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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枒 -【妳在看我嗎】《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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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人言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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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4-12 00:21:19
標題:
希枒 -【妳在看我嗎】《全文完》
希枒 -
妳在看我嗎
她到底在看什麼?
不是那種他熟悉的愛慕眼光,彷佛視他的「美麗」如無物,
又老是一副天真無邪的誓死追隨者模樣!
還說什麼母獅子求偶也是看公獅子毛色夠不夠漂亮,
所以人類看美麗的事物是大自然的定律,
他這「美人」就當美化環境、做做社會公益……
去!這叫什麼解釋,他是資優生可不是笨瓜,她那眼光絕不單純!
看來他得比她沉住氣,這個遲鈍的怪怪女早晚露出馬腳……
可三年過去、六年飛逝,怎麼她還沒對他「採取行動」?
敢情她這個滿腦子狗兒、藪貓、短吻鱷的動物狂,
真當他是某種動物在觀察、研究?那──
他長得像她最愛的哈士奇犬,是不是等於她也喜歡他?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4-12 00:21:38
楔子
傍晚,幼稚園的娃娃車準時停在社區門口,一個個身高不滿一公尺的小人兒揚著笑容下車,沖進迎接他們的大人的懷裏。
最後踏出車門的小女生東張西望了好一會兒,才垂下頭離開車邊,楞在社區大門口。
「怎麽了?今天在幼稚園裏有不開心的事嗎?」等不到女兒熱情的擁抱,羅家媽媽自行走近。
「今天他沒來。」小女生低著頭悶悶地說。
羅家媽媽頓了一下才明白女兒的意思,她笑笑地牽起女兒的手。
「你們昨天吵架了?」
「嗯。」小女生頭更低地點了一下。「我們還打架了。」
「這樣不行喔,你是女生,不可以這麽粗魯,而且打架是壞事,知道嗎?」羅家媽媽拍拍她的頭作機會教育。
「因為打架是壞事,所以他討厭我,今天就不來了嗎?如果是這樣,那我以後一定不會打架了!如果不打架了,他就會來理我了,對不對?」小女生突然抬起頭,雙眼晶燦燦地望著母親。
「這……呃……」羅家媽媽溫柔的手頓時僵硬了,笑容變得尷尬。
「對不對?媽媽你說對不對?」小女生堅持要母親的肯定。
「這個媽媽不清楚耶……」羅家媽媽為難地擠出笑容,眼神遊移。
「算了,我自己去問。」小女生甩開母親的手,朝自家方向跑了過去。
「小攸,等等……跑慢點,小心跌倒。」
羅家媽媽擔心地在後頭喚著,女兒連看都不看一眼,仍自顧自地往前沖。
那副急切的模樣看在做母親的眼裏,不禁要吃味地嘀咕:「你才幾歲?這麽早就不要媽媽了,他有這麽重要嗎?活像是要老公不要娘的不肖女兒!」
「媽媽,我有聽到喔!你說我壞話沒關係,但不能欺負他。」小女生停下腳步,臉頰氣鼓鼓地說。
羅家媽媽訝異地瞪著三公尺外的那張與自己神似的小臉。
「你有順風耳嗎?我明明說的很小聲呀!」
「媽媽,這是遺傳。你的耳朵也很好,爸爸在背後說你壞話時你都有聽見。」
小女生無奈地眨了下眼,引來羅家媽媽更大的驚奇。
「你才幾歲,怎麽說話這麽老成?我的女兒應該是天真無邪、天天黏在我的腳邊流口水的呀!」
「媽媽,我四歲了,如果還黏在你的腳邊流口水,你就真該緊張了。」小女生正經地板著臉說。
羅家媽媽傷心地搖搖頭。「我有點後悔把你生得這麽聰明,一點都不可愛。」
看到母親還執迷不悟,小女生無力地甩開了臉。
「我不管你了!」
話一丟,小女生再度用力跑開,羅家媽媽臉色一變,馬上追了過去,還是在轉角處慢了一步。
小女生站在他們對門鄰居的庭院裏,僵硬地轉動著脖子,從冷清的草坪、沒有亮光的玄關、到一片黑暗的窗戶,最後視線落在身後欲言又止的母親身上。
「媽媽,今天阿姨不在家嗎?為什麽沒點燈、沒曬衣服?他們去旅行了嗎,所以他也不在?」小女生輕輕的問,聲音被風吹抖了幾個字。
「小攸……我們一直沒告訴你就是怕你傷心,畢竟你跟他常玩在一起,感情很深……所以就瞞著你,不想讓你太早知道。」羅家媽媽小心翼翼注意女兒的反應。
「不想讓我知道就不要說。明天他就會回來了吧!這次我會好好跟他道歉,保證以後一定不吵架了。」小女生笑了,臉色異常蒼白。
從母親的表情她可以預測那絕對是一個很不好的消息,所以她不聽、不知道,一切都會跟以前一樣吧?
「我們回家吧,爸爸應該也回來了。」小女生勾起母親的手拉向自家門。
她要趕快離開那棟沒有他的空房子,她討厭那棟沒有他的空房子。
羅家媽媽握緊女兒的手,眼睛閉了閉,沉重地開口:「小攸,他們一家不是去旅行,而是搬走了。因為鄰居伯伯工作的關係,他們不能再住在這裏,所以不會再回來了,他也是。」
小女生低著頭沒說話。過了好一會兒,她掙開母親的手往後跳了一步,朝她喊道:「騙人騙人騙人!媽媽騙人!因為我不乖跟他打架,你才騙我他不見了。現在我知道打架是不對的,以後我一定會乖乖的,所以他不會不見,對不對?」
小女生又用閃亮的眼睛求人,在這麽企盼的眼神下,任何人都捨不得說不,可是事實如此,做媽媽的又豈能騙人?
就算騙得過今天,那明天呢?還不是得面對同樣的問題。
羅家媽媽深吸了口氣堅定地說:「小攸,媽媽沒有騙人,他們真的都搬走了。
這不是你的錯,也許有一天他們又會搬回來,這樣你們又能一起玩了呀!你不是再也見不到他了……」
做媽媽的努力想安慰女兒,卻還是眼睜睜地看著淚珠從那雙晶灼的眼中湧出,啞然無聲。
「有一天……是什麽……時候……明天……後天……還是大後天?」小女生哽咽地問。
「小攸,別哭了」羅家媽媽蹲下來輕柔地為她擦去淚水。
「媽媽,你告訴我,他什麽時候會搬回來?我有好多話要告訴他。」小女生抓住母親的手,目光透出堅毅。
「小攸……」羅家媽媽困擾地蹙起了眉頭,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孩子太早熟,對父母而言有時也是一種麻煩。
有預感的小女生又開始冒淚。
「他就是不會回來了,對不對?」她指控般的問出最後一個問題。
羅家媽媽沉痛地點頭。「至少這五年內你是看不到他了。」
小女生沉默地瞪著母親,一分鐘後,猛然抓起地上的書包朝家門沖了回去,鞋子一脫,跑進自己的房裏。
燈沒開,門沒關,她靜靜地抱著膝蓋坐在床上,對書包發呆。
「小攸……」羅家媽媽擔憂地在門邊喚著。
沒有回應。
「小攸,要吃飯了喔!」羅家媽媽再叫一遍。
仍是沒有回應。
羅家媽媽慌了,往裏頭跨了一步卻被人拉住。
「老公……」她回頭對剛下班的丈夫皺出煩惱的表情。
「你別吵小攸,讓她安靜一下,會沒事的。」羅家爸爸拉走媽媽,順便幫女兒帶上門。
「可是小攸哭了,從她懂事以來,這是她第一次哭,你說我能不緊張嗎?」
「放心,小孩子忘得快,這些傷心事過幾天就會忘得一乾二淨,馬上又活蹦亂跳,沒事的啦!」大人的聲音漸漸轉弱。小孩子的感情哪能有多濃厚。
靜止許久的小女生終於動了,她慢慢地打開書包,從裏頭拉出今天剛畫好的圖。上頭有兩間類似的房子,有草地,草地上有一個綁著辮子的小女生,身旁有一塊用淡藍色蠟筆描出輪廓的留白。
小女生的手蓋上那塊留白,用沙啞的聲音說:「我們一定會再見的,到時我一定要告訴你——我很喜歡你哦!我一定不會忘記的!」
作者:
個人言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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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4-12 00:21:53
第一章
羅祺攸有種誤上賊船的感覺。
她聽說她未來同學們的IQ都很高,每個都是各國中畢業的高手。
她聽說她即將度過三年青春的班級,是這所著名高中唯一的資優班,歷屆畢業生不是醫生,就是厲害的科技新貴或學者。
可是眼前這像菜市場的陣仗,讓她愈想愈心虛。
雖然她也是以第一名的成績從國中畢業,聯考的分數也是全國前百名,可是她不覺得自己是天才。尤其是見識到所謂的資優班後,她更加覺得自己只是一個會讀書的普通人罷了。
羅祺攸在門口前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克制自已即將掩上耳朵的雙手,牙一咬,踏了進去。
避開地上錯綜複雜的電線,她照座號在自己的位置坐了下來,還沒來得及喘氣,右邊的桌面就被人坐了一半。
「你也是這班的學生,確定沒走錯門嗎?」一個短髮、身形嬌小、長得很日本味的女生劈頭問道。
羅祺攸禮貌地笑了笑。「我確定了好幾次,門上的班號跟我衣服上繡的是一樣的。」
只有天曉得她是多麽希望有哪個地方搞錯了,這樣她也用不著踏進這間莫名其妙的教室了。
「我聽得出來你的無奈。」日本小女生同感地點點頭。「不過你必須適應,因為從今天起,這裏就只有我跟你兩個女生,我們好好守望相助吧!我是尹卓伶。」
說完,尹卓伶也拉開一朵微笑。
這下羅祺攸真的是憋不住了,滿腔的納悶一次爆開。
「什麽?」她震驚地站起身來叫了一聲,背景嘈雜的人聲被突然冒出的命運交響曲蓋過,適時為她的心情做了最佳注腳。
「你不知道嗎?這所學校本來就陽盛陰衰,資優班更不用說了,過去連續有好幾年都招不到女生,兩個還算是多的咧!」尹卓伶撇撇嘴,扯著喉嚨用喊的。
「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震驚過後,羅祺攸訥訥地坐下,一臉茫然。
她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她不過是因為學校離家近,所以放棄第一志願選擇了這裏。剛好聯考成績不錯,學校寄來一份通知書問她願不願意念理科的資優班,她本來的志向就在理科,所以在父母的期待下,她進入這個班級。
可是通知書上並沒有說明男女比例,也沒告訴她教室裏會亂成這樣呀!
