刻只想見,只想抱著他的沁陽。

    其他的閑人閑事都格外的絆腳礙眼。

    “刺客沖著阮家而來,與你們無關。”阮晉崤掃過領頭的人,“強搶你沒本事,只有滾。”

    阮晉崤這邊人雖然不多,但全都是好手,完全能以一敵十,而巡城禦史帶的人雖然多,但氣勢就差了一截。

    不過再以一當十,也就那麼幾個人,憑什麼這般囂張。

    巡城官面色難看,沒想到阮晉崤會那麼不給他面子:“阮大人你雖然官職比我高,但卻不是我的上司,你命令不了我!不管這刺客是沖著誰而來,我只知他是在青山書院犯事,那就歸我管。”

    “我說了,沒給你其他選擇。”

    只有滾一條路。

    巡城官臉色又紅又紫,合著他說得話對阮晉崤來說都像是瘋狗亂吠,他一句都沒聽進耳裏,見狀他也不想再講什麼道理,把人先搶下來再說,總不能誤了田國舅交代的事。

    “我說過你沒那個本事。”阮晉崤對於這人沒腦子非找茬的行為十分的不耐,若不是沁陽還在等他,他不想多麻煩浪費時間,早就一刀讓這個人閉嘴。

    巡城禦史想退後幾步下令,只是沒想到一直高高在上,不屑與他說話的阮晉崤,在他眨眼的瞬間抽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刀刃的寒氣滲人,巡城禦史抖了抖:“阮大人……你這是……是什麼意思?”

    他身後的官兵熙攘,叫阮晉崤放人,但卻不敢前進一步。

    “我已經說了兩遍,這是第三遍,我叫你滾。”

    阮晉崤手微動,刀刃貼近巡城禦史的脖頸,那人甚至感覺脖子已經劃開了他的皮膚,刀刃嵌在了他的肉裏。

    “阮大人我這也是……也是奉命行事。”

    “奉誰的命?”楚瑾從人群出來,看到阮晉崤,神情復雜地朝他拱了拱手,才朝著巡城禦史道,“都察院何時給你下的命令,我怎麼不知。”

    楚瑾左僉都禦史,是這人直系上幾層上司,先被駕刀,如今上司也來了,巡城官顫抖:“青山書院是西巡範圍。”

    “既然是你的範圍,何故刺客沖入書院,你半個時辰才趕到,一來就要把刺客帶走。”

    楚瑾皺眉怒喝,“你教本官懷疑你與他們是不是一夥,裏應外合!”

    “下官不敢……下官怎麼可能會跟那些賊人是一夥。”

    巡城所的官兵只看牌子,楚瑾拿牌下令,直接把人塞了嘴帶回都察院。

    剛處理完,楚瑾見阮晉崤自顧自離開,忍不住追了上去:“殿下,安平縣主可好?”

    迎著阮晉崤讓人頭皮發麻的目光,楚瑾低眸苦笑,聽到他爹說了阮晉崤的身份,他就知道自己沒什麼機會,但心中還是覺得放不下。

    阮晉崤並未回答他的問題:“別惦記不該惦記的東西,特別是已經屬於別人的寶貝。”

    阮晉崤的警告直接赤/裸。

    楚瑾心想要是那麼容易就不惦記就好了。

    阮沁陽就如燦爛美好的霞光,就算特屬於天地,但人瞧見了,升起了想擁有的心,那她的那份美好,就深刻的叫人無法遺忘。

    他不想也不甘願就那麼忘了讓他動心的女人。

    “下官想去見見縣主,確保她平安。”

    阮晉崤冷眼瞧著這多余的人,輕哼了聲:“那你便跟著。”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2 07:07:45

第61章

    見到了阮沁陽, 楚瑾終於明白了阮晉崤為什麼同意讓他跟著。

    一見阮沁陽, 阮晉崤就從一塊冰化成了一灘水,眼中只有她, 不顧及在場還有沒有其他人, 貼身就抱了上去。

    阮沁陽的個子在南方姑娘中算是中上,但是輕而易舉的就被阮晉崤攏進懷裏,被遮擋的嚴嚴實實。

    楚瑾想了半天再見阮沁陽該露出什麼神情才合適,而被阮晉崤這一打岔, 他滿嘴苦澀, 眼神怔楞的回不過神。

    阮晉崤一抱既離, 阮沁陽倒是看到了楚瑾, 朝他點了點頭。

    拒絕了郡王府的提親,阮沁陽再見楚瑾只是覺得有點尷尬, 卻沒其他情緒。

    感覺到這個阮沁陽不得不承認她對楚瑾只是有輕微好感,遠達不到喜歡,也幸好沒因為逃避心態讓父親同意郡王府的提親。

    只是……阮沁陽看向視線就像是在她身上紮根的阮晉崤, 總覺得他們兩個人的感情一天比一天難處理。

    “見到阮大人情緒平復平日的溫文爾雅, 我就放心了。剛剛在巡城官那, 阮大人抽刀相逼, 打算以一敵百,不耐煩的模樣就像是變了一個人,我有所擔憂才跟了上來。”

    楚瑾說完, 就見阮晉崤冰冷的視線掃向他, 楚瑾笑笑當做沒看到他眼中的煞氣。

    他的確是故意開口, 他看不慣阮晉崤明明性格霸氣,氣勢淩人,卻在沁陽面前裝溫柔脆弱,若是他剛剛手微顫抖,刻意裝可憐博得沁陽憐憫,沁陽怎麼會讓他擁她。

    楚瑾想完,越發覺得自己卑鄙可憐,既然嫉妒起男人做作討女人喜歡。

    “抽刀動手了?”阮沁陽捕捉到了重點,仔細打量了阮晉崤一遍,“有沒有受傷,我帶著硯哥兒出來安撫學子才發現你把人都留給我了,你就帶了幾個人就與別人動手。”

    阮沁陽聲音柔軟,就是發怒也帶著甜絲絲的味道。

    阮晉崤嘴角揚起,握著妹妹的衣擺認錯。

    瞧他這個樣子,阮沁陽就知道他的認錯只是嘴上認錯,要是再發生同樣事,他依然會把人留給她。

    “在我心中,哥哥你的安危同樣重要,今日出事的不是硯哥兒是你,就是知道是險地,我也毫不猶豫的闖進去。”

    阮沁陽頓了頓,“所以你要是覺得我的安危重要,首先就得照顧好自己。”

    硯哥兒的事算是給她提了個醒,也不能太依賴看過的劇情,阮晉崤的身份皇後和田家都已經知道,他們會頻繁對他下手。

    書本上是沒得逞,但現實裏因為她跟硯哥兒這兩個累贅得逞了怎麼辦。

    “哥哥答應沁陽,為了沁陽也不能把自己置於險地。”

    阮沁陽點頭,說起來今天應該感謝楚瑾過來,阮沁陽擡眼卻發現楚瑾已經不在了,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走得,一聲招呼都沒打。

    “得下次備禮送到郡王府謝謝楚二哥……”阮沁陽想起才拒絕了別人,猶豫道,“就用哥哥你的名義替硯哥兒感謝。”

    “好,都聽沁陽的。”

    阮晉崤答應的幹脆利落,能膈應到肖想他沁陽的人,他自然樂此不疲。

    孫小胖風寒沒到書院,不過聽到消息偷偷帶著家丁來救人,正好跟回返的阮沁陽他們碰到,阮沁陽覺得硯哥兒的狀態有小朋友陪著挺好,但聽到孫小胖咳個不停,還是把人送回了孫府。

    “還是叫大哥陪著你。”阮沁陽拉起阮晉崤的衣擺讓硯哥兒抓在手裏,“大哥你給硯哥兒講幾個故事?”

    阮晉崤點頭應允,吩咐下人找了本通俗簡單的故事,抱著硯哥兒低聲念了出來。

    烏黑濃密的睫毛低垂,低沈磁性的聲音猶如音色厚重的樂器。

    硯哥兒驚嚇過度,本來就是一直強撐著鎮定,被大哥抱了一會兒就困了,伴著阮晉崤的聲音,小胖臉上的眼睛要閉不閉。

    見著這一幕,阮沁陽突然冒出了個想法,當阮晉崤的孩子還挺幸福,特別是他的懷抱,感覺還蠻舒適。

    之前她抱硯哥兒,硯哥兒總是害羞不願意,但對象換成了阮晉崤,就沒見他拒絕過。

    睡著硯哥兒被阮晉崤抱回了房裏,阮沁陽撐著臉,在榻上坐了半晌,在想今天發生的事,書院這幾日硯哥兒是不能去了。

    若是送回鎮江,父親不在那邊,守衛還沒這兒森嚴。

    想了半晌,阮沁陽覺得最好還是繼續留在將軍府等待一切塵埃落定,只是最近都要避免出門才是。

    田家人再囂張總不會沖到將軍府抓人。

    打了個哈欠,瞧著阮晉崤不像是會回轉跟她說話,阮沁陽也覺得有些困頓,幹脆換了衣裳打算小歇一會。

    “姑娘不好了!”

    “怎麼回事?”

    阮沁陽還沒閉眼,海棠就慌裏慌張地沖進了屋子,嘴裏叫著不好了,把她的睡意嚇得一掃而空。

    “奴婢聽到大爺那邊傳話,說四爺哭喊著要姑娘,四爺一向穩重,就是小時候也沒苦惱的那麼厲害,奴婢怕他是被嚇得失魂了,就急匆匆的來稟報姑娘。”

    阮沁陽隨便穿了件常服,頭發也沒梳,就是睡下時隨意用緞帶攏在了一起,健步如飛的往硯哥兒那裏趕。

    “請大夫了沒有?”

    “已經請了。”海棠第一次見識到了自家姑娘的腿長,姑娘只是快走,她都要小跑才跟得上,“四爺回來的時候就已經喝了安神茶,估計大夫來了也束手無策,要不要奴婢去找道士神婆。”

    阮沁陽不信這些,搖頭:“先看了再說。”

    煦錦院跟阮晉崤的院子相鄰,阮沁陽沒幾步就到了門前,只是推開門見了阮晉崤,才想起硯哥兒是跟他睡,她踏入的是他的屋子。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2 07:08:01

第62章

    最近阮晉崤經常往她的房間晃悠, 雖然有些出格,但因為他情緒關系, 加上她屋大,內室和外室的區域分隔的很明確,所以勉強不算有什麼。

    可阮晉崤這屋子跟她的不一樣,就是個睡覺的地方, 沒間隔待客的位置……

    不過阮沁陽也就猶豫了幾步, 聽到硯哥兒叫她,立刻就掀帳幔, 匆匆走向床邊。

    硯哥兒被阮晉崤抱在懷裏, 臉上濕噠噠的都是冷汗, 眼睛哭的有些腫, 睜著一道小細縫, 伸著手叫“二姐”。

    可憐巴巴的樣子教人心疼的不行。

    “剛剛還是好好的, 怎麼突然就這樣了?”

    聽到阮沁陽的聲音, 硯哥兒的手臂亂動:“二姐,二姐……我怕……”

    阮沁陽伸手抱他入懷,卻發現他抱著阮晉崤的一只胳膊,所以只能低著身子,在阮晉崤的懷裏拍了拍他的背。

    “在書院忍著怕,回來就忍不住了。”

    阮晉崤倒是能明白硯哥兒這種狀況,不過他是看到成片的屍海, 情緒上輕微的不適, 而硯哥兒現在的狀況大概是他曾經情緒放大的百倍。

    那麼看來他的確不是阮家人, 他從不適到不在乎,也不過半天,但硯哥兒這輩子都忘不了有人為了保護他而死。

    阮家人都心軟。

    阮晉崤低眸瞧著表情焦急的妹妹,她來的匆忙,身上只是隨便披了衣裳,青絲散亂,脖頸如同羊脂白玉的肌膚若隱若現。

    阮晉崤眸光暗了暗,若是妹妹能對他心軟一世,為了他不再看別人,那簡直是這世上最美妙的事情。

    “有大哥和二姐在,誰也傷害不了硯兒,別怕別怕……”

    阮沁陽想到了硯哥兒情緒的緣由,拍著他的背,軟聲細語的告訴他那侍衛已經收殮,到了下葬時會帶他去上香跪拜。

    阮晉崤在旁安靜的坐著,就像是背景板,等到把硯哥兒再哄睡,阮沁陽才反應過來,她坐在阮晉崤的旁邊,兩人貼的很近,彼此之間沒有縫隙。

    而兩人穿得都不多,能感覺到彼此身體的熱度。

    “沁陽安撫了硯哥兒,是不是就該到我了。”阮晉崤握住了想退開的阮沁陽,緊緊抓著她的胳膊,黑眸瞧著她道,“本來我已經緩過來了,可見著硯哥兒的樣子,我又忍不住想起我沒有保護好你,若不是我的事情,你們也不會置於險地。”

    “卑劣的朝姑娘和孩子下手,那群人就是瘋狗,跟大哥你有什麼關系。”

    阮晉崤搖頭:“沁陽於我就是比我的命還重,若是出了事。就是滅了他們全部人,我依然痛不欲生,錯只會是我沒保護好你,是我引來的禍端。”

    “哥哥……”阮沁陽沒想到阮晉崤會說那麼重的話,努力放軟了神情,“哥哥你很重要,你都還沒遇上心愛的姑娘,你的命還重不該拿我當參考來類比。”

    阮沁陽說完,就見阮晉崤又露出那種“你要拋棄我”的眼神。

    “沁陽對我來說就是這世上最心愛的姑娘。”阮晉崤不知手什麼時候放在了沁陽的身後,摟住了她的腰,額頭抵著她的額頭,“哥哥是不是沁陽最心愛的男子?”

    阮晉崤的聲音微啞,柔和的不見平時的冷硬,殷紅的唇瓣微啟,一遍一遍的叫著沁陽。

    “姑娘!”

    端安神湯過來的青葵猛叫了聲,觸到阮晉崤望過來眼神,寒氣從腳底往上升,打了個徹徹底底的寒顫。

    “硯兒已經睡下了,湯就不喝了,取套衣服過來,他汗濕了衣裳怕他著涼。”

    青葵應聲去做,海棠跟在後面,忍不住道:“你剛剛做什麼那麼大聲叫姑娘,姑娘跟大爺說著話呢,被你嚇了一跳。”

    “你覺得大爺跟姑娘那般說話……瞧著沒什麼不對?”青葵回想剛剛看到的畫面,大爺就穿了身銀白的中衣,頭發與姑娘一般只是散散的束在腦後,兩人額頭相貼,發絲交錯,哪家兄妹會這般說話。

    “有什麼不對?四爺才經歷了生死磨難,姑娘也差點遭遇危險,比尋常親近一些不是正常嗎?”海棠理所當然,點了點青葵的頭,“還說我咋咋呼呼,我看你才喜歡瞎叫喚。”

    “我給硯哥兒換。”

    阮晉崤從沁陽手中接過了衣裳,見她依然站在床邊,輕咳了聲:“沁陽在屏風後稍候。”

    “嗯?”阮沁陽眨了眨眼,“硯哥兒還是小孩有什麼關系?”

    再說硯哥兒是她帶大的,他肥嘟嘟的肚子她不知道看了多少遍。

    “男女有別,再者哥哥弟弟要一視同仁,沁陽若是給硯哥兒換衣裳,也要給我換。”

    阮晉崤握著沁陽的手摸了摸他的脖頸:“我也落了汗。”

    “……”

    看著妹妹沈默的走向屏風後頭,阮晉崤有些可惜,他比沁陽要大上許多,自然沁陽沒有給他穿衣的機會,而他也錯過了為她穿衣。

    阮沁陽隔著屏風不忘交代:“若是有汗先用帕子擦了。”

    “嗯。”

    “你看看他身上有沒有出紅疹,他一兩歲的時候,一哭身上就要冒疹子,長大了稍微好了些,但偶爾還是會有這毛病。”

    阮沁陽隔著屏風看著人都是模模糊糊的,也不知道阮晉崤進行到了哪一步。

    “好。”

    “……要不然還是讓嬤嬤來處理,大哥你哪擅長這些。”

    “沁陽。”阮晉崤聲音帶著無奈的笑意,“我雖眷戀你照顧我,在你面前就忍不住擺低姿態,怕你覺得我年紀太大,跟我生疏不搭理我,但……給一個五歲的孩子換衣服,我還是做得好的。”

    阮沁陽吶吶,她就說了個建議,阮晉崤至於回她那麼多嘛。

    還有他說得那些都是什麼,放低姿態怕她嫌棄他年紀大。

    “怎麼不說話了?”

    阮晉崤沒聽到妹妹的聲音,把被子給硯哥兒蓋上,就走到了屏風後面。

    面前籠下陰影,阮沁陽才發現阮晉崤只穿了中衣。

    “硯哥兒既然睡下了,那我先回去,大夫已經叫著在院裏候著,大哥你還是讓硯哥兒讓下人照顧,你才好休息。”

    “不用。”既然妹妹喜歡硯哥兒,他自然會努力接納他,至少表現的喜歡他,“沁陽,我有事與你商量。”

    “什麼?”走出帳幔,阮沁陽看著阮晉崤衣服下若隱若的體魄,有些想扶額,剛剛光線太暗她沒看清,現在想想她竟然跟這般打扮的阮晉崤在屋裏說了那麼多話,真是……頭疼。

    “哥哥你換身衣裳我們再說。”

    “天太熱。”阮晉崤掃了眼自個的領口,在阮沁陽的催促下,才不甘願的穿了外裳。

    “哥哥要與我說什麼?”

    “我想把你與硯哥兒送到宮裏。”不碰熱茶,看著妹妹徐徐開口,“田家打算對陛下動手,現在宮裏比外面安全。”

    明帝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宮裏的護衛裏三層外三層,比將軍府更安全。

    “田家怎麼會那麼大的膽子,四皇子有沒有參與其中?”

    她記得書本裏田家沒有對皇上動手,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沒機會動手,就被明帝給一網打盡了。

    “不管有沒有參與,都脫不了幹系。”

    阮沁陽點頭,田家造反一定會先擡四皇子上位,所以不管如何田家都連帶著趙曜給坑了,大概現實世界趙曜會比書中世界還要倒黴。

    “進宮……”阮沁陽低頭沈吟,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個好主意,在將軍府她是老大,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但是進宮她就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性子全都要收好,爪子也得磨平了。

    “就幾日的功夫,事情一處理完,我們就回將軍府。”

    等到事情處理完,恐怕阮晉崤就該身世大白了,他怎麼還能會回將軍府。

    “哥哥也要在宮裏?”

    “最近事多,若是你跟硯哥兒在宮,我自然要留下來陪你們。”

    等著阮晉崤說完,阮沁陽也一直在看著他,等著他解釋他如何把宮廷說得像是自己家,想去就去。

    不過等了片刻,只是等來阮晉崤在她頭上揉了揉:“沁陽,以後遇到危險躲在哥哥身後,讓哥哥護著你,我想到你可能會被嚇成硯哥兒那般,我就心慌的很。”

    恨不得晚上守在她身邊休息,若是她噩夢就緊緊的摟著她,不讓她一人面對黑夜。

    “我不是孩子。”

    “可你是寶貝。”所以得緊緊護著,捂在心上。

    阮晉崤說得認真,眼裏湧動的情緒教阮沁陽覺得周圍的空氣有些灼熱。

    “我答應你不問你瞞著我什麼,是因為我說過永遠把你當哥哥。”阮晉崤應該能明白當哥哥的意思吧?

    阮沁陽正想著,鼻腔湧入阮晉崤身上清冽的檀香氣味,她又被他擁入了懷中。

    阮晉崤抱著妹妹在她頸邊深深吸了一口:“沁陽是我永遠的妹妹。”

    回到了煦錦院阮沁陽還在想,阮晉崤是不是現代那種猥瑣男人,一邊說什麼你是我妹妹,一家人分什麼彼此;一邊趁機揩油,揉來抱去。

    不過她被他抱得時候也不覺得惡心就對了,而且不止不惡心,還覺得挺溫暖。

    雖然他愛在她面前做幼稚情態,但是平日裏有他在,就會有一定會被護好的安全感。

    衡量再三,阮沁陽同意進宮小住,同時也下定決心,出了宮就跟阮晉崤整理好關系,這樣不明不白,他們覺得無礙,但讓別人看著就覺著奇怪。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2 07:08:27

第63章

   “什麼?西太後宣懿旨叫讓阮沁陽進宮?為何宣她入宮, 還是在這個節骨眼!”

    “姑娘小心。”

    章靜妙瞪大雙眸猛地站起, 疏綠見她衣袖帶起了茶盅,唬了一跳,連忙去擋, 擋了一半但還是一半撒在了章靜妙的身上。

    滾燙的茶水, 章靜妙連連驚叫, 手放進水裏還是鉆心的疼。

    章靜妙眼眸淚光盈盈:“阮沁陽!”

    一切的變故都是因為她,明明是上蒼給她再來一次的機會, 為什麼就冒出了個阮沁陽。

    “姑娘,是不是疼得厲害?要不要叫大夫過來。”

    疏綠見主子手水泡冒了一片,憂心地道。

    不過章靜妙卻沒領她的情, 放手就是一巴掌:“連你也想看我的笑話是不是, 那水是不是你故意放的,你想毀了我, 讓我徹底沒了盼頭……”

    手上的水泡挨著疏綠的臉就爛了一手, 章靜妙疼得厲害, 紅著眼睛怨毒地看著疏綠。

    疏綠臉上頂著帶著血絲的手印,哭得滿臉是淚。

    “給奴婢一百個膽子奴婢也不會害姑娘啊, 奴婢是家生子在府裏長大, 七八歲就跟著姑娘, 若是姑娘不信奴婢,奴婢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那你就去死吧。”

    章靜妙冷冷地看著跪在她面前的丫頭, 目光就跟看死人一般。

    “姑娘, 姑娘, 姑娘……”

    疏綠連連扣頭,腦門碰地的聲響一聲比一聲大,或許開始沒存死誌,卻因為章靜妙的冷漠覺得不如死了幹脆。

    “這是怎麼回事!靜妙,你手怎麼了?”

    見到父親,章靜妙如同乳燕投林抱住了章太傅,委屈的眼淚似斷了線的珠子:“爹你說怎麼辦?阮沁陽都要進宮了。”

    一切都與她想得不同,她本以為明帝與阮晉崤都不願承認阮家人的存在,等到明帝認回阮晉崤,對待阮家就會如前世一般兔死狗烹。

    就算阮沁陽與阮晉崤的關系與前世不同,但明帝一定也會極力阻止。

    但是萬萬沒想到,阮沁陽這一路會那麼順遂,若非明帝同意,太後又怎麼可能下旨讓她進宮。

    明帝竟然不打算對付阮家。

    “爹,那個位置是屬於女兒的,阮沁陽不知道是從哪裏冒出來的孤魂野鬼,爹她是妖怪是勾引人心的妖怪,上一世阮晉崤喜歡的明明是她的庶妹,她明明沒什麼好下場。”

    章靜妙哭的淒慘,章太傅見她瘋瘋癲癲連這些隱秘話都當著下人的面說出來,握著她的雙肩搖了搖:“靜妙你病了!”

    朝心腹使了眼色把趴在地上的疏綠帶了出去,章太傅眉頭緊皺:“靜妙,爹爹很失望,你以前不是這般,怎麼現在就像是變了一個人,腦子全沒了。”

    “爹!”

    章靜妙委屈至極,她做錯了什麼,明明是父親一直耳提面命,讓她比姐姐更出色,說她會是章家最出色的女兒,姐姐們都是為了她鋪路,為了擡高她的身份。

    他說她是真凰,一定會母儀天下,可後位上一世她已經失去了,這一世難不成要眼睜睜的看著跟她擦身而過?

    章靜妙清雅的臉蛋哭得紅腫,章太傅嘆了又嘆:“你說她是孤魂野鬼,那爹難不成能找大師收妖不成,那太佛寺的大師親眼見她,不止沒說她是鬼怪,還說她跟阮晉崤天生一對,地造一雙,說她旺夫興家。”

    只能說阮沁陽的運氣太好,一來京城就沒見誰讓她吃了虧,旁人對上雅郡主,都是碰的頭破血流,偏偏她把雅郡主趕出了城。

    太佛寺的大師相面千金難求,偏偏給她和阮晉崤相了,如今還病在寺廟內。

    而四皇子想得到阮沁陽使的招數,更像是在幫阮晉崤和阮沁陽終成眷屬。

    “爹,你說你會殺了阮沁陽,不會讓她壞了我們的計劃。”

    章靜妙眼淚連連,若是別人成了阮晉崤的心上人,她還能謀劃進宮搏一搏,但要是阮沁陽。

    她根本看不明白她,又怎麼搶得過她。

    “她都進宮去了……”章太傅皺眉,真覺得自己女兒不像是以前的女兒,膽小慌亂,那還有京城第一才女的氣魄膽識。

    說起這個,出了那麼多不同的變數,他應該重新重視她說得預知夢。這夢到底是真預知,還是她無意間知道了探查出了不少的細枝末節,拼湊出來為了滿足她的私欲。

    “爹一定會為你想辦法,你就是咱們章家的未來,就算坐不上後位,至少也該是貴妃。”

    章靜妙嘴唇咬的發白……貴妃與皇後怎麼可能相同,特別是屈居阮沁陽之下。

    章太傅拍了拍女兒的肩,“阮家那丫頭上次進宮,不是說不怎麼討西太後喜歡,想來這次也討不到好。”

    章太傅這就想錯了,阮沁陽還挺討西太後的喜歡。

    阮沁陽進宮前本以為是單獨給她安排一處宮殿,沒想到是直接把她跟阮晉硯招到了西太後的安寧宮。

    上次進宮她對西太後印象不差,但還記著她問她禦賜美人的事,總怕著人難伺候,只是沒想到這次過去,西太後比上次和藹許多,備了許多玩意給阮晉硯。

    “看著小眉毛蹙的,可是還嚇著。”

    西太後揉了揉阮晉硯的腦袋,心疼地道:“那些殺人刀的,有事不沖著大人,只敢欺負老弱婦孺。”

    西太後擡眸看向阮沁陽:“也辛苦沁陽了。”

    阮沁陽受寵若驚:“謝太後娘娘關懷,都是臣女該做的。”

    “對著哀家不用那麼生疏,你的年紀就與哀家的孫子孫女差不離多少,把哀家當做親祖母就是,這安寧宮就當做自己家,若是有宮人怠慢了你,不必問哀家直接打罵就是。”

    “太後這般說,老奴不知是該為宮中的宮女太監叫聲屈,還是為安平縣主叫屈。”站在西太後跟前頭插赤金番石榴紋的老嬤嬤笑道,“安寧宮的奴才最守規矩,給一百個膽子也不敢怠慢主子,而咱們安平縣主又怎麼可能是生氣就打罵下人的主子。”

    “說得也是。”西太後笑著點頭,“沁陽這般的乖孩子,還是哀家多看顧些。”

    說著,就朝沁陽交代道,叫她吃了虧記得到她跟前告狀。

    慈眉善目,溫柔細語,親祖母也不過這般。

    阮沁陽連連應聲,也不知自己就怎麼就那麼討西太後喜歡了。

    不過比起她,硯哥兒更對西太後的眼緣。

    從進了安寧宮,西太後就把硯哥兒抱在懷中,神情慈愛寵溺,阮沁陽覺得上次在西太後這兒見到皇上,太後對皇上都沒那麼慈愛。

    這讓她不禁想到,難不成阮晉崤不是皇子皇孫,硯哥兒才是。

    不過……阮沁陽掃到硯哥兒胖嘟嘟的臉上依稀跟她相似的五官,硯哥兒是阮家人這事完全沒得跑。

    “太後娘娘你真好。”硯哥兒這兩天脆弱的很,吃完西太後餵得翠玉羮,睫毛撲閃撲閃,瞧著西太後奶聲奶氣地道。

    他沒見過親祖母,但親祖母若是還在,應該也是這般關懷他。

    “瞧瞧這小可憐,蘇嬤嬤你去禦書房問問陛下,查出幕後主使是誰了沒有!定讓他們付出代價,不能就那麼算了。”

    蘇嬤嬤應聲而去,阮沁陽也沒攔,只是誠懇地謝了太後。

    事關硯哥兒,她沒必要裝大方假客套。

    西太後招手叫她坐到了近邊:“以後有哀家在,你們若是有什麼委屈,哀家一定為你們做主。”

    “太後娘娘。”

    硯哥兒圓眼珠淚光盈盈,看著西太後就像是真看著親祖母了。

    阮沁陽也隨著他一起抱住了西太後,想著這是阮晉崤的直系親人,也不會覺得太尷尬,而且抱完了過後,還覺得親近了許多。

    西太後抱著兩人,眼眶忍不住熱了熱,若是此時她的親孫也在就好了,再抱一抱他才算是齊全。

    這次安寧宮沒有其他家作陪的姑娘,阮沁陽和硯哥兒一左一右的坐在西太後的身邊,談天說地,什麼都說上一點。

    不過阮沁陽曉得西太後最感興趣的事就是阮晉崤,便主動把話題帶到了阮晉崤身上。

    “大哥自小聰慧過人,看書近乎過目不忘,寫字也是七八歲就有了自己的意,練武更是韌性,風吹日曬從未停過。”

    “那多累,多教人心疼。”西太後蹙眉,想象到那畫面就心酸的緊。

    明帝怕她心軟,之前根本沒告訴過阮晉崤的存在,現在想想趙曜再想想在外的阮晉崤,他們倆的待遇簡直天差地別。

    阮晉崤竟然還上過戰場,她忍不住覺著明帝對孫子太過嚴苛狠心。

    “那時候二姐一定在大哥身邊給他擦汗。”硯哥兒跟阮晉崤睡過幾次一張床,也聽大哥說過不少他與二姐小時候的事,“大哥跟我說,每次特別累的時候,二姐哄他的聲音都軟綿綿的,甜的就如同喝蜜。”

    硯哥兒年紀小,為了讓自己說出官話的字正腔圓,就會極力發音,說話清脆有力且大聲。

    他說完,阮沁陽明顯看到西太後怔了下。

    “大哥怎麼會跟你說這些,再者大哥又不愛吃甜食,又怎麼喜歡喝蜜。”

    硯哥兒眉毛一蹙,覺得二姐說得甚是有理,不過片刻,他眼睛一亮,笑道:“我曉得了,大哥不愛吃甜食,但是因為二姐太甜,食物比不上二姐,所以有二姐對大哥好,他就不喜歡吃甜食了。說是喝蜜只是個比喻,因為世人都把最甜的東西說成蜜糖。”

    所以對大哥來說二姐就是他心中最甜的食物。

    硯哥兒覺得自己腦子轉的很快,卻不知阮沁陽現在想捂住他的嘴巴,這說得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

    若是平時說說無礙,因為曉得他是年紀小,但當做西太後的面,卻不知她聽到這些會不會多想。

    西太後笑瞇瞇,神情看不出其他,只是揉了揉硯哥兒的頭:“你這個小機靈鬼。”

    硯哥兒臉紅笑了笑:“太後為什麼光誇我。”

    “自然是喜歡你才誇你,你大哥也很喜歡你吧?”

    硯哥兒用力點頭,他大哥自然喜歡他:“不過大哥更喜歡二姐,他們是第一好,我排第二。”

    阮沁陽:“……”

    她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平日裏她想讓硯哥兒孩子氣一點,他非要裝小大人,而現在卻孩子氣的不行,真把西太後當做親昵不過的親人。

    不過……瞧著硯哥兒笑的開懷的靠在西太後的邊上,不見了之前的陰霾,阮沁陽心中嘆了口氣,隨他說好了。

    西太後喜愛硯哥兒,硯哥兒困了也沒叫他去別屋,而是把他安置到了內室,親自照顧他休息。

    “你回屋子休息一會,覺得少了什麼就來吩咐蘇嬤嬤準備,這幾天累著你了。”

    阮沁陽掃了眼硯哥兒,見他睡得肉臉紅撲撲:“勞煩太後娘娘費神,沁陽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那就什麼都不必說,哀家說了你與哀家不必那麼生疏,哀家喜歡你、喜歡硯哥兒,你們都是好孩子。”

    阮沁陽長得妍麗,笑起來更是如同五月牡丹盛放,西太後觸到她臉上燦爛的笑容,心中一暖,那麼好看的孩子跟她家乖孫不知道會生下什麼漂亮孩子。

    等到阮沁陽走了,蘇嬤嬤看著親自為硯哥兒打扇的西太後,小聲地道:“太後對阮小公子那麼好,是不是因為慧元大師的話?”

    謠言傳出來,不止說阮晉崤和阮沁陽有夫妻相,還說慧元大師誤認了硯哥兒是兩人的孩子。

    這話細究,倒不是慧元大師說得,而是他座下的小沙彌信口胡謅,但成了謠言,人們天天念叨,就變得似模似樣。

    西太後瞧著硯哥兒的睡顏:“都說外甥肖舅,說不定哀家的曾孫就長成硯哥兒這般。”

    “那可是好相貌。”

    “自然,兩個人都是人中龍鳳,生出來的孩子怎可能差。”西太後護短,現在在她心中阮晉崤與阮沁陽都是頂頂好的。

    硯哥兒睡得迷迷糊糊,聽到了西太後的話,大哥和二姐生的寶寶?像他是理所當然的吧。

    混沌的腦子簡單直接的想明白這點,唇邊掛著笑,腮幫子擠出了小酒窩,翻身沈睡過去。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2 07:08:40

第64章

    阮沁陽進宮沒帶多少東西, 原本海棠還怕自家姑娘委屈, 但見了西太後安排的屋子,忍不住對西太後誇了又誇。

    “太後娘娘是真心喜歡姑娘,這對姑娘也太好了。”海棠感動的說話都有些破音。

    阮沁陽住的地方還在太後的安寧宮內, 就在主殿邊上的小宮殿, 地方比煦錦院雖然小了點, 但是一草一木都講究的很。

    太湖山石層見疊出,壘砌庭院美景, 林木掩映,清池邊上一圈梨花映水,牡丹、芍藥、合歡繁花似錦, 布滿了院落各處。

    除了院景, 屋中更是細致,擺設都跟煦錦院差不多, 家具都是梨花木, 看著不像是新打的, 而是壓箱的家具擡出來給阮沁陽用。

    “太後娘娘知道縣主細致,這屋子的一切都是親自把關, 怕縣主住的不舒坦。”

    旁邊伺候的老嬤嬤聽到海棠感動到變調的聲音, 笑的春花燦爛, 覺著阮沁陽身邊的丫頭都是識趣懂感恩的。

    身邊的大丫頭這般,想來阮沁陽的品性也差不到哪裏去。

    果真老嬤嬤看向阮沁陽, 就觸到了她臉上的感動……“特別是那雙亮閃閃的眸子就跟天上的繁星似的。”

    張嬤嬤回想到阮沁陽那雙眼睛, 忍不住臉上的笑意:“老奴瞅著安平縣主比章姑娘也差不到哪裏去, 長得貌美,最重要的是作風大氣。”

    太後的安排要是旁人說不定就誠惶誠恐了,阮沁陽雖然感動,但沒露出任何失態的表現。

    當然張嬤嬤這般說話,也是覺得太後看重阮沁陽,有討好的意思。

    而西太後也很吃這誇獎,孫兒喜歡阮沁陽,而皇帝也覺得阮沁陽合適,阮沁陽是她孫媳已經是鐵板釘釘的事情,這就等於是自家人被誇獎了一樣。

    “她是侯府嫡女,還沒及笄就管家,大氣是自然。”西太後撫著手指,她聽過皇上說阮沁陽的事跡,她認同阮沁陽的大部分原因,便是她那份為了阮晉崤的心。

    尋常女子若是擔憂郎君,最多也就是日日禮佛,求菩薩保佑,而阮沁陽卻為了讓阮晉崤沒有後顧之憂,開始了經商,鋪橋修路,最重要的是她謙虛低調,從未把這些事放在嘴邊炫耀。

    之前她還覺得章靜妙不錯,但聽了阮沁陽的這些事跡,兩人相比就是小巫見大巫。

    “章家姑娘不如沁陽。”西太後毫不猶豫地道,章家姑娘雖然優秀,但其中水分誰會不知,特意培養出來的“厲害”,與阮沁陽的天生聰慧怎麼會相同。

    “太後娘娘,安平縣主求見。”

    西太後話才落音,聽到宮人通傳,哂然一笑:“真是說曹操曹操到。”

    說著,看向張嬤嬤。

    張嬤嬤連忙福身:“安平縣主打聽了小廚房的位置,老奴以為她是為了以後方便吃食,沒想到是為了太後。”

    聞言,西太後笑容更甚。

    西太後對阮沁陽的了解就是有本事且嬌氣,她那宮殿的布置,不全是她的安排,而是阮晉崤央著皇帝允了他時辰,讓他親自監工布置。

    因為知道了阮沁陽的嬌氣,西太後沒想著她能多伺候她,所以此時才覺得驚喜。

    阮沁陽親手拎著鑲藍紅木鏤空食盒,打開便是香氣撲鼻。

    “這是梨子的味道?”西太後嗅著空氣中的清香味。

    “剛剛聽著太後娘娘咳了幾聲,沁陽在屋中光想著,就借了廚房給太後娘娘煮了紅糖梨水,還有這道玉梨糕。”

    阮沁陽表情略羞澀,“沁陽手藝不成,莽莽撞撞的就拿到了太後娘娘這裏……”

    西太後手搭在阮沁陽的手背,一口一個乖孩子。

    “你有這份心意就是難得,哀家怎麼可能會嫌棄。”

    紅糖梨水不算出彩,但玉梨糕卻是阮沁陽早些年廢了一番功夫收到的點心方子,糕點滿滿都是雪梨的清香,一口咬下香糯軟綿,很得西太後的喜歡。

    阮沁陽直接把方子大方給了小廚房,還應承西太後若是想吃,她一定親手為太後做。

    “方子雖然難得,但沁陽覺著太後娘娘認為好吃,可能是因為沁陽傾註了心意在裏頭,禦廚手巧但沁陽這份心,只有沁陽才能做出來。”

    阮沁陽微微仰頭,鼻尖翹起,神氣的模樣可愛討喜。

    西太後笑得連連拍手:“你這機靈鬼,若是以後哀家想吃定叫你來做,你可不許喊累!”

    “沁陽自不會喊累,就怕太後娘娘吃膩。”阮沁陽笑盈盈地道,多看了幾眼太後翹著的點翠銜珠護甲套,這好看小玩意沒看到還好,一看到她就心癢癢,過幾日倒是可以弄幾副短的不出格的戴戴。

    阮沁陽伺候西太後用完點心,回到住處,手上又得了一堆的賞賜。

    東太後雖然有田家撐腰,但畢竟西太後才是明帝生母,話語權上西太後不如東太後,但好東西西太後卻有不少。

    鎏金八寶匣打開,幾層匣子一層比一層流光溢彩。

    成套的藍寶石點翠頭面,紅寶石鑲金耳墜,赤金鑲翡翠□□眼石墜子……樣樣都是好東西。

    “別家嫁妝的壓箱底大約還沒這個好。”海棠忍不住感嘆。

    青葵:“太後娘娘賜下的東西,自然非同一般。”

    阮沁陽看著匣子的東西,松了口氣,西太後大約是真喜歡她吧。

    寄人籬下是她最怕的事情,往常她只想討好自己,對家人以外的人釋放善意她總覺得不自在。

    不過也幸好只有西太後,她雖入宮卻不用去跟東太後和皇後請安,要不然應付起來,光想想就累。

    “姑娘,可是想大爺了。”

    見主子神情寥寥,海棠揣摩地說道。

    阮沁陽瞥了她一眼:“你最近是收了我哥的銀子?我這會的樣子哪裏像是在想我哥。”

    話雖然那麼說,但是阮沁陽卻不得不認,她剛剛的確是在想阮晉崤,只不過不是在想念他,而是在想現在的局勢。

    如今已有人狀告田家人強占農田,火燒村落,逼得平民背井離鄉,家破人亡。

    大約不要多久,就該是之前伺候阮晉崤親娘的宮人告狀皇後謀害子嗣,也就該是阮晉崤登場的時候。

    如今她跟硯哥兒進了宮,田家找不到人脅迫,皇帝又明擺著認為他們會弒君,不說防賊簡直只差把他們當做□□圈禁起來,也不知道這種情況下,田家會不會狗急跳墻,做出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

    “奴婢猜想姑娘想大爺,是因為太後娘娘再好,也是太後娘娘,宮中畢竟不是自己家,姑娘鼓著勁笑臉迎人,心中說不準想跟大爺說說話。”

    “在你眼中,你家姑娘就是那麼個小可憐的形象。”阮沁陽見海棠努力組織語言表述的模樣,忍不住打趣道。

    “姑娘自然不是小可憐,但是奴婢喜歡看大爺疼愛姑娘,姑娘像個小孩子撒嬌的模樣。”

    阮沁陽怔了下:“我什麼時候對著我哥像個小孩子一樣撒嬌了。”

    “奴婢不會說話,只能說出自己的感覺。”海棠觸到姑娘茫然的眼睛,忍不住開了話匣子,“姑娘平日對著四爺再稚氣,奴婢感覺都有一把尺子,但是對著大爺卻是沒這把尺子的,不管是怎麼撒嬌,姑娘都沒想過後果如何,因為大爺對姑娘是沒設底線的。”

    青葵在旁邊聽著,越聽越覺得亂七八糟,扯了扯海棠的袖子,示意她別說了。

    這段時間大爺明顯對姑娘的態度曖昧,時不時還進出姑娘的閨房,這對兄妹來說哪裏是正常的事,她擔憂的不行,偏偏海棠這個沒腦子的,仿佛看不到那些旖旎氣氛,還有精神說這些話。

    “姑娘別聽海棠瞎說,大爺對姑娘好,但對四爺也好,姑娘對著大爺也極講禮儀規矩,哪像是海棠說得這般。”

    海棠聞言鼓起了腮幫,忍著沒與青葵強辯。

    阮沁陽見著兩個丫頭,笑著叫她們一起吃糕點。

    “別吵起來,你們說得話我都懂。”

    只是比起青葵的,她更聽進去了海棠的話,她對阮晉崤的態度,要是用貶義的話說那就是得寸進尺,打蛇上棍。

    因為知道怎麼樣阮晉崤都不會與她置氣,所以做起事來,經常不考慮他的感受,只管自己爽快。

    但這也是之前了,自從阮晉崤那次袒露心聲,又幾次的表露脆弱,她都會考慮他的想法。

    可她真是因為他袒露了心聲?

    阮沁陽撫著頭上叮咚作響玉墜簪子,望著落在窗欞上的飛鳥,她怎麼覺得自己更像是因為知道他會登基成為皇上,不想得罪他才任著他的性子來。

    要是這樣的話,那她不是太壞了?

    阮沁陽腦海裏紛紛雜雜,完全沒意識到最近思考阮晉崤的頻率直線上升,若是以前那麼個簡單的問題,她直接能思考得出理智的答案,不會自我煩惱自我批評,現在卻糾結起來。

    入了夜,阮沁陽換了寢衣,還未上榻就聽著說阮晉崤來了,她匆匆走向門扉,觸到宮女驚訝的眼神,才想著她這身衣服不對。

    除此之外,她怎麼就那麼期待見到阮晉崤。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2 07:08:57

第65章

    阮沁陽忙著去換衣, 阮晉崤已經暢通無阻的進了屋。

    聽著聲音, 阮沁陽幸好自己還沒開始寬衣解帶,要不然不就是讓阮晉崤瞧得正好。

    “沁陽。”

    掃過旁邊小幾上的搭著的衣飾,阮晉崤腳步頓了頓, 看著屏風後影影綽綽的窈窕身影, 口幹舌燥, “你在換衣服?”

    “嗯。”

    阮沁陽低頭看了眼身上整齊的衣裳,應了聲, 要不是他突然闖進來,她就該套了外裳。

    “大哥怎麼像是在宮中到哪兒都行走自如,簡直就像是把這裏當做自己家,可先去太後那兒請安了?”

    阮晉崤後退的腳步一頓, 沒想著沁陽這般還願意跟他說話, 雙眸註視屏風移不開眼。

    橫在兩人面前的屏風是繪百鳥花卉的琉璃屏,昏黃的燭火搖曳, 妹妹的身體在屏風後只有三分影, 朦朧的身影散發著如玉的光澤。

    “我問了安才過來。”阮晉崤眸光幽幽,嗓音不自覺地啞了下去, “我著急見你,才匆匆過來, 以後不會那麼莽撞。”

    “哥哥也曉得在往我屋裏闖是莽撞?這個時辰若是有事可以叫下人通傳,至少得給我留梳洗的時辰。”

    阮沁陽動了動身子, 瞧著沁陽修長的脖頸, 迷人的曲線, 阮晉崤血氣上湧,熱氣先往腦門沖,又往下湧。

    “沁陽見我不必梳洗。”

    阮沁陽輕笑了聲:“哥哥說這話,大概是覺著見過我未曾打扮的模樣,但我要告訴哥哥,我就是平日裏看著像是沒打扮,都是精心裝扮半個時辰出來的結果。”

    她靠著榻看書,搭在身上的毯子跟身上衣裳的顏色搭不搭都要挑剔一番,至於發飾更是精挑細選。

    她的匣子裏專門有一項歸類,叫做“無妝勝有妝”。

    這些大概都是阮晉崤這個直男無法理解的。

    妹妹的聲音輕軟,如同絲糖把他裹了一層又一層,阮晉崤情不自禁伸出了手,去觸碰冰涼的琉璃屏。

    微涼的屏風因為後頭的沁陽就如同著了火,灼的他心頭酥麻。

    “沁陽什麼樣在哥哥心中都美如天仙,若是沁陽不信,就讓哥哥見見你如何?”

    阮晉崤喉結滑動,吞了口唾液,就算他有張好臉,這動作也欲念四溢,尋不到絲毫的正經。

    “現在?”

    寢衣不算是透,但卻有點貼身,放在現代無所謂的尺度,但放在這兒還是要多穿一件才保險。

    “還是算了吧,等會再說。”

    阮沁陽伸手想取旁邊的外裳,手臂還未露出屏風,就被阮晉崤結結實實的握住。

    白皙柔滑的手指窩在掌心,阮晉崤上前了一步,借力把沁陽摟在了懷裏:“沁陽,我想要……”

    阮沁陽怔楞地看著阮晉崤:“怎麼?”

    觸到妹妹身上完整的衣裳,阮晉崤松了口氣,但表情卻是掩不住的失望。

    “別著涼,多穿些衣裳。”

    說著把小幾上的衣裳塞進了阮沁陽的懷裏,退了出去。

    阮沁陽看著他的背影,揉了揉手腕,阮晉崤那一下抓的極緊,她有那麼瞬間感覺阮晉崤是想捏碎她的骨頭。

    “大爺先回去休息了,說姑娘若是有什麼不便只管吩咐弓藏去叫他,說姑娘若是睡不著就點合香。”

    青葵奉上了盒子,裏頭放的就是千金難買一塊的曇合香。

    “沒頭沒尾的。”

    阮沁陽看著香料撇了撇嘴,阮晉崤來的急匆匆,像是有什麼大事要說,她不過穿個衣服的功夫,他人就消失了。

    走得那麼急,要是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放狗趕他。

    不過他說他想要?想要什麼?

    阮沁陽拿了花膏揉手,靠在榻上思索,抓住她的手說想要,這感覺怎麼有些不正經呢。

    把青葵叫到了跟前,阮沁陽眨了眨眼:“大哥只說先回去休息了,除了香料這些沒說別的話?沒說要從我們這兒取什麼東西?他的神情如何?”

    青葵仔細回想:“大爺沒說取什麼東西,只是問了奴婢姑娘在安寧宮住的好不好,太後娘娘有沒有為難姑娘,姑娘今日一天都做了什麼。”

    至於神情,青葵無奈,在她看來大爺除了對姑娘時神情生動,對著她們根本不會流露什麼不同的表情。

    “若細說起來,大爺神情看起有些急迫,氣勢比以往懾人,不如來時輕快。”青葵仔細思考也只能辨別出這點細枝末節。

    阮沁陽長吟了聲,依然沒什麼頭緒。

    該說阮晉崤是個烏鴉嘴,阮沁陽之前還有些睡意,但重新換了寢衣躺回架子床,腦子清醒的很,半點都不想睡。

    點起了他送得香也沒什麼用,最後灌了幾杯酒,有些微醺才躺倒睡著。

    “姑娘,你說東太後病的是不是特別厲害?”

    海棠想到從那些宮女耳中聽到的謠言,“四皇子說要娶姑娘你為東太後沖喜,這話應該不是真的吧?”

    “你從哪兒聽來的?”阮沁陽挑眉;。

    “宮裏面許多人都知道,說四殿下跪在陛下跟前求娶姑娘。”海棠對趙曜沒什麼好感,表情有些著急,“要不要告訴大爺,他們說太後為把姑娘接進宮,為的就是四皇子的婚事。”

    “若是為了婚事就該是接到東太後的宮中,再者我進宮那麼久,可沒拜見過東太後與皇後娘娘。”

    要是為了四皇子進宮,她就是皇後娘娘的準兒媳,怎麼可能進宮幾天都不去皇後的宮殿請安。

    再者趙曜這事她早就知曉,她爹給她來的信件還交代她離趙曜遠些,直接說他並非良人,會給她帶來災禍,還道她既然選擇入宮避難,只管跟西太後與阮晉崤親近就是。

    這話已經明顯的讓她裝傻充楞都不成,但她依然拖著也不給她爹什麼準確回復,只是教他放心,說自己能好好照顧好自己。

    阮沁陽趴在亭廊邊上翻了個身,扔了塊魚食入池。

    看著五顏六色錦鯉一擁而上,阮沁陽打了個哈欠。

    “我爹爹可還有來信?”

    “不曾。”

    “人無聊就愛胡思亂想,去給我取本書來,要晦澀難懂的著作,讓我腦子動起來沒工夫想其他。”

    青葵應聲去了,海棠留在旁不禁問:“姑娘胡思亂想什麼?”

    阮沁陽睇了她眼,朝她招了招手,等到她附耳過來,戳了戳她的臉蛋:“自然是不能告訴你們的秘密。”

    海棠委屈嘟嘴,阮沁陽笑得前俯後仰。

    “這是在樂什麼,能不能說給本公主聽聽?”

    阮沁陽怔了下,扭頭在入口處見到了曾經長公主宴上見著的兩位公主,緩緩站起福了福身。

    “請晗月公主,明霞公主安。”

    明霞公主上下打量阮沁陽,之前在宴會上見過她一面,許多驚鴻一瞥美人都經不過第二面的審視,但阮沁陽倒是不同,第二面卻是更美了。

    水眸盈盈,身段娉婷,那雙擱在腰間的柔荑也白嫩的能掐的出水來。

    明霞公主瞧著她手上拿的象牙嵌百寶鳳凰牡丹圖宮扇,暗暗咬牙,宮人說得沒錯,西太後果真疼她,連這般好東西都給她用。

    “安平縣主還沒說剛剛丫頭是說了什麼笑話讓你樂的花枝招展。”

    聽出明霞話中的敵意,晗月扯了扯她的衣袖,朝她使了個眼色。

    明霞只當看不到,她們明明是帝女,之前要讓趙思葭就算了,現在為什麼連一個侯爺之女也要客客氣氣。

    這世上的人,就是你對她越客氣她越不把你當回事,她強勢一些,阮沁陽才會尊著她。

    明霞這想法不知道放在別人身上可不可行,但放在阮沁陽的身上只會起相反作用。

    阮沁陽向來就是你尊重我,我自然就尊重你,若是你高高在上俯視我,我又不賤為什麼還要對你好言相待。

    再者這兩位,大概就是特意來找她的。

    她住在安寧宮中,平日也不去太遠的地方,就是在這宮邊上的亭廊消磨消磨時間,看魚賞景,這兩位公主若不是特意繞過來,也不會見著她。

    只是就不知道這兩位是為了什麼。

    “沒說什麼,就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公主你們一過來說了幾句話,我就已經忘了。”

    “要是那麼小的事情,你怎麼會笑得那麼開心?”明霞滿臉不信。

    阮沁陽:“我這個人知足常樂,所以一點小事我也笑得那麼開心。”

    阮沁陽態度淡然,不喜不悲,但明霞卻有種被嘲笑了的感覺,輕哼了聲。

    晗月的年紀要小些,見狀有些無措,尷尬地朝阮沁陽笑了笑。

    瞧著她們兩個,阮沁陽以前沒想,現在突然想起她們都是阮晉崤的妹妹,比起她阮晉崤跟她們才真是有血緣關系,雖說兩人的五官跟阮晉崤沒多少相似,但依稀都能看出是趙家人。

    也不知以後阮晉崤見了兩人會什麼態度。

    阮沁陽正想著,就見青葵轉回,不過兩手空空,旁邊跟著了阮晉崤。

    乍見阮晉崤,明霞跟晗月都怔了下,明霞驚訝:“男子怎能隨意出入宮闈?”

    “這兒是太後娘娘的安寧宮,我哥哥能出入這兒自然是得了太後娘娘的允許,明霞公主不必擔心。”

    阮沁陽說完,卻見明霞擡著眸盯著阮晉崤不撒眼,就像是視線長到了他身上。

    她還擔心明霞找借口為難阮晉崤,現在看來好像不是那麼一回事。

    阮沁陽:“……”這位公主以後要是知道了阮晉崤的身份該多尷尬。

    阮晉崤自然是先瞧見了沁陽,後面才看到旁邊有兩位礙眼的,臉上的柔和微微收斂,正色道:“臣請二位公主殿下安。”

    明霞矜持地點點頭:“我們與安平縣主正說著話,沒想到阮大人會匆匆過來。”

    阮晉崤“嗯”了聲。

    “阮大人可熱,坐下教宮女扇扇風?”

    “不必。”

    阮晉崤惜字如金,神情淡漠矜貴,明霞越看越覺得歡喜,她不懂朝堂上的那些彎彎道道,只曉得父皇重用阮晉崤,阮晉崤前途似錦,連章靜妙也對他有著不同旁人的註視。

    這般好的兒郎,若是成了她的駙馬,那便是這世上最好的事。

    “阮大人喝茶。”

    不借宮女之手,明霞親手斟了杯茶,雙手奉起殷切地遞到了阮晉崤的面前,“這茶是謝阮大人保衛遼東,掃除敵寇,我雖然是女子,但卻是一國公主,該給阮大人遞這杯茶。”

    阮沁陽有些看不下去,輕咳了聲。

    這聲咳嗽成功讓阮晉崤的註意力轉到了妹妹身上:“喉嚨不舒服?可是晚上吹風著涼了?”

    阮沁陽搖頭,見明霞舉著茶瞪著她瞧,心中嘆了聲,擡手也倒了杯茶水,遞到了阮晉崤面前:“哥哥喝我的吧?”