所謂的好學生,不是都該乖乖地坐在椅子上,等老師來上課的嗎?
為什麽他們會在教室里拉出一條條電線,用手提電腦上網或下載奇怪的圖片或打電玩,甚至連喇叭都帶來放音樂助興?
裏頭的男生三三兩兩地聚著,分享彼此的心得,一副和樂融融開同學會的樣子。
可是今天不是才開學第一天嗎?
情況怎麽這麽脫軌呢?
「哎呀!你也別太緊張,剛才我跟那群臭男生都聊了一下,還不都是國中剛畢業的毛頭小子,有我罩你,沒事的啦!只不過角落的那一個有點奇怪就是了。」尹卓伶笑容滿面地說,句子到了末段聲音漸漸轉小,若有所思地往一個方向望去。
羅祺攸雖沒聽清楚她的話,也跟著一起轉頭。
這一看,她又嚇了一跳。
天啊!這個班級到底是怎麽了?
什麽人都有,居然連……連……天使都有?
羅祺攸張大了眼睛,嘴巴驚呼一聲後忘了合上。
「他……他他……也是我們班的?」她不可思議地向尹卓伶再確定一次。
「是啊,他叫鄞皓天,據說是本校創校以來最帥的學生,不只是在資優班裏史無前例,就連普通班也找不到比他長得更好的。更離奇的是,這傢伙不但有臉蛋,家世也是好到氣人,而且IQ還是天才的程度。天底下怎麽會有這種人呢?怎麽會有這種令普通人自卑到想自殺的人呢?」尹卓伶在她耳邊介紹,語氣聽來有些吃味。「不過啊,他美是很美啦,但沒什麽生氣,像尊雕像似的杵在窗邊也不跟人說話,神氣得要死。我有種感覺,將來我一定會跟這個傢伙不對盤。」
聞言羅祺攸偏頭瞄了一下其他男生,果然大家都是頂著眼鏡一副好學生的樣子,只有他美得像是神話。
受不了誘惑,她立刻收回視線,轉盯著那張俊美的臉看,心中竄過一絲異樣。
「咦?」
「怎麽了?」察覺到羅祺攸的怔然,尹卓伶好奇地瞟向她。
「總覺得有種熟悉……」羅祺攸若有所思地低喃。
「什麽?我沒聽到。」聲音被音樂蓋過,尹卓伶靠近她再問一遍。
「好奇怪……怎麽會有這種感覺呢?」羅祺攸恍神地盯著人家看。
尹卓伶仍是沒聽見,急性子的她受不了地回過身去吼了一聲。
「喂!你們是夠了沒?開學第一天就這麽無法無天,還帶音樂來開PARTY,太放肆了吧?害我們都不能好好說話,你們就不能尊重一下我們這兩個僅有的女生嗎?」
尹卓伶的河東獅吼果然一聲見效,現場立刻安靜下來。
音樂沒了,遊戲停了,所有的視線都集中在她們身上。
「你是在提醒我們要好好照顧你們這兩朵班花嗎?」
「花嗎?我看只有一朵喔!尹卓伶,你不要侮辱花了。」
「說的對,有哪朵花會發出那種魔音的?」
安靜不到三秒鐘,人聲又開始沸騰,這回有共同的主題,討論得更加熱烈了。
「你們很有膽子說嘛!我們就來慢慢討論討論吧。」尹卓伶陰惻惻地笑著,一步步走進喧鬧的中心。
「欽……你別走啊……」見在場唯一有點感情基礎的同伴離她愈來愈遠,羅祺攸先前的不安又探出頭來。
看尹卓伶處在那群男生中熱絡地交談著,羅祺攸心裏的疑惑愈深了。
「卓伶不是說她只跟他們聊過一下嗎?怎麽看起來就像又同班的國中同學?」
羅祺攸無聲地籲了口氣,調回頭來。
算了,這班怪人多,她也該認命了。
「赫!」可羅祺攸才剛做好打算,人就又被震了一回。
她不期然地與鄞皓天四目相接了,嚇得她趕緊偏開頭,捉著領口抽氣。
說不出原因,她就是不習慣他的注視。
過了幾秒,她眼珠小心地往右邊一帶,確定那道冰冷的視線已經移開才敢有動作。
坐回座位,羅祺攸平撫順走岔的呼吸,開始思索種種異狀。
而前頭的她偏頭深思,後頭那道冰冷的視線再度輕掃過她,整間教室裏似乎只有這兩個地方是安靜的。
* * *
經過幾個禮拜的相處,羅祺攸終於搞懂了所謂的資優班是怎麽一回事。
她不清楚其他學校的狀況,但在這個班級裏頭,大部份仍是從小到大成績頂尖的學生。可是聰明的人就是不尋常,所以出現幾個作風詭異的傢伙也不為過。
然而,他們這班的怪人確實是比歷屆的平均還多上兩倍。
不過再怎麽脫軌,也比不上她最先記得的這兩個人。
開學第一天,聒噪的尹卓伶徹底把自己的隨性與任性發揮得淋漓盡致,大剌剌的個性馬上跟男同學稱兄道弟起來。而鄞皓天更是轟動,不到一個上午,他那張俊逸的面容已經傳遍校園各大角落,午休時甚至就有愛慕者在走廊埋伏了!
一個月過去,他的fans有增無減,不僅下課時會集體沖過來一睹偶像的風采,就連午餐也要配著他冷淡的側臉下飯。
羅祺攸撈起便當中最後一口飯,湯匙擱在嘴邊,忘神地看向窗外那群死忠的女同學、學姐們,再瞄瞄教室角落那張冷漠的俊臉,困惑地偏頭沉思。
「喂,不好好吃飯,發什麽呆啊?」
尹卓伶在她眼前揮動油膩的筷子,見她仍是無動於衷,逐漸往她鼻尖逼近,直到快碰上時,羅祺攸才想到地吞下嘴邊的食物,納悶看著尹卓伶奇怪的舉動。
「什麽?」她楞楞地問。
「我才想問你在搞什麽哩?怎麽,你也跟外頭那群眼睛閃著粉紅光芒的夢幻少女一樣,迷上我們班上號稱創校第一帥的鄞大公子了嗎?」看她毫不眨眼地盯著人家看,尹卓伶感歎又有一個無知少女淪陷了。
「才沒有咧!我只是覺得奇怪,我好像從沒見過鄞同學除了面無表情外第二個表情。無論是老師誇他表現優異、還是女同學為他癡迷,他總是不當一回事,完全看不出他的情緒。每次看他,我總有股說不上來的感覺。」羅祺攸一邊收拾桌子一邊說。
「對喔!聽你這麽說我才發現,那個石膏男還真是個石膏像,臉皮從沒動過。」
尹卓伶轉過頭去打量用餐中的鄞皓天。
他相貌俊美,舉止優雅,連吃飯也能吃得像在拍電影,引得窗外又是一聲聲陶醉的呻吟。
對於這種情況,班上的同學已經習慣了,大夥都能自在地狼吞虎嚥,反正要被欣賞也輪不到他們這群長得很好學生的路人甲。
羅祺攸把垃圾處理好後走回座位,就見到尹卓伶撐著下巴跟後桌的男生有一搭沒一搭地討論著。
「你跟鄞皓天熟嗎?」
「班上沒一個跟他熟的。」胖男生張口吞下最後一口飯,還沒咽下又急著打開第二個便當。
「你們排擠他嗎?」尹卓伶猜這麽好看的人應該會被嫉妒吧!
「我們哪敢排擠他啊?他文武全才,什麽疑難雜症都會解,球賽有他必贏。我們奉承他都來不及了,誰想得罪他呀?」
胖男生激動地說,飯粒差點噴到尹卓伶臉上,她嫌棄地避開一個角度,繼續搜集情報。
「這麽神啊!他沒有缺點嗎?」
「如果他孤僻不愛理人的個性算的話。」
「就這樣?」尹卓伶不放棄地再問。「你有看過他撲克臉外的其他模樣嗎?」
胖男生放下筷子認真想了一下。「我見過他打完球喘氣的樣子。」
聽到這樣的答案,尹卓伶忍不住賞他一個爆栗。「你這個白癡,IQ真有一百三以上嗎?,這種回答也說得出來!」
尹卓伶揉揉用力過度的手指,放棄地轉過身去。
背後的胖男生邊按著腫痛的額頭邊喃喃道:「不過你沒事最好別去惹他。鄞皓天更神的是,凡是跟他有過齟齬的人,無論是多小的事,他都有辦法教訓回來,而且殺人於無形之中。要不是我看多了,我也猜不到鄞皓天身上去,只會當作是人家走黴運才會這麽衰。」
他的話讓尹卓伶、羅祺攸多看了他一眼,發現他不是在開玩笑,兩人又對望了一下。
尹卓伶先出聲:「聽到沒,沒事少去招惹人家,不然你這只小綿羊很容易被人家剝皮吃肉的。」
「我沒有。」羅祺攸無辜地囁嚅。
從頭到尾她都沒說什麽呀!卓伶幹嘛這樣警告她?