    明霞那麼鄭重,阮沁陽也只有雙手奉茶,大眼期待的盯著阮晉崤瞧。

    晗月公主在旁咂舌,早聽過阮家兄妹感情好,沒想到阮沁陽對自個兄長霸道成這樣,連兄長喝水都不準他喝別人沏的。

    阮晉崤的笑容直達眼底,接過了妹妹手上茶水:“好,喝沁陽的。”

    被晾在一旁的明霞氣得快要炸裂,把茶杯扔給了旁邊的宮人,瞪著阮沁陽:“外頭謠言紛紛,安平縣主若是知事,不該避嫌,以防連累了阮大人名聲,為何現在這副做派。”

    阮晉崤冷冷睨了明霞一眼:“公主是否管得太多,臣與舍妹的事,只關乎我與她,我們兄妹情深怎麼會因為不相幹的人幾句話就疏離。”

    說著,阮晉崤目光軟柔的瞧向妹妹,嘴角止不住的上揚。

    兩人的氣氛親昵柔和的就像是插不下任何一人,明霞咬著內唇,狠狠憋著才沒讓自己的表情扭曲。

    “可阮大人你始終會娶妻,而安平縣主始終也會嫁人。”

    這會阮晉崤沒答,只是掃向明霞的眼神更冷。

    阮沁陽真不懂這場面算是什麼,真妹妹和假妹妹跟哥哥的一出戲?

    內容太不合常理,所以戲名也十分難取。

    “臣與舍妹有話要說,不知二位公主可否……”

    阮晉崤沒說完,明霞跺了跺腳,受不了委屈氣急走了,晗月連忙跟上,宮人互看一眼紛紛退下,亭子一下就只剩了阮晉崤與阮沁陽兩人。

    “剛剛沁陽可是吃醋了?”

    “……”吃他跟他親妹妹的醋嗎?阮晉崤的腦子到底是怎麼一個思考回路。

    阮沁陽喉嚨發癢,猛咳了幾聲。

    阮晉崤扶著她的腰肢,手掌在她後背輕拍:“別急,我是高興,又不是取笑你。”

    阮沁陽聞言咳得更厲害。

    阮晉崤把妹妹摟在懷裏,突然靠近朝她唇邊吹了口氣,濡濕的氣息撲面,阮沁陽怔楞地睜大了眼,茫然懵懂地看著阮晉崤,哪裏還記得咳嗽。

    “止住了。”阮晉崤眼眸因為笑意微瞇,眸如點漆,亮閃閃像是偷了夜的星星。

    阮沁陽:“……”是誰教他的那麼奇怪的止咳方法。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2 07:09:19

第66章

  “我的書呢?”

    阮沁陽白凈的手放在阮晉崤面前:“我喚青葵給我拿幾本書打發時間, 你們倆不會都沒帶吧?”

    阮晉崤握住了妹妹的手:“她帶了我來, 沁陽想聽什麼, 哥哥講給你聽就是。”

    阮沁陽想擺脫剛剛的曖昧氣氛,才刻意提些不相幹的, 沒想到阮晉崤的爪子就那麼自然的搭上來了, 還把自己拿來跟書本類比。

    不過她要看的書是晦澀難懂的, 這倒是跟他合得上。

    一樣的難懂, 成迷。

    松開了手, 阮沁陽瞧著阮晉崤, 她神情專註,他就更專註,眉眼帶笑, 她想傳遞的嚴肅估計半點都沒遞進阮晉崤的眼裏。

    那麼一想還是硯哥兒好,若是硯哥兒這會兒應該自省自己是不是做錯什麼了, 果然就是孩子大了性子野了, 也就不懂事了。

    阮沁陽在心中默默腹誹。

    “我來是有話想與沁陽說。”

    “嗯?”

    阮沁陽坐回了亭廊,瞧著池子裏餵得肚鼓的魚兒。

    “沁陽還記得我曾經跟你說過我們如果不是親兄妹。”

    “嗯?”阮沁陽懶洋洋的神色一收, 應得這聲格外響亮, 阮晉崤一直拖著,她每次覺得他要說了, 做好了準備, 表情情緒都到位了, 他又不說。

    搞了那麼幾次她都倦了, 今天這個開場阮晉崤終於是要說了吧。

    “沁陽你是不是感覺的到我一直不想說。”阮晉崤坐在沁陽身邊, 握住了她的指尖。

    這都到了關鍵時刻,阮沁陽自然不會抽出手指,反而把阮晉崤抓緊,點了點頭:“而我一直在等,也是為了讓大哥消除顧忌,我們會是一輩子的兄妹。”

    “不是兄妹,也是這世上最親近的人。”

    柔軟的手指覆蓋手掌,阮晉崤忍不住捏了捏,觸感柔軟,阮晉崤挨個捏著玩了起來,要是可以還想放進嘴裏吸吮。

    阮沁陽等著阮晉崤接下來的話,卻見他玩起了她的手指。

    半晌無語,阮沁陽忍不住道:“你的話說完了?”

    “嗯。”

    見阮晉崤點頭,阮沁陽胸膛鼓著的那股氣一散,靠在了圍欄上有氣無力,竟然又放了個啞炮,對於阮晉崤來說告訴她,他們兩個不是親兄妹到底有多難。

    他到底是覺得她能多翻臉無情,難不成在他想象裏,他一告訴她,她就會叫他滾蛋不成。

    再這樣“狼來了”下去,她都不想等他開口,而是主動告訴他,她知曉了,並且覺得影響不了他們的關系。

    “沁陽,我們不是親兄妹。”阮晉崤撫摸著妹妹的手背,啟唇輕描淡寫地道,“比起讓別人告訴你,我更想親口與你說。”

    阮晉崤說完,張臂把沁陽擁入懷中,臉頰拂過她柔軟的發絲:“於我來說,知不知身世,沁陽在我心中的重要與位置都不會變,沁陽於我來說,永遠都是在世上最重要的人。”

    阮晉崤聲音低緩暗啞,鎮定坦誠的一如往常。

    但是兩人靠的太近,阮沁陽輕而易舉就感覺到了他急促的心跳,猛烈的在他的胸膛跳動。

    阮沁陽鬼使神差的伸手挽住了他的後頸,與他一般緊緊擁著他。

    嗅著他身上冷冽的龍涎香,阮沁陽點了點頭:“就算不是血脈親人,我們的關系與感情也不會發生任何改變。”

    “沁陽。”

    躲在阮晉崤胸膛的那只猛獸張牙舞爪的破開了牢籠,讓他的眼裏染上了激動的赤紅:“沁陽,我想要吻你。”

    阮沁陽:“……”

    她是產生幻聽了吧?

    阮沁陽松開了手,推開了阮晉崤,才發現阮晉崤的身體微微發顫,配上他那雙燒紅的眼,比起緊張更像是激動。

    原本阮沁陽還懷疑是自己聽錯了,見他模樣,比起懷疑是自己聽錯了,更懷疑是阮晉崤吃錯了東西腦子壞掉了。

    阮沁陽沈默與他對視,見他似乎還在等待她允許,心中又是一陣無語。

    眼前的男人高大英俊,眸光深邃,鼻梁高挺,魅力無儔,不過這魅力朝著她散發是不是有點不對,兩人剛剛還說要做一輩子的兄妹。

    “你見過哪家哥哥吻妹妹的。”阮沁陽有些氣急,忍不住白了阮晉崤眼。

    “旁人不行,世人不許,可我不在乎。”阮晉崤伸出了手,“我只在乎你。”

    阮沁陽怔了下,看著面前手掌。

    阮晉崤的掌紋很稀奇,每一道都很深,但七零八落,只有屬於婚姻那條線幹凈長無雜紋。

    以前她看他手掌的時候,就說以後她的嫂子有福了,他認準了誰大概就會與她過一輩子,不會再招惹其他的野花野草。

    那時候他怎麼說來著……他說讓她看看掌上有沒有屬於兄妹親情的線,他跟她的線一定比什麼夫妻線更長更久。

    而現在……

    阮沁陽抿了抿唇,提起裙擺,小跑出了亭廊。

    “姑娘這是怎麼了,為什麼要跑?”

    海棠在外頭守著,見狀驚訝地看著主子。

    “阮晉崤跟過來了沒有。”阮沁陽一邊快走,一邊朝海棠問道。

    “大爺還在亭廊,正看著姑娘呢,表情看起來好像在難受?”海棠不確定地道,“姑娘為什麼突然跑出來,可是跟大爺吵架了?”

    “別問別說……”阮沁陽聽到海棠說阮晉崤表情難過,想回頭看一眼,不過強忍住了,“別回頭看。”

    “是,姑娘。”

    海棠老實低頭跟在阮沁陽的身邊,等到了屋裏才道:“那亭廊裏的東西要不要去收回來?要不然叫宮女去看看大爺走了沒有,走了奴婢再去收拾。”

    “你看著辦。”

    阮沁陽躺倒在了榻上,想到什麼又爬了起來:“把門扉關緊了,以後要是阮晉崤來了,先通報……不,直接說我不想見人,找借口攔了。”

    海棠摸不著頭腦,剛剛在亭廊兩人不是還抱著,青葵還掐了她的胳膊,說怕自己忍不住沖進去,怎麼現在兩人又這般像是要老死不相往來了。

    她家姑娘怎麼喜怒無常的,一會一個態度。

    海棠應聲去辦,青葵上前為主子拆下步搖,見主子沈思,忍不住道:“姑娘這般很好,大爺這些日子……有些太親近姑娘了。”

    這話在青葵心中已經憋了很久,說出來頓時輕松。

    本來這些事不該她來說,她知道她家主子是最有主意的,樣樣事情都心中有數,但是這些日子看著主子越來越放縱大爺,她就有些著急了。

    親兄妹的戀情可不是你情我願就可以,這要是讓外人曉得,吐沫腥子就能淹沒阮家,她不想讓自家主子受那樣的委屈。

    “他說想要吻我,我才跑了。”

    阮沁陽說完,青葵的心仿佛被掛在了萬丈懸崖邊上,張著嘴喘了幾下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姑娘,姑娘,大爺怎麼能這般,他怎麼能迫你……”

    見青葵無力跪在塌下,雙眼含淚,仿佛她已經被阮晉崤糟蹋了。

    阮沁陽本來心情還有些復雜,見狀思維發散,反而沒那麼擰著。

    “我與他不是親生兄妹,不同爹也不同娘。”

    阮沁陽輕松說出來,就見青葵瞪大了眼,眼眶裏的淚珠落下,看著也不淒慘可憐,反而覺得傻氣的可樂,有幾分海棠傻丫頭的神采。

    青葵喘了幾口氣,瞧著主子不像是開玩笑,邊哭邊笑:“那真是太好了……是奴婢誤會了大爺,奴婢太傻,怎麼會覺得主子會做出格的事,這般真是太好了。”

    青葵又哭又笑,臉跟個花貓似的,阮沁陽感染不了她的喜氣,又道:“這怎麼就好了,他不是我親大哥?與我沒有血脈聯系,他說要吻我怎麼就不出格了?”

    “這……”

    青葵腦子頓住,覺得主子說得也是,不管是什麼關系,還未娶主子,就提出要親主子,怎麼都是不對的。

    青葵吶吶:“大爺跟姑娘自小一起長大,感情深厚,恐怕是知道了身世乍喜,沒了分寸才逾越了,姑娘別生氣。”

    阮沁陽沒生氣,倒是長嘆了口氣。

    “我與他自小兄妹相稱,我把他當做親兄長,他也說把我當做永遠的妹妹,現在卻又這樣,你難不成覺得是對的?”

    她沒把這事跟海棠說,而是跟青葵說,是因為她知道青葵的性子沈穩,思考更有邏輯,也更理智。若是跟海棠說,她現在大概已經跳起來,叫她快些嫁給阮晉崤。

    “可這般,姑娘就能受大爺一輩子的照顧。”比起阮晉崤,青葵自然是更站在自家小姐這一邊,可從主子這邊思考,她也覺得這是好事一件,“奴婢覺著不會有人像是大爺這般對姑娘好了。”

    “那會不會是你見的外男太少?”阮沁陽挑眉反問。

    青葵啞然,反正她家姑娘想否認一件事的時候,誰也說不過她。

    阮沁陽也沒為難她:“你洗把臉下去休息。”而她一個人慢慢煩惱。

    屋中靜謐被腳步聲打破,西太後本在榻上數佛珠靜思,聽到動靜就睜開了眼。

    “可是打聽到怎麼回事?快說來給哀家聽聽。”

    蘇嬤嬤笑瞇瞇地上前,差使宮女把佛珠子放回匣子,才坐在太後塌下的小凳上,笑道:“太後莫要急,說是大殿下抱了安平縣主,縣主害羞跑了,回了屋還吩咐宮人說大殿下來訪都要拒之門外。”

    西太後本是大笑著,聽完指尖戳了戳蘇嬤嬤的肩頭:“你這不是調侃哀家,小兒女都置氣了,你還要哀家不要急。”

    “老奴話還沒說完,說是兩人抱了好久一會,大殿下貼在安平縣主耳邊說了悄悄話,安平縣主這才惱了,推開大殿下回屋。”

    聞言,西太後擺手一笑,上了年紀聽戲都喜歡聽小兒女甜來蜜去的戲,蘇嬤嬤那麼一說她就想象到了當時的畫面。

    兩個人都是天仙般的長相,笑鬧應該也美的如景似的。

    “哀家這大孫兒真是太莽撞了,怎麼能對姑娘這般心急。”

    西太後捂著唇笑了笑,“此刻他人呢?回陛下那兒辦事了?”

    “大殿下在亭廊站著楞了半晌,如今該是……”

    “阮侍郎求見太後——”

    蘇嬤嬤話沒說完,就聽到宮人的通傳,忍不住笑出了聲:“老奴還說大殿下去禦書房忙事,沒想到大殿下念著太後娘娘,來請安來了。”

    西太後樂不見眼,早些年她算卦求簽總說她有個福慧雙修,紫氣沖天的孫兒,命卦算著要比趙曜大幾歲,她總想著這福氣孫一定是被田皇後害死了。

    沒想到阮晉崤冒了出來,這就跟天賜的一般。

    她雖不介意阮晉崤只看阮沁陽,但他若是還來給她請安,自然更讓她開心。

    “快請進來。”

    這些日子阮晉崤跟著明帝忙前忙後,看起來氣勢更為懾人,阮沁陽每日與他接觸感覺不到,但西太後握著阮晉崤的手,上下打量,越發越滿意,連叫了幾聲乖孫。

    阮晉崤耐心的應了,半跪在西太後的跟前,與她說些家常話。

    “你呀!”西太後點了點親孫的鼻子,“哀家知道你想著你的沁陽妹妹,哀家又不是外人,你不必打起精神與哀家說好聽話,有什麼話可以直接與皇祖母說。”

    “祖母……”

    阮晉崤叫了聲,抿著唇並未說話。

    “你太心急了!”西太後剛孫兒的樣子,沒好氣地道,不過旋即又掛上了笑,“不過也無礙,姑娘有時候就得逼一逼,特別是沁陽這般聰慧的女子。”

    許多事阮晉崤心中自有琢磨,不過聽到西太後說他與沁陽的關系,阮晉崤也願多聽。

    “皇祖母覺著妹妹心中有我?”

    “自然,若非有你為什麼要你抱,為什麼願意隨你進宮。”

    在西太後看來,阮沁陽這進了宮,就跟已經嫁進皇家沒什麼兩樣,只等阮晉崤恢復身份,給她名分。

    “那接下來孫兒該怎麼辦?”阮晉崤順從地問道,看著完全是個孝順孫兒。

    “自然是纏。烈女怕纏郎,沁陽臉皮薄你就不要臉皮,總歸她會軟和的。”西太後摸了摸孫兒的頭發,倒是感謝有阮沁陽的存在,讓他們祖孫因此關系親近了起來,“再者皇祖母不是在這,沁陽住在安寧宮,皇祖母怎麼會不幫你。”

    聞言,阮晉崤揚起,眼底的笑容比之前真誠許多。

    他對西太後的幫忙並無多少期待,他高興的是,他與沁陽該在一起這事,在所有人看來都是正常不過。

    所有人都希望沁陽與他在一起,都認可他會是沁陽最好的歸宿。

    “陛下如今對臣妾難不成是防賊?”

    田皇後才見過妯娌,知道了外頭的情勢,狠狠哭過一場,眼睛紅腫。

    可她就是這般落魄的樣子,想進禦書房見皇帝一面也是費盡功夫,幾乎硬闖才見到了人。

    明帝見到皇後臉上的神情就淡了下來,揮退了商議政事的官員,卻留下了阮晉崤與幾個護衛。

    田皇後冷眼看著,目光惡狠狠地盯著阮晉崤,她早該知道這人就是清雅生的賤種,這副賤樣教她看了就覺得惡心。

    田皇後的厭惡不加掩飾,阮晉崤只是擡眸輕描淡寫地掃了她一眼,沒行禮的打算,也無惱怒的情緒。

    “你好大的膽子!”

    “朕看你才是好大的膽子!”阮晉崤沒把田皇後的惡意放進眼裏,但明帝卻不是這般,見著田皇後惡婆娘的模樣,就想起了當初她是如何對付清雅。

    這樣的惡婦,落魄成這樣還不忘對他與清雅唯一的孩子耍威風,此刻他就想細數她的罪行,把她打入冷宮。

    “陛下!臣妾做錯了什麼,臣妾只是想見陛下一面,與陛下說說話,陛下難不成覺得臣妾會行刺陛下,竟然還把他們留下。”

    田皇後這些日子伺疾,日日伺候東太後,穿著素凈,此時雙眼紅腫,話語間眼淚落下,她本身容貌不差,此時看著有幾分楚楚可憐。

    只不過屋裏沒人會憐惜她,這樣的模樣對明帝來說遠遠不夠。

    這惡婦生生逼著他殺死了他此生最心愛的女人。

    “你來禦書房想要說什麼,有話便說朕還有公事要處理。”

    田皇後捏著帕子擦了擦臉上的淚痕,知道她這些淚水流了也是白流,這男人對她從來沒一分憐惜,曜兒出生也不過是為了給田家一個交代。

    “臣妾前來是想問問陛下,臣妾犯了什麼錯,為何這些日子除了臣妾的宮殿與太後的宮殿,臣妾哪兒都不能去,今日貴妃來問臣妾要宮中各庫的賬本與鑰匙又是什麼意思?臣妾是皇後,是後宮之主,難不成皇上要寵妾滅妻,架空臣妾的權利。”

    聽到妯娌說娘家現在的難處,又聯想到黎貴妃的咄咄逼人,田皇後慌了,東太後說得那些保證她都覺得太虛,只想來見明帝,聽他怎麼說。

    看看他是不是打算一點情分都不念,不止要認回阮晉崤這個孽種,還要殘忍的除掉田家,還有她與曜兒。

    明帝猜想田皇後就是為了這事,淡淡道:“你田家這些年在外作惡多端,而他們仗的是你的勢,仗的是有老四這個皇子叫田義舅舅,田家的事不明之前,朕的確打算限制你作為皇後的權利。”

    “陛下說這話可真誅心,田家的確是臣妾的娘家,但是田家何時仗過臣妾與曜兒的勢……田家是股肱之臣,只朝中重臣,幾代人兢兢業業為了大明江山,輔佐了幾代帝王,為何在陛下口中就成了這般。”

    田皇後先撇清了她和她兒子與田家的關系,才再為田家說話。

    她不知道她這力求自保的醜陋樣子,更讓明帝厭惡。

    “朕還是那句話,事情為查證清楚之前,就請皇後老實在宮中待著,你見田家人朕允了,但其他皇後還是不要插手的好。”

    “陛下!”

    “朕聞言有人計劃行刺朕,為了防範於未然,朕加派了許多侍衛在宮中巡邏,若是皇後不在宮中待著,四處閑逛,不說刀劍有沒有長眼,如今許多人都沒長眼睛,傷了皇後就不好了。”

    田皇後神色扭曲,咬著唇瓣生生咬出了血:“陛下這是要臣妾死啊!陛下,你是不是為了這個孽種!”

    田皇後指向阮晉崤,她可以在明帝面前沒有尊嚴,但卻不能在清雅生下的孽種面前丟人。

    “是不是他汙蔑田家!一定是他挑撥離間,說什麼行刺,這樣孽種陛下何必要認,清雅又不是什麼幹凈女子,臣妾看他不一定是陛下的孩……啊——”

    硯臺擦著田皇後的面皮而過,深深把她的臉撕開了個口子,兜頭蓋臉的在她身上灑了一身墨。

    田皇後駭了一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明帝氣的胸膛起伏不定:“你這毒婦胡亂說個什麼,崤兒是朕的親子,朕再清楚不過,要是讓朕聽到你汙蔑清雅,朕一定活剝了你的皮。”

    “都那麼多年了,就那麼個臟女人值得陛下一直惦記?若是惦記又怎麼會入宮的秀女與那女人有一點相似陛下就皺眉不要,臣妾看陛下也是惡心那女人的,惡心到不願意見到與她眉眼相似的人……”

    田皇後捂著臉惡狠狠地說道。

    “你給我住嘴!”

    明帝尋不到東西扔,走到了田皇後面前想親手捏死她。

    他怎麼可能惡心清雅,無論清雅活多久,她現在依然活著,都會是他最愛的女人。

    他怎麼可能因為那些事情,會覺得她惡心。

    “陛下,夠了。”

    阮晉崤讓左右侍衛堵住了田皇後的嘴:“送皇後娘娘出去梳洗。”

    田皇後怨毒地瞪著他,恨不得拆他骨,吃他肉。

    阮晉崤扶著快站不穩的明帝坐下:“是否要為父皇喚太醫過來。”

    明帝捂著胸口擺了擺手:“不必……崤兒,皇後說得都是她惡意揣測,你母親是美好不過的女人,朕對她……”

    阮晉崤點頭:“有些話可聽,有些話不必聽,兒臣明白。”

    “你明白就好,明白就好。”

    想起清雅,明帝沒了再議事的精神,回宮殿小歇,阮晉崤接手了剩下的事,吩咐宮中暗衛:“盯著皇後,若是她給東太後遞了什麼東西,迅速來報。”

    如今田家還剩什麼,也就剩了東太後崩了這一招。明帝的嫡母駕崩,明帝於情都該放過田家一馬。

    不過田家和東太後豁的出去,他們卻不會給他們這個豁出去的機會。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2 07:09:32

第67章

    皇後大鬧禦書房反倒被潑墨趕出去的事沒一會就傳遍了宮廷, 阮沁陽把玩著黎貴妃送的禮物, 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

    “黎貴妃已經給姑娘送了幾道禮了, 就是為了之前黎姑娘的事賠禮道歉,這送的也太多了點。”

    “大約是覺得我福氣重, 想討好我蹭些福氣。”

    阮沁陽摸著瑪瑙圓珠, 笑瞇瞇地道。

    黎貴妃大約是知道了阮晉崤的身份, 如今掌權了, 禮物不好送給阮晉崤, 就往她這裏送。

    但她這意思是討好, 還是故意想叫田家更恨阮家就不得而知了,畢竟她自個身下還有兩位皇子。

    “這一盒是什麼?”

    阮沁陽看到黎貴妃送來的盒子,旁邊還有個小盒, 挑眉問道。

    “這是晗月公主送的,說是為了那天的失禮賠禮。”青葵原本想著姑娘到了宮裏, 宮裏貴人多指不定會受委屈, 沒想到連公主對要對她低頭,“明霞公主被太後娘娘禁足, 恐怕晗月公主是被嚇著了, 所以才給姑娘遞禮。”

    明霞被禁足是理所當然的事,勾引起自己的親哥, 讓西太後看來估計氣的拍胸。

    而明霞以後要是知道, 估計會羞恥的不想踏出宮門。

    哥哥與妹妹湊對, 世人難容, 光是腦海裏想想就覺得不對惡心的關系, 阮晉崤不知道怎麼就過渡的那麼好,才曉得她不是他親妹妹那麼一段時間,就對她提出那種奇怪的請求。

    “……大爺,還在外頭等著。”

    青葵收好了首飾,見姑娘靠在榻上玩起了九連環,忍不住說道。

    “深宮內院,他一個男子,頻繁進出,在安寧宮逗留不走,難不成沒人趕他?”

    阮沁陽也就是說說而已,西太後是阮晉崤的親祖母,想也知道阮晉崤可以在她門前當門神是西太後默許的。

    “二姐,你怎麼這樣……”

    硯哥兒剛進門就聽到二姐這句話,扁了扁嘴,“我剛剛在外頭碰見大哥,那麼熱的天他在外頭站著,你有什麼氣,就不能叫大哥到屋裏頭罰站。”

    “又開始偏心了?”

    阮沁陽睇了硯哥兒眼,讓他想起當初他站在阮晉崤那邊,她對他的態度如何。

    硯哥兒嘴扁的更厲害,坐在榻尾:“大哥又沒做錯什麼,而且我都叫大哥罰站了,怎麼還能說是偏心。”

    “你知道他做了什麼?”

    硯哥兒搖頭。

    “他做了十分過分的事。”阮沁陽做了個鬼臉,手壓成爪子狀把硯哥兒撈到了懷裏,“這才在太後娘娘那兒養了幾天,怎麼又胖了一圈。”

    “每次我瘦了,二姐就嫌我瘦,我要是胖了,二姐又說我肉。”

    硯哥兒斜眼,算是明白孔夫子所說的“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他二姐的心思一會兒一個遍,他不信大哥會做什麼過分的事,一定是二姐自個那兒不舒坦了,拿大哥撒氣。

    阮沁陽把手指塞進了硯哥兒的脖子,他下巴的肉跟是脖子上的肉挨在一起,肉呼呼,軟嫩嫩。

    “沒嫌你胖,只是怕你沒了脖子。”阮沁陽笑盈盈。

    “二姐!”

    硯哥兒摸了摸自己脖子,明明還在而且比在鎮江時還挺拔了。

    開心就說他長得有福氣,不開心就說他沒脖子,“就算大哥做錯了什麼,二姐也給他解釋的機會,就是不給解釋的機會,而把他叫進屋裏說他脖子太長也好,大哥一直在外頭,若是想些可怕的事情怎麼辦?”

    硯哥兒深有體會,小時候他做錯事,寧願爹爹跟二姐訓他,也不願意他們不理他,一個人想東想西太可怕。

    “你當他是你,他比我還要大。”

    “可大哥在二姐跟前就跟小孩一樣。”硯哥兒搖了搖阮沁陽的胳膊,“就叫大哥進來吧,要是大哥曬黑了不好看了,二姐又嫌棄。”

    “我可沒那麼驕縱無理。”

    硯哥兒心中戳了戳手指,心想二姐哪兒不驕縱了。

    “既然過來,我們一起練字?”

    硯哥兒眼眸一亮:“練完了讓大哥進來給二姐揉手。”

    阮沁陽:“……你去外頭跟他一起罰站吧。”

    既然那麼喜歡阮晉崤,幹脆他們待在一塊好了。硯哥兒猶猶豫豫,瞧了瞧二姐,又瞧了瞧外面的日頭,想著要是有他陪著,二姐應該會容易心疼,就邁著小胖腿跑了出去。

    阮沁陽瞧著,呲了呲牙。

    阮晉崤一個人站著別人就覺得她強勢了,再加上一個小胖團子,還真顯得她是心硬的惡人。

    “姑娘,要不然奴婢找幾個人請大爺離開?”青葵艱難地道。

    “你要是能把他請走就好了。”阮晉崤下定決心要做的事,就沒見過誰能撼動。

    “叫他們進來吧,我與他好好聊聊。”

    阮沁陽咬牙不甘。

    畢竟是阮晉崤的地盤,這宮裏的主子都是阮晉崤的親人,她做的太過,連累的還是阮家人。

    聽到姑娘想通,青葵克制住臉上的喜意:“姑娘別發脾氣,好好說。”

    “他不說些亂七八糟的,我沒事發什麼脾氣。”

    阮晉崤牽著硯哥兒進來,兩個人委委屈屈,就像是被母老虎掃地出門的父子倆。

    阮沁陽搖頭打散腦海中這奇怪的念頭,打發硯哥兒去內屋休息,把阮晉崤留了下來。

    今個阮晉崤穿的是件深藍色的衣裳,如墨色襯著他的氣勢有幾分冷清,除此之外,阮沁陽的目光滑過他的面部。

    就像是叫硯哥兒說準似的,阮晉崤皮膚不知道什麼時候變得那麼嬌弱,就那麼幾天竟然真曬黑了。

    從戰場回來養的有幾分白凈的面皮又隱隱散著健康的小麥色澤。

    不過也不醜就是了,反而叫人覺他五官更為深邃,英俊的極具侵占性。

    掃到他脖間的汗,阮沁陽抿了抿唇:“你要不要去換身衣裳,擦了汗再來跟我說話。”

    “半個時辰之後我還要去當值。”

    阮晉崤從懷中拿出帕子擦了擦汗,阮沁陽眼尖看出了他那張帕子是姑娘用的,而且花樣你與她之前用的一樣。

    “你這帕子是我的?”

    阮晉崤點頭:“你落下我拿來用了。”

    阮晉崤一進門就規規矩矩的坐在椅凳上,阮沁陽本來以為他是想明白了,不在想那些烏煙瘴氣的事,可聽他這話她就蹙起了眉。

    “你不覺你這般奇怪。”

    就像是個變態似的,用她用過的東西。阮沁陽見他又把帕子收回懷裏,像是放回什麼珍貴東西,心裏說不出膈應。

    按著他這個樣子,也不知他那兒放了多少她的東西。

    阮沁陽本以為阮晉崤會矢口否認,找借口理由,但沒想到他點了頭,目光灼灼地看著她:“我知道奇怪,也知沁陽知道可能會覺得惡心,可我控制不了自己,我只是想跟沁陽更親近。”

    “用一張帕子就親近了?”

    阮晉崤哂笑,不言不語。

    他這個樣子,阮沁陽有些不知道如何處理,想了想,放軟了聲音:“哥哥還記在太佛寺,大師說我們不是兄妹,你那生氣的情緒嗎?”

    在她看來阮晉崤對她並不是男女之情,說想吻她,也不過是知道了兩人非親兄妹,想換個方式把她留在身邊。

    “哥哥,你只是還沒遇到喜歡女人,不懂男女之情是如何,才想與我在一起。”阮沁陽朝阮晉崤道,“你對我只是兄妹之情,因為早些年我們只有彼此,我爹娘因為你的身份不敢與你親近,才教你覺得我是這世上對你最好的人,但實際上我只是一個普通不過的妹妹,不是我就算是阮姀,她要是歸家的早也會敬你愛你。”

    “阮姀?”

    聽著妹妹口中,他像是誰人都可,阮晉崤捏著手邊茶盅,竟然生生捏碎了。

    清脆的瓷器破碎的聲音響起,阮沁陽怔了怔,看著阮晉崤的手,他這手也太有力了吧,若是捏的是她的骨頭……

    她好聲好氣的與他說話,也不知怎麼就激起了他的怒火。

    “沁陽,覺得我不懂男女之情?”

    阮晉崤的眸子裏滿是陰鷙,起身牽起了阮沁陽的手,他握著她的手是剛剛捏碎了茶盅的那只,尖銳的瓷器劃破了他的手掌,滾燙的鮮血湧出,兩人碰觸,阮沁陽就感覺到他手掌上還卡的有瓷器碎片。

    雖然沒劃到她手腕上,但想想也知道卡在阮晉崤的掌心他有多疼。

    “叫太醫過來,你先看了手,我們有空再說。”

    阮沁陽的話,阮晉崤恍若未覺,拉著她在榻上坐下:“沁陽明明是躺在榻上,為何我進門就坐在椅凳,為什麼要如此生疏?”

    阮晉崤徐徐開口,眼眸凝視沁陽,聲音暗啞。

    “這不是生疏……”

    阮晉崤逼的太近,阮沁陽忍不住往後退了退,沒想到阮晉崤就想感覺不到她的回避,跟她的距離挨得更近。

    她甚至都能感覺到阮晉崤的氣息撒在她臉上。

    心底湧出一股不安全的感覺,阮沁陽皺眉:“阮晉崤你退後。”

    “嗯。”

    阮晉崤應了聲,卻握著阮沁陽的手腕,把人生生拉進懷裏,吻了上去。

    唇瓣相貼,阮沁陽眼裏滿是茫然,還沒反應過來阮晉崤做了什麼。

    舌尖勾勒妹妹的唇形,阮晉崤閉上了眼,沈迷地含住了她的唇,一寸一寸吮吸品嘗她的滋味。

    “我日日都想這樣吻你,沁陽覺得這不是男女之情?”

    阮晉崤戀戀不舍地松開了唇舌,握著阮沁陽的手撫上他的心口:“我想要你,日日肖想,想吻你想與你做最親近的事,夢中勾勒過無數次你的一切,沁陽覺著這還不是男女之情嗎?”

    阮沁陽已經傻了,她的手灼熱滾燙,不止因為阮晉崤心口的熱度,還因為阮晉崤的手上的傷口撕裂的更大,血液全都塗在了她的手上。

    “你這樣不對……”

    阮晉崤輕笑:“若不是知道沁陽會覺得不對,我又怎麼會一直強忍。”

    阮沁陽見過阮晉崤無數次笑容,但卻沒見過現在這般的,他的唇明明是挑起,但眼底卻沒有多少熱度,發紅的眸子帶著偏執的瘋狂。

    “沁陽,我想吻你,想要你,想的快瘋了。”

    唇瓣一下一下的碰觸,阮沁陽覺著自己的唇珠都腫了,渾身雞皮疙瘩驟起,費力推他。

    “你什麼時候知道我們不是親兄妹,又是什麼時候產生的這種心思,阮晉崤你瘋了,我只把你當哥哥。”

    阮晉崤胸膛硬如山峰難以撼動,感覺到阮沁陽的抗拒沒松手,反而抱緊了她,“我願意當沁陽一輩子的哥哥,只要沁陽不看別人,一生與我在一起。”

    阮晉崤的唇靠著阮沁陽的耳畔,氣息打在她如玉的耳垂,啞著聲道:“你不抗拒我的……”

    阮沁陽掙了掙,沒力了就任由他抱著。

    這個樣子的阮晉崤讓她感覺很陌生,阮晉崤對她一直都是退讓的,她說不喜歡什麼,那不喜歡的東西就不會出現在她眼前,她說不想他怎樣,他一定會道歉保證再也不做。

    從未像是現在這樣霸道野蠻,那麼強逼過她。

    不過她也奇怪,都被強吻了,竟然沒力就不動彈了,按著一般的邏輯,她不該是對阮晉崤拳打腳踢,拿著刀捍衛自己的貞操。

    “你現在是想迫我與你歡。好?”

    阮沁陽低眸掃了眼自己微開的領口,後悔說了這話,要是這話給阮晉崤提醒了怎麼辦。

    不過既然話已經說了,阮沁陽肅著臉,語氣冷硬:“我力氣比不過你,也知你身份尊貴,若是你強上沒人阻止的了你,所以你現在想要要了我?”

    “想要。”

    妹妹簡單直接的邀請讓阮晉崤渾身緊繃,松開了手目光還是深深地凝視著她,手掌在她臉上拂過,阮晉崤低笑,“我想與沁陽歡。好。”

    阮沁陽全身如同繃緊的弦,看著阮晉崤走出門,摸了摸額頭,發現自己嚇出了一頭的汗。

    阮晉崤太恐怖了,他剛剛的神態與語氣,她本來以為他真的要對她做什麼。

    硯哥兒站在角落硬生生摳破了帳幔的紗,瞪著圓眼,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怪不得二姐不理大哥,大哥竟然對二姐抱著這樣的心思,他竟然引狼入室,讓大哥親了二姐!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2 07:09:46

第68章

    阮沁陽在榻上坐了一會才緩過神, 還記得屋裏有個硯哥兒, 去內屋看了他一趟。

    見他閉著眼躺在床上睡覺松了口氣。

    她本來留硯哥兒下來是想著有孩子在, 阮晉崤會有所顧忌,但明顯是反作用, 阮晉崤沒有所顧忌, 倒是她束手束腳的。

    給硯哥兒掖了被衾,她也不曉得往哪去,幹脆坐在床邊拿著扇子有一搭沒一撘的給硯哥兒扇風。

    阮晉崤到底是什麼意思。

    ——“想要。”

    阮沁陽回想阮晉崤一句句回話,完全不明白他從哪來的那麼厚的臉皮,她那些話分明是用來堵他, 抱著怨說的,但到了他口中就變成了問句,他竟然重復一句句的答了。

    還有他漆黑赤/裸的眼神, 她從未見過他那麼直勾勾露骨的眼神,以前她總覺得他的黑眸像是野獸瞧到了獵物, 而那會兒眼神也像是瞧到了獵物,只不過是發。情期的野獸瞧到“獵物”。

    那麼一想也不知道當初她放在阮晉崤屋子的書,到底是讓他喚醒對其他姑娘的想法,還是讓他把主意打到她身上來了。

    阮沁陽敲了下腦袋,越想她怎麼越覺得是她自己引火上身的。

    剛剛她與阮晉崤的對話, 重點是他的意思並不是知道身世後對她起的心思, 而是不知道之前就惦記著她。

    這種情況她該高興自己魅力無邊, 還是恐懼阮晉崤的變/態。

    阮沁陽現在的腦子就像是一團漿糊, 什麼想法都有。她的打算是用阮晉崤感覺錯了來堵他, 在她的想法裏他就是把親情當做了愛情,等遇到真正喜歡有欲念的女人,就會明白對她的感情是不對勁的。

    但哪想到他直接說對她滿滿的欲念,滿的要溢出來。

    “唉……”

    阮沁陽忍不住嘆氣出聲,那她對阮晉崤是什麼感情。

    以前她心裏覺著她是阮晉崤的娘,在他壓抑陰霾的時候把他帶到了陽光底下,但按著她的性格來說,更像是為自己找了個玩伴,說是她包容阮晉崤,可阮晉崤也包容她不少。

    要不然不會身邊的這些丫頭還有硯哥兒,都覺得這世上除了阮晉崤不會有人那麼寵著她。

    旁觀者不會有一人覺得她當了阮晉崤的娘或者姐姐,只會覺得阮晉崤做好了長兄責任。

    想想她那小私庫,一半都是阮晉崤為她打下的“天下”,他不是那個時候就想著存老婆本吧,阮沁陽思維發散,忍不住把阮晉崤往更變態的地方想,怕擾了硯哥兒休息,幹脆出去寫字靜心。

    阮沁陽走後,卻不知硯哥兒睜開眼滿臉淚痕,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阿姐。

    甫一瞧見大哥吻二姐他是震驚的,但腦海裏不知道怎麼冒出來前幾天做得夢,他夢見大哥和二姐生了一個同他長相相似的孩子。

    當時醒來他就覺得這夢不應該,但是這會兒卻想到了。

    他原本該沖出去攔著大哥,但是大哥走之前看的他那一眼,他怎麼都挪不動步子,沒出息的又跑到了床上裝睡。他沒用護不住二姐,可要“傷害”二姐的是大哥。

    硯哥兒捂住心口,覺得難受極了,大哥喜歡二姐怎麼會喜歡到這個地步。

    大哥喜歡二姐本就是世人難容,心中一定掙紮痛苦,若是他再插一刀,斥責他的不是,會不會讓大哥不知如何自處。

    可也不能任由大哥那麼下去,學文最初學的最淺顯的道理,就是倫理綱常不能亂……最重要的是二姐看著並不願意,若是二姐願意?

    硯哥兒不敢再想,只知一定要阻了這事,讓大哥迷途知返,不能越陷越深。

    阮家姐弟倆都陷入了人生的大困難之中,而這宮裏比他們更頭疼的只有東太後的宮殿。

    短短一段日子,東太後頭發已經全白,梳的再整齊插了珠翠也掩不住蒼老哀敗。

    宮殿中死氣沈沈,大熱的天沒置冰,反而燃氣了個小火爐,門窗緊閉整個屋子都透著股腐朽的氣味。

    “曜兒呢?”

    東太後咳了兩聲,發黃的眸子掃過周圍,竟然見不到一個親近人。

    趙曜不在,田皇後也不在,伺候東太後的是趙曜身邊沒上玉碟的妾,是田家旁支。

    “殿下心中郁結,憂心太後娘娘身體,如今也重病難以起身,所以才沒來太後娘娘這裏伺候。”田氏小心地扶起東太後,“太後娘娘可要咳痰?”

    東太後揮開了她:“曜兒怎會這般沒出息,他一個男丁,哀家與皇後還有整個田家都要靠他,他竟然這般像是個縮頭烏龜的躲了。”

    東太後精神激動,咳了幾聲,吐了幾口痰才平靜下來。

    “太後娘娘可別那麼說殿下,他只是重病……”

    “哀家對他失望透頂。”

    東太後重重拍了床榻,她豁這老命不要,也想保住他們,他們倒好,一個怕了皇帝像個縮頭烏龜躲著,一個去惹惱皇帝,在宮中哀哀哭泣。

    “田家啊,田家……”

    這田家都沒變成天家,這些人就叫養壞了胃口,身上只見橫肉,不見腦子。

    “太後娘娘……”

    田氏跪地雙眸通紅,清淚兩行:“皇後娘娘被陛下潑墨架出了禦書房,如今被囚禁在宮殿不能踏出宮中半步,這外頭的人都說,我們田家要完了。”

    “說什麼混賬屁話!我們田家多少年的基業,怎麼可能說倒就倒。”

    “皇後娘娘哭暈過去好幾次,喚了太醫怎麼看都不頂用……”田氏欲語還休,艱難地道,“他們都說皇後娘娘是存了死誌,想用她的命換來陛下對田家的憐惜。”

    東太後本來怒睜著眼,聽到這些話,心頭發涼。

    這哪是皇後存了死誌,這分明是暗示她該死了。

    “她若是有話怎麼不自己來說,還要透過你傳信。”東太後撫著胸口躺在猩紅福枕上,“這般的沒膽量,就算哀家能救得了他們一次,難不成他們能逃過第一次。”

    “太後娘娘……”

    田氏跪倒在地,泣不成聲。

    “皇後無用,曜兒無膽,田義無腦……”東太後細數了一遍,發現若是她這一走,她這些親人下來陪她也是遲早的事情。

    “也罷,也罷,至少哀家盡了做田家女的責。”

    她這一生生了個兒子沒養大就死了,幾個女兒沒空教養,就像是還未仔細看她們,就紛紛遠嫁。

    身邊養了個岐王,也是個見風使舵,無利不起早的,她病了那麼長的時日,也只是進宮來跟她哭了幾場,別說幫田家,恨不得躲得遠遠的,怕皇上把他也給清算了。

    如今想想,她以前瞧不起的明帝竟然成了最大的贏家,不知道該說他運氣好,還是真有什麼九龍紫氣護身。

    早些年每次覺得能摁死他,他偏偏能想著活著的法,如今身邊有個心愛女人生的兒子,連田家他也能弄垮了。

    “拿筆墨紙硯來,哀家給陛下留封書信。”

    她是他嫡母,嫡為尊,比起西太後他更該敬重她,田家是她的娘家人,若是她憂心田家,病逝宮中,他於情於理都不能趕盡殺絕。

    “叫劉大人過來,說哀家病迷糊了,想讓他替哀家監督女官,寫封懿旨出來。”

    田氏眼淚汪汪,應聲去辦。

    東太後的動靜傳到禦書房,明帝看向下坐的阮晉崤:“崤兒如何看?”

    明帝開口發現兒子並無回應,仔細瞧他,就發現他看著與平日無異,氣勢懾人,但雙眼無神,似乎在走神發呆。

    不過他回神的也快,明帝看了他幾眼,他便擡眸與他對視,神情鎮定淡然,仿佛跑神是明帝的錯覺。

    “可是與沁兒吵嘴,父皇還從未見過你在正事上這般不專註過。”

    明帝語氣有幾分打趣,他從西太後那兒聽到阮晉崤這會是“纏郎”階段,一方面覺得這些小兒女的事不該管,另一方面又好奇他這個知道身世都冷靜自若的兒子,在面對男女之情上是什麼態度。

    明帝掃過阮晉崤手上包著傷口:“可是太急進了,沁兒生了你的氣。”

    “這傷是兒臣自己不小心傷的,與沁陽無關。”

    “父皇也是從你這般年紀過來,雖然父皇護你為眼珠子,但小兒女感情這回事,就算是沁兒所傷,父皇也不會怪她。”

    別戳穿了想法,阮晉崤也不尷尬:“教父皇擔心了。”

    頓了頓,阮晉崤面對明帝好奇的目光,與他說了進度,“不算急進,如同行軍打仗,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沁陽的性子柔軟,兒臣得強硬的告訴她立場,快快的逼她做出選擇。”

    激起她的小脾氣,總是能哄好,能讓他們更親近,但要不然時間久了,她冷靜下來,把感情分門別類,就會把他推遠。

    她太滿意如今生活的狀態,給她冷靜的機會,她只會想著保持現狀,不想為他做出改變。

    因為她知曉,他就是再強硬,也舍不得逼她,舍不得教她痛苦難熬。

    道理他都想得通透,但卻還是忍不住心慌意亂。

    想拿一條鎖鏈鎖在他跟沁陽之間,她一動他就能聽到聲響,他時時都能瞧見她,撫平心中的慌亂。

    可在想鐵鏈或許是不夠的,要想在榻上那般把她擁入懷裏,狠狠的吮吸她的甜蜜,他心中的那只野獸才能平靜的進入牢籠,自願被關押起來。

    阮晉崤想事情神情沒有過多的變化,可就是那點與平日不同的神色也讓明帝哈哈大笑起來。

    “父皇最初還想著你對沁兒是兄妹之情,不一定高興父皇把沁兒賜婚給你,沒想到沁兒就是你的心頭寶,心肝肉,能讓你這個冰石頭能有人間煙火的味道。”

    明帝調侃了阮晉崤一陣,說著都有些想宣阮沁陽過來,看看小兒女們的眉眼官司。

    打破明帝惡趣味的是暗衛來報,皇後有動作了。

    阮晉崤站起,朝明帝請命:“田皇後為一己之私不顧倫理,聯合田家田義等人謀害太後,不敬不孝,兒臣請命前去靜安宮救駕。”

    “準!”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2 07:09:59

第69章

    東太後既把死當做她生命中唯一要辦好的事, 自然是細細斟酌, 懿旨寫了一半, 她橫挑鼻子豎挑眼,覺得怎麼看都不如意, 直接把劉利給趕走了。

    趕走了人, 她想起了田皇後,叫了人去喚,靜安宮的宮人與看守皇後的侍衛鬧了一場,才把田皇後帶出來。

    人帶出來了,但還沒到靜安宮, 東太後又派了人叫田皇後回去。

    這一來一回,田皇後提心吊膽,回到住處都還雲裏霧裏, 不明白都東太後是想如何。

    難不成是知曉了她的想法想讓她陪她一起死,若不是還有曜兒, 她真想死了幹脆,可還有曜兒她怎麼舍不得去死。

    剩曜兒孤零零的一個人,一定會被那賤婦生的賤種磋磨至死。

    田皇後雙手合十,祈求上蒼,東太後一定得想得通透, 她這生該享的富貴都享了, 人也到了這把年紀, 與其活著病懨懨的受罪, 還不如死了幹脆。

    她要是不懼生死, 也算是為了福蔭子孫了。

    “太後娘娘要不要再見見四殿下。”田氏立在東太後的跟前小心翼翼地道。她本以為她寫了書信就是想通了,沒想到她又要叫皇後,可這人沒見又讓人走了。

    難不成是後悔了,不願為田家犧牲?

    東太後刮了刮茶杯浮沫,雨前龍井的香氣裊裊上升,彌漫空氣之中。

    “不了,既然曜兒想躲著,哀家是他的親祖母,再疼他那麼一回。”東太後想到趙曜,心中嘆氣,總歸是個沒長大的孩子,經不起風浪,只希望她這一走給他們贏些時間,給他們機會醒悟翻盤。

    “好好伺候曜兒,他榮則你榮,他要是過不好,你也討不到好。”

    東太後目光懾人,田氏連連點頭,這宮裏雖有兩個太後,但西太後的架勢怎麼都比不上東太後,這氣勢一看就知誰是嫡妻,只是可惜東太後沒誕下嫡子。

    見田氏唯唯諾諾的樣子,東太後表情不善。若問她後悔什麼,就是後悔沒個孫兒找個強勢嶽家。

    他們總想著要討明帝的高興,先是挑了章家的女兒,硬生生被章家耽擱了兩年,又決定要阮沁陽。

    阮沁陽他們選得巧,正好是明帝看好的孫媳婦,只是這孫媳他是為了阮晉崤這個孽種看的,不是他們家的曜兒。

    氣,實在是氣。

    明帝就像是跟卑賤的野草一樣,怎麼打壓還是春風吹又生,冒到了現在,阮晉崤看來真是他的親種,與他一個樣子,不知道從哪裏冒出,進入視野之後就弄不死了。

    被這樣的人磋磨死,她真是死不瞑目,也不想瞑目。

    “羅嬤嬤去取哀家的紫花茶餅來。”

    田氏:“臣妾替太後娘娘泡茶?”

    “不必了,哀家自己來。”

    除了茶餅,東太後還讓工人取了她最愛的那一套琺瑯嵌紅寶石茶具,坐在桌前斟水泡茶。

    田氏在旁邊看著,忍不住看入了迷。

    東太後雖然病了許久,面容哀敗,但絲毫沒有影響她的動作。

    她擡手落手行雲流水,帶著指帽的手指微翹,就是做慣了泡茶的女官,動作也比不上她的優雅漂亮。

    “想要喝一杯?”

    察覺到田氏的眼神,東太後慢條斯理地端起一杯。

    淡紫色的茶水在杯中蕩漾,氣味清香,色澤清透。

    田氏卻連忙搖頭:“臣妾卑賤,喝不得這般好茶。”

    “哀家讓你喝你就喝,有什麼當不得的……”

    東太後還未說完,田氏腿軟跪了下去,趴在地上瑟瑟發抖:“臣妾喝不得,喝不得。”

    “你這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哀家在茶裏面下了毒。”

    田氏不敢說話,大跪在地連氣都不敢大出一口,怕東太後惦記著她,非讓她喝了那被不知道有沒有毒的茶水。

    東太後啟唇輕輕抿:“多好的茶水你沒福享……”

    聽到宮外雜亂的聲響,東太後端杯一飲而盡,哼笑道:“外頭是怎麼回事?哀家的靜安宮是雜毛畜生都能隨便闖的?!”

    靜安宮侍衛不少,但卻抵擋不了明帝身邊的親兵。

    一刻不到便全面潰敗。

    阮晉崤進屋掃到已經幹凈的杯子,“太醫,讓太後娘娘服下解藥。”

    這幾日阮晉崤都在宮中行走,但今日東太後才與他正面相見,見他穿了身灑金紅袍,頭帶蟒冠,氣勢逼人,已經像是皇家子孫,東太後咬牙切齒:“哀家看誰敢上前,哀家不過喝了杯茶,怎麼?想讓哀家死,竟然要汙蔑哀家服毒?”

    阮晉崤不鹹不淡地看著蒼老的東太後,揚了揚唇,只是這笑沒什麼笑意,就像是禮貌性的尊重對手,露出了個略輕蔑的表情。

    “太後娘娘別怕,臣既然來了,自然不會教你毒發身亡。”

    太醫與侍衛看了阮晉崤眼色,不管東太後的抗拒,揮開宮女上前。

    東太後沒料到阮晉崤那麼大的膽子,渾濁的眼眸瞪圓:“你這畜生!”

    “太後已經神誌不清,周太醫還不快點灌藥。”

    東太後身邊倒是有幾個會武的嬤嬤,可惜雙拳難敵四手,推搡間,阮晉崤一腳踹開了差點壓到茶具的宮人。

    “這些都是皇後下毒謀害太後娘娘的證據,好生收著,不能毀了。”

    聽阮晉崤把白的說成黑的,東太後算是明白了,他過來根本不是找什麼證據,這茶水有毒無毒對他來說都不重要,他只是找一個契機,要來把她和田皇後一網打盡。

    東太後死閉嘴巴,瞪著阮晉崤,狠狠咬舌。

    周太醫拿著藥碗無處下手,手微微顫抖,阮晉崤掰開了東太後已經滲血的嘴巴,把藥汁灌了進去。

    東太後嗆的藥水沒喝幾口,倒是雙眼泛白,像是要沒命了。

    周太醫見藥水都吐到了阮晉崤的手上,看著心慌:“這這……這該怎麼辦。”

    “壓出她喉嚨兩側。”

    “是是是,下官壓住。”

    阮晉崤拿著藥碗又往東太後嘴裏灌了一碗,這會他餵得好,藥水混著她嘴裏的血水都進了喉嚨,阮晉崤對上她疼得出淚光的眼睛,輕笑了聲:“聽聞當年天後也是如此這般對待我的母親。”

    東太後怨毒的神情一頓,想起了曾經那個賤婢,當初她是怎麼說的,做鬼也不會放過他們,有朝一日一定會讓他們田家人嘗比她疼百萬倍的苦楚。

    她那時候聽著就覺得好笑,一個沒家世背景的賤婢,不求饒反倒想著報復,她跟田家雲泥之別,就是留她一條賤命,她活一輩子也傷不了田家分毫。

    而如今她所生的兒子就站在她的面前,帶著宮裏的侍衛、太醫壓著她的脖子,逼的她沒有反抗之力的吞食藥汁。

    “給太後娘娘把脈。”

    阮晉崤舍不得用妹妹的帕子擦這些汙穢東西,挽著袖子就著屋裏水慢條斯理的洗去了手上的藥水。

    見太醫靠近,東太後揮手卻覺得自個的手不聽使喚,除此之外,她竟然感覺不到唇舌,嘴唇微張,低眸竟看到口水沿著唇邊滑落。

    “你……對哀家……做了……什麼……?”

    牙齒發軟,舌頭像是被拔去了一樣不在口中,東太後心中湧上無盡的慌亂,含糊不清地質問阮晉崤。

    “臣餵太後的是救命的藥,太後現在語不成句是因為□□在肚裏殘留太久,若是余毒不清,恐怕太後這輩子就要合不攏嘴。”

    與東太後解釋清楚,阮晉崤點了兩人,給東太後的舌頭上藥,時刻打開她的唇看看,別喉嚨管咯痰噎死了她。

    太醫把了脈,舒了口氣:“太後中毒不深,我們來的剛好,只是沒摳吐出來,才叫余毒殘留在體內。不好幸好不會傷及性命,太後鳳體無恙。”

    “哀家……根……根本沒中……”

    東太後聽著太醫胡說八道,眼珠子瞪得快脫框,她根本沒中毒,體內又怎麼會有殘毒,明明是他們給她灌下的藥有問題。

    讓她全身麻痹,說不了話,只能手指都沒法子動彈。

    “除了殘毒,東太後的身體如何?”

    東太後發髻散亂,鼻涕口水混在一起,但臉皮子泛紅,倒是看著比進門時精神要好。

    “太後娘娘前段日子是悶著了,鳳體雖比不上西太後娘娘康健,但遠沒表面看著那麼哀老,好好調養再活十年也沒問題。”

    知曉阮晉崤想聽的是什麼,周太醫拱手道。

    聽到一個太醫也能張口數落她,把她當做市井普通老太太不知尊卑的診脈,東太後氣得上氣不接下氣,在床榻上就像是展板上快沒氣的魚,拼命的擺動身體想脫離麻痹的身體。

    周太醫連忙看她唇齒,確定她不會憋死就不再管她。

    “既然悶,就把門窗全部打開。”

    阮晉崤吩咐完,不再久留擡步去了皇後宮殿。

    東太後死死盯著,卻見田氏竟然跟在了阮晉崤的後面,怒的想錘床,手卻無法握拳,想要咬舌卻牙軟無力。

    田氏走到一半,聽到阮晉崤的吩咐,沒繼續跟著而是回轉福身朝東太後道:“皇後娘娘太過狠心,阮大人一定會為太後娘娘討回公道,讓皇後娘娘償命,太後娘娘安心罷。”

    “你是田……田……田家……”

    田氏笑了笑:“既入了四殿下的後院,妾哪裏還是田家人,妾所思所考都要為了殿下才對。”

    說著,田氏想起什麼,“太後娘娘怕是不會明白這種想法,對太後娘娘與皇後娘娘來說,就是嫁了人也還是想著娘家,才做下那麼多的錯事。”

    東太後瞋目切齒,喉嚨卻徹底模糊發不出聲音,周太醫翻了她的背,拍出了她口中的痰。

    平日裏東太後哪受過這種待遇,覺得後心疼痛,這般沒尊嚴的任人擺布,恨不得暈死過去。

    “太後娘娘別嫌臣手重,只是這般才對娘娘身體好,要是叫人吸痰,反而給娘娘身體養成了怠性,人身體越來越嬌氣,加上心情郁結,也就活不長了。”

    東太後悲憤欲絕,她算明白了,她以為明帝和阮晉崤一直有所顧忌,一直在等待合適的機會,所以她才覺得田家還有機會,趙曜還有機會,她還能牽制住他們。

    沒想到他們只是等待一個機會,讓她在得意洋洋的時候,讓她在以為自己布置周全的時候,給她重重一擊。

    她清楚明帝的性格,明帝小心謹慎,因為早些年受的苦對田家與她還有一絲懼怕,這計劃一定阮晉崤想的。

    也可能是阮晉崤瞞著明帝一手謀劃。

    他用這種難堪的方式滅了她的尊嚴,告訴她所有的張牙舞爪在絕對能力之下半點用處都沒有,讓她感覺從雲端墜到泥裏的無力,來報他母親的仇。

    比起東太後,田皇後那邊好處理多了。

    阮晉崤沒去之前,看守宮殿的侍衛已經闖了進去,捉住了燒香拜佛,祈求上蒼保佑東太後快死的田皇後。

    東太後不能死,但是田皇後卻無礙,侍衛們手上不留情,阮晉崤到的時候,田皇後臉上被明帝用硯臺劃破的傷口裂開,雙手雙腿緊綁,嘴裏堵著布條,眼神散亂,瘋瘋癲癲。

    阮晉崤示意旁邊人扯了她的嘴中的布,居高臨下地站在她的面前:“怕嗎?”

    田皇後揚起頭:“本宮是大明皇後,是後宮之主,輪不上你踩在我頭上。”

    阮晉崤挑唇,擡腳踩在了她頭上。

    周圍明帝的親衛紛紛呆楞在場,難以置信阮晉崤竟然會在眾目睽睽之下,這般羞辱田皇後。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2 07:10:15

第70章

    “她畢竟是皇後!”

    明帝瞧著阮晉崤, 又不忍心對他說重話,站起又坐下, 最後拍桌子道。

    雖然他不愛田皇後,甚至有些恨她,但她畢竟是他的發妻,眾目睽睽之下,那麼多雙眼睛看著,比起他損傷顏面,他更怕阮晉崤這事傳到人盡皆知。

    用腳去踩皇後的臉, 明帝乍聽就覺著難以置信,根本沒想到按著阮晉崤的性子會做那麼出格的事。

    偏偏他就是做了, 而且覺得自己做得沒錯,連善後都沒有, 要他急匆匆的為他善後。

    “這事你做得太蠢,周圍都是親衛又如何,田氏是皇後, 朕以後就是廢了她, 你也不能當眾侮辱她,你這一腳有半腳是踩在朕的臉上。”

    阮晉崤單膝跪下, 姿態恭敬, 但不言不語,明顯不打算認錯。

    “朕說了這些, 你難不成就不覺得自己有錯?”

    “兒臣不後悔自己所做的事。”

    “你知不知道算起來皇後是你嫡母, 嫡為尊。”

    看阮晉崤立得筆直的背, 明帝表情無奈,自從先認時兒子平靜以待,他就知道以後他想用父親的態度管教他會十分艱難。

    他越是能輕松認他,就代表著他對這份關系的不在意。因為不在意,所以無所謂叫他父皇,在他心中不是把他擺在了父親的位置,只是給他換個稱呼。

    而造成這些原因歸根究底,是因為他沒把他養在跟前。

    若說阮晉崤心中沒感情,他對阮沁陽是熱烈的,只是他這個父皇出現的太晚,才沒得到他打心底的承認。

    “這事你做得不對,你若是不認錯,別怪朕罰你。”

    “兒臣願意領罰。”

    明帝在原地走了兩圈:“領罰但是不服是不是?!朕難不成真想為了田皇後罰你,朕是氣你有什麼心思不與朕說,朕要罰你你為何不辯解,朕是你的父皇,你是朕的骨血,這世上朕與你最親近。”

    阮晉崤低垂的眼眸赤黑,有些聽不慣明帝的話。

    他怎麼可能跟他最親近。

    明帝久久等不到阮晉崤的聲音,心中嘆息,明明之前兩人對他的感情還有說有笑,此時卻是一個站著一個跪著。

    “就算朕欠你,朕也是你父親,你得明白這個道理。”

    無力說完,明帝擺了擺手:“去領十板子,禁足三日。”

    阮晉崤跪地謝恩,出去領罰的動作半點也不拖泥帶水。

    明帝氣不勻,坐在龍椅上撫心口,心中又是不忍,但又不知拿阮晉崤怎麼辦,這般的倔強也不知道是隨了誰。

    “領了板子!”

    西太後皺眉扔了手上佛珠,站起也不整衣裳,急匆匆的往明帝宮殿走,“怎麼能打孩子!差事是他叫崤兒去做的,做完了田皇後倒是沒事關在牢裏,卻罰了崤兒。”

    “太後娘娘別急,大殿下這事做得有些過了,陛下才會罰他。”

    “過了?”

    西太後抿唇,“不就是踩了皇後一腳,皇後做得那些事情,崤兒這樣怎麼會過了,讓哀家看來做得好,換做是哀家,哀家也想踩那毒婦一腳。”

    這些年來田皇後殘害了多少皇家子嗣,對她也沒半分尊重,只知道靜安宮她那姑母東太後,完全不把她放在眼中。

    這樣的媳婦,她早就想狠狠踩她兩腳,讓她清醒清醒。

    “可畢竟那是皇後,又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蘇嬤嬤勸道,其實踩人不是不可,等到了陰暗處,讓宮人們怎麼偷著動手都可以,但是阮晉崤這般毫不顧忌,親自動手,任誰看都覺得心胸狹窄不夠大氣。

    “就是得當著所有人的面煞了她的威風。”

    聽著西太後來訪,明帝就知她是因為什麼而來,瞧著親母說話鏗鏘有力,明帝一聲嘆。

    兩宮太後,東太後是底子好,但每日都是臥病在床,病懨懨的像是在宮中沒過好日子;而他這親母,反倒是底子不成,但平日裏表現的中氣十足,就是有頭疼腦熱也不耐煩躺在床上靜養,說人躺著躺著就躺死了。

    知道親母氣不得,明帝扶著西太後坐下:“這事兒臣有盤算。”

    聽了這話,西太後本來坐下了,又站了起來:“陛下哪裏是有盤算,為了田氏來懲罰崤兒,這哪裏像是有盤算。”

    西太後嘆氣道:“崤兒命苦,沒在哀家跟前長大,但這段時間的相處,哀家就能察覺崤兒不是個做事沒譜的人,哀家相信陛下你也知曉,崤兒不是個心胸狹隘,目光短淺的人。”

    明帝點頭,他就是知道阮晉崤的性子,才覺得失望,不知道他這是被他看中忘了形,擔心他品性變壞,又氣他跟自己生疏,辯也不辯解。

    “兒臣若是想狠罰他,怎會就十板子,再者那些宮人不敢狠打。”

    西太後聞言剜了明帝一眼:“一板子都不該打,你怎麼就能知曉,崤兒這般是不是因為知道了他母親的死因。”

    明帝一怔:“他怎麼會曉得?”

    “又不是沒發生過的事,事情若是發生過,自然會留下痕跡,留下了痕跡崤兒知道也不奇怪。”

    西太後看著呆楞的兒子,心中不忍,她知曉在兒子心中清雅的位置特殊,別看他現在寵愛貴妃,但那種感情是不同的。

    在她兒子心中,恐怕這世上所有的女人,哪怕再美再勾人,為他誕下再多子嗣,都不會越過清雅了。

    “可他不該知道。”

    “他是清雅拼死生下的孩子,知道親母是被誰糟踐的有什麼奇怪,再者就算他不知,你把他送到阮家,到了這時候才相認,人要是不傻就能猜到當初的曲折。”

    西太後頓了頓,放軟了聲音,“於情於理你都不該罰孩子,你知道你不是沒譜的,你罰他一定是有原因,但崤兒的性子哀家看得出,他是只吃軟不吃硬,哀家怕你把他推遠了。”

    罰了阮晉崤,明帝心裏始終是悶著,這會兒被母親給點醒了。

    “母後,兒臣也不瞞你,這江山兒臣是打算傳給崤兒的,也就是這般,才忍不住對他諸多挑剔,怕他的性子難當大任,帶兵打仗,直來直往狠厲些無礙,但是治國安天下,兒臣怕他成了暴君。”

    這才是明帝最擔憂的。

    “他到京城之後,難不成殿下交給他做得事,他有哪樁沒做好?”西太後問。

    “崤兒做得都很好,但手段都太過……”除了皇後的事,東太後那兒他使的手段根本就沒提前跟他說過。

    他們本來說好,若是東太後出死招,攔了握住她把柄,連同她與皇後一起對付。

    可阮晉崤卻提早備好了麻藥,收買了東太後身邊的人,羞辱了東太後,後頭再給茶具上加上□□,用手段坐實了這件事情。

    事情的完成程度比預先的好,但這手段和計劃,卻比他想的要激烈。

    除了這件事,還有其他的許多事都是這般,阮晉崤就像是個聰明又殘忍的獵手,能給他出乎意料的“獵物”,但其中手段卻讓他忍不住楞神。

    “手段激烈那也是因為陛下你心狠,人好好的你往沙場上送,讓他在沙場上建功立業,陛下你對自己的親骨肉狠心成這樣,怎麼又嫌他手段激烈了。”

    明帝總說阮晉崤模樣像清雅,但是她看來更像是她這個兒子。

    “你們父子倆性情差不多,只是你壓抑的久了,你討厭他就是討厭自己!”

    西太後下了定論,不願再跟兒子繼續討論這個問題。聊得再明白,碰到結又會回到原位。“哀家都還活著,你難不成要先走了,年歲長著呢,適不適合為帝以後再說,你又不是沒有其他兒子……一碼歸一碼,皇後的事是你讓他做得差事,陛下就不該打他。”

    “母後說得是,兒臣這就解了他的禁足,與他好好說說。”若是他是因為清雅踩皇後,他說什麼都不該打他。

    “算了,你這慈父心晚點再來,前腳做錯,後腳抱歉,能有什麼用,還是得能安慰崤兒的人去才行。”

    “母後的意思是?”

    西太後站起來錘了錘腰:“可憐哀家這把老骨頭,說通了陛下,還要再去為孫兒奔波。”

    阮晉崤這時哪會想見到明帝這張老臉,只會想見到自己的心上人心疼自己。

    阮晉崤的心上人此時打了個噴嚏,瞧著偷偷摸摸看了她好幾眼的硯哥兒:“怎麼了?難不成突然迷上了二姐?”

    阮沁陽橫眼,眼波悠悠,不是刻意,也自然流露出教人移不開視線的嬌媚。

    硯哥兒連連搖頭,視線回到他擺的棋上。

    他心亂時喜歡下棋靜心,但是今天這棋他下得一團亂,黑白兩色棋子交錯各占半邊河山,幸好二姐不怎麼愛對弈,要不然看懂他這棋局,就知道他已經亂擺許多顆了。

    “這是怎麼了?就嫌棄起二姐了?”

    阮沁陽看硯哥兒低頭把棋子清到棋簍,總覺得他態度怪怪的。

    “不是嫌棄,只是在思考棋局。”

    “真的?”

    硯哥兒還沒回,海棠端著點心進屋,把點心一碟碟擺好,見著主子不動:“今天是姑娘最近最愛的蝴蝶酥,姑娘這幾日飯用的比平日少,點心就多用點吧。”

    聽到二姐吃得比平日少,硯哥兒動作一頓。

    “沒胃口。”

    阮沁陽說完,見硯哥兒低著頭沒說話,心中哼了聲,這小子果真有問題。

    “今日阮晉崤沒來門口堵著?”阮沁陽啟唇朝海棠問道。

    海棠搖頭:“今日沒來,大爺就是辦差,現在也到了空閑時辰了,不知道怎麼就沒出現。”

    靜安宮和田皇後的事都瞞的緊,阮沁陽老老實實住在安寧宮,權當自己是個借住客,不去打聽主人家的事,所以她這兒半點風聲都沒聽到。

    “哦。”

    “二姐難不成想見到大哥嗎?”硯哥兒揚起了頭盯著二姐。

    阮沁陽揮退了海棠,挑眉:“不可以嗎?”

    “二姐……”

    硯哥兒葡萄似的大眼閃過掙紮,難不成二姐心中也是有大哥的,要真是這樣該怎麼辦。

    “二姐跟大哥置氣,不是已經不想搭理大哥了。”

    “一家人哪有置氣一輩子的。”阮沁陽懶洋洋地道。

    “可是大哥他,大哥他……”硯哥兒小胸膛起伏不定,不知道怎麼說出口。

    阮沁陽看這情形還有什麼不明白,定是那日阮晉崤強吻她,硯哥兒看見了。想到他之後竟然還裝睡,阮沁陽瞇了瞇眼,這不老實的。

    “大哥怎麼了?難不成你覺得他有不好的地方,覺得我該再也不理他。”

    “不!”硯哥兒下意識地道,大哥多喜歡二姐他是知道的,若是二姐不理會他,大哥一定會生不如死。

    就拿今日來說,大哥不在外頭守著,他不覺得是大哥想通了,反而擔心是大哥出了什麼事,才沒來二街這裏。

    “好了,我知曉你是什麼想法……”

    “二姐,我……二姐,要不然我們去塞外,遠離京城,我跟二姐遠遠的走了,大哥說不定不會來找我們。”就算找了別人也不知道那是他們的大哥。

    硯哥兒知道自己的想法很不對,但是他不想讓二姐痛苦,也不想讓大哥痛苦。

    阮沁陽看著他捂著腦門,像是頭快要炸掉的樣子,點了點他的腦袋。

    “小小年紀,盡擔心這些亂七八糟,就是偷聽也不從頭開始聽,瞎猜個什麼。”

    阮沁陽說完,見硯哥兒擔憂地看向她的唇,尷尬地捂住了嘴,心中暗罵阮晉崤變。態。

    他吻她那段硯哥兒一定是看到了。

    還有他之後說得那些算是什麼話啊,也不知道給硯哥兒幼小的心裏造成了多大的沖擊。

    越是心裏尷尬,越要在孩子面前裝鎮定,阮沁陽揉了揉硯哥兒肉呼呼的下頜:“你真覺得阮晉崤跟你長得像啊,他根本不是阮家人。”

    硯哥兒眼眶含淚,眼淚像是珠子般往下落:“我知道二姐是哄我,可是硯兒不小了,有些事雖然世人不贊同,但硯兒是一定站在二姐和大哥這邊的。”

    阮沁陽瞧他的蠢樣,捏了捏他的鼻子,本想是欺負他,沒想到竟然捏出了兩管鼻水,硯哥兒委委屈屈的還吸不回去。

    “……算了,你繼續胡思亂想好了。”

    他非覺得阮晉崤是阮家人就算了,憑什麼覺著她就同意跟他是一對了,還要去塞外沒人認識的地方,讓她跟阮晉崤給他生外甥還是生侄子?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2 10:23:55

第71章

    對待硯哥兒簡單,但是對待西太後, 阮沁陽就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屋中檀香幽幽, 阮沁陽見西太後靠在榻上,頭上戴著瑪瑙抹額,快步上前:“蘇嬤嬤說娘娘身體不適, 可叫太醫看過了?”

    西太後“哎喲”了聲:“哀家是老毛病了, 受了氣就這樣, 太醫瞧也瞧不好。”

    見西太後扶腰, 阮沁陽眉頭輕蹙:“娘娘可是腰疼的厲害,若是不介意沁陽幫你捏捏?”

    西太後點頭,阮沁陽手搭上去輕輕捏了起來。

    開始幾下有點摸不準力度,後面就跟著她的反應調試了,按得極為舒服,竟然比她身邊那些專門替她推拿的婢女還要手巧。

    “哀家記得你祖母早逝, 你是怎麼學的這一手手巧?”

    西太後牽起了阮沁陽的手, 舉在眼前看看, 摸著柔若無骨, 而放在眼前更是皮肉細膩, 指甲殼顏色透粉,健健康康, 不見繭子皮屑裂口這才放心。

    “在家中可過得好, 沒受累伺候長輩吧?”

    西太後總想著阮沁陽本事厲害, 倒是忘了她上無親祖母祖父, 母親又早逝, 雖說父親疼愛,但男人每日都要忙外面的事,哪管得好內宅的事。

    “太後娘娘你誤會了……”

    阮沁陽囅然而笑,眉眼生動,“不過太後娘娘能那麼關心沁陽,沁陽真是樂的不知該說什麼。”

    西太後拍了拍阮沁陽的手,但眼睛還是盯著她瞧,等著她說為什麼會按穴位。

    阮沁陽被她瞧得有些後悔,早知道就不露那麼一招了。她會按摩這件事想起來跟阮晉崤有關,當年他開始練武,她看他每日累的擡不起胳膊,就特別跟府中的老嬤嬤學了推拿,學會了好給阮晉崤放松肌肉。

    西太後不知道原因不罷休,阮沁陽就照實說了:“我跟大哥兄妹感情好,不過我們家人都差不多,我為了硯哥兒也學了如何做小食。”

    阮沁陽眉宇間頗有長姐如母的架勢。

    雖然她極力的想把她和阮晉崤的關系撇到兄妹親情上,但西太後聽著就不是那麼一回事,笑容滿面:“哀家以前覺得沁陽嬌氣,後頭又發現沁陽會的東西不少,還都是些尋常閨秀不會,不願意學的,更巧的是沁陽會這些東西似乎都是為了崤兒學的。”

    這話是不是太曖昧了。

    阮沁陽正想反駁,西太後面色肅然:“哀家不知怎麼與你開口,現在想想你跟崤兒的關系,哀家又何必估計那麼多。”

    “太後娘娘?”

    “哀家這氣的躺在榻上為的是崤兒的事。”

    阮沁陽一怔,聯想到阮晉崤今日沒來堵門口,難不成他還真出了什麼事。

    “他被陛下罰了板子又禁了足……”

    西太後把阮晉崤收拾靜安宮那位還有田皇後的事說了:“崤兒是哀家孫兒的事,沁陽你那麼聰慧應該早知道了,哀家把你當自家孫女,不愛跟你繞那些彎子。”

    西太後頓了頓,“崤兒那孩子強得很,不肯跟陛下服個軟,但哀家也能明白他的心思,當年他母親去的慘,皇後做了不少惡事,知道零星半點,就能讓人恨不得把皇後給拆了,若是崤兒全都知道,也不知道該痛苦成什麼樣子。”

    踩了皇後的臉。

    皇後阮沁陽是見過的,與趙曜長得相似,一雙迷人眼,肌膚保養的極好,雖不如貴妃貌美,但那雍容華貴的氣質,仿佛鼻孔裏出的氣都是高高在上。

    阮晉崤竟然一腳踩在了她的臉上。

    這恐怕比殺了她還難受。

    阮沁陽說不出心裏的感覺,有些想笑,但當著西太後的面又不敢笑出來。

    阮沁陽跪坐在榻邊的猩紅如意紋團墊上,恭順的低著頭半晌,再擡頭眼眸略黯:“其實沁陽早有話想與太後娘娘稟報,只是不知道如何說才脫了幾日,今日恰好,還請太後娘娘恕沁陽無禮,不領太後娘娘的好意。”

    她開口不論皇後和阮晉崤的事,直接就讓她恕罪,西太後眉頭微蹙,有種不祥的預感。

    “你說。”

    “當日歹人闖進了書院,沁陽慌得六神無主,所以才跟硯哥兒進宮叨嘮太後娘娘,這一住就快一個月,如今沁陽的爹爹就在京城,也該出宮去了。”

    聞言,西太後眉頭皺的更深。

    本以為這對小兒女幹柴烈火,已經快要點燃了,難不成是她家崤兒一廂情願。

    “可是在宮中住的不舒坦?”

    “宮中很好,太後娘娘更好,沁陽說出宮,硯哥兒恐怕就要哭鼻子舍不得太後娘娘,只是……我們敬愛太後娘娘,同樣也思念父親,沁陽有些想家了。”

    阮沁陽低眸,西太後看著她顫動的睫毛,有種老太太欺負小姑娘的感覺。

    “你先回屋,哀家想想。”

    阮沁陽應聲退了出去,人走了,西太後招來蘇嬤嬤:“你說她這是什麼意思?”

    蘇嬤嬤不好說,沈思片刻,面對西太後期待的眼神,答道:“該是小姑娘害羞了?”

    “有些像,但有些不像。”西太後就不明白了,“這青梅竹馬的,不該是一點就燃,崤兒那兒哀家看的明白,是只瞧得見沁陽,但丫頭這兒哀家始終看不明白。”

    “姑娘的心本來就難琢磨,不過……”蘇嬤嬤一笑,“老奴怎麼想,縣主都不會狠心忍下挨了板子大殿下不管。”

    西太後想想也是,再者總不能扣著人不許人走,與皇帝那兒知會了聲,允了阮侯爺來宮裏接兒女。

    要論心情復雜,阮侯爺的心情是最復雜的。

    之前勸女兒考慮,已經鼓著一口氣認為女兒不同意,他就要豁出半條命抗旨了,哪裏想到女兒就那麼進宮了。

    既然進了宮,他就想著要要接受阮晉崤這個女婿。

    沒想到現在又把女兒接出宮。

    阮沁陽看著表情復雜的阮侯爺:“爹爹這是怎麼了,我與硯哥兒回家,爹爹難不成嫌棄我們吃的多。”

    硯哥兒才跟西太後告別,眼眶略紅,聞言看向父親,他努力裝作成熟的模樣,但怎麼看那小肥臉都是可憐巴巴。

    阮侯爺嘆氣:“要是嫌棄你們,哪裏還會來接你們。”

    “爹是想過真忍下我們?”硯哥兒不求甚解。

    阮沁陽掃了眼捂唇偷笑的女兒,抱了兒子:“爹爹前段時間事忙,你受了罪,爹爹也只是匆匆見了你一面就讓你進了宮,硯哥兒可怨爹爹?”

    “爹爹是正事,硯兒不怨。”

    經過書院的事,阮侯爺看得出兒子比起以前要孩子氣許多,看來是被嚇得不輕。他以前總想著,硯哥兒是獨子,得嚴格要求,可見了阮晉崤與明帝的相處,兒子雖然不能嬌養,但也得多費點心。

    “回家了也好,這段時間雖不空閑,但住在一塊,總能抽出空陪陪你們。”

    上了馬車沒走多久,硯哥兒就發現這不是回將軍府的路,不明白地看向父親:“我們要回鎮江嗎?”

    “不,我們回我住的別院。”

    “為什麼不去將軍……”硯哥兒聲音減弱,看著父親,眼睛瞪圓,難不成父親已經知道大哥的心思了。

    “怎麼回事?”阮侯爺這聲是問女兒。

    阮沁陽抱著軟枕,懶洋洋地掀著車簾賞熙熙攘攘的街景,聞言挑眉:“人嫌阮家人長得不夠威武好看,非覺著自己跟大殿下像呢,說不像就說我騙他,哭得眼淚鼻涕一齊出來。”

    阮侯爺:“……”

    硯哥兒眼神懵懂:喵?

    別院比起將軍府要小上許多,連奴仆也少,倒是侍衛挺多。

    “都是陛下指派,保護我們的安全。”

    阮沁陽:“陛下聖明。”

    院子雖小但五臟俱全,隨便讓海棠她們收拾了下,阮沁陽就躺在了床上,至於硯哥兒則被阮老爹帶去思想教育了。

    “這床太窄了,而且也硬了點。”

    見主子換了寢衣上床,卻遲遲不閉眼而是靠著枕頭不知道想什麼,海棠以為她是睡不慣,忍不住說道,“這兒離將軍府不遠,要不然派人去將軍府帶幾個丫頭過來,還有把姑娘用慣的東西取過來?”

    之前進宮不好帶太多東西,幸好西太後體貼,東西都備的好好的,但是換到這兒,侯爺可不擅長處理這些內宅的事,只管飯菜好不好吃,不會餓著她們家姑娘,其他都不懂得。

    “不必了。”

    阮沁陽翻了個身,海棠不說她不覺得,這會還真聞到這床有股不新鮮的木頭味。

    好木頭是越陳越香,就像是她之前睡慣了那張架子床,而一般木頭舊了就有一股陳舊的味道,像是融入了砂石泥土,躺著都覺得把身上躺臭了。

    阮沁陽暗罵了自己嬌氣,從床上起來去了榻上躺著。

    海棠看主子那麼翻來覆去的,忍不住跟青葵小聲叨念:“姑娘明明不舒服,怎麼不準我們去將軍府拿東西,真是奇怪。”

    青葵是知道怎麼一回事的,不敢開口,只能用對海棠從未用過的殷切眼神看著她:“若是不忍心讓姑娘不舒坦,你就多勸勸她。”

    海棠不明白地盯著青葵:“怎麼覺得你怪怪的。”

    不過得了“聰明夥伴”的鼓勵,海棠又進了屋子:“姑娘熏慣的合香恰好用完了,那些香都是特制的,在街上也尋不著,但將軍府還留了不少。”

    阮沁陽斜眼看她,真不曉得她是不是收了阮晉崤的好處,來她這裏裝傻充楞。

    她腦子裏本都在想西太後說得那些話,她又一直來跟她說好東西在將軍府,讓她下令去拿東西。

    怎麼拿?讓人一箱子一箱子的擡出來,連著床和家具,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那家夫人和離帶東西回娘家。

    阮晉崤被罰禁足,一定就在將軍府養著他的傷。

    阮晉崤疼得在床上翻不了身,然後看著她派人去要回自己的丫頭跟東西?

    光是想想,阮晉崤的神態就浮現在她腦海。阮晉崤明明是個強硬人,連東太後和皇後都能踩在腳底,但不知道她腦海裏怎麼就儲存了那麼多他脆弱的神態。

    “我哪有那麼嬌氣,不用香就是了。”

    阮沁陽看向蒙了玉皮紙的雕花窗欞:“把窗打開,日光曬出的味道最新鮮最好。”

    海棠依言打開窗,外頭電閃雷鳴,是傾盆大雨的前兆,窗戶一開外頭泥土的腥味就湧進了屋子。

    味道不算太臭,只是阮沁陽的臉臭了。

    出宮的時候還好好的,現在怎麼暗成了這樣。

    “殿下身上有傷,還是回屋歇息吧。”

    弓藏愁著眉,主子的身份高了幾倍,但是他苦命的差事依然不變。

    看著天色越來越暗,青雷在烏雲中穿梭閃動,但是他的主子就坐在正對二門的地方,背靠壁影,一看就知道在等些什麼。

    而主子這等待,他一想就覺著就是暴風疾雨都會坐在雨下等。

    “姑娘已經出了宮,要不然奴才去請姑娘過來?”

    阮晉崤冷眸掃過弓藏,弓藏覺著這眼神算淡不算太拒絕,剛想著有戲,就見主子啟唇:“閉嘴。”

    弓藏苦著臉,不止是老天爺要下雨,他這臉上也要下雨了。

    主子到底是怎麼想的,既然是等人卻不讓被等的人知曉,二姑娘又不是有千裏眼,知道主子宛如一尊望婦石立在這兒。

    想到主子背上的傷,弓藏真的要落淚了,要是傷口沾了水傷情變得嚴重,他十個腦袋都不夠砍。

    可要是他把主子硬拖回屋子,現在他脖子上的腦袋就能分家。

    蒼天啊,大地了,求求神明了,就不能只打雷不下雨嗎?

    就讓主子吹吹冷風就行了,千萬別落雨滴子下來。

    心中不斷祈求菩薩,但見著天邊的雲已經變成赤黑濃墨,弓藏吩咐侍衛拿了不少把傘,等會雨下下來,就是拼上半條命不要,也得讓主子打上傘。

    仿佛感覺到弓藏悲戚的心情,老天想教他更傷心難過,仿佛一瞬間豆子大的雨點瞬間就落了下來。

    劈裏啪啦,砸屋檐地面,弓藏顫抖著手為主子打著傘。

    “滾。”

    迎著主子充滿煞氣嗜血的目光,弓藏覺得死亡也不過如此,顫巍巍地道:“這風那麼大,傘擋不了多少雨……”

    所以主子你就將就打著吧。

    “我說滾。”

    阮晉崤捏住傘架直接扔了在地,看向其他想上前的侍衛。

    一時間竟然沒人敢上前為阮晉崤撐傘。

    雨珠子漸漸變大,猶如一個個圓潤的小石子,能聽到砸在皮肉清脆的響聲,阮晉崤低眸翹了翹唇,感覺著水慢慢滲透全身,甚至能融入他的骨血。

    倏然,水流的觸感乍停。

    阮晉崤還未擡頭,眼裏就布滿了笑意:“沁陽。”

    阮沁陽舉著傘本來一肚子話想說,對上阮晉崤欣喜雀躍的眸子,思維一頓,忘了本來要說得話。

    “沁陽。”

    阮晉崤伸手握住了她握傘的手,沾滿雨水的手,既濕又冰,還帶著點粘,粘膩的感覺在不斷擴大,就像要生生把什麼黏住一樣。

    “西太後與我說了很長一番話,我知道她那番話是想讓我來看你,我只是侯府姑娘,開罪不起天家所以我來了。”

    阮沁陽淡淡道,“還有別院的床太硬了,我睡不慣。”

    “沁陽。”

    阮晉崤知道自己滿身是水,不抱妹妹,只是壓著手把傘往她方向推了推,“我無礙。”

    因為這句“我無礙”,阮沁陽心中升起了一絲火氣,擰眉看向他:“看來這雨水可能是仙露,不會讓你身上的傷加重,還能讓你‘無礙’。”

    阮沁陽話裏的火氣並沒有讓阮晉崤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他唇角依然帶笑,只是手掌略微用力把兩人相握的傘扔在了一邊,踉蹌地把妹妹擁入懷中。

    這下濕漉漉,黏糊糊的觸感直接接觸全身。

    臉被雨珠砸上,全身被雨水打濕,阮沁陽神態都還是楞的,阮晉崤竟然讓她淋雨了?

    這是什麼混賬哥哥!

    “沁陽,我很高興。”

    高興你個頭。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2 10:24:07

第72章

    “沁兒呢?”

    阮侯爺教訓了兒子, 扔了張鏡子給他, 讓他好生看看自己長什麼樣子, 就出了房屋。

    本來想尋女兒說說話, 到了地方卻撲了一個空。

    “姑娘帶著海棠她們駕車出去了, 老奴隱約聽著海棠說姑娘睡不慣家中的床, 回將軍府那東西去了。”

    “你說去哪拿床去了?”

    阮侯爺擡高了音量,還沒聽清楚話呢,頭就開始暈了。

    老媽媽見儒雅的主子突然表情嚇人, 仔細回想了遍, 小心地道:“老奴沒聽錯的話,海棠說是沒熏香了, 提了床不舒服姑娘還不高興來著,但姑娘的確是去將軍府了。”

    阮侯爺看著窗外的傾盆大雨, 一時想不起是什麼時候開始下的。

    “就那麼冒雨去了?”阮侯爺指著窗外的大雨, 水珠濺的厲害直接濕了他的手。

    “上車的時候雨好像還沒落下來,老奴也勸了姑娘說別這會兒出門,這天一看就是要下大雨的, 可是勸不住姑娘……”

    阮侯爺甩了甩沾濕的衣袖, 捂住了頭, 怎麼覺得兒子女兒沒一個省心的。

    他這個女兒心裏到底是在想什麼, 難不成讓他去宮中接她, 只是覺得不方便去看阮晉崤, 這才出宮多久一會, 天還下著大雨竟然就往阮晉崤那兒跑了。

    緩緩等到明天也成啊。

    女大不中留, 還沒嫁出去,就像是潑出去的水。

    ——阮侯爺見女兒空房,窗外落雨有感。

    不過就這樣,他兒子心裏還想著阮晉崤是他的大哥,那小腦瓜子到底都裝的是什麼,也不怕亂了常倫。

    尋不到女兒,阮侯爺只能回轉,再去找兒子的麻煩。

    話回將軍府這頭。

    傻丫頭大概說得就是海棠她們,阮晉崤把傘掀了,她們也不知道是被嚇著了還是如何,竟然沒一個上前給他們撐傘的。

    阮沁陽淋的視線模糊,雨聲太大,覺得開了口聲音也掩蓋在雨中,只能咬牙切齒地從阮晉崤耳邊道:“你再讓我淋丁點雨,我不管你是不是皇子,我都得殺了你。”

    這句威脅沒嚇著阮晉崤,反而引來他的低笑。

    阮晉崤喚了旁邊的下人給她撐傘,而他擡手把她抱到了住處才放下。

    一身濕淋淋的進了門,阮沁陽想到關門時,阮晉崤略顯燦爛的笑,忍不住磨牙,他不會以為她這是答應了他什麼吧。

    “小廚房已經架起水了,姑娘快換衣裳,等會泡個熱水澡,夏天著涼最難受了。”

    青葵到處跑著拿東西,這段時間她們雖不在將軍府,但詩薇每天叫人打掃收拾,就防範著主子突然回家。

    被褥椅凳一點灰都沒有。

    阮沁陽脫了衣裳直接鉆進了被衾裏,冷倒是不冷,就覺得頭發都是水,一團頂在頭上不舒坦。

    詩薇上前解了阮沁陽的頭發,拿了帕子替她擦拭:“都說雨水是仙人賜的瓊漿玉液,縣主淋了些不用害怕。”

    “大風呼嘯,飛沙走石,這雨又是悶了許多天才下下來的,我現在都覺得自個身上有股泥味……”

    阮沁陽抱怨到一半就停了,怎麼說都是她自作自受,明明在別院好好的,床與香都能忍,但瞧著陰沈沈的天,不知怎麼西太後說得話一直在耳邊回響,回神她已經叫下人備下了到將軍府的馬車。

    她在車中見雨落下來,本來是回轉更快,但不知怎麼就想到了阮晉崤會不會在淋雨,然後一來一看還真在淋雨。

    她這神奇的直覺自己都佩服自己。

    “大人還在外面等著,弓藏小哥都跪下了,大人也不走。”桑娥看了外頭,朝阮沁陽道。

    “大爺是怎麼想的,淋了那麼久的雨,不回屋子換衣服,在姑娘的門口等什麼?難不成想跟姑娘一個屋子換衣裳?”

    海棠說完,就被連瞪了幾眼,海棠覺著委屈,回頭就見主子看她的眼神也不善。

    “小廚房的水一定會先緊著姑娘這兒,奴婢這是小氣了。”想著大爺回屋缺水,所以守在姑娘門前。

    阮沁陽要被海棠的腦回路震驚了,淋了雨的是她,倒像是她腦子進水了。

    “總不能讓大爺一直在外面站著,姑娘你看怎麼辦?”青葵想著姑娘既然都冒著雨來了,一定不會放著大爺不管。

    “我們是來擡床的,等會雨停了,把床擡走就是了,睡在屋外等著與我們有什麼幹系。”

    阮沁陽說完朝丫頭們擺了擺手,不準她們再說話。

    來得時候她沒想那麼多,但是一碰到面,阮晉崤又是笑又是抱,她就回想起了在宮裏他把她壓在榻上親的事。

    阮晉崤到底是什麼樣的自信心,覺得她對他狠不下心,一次次踩著她的地線擦邊試探。

    西太後說他挨了板子,那一定是挨了的,但是他能淋雨能走,估計傷得也不厲害。

    阮沁陽回想他剛剛的模樣,唇色蒼白,但黑眸亮的驚人,看著還算精神。

    “水呢?”阮沁陽忽然擡頭,“怎麼還不送來。”

    “姑娘別急,奴婢這就去催催,要不然先給姑娘升幾個火盆?”

    “大夏天要什麼火盆……升幾個架在外頭,阮晉崤重病我們擔不起責。”

    片刻,阮晉崤站得地方除了水跡又多了一圈火盆,陪著烏黑的天,不知道的還以為在使什麼巫蠱咒語。

    弓藏臉上水被熱氣烘幹,臉上幹巴巴的表情更苦了。

    “殿下,姑娘都來了,可見是舍不得你,就那麼一會兒總不可能冒雨又走了,就算是要走,奴才也會吩咐侍衛把門堵得死死的,殿下還是先去換身幹衣裳吧。”

    弓藏實在沒想到阮沁陽會冒著雨來將軍府,但人都來了,現在他主子的行為就讓他十分以及特別的看不明白,濕淋淋的守在這裏是為了什麼,難不成還期待著姑娘叫他進閨房。

    看著廚房往屋裏送水了,趁著門口打開的功夫,弓藏大聲道:“爺還是走吧,這淋了雨身上寒氣重,又用了火炭熏,這一冷一熱加上你身上又有外傷,站直都面前,這般會生大病的!爺,小的求求你了,自己的身體為重啊……”

    雖然覺著阮沁陽不會讓自家主子進屋,但弓藏還是竭力吶喊,為了自家主子拼盡最後一分力氣。

    “閉嘴。”阮晉崤睨眸,“你今天的話太多,我再多聽到一個字,你領了身契,去換一個更合適的差事。”

    弓藏的嗓音戛然而止,面對著主子的眼神瑟瑟發抖,他這都是為了誰,竟然兩邊都不討好。

    聲音傳到內室,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詩薇幹笑:“平日不覺得弓藏小哥的嗓門有那麼大。”

    阮沁陽本來是想讓丫頭給外頭的人端杯潤喉茶,聽到阮晉崤的話,開口要說得話一頓,就那麼被堵在了喉嚨口,只得輕哼了聲。

    之後,阮沁陽就像是忘了外頭還有人,試了水溫調了花露才進浴桶。

    屋裏的人也不敢勸,海棠不斷向青葵使眼色,使的眼睛都抽筋了,也不見青葵說話。

    青葵心想,你這個傻丫頭平時沒腦子什麼都敢說,這時候都感覺到有問題不敢開口,卻想著推著我上前,想的倒是美。

    “姑娘要穿哪身衣裳?”

    桑娥取了幾身寢衣,阮沁陽掃了眼,並未點她手上拿的:“拿那件煙紅妝花紗……還有那件石蕊染花鳥的錦衣。”

    桑娥應聲去拿,那麼細致的衣裳她還找不到,得讓專門管理衣裳的丫頭找。

    衣服拿出來,好倒是好看極了,只是桑娥看不懂這搭配,若是寢衣紗太薄加一件又麻煩,但要是穿出去這衣服又太沒形,不大合適。

    不過等到阮沁陽穿上,桑娥就不想那麼多了,這衣裳穿在身上實在好看,布料又輕又軟透著仙氣。

    到了阮沁陽她就發現,阮沁陽有許多衣裳的顏色都是不常見的,也不知道是怎麼給布染出那麼仙氣飄飄的顏色。

    用灑金緞子束了發,阮沁陽在眾人不解的眼神中拿了帕子打開了房門。

    帕子朝外頭眼睛長在她門上的阮晉崤一扔,看向旁邊的弓藏:“幹凈的衣裳來過來了沒有?”

    弓藏楞了下,立刻反應過來:“小的這就去拿。”

    阮晉崤拿著棉帕,走進了阮沁陽的屋裏,她也沒攔,只是看著他濕乎乎的鞋子踩在了她的地毯上有些心疼。

    “把鞋子脫了。”

    阮晉崤依言脫鞋。

    鞋子看起來臟,但是裏面的腳還算是幹凈,阮沁陽掃了眼就移開了視線:“我用過的水還沒倒,你要是不嫌就將就用。”

    阮沁陽看了眼不怎麼冒熱氣的水,她似乎在房裏弄得有些久了,水不知道涼了沒。”

    “好。”

    阮晉崤看也沒看水,只看沁陽,擡手解了腰帶。

    阮沁陽沒走開,看著他的骨節分明的手指,明明動作挺靈活的,她怎麼覺得畫面像是慢動作。

    麥色的胸膛裸露,阮沁陽在現代的時候看過不少男明星硬照,那些照片經過不少道的PS工序,可相比起來,阮晉崤這身材依然是上品。

    分明的肌肉線條,精瘦的腰腹,不像是壯碩的健美先生練出來的身形,卻是另一種層次的完美,每一寸肌膚都透著有力與男人的荷爾蒙。

    身體表面的水已經被阮晉崤的體溫烘幹了,肉眼都能感覺到身體上的熱氣。

    阮沁陽舔了下唇,看阮晉崤脫衣服,她想的特別簡單。

    她對阮晉崤的想法她自己懵懵懂懂,大家一起長大的,她想著她應該不會對他身體有什麼不該有心思,但現在看來她就是膚淺的女人。

    阮晉崤在她面前脫衣服,跟硯哥兒在她面前脫衣服還是不一樣的。

    看著硯哥兒的圓肚子,她只會想是給他吃多點還是吃少點,看著阮晉崤脫/衣服,她就會想他壓著她吻的時候,她摸他胸膛怎麼沒感覺那麼有料,難不成是那時候他們距離貼的還不夠近?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2 10:24:21

第73章

    阮沁陽思緒紛紛, 但不忘壓住阮晉崤繼續下去的手:“你就不問我為什麼?”

    讓他洗澡他就脫衣服, 什麼話都不問,這對一個成年男人來說是太傻, 還是太齷齪。

    阮晉崤目光灼灼:“沁陽明知我所求什麼,渴望什麼, 我要是問不想問的是故作姿態,問想問的只怕沁陽生氣。”

    那麼一說,阮沁陽不用阮晉崤說他想問什麼, 大概就猜到了內容。

    阮沁陽臉頰微燙, 也不知道紅了沒有,沒想到有朝一日, 她竟然還有在阮晉崤面前臉紅的時候。

    “你真要用我用過的洗澡水。”

    “喝都甘之如飴,何況是用。”

    阮晉崤聲音微啞, 帶著淡淡的笑意, 但這話卻不像是開玩笑。

    阮沁陽皺了皺鼻子,覺著阮晉崤實在變/態, 特別是這種見不得人的心思,別人都是心裏想想, 不會宣之於口,但他竟然能大大方方的說出來。

    “你的傷在哪?”

    阮沁陽輕咳了聲,抽出了被他握著的手, 轉到了他的背後。

    看到背後的破皮烏紫, 阮沁陽有點怔, 她本以為按著明帝疼愛阮晉崤的程度, 就算教訓他,也是只是做做樣子,沒想到竟然會打的那麼厲害。

    打板子的宮人一定是用了全力的,阮晉崤自小練武筋骨好,但被背卻被打腫到整面凸起,淤血有些困在肌膚之中,有些破了皮沾了水,傷口發白,靠裏處又紅又腫還有絲絲血跡。

    而且這個樣子一看就是沒上過藥的。

    “你怎麼就肯定我會來。”阮沁陽看著觸目驚心的傷口,腿有點軟,但又想到了其他的問題,皺了皺眉,她不喜歡這般被阮晉崤吃得死死的感覺。

    “今日不來明日可能會來了,不然還有後日,只要有可能我總會等。”

    “阮晉崤,你不覺得這般,我就是跟你在一起了,也是可憐憐憫你。”

    阮晉崤轉過身,直勾勾地瞧著沁陽,像是想瞧到她心底去:“我不在意是不是憐憫,我只在意沁陽你願不願。”

    那這是愛嗎?

    雖然阮晉崤對她身體的欲/望簡單直接,但阮沁陽依然還是之前那個想法,阮晉崤是不是沒弄清楚他對她是不是男女之情的喜歡,而只是慣性的占有欲。

    這份占有欲,讓他產生想更深層的占有,而不是男女之間喜歡到愛的過渡……

    不過這話她是不敢對阮晉崤說的,上次她說了他對她不是男女之情,他就把她壓在榻上又摸又吻,說要跟她“歡好”,這次他上衣不在,她又剛洗好澡,那不是更方便。

    再者她也不是很明白,阮晉崤這種想深層次占有的欲/望跟男愛女人產生欲/望需求有什麼差別。

    “你真的不在意?”阮沁陽眉頭微挑,“就算我心中有別的男人,但礙於你的身份,害怕你報復阮家跟你在一起,你也不在意?”

    阮沁陽問完,就知道阮晉崤是絕對在意的。她不過說個假設,他神態就寒了,眼裏壓抑著戾氣,如果她說了心裏的男人是誰,估計他這會就要沖出去把人給剁了。

    “除了心裏有別的男人,我要是大著肚子呢,懷著別的男人的孩子,但懷了之後覺得還是你更疼人,也覺得跟你相處更自在,你介意我肚子裏的孩子嗎?”

    阮沁陽越假設越來勁,摸著肚子,像是裏面真有了孩子。

    阮晉崤低眸:“沁陽……”

    未說的話淹沒在兩人的唇齒中,阮晉崤摟著沁陽,擡高了她的下頜,用力地吻了上去。

    就像是發泄他的怒氣與慌亂,這個吻極深。

    阮晉崤舌尖長驅直入,舔弄沁陽口中柔軟的小舌,吮吸她的滋味,勾她的舌尖陪他一起起舞。

    阮沁陽的雙手扶在阮晉崤胳膊上,就是這樣也覺得有些站不穩,阮晉崤察覺,直接把她揉入懷中,叫她緊緊依附著他。

    阮晉崤激動地雙眸通紅,全身都在微微發顫,阮沁陽沒咬他,他倒是忍不住咬了妹妹的舌尖一口,感覺她吃疼內收,又追上去小心吮吸安撫。

    嘴唇被堵著,阮沁陽忍不住捏了阮晉崤的皮肉,可不知怎麼手就攤開貼近了他的腰腹。

    唇舌頭交纏的水聲、吞咽聲包圍了聽覺,阮沁陽缺氧的腦子迷迷糊糊,手指碰觸到阮晉崤背後的傷口,才驚醒回神。

    不知何時她已經被阮晉崤抱到了榻上,她的鞋子落了一只,腳緊繃的踩在阮晉崤的大腿上。

    “阮晉崤……”阮沁陽一開口,忍不住伸手擦了擦唇邊的水,這口水也知道是他的還是她的。

    對著阮晉崤熱如巖漿的眼睛,阮沁陽急急地道:“我還沒想清楚。”

    雖然她這個樣子,這個表現實在不像是沒想清楚,但是她真的腦袋還是混的。

    本身她就不是什麼有計劃,比起把一切思慮的周到,她更喜歡走一步看一步,阮晉崤她叫進來,是她腦子裏糾結半天糾結出的想法。

    但這個吻是她沒預料到的。

    其他她不知道,可她是確定她現在不想跟阮晉崤發生什麼,而且她的確沒想清楚。

    “沁陽,背上的疼的都比不上想要你的疼。”

    阮晉崤俯身在阮沁陽的臉蛋脖頸亂親一通,磨磨蹭蹭的不想把她放出懷抱,“不會發生,你剛剛問我的都是在你我之間身上不會發生的事,你心裏——”

    阮晉崤覆手在沁陽的心口,“只有我。”

    這自信是從哪裏來的,再者……阮沁陽揮開了阮晉崤放在她心口就不願移動的手,說話就說話,摸什麼摸,這分明是在占她的便宜。

    “我都不知道有沒有你,你怎麼知道有你。”

    阮沁陽看不到鞋子,只有把腳伸進薄毯,但又被阮晉崤挖出來握在掌心。

    腳指頭被他按了個遍,揉揉捏捏,他當面團子呢!

    “若是沒有我,沁陽你就不會來,你覺著現在沒想清楚,我就等你想清,有些事雖然很想,但也不是不可忍耐。”

    為了她,他那還有什麼不能忍耐的。

    阮晉崤深情寵溺,但是阮沁陽看著他把玩她腳的樣子,還有她隱隱發疼的唇,覺得他所謂忍耐一定跟她想的不同。

    “可有你,不代表就沒別人了,你就不覺著有一天我膩味你那麼強勢霸道,想去找個對我冷淡無情的,懷個孩子來氣你看你的反應?”阮沁陽說著竟然覺得有點得勁,“反正在我心中我就是未婚先孕,有了別人的孩子,你也不會傷我,我大概撒撒嬌你連重話都不會說。”

    阮沁陽斜眼看阮晉崤,想看看他的反應,因為她一想真覺得要是發生這樣的事,阮晉崤會跟她說得一樣,根本不會對她大動幹戈。

    就見阮晉崤突然擡手搭在了她的肚子上。

    阮沁陽不解:“你幹嘛?”

    “在想要不要提前把這處占了,避免了那些可能。”

    阮沁陽:“……”

    她本來還想說,但是觸到了阮晉崤滿是紅血絲的眼睛,抿了抿唇把嘴巴閉上了。

    在她心裏說這些沒什麼事,但是阮晉崤聽著好像不是那麼一回事,也不知道他心中會有畫面還是如何,竟然能神經緊繃成這樣。

    “屋頭水冷了,我讓她們端水去側屋廂房,你在那洗。”

    阮晉崤眼神控訴,就像是在抱怨她騙人,說用一通洗澡水但又趕他。

    看不順眼他一直光膀子,阮沁陽掀了薄毯搭在他的肩上:“你別做不該動作,在這裏洗也無所謂。”

    她不曉得自己測試自己想法心意的法子算不算是蠢,但她打心裏覺得阮晉崤可以留在她屋裏洗澡,好像也沒什麼。

    都到這步了,她算不算是清楚了自己的想法……

    阮沁陽楞怔,阮晉崤攏著薄毯把阮沁陽徹底壓在了榻上,從她的額頭、鼻尖……吻上了她的唇。

    罩著薄毯,周圍漆黑,只有阮晉崤那雙眼亮如夜星。

    阮沁陽眼角漾著薄薄的水汽,心尖的酥麻,因為鼻腔中阮晉崤的氣息傳遞到了指甲縫,曲著手指用指甲殼按捏,也覺得麻的厲害。

    腦子成了一團漿糊,阮沁陽突然冒出了一個念頭,麻成這樣要是中風前兆怎麼辦,要是她被吻,吻到中風在床上請大夫那也太丟人了。

    按進了阮晉崤微濕的發絲,指腹觸到他的頭皮,麻感才漸淡。

    指腹摩擦,阮沁陽:“阮晉崤你知不知道你身上有股泥味,還有血腥臭味……”

    阮晉崤吻著她的脖頸,阮沁陽唇靠在他的額上,頓了下,嫌棄的補充道,“好像還有汗味,我快窒息了。”

    阮晉崤松開香香軟軟的妹妹,翻身起來:“……”

    “姑娘是什麼意思?”海棠呲牙咧嘴地做口型問青葵,說是不理大爺,但讓大爺進屋了,還讓她們出來,那麼一陣子裏又聽不到裏面有什麼動靜。

    “別管。”青葵看著緊閉的門扉,腦子裏也正打架呢,兩個主子在屋裏幹什麼呢,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

    “姑娘和大爺的事怎麼能不管……屋裏好像拉鈴了。”

    海棠說道一半側耳,聽到屋裏的確拉了鈴,急匆匆進門,片刻幾個丫頭又面色各異地匆匆出來,吩咐廚房送水。

    已經溫的水加上滾燙的熱水還算過得去,再者阮晉崤背上的傷也不適用太熱的水。

    拿著藥膏與布條,阮沁陽墊著指頭把阮晉崤的背給塗了,看著傷口阮沁陽的手有點顫,要是她不來他淋了雨,還打算怎麼等,熬出個要死的病傳到她耳裏,讓她不能不來看他?

    “皇後那裏你不會是故意吧?”阮沁陽手頓了頓,突然想起了這個可能,“你從不沖動行事,給陛下辦差從未出過差錯,這一次怎麼就那麼冒失。”

    阮晉崤趴著並未翻身,淡淡道:“她害過我母親。”

    阮晉崤的親母,她看書知道一些,再加上西太後暗示了一些,感覺她能把阮晉崤生下來比唐僧西天取經還難。

    “抱歉……”阮沁陽不好意思道,他的聲音雖然波瀾不驚,但她聽著卻幾分沈重,人家為母報仇,她也能想到自己的身上,還真是一言難盡。

    “她給了我命,我會完成她的遺願,替她報仇,把皇後與田家挫骨揚灰。”

    “嗯。”

    阮沁陽說不出什麼冤冤相報何時了的話,在她看來有些傷痛,一報還一報才能熄滅心中的怒火。

    “我在這邊住這一夜就回我爹那兒了,等你禁完足記得去看眼硯哥兒,他不相信你不是他哥,被我爹訓了一邊哭一邊打嗝。”

    “好。”聽著硯哥兒,阮晉崤倒是越發越想在妹妹的肚子裏把位置給占了,磁性的聲音放軟,有了幾分纏/綿的味道,“……能不能別走。”

    阮沁陽斜眼,手掌在他肩頭沒傷的地方一拍:“滿身藥味就不要得寸進尺了,我自然是要回自己家的,你親母身邊曾經伺候的嬤嬤已經告上了大理寺,滿城都在猜測她口中皇子是不是你,我自個爹那兒不回,在將軍府住著,算是什麼,你的童養媳?”

    “童養媳。”阮晉崤咀嚼這三個字,覺的這詞帶著的關系似乎也不錯。

    他覺得可行,但阮沁陽覺得不行。

    “我還得再想想,總覺得差了些什麼,不知是太快還是太怪。”阮沁陽不掩飾自己心思,把衣裳丟到了阮晉崤的背上讓他穿好,“你別逼我逼得太緊。”

    最後這句阮沁陽略嘟起了唇,聲音軟糯,恍若撒嬌。

    觸到她水光瀲灩的眸子,阮晉崤忍不住在她唇角輕吻了口,“你慢慢想,我慢慢等。”

    話雖那麼說,阮晉崤還是在阮沁陽的房裏賴了半個時辰才走。

    人走了,阮沁陽對著鏡子看脖上的青紫,摸不準到底要不要回她爹那,要是讓她爹看到了,不知道會是什麼一副神情。

    先別說她爹,海棠看到自家主子脖子上痕跡:“姑娘可是過敏了,這是什麼蟲子咬的,怎麼痕跡那麼奇怪……姑娘的嘴也腫了。”

    青葵幾個低著頭,心裏默默為海棠未來夫婿擔憂。

    “被一只長得醜又臭的蟲子咬了。”

    阮沁陽扯了扯嘴,“幫我準備些立領衣服,還有今晚就把我院裏的東西收拾收拾,明日早點起來搬走。”

    “還要搬?”