「沒有最好。」尹卓伶又丟下一句,沒有說明就換個方向跟另一邊的同學哈拉去。
羅祺攸茫然地盯了她一會兒,發現善變的她已經忘了這個話題,才慢慢坐回椅子上趴著等午休。
全然沒注意到,背後那道冰冷的目光又在她身上停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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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育課,無論學生喜不喜歡,按照規定,所有人都得出現在運動場上。
但,女同學一個月有一次機會,可以光明正大地蹺課或打混。
羅祺攸抱著小腹悶頭踱回教室。如果可以交換的話,她寧願跑操場十圈,也不要放這種要命的生理假。
接近傍晚的教室,陽光斜射,黃暈的色調中只見換下的衣物散落四處,一股青春期男孩特有的體味彌漫整個空間。羅祺攸沒空嫌棄這股氣味,只想趴下來好好休息,熬過陣痛。
一路上她低著頭,小心翼翼地移動,生怕任何一個大動作都會牽動她敏感的神經,教她更痛不欲生。
將在座位坐下時,她的眼角習慣性地往附近帶去,不料這樣輕輕一掃,卻讓她脆弱的身體遭到更大的打擊。
發現教室內還有其他人,嚇得她往後跳了一大步,後腰硬生生朝桌角撞去,眼睛也撞出眼淚。
這下前後夾攻,她已經分不清楚到底是哪邊比較痛了!
更不幸的是,這樣的煎熬還不能喊出聲,因為教室中另一個人正睡得香甜,而她這個闖入者不敢也不想打擾他。
羅祺攸咬牙忍著痛,雙腳卻不受控制地向對方接近。
理由沒別的,只因為那個畫面實在是太美了!
朦朧的夕陽餘暉輕拂在鄞皓天熟睡的臉上,讓他立體的五官顯得更加夢幻。長長的睫毛掩去他漠然的眼神,這時的他真的只能用天使形容。
「天啊!」羅祺攸忍不住小聲讚歎。「如果把這一幕拍下來,應該可以賣不少錢吧。」
除了那些癡心少女會瘋狂搶購外,一般人也想收藏欣賞吧。
忽然間,一個念頭閃過腦海,讓羅祺攸眼睛瞠得更大了。
她不敢置信地掩著嘴巴,不讓突生的驚呼打擾對方的熟睡。
心中不斷湧上的熟悉感打開了她陳舊的記憶,忍不住呢喃:「好像……真的是太像了……」
她朝前跨了一步想確定自己的發現,卻被一雙冷眸凍在原地。
剛睡醒的鄞皓天眼神不但不惺忪,反而利得發亮。
他靜靜地坐直身體,狹長的眼一直睨著她。
目光從羅祺攸的大眼鏡掃下,淡淡帶過她平凡的五官與平板的身材,鄞皓天的眉毛沒動上半根,好像在打量空氣般自然。
羅祺攸被他盯得渾身僵硬,那種緊繃感加深了她的回憶。
他真的是好像喔……
呆了一陣子,羅祺攸才鼓起勇氣出聲:「抱歉……吵到你了。」
鄞皓天還是面無表情地與她對視,沒出聲。
羅祺攸尷尬地扯動嘴角;「如果沒事,我要回座位了。」
這次鄞皓天終於有了反應,他單手托腮的姿勢沒變,僅有眼珠轉向窗外,對人愛理不理的神氣依舊是美得像幅畫。
視線一轉開,羅祺攸馬上解除警報,快手快腳地窩回座位換氣,一面平順呼吸一面整理思緒。
她蹙著眉頭深思,用眼角偷瞄鄞皓天,過沒多久又莫名其妙地笑著,嘴裏直嚷著——好像。
慢她幾分鐘進來的尹卓伶就坐在她的對面灌水,觀察她好一會兒了,她卻一點感覺也沒有,只是一個勁地傻笑。
擔心她的異狀,尹卓伶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羅祺攸,你沒事吧?」
猛然被叫回神智,羅祺攸遲了幾秒才反應過來。
「卓伶?你怎麽也回來了?」
「我不想流太多汗,所以跟老師說擔心你的狀況,找藉口蹺了課。你還好吧?
我坐在這裏很久了,你一點反應也沒有,是痛傻了嗎?」尹卓伶不放心地問。
「已經不痛了,只是忽然想到一些事,想到出神了。」羅祺攸說著眼睛又往鄞皓天飄去。
尹卓伶捕捉到她的恍神也跟著瞄了過去。
「你剛剛一直念著好像,是鄞皓天跟什麽很像嗎?」尹卓伶敏銳地問。
羅祺攸立刻收回視線,慌張地正視尹卓伶。
「沒有啊,只是忽然想到小時候的事情罷了。」
尹卓伶端起水瓶又灌了一口,眼睛斜斜地瞟著。「你該不是覺得鄞皓天跟你以前搬走的青梅竹馬很像吧?」
聞言,羅祺攸渾身一震,顫顫地問:「你怎麽會這樣猜呢?」
「漫畫、小說、連續劇都是這樣演的呀!」尹卓伶不以為然地聳聳肩。「怎樣?我猜對了嗎?」
羅祺攸臉上的表情很震驚,眼神卻是十分肯定。「他們很像,但絕對是不同的。」
第一次見到溫和的羅祺攸這麽用力說話,尹卓伶也楞了。
「我不懂你的意思。」
「沒關係,我自己明白就好。」羅祺攸低頭拿出下一堂課的課本,笑得很神秘。
尹卓伶納悶地走回座位,朝她跟鄞皓天多看了兩眼,還是觀察不出個所以然來。
「大概是因為生理期吧,人才怪裏怪氣的。」給自己找了個結論,尹卓伶也懶得多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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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
2019-4-12 00:22:21
第二章
尹卓伶錯了,羅祺攸的陰陽怪氣一直持續著。
從那天起,羅祺攸就常偷偷打量鄞皓天,只要一有機會,那副大眼鏡一定自動往他偏去,嘴角不時流露出謎樣的笑容。
若有人問起她是否也對鄞大少動心了,她回以不可告人的微笑,笑得人頭皮發麻。
時間久了,大家也不問了,他們都知道羅祺攸對鄞皓天有意思,可是那個「意思」是什麽,恐怕只有她自己明白。
「老大,你的魅力真的無法擋,連我們班上唯一的班花——瑪格麗特小姐,都拜倒在你的褲襠下。她注意你這麽久,沒有其他具體的表示嗎?」
幾個男生圍著鄞皓天向他請教數學,習題解決後,心情放鬆的眾人開始閒聊。
一個胖男生接過漂亮解題的算式,來不及佩服,注意力被一旁埋伏的強力電波轉開,他好笑地暗瞥羅祺攸,忍不住把老話題拿出來曬太陽。
鄞皓天沒說話,逕自喝著飲料,對於那道視線已經麻木了。
「唯一的班花?我們班有兩個女生耶!」另一個尖嘴瘦小、外號叫阿福的同學接腔。
「相處這麽久你沒發現嗎?尹卓伶哪里像個女的?我懷疑她是男扮女裝混進來臥底的。個性粗魯就算了,居然還視老大的美麗如無物,一定有問題。」胖男生綽號剛好叫技安,按照慣例,朝阿福頭上賞了一槌。
「可是,又不是只有女生才會喜歡老大……」
阿福揉著頭,話愈說愈小聲,因為鄞皓天正把視線轉到他身上,而俊美的王子大人最近恰好收到幾封來自同志的露骨表白。
「不過話說回來,咱們清純嬌小的瑪格麗特小姐真的從沒採取過攻勢嗎?」研究完算式,另一個戴著圓框眼鏡的大雄說話了。
「你們不覺得她看老大的樣子怪怪的嗎?」接到鄞皓天警告的阿福識相地換個焦點。
「我覺得很像實驗時,化學老師盯著燒杯看的眼神,專注、狂熱、沉迷,還有……嗯……乾淨。」大雄想了一會兒,完整說出觀察的感想。
「我倒覺得像生物老師在解剖白老鼠,那眼中閃著快感和喜悅。」技安一邊掏出隨身攜帶的麵包心不在焉地說。
「你們把她說得好可怕喔!」阿福望向已經收回視線的羅祺攸,同情地說。
「說真的,老大,她真的除了看你外沒有其他異常的舉動嗎?例如,到你家巷口站崗,搜集你用過的衛生紙,還是像個「背後靈」一樣跟蹤你?」大雄張開八卦的天線,期待一些聳動的新聞。
「她怎麽可能會做那種事?」阿福不信性情溫文的羅祺攸會有異常的行為。
「天底下無奇不有,大部份的變態不是都長得普通又不起眼嗎?」技安嚼著麵包口齒不清地說。
正當三人七嘴八舌討論得熱絡,鄞皓天刷地一聲從椅子上站起,目光涼涼地掃過三人,不帶起伏地丟下兩個字|「沒有。」就轉身離開了。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技安抖著胖手不安地問:「老大說沒有是什麽意思?」
「他的意思應該是,祺攸小妹沒有其他不軌的舉動吧。」阿福答得很心虛。
「那老大突然走開又是什麽意思?」大雄緊張地猛推滑落的眼鏡,這才是最教他們害怕的地方。
三人面面相覦了一會兒,心臟愈跳愈快,冷汗愈滴愈凶,三顆號稱資優的腦袋拼命回想到底是哪句話惹到至高無上的鄞大王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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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鄞同學。」
鄞皓天前腳剛踏出教室,後頭就傳來羅祺攸甜軟的嗓音。
他不動聲色地回頭,等她氣息不穩地跑到他面前。
「今天你跟我是值日生,其他兩個去檢查外掃區了,現在有兩項工作:你是要倒垃圾,還是去教務處拿抽查過的作業?」她的視線微低,不敢直接正視鄞皓天的臉,眼珠子卻不安份地亂飄,標準偷看的架式。
鄞皓天迷人的長眼掃了她一下,閃過一絲難解的情緒。
他知道她一直觀察他,卻不是真正在看他,否則她不該是這種反應。
她有耐心在暗處窺視他,他會比她更沉得住氣,慢慢地等這個遲鈍的怪女孩露出馬腳。
「我去倒垃圾。」鄞皓天冷淡地接過她手中的垃圾自行走去。
羅祺攸意外地追了上去。
「教務處跟垃圾場同方向,順路我幫你提一袋。」她說著自動拿走他手中較小一包的垃圾。
她的主動讓鄞皓天多看了她一眼。
這一眼讓她驚叫出聲。
「你……你……剛剛眉毛動了一下!」她終於看到他臉上除了眼珠跟嘴巴其他會動的地方了!
見她反應過度,鄞皓天有點不耐,眉頭不自覺攏近,引來羅祺攸更多的驚奇。
「天啊!真的好像……」察覺到自己的失言,羅祺攸連忙搗上嘴快步地走在前頭。
鄞皓天沒錯過她的低喊,眼神黯了下來。
果然,她的視線有問題。
鄞皓天靜靜跟在她背後,直到將垃圾處理好後,羅祺攸才聽到一句模糊的問話。
「你到底在看什麽?」
「嘎?剛才是你在跟我說話嗎?」羅祺攸錯愕地左右張望,確定這裏只有他們兩人,才傻傻地問向背對她的鄞皓天。
不確定她是在裝傻還是真聽不懂他的話,他面無表情再問一次。
「你到底在看什麽?」
「看你呀!」這回她沒有遲疑,無邪地答著。
她直率的反應讓他有些錯愕,她不像是在說謊,但他也堅信自己的推測。
他眼角微挑再試探一次。
「為什麽?」
「因為你站在我面前,我不看你看誰?」
她誠實的回答擊破了他冰臉的一角。
他發現,她比他想像中遲鈍多了。
鄞皓天眸光一閃,心情複雜地歎了口氣。
不久,他冷靜地開口:「平時我沒站在你面前,你又是在看我什麽?」
聽到他直接的問句,她先是靦腆地咬咬嘴唇,接著漾開天真的笑容,鼓起的臉頰在夕陽下顯得白裏透紅,眼眸中閃的波光是一種熱切。
「這樣做會帶給你困擾嗎?」她小心地問。
「會。」
他肯定的回答讓她眼裏的火光晃了一下,不過隨即又露出濃厚的熱情,繼續燃燒。
「很抱歉,不過以後我還是會忍不住想看你。」
「我要知道動機。」他使出慣用的冷眼電波,其中的威力不言可喻。
羅祺攸少根筋似的沒有接到他的恐嚇,傻傻回嘴。
「動機?看人為什麽要動機?難道那群下課時聚集在教室外的女同學們,你也會問她們看你的動機嗎?」
鄞皓天嘴角不著痕跡地揚了些角度,似笑非笑的,感覺有絲陰森。
他沒再說話,沉默地看著羅祺攸越過他,將手中的垃圾袋往推車上一丟,拍拍手,再越過他往教務處出發。
走在前頭的羅祺攸像是感覺不到氣氛的緊繃,輕鬆地找話題聊天。
「你看不看類似Discovery這類科學性的節目?我很喜歡喔!尤其是關於動物生態的,我一定不會錯過,遇到精采的還會錄下來,重複看上七、八遍也不會厭倦。對了,你知道非洲的母獅子怎麽決定交配的物件嗎?」
一陣靜默,鄞皓天沒有回應。
羅祺攸不以為意地走著,不管背後的人有沒有跟上,不在乎有沒有回答,她自言自語說得很高興。
「它們看的是公獅子的毛色與品質,換言之,就是「以貌取獅」。如果公獅子的鬃毛色黑量多,就很容易受到母獅子的青睞。因為這代表公獅子營養充足,身體健康,與它交配容易得到優秀的後代。」說完她微笑轉身,夕陽照得她笑臉紅通通的,十分可愛。
鄞皓天沒心情欣賞,狹長的眼閃著審視的銳光,他大概明白她打的是什麽主意了。
「所以呢?」他問。
「所以呀,在自然界裏生物大多還是以視覺為生活的主導,人類也是。如果再深入研究的話,就可以發現人類有很多行為是有本可循的。我們可以在其他生物上找到人類的本性,而動物的行為也可能反映在文明人身上,這樣看來,自然界裏所有的生命不就很相像嗎?所以人愛看自覺美麗的事物,這並不奇怪,不需要太複雜的原因呀!」她說了這麽多,就是要將自己的行為合理化。
鄞皓天沒有反應地向她靠近,見他跟了過來,羅祺攸不減好心情繼續走,嘴裏還有話沒說完。
「基於以上的論點,我覺得你不應該在意旁人的眼光,美的東西本來就有義務供人欣賞,算是美化環境,做做社會公益嘛!」
說出結論,她再看他一眼,立刻覺得全身又充滿能量。
嗯!美好的事物果然能振奮人心,剛好應證了她的話。
盯著前頭晃動的後腦勺,鄞皓天開口了。
「你的視線沒那麽單純。」
用的是肯定句,自信得教人無法反駁。
羅祺攸心虛地縮了一下,嘴邊尷尬的笑容不敢給他看見。
「會……嗎?我覺得很平常呀。」
「不一樣」他果斷地說,拉大的腳步瞬間縮短了兩人的距離。
「有嗎?」
她緊張地加快速度,後頭的人不急不徐地與她保持一步的間距。
亂了手腳的羅祺攸快一步閃進教務處,暫時躲開他的逼迫,卻與來人撞得正著。
「哎……痛……」羅祺攸揉著首當其衝的鼻子,痛得說不出話來。
「該死!是哪個笨蛋不長眼睛的?」對方也被她的額頭撞上眼睛,痛得忘了風度。
「卓伶,是我。」早一步認出對方,羅祺攸愧疚地自首。
「教務處又不是福利社,你沖這麽快做什麽?」尹卓伶發現是自己人,口氣軟了下來。
「呃……有點事……」不擅說謊隱瞞的羅祺攸找不到藉口,眼神遊移地飄開。
尹卓伶不用猜,答案自動送到眼前。
教務處前的走廊上、離她們約四公尺外,有一群閃著粉紅光芒的少女們以半徑一點五公尺的距離圍成一個圓,而圓心當然是最近大家公認的校園王子大人——鄞皓天先生嘍!
「他怎麽會到這裏來作秀?」尹卓伶不屑地撇了撇嘴。
就像她開學預言的那樣,她真的看鄞皓天不順眼。雖然尹卓伶也很喜歡美少年,但她天生跟他犯沖,怎麽看就怎麽不爽。
「我跟他是值日生,來教務處拿抽查的作業。」羅祺攸解釋道。
「你怎麽老是跟他湊在一塊啊?不是告訴過你少跟他扯上關係,會倒楣的!」
尹卓伶直覺鄞皓天一定是個麻煩人物。
「只是巧合。」羅祺攸微笑地說,抱起作業要走回教室。
「哪有這麽多巧合啊?」尹卓伶跟在後面不停地嘀咕。
不想讓尹卓伶繼續追究下去,羅祺攸轉開話題閒聊。
「卓伶,你有想過將來要做什麽嗎?」
「幹嘛突然提起這個?」尹卓伶納悶地斜眼瞥她。
「因為我最近找到了一個可以結合興趣的目標。」羅祺攸神采奕奕地說。
「你的興趣不是迷電視上的野生動物嗎?怎麽,你以後想去非洲當探險家嗎?」
「這個可以考慮考慮,不過我找到的是一項更有挑戰性的興趣,也可以當作人生的成就喔!」羅祺攸還是說得很玄。
「你最近真的是怪怪的,自從那天下午跟鄞皓天獨處後就有根筋不對勁,是不是他對你做了什麽?」尹卓伶激昂的目光朝後頭射去,正中圓心。
羅祺攸連忙拉著她離開。「不關他的事,我只是想到小時候的記憶,突然有了靈感。」
「喂喂喂,你走得這麽快真的沒事嗎?我總覺得你在隱瞞著什麽。」尹卓伶不滿地撥開她的手停下腳步。
羅祺攸謹慎地量量距離,確定遠離那圈粉紅風暴後,臉色稍微鬆懈下來。
「我沒有隱瞞任何事,真的就只有小時候的記憶而已,跟任何人都無關。」羅祺攸堅定地說。
每次只要羅祺攸一板起臉,尹卓伶就拿她沒轍,雖然平時都是溫順平和的羅祺攸在配合她,可是一旦羅祺攸固執起來,她還得讓她三分。
尹卓伶放棄地擺擺手。「你不想說就算了,不勉強。不過還是別太靠近鄞皓天,他太危險了。」
她不得不對羅祺攸耳提面命,畢竟他們的緣份似乎是多了點。
「喔。」羅祺攸應了聲,聽不出是肯定還是否定。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4-12 00:23:06
第三章
事實證明,羅祺攸還是把尹卓伶的話當耳邊風。
從高一的那天下午起,羅祺攸的學校生活反而與鄞皓天緊緊纏在一起。
「我實在搞不懂,你為什麽要任勞任怨地為他賣命呢?」丟開手中的電腦,尹卓伶不滿的情緒終於爆發了。
她替他們畢聯會做了一下午的義工,按了整整五小時的電腦審畢業舞會的預算,就是沒見到那個帥到不行、能力可比神仙的會長大人出現,讓她愈算心情愈差,愈替好友抱不平。
「你很奇怪耶!早警告過你鄞皓天是個用天使外表行騙的惡魔,你就不聽,偏偏還自投羅網。一年級下學期,他當班長,你自告奮勇當副班長,把班上事務處理得有條不紊,讓他這個班長當得優閑自在。二年級,大家都見識過你們合作的威力,起哄地拱你們去參選學生會,而你居然也沒拒絕,又傻傻地任他奴役了一年。現在要畢業了,學校怎麽會放過你們這對黃金拍檔?當然要拖著你們為畢聯會服務,不過賣命的事還是輪不到鄞大王子身上來,辛苦的都是你們這群底下的幹部。」
說著說著,尹卓伶還用筆桿敲敲桌上堆高的檔,應證自己的說辭。
「我就覺得奇怪,像鄞皓天這種寡情寡欲的人,怎麽會想當頭頭掌權呢?他要出風頭的話,那張臉也就夠了。後來我才知道,因為有你這種為他賣命的笨蛋在,任何人都不會拒絕好聽的掛名頭銜。」
細數鄞皓天這些年來的豐功偉業,沒有一件不是羅祺攸幫他完成的。一想到羅祺攸在背後受的苦,尹卓伶越覺得奸詐的鄞皓天絕對是狐狸精轉世,專用美貌掩飾狡佞。
「會長沒有掛名不做事。校內大大小小的事他都會做出完美的決策,我們這些底下的人只管執行就好。也多虧他的計畫周詳,每次活動才能辦得又快又好。」揉揉酸澀的眼睛,羅祺攸好脾氣地為鄞皓天辯解。
聽得尹卓伶又是一陣搖頭慨歎。
「大家同學三年我當然曉得他的能耐,可我始終不明白,他為什麽忍受得了你近他的身?大家都曉得那傢伙有不成文的規定,任何人都不得入侵他半公尺的生物距離。尤其是女性,更多劃出十公分,唯獨你可以坐在他身邊低頭跟他說話,氣壞了那群花癡女。可這麽久了,你們還是部屬的關係,沒有其他緋聞,這不是很詭異嗎?我真不曉得那只狐狸在想什麽?」跟他們相處愈久,尹卓伶愈搞不懂這對男女的想法。
她不明白為什麽羅祺攸甘願待在鄞皓天身邊為他做牛做馬?