    阮沁陽點頭,看向詩薇她們:“這幾日就辛苦你幫忙打理內宅。”

    聞言,詩薇就知道阮沁陽是還要回來,連忙精神應了:“詩薇會竭盡全力把事做好,不讓縣主失望。”

    她以前只想著阮晉崤是陛下看重的人,卻沒想到阮晉崤竟然是皇子。

    想到一事,詩薇道:“前些日子,大皇……大人把綠萼處置了。”

    阮沁陽想了下才想起綠萼是誰,當初皇上送了四個美人,三個她要了,另外一個看不上煦錦院沒來。

    而那丫頭似乎是收了皇後的好處,是派到將軍府裏的眼線。

    “怎麼回事?”

    “她假冒是煦錦院的伺候的去大人那裏勾/引大人,大人震怒,知道不是伺候姑娘的丫鬟,就把人給處置了。”

    這處置可不是打板子教訓一頓,而是讓她們這些丫頭聚集,看著綠萼被亂棍打死,讓她們長了記性。

    那畫面她現在想起來就發抖,這府裏要是阮沁陽不在,阮晉崤從來就不會掩蓋自己的煞氣,手段殘忍的讓人懼怕,有時候她仰頭都覺得府邸上空籠著血色。

    所以兩個人能湊在一塊實在是太好了,阮晉崤這頭猛獸只有阮沁陽才能制住,要不然他們這些底下伺候的可慘了。

    詩薇那麼想,表情也流露出來那麼點意思,阮沁陽瞧著,不知道說什麼。

    或許她覺得和阮晉崤差了點什麼、怪了點什麼,就是因為這周圍的一切,阮晉崤太過需要她,這感情的天平一端太重,另一端就算放了砝碼,也會忍不住搖晃。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2 10:24:33

第74章

    隔天天太還未亮, 阮沁陽屋中的燭火就亮起來了。

    阮沁陽打了個哈欠, 星眸朦朧,聲音黏糊:“走水了?”

    青葵聞言看向桌上昏黃的小燈盞, 有些無奈道:“奴婢點了燭火,要是姑娘覺得刺眼, 奴婢去吹熄了?”

    阮沁陽點頭,閉著眼手腳齊動把弄亂的被衾鋪的妥帖,雙手搭在軟被上, 雪白細膩的小臉藏在烏黑濃密的青絲,又恢復了晚上睡覺時的規矩好看。

    這模樣明顯是還要睡幾個時辰才打算起床。

    青葵抿唇,眼看著主子又要睡著了, 狠心開口道:“姑娘不是說今個要早起嗎?”

    “嗯。”

    阮沁陽迷迷糊糊應了聲,卻沒有起來的意思。

    “姑娘不想早些離開將軍府了。”

    ……不想。

    說起來真悲傷, 困意竟然比她的節操還要重要。

    阮沁陽強撐著著睜開了眼, 瞇著眼可憐巴巴地看著青葵:“你們東西都收拾好了?”

    “昨天晚上連夜收拾了,如今就看姑娘是要哪張床,是身下這張架子床,還是庫房裏頭那張紫檀木的羅漢床。”

    “唔……”阮沁陽沒想到他們動作那麼快, 強撐著把眼睜開, “要庫房那張,你們也先回去休息,讓我再睡半個時辰。”

    詩薇在門口等著, 見青葵的表情, 就曉得阮沁陽沒起。

    “縣主心裏面有大人, 自然不會想那麼快走。”詩薇笑著打趣。

    青葵反正是已經盡責叫了主子,只是沒叫起來:“我在這兒守著等主子吩咐,你去廚房看看,把早膳備了。”

    原本是打算到別院再吃早膳,現在看來估計得在這裏用了再過去。

    詩薇應聲去了,路上聽到丫頭們說阮晉崤早起了,忍不住感嘆,雖然說阮沁陽樣樣都好,值得男人捧在掌心,但是阮晉崤這種疼愛方法,讓人羨慕的都不知道怎麼說。

    說睡半個時辰,阮沁陽就睡了半個時辰,只是夏日天亮的早,她醒來看到天已經泛白了嚇了一跳:“我這是睡到了什麼時候?”

    “回姑娘,雖不是昨晚定下的時辰,但比你平日還早起了一個半時辰,算是早的。”

    阮沁陽掰著指頭算了下,那的確不算是太晚。

    不過要算上她洗漱梳妝的時辰,卻是不早了,阮沁陽衣服整齊走出房門,正趕上阮晉崤叫她用早膳。

    “不是說不逼我?”

    “所以就要忍心讓你餓著肚子出門?”阮晉崤反問。

    阮沁陽啞然,平日裏也不缺瞌睡,但不知怎麼就那麼貪睡。

    阮晉崤今天穿了身大紅灑金的家常袍子,頭發用紫玉銀冠整齊收攏,眉目深邃英俊如幽月,唇邊帶著輕笑,透著的氣質倒像是初升的太陽,熱度不高,但看著就教人覺得心情舒暢,身上發暖。

    看他精神不錯,不像是昨日那般陰沈,阮沁陽覷了他眼:“看來你昨晚睡得挺好,身上傷應該大好了?”

    阮晉崤卻搖頭:“怕你天沒亮就走,三更天醒,四更天起,五更天克制沒闖進你屋。”

    “……”他這是在編順口溜?

    不過起那麼早,不就等於沒睡多久,阮沁陽掃視阮晉崤的神態:“那你是喝補湯了,精神那麼好?”

    阮晉崤盯著沁陽:“是喝補湯了。”

    這哪像是喝補湯,分明像是喝了“姑娘”,青葵在旁不忍直視,不知道自家主子有沒有發現,以前主子跟大爺是朦朦朧朧的感覺,說是兄妹也像是兄妹,說是一對也有那麼點意思,但是現在捅破了那層窗戶紙。

    兩人站在一起氣氛叫人更插不進去,而且她們這些身邊人多瞧幾眼就忍不住雙頰泛紅。

    兩人隨意的閑話家常都是帶著蜜的。

    “陛下罰你在家禁足,你在家倒像是在休假,不像是禁足反省。”

    到了膳堂,阮沁陽見阮晉崤自然而然地坐在了她身邊,忍不住吐槽,他半點都沒有禁足的樣子,要是傳到皇上的耳中,不知道皇上會怎麼想。

    “禁足是他罰我,我覺著我沒錯,自然不用反省。”阮晉崤在妹妹面前從不掩飾自己的心思,對於皇位田家人在乎,趙曜在乎,但他卻無謂。

    阮晉崤態度無謂,阮沁陽卻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就是屋中只有青葵她們幾個,阮沁陽還是攏了攏眉:“有些話可說,有些話不可說,你是不明白這個道理,還是覺著我過得太好想要連累我。”

    透著馨香的手捂著唇,阮晉崤吻在了妹妹的掌心:“我就是一介武夫,打仗可以,腦子卻差了點,得要沁陽在身邊時時提點,沁陽留下來如何?”

    最後一句話就是他所有神態意思的中心思想。

    阮沁陽收回了手,揮退了屋中的丫頭,才用濕帕子擦拭了手心。

    “可怎麼辦?我喜歡聰明人,我是找男人又不是找兒子,要個時時需要我憂心的男人,我是吃飽沒事幹?”

    阮沁陽瞇了瞇眼,上下打量阮晉崤,“實話實說,如果我是在京城找其他的男人,嫁入別人家,我一定會動腦子跟他們家人打交道,想法子讓他心在我身上,至於這其中有多少愛我是不管的。但要是我的對象換成了你,我就是強勢的一方,反正是你非我不可,我又不是沒了你就會死,所以我對你的要求會很多,多到你做好了所有的事我都覺得是理所當然。”

    看著阮晉崤嘴角依然帶著笑,只不過那笑看著有點扭曲,阮沁陽心中有種說不出的舒爽感覺。

    她覺得自己心理可能也有點問題,之前總小心翼翼的擔心自己拒絕的厲害,阮晉崤崩潰,現在親也親了抱也抱了,她找其他男人的可能性渺小的跟塵埃差不多了,她就想把阮晉崤氣出在她面前不會露出的表情。

    阮沁陽:“就像是你剛剛跟我說得話,我聽著太軟覺得不舒坦,所以我就駁你;可要是哪天你對我態度強橫,我說不準會覺得你太過霸道,不愛我所以不在乎我的感受……無論如何,錯得都會是你,我不會覺得自己錯,這樣的狀態你確定能維序一輩子?”

    “你要是心中沒我,就不會說這些。”一會兒的功夫,阮晉崤的神態變化了幾下,說話時眉眼帶笑,喉嚨震動帶出絲絲笑意,“就是貓狗被主人打罵多了也曉得躲避,我是個人,自然能比畜生更能分辨感情。”

    阮晉崤把妹妹擁入懷中:“從昨日到今日,你說得這些話也不過是心疼我。”

    阮沁陽怔楞,心疼他?

    “我認定了你,自然不會變不會改,你惶恐我會因為你的性子以後不耐,我會心疼。”

    阮晉崤握著妹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

    心房有力急促的跳動傳遞掌心,好像連皮肉都跟著震動,讓阮沁陽的手有些麻。

    “你覺得我說這些不是自私還沒開始就擔心以後,想要盡情壓榨你,而是在心疼你?”

    阮晉崤悶笑了聲,身體震動:“沁陽打算如何壓榨哥哥。”

    阮沁陽推了他一把,真奇怪,她本來是想把自己沒安全感,覺得未來難以想象的不安感傳遞給阮晉崤,但他看她的目光反而更篤定了。

    “沁陽,我不是臨時起意,你早就成了我血肉的一部分,我割舍不了你,也不願意割舍你。”阮晉崤握著她的手不準她抽離,雙眸直勾勾地瞧她,“別怕我對你的好,也別覺得我的感情用在你身上是浪費,用得其所你不知我有多高興。”

    阮沁陽眨了眨眼,瞧著阮晉崤俯身還以為他要吻她,閉眼只感覺到額頭一溫。

    摸了摸妹妹纖長乖順的睫毛,阮晉崤覺得胸口緊脹,那股迫切想擁有一切的心思倒是淡了些。

    “哥哥不逼你。”

    話雖那麼說,手指順著鼻尖觸到妹妹的唇,揉捏了一會軟嫩的唇瓣才戀戀不舍的松手。

    阮沁陽離了將軍府,坐在車上還在想阮晉崤說得話。

    按著阮晉崤的意思,她其實是個絕頂好姑娘吧。

    怕他太愛自己,自己不能回應相等的愛,竟然就愧疚上了?

    “這是哪家府邸出行,怎麼會有那麼多行李?”

    “看著不像是出行,倒像是搬家另過,你們看看那車碾過路的道子,車上沈成這樣,不知道是帶走了多少家什。”

    那麼一說,紛紛去看車道子,連連點頭。

    後頭傳出來這車是從將軍府駛出來的,又是議論紛紛,阮晉崤的身世眾說紛紜,阮家人搬出將軍府這算不算是著實了謠言。

    “之前還傳什麼兄妹相/奸,我還道鎮江阮家沒倫理到這個程度,現在看來人家根本不是一家人嘛。”

    “這還沒定著呢,誰知道是不是阮侯爺發現兒女醜事,使出的障眼法……”

    百姓們議論紛紛,阮沁陽坐在馬車裏都能聽到零星半句,也怪她挑的時辰不好,吃完早膳這個時辰是街上最熱鬧的時候,她帶了那麼多東西。

    “主要是衣裳用具,許多大件的都沒拿。”

    瞧主子看向自己,青葵連忙答道。

    明知道過沒多久又要搬回去,她自然不會吩咐下頭的丫頭拾掇太多東西。

    阮沁陽還未說話,馬車猛然停下,海棠的聲音從外頭傳來:“你攔在大馬路中央做什麼?”

    “小女子……想求縣主幫幫我……”攔在馬車前的姑娘面容哀戚,聲音顫抖,阮沁陽掀開半面簾子看過去,容貌也漂亮的很,楚楚動人,此時梨花帶雨,看著就叫人憐惜。

    海棠見那姑娘衣服破破爛爛,像是被人為撕壞的,看著有些可憐,回頭看向主子,聽主子吩咐。

    阮沁陽俏眸微瞇,才想著阮晉崤多好,立馬就出現了因為他而引來的麻煩。

    “遠處幾裏就是府衙,若是不耐煩去府衙,我記得不遠處就有巡城官兵的哨所,我既沒在馬車上貼我是安平縣主,也沒讓侍女大張旗鼓說是我出遊,你怎麼找上了我?”

    阮沁陽一說完,周圍的侍衛將馬車護的更為嚴實,忌憚地看著堵在路上的女人。

    尋常貴人遇到這事,看著那麼多百姓路人,就是裝也會裝作大方讓人把人扶起來再說話,但阮沁陽不下馬車,連臉都只露一半,開口就是質問。

    趴在地上的女人聽到阮沁陽不緊不慢的開口心中就有些慌,就在此時人群中沖出幾個尖嘴猴腮的男人拖著她就往外走。

    “還以為你這婆娘跑哪裏去了,回去就餓你幾頓,看你還敢不敢跑……”

    “縣主救命,縣主救命,他們都不是好人,他們把我抓去,是要逼我去青樓接客……”

    被拖拽的女人雙眸含淚,神情恐慌,可憐的模樣引來周圍百姓紛紛的議論。

    阮沁陽示意侍衛拉住了那幾個男人:“給本縣主掌嘴。”

    無緣無故被幾個侍衛壓住,聽到阮沁陽要打他們,幾個漢子連忙大吼:“她家人欠我們銀錢,把她遞給了我們,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我們有沒犯法,縣主你憑什麼打我們!這世上難不成沒有天理公道了!”

    阮沁陽懶洋洋地支起胳膊,看向青葵。

    得了主子示意,青葵道:“我們家縣主不管什麼欠不欠銀子,你們當著我家縣主的面,嘴裏說著汙言穢語,又是罵人又是拉人,按著什麼律法你們都當打。”

    說完,侍衛擡手打到幾人臉腫如豬,阮沁陽才喊了停下。

    “把他們送到府衙,查查案底,沒案底念他們初犯就算了,要是案底就按律處罰,我怎麼也是陛下親封的縣主,在我面前口出狂言,這心思往大了說可是不得了的事。”

    阮沁陽做事雷厲風行,那群潑皮沒說幾句話就被打的鼻青臉腫開不了口,周圍百姓看得目瞪口呆。

    滿京城都是貴人,卻沒見過阮沁陽那麼風風火火的。

    說是野蠻但又有道理,說是有道理這手段又不像是世家姑娘那般輕柔軟和。

    阮沁陽掃了眼在旁等著期期艾艾等著的女人:“至於這位姑娘,一道送到衙門,請大人決斷,我一介內宅女流不曉得那麼多的彎彎道道。”

    “縣主,那些銀錢都是小女子的哥哥欠的,並非小女子所欠,求縣主行行好,幫幫小女子……小女主願意為奴為婢伺候縣主……”

    邊說,女人邊猛磕頭,額頭都撞出了紅印。

    海棠瞧著就疼,道:“你別磕了,想當侯府奴婢不是容易的事,祖上三代都要查清楚了,學規矩也要學上許久,再者如今的大戶人家大多都是要家生子,你這般看著像是為難我們家姑娘,要是我家姑娘收了你,那其他人有樣學樣我家姑娘不就都得收了。”

    本來有百姓看不過眼小聲討論阮沁陽心狠,但海棠那麼一說就啞然了。

    “好歹是一條命,同為女流,阮縣主就不能可憐可憐這位姑娘,你這車壁上鑲嵌的寶石就夠救她了。”

    人群中傳來一道憤慨的聲音,讓百姓們註意起了阮沁陽的馬車。

    阮沁陽馬車雖不到富麗堂皇,車輪金造,但在大道上也是閃閃發光,教人移不開眼。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2 10:24:48

第75章

   “求縣主救救我, 若是讓我進那臟地方, 我情願一頭撞死在這裏……”

    跪在馬車下的女人哭的淒慘,竟然還有圍觀的女人見著她模樣可憐, 忍不住跟著一同哭泣。

    海棠見狀,再傻也知道這是著道了, 這些人硬生生攔這裏不就是在為難她們姑娘。

    “官府你不找,來求我家姑娘,既然把我家姑娘當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 又說這些威脅的話,你去求神拜佛難不成菩薩不理會你,你就要撞死在廟前?”

    海棠牙尖嘴利, “哪有你那麼不虔誠的信徒。”

    阮沁陽身邊的兩個丫頭,任誰看都較明顯海棠要呆些, 但是說起話來, 海棠沒那麼多顧忌,反而讓人聽著爽快。

    趴在地上的女人哭聲頓了下,心想這丫頭倒是會給阮沁陽臉上貼金,稱她為菩薩, 也不怕褻瀆了神靈。

    “縣主……小女子實在是沒法子了……求求縣主……”

    “窮不是道理, 我的馬車如何,是我阮家世代打下來……”阮沁陽掀簾,目光掃過人群, 之前說話那人知道阮沁陽不可能從人群中辨別出來他, 但還是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我從小千嬌百寵的長大,自然不會對你說得話感同身受,我們之間雲泥之別,怎能劃做一類……你突然沖出攔在我馬車前按律該問刺客罪,我覺著你可憐,所以沒開口。”

    阮沁陽輕挑了下眉,“可如今你借勢脅迫我,若是我不幫你,就是無情無義之人,但我要是幫了你又成了沒規矩,被迫著做事。”

    阮沁陽的嗓音輕柔,慢條斯理,周圍安靜下來都想聽聽她打算怎麼處理這個情況。

    藏在人群中的人倒是有些驚訝阮沁陽的高傲和矜貴,若是其他家的貴人,斷然不會在這個時候說出雲泥之別的話,但阮沁陽微微揚脖,因為眉眼精致,那股高高在上不會讓人覺得盛氣淩人,反而是理所當然。

    她這般精致好看的貴人,本就跟他們雲泥之別,該是天上的天仙。

    “我知道你主子是誰,也不知道你們這般安排為甚,但來惹我卻是太不長眼了。”

    阮沁陽從頭到尾就沒打算用什麼懷柔政策,雅郡主稱霸京城的時候,在大街上又是占道,又是鞭打街上朝臨鶴拋媚眼的姑娘,但什麼時候見她倒黴了。

    只不過是風評有些差。

    而這風評說是影響她多少,也不見得,若不是她心系臨鶴,依然會有許多世家公子向她求親。

    今日過後,最多會有人說她心狠,但難不成還能指責她被在街上撿個苦命的陌生丫頭當“姐妹”。

    “縣主饒命,小女聽不懂縣主說得那些,小女真是走投無路實在沒辦法才來求縣主……”

    心裏緊張跪在地上的女人說話都順溜許多,見那女人要把頭破的架勢,阮沁陽示意侍衛把人給把綁了,連嘴巴也堵上以防咬舌自盡:“給我哥遞個信,把人送到刑部,要是我多想了就把人放了,她差多少銀子我給了,若是有問題看我哥如何處理。”

    阮沁陽三兩下就把事都丟給了阮晉崤,反正一定是他的身份招惹出來的事情,不再看周圍啞然的百姓,馬車緩緩使動,阮沁陽躺回軟枕,神情恢復成了剛才的慵懶淡然。

    “姑娘,這些人所圖什麼?”事情雖然平息了,但青葵覺著沒那麼簡單,“要不要跟侯爺稟告這事,別院的仆人篩查一遍,以防出什麼漏子。”

    所圖什麼她也不知,但一定是來找麻煩的就對了。

    阮沁陽點頭:“與我爹爹說一聲也好,我一個嬌姑娘,受了委屈自然要告狀。”

    阮沁陽到別院的時候,阮侯爺親自迎接了她,只是看著她車後頭跟著行李臉色不大好看。

    青葵見狀,及時把路上遇到的事稟報給了侯爺。

    聽女兒受了委屈,阮侯爺打算訓斥的話卡在了喉嚨管,攏著眉拍了拍女兒的頭:“可嚇著了?”

    阮沁陽眨眼,挽住了父親的手,柔柔地點頭。

    聽著女兒處理事情的手段,阮侯爺就知道她沒什麼虧,但自家女兒,自然是要放在心尖上疼的,見狀忍不住心疼地放軟了是聲音:“沁兒不怕,爹爹一定把這件事查的水落石出,看看是誰想害你。”

    “田家現在自顧不暇,可能有把我抓了的心思,但不會弄這種手段,爹爹你著重查章家吧,女兒來了京城之後,遇到了章家小姐幾次,覺得她態度奇怪,特別是對大哥,說不定章家知道什麼。”

    聞言,阮侯爺眼神厲然,章家的態度是有些奇怪,他們討論出來的結果,說是章太傅寶刀未老,看出了朝堂形式,知曉不該早早站隊,現在聽女兒那麼說,倒也有可能是章太傅提前知曉了阮晉崤的身份,看出來皇上的打算,所以才跟四皇子和皇後劃清界限。

    “你還叫大哥!”阮侯爺道。

    “一時改不過來。”

    “一時間改不過來就冒著雨去將軍府?”阮侯爺沒忘這事,瞧著女兒清靈的眸子,“你們兩情相悅,在爹看來是好事一樁,只是大皇子還在禁足,你怎麼就那麼著急。”

    再者,阮侯爺覺得女孩子還是得矜持一點,這半個京城都知道了阮晉崤的身份,窗戶紙都捅得半破了,自個女兒那麼過去過夜,他知道女兒有分寸,不會讓阮晉崤占到什麼便宜,但是別人看來就像是女兒知道阮晉崤的身份貼著不放。

    “我就是取東西……”

    阮沁陽瞧著父親嚴肅的神情,話說到一半就斷了,抿了抿唇,“女兒以後一定註意。”

    低著頭小可憐的模樣,阮侯爺都覺得自己是拆散小兒女的惡人了。

    硬起心腸,阮侯爺拍了拍女兒的頭:“等到陛下下旨前,你少與殿下見面。”

    這下旨指的一定就是賜婚的旨了,阮沁陽算了算,阮晉崤現在身份的那層窗戶紙還沒捅破,等到恢復身份,還有處理皇後跟田家,還要宗室接受阮晉崤,等到開祭把阮晉崤記到皇族譜……

    那麼算下來,至少還要三四個月。

    阮侯爺說完特意看女兒的表情,見她唇瓣微撅,看著像不贊同他的說法,忍不住心中感嘆“潑出去”的水啊。

    “不止不準見,你也別再去將軍府拿東西,好好在家看書習字……女紅要是天氣好也學著做一些,要是不老實,爹就把你送回鎮江。”

    “爹爹怎麼突然那麼兇,不見就不見,我本身也不是多想見他。”阮沁陽眨眼,一臉無辜。

    再者,她爹跟她說這些有什麼用,她老老實實不出門,阮晉崤卻不會老實,說不定知曉了她爹不許他們見面,就天天翻墻進她的屋子。

    可以避著所有人不那麼光明正大的跟她相見,說不定還如了他的意。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2 10:25:03

第76章

    天牢雖沒設在地底, 但依然陰暗、潮濕, 各種怪味充斥,窄小的空間時不時有黑影閃過, 分不清是蟲是蟻。

    田皇後叫罵到筋疲力盡,軟作一團躺在硬榻上, 頭發散亂只是胡亂的梳了一個髻,頭上的簪子東倒西歪,看著完全沒有平日的雍容華貴。

    在腌臜地方呆著, 在她心中她跟死了沒兩樣, 甚至還不如明帝給她個痛快, 直接把她給殺了。

    趙曜看到這般的母親,吶吶不知如何張嘴, 轉身抓著帶路的官差的衣領:“這是什麼破地方,本殿的母後是大明皇後, 你們怎麼能把她關在這破地方, 你們怎能這般待她!”

    “四殿下……”

    手掌從衣領到脖子,趙曜面色猙獰, 不想聽獄卒辯解,狠狠地捏著獄卒的脖子, 像是要把人活活掐死。

    在旁癱坐著的田皇後不言不語, 眼神像是淬了毒,盯著兒子掐獄卒的那雙手, 像是恨透了這地方, 巴不得有人陪葬。

    獄卒臉脹紅, 出氣少,不顧尊卑反抗了起來,他越反抗,趙曜卻用力,擡腳抵在桿上猛足了勁,眼珠子的紅血絲暴起,仿佛只要弄死了這無名的獄卒就能消除這些他日子受的窩囊氣。

    “四殿下大發慈悲別與他計較……”劉安怕出事無法交代,邊勸邊抱住了趙曜的手,“殿下這是給皇後娘娘添麻煩,死了他又有何用……你們這些狗奴才還不來把人給移開,臟了殿下的手唯你們是問!”

    旁邊的侍從紛紛上前,趙曜似乎因為劉安的話想到了什麼,手的力道輕了下去,讓侍從從他手中把獄卒救下。

    看著那獄卒在地上滾了幾圈就有站起的勁,田皇後神情可惜,若是再使點力氣大概就能把人弄死了。

    趙曜擡頭便看到了母親的表情,嗓子卡了卡:“母後,兒臣來看你了。”

    “你來作甚,你躲著你父皇可能不記得你,你來了你父皇想起你了,說不定也要把你關在此處。”

    田皇後聲音沙啞宛若老嫗,趙曜聽著心酸:“母後,你是兒臣的親娘,是你生養了兒臣,兒臣怎麼可能不見你不管你。”

    趙曜要了清水,跪在田皇後的邊上為她擦拭手指。

    手掌擡起,田皇後觸到指甲中的黑色汙垢,怒氣湧上擡手翻了水盆。

    “你若不能把本宮弄出去,就趁早給本宮滾了,不要在本宮面前礙眼。”想到面前這人也有明帝一半的血肉,田皇後怨毒地看著他,“你這畜生,你以為本宮不知道,你總想討你父皇開心,一直疏遠本宮,疏遠田家,就算沒那雜種冒出來,田家在你手上也落不到好,你是不是一直想害了你親舅舅!”

    曾經的心思在這個時候被說中,趙曜表情格外的難堪:“母後,你怎會這樣想……”

    “可惜你沒想到,你那麼費力討好,不惜跟自己親母劃清界限,在皇上的眼中也不如那賤婢生的孩子,他恐怕像是恨著本宮一樣恨著你。”

    田皇後扯著粗嘎的嗓音怒吼,眼淚卻忍不住從臉邊上落下:“都那麼多年了,久的本宮都忘了那賤婢長什麼樣子,他竟然還記得,還記得!”

    “母後別說了,別說了,兒臣帶的有熱湯你喝一碗……”

    田皇後落著淚盯著趙曜,不像是在看自己的兒子,而像是在看陌生人:“幾個子女之中你外祖父最疼的就是本宮,你舅舅雖然占了嫡長又是個兒子,在家中的時候也要落本宮一頭……”

    想起往事,田皇後又哭又笑:“當年你父皇在一眾皇子之中並不出眾,可他的皮囊偏偏生的叫我歡喜,本宮想要是本宮註定為後,那他是皇帝該有多好,本宮以為他心中也是有本宮的……”

    田皇後聲音漸小,猛地拉進了趙曜的頭,在他耳畔咬牙切齒地道:“趙霄他不是個東西!”

    她為他周旋,與他一齊拿到了他想要的權勢,他可以不愛她,但他怎麼能去愛別人,連那女人被別的男人糟蹋以後,他竟然還要她,還要她肚裏的孩子。

    趙霄是明帝名諱,趙曜一怔,想捂住皇後的嘴怕她說出什麼大不敬的話,卻見她閉上了嘴。

    呆望了地面許久,田皇後見趙曜跪地不走,疲憊地擺手:“走吧,那孽種一腳踩在本宮臉上,你沒本事給本宮報仇,在這兒跪著有何用。”

    趙曜手指扣地,生生捏出了血:“兒臣無用,兒臣活著不如死了。”

    “你別急,說不定馬上就輪到你了。”

    說完,田皇後力乏,背過身躺了下去。

    趙曜跪地不走,有了獄卒險些被捏死的前車之鑒,地牢的主事也不敢催促,只能任由他跪著。

    這事傳到阮晉崤耳中,阮晉崤扯了扯唇:“報給陛下,由陛下定奪。”

    “可要?”探子做了個手勢,趙曜他們是主子的敵人,主子也因為田皇後挨了板子,如今有機會可以趁機報復,什麼都不做不是可惜了。

    “不必,已是敗兵。”

    阮晉崤情場得意,話比平日也多了幾分,“我動手倒給了他們失敗絕望的借口,既然是弱者還是讓他們自己悲哀自己的無用,痛苦自己無作為。”

    對於趙曜與田皇後這一類人來說,被絕對優勢碾壓擊敗的痛苦,哪會比得上他們本就身處高位,明明有希望翻盤,卻因為害怕躲避,越陷越深,直到泥潭淹沒他們的頭頂。

    “但屬下看來,趙曜不像打算坐以待斃。”

    “不會得到勝利果實的奮力一搏,會讓他潰敗的更加徹底。”阮晉崤輕笑,嘴角揚起,這笑容的弧度與他平日對沁陽笑的弧度差不離多少,但眼中的殘忍卻叫人不敢直視。

    “準備人手,田義想逃離京城就放他出逃,我在他上船時捉他。”

    “是殿下,屬下領命。”

    趙曜只知父皇母後相比,母後要更在乎父皇,卻從不知他們之間有什麼往事。

    以前他總想母後手段狠厲,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母後是田家人,就像是田家派到宮中監視父皇,父皇對她沒有好臉色也是理所應當。

    但從此刻田皇後的只字片語裏,趙曜拼湊出了個完整故事,心中升起一股恨意。

    若是明帝現在一切都是他母後給予,如今跟卸磨殺驢有什麼區別。

    看著田皇後的背影,趙曜連磕三個響頭:“若是兒臣不能救母後出去,與畜生無異,母後放心,兒臣就是拼了這條命也要為你討回公道。”

    說完,趙曜站起既走,光線亮起,劉安才看到他手上指甲崩裂流出血跡:“殿下你的手怎麼傷成了這樣?!”

    趙曜特意去看田皇後,見她頭也沒回,知道她是心如死灰,不住神情黯淡。

    他從前總想母後只有他一個兒子,他就算冷淡,也會是擺在她心中重要位置,沒想到再深的感情也有用盡的一天,現在對母後來說,他不過是個無用礙眼的人。

    走出天牢,趙曜先是去求見個府的官員,不遠不近他在岐王那就碰了第一個壁,岐王避而不見,派人道他重病無法起身。

    “皇祖母與皇叔感情深厚,如今她老人家有難,本殿母後成了替罪羔羊,蒙受不白之冤,皇叔竟無動於衷?!”

    傳話人表情尷尬:“我家王爺的確重病無法起身,奴才萬萬不敢欺騙殿下。”

    趙曜冷眼,不再祈求,大步出府。

    只是路走到一半,岐王府的人又追了上來:“四殿下,我家王爺差我來給四皇子說幾句話,陛下這是發了龍威,沒人逃得過,殿下身份不同,還是盡早撇清關系免得受牽連……”

    “放屁!”

    趙曜拂袖而去,不過接下來的幾家並未讓他好過,家家都有借口,他甚至去了章家,章太傅倒是見了他。

    不過話裏話外,道天理昭彰,讓他不必費工夫。

    “你的意思是說本殿母後是罪有應得,活該受阮晉崤侮辱。”

    章太傅搖頭:“不知四殿下是從哪裏聽來的謠言,阮大人秉性正直,光明磊落,怎會做四殿下說得那般事,阮大人只是奉帝命抓人罷了。”

    趙曜冷笑:“本殿之前就想不明白,你章家一直想攀高枝,章靜妙在本殿面前又是巧遇又是巧笑,你們章家怎麼就突然想著給本殿難堪,現在想來是早就知道了阮晉崤的身份。”

    章太傅臉色微變:“四殿下這話可不能亂說。”

    章太傅語調沈穩,趙曜從他表情中看出了一絲不對,轉念一想:“怎麼,難不成阮晉崤的身份不是我父皇告訴你們,而是你們偷偷調查?”

    “四殿下心亂了。”章太傅沈聲道,“老臣知曉四殿下為母心切,但這般的不講道理,讓老臣不得不送客。”

    “哈哈哈,本殿有什麼不好,你若是提前知道,為何不幫本殿,去幫阮晉崤!章靜妙能當本殿的四皇妃,但是如今你看,阮晉崤連側妃之位都不可能許她。”

    趙曜張嘴大笑,既笑章太傅沒討到好處,又笑自己失敗,不止被親爹放棄,也被臣子那麼輕而易舉擺了一道。

    從太傅府出來,劉安不敢看趙曜的表情,只是見路是往城東走,忍不住道:“殿下打算去哪?”

    “去找鎮江侯,本殿想看看他對本殿又有什麼說法。”拒絕聽多了,他倒想看看阮晉崤的養父對他是什麼態度。

    趙曜扯出了一抹笑,比起曾經的風流恣意,多了一絲苦。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2 10:25:39

第77章

    “見我爹?”

    丫頭點頭, 過了會又小丫頭進來傳信, 說是她爹拒了,現在趙曜又要求見她。

    阮沁陽眨了眨眼, 不知道趙曜這時候來她家有什麼用,要是想給阮晉崤添堵, 他大概想多了,就算她氣惱阮晉崤的擅做主張,都不會幫別人欺負入阮晉崤, 何況她現在是跟阮晉崤交換過口水的關系。

    “姑娘可要見四殿下, 他賴在大廳不走, 與侯爺說怎麼也要見姑娘你一面。”

    “那就賴著不走,正好多在咱們這兒耽擱久點, 沒時辰去救皇後。”

    阮侯爺進門就聽到了這句,他本怕趙曜流露癡情的態度, 他女兒會心軟, 還特意來了趟,沒想到他女兒比他想的理智的多。

    說起來唯一的不理智大概都給了阮晉崤。

    “爹來了。”

    阮沁陽起身福了福身, 阮侯爺壓手:“既然在忙事情,就不必特意起來請安。”

    說著, 阮侯爺伸長脖子看了眼桌面, 看到了幾團錦線:“這是在忙什麼?”

    “爹不是讓我學做女紅,我正在練習。”

    她也是閑著沒事, 看硯哥兒深受傷害在房裏蹲著, 就想做個小布偶哄哄他。

    “給誰做的?”阮侯爺瞧著有藍色綢布, 有些憂心,觸到女兒不高興的表情,阮侯爺幹咳了兩聲,“四殿下來府邸,他站在門前不走我也不可能緊閉大門,爹爹過來就是告訴你,別到前廳去。”

    “女兒省的。”

    只是阮沁陽不去,趙曜靜坐了一會卻突然暴躁起來,闖進了內院,被侍衛擋住,當即就抽了刀:“我看你們誰敢傷本殿下。”

    院中吵鬧,阮沁陽想了想還是出去了趟,阮侯爺在書房知道了這件事,拍了桌子,他家女兒是不是讓阮晉崤帶壞了,以前多聽話,現在則是嘴上應了,心中又有自己的主意。

    趙曜的狀態比平日要差許多,雖然拿著大刀威脅侍衛,但卻像是垂死掙紮的魚,沒了以前的意氣風發。

    阮沁陽走到離他還有三米遠的地方停了步子:“四殿下不知有何事,需要大鬧我阮家?”

    見到想見的人,趙曜輕笑了聲,扔了手中的刀刃:“你不必躲得那麼遠,本殿下再下作也不會像阮晉崤那般朝女人出手。”

    阮沁陽挑眉,開口並未客氣:“不朝女人出手?你四殿下拿著利刃威脅侍衛,直沖沖的往內院闖是在做什麼?”

    趙曜笑容更大,他來不是為了阮沁陽而來,而到了阮家卻有了迫切想見她的念頭。

    “你沒話想與我說?”

    趙曜含情脈脈地看著阮沁陽,就像是他們曾經有私定過終身一樣。

    阮沁陽覺著趙曜有些好笑,不管他是真喜歡她,還是有其他什麼想法,這時候來找她訴衷情都是好笑。

    從阮沁陽似笑非笑的目光裏,趙曜竟然看出了幾分阮晉崤的影子,笑容漸收:“你知道你阮晉崤是什麼樣的人?”

    “我跟他從小長大,四殿下這問題是不是太沒道理。”

    趙曜冷笑:“本殿前幾日才知,阮晉崤是最近才知道自己的身份,你恐怕也是最近才知,那你知不知道他滿書房都放著你的畫像,從小到大,你的模樣神態他都細細畫了出來。不知道身份前,你對他來說就是嫡親妹妹,你難道不覺得他心思惡心……”

    “四殿下慎言,”阮沁陽怔了下道:“四殿下偷偷摸摸闖進他人書房不是什麼光明正大的事吧。”

    見阮沁陽渾然不在意,趙曜擰眉:“你知不知阮晉崤生生打死了綠萼,當著所有將軍府下人的面,一棍一棍的把人打的血肉模糊,生生斷了氣。”

    阮沁陽微挑眉梢,神情輕描淡寫,像是再問趙曜這事與他何幹。

    趙曜氣悶,阮沁陽的心到底是什麼做的,阮晉崤恐怖如斯,她竟然都欣然接受。

    “你這個瘋子。”

    在阮侯爺來之前,趙曜咬牙切齒拂袖而去。

    見阮沁陽是意外產生的心思,而在她這裏他最為受挫。這女人看著如天上仙女,不食人間煙火,但聽到齷齪心思,聽到奴仆被生生打死,竟然表情穩如泰山,這哪是仙女,分明是惡婦。

    等到趙曜走了,海棠道:“姑娘不聽四皇子的話是對的,奴婢瞧他說得一定沒一句是真的。”

    “那不一定。”

    與海棠相反,阮沁陽反而覺得趙曜說得句句屬實,把她從小畫到大的確像是阮晉崤能做出的事情,而把仆人生生打死……阮沁陽皺了皺眉,她知道阮晉崤有時手段暴戾,但想他在她面前溫柔小意的模樣,總覺得太過兩面。

    趙曜費盡功夫,有碰壁,但也聚集了一幫人,求明帝查明真相,還田皇後一個清白。

    東太後口不能言,神誌不清的躺在床上,不能為田皇後作證,而趙曜的妾侍卻親口咬定藥水是從田皇後那裏送到靜安宮。

    趙曜邊收集證據邊打感情牌。

    恰逢阮晉崤的身世真相大白,全京城又曉得了另外的消息,阮晉崤搶了趙曜喜歡的女人,並且侮辱了田皇後,奪走了皇上對他的寵愛。

    畢竟趙曜才是京城百姓一直覺得會繼承皇位的皇子,此番從雲端墜下,一下子就成了讓人同情的小可憐。

    趙曜此舉就是完全逆著明帝的意思,跟明帝站在了對立,見著這樣的趙曜,明帝倒是沒多氣,朝西太後感嘆:“若是他早有那麼大的魄力,朕自不會吝嗇精神培養他。”

    西太後知道這是兒子對阮晉崤產生了動搖,畢竟是沒養在身邊一天的兒子,可能會出於愧疚,想要把最好的東西都給他,但是過了那個勁頭,帝王之心占上峰,在她想來動搖也是理所應當。

    “曜兒其實也不差,只是太被溺愛。”

    西太後淡淡,“不過他這是能逞一時之勇,還是能長久的扛擔子卻是兩碼事。”

    明帝搖頭:“朕看得出老四是長大了。”

    趙曜這事背後沒一點田家人的影子,這是最讓明帝滿意的地方,田家人是亂臣賊子,趙曜要是與他們攪合,那就同為一類。

    西太後打量兒子的神情:“那陛下現在是打算如何?”

    “靜觀其變。”

    西太後有話想說,但沈吟片刻還是未開口。

    都是孫子,從心底來說她自然更喜歡阮晉崤,但是阮晉崤越強勢,皇帝說不定想法就越往趙曜那兒偏,如今皇帝估計自己也弄不清自己的想法,她就不添這個亂,一起靜觀其變。

    察覺了明帝的心思,阮晉崤心中並無感觸。

    他從小就沒享受過所謂的父愛母愛,一直都只有沁陽,明帝硬生生的插進來,他反而覺得多余,如今他把好保留三分,他反而覺得自在,可以更放開手腳。

    只是可惜沁陽一直想讓他在心中多幾個掛念的人,他本來就不願,現在徹底多不起來。

    “送到別院的信又退了?”

    弓藏點頭:“但信都是拿進了姑娘的房裏,姑娘拆開看過才叫小的退回來。”

    阮晉崤輕撫紙封,他信沁陽看過,因為這內裏的紙張粘了沁陽的味道。

    “準備朝服,我要進宮。”阮晉崤淡淡道,“把將軍府的門匾取下,該去換一塊新的。”

    弓藏楞了下,才反應過來主子的意思,既然主子的身份已經大白,所以就該把門牌換成大皇子府。

    “小的這就去辦。”

    請明帝親手提了字,阮晉崤帶著門匾去內務府換新,嶄新的門匾從宮中運出來,阮晉崤與趙曜在宮門外狹路相逢。

    趙曜想到阮晉崤曾侮辱他母後,就想活生生的撕了他。

    “本殿遲早要讓你付出代價。”

    阮晉崤輕描淡寫地掃過他:“什麼代價?皇弟也想被我踩一腳?”

    “你!”

    趙曜忍了又忍才未動手,“還沒上皇譜,你的身份一切都是變數,別往臉上貼金太早認親。”

    “是嗎?”

    阮晉崤笑容滿面,目光卻森然:“我可最喜歡變數了。”

    趙曜不懂阮晉崤的笑容,卻隱約有些不祥的預感,才過幾日就傳來一夥商隊被阮晉崤帶兵在南水堵住,在其中抓到了喬裝打扮的田義。

    在這個節骨眼離開京城,田義的心思可想而知。

    除此之外,阮晉崤扣押田家軍,在田家的秘密倉庫搜出大量兵器。

    一切猶如神助,阮沁陽聽到消息,都覺得不止章靜妙是重生的,會不會阮晉崤也重生了,要不然怎麼會厲害成這樣。

    不過阮晉崤送信來,阮沁陽就知倉庫是明帝早就知曉,等著把田家一網打盡,阮晉崤只是利落的把這事挑了出來。

    田家人悉數下獄,之前大理寺那裏的罪證田家人擡個替罪羔羊就成,但私藏兵器按律是謀反,這回是徹底翻不了身。

    經此一役,皇後不可能再翻身,只是明帝對趙曜的態度曖昧,讓人瞧不明白,就像是不忍心這個兒子,要給他追逐帝位的機會。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2 10:26:00

第78章

    京城局勢緊張, 但阮家卻是喜事臨門, 不知不覺就該到了新主母進門的日子。

    阮沁陽想起這件事,還是硯哥兒給她提的醒。

    “你怎麼會記得這事?”

    最近事情太多, 她一時忘記快到日子,相比起來硯哥兒的心情起伏比她還大些, 怎麼記憶力還比她好。

    硯哥兒最近經歷了大哥不顧倫理強吻二姐,又到知道大哥不是親哥哥,最後發現是大哥不止不是親哥哥, 還是天潢貴胄, 是當朝的大皇子。

    阮沁陽光想, 就知道他小腦袋裏面每天都在打架。

    “家中大事我自然記得。”硯哥兒看向二姐,“我們要回鎮江嗎?”

    聽到硯哥兒後頭一句話, 阮沁陽就明白這小子是在京城心情起起落落,受不住想回家了。

    “要是回鎮江, 你就見不到孫小胖了哦。”

    “他喚作赟蔚。”

    硯哥兒手握拳抵著腮幫子, 在椅凳上坐下,悠悠嘆了口氣:“我是家中長子, 以後可能還有弟弟妹妹需要我照顧,怎麼能光想著玩。”

    如今沒了阮晉崤, 硯哥兒就成了嫡長子, 前些日子展露出的那點孩子的活潑勁又收了回去,努力的要往曾經的“小老頭”靠攏。

    “我以後給你找個入贅的姐夫不就成了。”

    硯哥兒瞟了眼二姐, 稚嫩的聲音非拖得老氣橫秋的說話:“二姐可是跟大殿下鬧別扭了?說這些賭氣的話, 教外人聽到了笑話。”

    為了表現自己不是外人, 硯哥兒繃著臉一點笑的跡象都沒有,但是阮沁陽忍俊不禁。

    “你稱呼倒是換得快。”

    硯哥兒皺著眉又幽幽嘆了口氣,這氣嘆的都沒力氣說話了。

    阮沁陽狠狠揉了揉他的小肉臉,把雙頰捏的通紅,才松了手:“你要是再皺眉,我就在你眉心點個紅點。”

    觸到二姐認真的眼神,硯哥兒皺眉又猛地舒展,怕舒展的不好,爪子還動了動,像是想伸手把眉頭扯平。

    “我是男子,二姐怎麼能給我上花鈿。”

    阮沁陽挑眉:“喲,你還知道叫花鈿。”

    硯哥兒扭過身體,背對二姐。

    看著他的肉墩肉墩的背影,阮沁陽:“要不我給你編幾個辮子。”

    硯哥兒默默又把身子扭了回來,只是圓滾滾的眼神有點像是被折騰的無奈的小奶狗。

    “二姐老是不正經,以後正經事我都跟父親商量。”

    硯哥兒說完,就見二姐捂住了胸口,像是被他的話刺傷不輕,硯哥兒的眼睛除了無奈還有絕望了:“……二姐,硯兒胡亂說的。”

    阮沁陽不再逗他:“既然是新主母進門,我們自然要回去……家畢竟不在京城,你好好去跟孫家公子道個別,說不定不回京城了。”

    “不,”硯哥兒咳了兩聲,“我還要回京城求學,二姐自然要是陪我回來的。”

    “我一個閨閣女子,你也好意思讓我到處跑。”

    硯哥兒紅著臉點頭。要是二姐不回來,大哥一定會急瘋了,他還等著他們生一個像他的外甥。

    阮沁陽把想法跟阮侯爺一說,阮侯爺也決定先回鎮江成親,雖然他提出延遲婚期,武家人也會答應,但既然好日子是訂好的,再加上如今清算田家,也沒太多他的事。

    “那咱們提前回去?”阮侯爺小心地覷女兒的表情。

    阮沁陽覺著好笑,在京城她爹怕她多見阮晉崤,還給門房下了死命令,如今能離開京城回去,他又怕她不高興。

    “提前回去布置自然是好的,父親去跟陛下請辭,我也去趟郡王府,跟媏姐姐告辭。”

    她在京城從楚媏那裏得到的照顧最多,怎麼也得親自去告別。

    “沁兒等等爹,到時候爹陪你去延平郡王府。”

    阮侯爺想到楚瑾那小子,心裏有些惴惴,他家女兒見了趙曜,就能利落的回鎮江,要是見了楚瑾,心情又鬧什麼別扭怎麼辦。

    阮沁陽沒想那麼多,到了延平郡王府,郡王妃對她態度溫和,看著延平王朝她爹翻白眼,心中還道兩人感情好。

    “怎麼就回去了?”

    這些日子事多,楚媏不好隨意的找阮沁陽,此刻剛見面就聽著她要回鎮江,驚訝地站了起來,“阮晉崤能樂意?”

    阮沁陽無奈地看著楚媏。

    “哦,不對。應該叫大殿下。”

    阮沁陽看她,她就睇著眼看阮沁陽,兩人互不相讓的使眼色,最後阮沁陽敗下陣:“你就不覺著奇怪嘛?我跟他的身份突然就那麼不一樣了。”

    “有種出乎意料,又理所當然的感覺。”

    楚媏咂嘴,乍聽到這消息,她自然是覺得難以相信,但是過了那麼一會,想到這樣阮晉崤跟阮沁陽會是一對她又覺得正常了。

    “我見過他對你的好,若是他以後對個陌生女人那麼好,我就是個局外人我都會嫉妒那女人,但如果是你就無礙了,反正他一直疼著的都是你,你們相伴到老正適合。”

    “你想的還真長久。”阮沁陽打趣。

    “不然你還打算如何?你想一想要是有一天他對個陌生人比對你還好,你會有什麼想法,而且還會因為那陌生人疏遠了你。”

    “不……”發出個單音節,阮沁陽就彎著眼睛忍不住笑出了聲,看來她本性也挺霸道蠻橫。

    楚媏說這話,她第一個想法就是這不可能,阮晉崤不可能會對其他的女人那麼好,這種設想她連想都懶得想。

    這讓她想起趙曜說得那些話好受許多,畫她總比畫其他女人好,處死勾/引他的丫頭給府中的人警告,總比心軟接受女人坐大腿好。

    趙曜看錯她了,他認為她是個溫柔善良的仙女兒,但她本質就是個自私薄涼的女人,除了自己在乎的人,其他人她都可以看不見。

    平日偽裝的再好,遇到關乎自己在乎的事情,她的思考方式和處理方法的選擇,會無限制的趨同阮晉崤。

    “你是想到了,什麼那麼可樂?”楚媏覷了阮沁陽一眼,“不會是想到了阮晉崤吧?”

    阮沁陽大大方方點頭。

    楚媏看著牙癢,這女人是不是忘記了她曾經也打算嫁給阮晉崤,而且她還拒了她二哥的求親。

    不過朋友甜甜蜜蜜總歸值得高興,再說沒便宜了章靜妙那個雙面人,更是讓她高興。

    “既然感情那麼好幹嘛還要回鎮江,再者你那繼母的秉性你知曉嗎?若是個難相處的怎麼辦,她年紀不比你大幾歲吧?”

    “你都說是我繼母了,一家人總得處的,硯哥兒又還小……”

    “可你就是給她沒臉,以你情郎現在的身份,她又能如何?”雖然郡王府沒那麼多齷齪陰私,但楚媏從小就聽了不少內宅的事,年輕的繼室自然是會生子的,平白嫡長的位置就被繼子繼女占了,怎麼會高興。

    “我們家的情況求娶的時候就與她家說過了。”所以阮沁陽完全不擔心武氏不能接受,阮侯府又不是以勢壓人,武家同意武氏同意,這門婚事才成。

    “可能開始是願意的,後面又變了呢?”楚媏知道阮沁陽聰明,但兩個人相處總愛把她當做什麼都不懂的孩子交道,就怕她沒註意到什麼吃虧。

    “那就是以後的事了。”阮沁陽不想想那麼遠,要是顧忌來顧忌去,那不如幹脆叫她爹別娶了,“不說我家了,你呢?我聽說這些日子臨公子經常與你一同出門。”

    楚媏瞪大了眼:“你聽誰說的?”

    “看來是確有此事了。”

    阮沁陽本來是聽到了些謠言,但心中不確定,看著楚媏的樣子就明白了。

    “你們……?”

    “你別想多了,他不知道答應了我二哥什麼,最近經常帶我出門,但都是給我說京城適齡的公子哥,對了,最近京城的已經說完了,開始跟我說離京城車程一日之內地方的世家公子。”

    楚媏的白眼往頭頂上翻,她爹娘都沒臨鶴那麼關心她的終身大事。

    阮沁陽聽完,啞然許久才找回了聲音。她的想法裏,臨鶴是對楚媏有意思的,但臨鶴這舉動就讓人看不懂了,難不成他們搞藝術的腦筋回路都比較獨特一點。

    “臨公子既然費心,你就沒見到幾個合眼的?”

    “倒是有幾個我覺得不錯,臨鶴還特意帶我見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跟在我身邊,我總覺得奇怪,感覺他不像是幫我找夫婿,像是給自己找,那股挑剔的勁。”

    提起臨鶴,楚媏就有許多苦水要說,跟她親人說,她親人一定說是為她好,跟其他的朋友說一定會說她炫耀,估計也就阮沁陽能理解她了。

    “他怎麼挑剔了?”

    “就是用清高絕塵的目光瞅著人家,懂文的他就要跟人以文會友,把人數落的一文不值;懂武的他就說人頭腦簡單,容易花花腸子,去查人家有沒有通房侍妾,去不去秦樓楚館。”楚媏越說越覺得面色越苦,她本來還挺想嫁人的,被臨鶴弄得已經不想嫁了,現在家裏當老姑娘。

    “臨公子真是……”阮沁陽一時想不出形容詞,在她看來臨鶴有點像是開屏的公孔雀,楚媏頭朝哪邊,他就堵在前頭翹尾巴開屏,但是他偏偏又不打算娶楚媏。

    “京城有臨鶴公子,我們鎮江也有一位金公子,品性都是頂好,容貌更是昳麗,臨公子給你介紹過他沒有?”

    阮沁陽說完,楚媏就錘了桌子站起來:“好個臨鶴,他跟我說鎮江公子的時候根本沒說過姓金的,他個混蛋是不是直接把他覺得我配不上的直接扣下了,不讓我選!”

    楚媏越想越是那麼一回事:“你什麼時候回鎮江,我要跟你去小住一段時間,這京城沒法待了。”

    對上楚媏氣憤的眼神,阮沁陽頓時感覺到自己好像捅了馬蜂窩,但是她不覺得愧疚臨鶴,反而覺得有趣。

    “伯父伯母願意?”

    “有你照顧我,我爹娘自然同意。”

    楚媏能說動父母,阮沁陽自然不會拒絕她到侯府做客。

    從郡王府出來,阮沁陽還有些合不攏嘴,以前想著楚媏跟臨鶴,總想著他們順其自然,但是她現在跟楚媏的關系不同往日,她更想楚媏能找個各方面不輸臨鶴的,然後氣死臨鶴,讓他後半生都睡不著安生覺。

    “要不要跟大殿下告別?”

    阮侯爺見女兒笑瞇瞇的模樣,像是渾然忘了還有情郎在京城,忍不住提醒了句。

    阮沁陽搖頭,幹脆利落的樣子,讓阮侯爺心道女兒絕情,但是他不曉得的是,當晚他阮家的墻就被翻了。

    瑤窗的扣梢叮咚作響,阮沁陽掀了,朝外頭的人福了福身,勾唇道:“大殿下萬安。”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2 10:26:12

第79章

    阮晉崤靜靜站在窗外, 看夠了才道:“聽聞阮女嬌媚,本殿特意趁夜而來, 偷香竊玉。”

    阮沁陽開的頭,阮晉崤努力配合了,但阮沁陽擡起頭,冷漠道:“不要臉。”

    說完直接合了窗,聲響驚動了守衛,阮晉崤被團團圍住, 幸好燭火夠亮, 讓阮家侍衛看清了阮晉崤的模樣,不然不定會血濺三尺。

    “大爺……大殿下, 你怎麼會在這兒?”

    說話的人掃了眼緊閉的窗臺, 大殿下好歹是個將軍, 在沙場上立過戰功,怎麼翻女人窗戶都那麼沒用, 弄出那麼大的響動。

    而且他弄出那麼大的聲響, 現在燈火通明的, 他們想視而不見放他走都不行。

    阮晉崤掃了眼緊閉的窗戶:“聽聞阮侯爺不日就要返回鎮江, 我到府是想拜訪阮侯。”

    來姑娘閨房拜訪阮侯爺嗎?

    “大殿下這邊請。”

    侍衛幹咳一聲, 朝大門口比了比。他們都在大門口守著,也不知道阮晉崤是翻哪面墻進來的。

    聽到外頭的腳步遠去, 海棠瞅著在燈下繡玩意的姑娘:“大爺好像是來找姑娘的。”

    “你沒聽見他是要見我爹?”

    可那話一聽就是托詞, 海棠忍不住覺得大爺有些可憐, 最近外頭都在傳不好聽的話, 說阮晉崤的血脈成疑。

    加上遠東王力駁,現在京城人人都曉得阮晉崤不是阮晉崤,而是趙崤,但皇家族譜依然沒他的名字。

    “姑娘……”

    海棠不知道說什麼,只是哀怨地看著自家姑娘,用眼神傳遞她太殘忍了這個信息。

    青葵看不下去,把人撈了出去。

    “你這傻姑娘,你有情郎嗎?”