不明白為什麽鄞皓天願意讓羅祺攸近他的身卻不含一絲異樣的情愫,對她也是一視同仁的冷漠。
不過當這兩個人碰頭時,周遭空氣又有股說不上來的古怪。
總之,隨著時問拉長,這種詭異的氣氛就愈加濃厚。
羅祺攸一邊靜靜地聽著一邊處理手上的工作,等到尹卓伶說到一個段落,她才抬起頭來笑道:「這沒有什麽好奇怪的,我是他的副手又是同班同學,相處的時間當然比別人多上許多。開會時又得坐在他旁邊,久而久之就習慣了,一切都很自然呀。」
尹卓伶仔細端詳羅祺攸的笑容,那股詭異又透了上來。
「自然嗎?我怎麽老覺得這一切都發生得太剛好了呢?祺攸,我再問你一遍,你真的沒有事情瞞著我嗎?」
羅祺攸無聲地歎了口氣。「兩年多來,這個問題你問了我多少次,答案還不清楚嗎?」
「不清楚,因為你總是回答得很模糊。」尹卓伶不客氣地搖頭。
這兩年多來,羅祺攸一直在閃避這個問題。
羅祺攸停下笑容。「你答應過我,不勉強的。」
見她一臉肅然,尹卓伶差點又要屈服在她的頑固下,但都快畢業了,她不想帶著謎團離開校門。
「可以透露一點提示嗎?」尹卓伶討好地求著。
羅祺攸無奈地歎了口氣,看來今天要是不滿足尹卓伶的好奇,她是別想安靜辦公了。
她眨眨眼睛說道:「我只能告訴你,這些年來我都在觀察。」
「觀察?誰?鄞皓天嗎?」
羅祺攸點點頭。「不只是他,每一個人都是我觀察的目標,不過他是最難有收穫的一個。」
跟在他身邊這麽久,她只能偶爾見到他挑挑眉、撇撇嘴,再沒有其他的表情了。
就算是觀察侯鳥過境,也不像他如此困難又令人挫折的吧?
尹卓伶偏頭想了一下,突然擊掌驚喊:「你中科學頻道的毒未免太深了吧?連人都拿來研究!」
「沒這麽偉大,我只是在搜集資料而已。」
「搜集資料?」
尹卓伶困惑地別開頭,手臂一伸,探向旁邊的紙袋,從裏頭挑出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拆開,無失誤地抓到一盒手工餅乾,不客氣地啃了起來。
見狀,羅祺攸立刻瞪大了眼睛。
「喂,卓伶那是……」
她的動作過於熟練流暢,以致於羅祺攸來不及阻止,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糟蹋某位少女的愛情。
「我知道、我知道,這是要進貢給鄞大王子的生日禮物。」尹卓伶不以為意地撇撇手。
「知道你還吃?」羅祺攸忍不住怪罪。
「都吃了快三年,你還跟我計較這兩片餅乾嗎?」尹卓伶翻了翻白眼,有時候她還真受不了羅祺攸一板一眼的乖學生習性。
「這不一樣,之前都是經過會長的允許你們才可以動手,可是今天這堆會長還沒過目,你怎麽可以擅自解決呢?」
羅祺攸不放鬆的指責令尹卓伶更加無力。
「拜託!什麽經過他的允許?我們是在幫他消耗資源耶!他每年都是一句……不要!連看都不看一眼。要不是有我跟小叮噹三人組在背後幫他解決這堆生日禮物、聖誕禮物,甚至是端午節的粽子、中秋節的月餅,跟平時進貢的小點心,他早就因為暴殆天物被天打雷劈了!」
「那是人家的一番心意,我得完整地傳達給會長,他要怎麽處理就不是我的責任了。你不經允許就動別人的東西,這很沒禮貌。」羅祺攸痛心地望著桌上那已無全屍的餅乾盒。
她那樣子就像小時候媽媽在上生活教育!尹卓伶不敢違抗,反省地說;
「好啦,都是我的錯,我會負起全部的責任。依味道,若我沒判斷錯誤的話,應該是九班的美蘭小姐。我會去跟鄞皓天自首,說是我吞掉人家的愛慕,順便幫美蘭小姐傳遞她的情意,這樣夠意思了吧?」
「也只能這樣了。」羅祺攸無奈地抿抿嘴。
尹卓伶一見到羅祺攸的臉色稍霽,憋不住又發起牢騷。
「只是啊,不是我愛嘮叨,你這麽盡心盡力地幫他傳送、整理又分類的,他有感激過你嗎?每年都會收到像山一樣的禮物,他感動過嗎?哎呀!為那只冷血動物拼命不值得啊!」
聽著尹卓伶的話,羅祺攸輕輕地點了下頭,幽幽地說:「是呀,很難看到他的情緒。」
沒有察覺到她的異樣,尹卓伶偏頭瞄了牆上的鐘一眼,不一秒就急得抓起書包沖了出去。
「啊!糟了,時問來不及了。祺攸抱歉,不能陪你到最後,我有個必看的卡通快開始了,現在我得趕回家去,拜啦!」
尹卓伶一邊喊著一邊刮出門外,羅祺攸來不及反應,餘音也還沒散去,她又折了回來。
她扳在門邊神色為難地說:「你先替我跟鄞皓天說一聲生日快樂,算是我的賠罪,明天我會親自去投案的。」
說完又急驚風地飄了出去。
目送她急躁的背影,羅祺攸好笑地收回視線。
相較於鄞皓天的冷然,尹卓伶的表情豐富得讓人目不暇給。
只是啊!鄞皓天真的是跟他太像了。
愈靠近他愈能感受他的傑出與驕傲,連冷淡的低溫也體會得一清二楚,加倍肯定了他們的相像,為此她更沒理由放棄。
為了她的目標,為了搜集完整的資料,她得再想想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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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點半的教室裏,沒有學生、沒有燈光,死寂得可怕。
羅祺攸抱著裝滿禮物的紙箱蹣跚地往窗臺下的置物櫃移動。
才剛轉身,就被後門邊的一抹黑影嚇退了腳步。
她驚駭地倒抽了口氣,紙箱順勢滑出手掉在地上,發出巨大的碰撞聲,成功地引來對方的注意。
她抖著腿往角落窩去,慢半拍的想到,好女孩是不該獨自留校到這種時候的。
可是現在才有危機意識會不會太遲了?
她鴕鳥地閉緊了眼打算眼不見為淨,最好睜開眼能發現是夢一場。
「喂!」
一個低磁的聲音震動著她緊繃的耳膜。
羅祺攸更用力擠著眼睛,拼命說服自己:「是幻覺,是幻覺。」
「喂!」
第二聲的呼喚多了些不耐。
她偏過頭去不理不應。「我在作夢,我在作夢。」
「喂,羅祺攸!」
對方叫出她的名字,語調裏的溫度很低,她的肩膀也被人粗魯地推了一下。
這樣的低溫意外地讓她冷靜下來。
她戒慎地拉開眼縫,瞄到一線俊美的影子。
「會長?」發現是鄞皓天,她更吃驚地睜大眼。
這種時候他怎麽還待在學校裏呢?
尹卓伶常說鄞皓天是使用太陽能的,只要天一黑,在學校裏絕對找不到他的影子。
事實也是如此,這些年來,鄞皓天總是準時放學,沒有任何事能絆住他的腳步。
所以現在看到他,比見到鬼還稀奇。
鄞皓天瞥了她一眼。
「你居然遲鈍到連基本的自保能力都沒有。」
他的嘲諷很冷、很刺人,隱約間卻透出擔憂。
羅祺攸納悶地看向他,內心深處有個小角落感應地震動著。
這種感覺很熟悉也很陌生,有別於她平常看鄞皓天時的感動。
她是不是忽略了什麽呢?
鄞皓天默默與她對看了幾秒後,冷淡地別開頭。
「你是在關心我嗎?謝謝。」羅祺攸很有禮貌地道謝。
「哼。」他嗤了一聲,漠然轉身。
雖然他的回應很無情,略顯僵硬的腳步還是洩漏出一點端倪。
不過這點痕跡,遲鈍的女孩當然無法察覺,只記得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
她一邊檢起地上的禮物一邊出聲留人。
「會長,等一下,這裏有些東西要轉交給你。」
「我不要。」
果然不出尹卓伶的預測,又是這句三年不變的答案。
羅祺攸無奈地站起身,拿過擱置在一邊的卡片遞向他。「至少也該看看卡片吧。」
鄞皓天木然地睨了一眼那疊整理有序的卡片,再看向她,嘴裏仍是同一句。
「我不要。」
羅祺攸不認同地搖搖頭。「都快畢業了,回應一下她們的期待又何妨呢?」
鄞皓天回過頭,眼睛微微眯起,丟出一句很玄的話。
「所有的期待都一定會有回應嗎?」
「咦?」羅祺攸錯愕地張大了嘴,完全無法理解。
不理會她的呆楞,鄞皓天繼續拋出更奇怪的問題。
「需要多久的時間,三年嗎?還是更久?」他冷冷地說,咬字異常用力。
羅祺攸更傻了,她不過是要他收下卡片,為什麽能扯得這麽遠?