    海棠呆傻搖頭。

    “既然你不懂,又在其中添什麼亂。”

    青葵那麼一說,海棠就明白了:“你是說姑娘和大爺這是打情罵俏。”

    青葵斜眼,海棠用的詞太直白,她不想搭理。

    “原來有情郎了要這般。”海棠眼睛微亮,她也快到找夫婿的年紀,她還想過以後要如何跟夫婿相處,現在想想照著姑娘這般做就對了。

    青葵還不知道自己給海棠未來夫婿找了個多大的麻煩。

    “找個妥帖人去前院探聽消息,不然姑娘要是問起,我們一問三不知,那不是惹姑娘生氣。”

    海棠應聲去辦。

    阮沁陽見只有青葵回來:“傻丫頭呢?”

    “奴婢叫她找人去前院了。”

    阮沁陽輕點了頭,其實比起叫她們去前院,她更想看看她爹看到阮晉崤是什麼一副表情。

    以前在侯府不知道阮晉崤身份,她總覺得父親對阮晉崤太嚴厲,明明跟母親相愛,卻看著不愛阮晉崤這個兒子,兩人站在一起就有一種疏離感。

    如今阮晉崤的身世真相大白,她卻覺得兩人之間的尷尬感覺可能會更厲害。

    跟阮沁陽想得差不離多少,阮侯爺一臉難色,看著曾經的大兒子,輕咳了兩聲:“大殿下深夜到訪不知是為何?”

    燈火通明,屋中奴仆嚴陣以待。

    阮晉崤擡手飲了口茶水:“知道侯爺一家不日就會離開京城回鎮江,我想過來看看,是否有什麼幫得上忙。”

    阮侯爺正要說話,阮晉崤不緊不慢地又接著道:“新主母進門,我本該也回去的,只是沒想到我竟不是阮家人。”

    這語氣聽著竟有幾分失落,阮侯爺詳細打量阮晉崤的神情,見他神色淡然,但隱約閃過一絲疲憊,畢竟做了那麼多年家人,一時啞言:“大殿下……”

    “硯哥兒歇息了嗎?我想去見見他,還有妹妹。”

    阮侯爺那點悵然若失聽到阮晉崤一本正經的“妹妹”就沒了,這小子就是沖著沁兒來的,以前在府裏的時候一口一個沁陽,如今倒是叫起妹妹來了。

    阮侯爺想拒絕,但觸到阮晉崤堅持的神情,想著人都翻墻進來了……硬生生吞了口氣,阮侯爺道:“男女有別,但沁兒畢竟做了大殿下十幾年的妹妹,我叫她換了衣裳來外廳跟大殿下說幾句話。”

    “有勞侯爺。”

    達成目的,阮晉崤臉上的笑容都真切幾分。

    旁邊的侍衛看到阮晉崤心情愉悅,不由感嘆自家小姐的魅力,阮晉崤這翻墻進來明顯是為了進閨房,現在見了家長,只能在外頭見一面,估計小手都不能牽,他都能笑的那麼燦爛,如果換做他,他一定笑不出來。

    先見了硯哥兒,阮晉崤眉頭微皺:“怎麼胖了些?”

    硯哥兒請安的動作一頓,話卡在了喉嚨管,大哥怎麼跟二姐學起來關註他的胖瘦問題。

    心中那麼想,但硯哥兒還是忍不住張嘴辯駁:“二姐說我瘦了。”

    “是嗎?”阮晉崤伸手掐了他的臉,沒用大力,更像是摸了他一把,硯哥兒忍不住臉紅紅,大哥的身世真相大白之後竟然還對他那麼好。

    “大哥……”

    見著周圍沒人,硯哥兒握著阮晉崤的衣擺,眨巴眨巴眼道:“硯兒想你了,二姐也想你了,我們就要會鎮江了,但是我們會很快回來。”

    看著硯哥兒的小肉爪子,阮晉崤看著上面的小肉渦,突然明白了沁陽喜歡逗他的樂趣,有那麼一個小肉球在身邊讓人討厭不起來。

    “到時我會去接你們。”

    硯哥兒眼睛一亮:“真的嗎?會不會耽誤大哥你的事。”

    “無事會比你們重要。”阮晉崤扣了扣硯哥兒的肉下巴,若是以後他跟沁陽有了子女,大約也能像這般疼愛他們。

    阮沁陽踏進門就看見了這幕,琉璃八角燈散發著柔和昏黃的燈光,軟化了阮晉崤冷峻的五官,他微俯著身,硯哥兒站的筆直,甚至偷偷墊著後腳跟。

    “沁陽。”

    聽到大哥的聲音,硯哥兒驚訝地看向門口:“二姐。”

    “我走路聲音那麼大?”阮沁陽踏入門檻,她本來是抱著偷聽他們說什麼的想法,貓著步子走路,但沒想到阮晉崤竟然第一時間就發現了她,這樣也太沒成就感了。

    在椅凳上坐下,見屋中一大一小都盯著她看,阮沁陽摸了摸臉:“是我臉上粘了什麼東西,還是你們等著我發表什麼重要講話。”

    一個個不說話沈默的盯著她,這樣她壓力會好大的好不好。

    “我回去睡覺,大哥和二姐說話。”

    見著硯哥兒往內室鉆,阮沁陽連忙把他叫住:“別了,你是屋主,怎麼能把客人丟下,自己跑去休息。”

    硯哥兒臉色通紅,想到上次偷看到的情景,眼睛滴溜溜地從二姐的唇上轉到大哥的唇上,雖然他們都是最親近的人,也不是不能再看到一次。

    阮晉崤擡手把硯哥兒抱在懷裏,才在妹妹的身旁坐下:“能不能與哥哥說說,沁陽在氣什麼?”

    掃了眼他懷裏的硯哥兒,這人倒是會找擋箭牌,會找潤滑劑,阮沁陽眨了眨眼:“我能氣什麼。”

    聞言,阮晉崤粲然一笑:“那就好。”

    “打算何時啟程?我聽說棲霞縣主要跟你們一同去?”

    這消息倒是靈通的很,“還有兩日,她在京中閑著無聊,去鎮江玩一圈。”

    “有人陪你玩樂自然好,你們走那日我會空出時間去送你們。”

    硯哥兒在旁邊聽著,覺得大哥和二姐說話生疏的緊,想說幾句,眼尖的就發現大哥的手覆上了二姐的手。

    硯哥兒:“!!”

    原來可以這樣啊,嘴上說正經的,但是手上不正經。

    足以包裹手掌的手蓋上來,阮沁陽掃了眼阮晉崤眼角淡淡的笑意,沒把手抽開。

    “雖無空陪你們回去,但去接你們時,我會把京城的事都處理妥當。”

    “我們並沒有一定要回京城的必要。”

    阮晉崤搖頭:“你們怎舍得落下我。”

    硯哥兒坐在大哥的懷裏,雖然大哥和二姐說話都把他帶上了,但他為什麼還覺得自己是多余的一個。

    阮沁陽輕哼了聲:“你在京中小心章家,要是你久久不接,我大約就會忘了自己落下什麼東西。”

    “沁陽放心。”

    胳膊長還是有好處,中間橫了個硯哥兒,依然能摟住自個的女人。

    “我會日日寫信,沁陽記得抽空讀了。”說完,阮晉崤微頓,“若是能會自然更好。”

    硯哥兒捂著眼睛:“我會守著二姐,讓她回信。”

    見硯哥兒閉眼閉的眼中的肉全褶在了一起,阮沁陽不辜負他,手壓在桌上,伸長脖子在阮晉崤的面上吻了一口,順道在硯哥兒額頭也落下一吻。

    “沁陽。”

    本就灼熱的血就像是燒起來一樣,阮晉崤眼神幽暗,一時間想把京城的所有事情扔下,直接跟妹妹回鎮江。去哪裏都無所謂,只要有她在。

    “帝心難測,我想陛下反復的心思,如果不是為了磨練你,那結癥可能出在你生母哪裏。”

    她回想書中根本沒這情節,明帝因為愧疚,幹脆利落的除掉田家之後,就立了阮晉崤為太子。

    現在倒像是舍不得阮晉崤,又愧疚趙曜了。

    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難不成是因為阮晉崤表現的比書中更強勢了?

    “我本來無意,只是我想給你最好的,也不願任何人做我們的絆腳石。”

    若是皇位落在趙曜頭上,那他跟沁陽勢必會受影響,原本他對爭天下之位沒興趣,接手的麻煩事太多,他與沁陽在一起的時間也會大大減少,可情勢逼得他不得不爭。

    “黎貴妃那裏一定是希望你跟趙曜爭的越厲害越好,最好兩敗俱傷,她兩個孩子年紀還小,但幼帝登基的事不是沒有。”

    而且田家被連根拔起,黎家沒客氣的吞並了許多勢力,明帝也頗信任他們家,提拔了黎貴妃的兩個哥哥。

    就算有田家作為前車之鑒,天下霸主這地位太誘人,難免讓人生出妄念。

    見沁陽那麼為自己著想,阮晉崤揉了揉她小巧的耳朵:“磨礪也有,我生母的緣由也有,我生母死的不光彩是他心中的夢魘,我處置田皇後那下他嚇到了,他怕我知曉了他那段不光彩的往事,怕我恨他……又怕我冷情,心中不認他為父,趙曜的出現讓他有了作為父親的感覺,所以一時天平傾斜。”

    似乎是在意著她上次說他無用,阮晉崤慢條斯理的分析了起來,充分展現自己的掌控力。

    “不過只是一時,如今宗族逼迫,又激起了他的愧疚……我也不會什麼事都不做,若是這阻擋我們之間的事我都抹不平,又有什麼資格護你一世。”

    “就一世?”阮沁陽突然想起阮晉崤在書中跟女主說不清的關系,那也算是一世吧。

    阮晉崤怔楞,旋即一笑:“若是沁陽願意,哥哥自然想纏你生生世世,不準你多看旁人一眼。”

    阮沁陽抿唇,低眸掃了眼臉紅的滴血硯哥兒:“把耳朵也給捂上。”

    阮晉崤擡手捂住了硯哥兒的耳朵:“沁陽,還沒走我就開始想你了。”

    “捂住他耳朵不是為了讓你說這個。”

    “那能不能再親哥哥一下?”阮晉崤眸色鋥亮,滿是期待。

    阮沁陽:“……”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2 10:26:28

第80章

   阮沁陽他們離開京城那日, 來送行的不止有楚媏的兄長, 臨鶴也來了,只不過臉色不怎麼好看。

    阮沁陽見楚媏的視線瞟都不往臨鶴那裏瞟, 就明白兩人估計是鬧起來了。

    “你們吵架了?”

    “他瞧不起我,我罵了他一頓。”

    阮沁陽沒說吵架的是誰, 楚媏不問就反應過來她指的是誰,氣呼呼地接道,“有時我覺得他把我看作好朋友,有時候我覺著他就覺得我是低他幾等的人, 我去找他理論你猜他怎麼說。”

    楚媏越說越覺得委屈, 阮沁陽沈了神情:“臨公子說了什麼不該說的?”

    “我問他既然嫌給我找的那些公子不好, 為什麼不給我找更好的,難不成在他眼中我就配不上……他說差距太大,就說一時情投意合,等到清醒就成了怨偶。”

    什麼叫差距太大,臨鶴之前貶低她的話說得不少,但從來沒這次那麼讓她覺得慪火。

    “沁陽你老實說, 你覺得我跟你跟章靜妙是不一樣的人?!”

    “我們一樣,章靜妙不一樣。”阮沁陽眨了眨眼,笑摸了摸楚媏的頭, “別聽臨鶴的話, 你要是聽進了他的話, 他就越覺得自己有道理, 你要是不聽他的, 把他視作無物,找個比他厲害的男人成親,才能氣死他。”

    阮沁陽充滿期待地道,她不知道臨鶴是什麼心思,但是貶低女人的男人,怎麼想怎麼欠虐。

    “你要上前說話嗎?”

    臨鶴看身邊的好友視線若有似無地往阮沁陽身上落,看不過眼地道。

    “不了,”楚瑾表情苦澀,“上前也是給她添麻煩。”

    臨鶴倒是沒想到好友那麼深情,不過看到跟阮沁陽說話說得熱鬧的楚媏:“不去跟安平縣主說話,連親妹妹你也不多交代兩句?”

    “要說的話在家中已經說得差不多了。”

    楚瑾想著下次再見阮沁陽,她可能已經成了他人婦,忍不住語氣低落。

    臨鶴一口氣不上不下,楚媏是楚瑾的嫡親妹妹,此時人要遠行,去從未住過的地方小住一段時間,他竟然一點都不擔心,還惦記著他得不到女人。

    “不管你要對誰說話,上前去。”

    臨鶴斬釘截鐵,楚瑾莫名其妙地看他:“我知道你為我可惜,但不可能就是不可能,何必徒添煩惱。”

    臨鶴額頭青筋跳動:“所以你打算抱憾終身?”

    “這是註定了的。”

    “這般畏畏縮縮,哪裏像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臨鶴只差拎著楚瑾的領子讓他上前,他與楚媏才不歡而散,他上前她也不會搭理,只有跟著楚瑾上前。

    臨鶴費盡心思的怒吼起了點作用,楚瑾瞧著不遠處阮沁陽的巧笑,打馬上前:“阮妹妹……”

    阮沁陽輕應了聲,視線被路口的嘈雜聲音吸引,擡目就見阮晉崤被穿著盔甲的士兵簇擁而來,純白的駿馬奔馳揚起塵埃無數。

    “這陣仗還挺大。”阮晉崤低調,那麼高調的陣仗想來只是為了讓全京城的人知道,他送阮沁陽回鎮江,兩人感情難舍難分。

    楚瑾的話都淹沒在了震耳的馬蹄聲中,見阮晉崤來了,匆匆道:“還請阮姑娘多多照顧我家媏兒。”

    楚瑾退了,臨鶴看著頭完全撇著對他的楚媏:“我話說過了,你要是生氣我給你道歉。”

    楚媏直接掀簾子進了馬車,不想搭理臨鶴。

    “我要與妹妹臨別敘話,不知臨公子可否別擋在馬前。”

    阮晉崤看人礙眼,忍著沒給他馬屁股一腳。

    見臨鶴臉黑的走了,阮沁陽止不住的笑:“臨公子放心,鎮江山清水秀是福地,那兒世家公子青年俊傑不比別的地方少,我會與媏姐姐多看多選。”

    阮沁陽剛說完,手就被阮晉崤緊握著,眼神就寫著“我要與你一同回去”。

    阮沁陽安撫地扣了扣阮晉崤的掌心。

    阮晉崤回扣。

    好癢……阮沁陽瞪向阮晉崤。

    阮晉崤微翹唇瓣,從柔軟的掌心進軍指縫。

    力氣比不過他,阮沁陽就瞪他,阮晉崤默默攤開了手,認輸讓她撓手。

    掌心毫無抵抗的攤開,阮沁陽一邊覺得他們幼稚,一邊兩根手指在他手上爬了爬。

    臨鶴氣沖沖回頭就瞧見了這郎情妾意的這幕,本來心裏只是堵了口氣,現在變成了心裏堵了口血。

    他不是瞧不慣阮沁陽和情郎卿卿我我,只是看到阮沁陽這樣,不禁讓他想到楚媏學著她的樣子,等到楚媏回京城,他來接她而她玩著個陌生男人的手。

    “棲霞縣主有父母兄長,安平縣主還是別讓她接觸外男。”

    楚媏取了簾子但外面的動靜是聽的一清二楚,聞言氣呼呼地掀開車簾:“關你何事,我的事我爹娘兄長都有數,你個外男在這裏指指點點的做什麼。”

    “我們兩家是世交,我算是你的半個兄長。”

    楚媏的白眼從左邊翻到右邊:“我兄長夠多了,不需要再來半個。”

    阮沁陽拉了阮晉崤在一旁說話,但眼神還是不忘往楚媏他們那邊瞟:“你會因為喜歡我而貶低我嗎?”

    “什麼?”

    阮晉崤手指拂過沁陽耳墜,耳珰叮咚作響,阮晉崤湊在她耳畔,伴著清脆玉石相擊的聲響道:“沁陽,你比我命重,這世上最美好的詞匯都不足以形容你。”

    阮沁陽猛地眨了幾下眼來緩解耳朵的癢意。

    大概是看明白臨鶴與楚媏是怎麼回事,阮晉崤牽著沁陽的手:“我不當你半個兄長,我當你完完整整的兄長,還要當你的男人。”

    這話磁性的聲音壓低暗啞地說出來還蠻撩人,但是細思這話的意思,阮沁陽忍不住踩了阮晉崤一腳:“別那麼變態。”

    “唯一的兄長,唯一的男人,這不好?”

    阮沁陽輕哼,這人想的分明不是這些。

    “回去不要累著自己,府裏的權放下去也無事,硯哥兒那份侯府要是沒有,我能給他掙更好的。”

    “瞧你說的話,像是我爹爹對我們是豺狼虎豹,我們回家是深入龍潭虎穴,只有你身邊才安全似的。”

    “本就是這般。”

    阮晉崤大大方方:“不許看別人,給楚媏找男人的事,我可以派人幫忙,你在侯府等我接你。”

    之前還裝小奶狗,現在就原形畢露了。

    “我要是看別人又如何?難不成你要挖了我的招子。”

    阮沁陽水靈靈的眸子滴溜溜的轉,挑釁地瞧著阮晉崤。

    他哪舍得挖她的眼睛,擡起手衣袖遮擋,阮晉崤俯身在她眼角輕吻:“我會盡快去接你,在你多瞧其他公子哥之前。”

    “嗯。”

    阮沁陽點頭應允。

    上了馬車,楚媏嘖了聲:“我認識你那麼久,好像就沒見你臉紅過。”

    以前覺得的臉紅,今天碰到了真的,她就察覺到以前好像都是胭脂的作用。

    “我臉紅了?”

    阮沁陽手背碰觸臉頰才察覺到有點熱。

    “紅的厲害嗎?”

    “人面桃花相映紅,你這模樣任誰看都是才見了情郎。”

    楚媏勾了勾阮沁陽的臉蛋,“我剛剛瞧見大殿下擡起了胳膊遮住你們,你們躲在袖子下面做了什麼?”

    被調侃,若是往常阮沁陽會調侃回去,而此刻她竟然感覺到臉上溫度聚升。

    她這張面皮什麼時候薄了起來。

    “他有些臨別的話跟我說。”

    “可是親了你?”

    楚媏興致勃勃,期待地看著阮沁陽,兩只手的指尖在她眼前一觸即離。

    “你是思嫁了?那麼好奇這個。”

    楚媏撇了撇嘴,移到了馬車的另一端:“我比你還大些,你的大事都要結局了,我著急也是理所應當。”

    特別是想到臨鶴的想法,她就迫不及待的把自己嫁出去,讓臨鶴瞧瞧她也是有人要的,不會像是他想象的那樣誰都配不上。

    “我跟你說說鎮江好玩的去處,還有那的世家公子哥們?”

    阮沁陽跟楚媏說說笑笑,天還未黑就到了鎮江城,下了馬車,楚媏特意往後看了眼:“得瞧瞧大殿下偷偷跟著來了沒有,看他送到城外十幾裏難舍難分的勁頭,我真覺得他會墜在車隊後面,看你到家才放心走。”

    “哪有那般誇張。”雖是那麼說,阮沁陽也看了眼城外。

    來接的是阮家五房,楚媏看到一群彬彬有禮的青年殷切地看著她,手肘碰了碰沁陽,壓著聲音道:“這就是你說的你那些遠房表哥表妹。”

    除了群青年,還有群打扮妥帖的姑娘們,有大有小,一排望過去,別的不說倒是看得出人丁興旺。

    “大姐。”

    阮姀給阮侯爺請了安,就走到了阮沁陽的身邊站著。

    楚媏多瞧了阮姀幾眼,她聽說過這個從外頭尋來的姑娘,之前還有謠言說阮姀美若天仙,阮沁陽只有她的皮毛,她本想阮沁陽都好看成這樣,那阮姀該是什麼神仙相貌,現在看來謠言估計是哪個妒忌阮沁陽亂傳的。

    阮姀不差,但比起阮沁陽太過小家碧玉。

    “這是我特意選的,希望姀妹妹喜歡。”

    阮姀有些無措地收了禮,連謝了楚媏幾聲。

    瞧她這個樣子,阮沁陽掃過那群表情各異的表妹們,這些日子她不在,阮姀估計是在她們手上吃了虧,她走之前阮姀還努力培養還努力培養大家風範,如今又有點畏畏縮縮了。

    除了阮姀,其他阮家表妹楚媏也備了禮,見狀阮沁陽也把準備的禮物讓青葵拿上來讓她們分了。

    她雖然不喜歡這些表親,但是面上要做足了。

    堂親的禮物跟表親的不同,而阮姀的又要更好一籌。

    一位阮家嫡出的姑娘看著不高興:“我這是一尾散簪,姀姐姐卻得了點翠頭面,按理說我才是跟大姐姐一起長大的,怎麼大姐姐反而偏疼姀姐姐。”

    “就是,姀姐姐發少哪裏撐得起那麼一套發飾。”

    “我瞧著姀表姐神情好像也不喜歡這套頭面,苦著一張臉,不會的還以為大表姐給她送了□□。”

    話越說越過,阮姀不禁站起:“不是,我喜歡這禮物。”

    “喜歡就喜歡,何必站起來,像是我們沒見過好東西要搶你東西似的。”

    阮姀面紅耳赤,一時不知道說什麼。

    阮沁陽瞧著,想起了阮姀在書中的死因。阮姀是不是天生就吸引人欺負她,書裏面“阮沁陽”和“硯哥兒”折磨死了她,如今她跟硯哥兒去了京城回來,又有一群表親、堂親看不順眼她。

    “她是我庶妹,與我血脈更親,她的禮自然更重。”這話是阮沁陽回之前堂妹的問話。

    “可若是沒分家……”

    “多少年前的老黃歷,還拿出來翻說。”

    她們這些姑娘敢對阮姀大小聲,卻不敢對阮沁陽使脾氣,別說她以前在侯府的絕對地位,現在阮晉崤又成了皇子,更沒人敢惹她。

    “我與棲霞縣主舟車勞頓,你們也散了罷,吵吵嚷嚷的聽著頭疼。”

    “大姐姐那兒疼?可要叫大夫?”

    “大表姐我學過推拿,要不然我給大表姐和縣主按按。”

    阮沁陽又廢了幾句口舌才把想拍馬屁的姑娘們哄散了。

    楚媏在旁看得過癮:“雖然也有人討好我,可絕沒有你這般的誇張。”

    “你馬上就能享受到了……阮家的長輩太多,雖然分家了,但與其他家族不怎麼相同,而且府中沒有主母。”

    “剛剛我在人群中看到一位綰了婦人髻的女人殷切的看著阮伯伯,怎麼覺得你們家人就像是塊肥肉,連硯哥兒都有小姑娘到他跟前叫他表兄……”

    “你馬上也能享受到了。”

    關於她被兩皇子相爭的消息在鎮江已經傳的人盡皆知,那些表兄不敢來煩她,自然會煩楚媏。

    阮姀在兩人身後欲言又止半晌,像是有話說,看向她又不說,見快到煦錦院只有吶吶地告辭。

    楚媏看著她的背影:“你這庶妹膽子太小。”

    “看新主母什麼打算,我管的了她一時管不了她一世。”她跟她的關系不可能像是跟楚媏這般親近起來。

    楚媏應了聲:“心思不壞的話就多給些嫁妝。”

    她們這些嫡出姑娘,對庶出姐妹好也只能好到這地步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2 12:19:48

第81章

    阮晉崤大概是魔鬼。

    以前阮晉崤在時, 鎮江的青年俊傑雖不敢靠阮沁陽太近, 但不至於避著她,但是阮晉崤恢復了身份, 鎮江的公子哥都避她如蛇蠍。

    想也知道這些人是因為什麼,一定是覺得阮晉崤是大哥都恨不得把他們都打殘, 想著成了情郎,打殘他們更下得了手。

    除此之外,還有件事出乎阮沁陽的意料。

    她跟阮晉崤當了那麼多年的兄妹,現在曖昧不清, 她本以為有些人會覺得亂了倫理。

    但是沒想到這方面的話沒一句, 也沒什麼她配不上阮晉崤如今身份的話, 依然有人討厭她,覺得她招搖霸道,可對於她和阮晉崤是一對,都抱著理所當然的態度。

    “你說是不是因為阮晉崤不夠好,所以大家都沒什麼興趣。”

    按理說男主角不應該是人人愛,她沒事走路轉角, 就能聽到有人竊竊私語說她配不上他嗎?

    楚媏覷了她一眼:“大殿下哪兒不好,相貌英俊,立過戰功, 兵部服他, 更別提他現在的身份。”

    “那現在是什麼回事。”

    楚媏沒來鎮江多久就聽到了兄妹倆的事跡, 此刻看著阮沁陽懵懂無知的水汪汪大眼, 覺得她是不是故意的。

    “大殿下是你兄長的時候把你往天上寵, 寵的這全城都知道你是他的心頭寶,如今你們從兄妹成了未婚夫妻,估計這城裏的人感受都跟我差不多,明明是意料之外的事,但又覺得理所應當,好像就該這樣。”

    楚媏說完戳了戳阮沁陽的頭:“不是說要帶我認識金公子,現在鎮江是個男人都躲著你走,你打算怎麼帶我認識。”

    阮沁陽捧著臉:“你應該去戳阮晉崤的腦袋。”

    楚媏撇嘴她哪裏敢。

    “大禮時他一定會來,你到時候看就是了……被我那些表哥們眾星捧月的感覺如何?”

    以前那些人都是糾纏她,特別是知道她爹有為她找入贅夫婿的打算,一個比一個熱情,讓她險些招架不住,但如今她被定下了,楚媏則成了他們的新目標。

    說起這個,楚媏朝身邊侍女看了眼,侍女從袖中一掏,拿出一沓紙張。

    “這些都是什麼?”

    阮沁陽隨意一翻就笑出了聲,都是些表達愛慕之意的詩句,有摘抄的,也有自己做得打油詩,有張文采出眾還有些眼熟,似乎她以前也收過同樣的。

    一詩多用,逮到一個是一個。

    “鎮江比京城好玩。”

    楚媏看著桌上的字舒了一口氣,就算知道這些人大部分都是因為她的家世,但還是挺好玩的,她在京城可沒遇到那麼多對她表達愛意的男子。

    這一幕就該讓臨鶴看看,好揚眉吐氣。

    屋外鞭炮劈裏啪啦,阮沁陽整了整衣裳:“你要與我一起去武家嗎?”

    大約是為了表示尊重歡迎,繼室進門前,要他們這些繼子女要去請安。

    楚媏點頭,她挺好奇阮沁陽的繼母是什麼樣子:“硯哥兒呢?”

    “大約在焚香沐浴,他向來尊重這些規矩。”

    楚媏不信,但是見到硯哥兒在他身上聞到了股檀香味,朝阮沁陽使了個眼色,這小子還真規矩。

    馬車分配上,楚媏是阮沁陽的客人,自然跟她坐一車,硯哥兒還小也跟她們一起,這樣車差不多就滿了,阮姀只能另坐一車。

    “要不然我單獨坐一車?”

    硯哥兒瞧著庶姐表情失落,上了馬車就道。

    楚媏揉了揉他的頭:“不許。”

    話說得斬釘截鐵,硯哥兒險些有種有兩個二姐的感覺。

    “我看三姐姐似乎有話想跟二姐說。”

    雖然阮晉崤已經認祖歸宗,但硯哥兒依然認他為大哥,所以稱呼上沒變。

    “既然你都看得出來,她有話說難不成要我們逼她說。”

    “車上的可是大表妹和棲霞縣主?”

    車碾過一塊石頭凸起微震,車外聲音傳來,楚媏跟阮沁陽對視了一眼,阮沁陽掀開了簾子,外面站著的表哥有幾分眼熟,阮沁陽腦子一繞,就是那位一詩多用的。

    他大概是沒想到她收到書信都會掃一眼,敢給過這個又給那個。

    阮沁陽瞇了瞇眼:“表哥何事?”

    美人媚眼如絲,邱厘差點腳軟。

    咽了口口水:“我聽聞表妹與棲霞縣主喜歡吃東街的雪花奶酥,一大清早特意去排隊買了,打算送到侯府去,沒想到在路上遇到了你們。”

    楚媏趴在窗臺:“謝謝表公子了。”

    車窗兩個女人,一個妍麗如畫又媚又嬌,一個天真爛漫矜貴秀麗,不止邱厘,外頭路過的人都有些移不開目光。

    阮沁陽是有主了的,臉上就像是寫了“阮晉崤專屬”,給她容貌打了折扣,那麼一看楚媏更怎麼看怎麼好。

    取了雪花奶酥,阮沁陽若有所思的往後瞧了眼,後頭馬車的阮姀眼神失落,而她看著的位置好像是邱厘。

    拆了食袋,楚媏取了奶酥往硯哥兒嘴裏塞了一口。

    硯哥兒吃完,認真道:“我們要去武家做客,路上還是少吃小食,以免弄臟儀容,”

    說完,阮沁陽手上那顆又遞到了他的唇邊,硯哥兒:“……”若是他吃了媏姐的,沒吃二姐的,那一定會吃不了兜著走。

    “你家表哥倒是周到,估計是打聽了我們會今天去武家,特意在路上堵著。”楚媏又不傻,自然看得出他的刻意。

    阮沁陽想了想,湊在她耳邊,把剛剛看到阮姀的異常說了。

    楚媏倒是不覺得太驚訝,這種男人估計見著哪個姑娘有利可圖就會湊上去。

    湊近阮沁陽的耳畔,楚媏道:“你真不打算管你那個庶妹。”

    “……馬車就我們三人也要說悄悄話嗎?”

    硯哥兒擡著頭幽怨地看著兩個姐姐,既然要排擠他,又被他叫上來幹嘛。

    楚媏幹笑,往硯哥兒嘴裏塞口奶酥:“硯哥兒乖哦。”

    阮沁陽看著他幽怨的包子臉,伸手捏了捏,故意繼續跟楚媏說悄悄話。

    他想大哥了,嗚嗚嗚。

    到了武家,來接的武氏的大嫂,是個膚白富態看著好相處的女人。

    見著他們,一人塞了一只刻成金豬模樣的小玩意,胖乎乎的憨態可掬,楚媏也沒漏下。

    及笄後,很少還把姑娘當做小孩子對待,楚媏看著武家大夫人笑瞇瞇的溫和模樣,側著頭小聲朝阮沁陽道:“這武家看起來不錯。”

    阮沁陽斜眼,好歹也是個縣主,竟然就被只小金豬收買了。

    硯哥兒無意又瞧見她們說悄悄話了,輕咳了聲。

    “硯哥兒可是喉嚨不舒服,患了風寒?”武大夫人道,說著就要把他抱起來。

    硯哥兒臉紅地搖了搖頭:“無礙,我只是咳一聲。”

    阮沁陽還能不明白他,捂唇輕笑,硯哥兒聽在耳裏,臉紅的像是熟透的番茄。

    武氏住的院子已經全換成了紅色的緞帶,喜字還沒貼出來,但一片喜氣洋洋。

    武氏還是姑娘發髻,但是透著阮沁陽與楚媏她們都沒有的溫潤氣質。

    阮沁陽帶著硯哥兒與阮姀請安,喚了她“夫人”。

    其實這般提前請安,阮沁陽也不知道該叫人什麼,她跟阮晉崤不同,父母對阮晉崤只是個代號,他可以對誰都那麼叫,但是武氏進門,她都沒辦法叫出口。

    所以只能叫她夫人。

    武氏也不在意這個,讓他們上前說話,問了硯哥兒課業,問了阮沁陽她們的女紅,連帶楚媏她也聊了幾句。

    武氏算不得多漂亮,但她身上有種淡定的氣質很叫人舒服,聽著她柔聲細氣的說話,根本不會想著她們是同輩人。

    離了武家,楚媏還不住說:“我本來不怎麼看好你這個繼母,但現在看來還不錯。”

    “要不要我給你打聽打聽武家有沒有未娶的公子哥?”

    “?”

    “我看你說他家什麼都好,說不定跟他家氣場相投。”

    楚媏擡手錘了阮沁陽:“我與你說正經的。”

    “你的終身大事難不成就不正經了?”阮沁陽挑眉反問,楚媏呲牙,“那你幫我問問。”

    “沒有的,”阮姀在旁小聲地道,“母親是武家最小的姑娘,她上面的哥哥姐姐都各自嫁娶了。”

    與武氏說了一會兒話,阮姀看著臉色紅潤許多,大概是知曉未來主母好相與,心情放松許多。

    “那就沒法了。”楚媏聳肩,“想見金公子,到底什麼時候能見?”

    楚媏剛說完,就察覺到阮沁陽腳步頓住,不解地看向她:“都困難到你不想跟我走一路了?”

    阮沁陽微搖頭,擡手遙遙指過去,指向不遠處臉色微紅的俊朗如清風明月的少年:“金公子在那,你聲音太大他好像聽著了。”

    說完,就見金玨栩臉上的紅色蔓延到了耳畔,楚媏瞧著臉也忍不住發燙。

    咬牙切齒道:“你怎麼不提醒我。”

    “我也是一擡眼的功夫。”阮沁陽語氣無辜,而且哪會想到在武家會看到金玨栩,“難不成是命定的緣分?”

    金玨栩上前想打招呼,剛走進就聽到阮沁陽的自言自語,表情湧上了絲絲無措:“我是還書給武三公子,在門口就聽到丫鬟說了兩位縣主在這裏。”

    所以是知道了在這,也料想到可能會碰到,不是什麼命定。

    楚媏畢竟不是羞羞答答的閨閣女子,一下子就反應過來了,聽著金玨栩的話,下意識道:“所以你是知道了我們在這裏特意過來?”

    金玨栩緊張擺手:“我無意冒犯,只是恰好走了這條路。”

    剛看到金玨栩,楚媏有些驚訝,在她心中鎮江第一公子,那應該是臨鶴差不多,不至於恃才放曠,至少會有些目下無塵的清高。

    但是金玨栩完全不一樣,明明生了一副讓姑娘忍不住多看幾眼的好相貌,卻容易面紅耳赤,不過更顯得他是個真誠有趣。

    無意遇見,沒說幾句話互相告辭,阮沁陽不忘邀請金玨栩參加大禮:“雖是侯府迎接新主母,但我也為我們小輩們排了幾桌。金公子記得賞臉。”

    金玨栩點頭:“到時候一定前往。”

    說完,金玨栩察覺楚媏一直好奇的打量他,想到她之前說要見他,有些不自在,拱了拱手道:“棲霞縣主來鎮江遊玩,可有去遊船,過幾日有夏會……”

    金玨栩走後,楚媏見阮沁陽恍神,忍不住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你這是怎麼了?”

    阮沁陽眨眼:“我臉上是不是有字?”

    楚媏把阮沁陽從右瞧到左,又從左瞧到右,連痣都沒看到一顆,看得氣呼呼冒火氣:“哪有字?”

    “我還以為我臉上寫了‘阮晉崤’這幾個大字,讓人避之不及。”阮沁陽抿唇,“我不知道有夏會。”

    她在鎮江住了十多年,還是第一次受到這待遇,未婚的公子哥與姑娘們組聚會,她竟然半點都不知道。

    阮沁陽的神情有些崩潰,楚媏沈吟:“可能是以為都通知你了,反倒都忘了你。”

    “我是能被忘了的人嗎?”

    楚媏說不出話了。

    阮沁陽捏拳,阮晉崤壞東西,壞她社交,壞她行情。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2 12:20:01

第82章

   當日回家, 阮沁陽晚飯都沒吃, 楚媏跟硯哥兒守了她一會兒, 就放她一個人在屋裏冷靜。

    “二姐這是怎麼了?”

    被拉出房門, 硯哥兒還是不明白二姐在氣什麼。

    都是姑娘,楚媏能明白阮沁陽的心思, 以前在鎮江她一定是中心一樣的人物,就像是有些人家宴會以請到章靜妙為榮的感覺一樣。

    但那麼突然間一回來連有宴會都不知道,一定會有失落感。

    而且不止是這會兒的失落感, 等到她跟阮晉崤成親,這些姑娘家公子哥的聚會跟她更沒關系,她估計只能跟……武大夫人她們已經成了親的人聚會。

    想著,楚媏打了個激靈, 突然不怎麼想嫁人了。嫁人哪裏是好事,從姑娘變成了婦人, 頭發梳成婦人髻年紀無端看著都要老五歲。

    “到底是怎麼?”

    硯哥兒滾圓的眼睛盯著楚媏,不明白所以然。

    “你就當做你二姐姐想你大哥了。”

    “?”

    “你懷疑著看我做什麼?他們是一對,難不成你不想你二姐想你大哥?”

    被那麼一反問, 硯哥兒想想也是,當天回屋給大哥寫信,把今天的事描寫了一遍,後頭添了一句:“二姐這般茶飯不思, 應該是想念大哥, 望大哥多給二姐來信, 別冷落二姐讓她胡思亂想。”

    看著信後殷切囑咐, 阮晉崤大概能想到硯哥兒鼓著臉認真思索著筆的樣子,扯了扯唇,折了信封扔進了抽屜。

    “殿下,該去祖廟了。”

    阮晉崤頷首,換上大紅色蟒袍,金冠束發,眉目厲然。

    “你真不去?”

    阮沁陽搖頭:“乏了。”

    楚媏受金玨栩邀請參加夏末慶宴,但這宴會沒邀請她,她去做什麼。

    “就算沒帖子給你,你的模樣就是帖子,誰敢攔你。”

    阮沁陽揉頭,越說她越覺得自己心酸的緊:“主母進門也就這幾日的事,我留下處理家裏事物也好。”

    “的確也好,現在練習,免得以後手忙腳亂。”

    阮沁陽瞪了楚媏一眼,楚媏摸了摸鼻子,美人眼雖妙但被瞪的滋味卻不怎麼好。

    “那我與你庶妹去了。”

    “嗯,我讓青葵伴著你們去,若是有人找你們麻煩,隨時傳信給我。”

    話雖那麼說,但阮沁陽一點都不擔心楚媏被找麻煩。楚媏本身就不是懦弱性子,又是個縣主,誰敢欺負她。

    “知曉了。”

    楚媏擺了擺手,邀了阮姀一同出門。

    本來還有幾個阮家姑娘收到帖子,不過楚媏怕了阮沁陽那些堂妹表妹,覺得跟阮姀在一起還自在些。

    人走了,阮沁陽沒坐穩多久,就有盅參湯送進了屋子。

    阮沁陽本在跟海棠整理衣櫃,看到陌生的丫鬟挑了挑眉:“湯哪來的?”

    她院子裏面有小廚房,東西只有自個廚房備著,大廚房沒事給她送什麼參湯。

    “是我家夫人聽說大姑娘身體不適,所以特意吩咐奴婢送過來的。”

    “你們家夫人?”海棠皺眉,看著那陌生丫頭穿得是阮家的丫頭服,“你們家夫人是誰啊?”

    “是明夫人。”

    海棠依然懵懂,不知道府裏怎麼冒出來了個明夫人。

    阮沁陽倒是想起來:“這湯是只送了我這處,還是硯哥兒那兒也送了?”

    “回大姑娘,小少爺那兒送了。”

    “海棠你去叫個小丫頭把硯哥兒的湯去了,連帶這一盅從哪來的送回哪裏去。”

    聞言,送湯的丫頭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姑娘,這是我們夫人親自守在竈膛熬煮的,是她的一片心意。”

    阮沁陽肅著臉,點頭道:“海棠你親自去,說侯府迎主母進府,不方面待客,請這位夫人不要在侯府多留。”

    這話說得半點情面都不講。

    那丫頭手臂顫抖,差點沒拿穩托盤把參湯給撒了。

    這個明夫人與她那五祖母的關系要近一些,不是那些八竿子打不著的表親,是阮五老太太的親侄女,算是阮家的正經表親。

    也是她爹從小熟識的表妹。

    喪了夫但有一子,之前一直住在夫家,不知何時被阮五老太太接到了身邊,看這樣子是想往她爹跟前塞。

    既然之前那幾個妾都打發走了,阮沁陽自然又不會讓內宅多一個什麼明夫人。

    “我們夫人不是客人,是知曉侯府要迎主母,被五老夫人請過來幫忙。”

    送湯的丫鬟見海棠要走,急急忙忙的搬阮五老太太。

    阮沁陽掃她一眼:“五祖母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侯府的媽媽們還算是中用,不需要格外的幫手。”

    一兩句話就把明夫人歸類成奴仆媽媽,送湯的丫頭聽過阮沁陽霸道不講理,沒想到她人能乖張成這個樣子,而且這樣竟然還有兩個皇子要爭搶她,這算是什麼道理。

    海棠奉命趕人,阮沁陽喚來了管事媽媽,她不在的這些日子,阮家的旁支根本就是把侯府當窩了,老的帶著小的,雖然不敢來她的煦錦院拿東西,但竟然還在侯府辦過宴。

    “侯爺事忙,長時間不在府中,府裏只有姀姑娘。期初她還能拒絕的了那些堂姑娘表姑娘,面不知怎麼就跟那些表姑娘熟悉了,邀請她們到府裏作客,然後就成了現在這樣子。”

    “叫什麼姀姑娘,二姑娘就是二姑娘,哪能那麼亂叫。”阮沁陽微皺眉道。

    管事媽媽連聲應是:“是該叫二姑娘,只是以前都管大姑娘叫二姑娘,這猛然改了不適應,所以才叫姀姑娘。”

    “該怎麼叫就怎麼叫,若是外人聽了你們那麼叫該是什麼想法。”

    管事媽媽掃著阮沁陽的神情,見她是真的不在意,才道:“老奴記著了。”

    “那個明夫人平日裏跟我爹接觸嗎?”

    “這……老奴不知該怎麼說,看著當然是那位明夫人一廂情願,但老奴見侯爺也為疾言厲色的趕人。”

    這話難以說清,就像是之前阮侯爺處理姨娘,幹幹脆脆的就把人趕走了,但是明夫人被五老太太帶到侯府幾次,侯爺也沒發脾氣。

    “五祖母是長輩總要給她面子。”

    “大姑娘說得對。”

    送走了管事媽媽,阮沁陽看海棠急匆匆的回來:“這是怎麼了?身後有老虎攆你?”

    “奴婢這是氣的。”海棠鼓了鼓腮幫。

    “沒攆走?”

    “走了,還是哭著走的。奴婢看著她哭著往外跑,捂著眼睛怕她不看路跑錯地方,幸好奴婢跟上去了,她果真跑錯了地方,往侯爺的書房跑。”

    阮沁陽挑眉,這是要去跟她爹訴苦?

    “讓奴婢氣的是,這才多久一陣子,家裏的老仆竟然不聽奴婢的話了,我叫她們攔著她,不要讓她亂跑,她們竟然沒動,後來還是外院的小廝聽見了我的聲把人給趕走了。”

    “已經到了這地步?”

    阮沁陽聽著管事媽媽說阮家旁支在侯府紮窩,她就有種不好的預感,沒想到她們竟然本事那麼大,幾個月的時間竟然讓一些下人倒戈了。

    “讓管人事的媽媽準備冊子,我先去我爹那兒一趟,再來見她。”

    “奴婢曉得了。”

    阮沁陽換掉了身上的家常服,正正經經打扮周全才過去。

    “姑娘可別跟侯爺吵起來。”在阮沁陽身邊伺候的丫頭一見姑娘打扮的精致,就知道姑娘生氣了。

    姑娘以前說過,越是生氣心情不好,就越要把自己打扮的妥帖好看,這樣才有底氣,吵起架來才不像瘋婆子。

    阮沁陽吹了吹額前的碎發:“我一個孝順女兒怎麼會跟親爹吵起來。”

    沏了茶,阮沁陽帶著茶水踏進了她爹的書房。

    “有什麼事要特意過來?”

    阮侯爺掃了眼三彩的茶具,“還用那麼好看的茶具請爹爹喝茶。”

    “怕要跟爹爹說許久的話,所以我才特意備了茶水潤喉。”阮沁陽在桌前落座,“打擾爹爹了。”

    “到底是怎麼了?”

    見女兒目不斜視的說話,一張俏臉繃著,阮侯爺莫名其妙。

    “女兒在想事情,想武氏到底撐不撐得起這個家,在想若是爹爹對明夫人有意,有何必耽誤武氏。”

    阮侯爺皺眉:“沁兒!”

    “當日我們回來明夫人去接了吧,我還見她走在爹的身邊,這到底算是個什麼意思。”

    父母長輩事,兒女不能妄論。但阮沁陽覺著家人的事都不能明明白白的說,藏頭露尾的相處起來太難受。

    “我來不是指責爹爹什麼,就是想問清楚一些事情。”阮沁陽直接把剛剛發生的事情說了,“把湯退回去,與把人趕走,是女兒想著以前爹爹跟我說的話,做出的判斷,不知道做對了沒有。”

    阮侯爺本來憋著氣站著,看著女兒認真的眼神,慢慢在她旁邊坐下,輕嘆了口氣:“沁兒,無論如何在爹心中侯府的夫人都只有你娘,以後不管娶了誰都無法改變這事。”

    摯愛去了,他的心也跟著去了。

    “我知道。”阮沁陽點頭,這說法對武氏不公平也好,還是如何,人總是自私利己的,若是她爹說娶了誰就要把她娘忘了,她只會氣的睡不著覺。

    “我娶武氏是為了家中有主母坐鎮,她是最合適的人。”

    阮沁陽接話:“為了給武氏體面,爹爹你趕走了兩位妾侍。”

    那兩位一位是她祖母病重時為了沖喜而納,一位是硯哥兒生下後,她母親親自給他尋得丫頭。

    論情分這兩人都還重些,她爹卻能灌墮胎藥讓她們另嫁,明夫人一個喪夫有子的女人,到底是生了什麼魅力,讓她爹原則動搖。

    “我是……”

    阮侯爺欲言又止,觸到女兒不解的眼神,忍了忍沒把心中藏著的話說出口。

    “沁兒你提醒爹爹是對的,這事爹爹做得不對,要不是爹爹態度動搖不明確,明夫人也不會自由進出侯府,那些老奴也不會見風使舵。”

    明明察覺她爹是有心事要與她談,說出口卻變成了自我反省。

    阮沁陽皺了皺眉:“爹,女兒也到了快嫁人的年紀,有些話你與我說又有什麼不行,女兒知道你不是容易動搖的人,可是那位明夫人對你說了什麼?”

    阮侯爺嘆了口氣,明夫人的確對他說了些事情。

    說她心中一直有他,當年若是可以她嫁給他為妾也願意,可惜他眼中只有沁陽她娘,連妾都不給她機會做,而那麼二十年過去,她依然只想伴在他身邊。

    他倒不是被她的話打動了,而是忍不住拿來跟武氏對比。

    當初定下武氏,武家願意說是武氏同意,但他想著兩人的年歲差距,怕武氏是被父母強迫,特意見了武氏一面,她也說了她願。

    他想著兩家結親,雖是侯府勢大,論起來算是武氏高嫁,但他心中有發妻,總是武氏吃虧了,所以他理清了後宅。

    也想了如何照顧這少妻。

    一切都安安穩穩,只是他無意間知道了武氏心中有一人。按理說武氏家世不差,不會耽擱那麼多年,只是她故意不嫁。

    因為她想嫁那人已經去了,她默默為人守孝,偷偷鐫刻了那人的牌位,逢年過節上祭。

    嫁給他更像是她想湊合找人過一生,她知道他找夫人只是為了處理侯府的麻煩事,不必動太過感情,而且能讓她的家族獲利,所以她選擇嫁他。

    他心中有人,她心中有人,這結合起來剛剛好。

    可他畢竟是男人,總是忍不住意難平。

    而這時候明夫人又冒出來了。

    唉,說來說去就是自尊心作祟。

    “無事,爹爹想通了。你娘在地底下曉得我的想法,大概能笑的前俯後仰。沁兒放心,爹爹會把事情處理妥當。”

    阮侯爺摸摸女兒的明月步搖,一派輕松,“今天打扮那麼漂亮,是打算來跟爹爹吵架來著?”

    不止阮沁陽的丫頭對她的心思清楚,他這個當爹的更明白她的想法。

    阮沁陽搖頭,耳珰叮咚作響:“爹爹可別誣陷女兒,吵架那麼累人的事女兒才不會做。”

    看著她爹也不會跟她說到底怎麼一回事,阮沁陽喝了杯茶,悠悠的回院子。

    她爹越不想說,她當然越想知道,問不出來那就要靠阮晉崤幫忙了。

    想著早上還在咒罵他,阮沁陽其實不大想理他,不過……既然他都在她身上烙標記了,她有事還不麻煩他,那她不是更吃虧。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2 12:20:14

第83章

    連著幾天風和日麗, 陽光金燦燦的照著枝葉, 翠鳥嘰嘰喳喳。

    阮沁陽開了窗, 見一只胖鳥圍著青缸轉悠, 不知道是在欣賞自己肥美的身姿,還是瞧裏面肥美的魚。

    “你這是往哪去?”

    阮沁陽看到楚媏拎了把傘往外走, 眨了眨眼道。

    楚媏回頭,心虛的表情一閃而過:“你今日醒的真早。”

    “剛回來睡不慣床才會起的晚了,調整過來自然就能早睡早起。”阮沁陽邊說邊往她的方向走, 只是剛站在太陽下,就覺得臉被曬黑了,就拿了她手上的傘打在了兩人的頭頂。

    傘上青柳,阮沁陽仰頭, 篤定地道:“這不是我家的傘。”

    “少套我話,你哪裏記得你家所有的傘, 再者不是你家的就不能是我自帶的?”

    被點破了,阮沁陽也不理虧,笑的輕笑:“媏姐姐聰明。”

    說完, 阮沁陽也不轉視線,透亮的眸子盯著楚媏。

    楚媏被她看的不耐煩,默默道:“宴會我與金公子聊了幾句,說起來觀星, 他說今天晌午到下午會下雨, 我覺得神奇, 所以想拿著傘出去逛逛。”

    阮沁陽微怔:“你們兩個發展還挺快。”

    “哪有……是因為他見你沒陪著我, 又是他邀請了我,怕我不自在就與我多說了幾句。”

    阮沁陽不怎麼相信這話,都是世家子弟,楚媏又身份特殊,別的人巴結她都來不及,又怎麼會給她不自在的機會。

    “你有問他借幾本觀星的書看嗎?”阮沁陽突然道。

    楚媏怔楞:“我只是覺得神奇而已,再說那書哪裏是看就看得懂的,我連觀星辨南北都不會。”

    “就是不懂才要看,不接書怎麼一來一回,怎麼熟悉怎麼知道話投不投機。”

    楚媏聽著:“你不是就跟大皇子一起長大,從哪裏知道的這些男女相處?”

    “自是為你準備的。”阮沁陽拿傘拿的手酸,順勢遞到了楚媏的手上,“你等我換身衣裳,我們出去逛一逛,要是下雨了就去跟金公子說好神奇,請客吃飯跟他多說說神奇的事情,要是沒下雨就去說他是騙子,讓他請客賠禮。”

    楚媏握著傘呆在原地,按著阮沁陽那麼一說,她們怎麼都要跟金玨栩吃一餐。

    待阮沁陽換好了衣裳,楚媏見到她忍不住道:“就那麼跟從小一起長大的大哥湊成對,你有沒有惋惜過你準備的這些彎彎道道沒用武之地。”

    若是看到阮沁陽跟陌生男子你來我回的過招一定很有意思,可惜她就那麼被綁定到了對她千依百順的阮晉崤身上。

    阮沁陽扯了扯唇:“我現在不想與你說話。”

    楚媏賠罪給她按肩。

    兩人出去沒多久,果真下起了細雨,躲在酒樓裏,阮沁陽支著腦袋看著樓下的人群,推了推靠在她身旁的楚媏:“去金家誇獎金公子。”

    楚媏正驚訝地看著外頭的雨絲,腦海裏浮現起金玨栩對她說得那些聽不懂的話。

    “他還真厲害。”

    “那你還不去。”

    楚媏站起來,發現阮沁陽還是頂著腦袋賞雨,疑惑道:“你不去?”

    “你們的事,我去添亂什麼。”阮沁陽懶洋洋地道。

    楚媏猶豫地又坐下了:“若是金公子是你的表哥就好了。”

    阮沁陽驚訝地看向她:“什麼意思?”

    “金公子這般喜歡他的人應該不少,他又比臨鶴更好相處,若是他是你表哥,身份劣勢我……”

    楚媏沒說完,就被阮沁陽打斷,阮沁陽一收剛剛的慵懶表情,抓著楚媏的手道:“你說得是什麼話,就是金玨栩現在的身份配你都不夠,更何況如果他是我表哥。”

    楚媏甩了下腦袋,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心態。金玨栩與臨鶴其實有許多相同的地方,都是從小熟讀詩書,擅長尋常人不會鉆研的學問,與她千差萬別。

    “臨鶴還真……”阮沁陽知道楚媏在男女相處間的自卑感,一定是因為臨鶴的關系,憋了憋也找不出個形容詞。

    “還真什麼?”

    “喜歡你。”雖然也沒什麼證據,但她真不想見楚媏因為臨鶴的關系,對有好感的人都畏畏縮縮。

    楚媏怔了下,莫名其妙:“你說什麼東西?”

    “我也不知他是什麼心思,但能確定他是喜歡你的,如今他該在家糾結著要不要來鎮江尋你,說不定婚宴他也會來。”阮沁陽想了離開京城時,臨鶴的感覺,他很有可能會來,“你別急著辯駁我,我沒什麼證據,你覺得是無稽之談就當做沒聽過,當我發了癔癥。”

    她向來不喜歡管這些感情的事,對於楚媏和金玨栩,她也是抱著打趣的心態,做選擇的還是楚媏。

    感情這種事,雖說當局者迷,但旁觀者有時候所謂的清醒也有可能是添亂。

    今天會說臨鶴,只是實在憋不住了。

    臨鶴該是喜歡楚媏的,而喜歡不求愛,大約是他的自尊心?因為他認為楚媏普通,認為楚媏與他不相配,所以才說這些沒門道的話,不知道是打擊楚媏,還是借此說服自己否認對楚媏的喜歡。

    這些也只是她的猜測,說不定臨鶴還有更深層的緣由,是她這個局外人看不懂的。

    阮沁陽後頭的一番話,讓楚媏都要說出口的話全都打進了肚子裏,撐得肚圓。

    對上阮沁陽認真的神情,楚媏鬼使神差沒繼續討論這個問題:“那我去借書了?”

    “去吧,若是他送你,就不必過來找我,若是不送,你再回來。”

    楚媏點頭:“我有婢女與侍衛不勞金公子送。”

    話是這般說,阮沁陽這在酒樓一坐就是幾個時辰,等到雨停了,說書先生和伶人全都表演完了,也沒見楚媏回來,忍不住咬牙:“見色忘義,她就是有人送,派個人來跟我說一聲會如何。”

    青葵捂著唇笑了笑:“棲霞縣主可能是忘了,姑娘我們回去?”