而且他的樣子也很奇怪,好像帶著不甘與鬱慍。
她不得不多瞄他幾眼,不確定這是否就是他生氣的樣子?
如果是,那可是個難得的大收穫。
但他在氣什麽呢?
「我做錯了什麽令你不高興嗎?」羅祺攸很小心地問。
他瞪向她,無生氣的美顏冷得像冰雕。
「你仔細想想吧。」他一字字都充滿恐嚇意味。
羅祺攸徹底傻眼,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見鬼了?
真正的鄞皓天會這樣說話嗎?
那個兩年多來不笑不怒不愛理人的鄞皓天,居然在威脅人?!
她是不是在作夢啊?而且還是那種很可怕的惡夢?
「你真的是會長大人嗎?」她忍不住要問。
「不然你看到的是誰?」他語帶雙關地反問。
「是……是……」一時間她也不曉得該怎麽回答。
她知道他是鄞皓天,可是與她平常見到的不同。
現在的他跟「他」並不像。
「是誰呢?」鄞皓天不放過她,執意要答案。
「是……會長,當然是會長你呀!」用力甩甩頭,甩開腦裏的迷惑,羅祺攸要自己冷靜。
現在不是恍神的時候,難得鄞皓天的冰臉有變化,不好好觀察怎麽對得起她的研究精神呢?
打定主意後,羅祺攸眼神閃亮地直盯著他猛笑。
一見到她狂熱的表情,鄞皓天的臉色更沉了。
她果然遲鈍到令人生氣。
他不悅地哼了一聲,沒給她任何探究的機會,甩頭就走。
見狀,羅祺攸趕緊追過去。
「等等,你的東西還沒拿。」更要緊的是她還沒看夠他呀!
鄞皓天頭也不回,扔來無情的一句——「我不要。」
羅祺攸停下了腳步靜靜地站在走廊的欄杆前,看著他走出中庭,學他面無表情好一陣子後,忽然拉出一朵神秘的甜笑。
「雖然有點意外,不過基本上還是很像。為了「他」,我得加油了。」
大大的鏡框下漾出晶燦的光芒,點亮了她平凡的臉。
她說過一定要跟「他」再見面,她會想辦法達成心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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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業舞會的籌備工作如火如荼地展開,畢聯會裏每個人都忙得灰頭土臉,甚至到了得夜宿學校的地步。
唯獨一個人還能從容地下判斷,優雅地指使人。
尹卓伶坐在畢聯會辦公室的沙發上,拿著結實的黑麥麵包一邊嚼著,一邊旁觀裏頭的忙亂。
她看著羅祺攸從鄞皓天身邊的椅子站起,走出門去聯絡事情。接著換阿福走向鄞皓天,停在桌前遞出文件跟他交談,後來大雄也湊到桌前加入討論。
她愈看心裏的疙瘩愈大,吞下最後一口麵包,她走到鄞皓天桌旁去丟垃圾,在經過他時故意跨近了一步,鄞皓天同時很自然地轉開椅子,這個舉動讓尹卓伶再也憋不住了。
她當場指著他的鼻子說:「鄞皓天,你真的很奇怪!」
「赫?!」
話一出,四周的空氣立刻被三個嚇呆的男孩抽光,小叮噹三人組驚恐地瞪向口沒遮攔的尹卓伶,技安甚至還沖過來架開她。
他緊張兮兮地在尹卓伶耳邊小聲告誡:「你是活膩了嗎?這種大逆不道的話,私下講講就好,幹嘛沒神經地當面說破,不怕會長記恨報復嗎?」
「怕他的只有你們,我可不吃他那套。」尹卓伶用力掙開技安的胖手,二度走到鄞皓天面前,還是被他技巧性地拉開距離。
尹卓伶瞄瞄兩人之間約莫六十公分的間隔,再看一眼他身旁羅祺攸剛剛坐過的椅子,眉毛高高挑起。
「這個問題大家都有,我只是不識相地說了出來,因為我不想帶著疑問畢業。」
她堅定地說。「鄞皓天,你是不是對祺攸有特別的意思?」
「赫?!」
這一次引起的抽氣聲更大、更錯亂。沒人動得了,眼光不停在對峙的兩人間穿梭。
「我的事不用你管。」鄞皓天臉色沒變,依舊冷漠。
「可是關於祺攸的事,我肯定要插一手。」尹卓伶的氣勢沒比他差,冷笑也不落人後。
「你對祺攸的特許太多了;你只理會她這個女生,只許她近你的身,甚至是肩並肩地坐在一起也沒關係,可是其他人就不行。」她意有所指地瞥瞥他身邊的椅子,再掃回他們之間的分隔。「這樣的特例是因為特別的感情嗎?你喜歡她吧?」
「赫?!」
尹卓伶今天引爆的炸彈威力是一個強過一個,平凡人早被轟成一隻只不會叫的木雞。
「這件事對你考大學有幫助嗎?」鄞皓天諷道。
「考大學是小事,能不能爽快畢業才是重點。老實說吧,你跟祺攸是不是在高中前就認識了?所以她特別注意你,你偶爾也會偷瞄她,你們之間的暗潮洶湧已經很久了。」尹卓伶咄咄地吐出累積多時的疑惑,她今天一定要把這兩個人的關係搞清楚。
「她這樣告訴你的?」他眯起眼睛,眸光深邃。
「不,都是我猜的。祺攸好像有所隱瞞,總是迥避這個問題,只說過你跟某某人很像,但絕對是不同的。」尹卓伶始終想不透這個矛盾邏輯背後的意義。
「她真的這麽說?」鄞皓天的眼縮得更細,射出的光芒顯得陰森,連聲音也是寒得刺骨。「很好,她居然會這麽說。」
羅祺攸居然可以沒神經到這種地步,他等著瞧她能遲鈍到什麽時候。
話一完,他刷地站了起來,神情冷冽地離開。
尹卓伶本想追過去,腳才踏出一步卻遲疑了,這麽一頓就被身旁的技安捉得正著。
「你想死嗎?你沒看到會長大人的臉色嗎?再靠過去會死無全屍的。」技安胖胖的身軀邊說邊抖。
「沒錯。你們還記得一年級會長難得參加的那場籃球比賽嗎?當時的對手是前一年高中聯賽的冠軍,氣勢囂張得很。他們的隊長看到會長在休息區準備,臭屁地過來跟我們校隊「嗆聲」,說我們實力差,只會找光有臉蛋的板凳球員充場面。結果會長只斜了他一眼就在前半場的十分鐘內痛宰對方二十多分,之後的比賽他就真的只坐在板凳上充場面,看著我們學校輕鬆地贏得比賽。」大雄突然想到地說,臉色因為回想到鄞皓天當時的冷眼而發白。
「還有一次上電腦課,那個號稱天才工程師的禿頭老師不爽會長忙著自己的程式而不聽他的課,訓了他一句,說什麽現在的社會不是光有腦袋和長相就到處吃得開,如果不懂得與人應對,天天板著一張漂亮的石膏臉,再聰明也很難成功。那時會長的嘴角淺淺地勾了一下。結果,隔周上電腦課時,所有的電腦都當機了,螢幕停格在不同的希臘眾神石膏像上。禿頭老師見狀,當然猜得出來是誰做的好事,可是沒有證據,他也只能頭痛地扯著僅剩不多的毛髮自己想辦法。而他不眠不休地奮鬥了三天三夜還是救不回來,當場也僵成了石膏。」阿福也想到另一件校園的不可思議事件,手腳漸漸冰冷。
「這兩件事告訴我們一個重大的啟示,那就是千萬千萬不要惹會長大人變臉,否則後果是非常非常非常淒慘的。」技安晃動著身上的肥油歸納出他們的結論。
前兩次鄞皓天的神情還算是不動聲色,今天的氣勢就明顯多了,識相的就該趕快躲起來,而不是白白去送死。
尹卓伶在心中估量了一會兒,甩開技安的手,腳步不動。
「你們說的我都知道,所以我才沒跟過去。只是你們不覺得鄞皓天這個反應,反而讓人更懷疑嗎?他跟祺攸一樣,心中各有秘密不說。」她有感覺這兩件事應該是重疊的,但方向不同,因此事情才會這麽詭異。
「你們在聊什麽啊?怎麽都聚到門邊來了呢?」回到辦公室見到四尊門神堵在入口,羅祺攸好奇地問。
一聽到她甜美的聲音,八隻眼睛立刻凝聚在她身上,透出強烈的疑惑。
「你們幹嘛這樣瞪著我?」突然被人兇狠地盯住,羅祺攸害怕地退到門外。
四個人同望著她,心裏有很多疑問卻不知道該怎麽問,最後還是齊歎一聲各自解散。
他們現在還是忙公事吧!
羅祺攸跟鄞皓天的事太複雜,需要慢慢挖掘,他們現在沒時間也沒膽子,還是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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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前一天畢聯會的運作被尹卓伶的突發奇想耽誤了寶貴的時間,她必須有所補償。
所以美麗的星期六下午,尹卓伶沒去狂歡週末,沒待在家裏當米蟲,而是嘴裏咬著三明治在畢聯會辦公室裏敲鍵盤。
吞下最後一口食物,牢騷接著冒出:「有時我真恨自己幹嘛這麽講義氣?明明不關自己的事,還被操得如此徹底,就算是趕報告我也沒這麽賣命過啊!」
「都是自家同學嘛,幫幫忙,何必計較太多呢?再說昨天的情況,你多少也得負點責任。」阿福坐在尹卓伶旁邊也在輸入資料,頭一個接下話。
「鄞大會長跟你們既是同學,這又是他的工作範疇,為什麽就不見他在這裏出血出力呢?」就是這點最教尹卓伶不滿。昨天的場面又不是她一個人搞出來的,為什麽最該負責的人卻不出現?
「那種事跟會長形象不合啦!再說又有誰膽敢指使他呢?」大雄送上一堆足以壓死他們的資料認命地說。
「所以他就可以不用工作,坐享其成嘍?」尹卓伶把七成挪到阿福面前,用眼神瞪回所有抗議。
「更正,是會長已經完成他份內的工作,是屬下無能,才會忙成這副德性。」
技安適時補充。
「話說得這麽好聽,這馬屁也拍不到人家身上,只會讓我聽得更氣罷了!」尹卓伶忿忿地將手中的資料砸上桌面,讓滿室單調的鍵盤敲擊聲插入一個變化。
「好啦,小姐你氣歸氣,工作還是要做喔。」阿福幫她收拾好檔給她精神上的鼓勵。
「我就是不爽啦!」尹卓伶氣瘋了,東西一掃又亂成一團。
「對不起,卓伶。如果你覺得很煩的話,你可以回去休息,剩下的我做就行了。」
忽然插進一句軟軟的話,讓室內火爆的氣氛降溫不少。
尹卓伶有些內疚地看著彎腰幫她收拾的羅祺攸。
「我不是對你發脾氣,只是工作太多,忍不住心煩氣躁。」
「我瞭解,大家都是一樣的。」
羅祺攸體諒地笑著,這句話沒有第二個人認同。
這房間裏,的確大家都快被工作壓瘋了,只除了她羅祺攸例外。
她是鄞皓天的副手,所有鄞皓天分發下來的工作都要經過她的分配,再轉到其他人手中,而完成後,也要由她向鄞皓天報告。
所以她的擔子是最重的,但她的脾氣也是最好的。
無論事情有多雜亂、有多少意外,羅祺攸都能在其他人被逼瘋前將事情導回正途,順便平撫士氣,自己的工作也不耽誤半分。
這種能耐除了要能力強,脾氣佳絕對是關鍵因素。
「祺攸,你吃飯了嗎?」尹卓伶忽然想到自己剛吞完一個三明治當點心,而羅祺攸是從早上到現在都沒離開座位,更別說是用餐了。
「我不餓。」羅祺攸溫溫地笑著走到尹卓伶身邊。
「你不用替鄞皓天賣命,他不會感激的啦!」
「我知道,要他感動很難。」羅祺攸漾出一朵難懂的微笑,沒多說什麽。接著有禮地詢問:「卓伶,可以借一下電腦嗎?我想用一下e-mail聯絡廠商。」
「用啊,這是你們畢聯會的,用壞了也不幹我的事。」尹卓伶聳聳肩,不當一回事。
「喂,大姐你別烏鴉嘴。我們辛苦的心血大半都在那台主機裏,要是出事了,我們可是會欲哭無淚的。」阿福避諱地瞟了她一眼。
「如果我真有這麽厲害,一定第一個詛咒鄞皓天……」
「啊,糟了!」
像是有感應般,尹卓伶話還沒說完,羅祺攸就配合地叫了一聲。
大夥立刻沖到電腦前,只見螢幕上一張鱷魚的大嘴吞掉所有畫面,黑底的螢幕閃了幾下就自動關機了。
「完了!真的中毒了!」阿福無力地攤倒在椅背上,不忘惡狠狠地賞尹卓伶一個白眼。「都是你烏鴉嘴!看,現在該怎麽辦?」
「還怪我?要是我真的這麽神的話,每次都被我嫌到地獄去的鄞皓天,不就早死了千百次了嗎?」尹卓伶才不讓這種巧合算到她頭上來咧。
「別吵了!阿福你電腦不是很強嗎,比一般工程師都厲害?你先救救看吧,如果連你都沒辦法,我們也別奢望其他人了。」技安冷靜地建議。
「也只有這樣了。」阿福無奈地開機,一邊問羅祺攸發生時的情況。「你是怎麽讓電腦中毒的?」
羅祺攸急白了一張臉,咬著唇說:「我打開信箱發現有幾封新郵件,我檢查過標題與檔名,掃毒程式也沒有警告,就依序開了信。剛開始一切正常,直到我開了一封叫非洲風情的信,裏頭是一個很類似discoVery的網址,我點了進去,然後就出現一隻短吻鱷把所有檔案都吃了,接下來就是你們看到的情況。」
「拜託,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有空逛網站?!」大雄很不屑地叫著。
「對不起……」羅祺攸委屈地道歉。
「喂,你那是什麽態度?為什麽你休息時就可以溜到網上流覽色情網站,祺攸就不能看看野生動物紆解壓力嗎?」尹卓伶理所當然地為好友叫屈。
自己偷懶的證據被當眾揭穿,大雄氣得說不出話,一個人站到邊邊翻白眼。
這時阿福做好了初步的處理,恢復的視窗突兀地多了一個散亂的拼圖。
「這是什麽?」技安用他白胖的食指點出大家的疑問。
「病毒。」
「短吻鱷!」
阿福、羅祺攸異口同聲地說,屋內頓時冰凍起來。
尹卓伶頭痛地拍了自己額頭一下。「祺攸,現在不是你展現野生動物常識的時候,還是交給阿福吧。」
「喔。」羅祺攸熄滅了眼中因野生動物而起的火光,黯淡地退到角落。
確定焦點回到自己身上,阿福傷腦筋地解釋:「這是個惡作劇的病毒,現在電腦只能執行這個拼圖程式,如果不及時完成拼圖或貿然關機,電腦裏的資料將全被吃掉,再也救不回來。」
「這怎麽可以?裏頭有我打的資料跟舞會舞臺的設計稿,我都還沒做備份耶!」
尹卓伶嚷著。
「倒楣的還不只是這樣。那份設計圖雖然是公開徵稿選出的,但設計者是我們會長大人。如果事情不處理好,一定會傳到他耳裏的。」技安雪上加霜地說。
「各位……」羅祺攸虛弱的聲音加入一片愁雲慘霧中。「我必須報告一個不幸的消息。當初因為會長不單是設計出舞臺主題,甚至連詳細的施工規格都考慮進去,所以我們不必浪費時間跟廠商溝通工程細節,只要把設計圖交給他們,讓他們照著做就很完美了。會長的好意的確幫我們省了不少時間,可是現在卻是個大麻煩……」羅祺攸說不下去了,無措地咬緊了下唇。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們不能交出完整的設計圖,舞會的進度將嚴重延誤?」
尹卓伶不安地確定。
「最糟的情況是必須延期,明天就是交稿的最後期限了。」羅祺攸閉上眼睛忍痛宣佈。
「怎麽會?那麽我們得趕快聯絡會長先要到底稿要緊,其他要殺要刮就再說吧!」技安努力不去想將來的慘狀,他們必須先處理好舞會的事,以免被鄞皓天淩遲之餘還要被全校師生追殺。
「沒用的,我記得會長就是用那台電腦完成設計圖的,之後就直接儲存在裏頭,他身邊恐怕也沒有完整的備份。」大雄兩手抱胸風涼地說。
「你還在那邊看戲?不趕緊想想辦法,我們都完了!」阿福也急了,破口吼著大雄。
大雄瞪了他一眼朝他慢慢走來,使喚地說:「你起來,換我試試看。」
「我都不行了,你會有辦法?」阿福諷道。
「解毒我是不行,不過拼圖卻難不到我。」
大雄神氣地睨了他,順手接過滑鼠在螢幕快速地點著,不到三分鐘,五百片的拼圖已經完成大半。
「想不到你還有可取之處啊!」露出一線曙光,尹卓伶打趣地拍拍大雄的背。
「這小子天生陰沉,老是躲在家裏自閉,搞不好玩拼圖的功力就是這樣訓練出來的。」技安跟著說笑。
「哼!沒什麽了不起的。」換阿福不是滋味地退到邊陲地帶。
沒一會兒,大雄只用了限定時問的三分之一就完成了拼圖,電腦裏的資料也都回來了。
大雄緊張地打開關鍵的設計圖檔,卻出現另一幅拼圖,這次多了十倍,是五千片。
「怎麽會這樣?」
原本放鬆的笑容還掛在臉上,一時間都僵了。
「怎麽了?」
阿福再度搶過主導權,手指飛快地在鍵盤上敲著,眾人的心跳跟著他的節奏愈跳愈快。
幾分鐘後,阿福沉重地宣佈:「大部份的檔案是回來了,但當時開啟的檔案卻中了更強的病毒,如果不把上頭的拼圖完成就沒救了,可是設定的時間少了一半。」
「你是說我忙了五、六個小時key in的資料也泡湯了嗎?」尹卓伶無法接受地問。
「誰管你的檔案,重要的是設計圖啊!」技安也火了。
「那是我寶貴的青春耶!你敢說不比鄞皓天的爛圖重要?」
尹卓伶不滿的情緒被挑開,兩人帶到一旁開戰。
這頭,阿福自暴自棄地說:「大雄你不很行嗎?就交給你嘍。」臉上的表情很是嘲諷。
大雄當然明白他的不屑,兩人當場互瞪起來。
一時間,原本交情不錯的同班同學為了一台電腦,鬧翻了。
戰火下尚存理智的羅祺攸不得不跳出來說話。
她深吸了口氣。「各位……」
沒人理她。
她再吸氣:「因為事情超出掌控,我無法處理,所以已經聯絡會長,請他過來。他應該已經在路上了。」
瞬間,一片靜默,每個人都像泄了氣的皮球,就地攤倒在最近的椅子上。
大夥只有一個想法,就是……等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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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回事?」鄞皓天端坐在主位,冷眼掃過室內一張張沉默的白臉。