    “不上轎,走回去。”

    說著,阮沁陽提起裙擺下了樓梯。

    路上的青石板淋了半天雨,灰塵泥土洗凈,透著沈綠偏藍的色澤。

    繡鞋踩在微濕的路上發出吱吱的聲響,阮沁陽低著頭看著腳邊小水珠四濺,突然想到了阮晉崤,不曉得他現在在幹什麼。

    腳不註意才進了小坑,濺起的汙水弄臟了裙擺,阮沁陽微皺眉:“阮晉崤。”

    “姑娘?”

    青葵聽到聲音,見主子盯著裙擺,急急忙忙蹲下拿了帕子給她擦拭,見汙漬越擦越大,青葵頭疼,“可要回酒樓換一件衣裳再回去?”

    沒聽到主子回話,青葵疑惑擡頭。

    阮沁陽略大的眼裏帶著絲絲迷茫,緩緩地道:“我剛剛是不是說話了?”

    “姑娘說什麼?”青葵反應不過來姑娘的意思。

    “我叫了誰?”

    對著姑娘求助的目光,青葵眼一亮:“姑娘好像是叫了大殿下以前在侯府的名字。”

    果真不是錯覺。

    阮沁陽輕錘了下腦袋,她竟然會無意脫口而出阮晉崤的名字,而且還是因為汙水沾到裙擺,她叫他做什麼,難不成期待他突然出現給她擦裙擺。

    阮沁陽一路想到侯府,都沒想清楚她當時是什麼一個念頭,怎麼就叫了阮晉崤的名字。

    回到府裏,楚媏果真早就回來了,阮沁陽開了門就見她拿著一本書全神貫註的在看。

    見她進門連茶都不倒一杯,阮沁陽覺得有些好笑,徑自走到了她的面前,突然跺了跺腳:“見色忘義,壞姑娘!”

    相比阮沁陽的打趣,楚媏愁眉苦臉的擡頭:“我可能要把這些書都還回去,完全看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別說不懂的去問金公子,這些我全不懂,而且好復雜,我不想懂……”

    觀星聽著神奇有趣,但僅限於成果出來,要是她來研究怎麼出這成果,她寧願不知道明日是天晴還是下雨。

    阮沁陽拿過書看了眼,沈吟了聲:“那就還回去,以後好奇天象問他就是,他懂就行了,你何必也要明白。”

    “才借就還會不會不好?”

    楚媏攏著眉看著那堆書,金公子也不知道為什麼那麼熱情,給了她那麼多本。

    “他又不是你討好對象,不喜歡的事情就是不喜歡,他若是因為這個不想與你交往,你別搭理他就是了。”

    說完,阮沁陽留楚媏一個人糾結,回了自己屋子。

    她本來是想跟楚媏聊一聊阮晉崤,但楚媏滿腦子都是金玨栩,或許還有點臨鶴,根本不知道從哪開口。

    硯哥兒也不知道跑哪裏去了,平日裏三句話有一句是阮晉崤,她今天想聽他說,他人又消失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2 12:20:26

第84章

   千等萬等, 終於到了鎮江侯府新主母進府的日子。

    鎮江侯府張燈結彩, 喜貼滿了整座府邸, 處處紅綢緞, 走道兩邊的花草也綁了紅球。

    楚媏巡視了一圈:“你還真給你那繼母面子。”

    這精致程度,都像是給自己辦婚禮那麼用心了。

    “不是你說我那繼母不錯。”

    “我說是我說, 但我瞧著你不是對她不冷不熱。”楚媏說完,掃過阮沁陽全身,見她穿著灑金百蝶雲緞, 頭戴垂金流蘇翡翠墜,手指也新染了顏色,“你說臨鶴會從京城過來,只是隨口說說吧, 我看你是覺得大殿下鐵定會過來。”

    就是篤定阮晉崤會來,所以打扮的那麼周到。

    楚媏本以為阮沁陽聽完會心虛, 沒想到阮沁陽眼角挑起,略挑釁地道:“我的確是隨口說說,本以為出了酒樓你就忘了, 怎麼還記在心裏?”

    楚媏咬唇,那還不是因為那日她的神情太過嚴肅,她無聊就會想起,雖覺得是無稽之談, 但總想跟阮沁陽討論幾句, 問她無端開這種玩笑做什麼, 可阮沁陽擺明又不願意跟她討論這個問題, 她只能憋在心裏,越憋越想說。

    “我只是不明白你為什麼要隨口說這個。”

    阮沁陽真怕感□□,因為她是有偏向性的。就比如她很討厭臨鶴,覺得他配不上楚媏,要是很楚媏討論感□□,一定會忍不住數落臨鶴。

    但跟臨鶴相處十幾年的又不是她,誰知楚媏和臨鶴是怎麼一回事。

    可既然都開了頭,阮沁陽只能道:“若是今天他來了,你問他就是,要是他沒來,你就別想我說的那些話,當做我什麼都沒說過。”

    “那要怎麼問?”

    “你覺得他會來?”阮沁陽瞇眼反問。

    楚媏怔了下,搖了頭:“臨家與侯府沒什麼交情,再者他討厭這般場合,應該不會來。”

    阮沁陽眨眼應了聲。

    見阮沁陽明顯不想跟她聊,楚媏跺跺腳:“今天侯府怎麼感覺安靜許多?”

    楚媏說得安靜,是指阮家的那些堂親表親少多了,沒在府裏亂竄。

    “我爹出的力。”

    她爹就是個行動派,想通了事情,明夫人就沒再踏入侯府的機會。五老夫人雖然有時候愛擺長輩款,但也不是完全沒腦子的,阮侯爺動了真氣她就知道收斂了。

    不過收斂到現在這程度,想來她爹發得火不小。

    “聽說有些表親直接打發回家了?”楚媏這幾日不是受這個人的禮物,就是跟那個人巧遇,一下子冷清下來還有點不適應。

    “你是明知故問。”

    阮沁陽白了楚媏眼,阮姀態度奇怪,她本來說不管,哪想到哪日阮姀跟楚媏一同去宴會,就露出了端倪讓青葵看著了,既然都知道了自然不能不跟父親說,自然就要趕人,免得出什麼家醜。

    “那個姓邱的表哥殷勤獻的挺好,就那麼趕走了我竟然還覺得有些可惜。”楚媏砸唇,又是巧遇又是送詩,每次觸到那邱厘仰慕的眼神,她都覺得自己身上多了層光環。

    怪不得有些男人會迷戀家世普通的女人,知道那些女人小意討好自己是為了銀子也無所謂,被人用崇拜愛慕的眼神看著,總是舒服的。

    “可惜什麼?”阮沁陽點了點楚媏的額頭,笑了聲傻,“你想想他那情詩給我寫過,給阮姀送過,然後有拿來送你。他那眼神姿態對我做過,對阮姀……”

    “夠了夠了!”

    楚媏擺手不要再聽,按著邱厘鉆營的心思,說不定還不止她們三人,還有別人也有可能。

    快到吉時,女客陸陸續續坐滿花廳,阮沁陽帶著幾個堂妹待客,阮姀姍姍來遲,打扮沒出什麼錯,但眼眶的紅腫卻遮不住。

    阮沁陽和楚媏對視一眼,她們別說為邱厘落淚,想到就覺得惡心,但是阮姀好像沒那麼容易走出來。

    “要不然你與她聊聊?”

    阮沁陽仔細的打量了楚媏一遍,若說她看起來多喜歡阮姀也不像,但怎麼就想讓她跟阮姀聊聊。

    阮沁陽想著就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楚媏“啊”了聲:“我只是覺得你講道理的時候特別有意思,神態模樣也有種說不清的感覺,想看你怎麼教導庶妹而已。”

    聞言,阮沁陽:“……”

    楚媏說了緣由,阮沁陽也沒去找阮姀深談,主要是現在情況不合適,若是把阮姀說得大哭,不知道的還以為阮姀不歡迎新主母。

    再看阮姀,阮沁陽心中有種莫名其妙的感覺。以前剛見著她,她腦海裏就不斷浮現阮晉崤為她痛苦的片段。

    而如今她跟阮晉崤成了一對,而阮姀在為別的男人落淚。

    男客比女客要來的晚一些,不過每次來了哪家公子,花廳這邊一定是第一時間知道。

    聽到金玨栩來了,花廳不少姑娘看向楚媏,因為曉得這段日子,兩人走得算近。

    魏雪真見狀咬牙,以前阮沁陽沒主,她覺得瞧上哪家公子都不安全,說不定下一刻就要被阮沁陽搶走了,好不容易阮沁陽去了京城,她想著她能要鎮江最好的了,阮沁陽又帶了個楚媏來。

    偏偏阮沁陽她惹不起,楚媏她也惹不起。

    阮沁陽似乎察覺到了魏雪真格外氣憤的眼神,回頭看了她一眼,還朝她調皮的眨了左眼。

    魏雪真差點沒一口血噴出來,怎麼就那麼倒黴,跟阮沁陽都生為鎮江人,還都是世家,必須得來往。

    人人都看楚媏,楚媏心中不覺金公子來了跟她有什麼關系,但不知道是不是被阮沁陽感染了,覺得熱鬧旁人格外有趣,幹脆就帶著丫頭出去逛逛。

    一路走到了抄手遊廊的盡頭,楚媏本也不打算去找金玨栩,幹脆就坐在了池塘邊上乘涼。

    剛坐下就見一個小廝急急忙忙的沖著她走過來。

    楚媏的丫頭連忙攔在前頭,那小廝低著頭,也不打算走到了楚媏面前,把懷中的信遞給丫頭,又匆匆的跑了。

    丫頭皺了皺眉:“不知道是什麼汙糟東西,不如奴婢拿去扔了?”

    楚媏掃到了信封上寫著“邱厘”,略驚奇,這人不是都被阮家人趕走了,竟然還有辦法給她送信。

    雖然覺得這人惡心,但楚媏有些好奇他會對她說什麼,搖頭道:“拆開給我瞧瞧。”

    才走了小廝,路盡頭又現了人影,楚媏看到金玨栩,這已經是他們巧遇第二次了,侯府也不算小,不知道他怎麼就恰好來了這。

    跟邱厘不同,楚媏不覺得金玨栩會刻意偶遇也引起她註意,所以才覺得驚奇。

    金玨栩看到丫頭手上拿著的信,舒了口氣:“我看見有位公子偷偷摸摸給了小廝信封,那小廝神情有些局促,想著怕有什麼問題,就跟了過來。”

    “這封信的確是個陌生小廝給的。”

    “陌生小廝?那信……”金玨栩見楚媏還有拆信的意思,有些不解。

    “信是陌生小廝送的,但署名是認識的人,所以覺得拆開也覺得無妨。”

    “原來是這樣。”金玨栩說完,覺得自己說得太多,說了告辭轉了身往回走。

    不過走了幾步,又忍不住轉過了頭,看著坐在池邊的姑娘。

    論起來楚媏並沒有阮沁陽那般讓人驚艷的容貌,但卻有另外一種讓人註目的氣質。

    阮沁陽就像是明月,是全鎮江公子哥追逐的美人,越知不可得越移不開眼,到最後得不得到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不願讓別人得到。

    而最後阮沁陽花落阮晉崤懷,雖然讓人惋惜,但也都覺得這樣也好。

    阮沁陽就是天幕遙掛明月中,站在桂樹下的美人。

    而楚媏要真實的多,雖然也有高高在上的貴女身份,卻會因為他三言兩語的觀星驚異亮眼,會因為落雨打著傘特意找他,甚至還書時還會露出愧疚神態,仿佛怕他訓她。

    以她的身份,這些都是很難得的事情。

    金玨栩突然想到,兩人第一次相遇,她纏著阮沁陽說想見他,是為何想見他:“縣主想不想四處走走?”

    楚媏見金玨栩去而復返,怔了下:“可以。”

    楚媏跟金玨栩在散步的事傳到阮沁陽耳中,阮沁陽挑了下眉:“我還以為她是出去閑坐,沒想到真去找人了。”

    “棲霞縣主本是在池塘乘涼,是金公子遇著的縣主。”

    “那麼巧?”阮沁陽眨眼,難不成還真有什麼天註定的緣分。

    這方丫頭才說完,又有下人來報說京城禮部侍郎臨府臨公子代父來慶。

    阮沁陽眉眼帶笑:“這也太巧,我就不過去了,把臨公子往棲霞縣主那兒帶吧。”

    丫頭應聲而去,不過一會兒又返了回來:“臨公子進府就碰著了棲霞縣主還有……金公子。”

    阮沁陽瞪眼,這會兒連巧都說不出來了,捂著唇笑的前俯後仰,眼裏滿滿的幸災樂禍。

    新婦進門,阮沁陽與喜婆進房內陪了一會,主要是長輩在打趣,她在一旁陪個笑臉就完了。

    阮五老夫人被阮侯爺訓了,為了他們五房那些田地,不喜歡新婦也得忍氣吞聲,不過見喜房一派笑鬧,想到她那侄女哭的眼睛紅腫的上船歸家,心中堵了口氣不上不下。

    “姀姐兒眼眶怎麼是腫的,可是有什麼不如意了?可以跟五祖母說說,祖母為了主持公道。”

    阮五老夫人掃了一圈,阮沁陽她是不敢惹,只有拿阮姀下手。

    屋內目光一下都集中到了阮姀身上。

    阮姀嚇了一跳,想捂眼睛,但又覺得刻意,只能抓緊了衣擺。

    局促不安的小可憐模樣,也就阮五老夫人不知羞,專門挑她欺負。

    “五祖母,姀兒無事。”

    “你可別騙五祖母,眼眶紅成這樣,怎麼可能無事。”

    坐在喜床上的武氏輕笑,柔柔地看向兩人:“既然姀兒不想說,五伯娘就別為難小姑娘,過了這陣我在與她說說心裏話。”

    拜過天地,武氏已經是侯府的主母。

    屋裏見她稱呼轉換的那麼自然,打趣了幾句,一下子又把氣氛轉回了她那兒,阮五老夫人想插話,但剛開口就被別人給截了。

    這些人是看武氏不像是軟柿子,想要賣她面子,猜到是這麼一回事,阮五老夫人氣的瞪眼。

    阮姀怕又提起她,悄悄的往角落移動,那模樣就像是恨不得找個洞鉆進去。

    阮沁陽一直註意著,見差不多了就幹脆把阮姀從喜房帶了出來,不待她說她什麼,下人來報,說臨鶴正在發火,像是因為有人給楚媏遞了內容齷齪的信件。

    “齷齪?”

    阮沁陽瞧著阮姀聽到這話,臉色發白。

    不過是侯府迎新主母,怎麼就那麼多事,而且那麼多事,臨鶴都來了,阮晉崤是腳斷了?半天不到的路程也不趁機過來一趟。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2 12:20:38

第85章

    臨鶴不至於發火, 只是臉色不怎麼好看。

    這事說起來, 其實是臨鶴來的太巧。

    楚媏留信下來本來是想看個趣, 但金玨栩覺得這種東西不必多看, 聊了幾句就建議這種來歷不明的東西還是扔了,或是退回處理。

    楚媏覺得他說的有道理, 為了看幾句惡心話惹上什麼麻煩沒意思,就跟金玨栩去扔信,而臨鶴不知道從哪裏鉆出來, 見他盯著她手上的信,估計她是太驚訝他的出現,不知怎麼就把信遞到了他手上。

    看著臨鶴拆開了信,楚媏都沒想明白自己把信給他幹嘛, 怎麼就把手伸過去了。

    臨鶴拆開信封,看到內容是約楚媏私奔, 臉色漆黑一片。

    幸好臨鶴以前跟金玨栩見過面,知道他非信上的邱厘,不然估計當場就要罵人登徒浪子。

    “你怎麼會在這裏?”

    楚媏先問道, “你不是不耐煩這些地方,而且這是鎮江侯侯爺婚禮,你一個晚輩也沒非來不可的理由。”

    “你知道信中寫了什麼?”看著紙上狗屁不通傳遞相思的話,那麼一個下三濫人寫的信, 竟然送到了楚媏手上, 並且她還一直拿著待看。

    “本就打算扔了的東西, 我哪裏知道寫的是什麼。”

    金玨栩在旁作證:“我們打算把這封信處理掉, 沒想到恰好碰到了臨兄。”

    臨鶴朝他微微頷首,他曾經來鎮江畫畫的時候與金玨栩見過。

    “我們回了你的問題,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你來鎮江做什麼?”楚媏腦海裏無端閃現了阮沁陽說的話,都怪她胡說八道,弄得她見到臨鶴就開始想亂七八糟的。

    “我來送禮。”

    金玨栩說“我們”時,臨鶴沒覺得多刺耳,但是聽到楚媏也說了“我們”,心裏不知為何有些不舒服。

    仔細掃過金玨栩,金玨栩容貌昳麗,比得上他見過的許多人,俊秀且文采出眾,會是女子看好的成親對象。

    楚媏不滿意他給她找的,沒想到她動作那麼快,只是不知道這人是她看中,還是阮沁陽為她看中。

    臨鶴捏著那封信函:“安平縣主在何處?這信應該交給主人處置。”

    “小事一件,何必麻煩。仰慕你給你寫信的姑娘不少,為何就沒見你把信交給什麼‘主人家’,難不成你就是覺得我不配有人寫信。”

    開頭被臨鶴突然出現閃了神,楚媏這會兒反應過來,想起了之前他說得那些話,火氣又上來了,她可沒跟他和好來著。

    因為有旁人在,臨鶴不想多說:“你覺得這信內容能相提並論?”

    “我自己的事,我自然會有處理的方法。”

    楚媏奪過了信,不想與他多說,“你去送禮,趁著天色尚早,應該天黑之前能趕回京城。”

    臨鶴盯了楚媏半晌,轉身既走。

    阮沁陽過來正好遇見了面色難看的臨鶴,見他臉色陰沈,像是已經下過暴雨,阮沁陽瞧著不怎麼順心:“沒想到臨公子親自來了,侯府招待不周,還請多多見諒。”

    臨鶴拱了拱手,與阮沁陽客套了幾句,本打算走,但腳步遲疑:“那人既是侯府的表親,望安平縣主多費心,棲霞性格不如安平縣主細膩,許多事看的簡單。”

    阮沁陽沒管臨鶴說的話,眨了眨眼,睇著臨鶴:“我聽了下人說臨公子生氣了,急匆匆趕來,這件事發生在侯府我一定會妥善處理,只是不知道臨公子怎麼知道那人是侯府表親?”

    她想著邱厘大概不會在信裏面特意提自己是阮家表親,上次她套楚媏的話沒套到,她就不相信她的水平那麼差,誰的話都套不出。

    “我比楚媏癡長幾歲,跟楚瑾又是好友,照顧她幾分正常不過。”

    “臨公子的意思是你沒在鎮江,卻關心著媏姐姐在鎮江跟誰來往?”

    臨鶴沒答反道:“安平縣主與棲霞是好友,可知金公子曾心儀與你。”

    阮沁陽瞇起眼,這幾年已經很少人能讓她產生氣悶的情緒,臨鶴這意思是她把她的追求者介紹給楚媏。

    “臨公子是什麼意思?”

    臨鶴點到為止,微微點了頭,錯身走了。

    “把人給我攔了。”

    阮沁陽從來都不是好欺負的人,臨鶴開了個頭,把人氣的半死,就閉嘴就走。他這招楚媏不跟他計較,但是她卻沒慣著他的意思。

    下令攔住了臨鶴,阮沁陽走到他面前:“臨公子信口胡說,說完就走?”

    同在鎮江,她與金玨栩雖然沒少碰面,她沒跟阮晉崤在一起之前,曾把他列為名單之一。可她的名單稍有姿色或者家世不錯的,她都放在上面。

    她沒發動什麼攻勢,金玨栩也未對她表達過仰慕之意,怎麼到了臨鶴口中,就成了另種意思。

    阮沁陽身邊更了幾個阮晉崤派到她身邊的護衛,阮沁陽下令,雖然沒抽刀,但手都放在了刀柄上。

    臨鶴沒想到阮沁陽看著慵懶無辜,性子卻較真計較:“是在下失言。”

    臨鶴的確沒什麼確鑿證據,那些蛛絲馬跡說起只算是捕風捉影。

    “臨公子可別再隨便失言,傷人傷己。”

    阮沁陽說完,覺得跟這男人生氣著實沒意思,讓下人讓開讓他離開。

    “姑娘,那小廝已經抓到了,不是侯府裏的下人。姑娘你猜得沒錯,問題出在二姑娘的院裏,審問了她院裏的丫頭,沒一會就招了,認了是她們想法子把小廝放進的府。”

    阮沁陽來之前先下令讓青葵帶著人去阮姀院子,沒想到一會兒就問出了頭緒。

    她當初無意為難阮姀,特意把她院裏的丫頭換個幹凈,讓她自己挑選補充新丫頭。

    沒想到阮姀也是本事,倒是真養出了無視侯府規矩,只聽她話的丫頭。

    “二姑娘呢?”

    青葵:“讓周媽媽和尤媽媽守著……姑娘,禁足二姑娘是否要去報給侯爺知曉?”

    阮沁陽想著武氏遊刃有余的對付親戚,估摸著她爹應該也不是傻樂著等著洞房的楞頭青:“去報吧,二姑娘那兒先守著,我騰開手再過去。”

    “二姑娘要不然還是交給侯爺處置?”青葵覺得自家姑娘火氣似乎格外的重,怕她氣壞了身子,“姑娘不是沒對二姑娘好過,她不知好,做出這等蠢事,姑娘何必在為她費心。”

    “我一直覺著她有話想跟我說。”

    阮沁陽邊走邊道,“我不想管事所以當做看不到,但現在想想若是早搭理了她,估計也不會犯傻。”

    “那也是二姑娘自己的事,姑娘又不欠她什麼。”海棠一直都看不順眼阮姀,想著侯府若是沒多她一個就好了,以前說侯府姑娘只會指她們家姑娘,現在多了個阮姀拖後腿。

    她的確不欠她,不過她腦海裏還有阮姀被“她”折磨至死的景象,再說楚媏是她的朋友,怎麼她都得弄清楚事情的始末。

    阮沁陽見著楚媏的時候,楚媏一個人坐在回廊,身邊的丫頭都打發走了,見到阮沁陽過來擡了擡頭,喪氣的模樣似乎是埋怨她來的太晚。

    “我沒想著他竟然真來了……可你說的那些話我還是覺得是無稽之談。”

    阮沁陽撿起來揉成一團,被楚媏扔在地上的信紙,拋到了海棠的懷裏:“收好了。”

    楚媏覷了她眼:“我怎麼覺著你看著火氣有些大,可是臨鶴跟你說什麼了?”

    阮沁陽摸了摸臉,想找面鏡子照照,她是模樣扭曲了,還是如何,怎麼就能看出她火氣大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2 12:20:53

第86章

    照了丫頭隨身攜帶的鏡子, 阮沁陽確認自己模樣沒出什麼問題, 依然艷若桃李, 朝楚媏道:“他是說了幾句蠢話, 但我無意與他計較。”

    楚媏想說的話,在等待阮沁陽照鏡子的途中就消散了不少。

    再者她本來也不知道說什麼, 捧著臉靠在紅柱前頭。

    阮沁陽大概能猜出她糾結什麼,怎麼想都該是臨鶴來了這事。楚媏一直覺得臨鶴有才子的清高和傲氣,佩服他的才華, 也覺著和他不是一類人。

    臨鶴對她來說,是另外一個層次的人,但阮沁陽卻說他喜歡她,會為了她來鎮江, 而他現在真來了……

    雖然她依然覺得喜歡是不可能,但心情復雜不難理解。

    “若是在意就問, 氣死別人也別憋壞自己。”

    楚媏怔了下,覺得阮沁陽說的十分有道理:“你跟我說了他喜歡我,我就想起來他以前偶爾會看著我發楞, 我問他是看什麼,他說是見慣了漂亮事物拿我洗眼睛。”

    “若是有人對我那麼說,我會挖了他的眼睛扔進水池裏讓他徹底洗個幹凈。”

    楚媏:“……”

    想想這事阮沁陽還真做的出來,她平日裏看起來懶洋洋的氣性好, 但那是沒冒犯她的前提, 若是冒犯了她, 現在還在佛寺清修的雅郡主就是下場。

    不過, 楚媏還是覺得挖眼睛太極端,忍不住道:“你就不怕臟了手。”

    阮沁陽奇異地看了她眼:“那讓阮晉崤替我挖。”

    楚媏徹底沒話了:“若是臨鶴再做多余的事,我就去問他。”

    阮沁陽點頭,不再糾結這事,把楚媏拉回了席上。

    本來婚禮侯府不打算大辦,只是最近出阮晉崤的事,人人都抱著想湊熱鬧的心往侯府擠,有些人還真拒絕不了,人多接待起來就麻煩。

    硯哥兒不大的年紀,沒跟其他小兒一同玩耍,穿的周整的跟在阮侯爺身邊,到處應酬。

    見父親端起酒,硯哥兒認真的端起了茶。

    進退有度,舉止大方,年歲還小但已經隱約有君子的氣度。

    以前有阮晉崤明珠在前,很少人註意到阮晉硯這個小的,現在看來有些羨慕阮侯爺會生。

    雖然大的那個不是他的,但小的這個算是出挑,不至於侯府後繼無人。

    “侯爺這公子生的好,雖然年紀還小,可已經有了侯爺你的幾分風采。”

    這話引得眾人紛紛點頭,像阮侯爺好,免得這個兒子也不是親生的那就要命了。

    “我記得我見過大姑娘小時候的模樣,公子與大姑娘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硯哥兒大大方方接受誇贊,只是大家不註意的時候看了眼自己突出的肚子,這人說的話若是讓他姐聽到,估計要氣的拍他肚皮。

    這些賓客有腦子的多,沒腦子的也有,見阮侯爺招待其他客人,故意來逗硯哥兒:“小公子怕不怕有了新主母,以後有了弟弟妹妹,搶奪侯爺對你的寵愛?”

    硯哥兒不解掃過說話的人:“父親的寵愛又不是物件,哪來什麼搶奪,再者弟弟妹妹是親人,吳公怎麼說的像是我的仇人?”

    硯哥兒聲音稚嫩,微大的眼睛把人看的啞口無言,不知道如何再問。

    吳公離了硯哥兒,才與旁人小聲道:“他這模樣半點不像孩子,這般教養讓我想起了傷仲永。”

    這話聽著太酸,根本沒人搭理他。

    而且不過一會,他也被打了臉。

    京城孫家到了,孫家小公子蹦蹦跳跳的來尋硯哥兒,兩個孩子湊在一塊,盡顯童稚。

    見狀,有人特意朝吳公道:“阮小公子說不定只是能言善道,不喜人惡意挑事,本質上還是個孩子。”

    客差不多齊了,開了宴,楚媏知道臨鶴沒走似乎打算在鎮江停留幾天,心中藏著事喝了幾杯就去休息。

    阮沁陽倒是想跟她一起走,可身為主人,阮姀沒在,她也跟著走了,看著總歸不好。

    可想想若是以前,她想走就直接走了,哪裏會在乎名聲這東西,自己高興最重要。而如今有了忌憚,歸根結底還是阮晉崤造成的。

    她的名聲太差,會連累了他。

    “安平縣主這次回來大概不會再去京城了吧?”

    阮沁陽沒走,在宴上就少不得被人打聽套話。

    “自然不會回去,不然多奇怪,又不是親兄妹,侯府在鎮江,一個未嫁姑娘去京城多奇怪。”阮沁陽還沒答,就有姑娘幫她說道。

    不過這話,說是幫阮沁陽,更像是逼著阮沁陽說話。

    阮沁陽慢條斯理地開口:“現在怎麼說得準以後的事。”

    “拿大殿下是什麼意思?我可聽說沁陽你走的時候,他送了幾裏也不願意回城,想讓送你回來。”

    說完,桌上的人一臉曖昧。

    阮晉崤被認回,鎮江侯府沒功沒賞,行事也收斂許多,就像是要淡出所有人的視線。

    唯一值得註意的就是阮晉崤和阮沁陽的關系曖昧,也不知道是不是要從兄妹變夫妻。

    “說起來,大殿下今日沒有抽空前來?”

    “怕是沒空來……”魏雪真的嫂子黎韻霏接話,掃過阮沁陽的淡然,“聽說大殿下與章太傅家的姑娘最近走的很近,之前殿下跟縣主的謠言都難以撇清,估計是為了避嫌就沒有特意前來。”

    黎韻霏與當朝貴妃是隔房堂親,她的消息自來靈通,場上人聽她那麼說,紛紛看向阮沁陽的臉色。

    阮沁陽的眸子微微瞇起,神情透著一股慵懶媚氣:“哦,他們怎麼走得近了?還請魏少夫人說清楚。”

    語氣不重,但透著的不客氣任誰都感覺得到。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2 12:21:06

第87章

    正常情況下不該是笑著打圓場, 可阮沁陽不止問出了口, 還是以不客氣的態度。

    黎韻霏在阮沁陽手上吃過虧, 本就有點怵阮沁陽, 此時更是恨起娘家人,非要她在阮沁陽面前說這些。

    “魏少夫人怎麼不說話?你還未與我們說我大哥是怎麼跟章姑娘走近, 又怎麼是因為避嫌不來鎮江。”

    阮沁陽歪了歪唇,任誰看著都覺著此時的她是朵帶刺的花兒,妍麗卻氣勢逼人。

    “大殿下已經不是縣主的哥哥了……”

    “他不介意, 我不介意,喚他哥哥又如何?”

    阮沁陽這些日子本就累積了一肚子氣,本來是打算見了阮晉崤朝他發脾氣的,但沒想到他人沒來, 這不是更讓人生氣?

    “沁陽說得對,這叫法我們外人哪能置喙。”

    與阮沁陽有些交情的閨秀, 見黎韻霏跟她對上了,扯了扯黎韻霏的衣袖,想讓她順著梯子下去, 莫要跟阮沁陽爭。

    其他想看笑話的小姐,心中覺得沒趣,但也知道鬧不起來。阮晉崤多疼阮沁陽有目共睹,若是那章姑娘真能擠掉阮沁陽能讓她們從夢中笑醒, 但想想就知道不可能。

    黎韻霏也不想跟阮沁陽爭, 但觸到阮沁陽挑釁的眼神, 想到她嫁的男人對阮沁陽念念不忘, 知道她與阮晉崤不是兄妹失魂落魄了幾日,她一口氣就吐不出來。

    “你們大家應該也聽過章靜妙章姑娘的名字,她是京城的第一才女,才貌雙全,多少人家求娶也求娶不到。”

    黎韻霏說完,桌上卻冷了場,她旁邊的小姑子魏雪真直接側過了臉,以防等會阮沁陽發威把她也算進去。

    “我說的話不是無稽之談,之前便有傳聞說陛下有意跟章太傅家結親,大殿下認祖歸宗,又到了該娶妻的年紀……”

    “所以呢?”阮沁陽瞧著黎韻霏,“就因為這不知道從哪裏傳出來的傳聞,你就給我大哥規劃了娶妻生子?”

    阮沁陽似笑非笑,黎韻霏的臉黑了。

    “傳聞之所以成為傳聞自然是有根據,再者大殿下的確是與章姑娘走得近,你不在京城不曉得,我娘家的人說他們一同出行過幾次,郎才女貌,羨煞旁人!”

    也是被阮沁陽逼急了,黎韻霏不管不顧地胡說八道了起來,怎麼也得讓阮沁陽那張精致漂亮的臉上露出猙獰的表情。

    可惜別說猙獰,黎韻霏在阮沁陽臉上連沮喪都沒看到。

    阮沁陽挑著眼:“魏少夫人可知造謠皇親,按律該如何處置?”

    “你這是什麼意思?”黎韻霏差點跳腳,難不成阮沁陽還打算把她送官查辦?她可是魏家的少夫人,當朝貴妃的妹妹。

    “縣主年紀不小了,大皇子又不是你親哥哥,難不成你還要霸著他?我不過說出事實,你接受不了,就要找我麻煩?!哪有這樣的道理。”

    “我剛不是說了‘造謠’,魏少夫人覺得我這是霸著人,否認事實就別跳腳了。”

    魏雪真扯了扯黎韻霏的衣擺:“嫂嫂可否陪我去更衣?”

    黎韻霏有些不甘願,但還是與她走了,不過走到沒人的地方,黎韻霏就道:“阮沁陽看著都外強中幹了,你拉我走做什麼!難不成她真把我送到官府,我又不是沒身份的人。”

    聽到黎韻霏說阮沁陽外強中幹,魏雪真就覺得好笑:“你怕是還不算太清楚她的性格,她說造謠,那她就能拉著阮晉崤帶這官兵到你面前說你造謠。”

    魏雪真磨牙,“你又不是不知道阮晉崤多寶貝她,在阮晉崤眼中可不分男女,只有阮沁陽討不討厭。”

    若是阮沁陽不喜歡,女人他也照處理不誤,那顆憐香惜玉的心全給了阮沁陽。簡直就像是阮沁陽樣的家犬,阮沁陽叫他咬誰他就咬誰。

    “他現在可是皇子,就不怕影響他的名聲。”

    魏雪真搖頭:“能把全鎮江的世家公子都打一頓的人,我不覺得他現在會變到哪裏去。”

    黎韻霏不甘,拖拖拉拉不想回席上,不過等她過去,沒想著阮沁陽倒是先走了。

    這事傳到男賓那裏,就成了魏少夫人咄咄逼人,做夫人的,把主人家小姑娘給氣走了。

    阮侯爺臉色微變,硯哥兒直接放了筷子。

    孫小胖撅嘴,童言童語:“可是有人上門在沁陽姐姐家欺負沁陽姐姐。”

    魏伯彥面上難看,本就不滿意黎韻霏這個妻子,如今更覺得跟她生活在一起難捱。

    離了席宴,阮沁陽有立刻策馬去京城的沖動,人也走到了馬棚,不過沒停留多久還是倒回了阮姀的院子。

    阮姀被禁足在屋裏,外頭兩個體壯的婆子守著,她的那些貼身丫頭都被關到了別的屋子,等候審問處置。

    還沒進屋,阮沁陽就聽到了哽咽的哭聲。

    守門的婆子道:“哭了有一會了,怎麼勸都勸不聽,可要讓人給她凈個面,大姑娘再進去?”

    “不必麻煩。”

    屋裏帳幔全都放下來了,聽到有人進屋,阮姀的哭聲頓了頓,像是咬緊了唇只剩下哽咽。

    瞧見是阮沁陽,阮姀低著頭,叫了聲大姐。

    “你為什麼要幫邱厘?”阮沁陽撿了張凳子坐下,觸到阮姀絕望的目光,晃了下神,“你最近可做了什麼夢?”

    知道章家頻繁打聽阮姀,章靜妙可能是重生的,或者跟她一樣知道書中內容和走向。

    她以前沒想過,現在卻有了個念頭,既然章靜妙能重生,那是不是還有別人能知道所謂的“上一世”。

    比如阮姀,比如阮晉崤。

    “我……”阮姀本以為阮沁陽會發脾氣,聽她問她有沒有做夢,還以為她是為她找借口,愧疚地道,“大姐對不起,我不知道會這樣,邱厘哭著求我,說有話想跟我說,我……我不知道他會叫人去找棲霞縣主。”

    阮姀眼淚像是斷了線一樣,又覺得愧疚,更覺得羞恥。

    邱厘之前一直在討好她,阮沁陽走後,她在鎮江也沒什麼能接觸外頭的機會,自然就沒機會交什麼朋友。

    邱厘就像是從天而降的一道光,長相英俊,才華出眾,她一直覺得他對她是真好,私自與他來往了許久。

    只是沒想到有一天,他就不搭理了她了,她不明白是哪兒惹了他生氣,後面楚媏來了,她才明白邱厘是覺得她沒有利用價值,地位不夠高,所以不再搭理她。

    經歷了這些她醒悟了也算了,可知道邱厘和他妹妹會被出鎮江,邱厘又求著她幫忙,她不忍心就給了他不少銀子,誰知道他會利用她給楚媏送信。

    阮姀邊哭邊說,臉漲的通紅,覺得羞得不如一頭撞死。

    阮沁陽能感覺她說的話都是實話,看著她哭成一灘爛泥,叫了丫頭進門給她整理。

    在她看來邱厘不算是個聰明人,心比天高,卻沒什麼實在的本事,但沒想到有個比他更傻的阮姀,竟然能中了他的圈套。

    “他看不上你,放任他妹妹譏諷你,不過求你幾句,你就當做之前沒發生過?”

    阮沁陽完全不能明白,人怎麼能不記仇成這樣。

    “他跪下了,說他活不下去……”阮姀眼圈通紅,那時候邱厘的模樣太可憐,就像是她不幫他,他就活不了,所以她才鬼迷心竅。

    “他活不下去不是好事一樁?他可是打算把你利用徹底,你知不知道給楚媏遞信是他的最好打算,若是楚媏不願意,他還有個下下招,就是拿了你們曾經互通的信件,偷了你的私物,說你跟他有了私情。”

    阮姀眼睛瞪大,看著更加的可憐脆弱。

    阮沁陽瞧著她的樣子,無端想起了書裏面的內容。

    她跟阮姀的性格完全不沾邊。

    阮姀在她看來有些傻,但男人看來估計就是脆弱善良,需要好好呵護。

    而男人看她該是怎麼樣?張揚跋扈?不過就算缺點不少,她模樣好看成這樣也都能抹平吧。

    阮沁陽根本就不可能在自己心中數落自己,再她看來她沒一點不好,去想別人對她的想法,然後自卑完全不是她的性格。

    只是不知道阮晉崤在書中能愛上那麼樣的阮姀,怎麼會喜歡上她。

    明明她們沒有任何的相似點。

    “我不知道他會這樣……”阮姀被阮沁陽話嚇著了,她實在沒想到她那麼幫邱厘,邱厘還會那麼對她,“他跟我說他只是需要一些銀子,等聯系到舊親,就會離開鎮江……”

    “若是他真利用了你,毀了你的清譽,逼著你嫁給他,然後哭喊著說是迫不得已,是因為喜愛你才出此下策,你是不是就原諒了他,好好跟他過日子。”

    阮姀邊哭邊搖頭,但是阮沁陽卻覺得自己的設想很有道理,邱厘來這招,阮姀很可能就委曲求全了。

    所以說起來了阮姀還該感謝邱厘的眼光高,只把她列為了迫不得已的選擇,先把信送到了楚媏那裏,給了阮姀一條生路。

    “別哭了,除非你想明日奉茶的時候,讓夫人看到你在大喜的日子紅著眼眶。”

    阮姀捂著唇抽泣:“我錯了……我不該來鎮江,我不配……”

    她是因為過不下去才到鎮江尋親,剛到侯府她幻想過好日子,但越過越覺得她在侯府就像是個局外人,本以為邱厘是真心喜歡她,真的在她身上看到了美好的光彩,誰想到他根本打心底看不上她。

    “你跟我是同房姐妹,你覺著我配的上邱厘嗎?我覺得他給我提鞋都不配。”話說起來雖然有些殘忍,但阮沁陽絲毫不客氣,“你不用拿我的標準要求自己,但至少不必想自己配不配,我們兩個身上有一半血是一樣的,你看不起自己不就跟看不起我一樣。”

    “大姐,我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阮姀表情慌張,她根本沒想過那麼深層的東西,越在侯府生活她越察覺到她跟阮沁陽的不一樣。

    她根本不敢想她跟阮沁陽一半是一樣的。

    “你心裏不是這個意思,但你實際是這麼做。”阮沁陽盯著阮姀,“收起可憐的模樣,好好想想如何跟父親交代,想想有沒有什麼把柄在邱厘手上,後續該怎麼處理。”

    說完,見阮姀一直道歉點頭,阮沁陽也不知道她聽進去了多少,能改多少。

    不過她倒是因為說了這些話,覺得疲憊頭疼,到了晚上見著了阮晉崤,她瞟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繼續靠著靠枕發楞想事情。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2 12:21:20

第88章

    天黑過後阮晉崤手邊的事才告一段落, 策馬趕回鎮江, 至少該三四個時辰的路程,被他壓到了兩個時辰。

    到了侯府大門口, 馬四肢發軟直接倒了地, 倒是阮晉崤精神奕奕,邁著腿往妹妹的院子走。

    大概也是認定了阮侯爺洞房花燭沒功夫管他, 所以步子邁的肆無忌憚。

    燭光下,他的沁陽的身影攏了層淡黃微光, 柔和的讓他步子都忍不住放輕了。

    “累著了?”

    一路飛馳, 阮晉崤的頭發雖然不說被吹成了瘋子, 但散了不少,因為他氣勢撐著,別人才沒看出不對。

    此時坐在榻邊,阮沁陽就感覺他在散發熱氣,透著風塵仆仆的味道。

    阮沁陽盯著阮晉崤額頭的發絲, 伸手把結在一塊的一縷打散。

    阮晉崤看著妹妹柔和的表情,朦朧的燭火入了她的水眸,成了蕩漾的秋水, 溫柔地把他裹得不漏半點縫隙。

    “我說,”阮沁陽聲音慵懶,手指抹掉了阮晉崤額角晶瑩的汗水,“你怎麼現在才回來?你曉不曉得席面上我被笑話了, 因為你沒出現。”

    阮沁陽鼓著眼, 像是溫順的小貓突然呲牙咧嘴嚇唬人, 阮晉崤本來覺得自己身上都是灰塵,不想弄臟阮沁陽,但見狀卻忍不住握了她的爪子,把人揉進了懷裏。

    “沁陽想哥哥了?誰笑的你,哥哥去割了她舌頭。”

    阮晉崤蹭了蹭阮沁陽的嫩臉,他覺著舒服,阮沁陽仰頭就咬了他一口。

    這一口就是一嘴的沙,心中的氣漲的更滿。

    阮晉崤騎馬趕來,也沒說拿面具遮面之類的,臉上浮了層薄薄的沙,看不出來,但是臉蹭就覺得是被磨砂板給摩擦。

    阮沁陽連呸了幾下,覺得自己是氣傻了,這會兒不止臉粘了沙子,嘴巴也嘗到了味道。

    阮晉崤把手搭在她唇邊:“哥哥的錯,不舒服吐哥哥手上。”

    阮沁陽倒真想吐他滿手,不過他這手洗幹凈了一定會摸她,她這樣不就是自己給自己找罪受。

    推開了阮晉崤,阮沁陽拿茶水漱了漱口:“你曉得我剛剛在想什麼?”

    阮晉崤本來是打算先去洗漱,聞言唇緊了緊,不管阮沁陽的嫌棄,微濕的鬢角靠著她的臉:“在想我。”

    阮沁陽低頭,就見自己的手指被阮晉崤扣住了,看著他沒使多大的勁,但她知道一定很難掙開。

    兩人太熟了真不好,她還沒說什麼,阮晉崤就能猜到她想說什麼。

    靠著阮晉崤火爐一般的身體,雖然漱了口,她覺得嘴裏還全是阮晉崤身上的味。

    她剛剛的確是在想他,想的問題是從阮姀那兒延伸出來的。

    現在抱著她的阮晉崤,到底跟書裏面的阮晉崤是不是同一個人?

    考慮這個問題其實是一件無聊的事,因為就算是同一個人,但他從小經歷的不同,他既然沒對阮姀一見鐘情,那其實已經不算是同一個人了。

    但是她還是忍不住一直鉆牛角尖,比如要是阮晉崤也有“上一世”的記憶,那他會覺得喜歡她是對的,還是喜歡阮姀是對的。

    她知道她現在的狀況是太在乎阮晉崤的存在,甚至不知道她現在想抽身還抽身的了不。

    不知道是哪來的風讓燭火搖曳不停,阮沁陽看著墻上的影子,耳畔的阮晉崤的呼吸很平穩,就像是快睡著了似的。

    “你去休息吧,若是你明日急著走,我會早起跟你說話。”

    “我抱回再去。”

    說是抱,阮晉崤的手卻不怎麼規矩,順著衣擺沿著沁陽的胳膊揉弄,感覺到平緩的呼吸漸漸粗重,下一刻沁陽的脖頸一疼,被阮晉崤叼了口。

    “阮晉崤!”

    阮晉崤轉移目標,噙住了那張朝思暮想的唇,把粗重的呼吸與濕潤都傳遞過去。

    阮沁陽抿著唇,他就一下下在她唇上啄吻,不急著侵入,就像是一頭強大的野獸十分有耐心的用爪子去摳貝殼縫隙。

    而阮沁陽這顆貝殼被扣的不耐煩了,伸手擋在了唇上:“我想問你一件事。”

    她想問他,而他只想吻她。

    “沁陽想問什麼?”阮晉崤握著阮沁陽的手,心尖顫了顫,有種不安感。

    阮沁陽閉了閉眼,她那幾場通書的夢,其實還透了一個恐怖的信息,只不過她一直下意識不想提及罷了。

    “小時候是你把我推下水的是不是?”

    阮晉崤一怔,漆黑的眼珠倒影沁陽模樣。

    阮沁陽抽出了自己的手,擡頭直視他的眼睛:“小時候你想淹死我。”

    她穿越的契機是原主不慎落水。

    因為醒來第一眼看到的是阮晉崤,也因為是他救了她,她一直都跟他很親近他。

    但是夢卻告訴她,當年原主會落水是因為阮晉崤故意,他覺得家中多了個孩子討厭,想把人溺死。

    一個三歲的孩子,不管原主以後會成為什麼樣的人,阮晉崤當時是幾歲,動機都太變態。

    她不想相信阮晉崤是這樣的人,所以她一直在努力遺忘這件事,只是沒想到還是說出來了。

    不過問出口,她又後悔了,如果阮晉崤說是怎麼辦。

    如果這行為是真的,書裏面不知道他是為什麼沒溺死原主,但現實原主是真的在水裏死了,她才會進入這具軀殼。

    她該如何面對一個殺了三歲小孩的男人。

    “我在想你說的小時候是什麼時候。”阮晉崤怔了下,眼中又註滿了笑意,“誰與你說的?我要是要淹死你,又為什麼會救你。”

    “你說不定良心發現?”

    “沁陽,”阮晉崤有些疲憊地叫了她一聲,無奈地道,“我哪有什麼良心。”

    阮沁陽:“……”

    到底是什麼樣的人,能把這話說得那麼理直氣壯,沒良心是什麼好事不成。

    不過聽到阮晉崤否認,阮沁陽心中的一顆藏著的石頭終於放下了。

    阮晉崤動手這事在她的夢中並沒有經歷過,而是“阮晉崤”又找“阮沁陽”發泄的時候,掐著她的脖子說,“早知就該徹底淹死你。”

    現在想想說不定,是阮晉崤生氣說的氣話,“阮沁陽”落水的時候,他才幾歲,能跟個小孩子有什麼仇,怎麼會把人推落水。

    “我還記得你小時,明明年紀不大話都說不清,卻因為阮侯爺與侯夫人不知跟你說什麼,會看到我就目光躲避。”

    阮晉崤溫柔地順著妹妹的頭發,“都說有妹妹了會陪我,但我卻感覺我更像是多余的一個人。”

    阮沁陽知道他說的是她三歲以前,舔了舔唇道:“那麼小的事情你竟然也記得。”

    她其實很多事都記不清了,不過能記得的事大多都跟阮晉崤有關就對了。

    他們小時候粘的可真緊。

    “我記得不算清,只是記得一些感覺。”提起小時候,阮晉崤像是打開了話匣子,“不過你落水以後,眼睛看著我總是在發亮,我嫌你粘人你也不氣,你說要把我養的不嫌棄你粘人,若是你不粘我了,我要渾身不自在,痛哭流涕的求你。”

    阮晉崤的手掌摸頭發還挺舒服的,阮沁陽懶洋洋地躺在他的腿上,哈欠打到一半,突然咽了回去:“我說過這樣的話?”

    她為什麼都記不住了。

    她就記得小時候她對阮晉崤多好,多努力把陰霾少年拉到陽光下,當然她當時也是抱著他是嫡長子,討好他以後長大方便奴役他,但是她當時有那麼坦誠嗎?竟然把真心話說出來了。

    “那你當時聽到我說的話是什麼感覺?”

    “……很期待。”

    阮晉崤捏了捏沁陽小巧的耳朵,“期待的想要發瘋,但我對你說‘蠢貨’。”

    “你竟然那麼罵過我。”

    阮沁陽本來覺得他說期待稀奇古怪,想跟他討論這個問題,然後就聽到了他接著的話。

    雖然氣憤,但阮沁陽也不想翻身起來,只是腳蹬了蹬毯子意思意思。

    她其實記得小時候阮晉崤會經常罵她,那麼說起來她把她的記憶美化的挺厲害,自己的她對阮晉崤的好,和阮晉崤罵她,但是她想奴役他的想法全都被她原則性遺忘。

    “我錯了……”阮晉崤側身躺在了阮沁陽的身邊,用胳膊代替腿讓她枕著,高度猛地降下來,阮沁陽不舒服皺眉往前移了移,反正離阮晉崤越近的地方,他的胳膊的高度越高。

    兩人大眼對小眼,阮沁陽考慮不可能直接把她頭枕在他頭上,只能認命不動:“你為什麼期待還罵我?”

    “劉嬋繼位容易,所以被人奪國也毫不在意,樂不思蜀。”阮晉崤輕輕道,“總不能讓你太容易得到我。”

    兩人呼吸交錯,溫暖的氣息打在臉上,阮沁陽有了幾分困意,連瞪阮晉崤也瞪得有氣無力。

    “那你現在怎麼讓我輕易得到你了。”阮沁陽撅著唇把阮晉崤鼻尖上的睫毛吹走。

    “腦子都是你,想到你不願我碰你就渾身不自在,又怎麼舍得跟你玩心眼。”

    “不玩心眼就好……”

    怎麼說也忙了一天,阮沁陽說著說著就困了,本來還想跟阮晉崤說章靜妙,只能睡醒了明天再說。

    瞧著妹妹慢慢閉緊了眼睛,阮晉崤低頭在她眼上吻了吻。

    “那時候你的呼吸都沒了,可下一刻又睜開了眼,可憐巴巴的看著我。”

    阮晉崤唇移在了她的唇上,“依賴的看著我,仿佛天地只有我一人,我那就時候就想,現在醒來的這個人應該是個完全屬於我的人。”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2 12:21:33

第89章

    怎麼睡著的阮沁陽已經不記得了, 只是醒來看到阮晉崤近在咫尺的臉, 阮沁陽怔了怔,伸手就要掐他。

    不過動作到一半,她小心翼翼的移著身體下了床,倒了桌邊的清水滴了香露漱了口, 對鏡子整理了頭發, 才去捏阮晉崤的耳朵。

    阮晉崤一睜眼, 阮沁陽就覺得不對。

    “你在裝睡?”

    阮晉崤的眼裏沒多少睡意, 黑眸亮如寒星,完全不像是被她驚醒,阮沁陽想到她做事的時候,他睜著雙眼在偷窺, 瞪圓了眼睛看他:“你要敢說謊騙我, 你就完了。”

    阮晉崤摟著妹妹的纖腰,若是平日他硬裝也能裝出幾分睡意,只是今天太高興, 沒了偽裝的本事。

    既然阮沁陽都說了那麼重的後果,阮晉崤只能實話實說, 以求逃過一劫:“我淺眠, 抱著你才覺得睡得安穩,你一動我就察覺了。”

    那麼一說,他們是前後腳醒的。

    阮晉崤的實話沒讓阮沁陽覺得高興, 反而眸子瞪得更大, 那模樣就像是被惹怒的貓崽, 要發威在“敵人”身上咬兩口。

    不過阮沁陽想到她要是咬阮晉崤,反而如了他的意,伸腿在他腿上踹了一腳。

    “滾出去。”

    阮晉崤抓著被子,知道沁陽這會兒惹不起,但是眷戀這屋裏的味道,不怎麼想走。

    “沁陽,你說讓我說實話。”既然他說了實話,不應該獎勵不用出去。

    “你說了實話,所以我讓你滾出去,要是你說了假話——”阮沁陽五指張開狠狠一收。

    看著寶貝耍橫,阮晉崤忍著沒笑出來,但眼眸卻是藏不住的笑意。

    阮沁陽看見了更覺得生氣,又踹了他一腳:“你到底走不走,你不走我走了。”

    阮晉崤當然舍不得她出門吹冷風,拿了架上的披風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聽到門關上,阮沁陽躺會了床榻,只是嗅到床上阮晉崤的味道,想起他根本沒換衣裳就風塵仆仆的往她床上躺,阮沁陽拿著枕頭悶著臉尖叫了幾聲。

    他們之前不是在榻上,怎麼就到了床上。

    阮晉崤那個臟鬼!

    外頭還是一片漆黑,阮沁陽本以為沒睡多久,所以對阮晉崤的態度還算溫和,但掃到了墻角的沙漏就楞住了。

    “阮晉崤!”

    這個人不來鎮江也氣她,來了鎮江更氣她。

    他竟然膽大到在她屋子裏過了夜,摸著床上殘留的熱度,阮沁陽已經辨不清心中是什麼情緒了,他那麼的肆無忌憚,是覺得兩人的名字在外人眼中聯系的還不夠緊密?

    更恐怖的是她大約習慣了他的思維模式,竟然覺得這般也沒什麼所謂。

    也不知是對他太有自信,覺得他非她不可,還是對自己太沒有自信,怕自己那天不對勁反悔了,越發越不給自己留後路。

    想著,阮沁陽就覺得頭疼。

    青葵和海棠進屋,瞅見主子難看的神色,慚愧的低頭,青葵是頭壓根擡不起來,海棠畢竟是臉皮厚點,忍不住擡了頭:“姑娘,大爺沒對你做什麼吧?”

    青葵聽著牙酸,人傻就是厲害,什麼都問得出口。

    不過青葵偷偷看著床面,雖然淩亂了點,但好像是什麼都沒發生吧?

    “你們怎麼會讓他留下?”阮沁陽沒跟她們打趣的意思,正坐在榻上,瞧著她這兩個貼身丫頭。

    青葵慌張跪下:“昨晚奴婢覺得時候不早,硬著頭皮進了屋,只不過……”

    青葵糾結著不知道怎麼說當時的情況,她硬著頭皮進屋,就是想著什麼情況都要把大殿下趕出門,可是屋裏的情況,她根本束手無策。

    “只不過什麼?”

    海棠接道:“姑娘你抱著大爺不撒手……”

    想到當時的情形,海棠臉皮厚都忍不住紅了臉。

    兩人躺在榻上,姑娘的手圈著大爺,她們上前想叫醒她,姑娘嗯嗯唧唧的往大爺懷裏鉆。

    而且大爺冷厲的目光就像是要殺了她們似的,她們腳軟又看到姑娘舍不得松開大爺,不知道怎麼的人就那麼出去了。

    阮沁陽聽著她倆的形容,竟然還想起來一點細節,她睡覺時似乎是有人打擾她,她一直在躲騷擾她的手,往溫暖的地方鉆。

    ……嘴巴似乎還碰到挺香的東西,吸了幾口。

    那好像是阮晉崤的脖子。

    阮沁陽不知道自己這是做夢還是真發生的事,但是看海棠她們臉紅的勁,阮沁陽忍不住也捂上了臉。

    怪不得她捏阮晉崤耳朵,他醒過來會眼裏的笑都藏不住。

    她晚上睡覺到底都做了什麼事便宜他。

    “姑娘放心,奴婢與青葵吩咐了院內人,不許她們多說一句,大爺帶來的人也幫了忙,恐怕除了我們院子的人,侯府裏的其他人都不知道大爺來了。”

    “嗯……”阮沁陽應了聲,明明一天才剛剛開始,她就有種累了的感覺,不過總不能再躺回床上,“他回哪兒休息了?”

    她突然想起恒明院已經封了。阮晉崤是皇家子孫,他住過的地方空著也不好,原封不動的讓別人住進去也不好,所以打算拆了重建。

    “大爺去了客房。”

    聽到人去了客房,沒繼續在她院子裏蹲著,阮沁陽吐了口氣:“邱厘兄妹呢?找到了沒有?”

    既然不打算睡覺,她就打算做點正經事。

    比如說把沒睡飽的怒氣發泄到別人的身上。

    “此刻在柴房裏關著呢,等著姑娘和侯爺的處置。”

    阮沁陽起身穿衣,邱厘寫情書求愛,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沒什麼問題,但是他利用阮姀就成了大事。

    阮姀就算是庶女,也是侯府的庶女,鎮江侯侯府的姑娘哪輪得到別人挑肥揀瘦。

    邱厘被抓後眼睛就不敢閉上,他不怕阮姀,甚至覺得侯府都是好說話的人,卻怕極了那些來捉他的人。

    一個個面帶煞氣,宛如地獄的鬼差,他們沒有動用私刑,卻比打他還讓他驚慌。

    邱厘的妹妹卷縮在地上,聞著周圍又灰又黴的味道,眼淚都流幹了。

    “哥哥,你去哄一哄阮姀,讓她把我們放出去吧,這兒有蟲子有老鼠,我一個嬌滴滴的姑娘哪裏受的了這些。”

    邱嫣啞著嗓子,哭哭啼啼地道。

    邱厘被她念的煩了:“你嬌滴滴,難不成我受過這樣的罪,我要是見得到阮姀,還用你提醒我。”

    如今唯一能救他的就是阮姀了,早知道他就是屈就了又如何,阮姀雖然容貌差了些,才情也拿不出手,但至少是侯府的姑娘。

    枉他對楚媏一見傾心,她竟然那麼毒辣,不過給她傳遞一封信,她竟然派人把他抓了起來。

    邱厘這會還想著是楚媏發威,派人捉他。

    “阮姀真是沒用,我們都待了一夜了她竟然還不來救我們!又蠢又傻,也不知道是走了什麼好命可以當侯府的姑娘,想著她就覺得煩!”

    邱嫣憤恨地說完,就聽見破舊的木門刺啦一聲被推開,半亮的天,打扮周正的丫頭們提著一個個明亮的羊角燈籠,阮沁陽站在其中,眾星捧月,那張臉妍麗的臉美帶著仙氣。

    阮沁陽居高臨下地看著兄妹倆,眼神淡淡。

    兄妹倆楞了楞,邱嫣驚艷片刻,心立刻亂了起來,不知道阮沁陽有沒有聽到她的話。

    苦著臉可憐巴巴地看著阮沁陽:“大表姐,快救救我們吧……”

    而邱厘大概是被關暈了頭,竟然還有空想若是阮沁陽這張臉能跟阮姀換換就好了,如果阮姀長得是這張臉,他就是想盡一切辦法,也要娶她為妻。

    護衛魚貫而入,把柴房擠得滿滿當當,阮沁陽坐在丫頭搬得凳上,打量這跪坐在地上的兩人。

    五房收留的表哥表妹不少,但邱家兄妹倆給她的印象最深,兩人都是心比天高的性子,邱厘以前追求她,追求不到就換了楚媏,而邱嫣也對阮晉崤獻過殷勤,別人都怕了阮晉崤的不講情面,但她倒是越挫越勇了幾次。

    “不用起了。”

    見邱厘掙紮著站起,阮沁陽一開口,旁邊的侍衛便踢了邱厘的腿,讓他繼續跪在地上。

    “啊!”聽到骨頭敲擊地面,邱嫣尖叫了聲,“大表姐這是做什麼,難不成你不是來救我們的?”

    阮沁陽聽著覺得好笑:“救你們?我為何要救你們?棲霞縣主是侯府貴客,邱厘一個在再而三騷擾,約會私奔?”

    被美人嘲諷可不是什麼舒心的事,特別是邱厘這般好面子的。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只是仰慕棲霞縣主,想在離開之前見她一面,若是她不願意,我走就是。”

    這話說得倒是有幾分傲骨了。

    不過就連海棠也看不過眼,哼了一聲,沒見過那麼虛偽的男人。

    “那你利用我妹妹院裏的丫頭遞信是什麼意思?”

    “那是姀表姐自願的。”邱嫣可憐巴巴地看著阮沁陽,“姀表姐覺得哥哥跟棲霞縣主相配,所以才幫忙。”

    看著狀況,這兄妹倆是鐵定了阮姀把他們當做菩薩供著,就是被利用了還會幫他們。

    阮沁陽眼眸冷了下來:“你們把鎮江侯府當做了什麼,把我妹妹當做傻子耍。”

    “那是庶妹……”邱嫣小聲,阮姀要是阮沁陽的親妹妹,他們兄妹還嫌棄什麼,不就是她是個在侯府說一句話都沒人聽的庶女,他們才那般的嫌棄她。

    “庶女難不成就不是我妹妹?鎮江侯府的姑娘,比你們身份不知道高了多少倍,那容得了你們挑肥揀瘦。”

    阮沁陽都快被兩人的不以為意惹笑了,這兩人到底是被阮姀慣成了什麼樣,一對無父無母的兄妹,竟然還看不起阮姀。

    “我……”邱厘突然開腔,眼裏深情滿溢,“我其實與姀表妹一見鐘情,只是姀表妹一直自卑覺著配不上我,我迫於無奈才與跟棲霞縣主通信,為的也只是激她認清自己的心,沒想到一切卻變成這樣。”

    邱厘眼角晶瑩,竟然有淚落下:“這都是我的錯。”

    這一聲認錯,認得撕心裂肺,屋裏的人看的目瞪口呆,被邱厘痛苦的模樣給震住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2 12:21:59

第90章

    阮沁陽瞇了瞇眼:“這會兒是把我也當做蠢貨了?”

    這種哄傻子的屁話竟然也說得出口。

    邱厘的眼淚僵在臉上, 他從未聽到過阮沁陽用如此鄙夷厭惡的語氣說話, 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不相信這話是從阮沁陽嘴裏說出。

    “又蠢又惡,你們兄妹倆叫人看著就反胃。”

    “大表姐怎麼能怎麼說,我們可是你的表親, 之前有人說你與大皇子的閑話, 我還沖上去□□他們了。”

    邱嫣哭哭啼啼, “大皇子知道表姐是這樣的人嗎?苛責我們這些親戚, 看不起我們,覺著我們是打秋風的破落戶。”

    有妹妹提醒,邱厘立刻回過神,阮沁陽想嫁入皇家, 這番刁蠻跋扈的真實樣貌, 怎麼能讓人知道。

    “大表妹看不起我們,讓我們遠走離開鎮江就是,何苦露出這副人憎鬼厭的模樣讓人看了指謫。”邱厘聲音哀哀, 真心地看著阮沁陽,只差在臉上寫上“我在為你好”。

    “遠走鎮江?你們倒是想得美, 當侯府是軟柿子。”

    阮沁陽看向青葵, “把二姑娘請來,既然是得罪了她,她自然也該在場, 為自己討回公道。”

    聽到阮沁陽也要阮姀過來, 兄妹倆雙眸發光, 阮姀對於他們來說跟養的狗沒什麼區別,叫她做什麼她就做什麼,就是欺負了她軟言軟語兩句,她又會巴巴的跑回來。

    阮沁陽讓阮姀來處置他們,就跟放了他們沒區別。

    不止邱厘兄妹那麼想,青葵也是這個想法,瞧了主子肯定的眼神,才去了阮姀的院子叫人。

    一晚上阮姀根本沒怎麼睡,青葵說明了來意,阮姀眼眶就紅了。

    “勞大姐為了我的事費神。”

    實際狀況她家主子是被阮晉崤打擾的睡不了再去的柴房,但是這話就不用說了。

    青葵輕咳了轉述了剛剛在柴房邱厘說的話:“二姑娘可知邱厘說了這樣的話,我家姑娘說了什麼?”

    阮姀聽著青葵的轉述眼淚就落下來了,不是感動的,而是知道了邱厘的本性,知道他這話說來是還想利用她。

    他不止騙了她,還想騙她的大姐。

    “我看透了邱厘,青葵你告訴大姐,不管是送官查辦還是如何,把我一起送去我也沒一句怨言。”

    人總算是清醒一點了,青葵來的時候還怕阮姀哭鬧著要嫁給邱厘。

    “二姑娘你是侯府的千金,怎麼可能送官府,再者你為什麼要把自己跟邱厘劃做一類。”青葵苦口婆心,“你忘了昨日我家姑娘對你說了什麼,你覺著要是我家姑娘出了這事,要送到官府去?”

    青葵覺得一般話說不通阮姀,只能動用自家主子作比喻。

    “大姐當然不能。”

    “那就得了!二姑娘你可是我家姑娘的姐妹,若是你是可有可無的人,她又怎麼會早起操持你的事。”

    青葵覺得火候差不多,怕自家主子那邊等的心急了,扶著阮姀起身:“我家姑娘管理內宅那麼多年,邱厘兄妹不算是大事,就是不叫你也能處置了,但是姑娘叫二姑娘過去,為的二姑娘你。”

    阮姀本來不想再看到邱厘兄妹,覺得丟人至極,但是聽著青葵的話,只有拭掉了臉上的眼淚:“我曉得。”

    “二姑娘你不知道,邱厘兄妹聽到我家姑娘要叫去過去,眼睛亮的像是燈籠,就是覺得你軟弱可欺,這會你要是立住了,這府裏誰會還覺著你好欺負。”

    阮姀臉色漲紅,聽著青葵的形容,就想到了邱厘兄妹的樣子,他們到底是把她當做了什麼。邱厘曾經還說要護著她,說他雖然沒阮晉崤的本事,但也想把最好的都給她。

    現在想來,他連畜生都不如,說的話每一句是真的。

    “我給了他許多,大姐送我的首飾。”

    阮姀眼中的淚水又溢了出來,想起她之前做的傻事,就又羞又愧。

    “二姑娘快別哭了,你涉世未深被騙只是因為邱厘兄妹太過狡猾,我家姑娘就是怕你邁不了這個檻,才叫你過去。”

    青葵拿了帕子拭去了阮姀臉上的淚,心中忍不住想她完全就是水做的人兒,而她家姑娘除了前侯夫人去世,哭到聲音嘶啞,好像就未曾怎麼哭過。

    也不是沒遇到過艱難的事,只是她家姑娘從來不愛用眼淚面對事情。

    但奇怪的是她家姑娘這般堅強,反而身邊的人都愛護著她寶著她,不願意她受一點委屈,可阮姀這般可憐軟弱,卻讓這府邸的人越發越不把她當回事。

    阮姀應該高興有她家姑娘這個嫡姐,若是其他家誰會管她,只會嫌她麻煩,直接遠遠的嫁了。

    “二姑娘可能覺著我家姑娘一直有大殿下護著,在這鎮江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但我們這些當奴婢的都知道,姑娘可不是一開始就是這樣的,當年大殿下從軍,刀劍無眼誰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回來,先侯夫人又去了,你是知道五房人的性子。”

    臨要到了地方,青葵最後一遍給阮姀做心理建設,怕她進了柴房看到邱厘兄妹的眼淚就心軟起來。

    “二姑娘明白奴婢的意思嗎?若是想有人護你,不敢欺你,首先就得自己護的住自己,若是自己都覺得自己軟弱可欺,那旁人更是要踩一腳。”

    這道理也是青葵跟著阮沁陽久了悟出來,她家姑娘又美又嬌,但一直立得住腳,讓人仰慕追逐的原因,卻是她的本事。

    只是她平日愛俏喜歡以柔軟示人,才叫人覺著她靠的都是長相與家中寵愛。

    “青葵,我明白了。”

    阮姀用力點了點頭,這次眼睛更酸,但阮姀卻忍著沒落淚。

    阮姀對變好的欲/望從來沒那麼強烈過,她剛到侯府的時候,也想成為阮晉崤和阮沁陽一樣的人,特別是阮沁陽,她甚至都做了幾次夢,變成了她那麼討人喜歡的姑娘。

    後面發現追逐不上,她就是努力一輩子,估計也成不了她那樣的姑娘,差距會永遠存在,她越想越覺得心灰意冷,而邱厘兄妹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

    現在想想,邱厘這事邱厘兄妹自然有錯,但她也沒好到哪裏,若不是她的軟弱放縱,事情也不會發展成這樣。

    她光想著追不上就不追了,比起可憐她更可悲。

    瞧見阮姀進門,阮沁陽見她忍淚不落的樣子,微微驚異,她本來還想著青葵能說通她,她該是哭的滿臉淚痕的過來。

    “姀姐姐快救救我們,都是個我哥哥太傻,沒想要讓你明白心意,故意讓你送信,卻不想讓大表姐誤會了……”

    狗屁不通的話讓臉皮厚的人說出來,竟然還真像是那麼一回事。

    剛剛青葵復述,阮姀只覺得丟人,現在親耳聽到,卻是感受到了深深的被侮辱,這兄妹兩人到底是把她當做多沒腦子的人,這番話他們都能理直氣壯的說出口,他們打量她會相信?

    “姀表妹……”

    邱厘臉上沾了些汙漬,但卻遮不住他那雙深情款款的眼睛。

    阮姀卻沒怎麼看他,而是看向了阮沁陽:“大姐,姀兒不知道說什麼好,這本該就是我該處理的事情,卻累你為我操心,到這樣腌臜地方見這不上臺面的人。”

    聽著這話,阮沁陽打算給青葵漲工錢,這才多久就讓阮姀這面人有了點脾氣。

    “我是長姐,自然不會扔你不管。”

    邱厘兄妹本覺得阮姀來他們就會得救了,但聽阮姀話的意思,心中均沒了底。

    “姀妹,難不成你之前說的話都是假的?”如今他的救命稻草只有阮姀一根,邱厘不管不顧,癡癡看著阮姀,就像是在看著薄情寡義的負心人。

    阮沁陽本來是打算出去,讓阮姀解決,但是見邱厘表演欲那麼旺盛,挑了挑眉,就當做樂子看了。

    “就是啊姀姐姐,難不成你不想當我的嫂子了,我哥哥心裏可只有你,我從未見他對誰那麼好過。”

    “你們夠了!”阮姀覺得羞恥,進門後一直不敢看他們,但是現在卻粗喘著擡起了頭,盯著這不要臉皮的兄妹二人,“你們當我是傻子,你們是想利用我進侯府,攀扯關系,你們以為我到現在都還不明白?”

    “邱厘,你說你想做生意,說想照顧我,問我借了那麼多銀子,你打算什麼時候還我!”

    這要起帳來了,阮沁陽眨了眨眼。

    說出了第一句,第二句也就不難了,阮姀心中想著不能辜負大姐的好意,咬牙繼續道:“邱嫣還有你從我這裏借的首飾,你也打算不還了?你們兄妹倆比路上的乞丐還惡心,乞兒被逼無奈才上街乞討,而你們有手有腳,卻從我這裏騙銀子,我以前識人不清才讓你們騙了,你們現在竟然還想騙我!”

    沒想到阮姀會變得那麼強硬,邱嫣驚慌失措,想起了什麼連忙遮住頭上的簪子:“姀姐姐,那些東西明明是你送我的。”

    阮姀看到她的動作,發現她頭上戴的銀簪也是從她這裏拿的。

    想想以前真覺得自己傻的可以,她的首飾很多都是阮沁陽送的,有些小物件可以給,但是有些她不敢給,只有拿月例還有她以前沒進府她娘給她的銀簪,去店裏溶了添了點銀打成新的給她。

    邱嫣拿簪子的時候,一臉嫌棄,說她沒把她當自己人,自己戴金簪寶石,給她銀簪子,還擡出了她是孤兒沒受過旁人對她的好,她那時候還覺得愧疚,說要攢月例,給她打一只金的。

    後來為什麼沒打,因為錢落在她手上,就被他們兄妹借走了,就這樣邱嫣還嫌她說話不算數,埋怨她好長一陣。

    “送你們的我當做是餵狗了,我也不會要回來,但是那些你們借的是不是該還回來,要不然我要報官!”

    “姀妹你怎會那麼小氣!”

    阮姀臉漲紅一片:“我哪有你們小氣,你除了送我一個木頭簪子,你還送過我什麼!”

    說完,阮姀總算還記得她來不是要賬的,看著兩人狠狠道:“你們是我闖出的禍,就該我來收拾,你們既然那麼喜歡乞討,幹脆……打斷了腿……成真的乞兒。”

    察覺阮姀說這話聲音有些顫抖,但至少把話說出來了。

    阮沁陽點頭:“既然二姑娘都說了,那就先廢一條腿,帳得一點點的清算。”

    “阮姀你怎麼能那麼狠心,你忘了我們在月下定情……”邱厘見那些侍衛拿棍子上前,怛然失色,四肢揮動,又想擋住那些人,又想藏住自己的腿。

    阮姀聽這話,蹲著就撿了塊石頭砸向邱厘,正砸著了他的腦門:“這些話你也說得出口,你所有事都在騙我,卻還想我把你奉若神明,你這個不要臉乞丐,說你是乞丐都侮辱了乞丐!”

    阮姀被氣急了,想到她大姐看著她,仿佛心中有了靠山底氣,說了許多平日裏在心中都不會想的話,說出來她自己也驚訝了,原來她心中是這樣想的。

    看著邱厘紅著額頭狼狽的樣子,阮姀已經想不起她曾經對他的那些好感,或許她根本也沒多喜歡他,只是想可憐自己,所以放任他們兄妹欺負自己。

    她如果越可憐,就越能自己可憐自己,就會覺得這世上所有的不好,都是來自別人的欺壓,而不是自己的不作為。

    如果不是大姐讓她來,她一直都還在為自己的軟弱找借口,阮姀捂著唇,忍不住哭出了聲。

    “你太狠了,你這毒婦,你這樣哪裏像是侯府千金……我才瞎了眼,與想娶你……”

    邱厘滿臉淚痕狼狽至極,但見了侍衛手上的粗棒子,鼻涕眼淚糊了一臉,“姀妹你饒了我,以後我心裏只有你一人,你還記得我給你寫的那些詩,那些都是真心的,你是我的月亮,是我的星星,是我此生摯愛……”

    侍衛見他信口胡說,找了破布捂住了他的嘴。

    見所有人都去捉邱厘,邱嫣瑟瑟發抖,想趁機爬出柴房,卻被一腳踹了回去。

    棍子打下去之前,阮沁陽就被捂住了眼睛。

    手掌的感覺熟悉不過,被帶出了屋子,阮沁陽扒下了捂住她眼睛的手:“我沒找你麻煩,你倒是送上門來了。”

    阮晉崤眼帶燦意,如同初升的太陽,漆黑中浸著亮閃閃的光:“我不放心你應付這些人。”

    邱厘的嘴裏的布大約是吐掉了,震破天際的慘叫響起,慘厲的讓人牙酸,邱家兄妹倆又哭又叫,阮沁陽攏了攏眉,不想回頭再看。

    “叫二姑娘出來,我們回去。”

    “出來做什麼,在裏面她才能長記性。”阮晉崤雙標的厲害,自己恨不得捂住阮沁陽的眼睛耳朵,但卻讓年紀更小的阮姀在裏面長記性。

    阮沁陽不理他,讓青葵去叫人,青葵無功而返,阮姀在裏頭惡心吐了,吐了那兄妹倆滿身,說是等會收拾好了再出來。

    見自個心肝攏了兩次眉,阮晉崤心疼的緊:“若是不喜歡自家殺了便是,別留在這兒惡心了你。”

    “殺不得,我早就受夠五房一大堆人,如今新主母也進門了,我可還想接著邱家兄妹把那些打著阮家名頭辦事的‘親戚’轟出鎮江。”

    阮沁陽說完,留了青葵照顧阮姀,跟阮晉崤先走。

    “我們去喚硯哥兒起床?”阮晉崤大約料想到沁陽氣他過夜的事,提了件正經事。

    果真,他的沁陽瞪了他眼,就點頭應允。

    阮晉崤瞧著她搖晃的白膩手指,忍不住抓進了手心:“天黑看不清路,我護著你走。”

    海棠看著熹微的天色,還有周圍一圈亮晃晃的燈籠,大爺的意思是讓她們滾蛋?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3 00:36:25

第91章

    阮侯爺早起踏入膳廳, 瞅見某人坐在廳內,懷疑是自己眼花幻覺, 還特意倒退出門,看了一眼然後才進了門。

    “參加大殿下, 大殿下萬福金安。”

    武氏跟著福身, 阮沁陽他們起來接著朝父母請安。

    各自請安過後, 阮侯爺看著家中多出來的一個人:“大殿下何時來的?”

    一個男人到了他家裏,他竟然這個一家之主都不知道。

    阮侯爺掃過傻樂的兒子, 坐在阮晉崤身邊的女兒, 怎麼看著他才像是多余的那個, 他們才像是一家三口。

    阮侯爺搖了搖頭, 把這不對的想法甩出腦海。

    “本該早點過來,只是有事耽擱, 入了夜才到侯府。”阮晉崤語氣愧疚,阮侯爺聽著倒有些不好意思。

    人家特意過來,他卻把人當做防賊一樣防著。

    不過掃到阮晉崤低眸瞅著他閨女的樣子,他不好意思個什麼,阮晉崤過來可不就是當賊的, 為的就是他閨女。

    說起女兒, 阮侯爺掃過一旁沒什麼精神的庶女。

    女兒不管嫡庶都愁人。

    看著氣氛緊張,武氏軟和地笑了笑:“大殿下不嫌侯府菜色簡陋, 能留在府中用飯是最好。”

    阮晉崤已經不是阮家的人, 他留下用飯是肯定的了, 武氏這般算是給了彼此一個臺階下。

    “多謝侯夫人。”

    阮晉崤擡眼掃了武氏一眼, 突然想到沁陽之前去信問他的事,若是武氏不出現,他差點就忘了這事。

    雖然多了阮晉崤這個人,但該有的禮節還是得有,阮沁陽帶著弟弟妹妹鋪了團墊磕頭遞茶,叫了夫人之後,算是他們正式認可了武氏這個繼母。

    “這是我出嫁前去佛寺特意求得符,希望能保佑你們一生平安喜樂。”

    武氏贈給他們的是裝著符的福袋,裏面還放了他們各自屬相的玉佩。

    “侯爺,侯夫人,五房的人來了。”

    下人進屋通傳,阮侯爺楞了下:“來的誰?”

    “來的下人,說是奉了五老夫人的話,問小輩何時來給夫人請安。”

    聞言,阮沁陽忍不住輕笑了聲,這哪裏是問小輩何時來給武氏請安,分明是提醒武氏沒早起去給她請安。

    聽到女兒的笑聲,阮侯爺本來氣著呢,也跟著笑出了聲,五房的老太太以前沒那麼多招數,看著同輩的一個個去了,她最有福氣活得長久,慢慢就擺起了這些譜子。

    “給傳話的說,明日再來,不急著一時。”

    武氏:“不若我先去給幾位叔伯請安?”

    “不必,既然都以分家,又不是住在同一府邸,何必趕那麼急。”

    阮侯爺調整了心態,對著武氏沒了怨懟,既然是他選的妻子,他會給她尊重,幫著她好好管理好這內宅。

    一家人在桌前落座,阮侯爺把上座讓給了阮晉崤,阮晉崤搖頭不坐。

    “阮侯爺忠君愛國,為了我父皇鞠躬盡瘁,就算我認祖歸宗,你也依然是我的長輩。”

    說完再他以前坐的位置上落座,正好是阮沁陽的旁邊。

    動作行雲流水,阮侯爺差點一口氣沒出來。

    而那位置之前都是楚媏在坐,這會兒楚媏擠眉弄眼,跟硯哥兒擠在一塊。

    不得不說阮晉崤臉皮太厚,以前他是阮家嫡長子反而不像是把阮家當做自己家,如今不是阮家長子了,對阮家的認可感倒是高了。

    “等會與你說武氏的事情。”

    阮晉崤還記得這個,低頭與阮沁陽說悄悄話。

    熱風吹著耳畔,阮沁陽手阮晉崤腿上掐了一下,沒看到她爹的眼睛快冒火了嘛!

    這頓飯吃的各有各的滋味,阮沁陽本想用完早膳就把庫房鑰匙,府中名冊交給武氏,但是想到之前沒解的疑惑,看向了阮晉崤。

    見小兒女眉眼歪膩,阮侯爺咳了咳,打斷兩人曖昧氣氛:“不知大殿下何時離開?”

    “手邊的事已經告一段落,父皇許了我幾天假,若是侯爺不嫌棄,可否讓我叨嘮幾日。”

    要住幾天!???

    阮侯爺頭疼,不明白陛下是什麼個打算,若是打算讓他家沁兒當阮晉崤的皇妃,下旨賜婚便是,哪有這樣任著阮晉崤的性子做事。

    拒絕不了阮晉崤,阮侯爺卻打算等會就備馬去一趟京城,怎麼都得把賜婚的聖旨給求來,讓阮晉崤少在他家住這幾天。

    離了膳廳,楚媏沒膽子從阮晉崤身邊把阮沁陽搶走,唉聲嘆氣地揉了揉硯哥兒的臉,瞧著阮姀道:“邱厘的事你不必太傷懷,你生活簡單所以沒遇到過這種壞種,所以被他輕易蒙騙。”

    阮姀雖然還是眼睛紅腫,但道理是徹底明白了,眼裏多了一絲以前沒有神采:“謝謝棲霞縣主寬慰,我欠縣主一個道歉,竟然讓那混人把信遞到了縣主的手邊。”

    楚媏擺了擺手,這事她沒怎麼往心裏去,只是想到了那信就想到臨鶴,有口氣堵著嘆不出來的感覺。

    得了楚媏的原諒,阮姀朝阮沁陽道:“大姐,我想去跟爹爹認錯。”

    阮姀神色緊張,她這事爹爹騰開手一定會處理,既然要變好,她鼓起勇氣主動認錯領罰,算是踏出了第一步。

    阮晉崤掃見阮姀依賴的眼神不怎麼高興,有個硯哥兒就夠了,這會兒又來了那麼一個大妹妹。

    想到這人還是他帶回侯府的,阮晉崤的臉色更差。

    阮姀走了,楚媏表情糾結:“你們兩人要不要收斂一點。”

    阮晉崤的手鉆到阮沁陽的衣袖中,看著像是在把玩阮沁陽的手指,楚媏臉色漲紅,真覺得他們這一對甜膩的很,她也不是沒見過談情說愛的,唯獨這兩人光是坐在一起,她看著就覺得臉紅。

    阮沁陽彈開了阮晉崤的手,阮晉崤爪子又覆蓋上去,撓她的掌心不放。

    “臨公子久留鎮江不走,棲霞縣主為何不去找他。”阮晉崤想打發人走的時候格外正經,“他此行像是為你而來。”

    “他來慶賀侯府喜事怎麼就是為我而來了。”

    “他與阮家並無交情。”阮晉崤淡淡,他比阮沁陽直接許多,淡漠的嗓音簡單直接,不容楚媏閃避,“他就是為你而來。”

    這話要是阮沁陽說的,楚媏大概會嬌嗔的讓她別亂說,但這話是阮晉崤說的,楚媏默默沈默。

    倒不是認同了他的話,而是不知道怎麼跟他辯。

    “既然他是為你而來,你不管是什麼心思,都該與他說清楚。”

    “可若是他沒那個想法,我跟他說什麼。”

    “說看到他煩,讓他滾回京城。”阮晉崤頓了頓,想到面前這姑娘是他家沁陽的朋友,“你可以帶著我的親衛去。”

    “我……”楚媏猶豫,她本來不打算理臨鶴,這般到底要說清楚什麼。

    “去把。”阮晉崤黑眸直視楚媏,就像是下達什麼命令。

    而楚媏也是個沒骨氣的,被阮晉崤看著,哪有對著阮沁陽的膽子,小心翼翼地道:“那我去了。”

    說完,阮晉崤的親衛護送,有排面的走了。

    硯哥兒見只剩了自己一個,不用大哥發話,立馬道:“我該去紮馬步了,大姐跟大哥慢聊。”

    大哥和大姐?

    阮沁陽聽著怎麼想兩個幫派大佬會晤。

    “媏姐姐是我的客人,誰許你把她趕走。”

    “她若不跟臨鶴說清,煩你我心疼。”阮晉崤勾了勾妹妹的鼻子,把人摟進了懷裏,“跟我回京城?”

    她走了幾日,他就睡不安穩了幾日,昨夜是他這段日子睡得最踏實舒服的幾個時辰。

    “我若是回了,那章姑娘怎麼辦?”

    阮沁陽想起黎韻霏說的話,瞇著眼打量阮晉崤:“你可知若是你碰其他女人,我這人可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大方。”

    就算阮晉崤登基為帝,她可也沒打算幫他廣納後宮,後宮地再寬,有她一朵嬌花就夠了。

    阮晉崤捧著阮沁陽的臉親了又親:“沁陽只要我有你?”

    這問句阮晉崤問的眼眸閃閃,像是十分高興。

    “怎麼你難不成覺得我還會把我的男人往別的女人懷裏推?”

    阮沁陽看著阮晉崤嘴唇越咧越大,忍不住伸手捏住了他的唇邊,控制他傻意擴大。

    “我本以為你會嫌我。”

    阮晉崤自個知道他粘的太緊阮沁陽會不舒服,但他又控制不住,他還想過阮沁陽會受不了給他塞女人,卻沒想到她與他一樣,只要彼此。

    “嫌倒是嫌,不過不是已經成定局了。”阮沁陽擡起另一只手,手被阮晉崤握的緊緊,“你還未跟我解釋章靜妙的事,若是以後我再跟你提這些你不正面回我,而是說其他,我就要認為你是在搪塞我,有了花花腸子。”

    阮沁陽挑眼,水眸媚眼如絲,阮晉崤愛極了她瞧他的眼神,霸道迷人。

    “路上碰了幾面,宮中碰了一面,章家有意讓我娶章靜妙為皇子妃。”阮晉崤沒瞞著阮沁陽,也不覺得有什麼必要需要隱瞞,“我已催促父皇,讓他擇日下旨為我們定親。”

    “那陛下不下旨,是不是看上了章靜妙?”

    阮沁陽攏眉,上下打量阮晉崤,她可不覺得自己比章靜妙差,憑什麼對她挑三揀四。

    “不下旨,是因為我說,我要親自來問你,總得你點頭,旨意才能下來。”阮晉崤摟著阮沁陽的腰肢,眉眼柔軟,“我雖非你不娶,但我們之間我想統統都由你來做主。”

    阮沁陽被阮晉崤看著,全身都覺得軟踏踏的:“我來做主?那我要是不同意嫁你?”

    “那我就等你一輩子。”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3 00:36:38

第92章

    從侯府出來, 楚媏回首看著侯府大門, 不知道自己這是來當什麼客人,竟然就那麼被另外一位“客人”那麼給趕出來了。

    阮晉崤趕她出來的原因,她還能不明白,一定是怕她打擾他跟阮沁陽。

    以前她還想著她跟阮晉崤能不能成, 如今想起來幸好她沒行動, 要不然這會兒阮晉崤估計得更仇視她, 怕她跟阮沁陽好是為了搶他。

    “縣主可要去找臨公子?”

    楚媏下意識搖頭:“先找處地方坐會。”

    阮沁陽沒跟她說那些,她見臨鶴自自在在在, 但如今她哪能自在的跟他面對面。

    “臨公子如今在金家做客。”

    阮晉崤難纏,他手下的屬下也都是人精, 護送楚媏去酒樓坐下,就使眼色去打探消息, 回來就給楚媏帶來個坐不下去的消息。

    “金家?金玨栩的家?”

    “回縣主, 的確就是金公子的家中。”

    “他去找金玨栩做什麼?”楚媏站起, 想到她覺得誰不錯, 臨鶴就會去打聽那人的毛病,有種不祥的預感。

    不止不祥,而且還有點不舒服。

    如果他真是為了她去的金家, 他到底是把他當做了她的誰,她已經說不讓他管她,他還要硬湊上來, 她又不是沒有親哥哥。

    “我們去金家。”楚媏咬唇, 她人都出阮家大門了, 要是一無所獲的回去,阮晉崤不知道會把她瞪成什麼樣子。

    到了金府,楚媏還是猶豫了片刻,侍衛們見狀:“縣主如果覺得不合適,可以借殿下的名義把臨公子叫出來。”

    “這是不是阮晉崤交代你們的?”

    見侍衛們低頭不答,楚媏哼了一聲,“粘沁陽粘成這樣,也不怕沁陽嫌他。”

    可就是這樣抱怨了,阮晉崤現在估計還是高高興興地抱著沁陽在說話。

    “把人叫出來吧。”

    楚媏定定地道。

    金玨栩送臨鶴出門,看到楚媏等在外面,有些不解:“棲霞縣主?”

    “我與臨鶴吵架,怕他對你說我的壞話,所以就來了。”

    聽到楚媏直截了當的解釋,金玨栩忍不住唇邊泛起了笑:“臨公子並沒有說縣主的壞話,我送你回去?”

    最後一句,金玨栩看了臨鶴,才輕聲邀請。

    他並不遲鈍,自然能感覺到楚媏和臨鶴之間的奇怪氛圍,兩人明顯有話要說,他送人的邀請並不合時宜,但他總想試試。

    楚媏瞧見金玨栩微紅的臉色,輕“啊”了聲,下意識去看了臨鶴的表情。

    臨鶴神色淡淡站在一旁,輕抿著唇,眼神縹緲不知道在眺望什麼。

    “大殿下從京城趕到了鎮江,如今正在侯府,”楚媏朝金玨栩道,“實不相瞞,我是被他趕出侯府的。”

    金玨栩驚訝,不過想到阮晉崤的性格,還真是他做得出的事情。

    “縣主不嫌棄的話,可在金府小坐,臨公子與我還有盤沒下完的棋。”

    “那棋我已輸了。”臨鶴開腔,下了幾節階梯走到了楚媏的面前,“縣主是未嫁之身,到金府做客多有不便,她二哥托我給她帶話,昨日沒說今日說了我也好回京。”

    “臨公子不打算在鎮江多留幾日?”

    “不了,事已經了了,沒必要多留。”

    “那……”金玨栩有些猶豫。

    “我會尋地方安置縣主,金公子不必擔心,今日多謝金公子招待。”

    臨鶴的態度強硬,沒給楚媏再選擇的機會,楚媏與金玨栩道了回見,看向臨鶴:“我二哥托你給我帶了什麼話?”

    “他知道我來,讓我多看顧你幾分,並未托我給你帶什麼特別的話。”

    “那你剛剛?”楚媏皺眉,不知道臨鶴這是什麼意思。

    “不是你有話與我說?”

    臨鶴掃過她旁邊的侍衛,“叫我出來只是單純怕我跟金玨栩說你的壞話?”

    這才是臨鶴,對著她三分嘲諷,十分的高高在上。

    “你不覺著愧疚了?”

    楚媏邊走邊跟臨鶴說話,她曉得她離開京城那天,還有昨日,臨鶴是對她心懷愧疚,所以態度比起以往要軟和,只是沒想到她都沒說原諒他,他就那麼恢復了以往的爛德性。

    “你說得對,我本就不該管你,之前的事我錯了。”

    臨鶴頓了步子,看向跟著楚媏的侍衛:“可否叫他們先回去,若是之後你不打算回鎮江侯府,我會把你安置好了,再回京城。”

    楚媏覺得臨鶴此刻怪的出奇,之前他也說他錯了,但是那態度就像是一切都是為了她好,並不是真心的認錯,而這會兒像是隨隨便便說的話,卻比任何時候都真心誠意的多。

    楚媏順了他的意,讓侍衛們都走了。

    “你既然知道不該管我,你今日去找金公子又是為何?我與他什麼事都沒有,之後就算有什麼事,你最多遞個禮就完事。”

    臨鶴聽到“之後”,手微微捏拳:“我是為了私事。”

    “哦……”楚媏動了動唇,話在嘴裏不知道怎麼問,“沁陽抓了那姓邱的,還打斷了他一條腿。”

    “安平縣主明白,是我小家子氣,咄咄逼人。”

    臨鶴淡淡,知道這件事他就是不插手,阮沁陽也會辦的周到,那女人看著柔弱,但腦子比他面前這個要聰明的多。

    聰明到挑破了他一直跟楚媏之間的問題。

    兩人靜默半晌,楚媏擡頭看臨鶴的臉,那張臉如同以往一般的孤高,眼裏的情緒也如同以往讓她看不明白。

    “臨鶴!”

    楚媏深吸了口氣,“你對我到底是個什麼意思?要是看不起我,不該離我遠遠的,可你只欺負我一個,我見你對臨家有來往的,其他家的姑娘並不這樣。”

    這話說出來,楚媏脖頸就溢了汗,阮沁陽沒跟她說的時候,她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臨鶴為什麼就對她格外的差,若說她得罪了他,但有時他又會護著她。

    楚媏的話,臨鶴沒有立刻回答。楚媏的眼睛藏不住事,昨日他也有預感她要問他這事,所以他今天來了金府,他問他自己,他到底想要他跟楚媏如何。

    “我心悅你。”

    臨鶴努力讓自己的態度輕描淡寫,但指尖還是反射性的微微抽動,“待你不同,是因為你對我來說不同,可我不知該怎麼對你。”

    聽到臨鶴的答案,楚媏反而沒了緊張的心,只是覺著面前的臨鶴一下子就陌生了“你喜歡我,但覺得我配不上你是不是?”楚媏盯著臨鶴的眼睛,“你厭惡我,所以欺負我?”

    臨鶴用力閉了閉眼:“你知道我的父母,郡王妃應該與你說過,我爹沒與我娘成親前有多愛護她,人人都說他們不配,說我爹只是一時興起,把我娘捧成天上星星。”

    楚媏知道,也就是知道這些往事,所以才在臨鶴的話後,就想到了“配不上”。

    臨鶴他爹是有名的才子,當初的名氣不遜於臨鶴,而他娘是武將之女,雖不是不識大字,但喜好千差萬別,兩人的結合並不被人看好,而實際是兩人婚後沒多久,也如所有人預料的那般,分崩離析。

    熱情褪去,臨父依然鐘情山水,寫詩作畫,但身邊卻不會再帶夫人。

    她記得小時,臨夫人來找她娘,都是流著淚訴苦。

    其實楚媏應該感謝臨鶴才對,他還太擡高了她,臨夫人至少是美人,而她卻只是清秀而已。

    “殷鑒不遠,我從未覺得你配不上我,我只是不願你受我娘那般的苦楚。”

    他相信他爹當年是真心疼愛他娘,可人心易變,他不願放縱一時,換以後楚媏的痛苦。

    “所以你為我選你認為合適我的夫婿?”

    楚媏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些什麼,覺得有些好笑,又覺得不舒服,明明喜歡她的是臨鶴,她該罵他一廂情願,自作多情,但她看著卻像是可憐的那個。

    被人嫌棄,挑三揀四。

    “我想給你找最好的,最能待你好的,卻覺得哪個都不好,我不明白我是怎麼想,所以今日我來找了金玨栩,然後我明白了,他們都不行是因為我覺得他們都沒我好。”

    臨鶴眼神復雜,“我總想著配不配,合不合適,但我舍不得你,所以我一直挑剔所有人的毛病,我一直在拿他們跟我比……”

    他幻想他們會如何照顧楚媏,可沒沒想個開頭都不願再想下去。

    放在桌上的茶碗沒了裊裊的熱氣,楚媏盯著普通不過的青瓷茶盅,她以前一直想她在臨鶴的眼中,是不是跟這普通花樣的茶盅似的。

    不值得描畫,跟阮沁陽那樣的美人是不同的。

    她從未看不起過自己,但卻一直記得她在臨鶴面前就是普通的青花茶盅。

    可是今日臨鶴告訴她,她這普通的青花茶盅在他心中是發著光的。

    她該高興嗎?好像也高興不起來。

    “我不知你有沒有察覺,我以前是愛慕過你的,”瞧到臨鶴震驚的眼睛,楚媏咬了咬唇,想著他還沒有混賬的太徹底,“是因為愛慕,所以忍受你對我跟對別人不同的態度,忍受你不把我劃為美那一類。”

    “我從未覺得你不美。”

    只是怕他會親手摧毀那一份美,就像是他父親對他母親。

    楚媏一直搖頭,搖的眼酸怕淚落下,才停住了。

    “你回去罷,今日這話我就當做沒聽過。”

    “媏兒,我……”臨鶴張唇保證什麼,但卻無法說出口,他從未厭惡楚媏,他厭惡的是自己,厭惡他有那麼一個爹,厭惡他的他清醒,愛不敢愛,是他配不上楚媏,從頭到尾沒一絲配得上的地方。

    臨鶴把楚媏送到了鎮江侯府,看著她的背影:“我今生不會娶妻。”

    楚媏沒回頭,臨鶴做什麼決定都跟她沒有關系。

    從臨鶴自己在心中劃出界限,他們就不可能有對等的那一天。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3 00:36:58

第93章

    阮沁陽只是猜測武氏有什麼往事, 但阮晉崤敘述了之後,她略略驚訝。

    不過想想也是,武家雖然地位比侯府差了一截,但武家人卻不是會賣女求榮的性子,而武氏自己也是個腦子清醒的人。

    “厭惡她?”

    阮晉崤想著阮沁陽的護短性子, 不知她會不會為阮侯爺抱不平。

    阮沁陽搖頭:“有什麼可厭惡的, 我爹之前才跟我說了, 不管侯府主母是誰,他心中我娘都是最重的那個。”

    當事人都能想清楚想明白的事情, 她一個局外人摻和什麼。

    再者想想他們算是合適不過, 兩人心中都有人,格外的公平。她爹之前應該是不滿過, 男人和女人不同,心中可以塞許多女人,甚至可以身體和心分離, 心塞著心愛的女人, 去睡別的女人開枝散葉。

    但女人如他們一般, 心裏有人他們就覺得不高興了。

    不過她爹還算好的, 清醒的算是快, 這次拒絕了那位明夫人,只是不知道以後日子久了,能不能拒絕什麼周夫人李夫人。

    “阮晉崤, 你有沒有辦法心中想著我, 但可以睡別的女人?”

    阮沁陽瞅著抱著她的男人, 想到一個嚴肅的問題,“你之前掃匪,還有之後去軍營,有沒有睡過女人。”

    她一直是覺得他沒睡的,甚至都沒開葷,但是誰知道是不是她看錯了。

    “想著你自然只想睡你,沁陽你知我與許多男人都不同,你多註視我一刻,就能讓我歡喜雀躍,對象不是你,我對男歡女愛並不感興趣。”

    阮晉崤說完頓了頓,似乎在思索阮沁陽第二個問題,“營中有軍妓,我無興趣,手下有給我送過男人,我也覺得無趣。”

    “我只是昨日睡過你。”

    阮沁陽捏住了阮晉崤的嘴巴:“你分明知道我說的睡不是我們昨晚那種。”

    阮晉崤唇瓣含住了阮沁陽的指尖,舌尖在上轉了一圈:“那該怎麼睡?”

    阮晉崤目光灼灼,很想現在就實踐一下。

    阮沁陽:“……”

    阮晉崤大概就是這個時代中男人的異類。

    把阮晉崤轟遠了,阮沁陽去找了武氏,把家中名冊都交予了她,加上各類牌子賬目,整整一箱籠。

    武氏知道阮沁陽不會在這事上卡她,不過見她那麼信任她,還是十分高興。

    “東西都在這裏,幾個管事媽媽我也叫來了,夫人有疑問只管問,這一切東西都得對接妥當了,不然下頭的人趁機鉆空子,都不知怎麼去抓。”

    阮沁陽留有余地,這府裏面的老人不是阮侯爺的,就是她培養出來的,畢竟以後硯哥兒還在府中,武氏明道理就會換幾個就算,若是她打算全都換了,那她就是嫁了手也會往侯府伸。

    武氏把管事媽媽叫上前問話,阮沁陽見她句句都問到點之上,像是早有準備,心裏面點了點頭。

    “這般說不知道有沒有為難夫人,我二妹也到了該嫁人的年紀,若是夫人能把她帶在身邊多看顧幾分,教她幾分中饋是最好。”

    越接觸,武氏就越覺得阮沁陽是個周到的姑娘,阮姀她不管也無人會說什麼,而且阮姀的性子並不討人喜歡,阮沁陽也不像是喜歡阮姀,但卻能剝開外在情緒,盡到做長姐的責任。

    “我與侯爺討論過這事,我會把她帶在身邊……”武氏輕笑,“等到大姑娘出嫁了,我與侯爺就該給二姑娘相看婚事。”

    突然被打趣了下,阮沁陽也沒臉紅的感覺,雖然沒定親,但嫁阮晉崤似乎已經成了鐵板釘釘的事。

    “邱厘兄妹還在柴房關著,五房那裏若是有需要我出面的地方,夫人盡管叫我。”

    阮沁陽笑道,被人打趣多了突然想自己打趣自己,“得把所有事情都辦妥了,我才能安心出嫁。”

    阮沁陽大概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上充滿了甜蜜蜜的喜氣,讓人看著就嗅到了甜味,武氏看著她有些羨慕,羨慕她既成熟穩重又有年輕的朝氣,羨慕她有愛她的情郎,她也歡喜他。

    不過這羨慕只是一瞬,武氏調整好了心態,她嫁入侯府,何嘗又不是許多人的羨慕對象,這世上能萬事如意的是太少,有時懂得知足才是如意。

    瞧不順眼五房的不止阮沁陽,侯府連下人看著五房的人都心煩。

    可阮五老太太就半點沒覺察,知道了阮沁陽把內宅的權都給了武氏,第二天阮沁陽帶弟妹並著武氏上門請安,阮五老太太把沁陽拉進了內屋,與她說悄悄話。

    “沁兒你怎麼就那麼單純良善,你聽過這世上哪個繼母是好的,就算武氏這時是好的,以後她要是有了兒女怎麼辦?你母親為你跟硯哥兒留下來的嫁妝,屬於硯哥兒的爵位,難不成就那麼拱手讓人了?”

    被阮五老太太叫進內屋,阮沁陽本以為她為了邱家兄妹的事,但沒想到她完全不提。

    說起來阮五老太太雖然喜歡收留這些不知道多遠的表親,平日叫著也親熱,但出了什麼事,就完全把人當做外人。

    “若是基本的信任都沒有,哪又如何成為一家人。”

    阮沁陽清亮的眸子瞧著阮五老夫人,“五奶奶不必操心,若是夫人不好,我爹爹也不會迎她進門,再者族內也是認可了夫人,足以見得她能托付中饋。”

    這話阮五老夫人聽得不怎麼舒服:“難不成我與你不是一家,當初我想幫你管侯府內宅,還叫你婉妹妹去幫你,你忘了你是怎麼推三阻四。”

    那時候對著她不放權,現在對武氏倒是放的幹脆。

    阮沁陽表情無辜,像是不理解阮五老夫人怎麼會那麼說:“夫人是我的繼母,是侯夫人,這怎麼可能一樣。”

    “那我還是你的長輩。”

    “五奶奶自然是沁陽的長輩。”

    阮沁陽看著像是軟棉花,看著好說話,但其實內裏硬的很,刀槍不入的,裝傻起來讓人氣惱。

    但偏偏她身份不同旁人,阮五老夫人又不能跟她硬來。

    說了幾句話,阮五老夫人就忍不住拍了拍胸口:“我這身體不好,你還要出嫁了,為了你我不好也得撐著,免得給你添麻煩。”

    阮五老夫人雖然不是直親,但阮沁陽至少也得守三個月。

    見她用死亡威脅,阮沁陽其實有些想笑,是不是成了老人,威脅人就會立刻想到拿自己命來脅迫。

    東太後也是,不過被阮晉崤抓個正著,現在還在靜安宮裏躺著發不出聲,東太後身體保養的好,太醫說她再活個七八年都不是問題。

    她覺著若是阮晉崤知道了阮五老太太打算也用這招,估計會毫不遲疑的用對付東太後的招數對付阮五老太太。

    瞇了瞇眼,阮沁陽抱著為阮五老太太好的心態:“五奶奶就不要說這些叫人聽了心頭苦楚的話了,我聽了無事,但我哥哥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

    不就是威脅,阮沁陽祭出阮晉崤,阮五老太太就舌頭軟了,在阮家人沒不怵阮晉崤的。

    以前她就懷疑阮晉崤不是阮家的種,活像是山裏頭野獸,沒想到到頭來阮晉崤的確不是阮家的種,但卻是皇家子孫,她更加的惹不起。

    這蒼天也不知是怎麼安排的,以前她好歹能仗著是阮晉崤的長輩說他幾句壞話,現在卻都不敢提,生怕別人曉得她曾非議過皇家子孫。

    “唉喲喲,我這明明是為了侯府著想,但最親的人卻不能明白我的心。”

    “說是為侯府著想,孫女倒是想起了一件事……”阮沁陽示意青葵打了內室的簾子,不想再跟阮五老夫人單獨說話,叫了外頭等待的武氏一起。

    “我以後所嫁何人,五奶奶應該也曉得,邱家兄妹又是騙取我二妹錢財,又是騷擾棲霞縣主,這可不大好。”

    武氏拿了邱家兄妹畫押的單子遞到阮五老太太的跟前,阮五老太太掃了眼:“給我看這些做什麼,他們兩個不知事罰他們兩個就是。”

    不過是兩個表親,阮五老太太並不放在心上。

    “老太太還是看看罷,這上面還有邱家兄妹倆交代的五房的事,人多了就少不了矛盾,鬧來鬧去明明都不姓阮,抹黑的卻是阮家的顏面。”

    武氏錯身站在了老太太跟阮沁陽之間,阮沁陽看著繼母的背影,有人護著她自然樂的在後頭看熱鬧。

    “不過是些小事就大驚小怪,以後怎麼打理好侯府。”阮五老太太瞧著武氏沒一點順眼的地方,這女人哪有她的侄女看著好,這眉眼淡的,一看就是個短命刻薄相。

    武氏笑而不語,只是紙依然遞到阮五老夫人的跟前。

    “我倒想看看他們能說什麼。”阮五老太太年紀大看不清字了,叫了身邊的丫頭念紙上的字。

    “……周重安與婉表妹首尾,三番兩次夜中私會,婉表妹對伍仟卻又有意,遞了帕子……”

    這個丫頭也是個呆的,念信不經腦子,紙上面有什麼就念了出來。

    屋裏姑娘,表親擠得滿滿當當,阮婉臉色漲紅:“住嘴!這都說的是什麼!”

    見所有人都表情怪異地看著她,阮婉掩面要跑,不過沒走到大門口就被阮沁陽帶來的侍衛攔住了。

    “這上面都是胡說八道,邱家兄妹倆瘋了,你們竟然真當一回事,”阮五老太太反應過來,“你們這是想毀了我的孫女。”

    “都是一家人我們怎麼會想毀婉兒,只是要問清楚了,以防留下後患,這上頭還沒念完,要不然還是念完了……”

    “別念了,都是假的,幹嘛要念出來!”

    之前嘲笑阮婉倒黴的,看著丫頭手上厚厚一沓紙,心裏有鬼的都跟著心慌。

    阮五老太太不管什麼好賴,只要是看的順眼的表親都收留在府上,這府邸早就是一團亂。

    武氏掃過眾人:“要不然老太太先讓這些小輩們出去,咱們私下談。”

    阮五老太太看著這屋裏頭幾個惹人疼的小輩臉色都不好看,隱約心裏有了猜想,重重拍了桌子:“不走,我倒要聽聽,這邱家兄妹怎麼造謠我們五房了!”

    阮五老太太不止不聰明,還有些蠢,武氏低眸點了點頭:“聽阮五老太太的。”

    “你不過是新婦,上門請安就找茬,不管五房如何,我不認可你這兒新婦!”

    阮五老太太雖然看著氣勢足,但心頭怎麼可能不慌,所以下一句就朝武氏發難。

    阮沁陽見狀開腔:“五奶奶這就是錯怪夫人了,夫人進府才兩日,什麼都不管當然自在,可五奶奶也知道大殿下如今現在在鎮江,夫人來這裏討五奶奶的嫌,為的還不是我。”

    阮沁陽搬阮晉崤搬的不假思索,話說的格外順。

    別人定親了,被調侃了也都會想法子把話題引開,會害羞不好意思,而阮沁陽卻與眾不同,還沒定親就那麼大大方方。

    偏偏也能把人噎的沒聲。

    “沁兒你這意思,是想逼死你婉兒妹妹?”阮五老太太指著哭哭啼啼的阮婉,“女兒家的名譽多重要,豈能胡說八道。”

    “沒有的事自然不會無中生有,就是怕出事,才可能會出的禍事提前擺上臺面。”

    大約是跟阮沁陽心有靈犀,阮沁陽說完,阮五老太太還想說話,就聽到有人通傳,說大殿下在府門口等著,看樣子是等著阮沁陽結束了接她回去。

    “既然大殿下都來了,沁兒你先走罷。”

    阮五老太太想起那煞神,可不想讓他踏進五房,見著他她都覺得自己會短壽。

    “事情都沒說完,我哪能先走。”

    “那就讓大殿下在外頭等著?”阮五老太太瞪眼,想著這事阮沁陽還真的做得出來,“我難不成還會欺負你這繼母不成,你走吧走吧,別教大殿下久等。”

    阮沁陽與武氏對視一眼,見她有把握,就沒多留出門去找阮晉崤。

    阮晉崤一身暗紅錦衣,站在階梯之下,仰頭看向從大門出來的沁陽。

    “那麼快?”

    本以為還要再等一會。

    “五奶奶想到你在外面,整個人慌得坐立不安,你當年到底是對她做什麼了?”

    阮晉崤輕笑,彈了彈妹妹頭上的流蘇步搖:“當年她想趁機欺你,我沒那麼多大道理可說,帶人蒙面圍堵了她幾次。”

    他也不打她,就是不露臉嚇她。

    “就這樣?”

    “偶爾派人去她床頭裝個鬼,不打老人,她的孫輩總可以教訓。”

    阮五老太太猜到是阮晉崤出手,但告狀也沒用,再者又沒證據,只有一次一次的吃悶虧。

    “你怎麼那麼壞。”

    阮沁陽只是知道她娘剛去的時候,阮晉崤教訓過阮五老太太,但是具體做了什麼事卻不知道,現在聽來怪不得阮五老太太那麼怕他。

    “對旁人壞,把好都留給沁陽。”

    阮晉崤說起情話越來越順,加上他又是正經長相,英俊的臉對著她,油腔滑調的話說起來就像是敘述。

    阮沁陽忍不住臉紅飄開了視線。

    兩人說好了要去遊船,阮沁陽低頭看自己打扮還算妥帖就挽著了他的胳膊,鎮江那些千金、世家子有活動不帶著她玩,她有她男人帶著她玩豈不是更舒坦。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3 00:37:11

第94章

    阮侯爺進京一趟, 空著手去,但帶回來的卻不是簡單東西。

    身後侍衛押著禦造的灑金大紅箱籠,阮侯爺騎馬在前喜氣洋洋,不知道的還以為阮侯爺是不是才娶嬌妻,又喜得麟兒。

    阮侯爺到府時, 正是吃飯時候, 一大家子人圍坐一桌, 阮侯爺想到自己帶回來的旨意,再看跟他寶貝女兒坐在一塊的阮晉崤稍微順眼了那麼一點。

    側身讓開, 讓從京城來的宦官宣旨。

    桌上所有人都看向阮沁陽, 阮沁陽則看向阮晉崤,她才答應了他多久, 賜婚的聖旨就來了。他是料定了她不會拒絕他是不是。

    上前跪下接旨,阮沁陽剛跪,就覺著旁邊光線一暗。

    阮晉崤直接跪在了她的身邊。

    宣旨的公公見狀, 笑道:“大殿下這是做什麼?這雖是你的好事, 但這賞可是給安平縣主的。”

    “我陪她一同。”

    地上是鋪了軟墊的, 阮沁陽本來還是覺得微微咯腿, 但余光看到旁側的人, 不舒服的感覺也退去了。

    阮晉崤總是知道怎麼做,她會覺得心裏舒服。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茲聞鎮江侯之女阮沁陽嫻熟大方、溫良敦厚、品貌出眾, 二宮太後與朕躬聞之甚悅……與皇大子天設地造, 為成佳人之美, 特將阮沁陽許配皇大子為皇子妃。一切禮儀,交由禮部與欽天監監正共同操辦,擇良辰完婚。”

    阮沁陽叩首謝旨,手上捧著明黃的聖旨,看了又看,就是這東西決定了她以後要跟阮晉崤過一輩子了。

    皇家好像沒和離這回事。

    兩人對視,阮沁陽翹了翹唇。

    阮晉崤的模樣倒是比她內斂的多,只是眼中情緒翻湧,緊閉著唇像是在壓抑什麼。

    人真奇怪,雖然阮晉崤人已經在侯府,進出阮沁陽的屋子也不是什麼障礙,但有了這不容更改的聖旨,心好像才定了。

    “沁陽,我們永不相離。”

    阮沁陽手搭在阮晉崤掌上站起,宣旨的太監笑的合不攏嘴:“大皇子與縣主一定和和美美。”

    這樣子就像是已經成了親,但所有人也沒覺得有不對的地方。

    “借王公公吉言。”

    王公公此次來不只是宣旨,還受了皇帝指派,有話帶給阮晉崤。

    阮沁陽看樣子就知道是明帝想喚阮晉崤回去,想來阮晉崤輕輕松松的說自己能在鎮江留幾日,基本上應該是他自己認為,完全沒得到允許。

    阮晉崤去了一旁說話,阮沁陽也被她爹叫到了書房。

    父女倆對視,阮侯爺仔細的瞧了遍自己的寶貝女兒。

    瞧自己的孩子,永遠不會覺得他們已經長大了。對他來說,他的女兒還是委屈會撒嬌,不高興跺腳不理他的小姑娘。

    “這些年,是爹爹沒護好你。”

    阮沁陽本以為她爹會說賜婚的事,聽到他張口,忍不住怔了怔:“爹爹?”

    “爹知道你從小聰明懂事,許多大人做不好的事,你都能做得妥妥帖帖,你娘去後你更是辛苦。之前我總想著大皇子與你成親太過奇怪,你們做了十幾年的兄妹,現在相互看著順眼,但親人與夫妻是不同的。”

    “但爹現在相信他能照顧好你,放心把你托付給他。”

    阮侯爺這次上京,見了仿佛老了許多歲的明帝,也從他那裏知道了一些不知道的事。

    知道他的女兒在他沒覺察的地方做了許多事情,他總覺得他女兒沒長大,卻不知道她做得比他想象的多。

    他都不一定能打下來的產業,但是他的女兒卻做得到。

    不聲不響,做了那麼多他未曾想過的事情,他以為他的女兒還需要被他護在羽翼下,哪想到她早就長好了羽毛,在他沒留意的時間,就有了一飛沖天的本事。

    阮侯爺想起了明帝的話。

    “崤兒的妻子,因為往事朕總想著給他精挑細選,但怎麼看什麼都不合適。朕之前從未想過讓你的女兒跟崤兒湊成對,但你的女兒實在太出挑,而他們兩人又實在太適合。”

    做了十幾年兄妹,成了夫妻若是細究哪裏算是什麼美話,可明帝早就認定了,最適合他兒子的就是阮沁陽。

    雖然他也遲疑過,阮沁陽成了他兒的妻,會不會讓他的崤兒太感情用事,但想了再想,依然覺得他們最適合彼此。

    “爹爹,一家人從來都是相互,我雖是你女兒,但我從不覺得你的好就是應該,我需要做的事都是委屈。”

    阮沁陽握住了阮侯爺的手:“若是阮晉崤不是皇家子嗣就好了,咱們就可以讓他入贅。”

    旁的男人會覺得入贅是羞恥,是斷了香火,但是對阮晉崤來說,估計孩子姓阮姓趙他都覺得沒關系,十分願意入贅。

    “可不能亂說!”

    阮侯爺說的用力,但表情卻不是十分嚴厲,阮沁陽吐了吐舌頭:“也只是跟爹在一起,我才隨口說說。”

    “就是只有我們兩人,這話也不能說,再者你以為爹不曉得,你對大皇子更藏不住話。”

    “我也不至於什麼都跟他講。”阮沁陽氣弱辯解。

    瞧著女兒小兒女情態,阮侯爺哂笑,打趣了她兩句,才正色道:“陛下有意傳位給大皇子。”

    “那四皇子呢?”

    最近趙曜在京城風生水起,仿佛是突然清醒了,雖然田皇後奪去封號流放黔地,舅家被打進天牢定了死刑,但他不止沒有受影響,還拉了群擁護他的人。

    岐王不知怎麼被他說動,不再畏畏縮縮的躲著,而是公開站在了他這邊。

    不過阮沁陽想想也明白,她跟雅郡主的恩怨,若是阮晉崤當上太子,岐王一定討不到好,還不如看明帝心思起伏不定,選擇幫助趙曜。

    “皇子成婚得先封王,也就這幾日了,陛下會冊立太子……四皇子雖是浪子回頭,但與大皇子相比,謀略與人心都差的太遠,相信陛下是對比之後做出的決定。”

    “那貴妃所出的皇子?”

    這也是阮侯爺想說的:“就算是冊太子,那也只是太子,並不說一定就沒了變數。我本想你蹚渾水,後頭想想咱們阮家早就跟大皇子連在一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與他又心意相通。”

    “沁兒,大皇子雖疼你,但太子妃卻不是好做的。你往後可能會受許多委屈,要應對許多麻煩事。”

    “爹爹,女兒曉得。”

    她沒把一切想的那麼容易,所以她才覺得阮晉崤麻煩呢,可她現在又越來越不願意,他那張吻過她的嘴去吻其他女人。

    再說嫁給誰都不可能光享福不做事,別人可能還容忍不了她的矯情,但阮晉崤卻覺得她的小性子是正常不過,兩人一個眼神就能知道彼此在想什麼。

    “大皇子要是勸你去京城,你記得要拒絕了!”想到小兒女黏糊的勁頭,阮侯爺突然想起這件事。

    阮沁陽點頭:“女兒乖乖在家中待嫁。”

    “可不能被他說動了!男人的嘴,想騙人的時候沒幾句實話。”

    阮沁陽:“……”她爹是不是在自我評價。

    “除了爹爹。”

    “哦……”

    阮沁陽眼神懷疑。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3 00:37:24

第95章

    從書房出來, 阮晉崤等在外頭。

    “我爹跟我說,要是你讓我現在進京,我千萬得拒了。”阮沁陽轉臉就把自家爹給賣了,這話傳到阮侯爺的耳朵,阮侯爺心中說不出的滋味。

    女生外向, 女生外向。

    “我安排妥當, 就來接你……”話是那麼說, 阮晉崤的眼卻不是那個意思,“這是最後一次, 這次過後我們再也沒有小別。”

    死為大別。

    看來阮晉崤還算理智, 沒說什麼命由他控,不準她死之類的話。

    她娘去的時候, 她總想一家人一輩子永遠生活在一起永遠不分離有多好,等到阮晉崤去了遼東,她就想人聚散終有時, 人與人總是會分別, 不由你想不想, 感情在濃也總有離別。

    因此她開始慢慢釋懷接受離別, 可沒想到她以後就要跟阮晉崤一起過了。

    或許是因為在現代她的牽絆太少, 穿越之前的往事在她記憶裏已經慢慢消散,仿佛這一世才是她唯一一世,現代只是午夜夢回的一場鏡花水月。

    “好, 你只要不做對不起我的事, 自此之後, 我們就沒有小別。”

    阮沁陽伸出了小指,阮晉崤怔了下,才笑著勾上去。

    麥色的手指跟嫩白的手指勾著,顏色差別極大,卻又意外的和諧。

    “我差點忘了我們小時都喜歡這般約定承諾。”

    “若是你沒遵守承諾,就罰你忘記所有關於我的回憶。”阮沁陽拉著阮晉崤的手指搖了搖,覺得這懲罰不算重,又補了句,“之後遇到的沒個女人都不如我。”

    人心易變,這懲罰說重也不算重,只是她想到阮晉崤說過,他記憶裏只有關於她的那段是明亮鮮活的,所以才這般說。

    若是有朝一日他放開了她,那就罰他記憶中只有黯淡。

    “不會有那一天。”

    “這可說不定。”

    阮沁陽挑了挑眉。

    見阮晉崤盯著她看不挪眼,阮沁陽想起了件重要的事:“雖然禮服的制樣是訂好了,但繡工與點綴都都是尚衣監裁定,你要是有空就多去看兩眼,瞧瞧花樣是不是我喜歡的。”

    阮沁陽說完,挑了挑眼:“你該知道我喜歡什麼吧?”

    “喜歡我。”

    阮晉崤說出口,肩膀就被阮沁陽打了一拳:“我跟你說正經的,若是禮服我覺著醜,等到洞房掀開蓋頭,你可能就要看到一張哭臉。”

    說到洞房,阮晉崤心被瘙了又瘙,聽聞女子初次總是難受,沁陽這般嬌氣,到時候一定會落淚撒嬌。

    把沁陽弄到哭,這種想法有都不該有,但阮晉崤全身卻熱了起來。

    眸子的溫度越來越灼熱,沁陽還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擡腳往阮晉崤腳上踩了腳,直接走了不想搭理他。

    阮晉崤跟了上去,在她身後走得不緊不慢,走到了煦錦院,阮沁陽扭頭看他:“不要進我院子。”

    “好。”

    “你什麼時候走?”

    “再過幾個時辰。”

    “……那怎麼不去準備?”

    “既然不能帶你走,那還有什麼可準備。”

    阮沁陽很想告訴阮晉崤,心裏還是多存點好聽話,要不然她嫁給了他,到那時候他沒詞說甜言蜜語了,她可不是好脾氣的人。

    腳步一轉,阮沁陽沒回院子,而是往另外一個方向走,阮晉崤依然不緊不慢的跟著。

    他的腳步很輕,但阮沁陽不回頭也能一直察覺他的存在。

    恒明院已經拆了大半,但那片翠綠的竹林依然盎然,清風徐來,竹葉沙沙,竹管鳴響,仿佛天然的樂章。

    阮沁陽在石凳上墊了帕子,阮晉崤在她旁坐下。

    住處對阮晉崤來說只是個睡覺的地方,只是現在跟沁陽坐在這裏,倒是想到了許多往事。

    “以前阮侯爺不許你出門,你就往我這裏溜,讓我給你開側門讓你出去。”

    阮晉崤輕笑,“恍然還是昨天,你還是那麼高。”

    阮沁陽:!!!!

    “什麼叫還是那麼高?”

    阮晉崤比了比兩人的身高:“你小時候身高差我那麼多,現如今依然差那麼多,在我看來就像是歲月停滯住了。”

    阮沁陽剛才才想讓阮晉崤腦子裏多存點甜言蜜語,他就說這種屁話惹惱她。

    “我明明高了許多。”

    “我也高了許多。”像是沒看到沁陽惱怒,阮晉崤扶著阮沁陽的肩膀站起,正經的比了兩人的身高,除去發髻阮沁陽恰好到他下巴的位置。

    量完,阮沁陽擡眸瞪著眼看他:“怎麼,你嫌我矮?”

    “我只是覺得一切都停滯在了我們感情最深的時候。”

    他已經忘了是什麼時候把阮沁陽放在心上最重的位置,只是想著回神一想,似乎一切都沒變過,她一直都是這樣,他也一直都是這般看她。

    “親情跟愛情在你心裏是相同的?”

    阮沁陽真的有些疑惑,她是因為穿越本來就把阮晉崤當孩子當玩伴,後面加上做夢知道他與阮家沒關系,而且兩人分離了幾年,她對他的感情才轉化成了一種奇怪情緒。

    而後在他的窮追不舍下,她雖然疑惑,卻沒排斥他的進攻,試探了幾次她才確定她不排斥跟他更親密,也願意跟他更親密。

    但是阮晉崤是怎麼想的。

    “無關親情與愛情,只是因為你是你,而我想要你,從來都是,我想要你永遠與我在一起。”

    阮晉崤扣住了阮沁陽的手:“你是我的,我是你的。”

    漆黑的眸子倒影出她的身影,她的模樣仿佛是刻在他眼中似的,既深又濃。

    阮沁陽手指滑過他的臉頰,捧起他的臉吻了上去。

    竹葉搖曳,顫動的聲響像是悠幽簫聲,婉轉悅耳。

    阮沁陽舌尖勾勒阮晉崤的唇瓣,吮吸他的唇珠,唇與唇若即若離,就像是又看不見的吸力,每次暫離都讓他們吻得更深。

    像極了纏綿的風,溫柔和煦,包裹彼此。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3 00:37:38

第96章

   再依依不舍, 阮沁陽還是把阮晉崤送上了馬車。

    楚媏見他們的樣子,本來心情低落, 此時更覺得肩膀沈重擡不起頭。

    同樣都是青梅竹馬, 在阮晉崤心裏阮沁陽就是寶貝,而她在臨鶴眼裏, 就是他以後一定會後悔的人。

    其實聽完臨鶴的話, 她真有種沖動回京找父母跟金家商量婚事, 馬上把自己嫁出去。臨鶴一生不娶管她屁事,她要為金玨栩生許多孩子, 熱熱鬧鬧過日子, 兩相對比,把臨鶴映襯的格外孤單可憐。

    後面冷靜下來, 她的以前已經因為臨鶴的話, 難受了許多歲月,要是之後還因為氣他胡亂嫁了,她不是一輩子就毀到了他身上。

    阮晉崤跟妹妹話別,余光掃到了臉色陰沈的楚媏:“棲霞縣主可要歸家,我可以順道送你回去。”

    楚媏搖頭:“不必大殿下費心, 我再與沁陽多玩幾日。”

    阮晉崤頷首,不強求。

    倒是楚媏覺察出味來, 笑笑地說道:“大殿下放心, 我雖然遇到了個混蛋, 但不會覺得這世上的男人都是混蛋, 至少我知道你是好的, 我不會與沁陽說什麼男人都靠不住的話,教她不想嫁你。”

    阮沁陽沒想到楚媏會來那麼一段,胳膊肘打了她,橫了她眼。

    那嬌俏甜蜜的模樣,楚媏看著就覺得嘴裏發酸。

    她可記得阮晉崤沒來之前,阮沁陽還氣呼呼的說,阮晉崤害她聚會不被邀請,身上打上了他的標記,要找他麻煩。

    但是現在呢?

    這幾天兩人蜜裏調油,她根本就沒見兩人鬧什麼脾氣。

    不過朋友感情這般好,總是好事,楚媏認真道:“我過幾日再回去,怕遇到不想遇到的人,影響了心情。”

    她留下不是為了跟金玨栩有什麼,只是覺得要平靜一陣子再回去。

    “可要我幫你揍他一頓出氣。”

    阮晉崤對妹妹朋友也十分大方,眉角戾氣,不是在跟楚媏說笑。

    楚媏怔了怔,腦子裏浮現臨鶴被打一頓的樣子,竟然心中覺得有一絲舒服。

    她突然想起曾經的一件事。許久之前,臨鶴見阮沁陽驚為天人,想要動手畫她,卻意外的摔斷了手。

    之前她怎麼都想不到阮晉崤身上,但是如今見識了阮晉崤多在乎阮沁陽,她就覺得……難不成是他弄得局。

    不過這猜測是不能說的。

    “別揍他了。若是打了他,就像是我多在乎他說的話,對他那樣的人來說,不理他,讓他反復想自己是不是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了,這才是折磨他。”

    “你想的清楚就好。”阮沁陽本以為楚媏會失落一陣子,沒想到臨鶴的話像是個根針,把楚媏心中的郁氣戳沒了。

    天下的好男人那麼多,就算不要金玨栩,還有王玨栩……反正不被臨鶴吊著就行。

    她本身就覺得臨鶴的行為奇怪,看不上眼,本以為他是有什麼了不得的苦衷,聽楚媏一說,她只後悔沒早點幫兩人挑明。

    楚媏說了幾句,就領著硯哥兒到了一旁,識相的把地方留給阮沁陽跟阮晉崤說話。

    該說的這幾天其實都說的差不多,但兩人在一起卻又總像是有說不完的話。

    彼此凝視,阮沁陽:“等我到京城,記著把你以前畫我的畫像拿出來給我看看,聽趙曜說你堆了滿屋子。”

    “嗯。”

    “走吧。”

    “好。”

    清風拂過,阮晉崤腿立在原地沒動的意思。

    阮沁陽眨了眨眼:“你這般拖泥帶水,我都要懷疑你是不是不打算之後接回我回京。”

    不然以後還有那麼長的時日,做怎麼戀戀不舍這一會兒。

    阮晉崤沒坐備好的馬車,利落的翻上了馬背:“等我來接你。”

    說著俯身低頭,阮沁陽沒反應過來,就見阮晉崤的臉在自己眼前越來越大,唇上一疼,被他咬了口。

    做了壞事,阮晉崤也是個沒膽子的,竟然就策馬走了。

    阮沁陽怔楞地看著他的背影,才說他拖拖拉拉,他就變得幹脆利落了。

    竟然頭的沒回。

    阮沁陽摸了摸唇瓣,她感覺他那下子是想使力留個印子,咬的時候又舍不得了,中途撒力只是啄了口。

    “別傻樂了,叫人看到了還以為天上掉餡餅砸中了你。”

    阮晉崤猛地那一下,楚媏都忘了捂住硯哥兒的眼睛,此時見阮沁陽臉蛋嬌的跟四月桃花似的,忍不住捂眼睛扯了扯她的袖子,“這世上還有你們不敢做的事?”

    成親的人都不敢在外頭做的事,他們倒是光明正大。

    阮沁陽瞇眼笑了笑:“除了分離,這世上的確沒我們不敢做的事。”

    硯哥兒在一旁老成地點點頭,除了分離,大哥和二姐在這世上應該沒不敢做的事了。

    阮晉崤回京後,冊封太子的聖旨下來,可謂雙喜臨門。

    人人前十多年都以為太子之位會是趙曜,如今突然易主,出乎意料,但又像是意料之中。

    一個血性的帝王,怎麼都不會任由別人擺布自己的江山。

    “不過是太子,我還沒輸。”趙曜被封為晉王,聽到旨意呆楞半晌,發笑地道。

    “王爺,這陛下是耍著人玩?一邊鼓勵王爺召集勢力,一邊又下了旨意。”

    這種情況,趙曜已經把阮晉崤得罪死了,他日阮晉崤登基,趙曜那還有辦法。

    趙曜揮開了心腹:“本就是不死不休的關系,我這輩子都不會對阮晉崤搖尾乞憐,不過太子而已,今日是他說不準明日就會是我。”

    去了封地也好,積蓄力量,十年八年他等得起。

    “婚期定了?”

    趙曜突然朝身邊長隨問道。

    長隨楞了下,才反應過來主子是在問阮晉崤的婚期:“已經定下了,一個月後,崤太子迎娶鎮江侯嫡女安平縣主。”

    “安平,安平……”

    趙曜反復念著阮沁陽的封號,當初驚鴻一瞥,倒成了他心中忘不了的人。

    “章靜妙想做什麼?幫她一把。”趙曜扔了手中把玩的玉石,既然得不到,那就毀了她罷。

    章靜妙若能放下後位,對她來說活著還不如死了幹脆。

    “爹,我後悔了,當初我們若是輔佐趙曜,今日女兒也不會落得這不上不下的位置。”

    章靜妙一襲白衣,倚在榻上哀怨哭泣。

    她一直要什麼得什麼,她努力了那麼多年,甚至又多了一輩子,竟然栽到了阮沁陽身上。

    “阮沁陽若是厲害就罷了,她不過是占了跟太子一起長大的福氣,若是跟太子一起長大的是我……”

    章太傅聞言皺著眉,拿了桌上的茶水就撒在了女兒臉上:“你說的這是什麼話,你是章家的女兒,難不成為了那個位置,你連列祖列宗都不認了!”

    “爹爹,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我只是不甘心。”

    章靜妙淚眼滂沱,嘴唇白的發紫,不知如今的日子比上一世好到那去。

    如今讓她隨便嫁了,還不如讓她死了幹脆。

    比起以往的自信模樣,經過連番打擊,章靜妙完全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不見昔日京城第一才女的模樣。

    不止是女兒不甘心,章太傅也不甘心。

    阮家是什麼東西,憑什麼就是他家飛黃騰達,而他們章家無功無過,還因為之前一些行為引起了明帝猜疑,被京城中心圈漸漸疏遠。

    “靜妙不怕,爹聽你的,毀了阮沁陽。”

    章太傅摸了摸女兒的頭,見女兒不哭了,朝她笑了笑。

    “你說你到底是什麼運氣啊!”

    楚媏想起之前她問阮沁陽是不是給寺廟的香油錢格外的多,現在看來大概是給佛像塑了金身。

    阮晉崤冊封太子,隨之而來的是阮沁陽不配為太子妃的議論。

    阮沁陽的家世不用說,說的都是阮沁陽平日的奢華鋪張,上次有人跪地攔轎,成了阮沁陽諷刺挖苦,置之不理。

    太子是未來國君,太子妃是未來國母。

    國母品德有缺,又如何母儀天下,造福百姓。

    賜婚的聖旨中說,阮晉崤與阮沁陽自小長大,感情深厚,但眾人議論紛紛,說阮晉崤出征時,阮沁陽在侯府貪玩享樂,別說祈福,每季的最新首飾都沒落下,還把首飾師傅請到府中,終日沈迷俗藝。

    一樁樁罪證列下來,楚媏聽著不覺得擔憂,只覺得越來越興奮。

    “我總算知道海棠當初說的先抑後揚,你平日瞞著你做的事,真是再對不過,你說如今他們現在這般說你,之後知道你鋪橋修路,做了那麼多其他閨秀做不了的好事,他們會是什麼反應。”

    特別是章靜妙,不知道該花容失色到什麼地步。

    這事一想就是章靜妙搞出來,阮沁陽貪圖享樂,那不就襯托她大公無私了。

    楚媏說完沒聽到聲,側眸見阮沁陽攏著眉靠著榻上,不解道:“你這是想阮晉崤了?還是海棠說的話是騙我的,你可別嚇我。”

    “海棠的性子若是會說謊話,青葵就犯不著每日看到她就點她腦袋。”

    “那你這是怎麼了?”

    “你問我兩個問題,我回了你最後一個,不就是默認了你第一個。”

    楚媏怔了下,那就是想阮晉崤了?

    楚媏推了推阮沁陽:“你這姑娘就不能矜持點,這還沒嫁呢。”

    阮沁陽“嘖”了下:“沒嫁也耐不住我想。”

    跟楚媏鬧了兩句,打發了她,阮沁陽的眉心又忍不住攏起。

    名聲的事怎麼想她都不用擔心,但她心裏總是有種不安穩的感覺,可又想不出她能倒什麼黴。

    難不成是阮晉崤那邊會出事?

    阮沁陽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只有把一切歸咎於婚前恐懼癥。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3 00:37:51

第97章

    “崤兒的太子妃就是個福星, 別人想害她反而為她造勢。”

    安寧宮內檀香裊裊, 西太後笑盈盈地品著茶,跟黎貴妃閑話家常。

    頂上沒了皇後, 黎貴妃越發的嬌艷動人,雲髻鳳釵,模樣氣質新鮮的就像是才進宮不久的美人,哪兒像是已經為皇上誕下一對皇子。

    “可不是, 太子妃福氣教人羨慕不來, 只是沒想到她小小年紀卻有這般本事,比起章家姑娘似乎都要更優一籌。”

    如同楚媏所期待般,在阮沁陽鋪張浪費的謠言傳到頂峰, 侯府就開始澄清了。

    所有人比起楚媏當初知道這事的吃驚只多不少。

    不是說阮沁陽長得兇神惡煞,看著就不像是做好事的,而是阮沁陽太會玩, 在京城沒待多久, 旁人提起她都是美貌如花,仿佛住在金屋的嬌嬌,哪裏想到她能做那麼多的好事。

    鋪橋修路,開設慈幼院, 收養孤兒。

    這些事情, 一縣之長十年任期都辦不下來的政績,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 短短幾年卻做出來了。

    而且侯府還特別謙虛, 說阮沁陽做這些事都是護哥心切, 才開辟了那麼條補給商道,府中大人都不曉得這些事,都是小孩子小打小鬧,不算是做了什麼大事。

    一副都是小意思的模樣,格外的欠揍。

    鎮江的世家都知道阮沁陽的本事厲害,但沒想到那麼厲害,不管外頭的澄清有沒有誇張,都關緊了大門不去摻和,一番被打臉了不好看。

    魏家還特意提醒了新婦和女兒,不要在這個節骨眼丟人。

    氣的魏雪真跟黎韻霏幾天沒吃下飯。

    當然跟她們一樣吃不下飯的內宅婦人只多不少,以前的章靜妙至少會做面子工程,打扮簡樸,出口成章。而阮沁陽可不是,人家就是大大方方的愛美愛俏,奢華鋪張,可偏偏人長得好看,做得好事多的能足以抵掉鋪展,還讓人不得不誇她真性情,人美心善。

    不過這澄清出來,鎮江人迅速接受,怕摻和進去被打臉,但其他地方不大清楚阮沁陽的,都覺得是阮家人瘋了,為了給女兒造勢,什麼瞎話都說得出來,反而激起了更多人的冷嘲熱諷。

    可阮沁陽做事又不是胡扯,可想而知這事鬧得越大,結果會朝什麼方向發展。

    西太後時刻關註著事態發展,聽到有百姓知道了阮沁陽一直就是那個做善事不留名的“菩薩娘娘”,拉了黎貴妃在安寧宮敘話。

    黎貴妃美貌動人,笑容起來更是真誠:“只盼太子妃能早日嫁入皇家,讓兩個皇子沾沾福氣,多跟他們的皇嫂學習。”

    西太後合了茶盅,瞧著黎貴妃臉上的笑,她那兩個孫兒,她自然喜歡,只是好不容易弄走了田家,她可不想再冒出個黎家。

    黎貴妃神情自若的讓西太後打量,等她看夠了,與她又閑話幾句,才放她出了安寧宮。

    “太後這是什麼意思?話雖然是在誇未來太子妃,聽著卻像是敲打娘娘你。”

    回了自己的地盤,黎貴妃身邊的彩霞不滿地道,她們家娘娘哪兒不好了,以前西太後見著誇得不得了,如今多了個大皇子就生分了。

    話裏話外都是暗示提醒。

    “太後敲打本宮作甚,不過是閑話家常。”

    黎貴妃取下了頭上的鳳釵,靠在貴妃椅上,“幫本宮按按頭,這一日日的,腦袋漲疼的很。”

    “沒了中宮,娘娘需要處理的事物又雜又多,太後還不體諒娘娘。”

    彩霞是從黎家就跟著黎貴妃的,真心為自家娘娘不值,特別是她做的這一切還是為了別人做嫁衣。

    “陛下,今日還過來用膳?”

    聽著這個,彩霞眼眸發亮,雖然太後討厭,可耐不住陛下喜歡她們家娘娘,這些日子夜夜留宿她們娘娘的寢宮,這份榮寵獨一無二。

    “陛下的身體還好呢,本宮不著急,是這些人在旁太急了。”

    解開了發髻按頭,青絲散落一地,黎貴妃悠悠地道。

    “外頭的人都一肚子壞水,哪裏比的上娘娘。”彩霞道,“只是未來太子妃做的事要都是真的,她的聲望足以抵了太子曾經在沙場上的麻木殘暴,而且還把太子的地位擡到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阮沁陽這事若是平平靜靜的宣布出來,雖然是美事,依然叫人震撼,但不會如現在這般,全大明都在討論她。

    而討論她自然會討論阮晉崤,兩個人一個是開了十幾家學堂、慈幼院,免費施藥,有村民刻像立碑的大善人;一個是擊退外寇保衛河山的大將軍,哪一代的繼承人能有他們這般威風。

    “兩人都厲害,天上一對地下一雙……”黎貴妃摸著手指骨節,拖長了聲音,“可若是焦離了孟,該是什麼一般模樣。”

    “貴妃娘娘的意思是?”

    阮晉崤看著強不可摧,就像是被神明眷顧的人。風光了百年的田家也栽在了他的手裏,也讓趙曜這個嫡皇子輸的一塌糊塗。

    強,但他的缺點也格外明顯。

    他離不開阮沁陽。

    黎貴妃甚至覺得的阮晉崤對這皇位半點興趣也無,不過想杜絕他人對阮沁陽的覬覦,或是想給阮沁陽最好,才願意成為太子。

    這樣的人,若是他想守護的人沒了,那他也毀了。

    黎貴妃輕笑:“聽說阮晉崤的親母是個癡情的瘋子,為了讓心愛的男人永遠記著自己,讓心愛的男人手刃了自己。”

    “這也太瘋了。”彩霞說完,突然想到阮晉崤的親母心愛的男人會是誰,嚇得捂住了嘴巴。

    可不是瘋了。

    她設身處地的想過,她再狠也做不到那女人那般。那女人對愛人狠,對自己也狠,所以她成功了,讓明帝被夢魔所困,讓明帝與她在極樂時,還會恍惚叫出她的名字。

    “太子身體裏有她跟陛下的血,恐怕能更瘋呢。”

    楚媏想陪阮沁陽到出嫁時候再回家,但郡王府怎麼會願意。

    延平郡王直接派了心腹到鎮江臭罵了女兒一頓,她比阮沁陽還大些,人家都出嫁了,她還沒個著落,也不知道在旁瞎開心個什麼。

    連郡王妃也忍不住道了幾句傻丫頭,喚二兒子去鎮江接人。

    楚瑾心裏有結不怎麼想去,延平郡王氣的踹了他一腳:“老子怎麼就生了你那麼個窩囊蛋!”

    以免氣死老父親,楚瑾只有動身,一段時間未見,阮沁陽越發光彩照人,楚瑾心中酸楚,帶楚媏走時,金玨栩送行都沒註意到。

    “姑娘,你說金公子會不會向郡王府提親?”

    海棠好奇地道,金公子可是鎮江所有姑娘心中的美男子,棲霞縣主算是自己人,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

    “指不定。”

    阮沁陽回想金玨栩騎馬送行的模樣,能從他臉上看出幾分戀戀不舍。

    緣分這事真說不準,不過金玨栩看著靦腆,但卻比臨鶴有自信就對了。

    送走了楚家兄妹,嫁期一天天逼近,阮沁陽忙的腳不沾地。

    她本該安安心心的在府中待嫁,只是她之前修橋鋪路的事情宣揚出來,她想什麼事都不做,在家躺著就不怎麼可能。

    之前做好事不留名,也沒人上侯府來謝她。

    如今都證明了那些好事是她做的,那些百姓所有的感激都有了個發泄口,她阮沁陽自己都覺得,許多人把其他不留名的好事,他們都一塊按在她頭上,她怎麼否認都沒用。

    雖然累,但阮沁陽卻不厭惡現在的狀態,接受人的善意,夢裏都忍不住嘴角上揚。所以這些日子,阮沁陽是累且開心,每天見不少的人,到了晚上就給阮晉崤寫信,告訴他自己一天的所見所聞。

    鎮江跟京城就相隔半天路程,兩人每天一封,不覺得夠反而覺得越發越想彼此。

    有日阮沁陽忍不住在信上道:“若是你想我,那就親我,不想就別親了。”

    阮沁陽寫完任性的寫完就把信交給了信使,如果阮晉崤來信掰出幾個親吻的擬聲詞,她就算了,但要是沒有,那就少給他寫幾天信。

    信送出去,阮沁陽晚上入睡時還一直想,這般會不會太過分。

    不知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還是什麼,當夜她就做了一個頗為纏綿的夢,唇色交纏,阮晉崤含著她的唇若即若離,微糙的指腹流連地摩擦她頸部。

    他的手指像是通了電,酥麻麻的。

    甜蜜,溫柔,粘膩。

    醒來阮沁陽在被子裏亂蹬了一會,她才十六歲的人,這做得都是什麼夢,活脫脫像是個什麼什麼不滿的大色女。

    不過這種羞澀的情緒在觸到枕邊的紙就消散的一幹二凈。

    紙上就一個字,鐵畫銀鉤。

    ——想。

    不用思考就知道這是出自誰的手筆,她在想阮晉崤會想什麼擬聲詞來應付她,人家阮晉崤卻身體力行,大半夜從京城到了鎮江,啃腫了她的嘴巴。

    阮沁陽照著鏡子,心疼阮晉崤連夜趕路,現在可能正強撐著精神上早朝,可忍不住的心情明媚,看著陰天都覺得烏雲是白的,中間落了個金燦燦的大太陽。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3 00:38:05

第98章

    造石像立碑供奉, 這些話阮沁陽就只是聽聽,誰提起她都認真的拒絕阻止了。

    她又不是真菩薩, 雖然有做好事的那顆心, 但想到自己被雕成石像,日日有人跪她拜她, 光是想想她都坐立難安, 承受不起。

    “姑娘真要去錦州?”

    青葵滿臉的不贊成,還有半個月不到姑娘就要嫁給太子爺了, 這時候出門太不合適。

    可是勸, 青葵也不知如何勸說。

    說起來都不知道是好事壞事。

    她家小姐做“循環”生意, 期初是為了阮晉崤,後面覺得百姓太苦, 就費了十足的力。

    幾座城池, 因為戰爭都廢了, 她家小姐又是賑災,又是找擅耕種的農人,去幫助難民耕織。

    能做的她家姑娘都做了,聽說在城中,有些難民看到有“陽”這字印章的商鋪,都會磕頭感恩。加上之前她家小姐被冤枉,其他幾城受過阮沁陽恩惠的百姓,打算合力在錦州為她家小姐, 打算建一座純銀的人像。

    “也不知道是從哪裏傳出說姑娘你喜歡金銀珠寶, 人像說是純銀打造, 再用金子渡身,連眼睛都要用珠寶鑲嵌。”

    “七八丈高的人像,那得用多大的珠寶?”

    海棠問完就被青葵瞪了眼,現在哪裏是在乎這些小事的時候,主要是這雕像不能建。

    “阿莎……”阮沁陽看著信函默念,這些人不止給她建雕像,還給她取了帶有美好寓意的代稱,打算撰寫故事世代流傳下去。

    早知道這樣,當初就大大方方的辦好事,不來做好事不留名那一套。現在壓抑了太久,感覺百姓的情緒都到了高峰,非要做出些事才能發泄出來。

    但這雕像她怎麼都不可能要。

    “別說用純銀打造,為了防偷兒挖銀,每日要費多少人力巡邏,再者我做的事跟朝廷比起來不過九牛一毛。”

    大明國君又不昏庸,戰爭過後,朝廷的賑災及時,派了官員管理治安,她那些商鋪才能順利發展。

    說起來她這算是趁勢發了財,說這些財沒落到她手上,但鋪子田地都在那裏,她就能源源不斷有進賬。

    所以說什麼雕像她根本承受不起,這弄出來,指不定諫官要怎麼說她,怎麼說阮晉崤。

    “可姑娘也不該親自過去啊!”

    “這些日子你們也聽了慈幼院,還有那些難民重整旗鼓好好過日子的事,每日聽著,雕像是一回事,我還想去看看我的影響力到底多大,做了多大的好事。”

    這幾天來感謝她的人絡繹不絕,很多人在侯府磕了頭就走了。

    每日這樣,她不受觸動是不可能的。再者既然都要嫁了,一個人出去散散心,就當是婚前旅行。

    “姑娘打算怎麼跟太子說?”青葵擔心這個,馬上成親往外跑,也不知大爺會怎麼想。

    “照實說唄。”阮沁陽完全不怕阮晉崤會不贊成她的決定,“之前他便說要帶我到處遊玩,可去了京城,他忙的沒幾天有空,等到以後更是難以出京,指望他我還不如自己帶著你們走走。”

    海棠眼神發亮,她的想法簡單的的多,跟著姑娘逍遙自在,她就最高興知足。

    “那侯爺那兒呢?若是侯爺不放行,姑娘打算怎麼辦?”

    “那就說到他放行。”阮沁陽眨了眨眼。

    她這個人哪有做什麼沒成功過,撒嬌一次不成的事情,大不了多撒嬌幾次。

    “這時間滿打滿算,你從錦州回來的第二天就是婚期,這還是算快的,要是你在路上耽擱了怎麼辦?”阮侯爺沒聽話女兒的話,就拒絕道,“再者外頭不安全,雕像的事爹爹會想辦法,沁兒你別管了,乖乖在家待嫁。”

    阮沁陽蹙眉,白嫩嫩的臉上寫著不贊同:“爹你忘了你怎麼與我說的,忘了你跟我說當太子妃會多難,我要如何打起精神。”

    “這有什麼相幹?”

    “田家打算謀反那陣,因為怕在將軍府不安全,我就帶著硯哥兒住在了宮內,這合情合理嗎?不過是我怕危險,不想應對麻煩,所以選擇了最簡單的捷徑,仔細想想當時處在暴風中心的人家有多少,人家不都是住在自己家中。”

    偏偏她就進了宮裏。

    阮侯爺打量女兒的神情,心想她當時不是心儀阮晉崤,拒絕不了他,才往宮裏跑的。

    女兒的心思跟海底針似的。

    “沁兒你這話的意思是非要出去一趟,要不然就沒當太子妃的膽量?”

    阮沁陽點頭:“我總覺著遇到什麼危險都可以躲在大哥的身後,我怕我以後不能跟他並肩而行,所以這趟我得出去。再者爹爹你當我出去遊玩就行了,如今哪有那麼多危險。”

    阮沁陽擡起頭,見自家爹爹臉色發黑,怔了下:“爹爹覺得沁兒說的不對。”

    阮侯爺搖頭又點頭:“只是躲在太子爺的身後?”那他這個當爹的呢?

    這是吃醋了?

    “當然也有爹爹護著我。我是想這事既然是因我而起,而大家的心意又是沖著我,就該我出面解決,反正還有時間,爹爹你放心我在正事上沒那麼嬌氣。”

    阮沁陽撒嬌賣乖,從書房出來,阮侯爺就下令準備行裝。

    硯哥兒知曉了鬧著跟阮沁陽一起去,說要在路上照顧她,可是卻被阮沁陽嫌棄體弱,怕他拖慢行程,給拋到了侯府。

    阮沁陽給阮晉崤的信裏特意交代,別讓他想著跟她一同去,好好準備喜服送到侯府,等著她回府穿戴。

    不過沒想到阮晉崤這一等,就等到了月底,等到了阮沁陽徹底失了音訊。

    因為被京城的事務拖累不能陪沁陽出行,阮晉崤的臉冷一天賽過一天。

    朝堂之上人人屏息凝神,喘氣都不敢喘大了。有位侍郎患了風寒,上奏時話說的太急,話畢忍不住猛吸了口氣。

    動靜太大,阮晉崤掃了他一眼,就因為這一眼,那侍郎做了一晚上的噩夢。

    “以前就覺得面冷,現在想來以前那態度已經算是好的了,這幾日太子爺就跟地下的閻羅王似的,那神態模樣,能嚇死人。”

    “太子爺上過戰場,經過風浪,氣勢懾人也是理所應當。”

    幾位官員閑著無事議論紛紛,其中一位道:“不過未來儲君氣勢傲人,也是我們大明的福氣。”

    “我看未必,難不成你們不知道,他這面色如同閻王,是因為未來太子妃出行。”

    阮晉崤是因為朝中事臉色難看,生人勿進,他們自然覺得無事,但如果這一切都是因為一個女人,不管他平日裏把事做的多好,在他們看來還是落了下乘。

    “可……未來太子妃嬌美如花,我們都是一臉褶子的老頭,這兩相對比,指望太子爺朝我們露出好臉,這不是強人所難嗎?”

    “……”

    這句調侃,把嚴肅的氣氛沖淡了不好,眾人轉頭見說話的是延平郡王,滿肚子的氣也不敢朝他發出來。

    不過有些無所事事的諫官,卻把事情記住到了心裏,打算早朝時說道說道。

    只是隔天早朝,阮晉崤的位置空空如也,人直接沒來上朝。

    這還是阮晉崤當上太子後的頭一次,有日阮晉崤面白如紙,嘴角幹裂,明顯是身體有疾,依然背脊筆直,站在朝堂之上。

    “太子爺可是病了?”

    朝堂一陣喧鬧,明帝冷眼看著,平日阮晉崤在朝上,一個個跟鵪鶉一樣,瞟都不敢多瞟他兒子,但現在人不在了,看樣子他們又想念的緊。

    “太子去了連夜去了錦州。”

    明帝這話不吝於往水裏砸了巨石,一時水花四濺,朝堂變得更為嘈雜。

    消息靈通的解釋,才知道昨日晚上未來太子妃失蹤的消息傳到京城,太子爺不管不顧,直接就打馬去了錦州。

    “太子殿下怎能這般行事?安平縣主平安重要,但京城同樣需要他坐鎮,他這般拋下所有走了,微臣說句不敬的話,微臣認為太子殿下不配為未來儲君。”

    “臣附議。”

    “聽聞太子殿下為了能出京城,昨夜還去了皇貴妃寢宮吵鬧陛下,微臣覺得太子殿下品性有瑕。”

    聞言,明帝皺了皺眉,這些大臣消息倒是靈通,宮中的事也知曉的清清楚楚。

    “人已經走了,眾卿家這是想讓朕派人再把他抓回來?”

    “臣以為可行……”說話的大臣,斟酌地道,“為君需舍小家為大家,太子殿下與安平縣主青梅竹馬,這情分太深,這次太子殿下輕易的舍棄大事,而去尋找安平縣主,若是往後還有這般抉擇,他是否還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安平縣主,臣覺得太子殿下太莽撞了。”

    就算去也該是再等幾日,而不是一得到消息就不管不顧出京,若他日他成了皇帝,難不成就舍了他們滿朝的人,去尋他的未來妻子。

    明帝揉了揉頭,他兒哪兒都好,但這缺點卻太明顯。

    阮沁陽也哪兒都好,但就是太好了,讓他兒那麼在乎。當初他還以為他兒接受不了妹妹變妻子,沒想到阮晉崤接受了,還接受的那麼好。

    簡直到了阮沁陽沒了,他也不活了的地步。

    明帝回想到昨晚他封閉宮門不許阮晉崤出宮,阮晉崤找他時,那雙宛若陰戾野獸的紅眸,那樣子跟瘋了沒什麼差別。

    “等到人回來再說,安平是朕親自挑選的兒媳婦,太子該親自去尋。”

    明帝擺了擺手,不願再說這事,但下了朝眾臣依然議論紛紛,阮晉崤的行為太失妥當。

    “我聽過不少兩人的事跡,未來太子妃就像是太子爺的命,你們說若是未來太子妃真沒了,太子爺會怎般?”

    這話說出來,靜了一圈的人。

    前幾朝帝王出家、殉情的都有。

    但阮晉崤的閻王性子,為了一個女人,大約不至於吧?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4-3 00:38:17

第99章

    阮沁陽輕車簡從, 一路順順利利到了錦州。

    因為路途安穩,馬車驛站休息時, 她都會抽些時間, 挑選了當地土特產,送回鎮江侯府和阮晉崤那兒。

    半遊玩的心態, 阮晉崤每次收到她的書信和禮, 腦海裏就能浮現她笑的燦爛的臉,想著她見到新奇事物, 遇到新鮮事都不是第一時間與他說, 恨不得拋下俗事, 陪她一同出遊。

    當然,阮沁陽失去音訊後, 阮晉崤最後悔的就是沒在產生陪她想法時, 第一時間就從京城趕到她身邊, 讓她一人去了錦州。

    阮沁陽沿途有當地軍隊護送,身邊又有阮晉崤留給她的親衛,劫道的看到都躲得遠遠的,路上沒出事,到了錦州城內反而出了問題。

    阮沁陽到錦州的消息不知道怎麼走漏了風聲,大街小巷都是聞聲而來的百姓,有部分是從各地趕來受過阮沁陽恩惠的百姓,當然也有小部分純粹看熱鬧的。

    人流太多, 錦州迎接阮沁陽的官員根本不敢讓她下車, 兩道有官兵維持秩序, 就這樣馬車還是走走停停。

    亂子就是這時候出來的。

    一群人哭倒在阮沁陽的馬車前:“我們全家老小都感謝縣主,若不是縣主賑災救命,我的小兒子沒生下來多久就要被人搶走拿去煮了,我們一家也會餓死沒命,我們的命都是縣主給的啊……”

    有了第一家,就像是一個指令一樣,許多人紛紛跪下,誇阮沁陽的菩薩心腸。

    “我爹當初就吊著一口氣了,要不是‘陽’記藥鋪免費施藥,我爹早就沒了……”

    “還有我家全家命也是縣主給的,若不是縣主建了房屋讓我們住,我們早就凍死在荒野……”

    ……

    外頭的每一句話都懇切真誠,伴隨著哭聲,整條街哭嚎一片,馬車動彈不得。

    阮沁陽在車內與海棠她們大眼瞪小眼,現在要是下車,情況勢必會跟亂,但要是不下車,阮沁陽又覺得心有不安。

    同樣都是攔車哭嚎,之前的姑娘她不止沒下車,還冷嘲熱諷了一番,可這會是好意,她口齒感覺都沒平日那麼靈活。

    阮晉崤對她煽情的時候,她就發現自己不適應太煽情的場面,現在更是肯定了,她完全應付不了一湧而來的真情實感。

    車內的海棠眼眶紅了一圈,見自家姑娘看過來,抽了出鼻子:“姑娘,你真的太好了。”

    “我的好你還需要聽了別人說才曉得?”

    “姑娘啊……”

    阮沁陽本來只是一句調侃的玩笑話,誰知道觸動了海棠哪條神經,教她抹著眼淚,嗚嗚嗚的哭出了聲。

    “遲早要把你這個蠢丫頭嫁出去。”

    阮沁陽本來還想帶海棠進宮的,現在要好好考慮一下了,這麼個傻丫頭,進宮也不知道會不會被活吞了。

    官員在外安撫百姓的情緒,不過淹沒在嘈雜的人聲裏,聽都聽不真切。阮沁陽手搭在車簾上,想了想只掀開一個小角。

    “增多人手保護情緒激動的百姓,讓他們別急別擠,免得好事變壞事,我等到明日會與他們說話。”

    她下去也不一定能安撫的了他們,這裏也沒話筒,她那點細聲音,還是省省好了。

    下頭人把阮沁陽的話傳遞了下去,嘈雜的哭聲小了不少,侍衛安撫著跪倒的眾人起來,阮沁陽剛松一口氣,利刃破風的聲音驟起,旋即尖叫吼鬧環繞,阮沁陽反應過來這一系列的變化,外面已經傳來了“有刺客,保護縣主!”

    “保護縣主,不能讓歹人害了她!”

    跪著的百姓紛紛上前,擁護在馬車前面,打算用血肉之軀擋住飛箭。

    箭沒傷到馬車,但箭全紮在了百姓的身上,阮沁陽頻繁聽到哭嚎與尖叫,喉嚨發幹。

    這圈套太毒,她不知道這外面擋箭雨的百姓是真心,還是想殺她人安排的攻心計,但這招反正攻了她的心。

    讓她腦亂頭脹,坐立難安。

    “姑娘別怕,這錦州都是太子爺安排的人,這亂馬上就平靜了。”

    “保護百姓。”

    阮沁陽拉動玉環,把馬車鐵板收回,朝車邊保護她的侍衛道:“分小部分人疏散他們,就說我知道有危險,馬車上不是我,想一切辦法讓他們散開,減少傷亡。”

    “這會兒太亂了,咱們人手有限,若是分散部分,而這些百姓依然情緒激動不聽,就無法保證縣主的安全。”

    侍衛收到的命令是絕對保護阮沁陽的安全,雖然他們也不忍心看無辜的百姓死傷,但現在並無辦法。

    說話間,箭矢破空釘在阮沁陽的眼前,與她不過一只手的距離,阮沁陽怔了怔:“我無事,疏散百姓,不然我們誰都走不了,這是我的命令。”

    “安平縣主就是天大的善人,為了百姓,不惜以自己的千金之軀涉險,下官慚愧啊……”

    錦州知府的話沒說完,“啪”的聲,阮晉崤揮動手上的馬鞭,桌旁的瓷器四分五裂,知府猛吸了口氣,“太子殿下,是下官沒保護好縣主,下官該死……”

    “你是該死。”

    阮晉崤的聲音沙啞至極,宛如石頭在沙石地上摩擦,錦州知府觸到阮晉崤的眼睛就打了個寒顫。

    連續幾天不眠不休的趕路,阮晉崤的黑眸滿是血絲,乍眼看過去就像是一雙血眸,隨時都有可能有濃稠的血液從裏面滲出。

    “縣主失蹤後,下官已經派人全力搜查,當時並未發現縣主的屍首——”

    錦州知府說話越急就越容易說錯,“屍首”這兩個字,刺痛了阮晉崤的耳膜,手一揮,這次四分五裂的是知府旁邊的椅凳。

    木材裂開,碎末四濺,知府嚇了一跳,腿軟跪下,這次全臉撲地,嘴唇緊閉,不敢再說什麼要命的話。

    阮晉崤頭疼欲裂,低眸看著跪在地上的人。

    他放心阮沁陽來錦州,是因為這裏的人不是明帝的,就是他的,卻沒成想還是出了問題。

    她到底去哪了?

    “你接著說。”

    “是是,下官遵命。”知府不敢站起,繼續地道,“縣主下令疏散百姓後,死傷減少了不少,局面也暫時控制住了,哪成想馬車的馬突然失控,人群混亂,縣主似乎是跳了馬,百姓們看到縣主跳下來,本來疏散又激動的圍聚……”

    那些想利用混亂場面刺殺阮沁陽的刺客,大概也沒想到百姓能激動成這樣,場面太亂雖然阮沁陽不容易被救出去,但他們想下手也不容易。

    而且刺客還活生生被百姓用棍子打死了倆。

    知府想起來覺得有些好笑,但當著阮晉崤的面卻怎麼都不能笑出來,“抓住的幾個刺客早有準備,還未審問全都服毒自盡,是下官無用。”

    “大爺,你終於來了,姑娘到現在還沒音訊……”

    當時場面太亂,海棠和青葵相繼跳馬,她們無事被侍衛找到,但阮沁陽卻不見蹤影。

    青葵與海棠見到了阮晉崤像是見到了救星,這幾天這些人她們一個都不相信,惶恐不安,要是阮晉崤再不來,她們都想自己出門去尋找她們家姑娘。

    兩個丫頭的說法跟知府的差不多,青葵:“當時場面太混亂,車外都是慘叫,我家姑娘聽到嬰兒的啼哭,眉心都皺成了一團,奴婢知道姑娘是受不了,果真姑娘就說要下車,說馬車安全但都是旁人用命換的,下馬車更好突圍,這時候馬匹又失控了,不得不跳。”

    海棠在旁哭著點頭:“出行之前,姑娘就說心思難安,還說是怕嫁才心神不寧,現在看來是早有預兆,早知就該勸姑娘不要出門。”

    話是那麼說,但沁陽決定的事,又怎麼可能勸得動。

    她總說自己心硬如鐵,但其實心比誰都軟,這一點他早就曉得,也利用這點,半強迫的讓她伴他一生。

    “千錯萬錯都是奴婢們的錯,沒護好姑娘,也不知姑娘現在在哪……”

    阮晉崤按了按快爆炸的額頭:“你們退下,把沁陽住的屋子收拾整齊,我馬上便會找回她。”

    “奴婢領命。”

    青葵拉著海棠往回走,只是回頭看到阮晉崤格外疲憊的模樣,不知道姑娘見著大爺現在的樣子會心疼成什麼樣。

    大爺消瘦了一圈,臉上的輪廓更分明深邃,一雙眸子深幽泛紅,就像是寂寥的孤鷹,銳利但透著心酸。

    “太子爺,我們家姑娘算過幾次命,每位大師都說姑娘會長命百歲,再說太佛寺的大師也說了,姑娘和太子爺會有子有女,姑娘一定會吉人天相,太子爺得保重好身體,才能跟姑娘長長久久。”

    長長久久大約觸動了阮晉崤,阮晉崤微微頷首,像是聽進去了。

    不過他人卻依然沒去休息,而是去了府門口,看著外頭等消息的百姓。

    視線掃過這些人,阮晉崤想到沁陽是因為這些人來的錦州,因為這些人失蹤,心裏升起一股暴戾,恨不得把這些人都滅了。

    不過腦海裏想起沁陽,這股念頭升起又迅速的壓下。

    他的沁陽一定沒事,若是她回來知道他遷怒這些百姓一定會生氣。

    也就是靠著這個想法,錦州知府現在才還活著。

    “告訴他們我的身份,讓他們散了,雕像也停了,沁陽就是為了那像才千裏迢迢來的錦州。”

    阮晉崤聲音淡漠的如同一月的夜風,壓抑著心中快爆發的惡意。

    不過這話下去,百姓卻沒散,只是看向阮晉崤,慢慢跪倒一片。

    他們自然知道他們被利用了,阮沁陽失蹤跟他們脫不開關系,而且說是失蹤,誰知是不是已經被歹人抓去沒了性命。

    他們的恩人因為他們而死,光是想想就讓他們恨不得一頭撞死。

    府門口安靜的一根針落地都聽得見。

    阮晉崤看著黑壓壓的人群,沈聲道:“你們留在這於事無補,我找到她,會通知全城,她會平安,她希望你們平安。”

    因為沁陽希望,所以他們就得好好活著。

    阮晉崤抿唇,“閑著的話,就去揪出是誰第一個建議造雕像,是誰提議用金銀為材料。”

    就算刺客死了,這既然是個局,那源頭自然就是那座準備要建的雕像。

    為了那朝雕像,百姓們集銀融銀,每家人自發的捐銀子,把家中的銀器拿出來。

    這陣仗任誰都想不到會是個局,就是有了刺客,也覺得是有人利用了百姓的狂熱,而阮晉崤的命令,卻是篤定了這是有人從頭到尾的設計。

    或許也不是篤定,而是他總要找出個發泄對象,讓他承擔罪責。可能失去沁陽的想法,每一刻都在煎熬著他的五臟六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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