「電腦中毒了。」看其他人都不敢說話,就由尹卓伶這個外人開口了。
「你解不開嗎?」
鄞皓天沒有看尹卓伶直接問向阿福,目中無人的樣子氣得尹卓伶牙癢癢的。
阿福喪氣地搖頭秀出螢幕的情形。
「如果不及時拼好這個圖,有些檔案就會消失,現在剩不到五分鐘了。」指著上頭倒數的時鐘,阿福更無奈了。「因為時問根本不夠,所以大雄只能放棄。」
看著螢幕上零星拼湊出的圖案,鄞皓天立刻掌握情況。
他轉過椅子問:「有哪些檔案會不見?」
「有我辛苦一早上的會議簡報跟預算細目。」尹卓伶搶著說。
「有其他重要的資料嗎?」
鄞皓天跳過她轉問羅祺攸,明擺著尹卓伶的話不足以參考,再度激起尹卓伶的不滿,要不是羅祺攸及時拉住她,她可能就沖出去讓場面更悲壯了。
羅祺攸安撫好尹卓伶後往前跨了一步,克盡自己的職責。「還有一個意見的統計表跟舞會的完整設計圖。」
羅祺攸一說出最嚴重的損失,其他幹部們立刻發出悲嗚應和。
鄞皓天沒出聲,俊臉平穩得很沒生氣。
他轉動椅子面向螢幕,盯著上頭的倒數淡淡地問:「是你打開病毒的?」
「對。」羅祺攸壯士斷腕地承認。
「喂,鄞皓天我警告你,雖然是祺攸被騙,開了奇怪的網站,但不能把錯全怪在她頭上。你要是罵她一句,我馬上毀了其他兩台,看是阿福比較會解毒,還是我朋友送我的蟲厲害。」尹卓伶力挺羅祺攸到底。
「卓伶你別這樣,本來就是我的錯,我該負責任的。」羅祺攸扯扯好友的手試圖穩下場面。
鄞皓天終於看了尹卓伶一眼,目光透著憐憫,刺得尹卓伶哇哇大叫。
「你那眼神是什麽意思?覺得我在無理取鬧嗎?」
鄞皓天再度忽略她,看著電腦螢幕上碎成千片的圖案,突然問道:「你知道這是什麽動物嗎?」
他沒頭緒地問,大夥很有默契地望向羅祺攸。
羅祺攸往前邁了一步站到他身邊,端詳了一會兒後回答。
「畫面分割得很淩亂,不過從已經拼好的片段看來,應該是藪貓吧。」
鄞皓天聽了,若有所思地掃了羅祺攸一眼,沉默地等著時鐘的倒數慢慢逼近零,然後在眾人的驚呼中,畫面又變成漆黑一片,再恢復時大拼圖已經消失,唯一的設計稿也跟著無影無蹤。
「現在怎麽辦?」阿福不死心地找過一遍,答案教人氣餒。
眾人已經垮下的肩膀更低了。
唯一不受影響的鄞皓天猶盯著螢幕沉思,不久,他平靜的聲音割開一室的滯悶。
「我的手提電腦裏有設計的初稿,只要再修改一下,定出尺寸明細,明天還是交得出去。你們就想辦法補救其他問題吧。」說完,他起身往門邊走去。
沒有責難、沒有冷箭嘲諷、沒有眼神逼迫,鄞皓天就這麽走了。
平常被欺壓慣的部下一個個都目瞪口呆,不相信他們居然就這樣逃出了鬼門關!
他們不敢想以後會有什麽惡夢,至少這一刻是活了過來。
在大家放鬆的瞬間,羅祺攸閃過眾人的眼前,不識相地喊住了魔頭的腳步。
一片呻吟中,她正經地開口:「可是會長,設計圖上的施工規格訂得很詳細,今天之內恐怕很難補齊,我們要不要先通知廠商讓我們延一天交稿?」
幹部們屏著呼吸望著鄞皓天轉過身來,生怕羅祺攸的多事讓會長大人想起他們嚴重的失誤,然後當場將他們處決。
鄞皓天冷淡地看了羅祺攸一眼。「我說沒問題,你還有疑問嗎?」
「時間已經剩不多了,如果堅持要在明天的期限前交稿,你今天恐怕得通宵趕工,這樣不會太辛苦了嗎?對不起,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我必須負完全的責任,廠商那邊我會想辦法溝通的。」羅祺攸很愧疚地說。
鄞皓天深深睇了她一眼。「我的問題不需要你擔心。」
說完他再度拉開腳步。
「可是……」
羅祺攸見狀又要跟過去,小叮噹三人組連忙擋在她前頭。
「會長大人都說沒問題,你就用不著擔心了,別忘了,他可是無所不能的鄞皓天,不能用一般標準衡量的。搞不好他回去兩三下設計圖就蹦出來了,哪需要熬夜啊?」阿福誇張地說著。
鄞皓天早一步離開視野,他們就能早一步解脫,千萬不能再放羅祺攸去招惹魔鬼了。
「可是……」
「沒什麽可是了,我們還是趕快補回資料要緊」技安仗著力氣大,硬把羅祺攸推了進去。
羅祺攸雖然有些勉強,還是乖乖地坐回椅子,開始翻動檔。
看到一切恢復正常,小叮噹三人組總算是松了口氣,一起捧著熱茶窩在沙發上安神。
卸下緊繃的神經也忘了防備,當他們笑著互賀劫後餘生時,一抹小小的身影又輕飄飄地從他們眼前晃過,他們呆呆地交換眼神後,才慢一拍地叫出聲。
「祺攸,別去啊!」
三個軟腳的男孩爬出門口,沒有勇氣再往前一步。
「你們在幹什麽?」尹卓伶納悶地站在他們臉前。
「哎呀!又慢了一步。」大雄扼腕。
「技安,你力氣大,怎麽不拖住祺攸呢?」阿福抱怨。
「誰料得到祺攸會放馬後槍呢?」技安無奈。
「你們是在發什麽神經啊?」尹卓伶還是搞不清楚情況。
「發神經的是祺攸小妹。每次一出事,無論是不是她的錯,她總是搶著負責。
看,現在會長都要暫時饒過我們了,她還是急著去送死。真不曉得她太有原則,還是沒見識過會長的可怕,不懂得珍惜生命。」阿福歎息地解釋。
沖出門外的羅祺攸沒有聽到背後的同情,直直地站到鄞皓天面前。
「會長,我很抱歉……」
鄞皓天目光深晦地看著她,沒回應。
等不到必然的責備,羅祺攸怯怯地提起頭。
「你不生氣,不罵我嗎?」
鄞皓天莫測高深地揚了揚眉。
「你希望挨駡嗎?」
羅祺攸頓了一下,垂頸誠懇地說:「我只是覺得做錯事就該有教訓。」
「你能這樣想就夠了。」他的話很體貼,可語氣很詭異。
羅祺攸奇怪地多看了他一眼,發現他也在打量她,連忙又低下頭去。
鄞皓天沒再說什麽,腳跟一旋,真的走了。
羅祺攸茫然地楞在原地,直到尹卓伶拍上她的肩頭才發現自己發呆了很久。
「鄞皓天怪罪你了嗎?」看到好友的失神,尹卓伶馬上武裝起來。
羅祺攸搖頭。「他沒有生氣也沒說重話。」
「真的嗎?」尹卓伶懷疑地皺起眉頭。「捅出這麽大的樓子他大氣不吭一聲,臉皮沒動上半下,不慌張、沒發火,想不到他還真有風度呀!沖著他今天的表現,勉強給他加三分好了,不過他已經負無限大了,這三分有等於無。」
尹卓伶自己叨念了一會兒,發現羅祺攸的精神還是好不起來。
「你臉色怎麽這麽差?鄞皓天不生氣不是件好事嗎?怎麽不笑一個呢?辦公室裏那三個已經跪下來謝天了呢!」她扯扯羅祺攸的臉皮拉出一朵難看的微笑。
「是啊,他不生氣還真的是一件好事呢!」
羅祺攸語音模糊地從唇縫吐出話,聽起來依稀帶著幾絲無奈。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4-12 00:23:32
第四章
忙了半個月,畢聯會的幹部們終於在期限內生出舞會,雖然途中歷經了慘痛的中毒事件,但在會長大人的神力與幹部的賣命下,事情還是如期地進行。
聽到舞會開場的音樂,畢聯會的幹部們放鬆地攤坐在校門口,深吸一口解脫的空氣。
完成守門驗票的工作,他們的重擔大致是放下了。
「哎,我就說嘛!那只狐狸最奸詐了,放著你們在外頭做牛做馬,自己卻不見蹤影,天底下哪有這麽好當的會長啊?」
尹卓伶的諷刺攪著咖啡香一同出現在羅祺攸眼前,她感激地接過熱呼呼的飲料,現在她急需這樣的勞賞。
喝下一口暖了身子,她慣性幫鄞皓天解釋。
「他現在當然不能現身,裏頭有八成以上的女同學是沖著他來的。她們都想在他還在校時多留些回憶,肯定會追著他滿場跑,到那時你想我們還能悠哉地坐在這裏喝咖啡嗎?」
她說的是事實,尹卓伶反駁不得,但就是不服氣。
「人家是紅顏禍水,一個大男人幹嘛也學女人家禍國殃民啊?」
「聽到這麽酸的聲音,就知道一定是尹大小姐在嫉妒我們完美的會長。」關好校門的小叮噹三人組湊了過來。
愛吃的技安一看到羅祺攸手中的咖啡立刻嚷嚷:「大姐,你很不夠義氣喔!要勞軍怎麽不準備充份,只帶杯熱咖啡,很沒誠意耶。」
「你覺得我願意理你們嗎?說到你們三個,要身材沒身材,要臉蛋沒臉蛋,至於腦袋也不用太奢望了。你們有哪里值得我慰勞的嗎?」尹卓伶刁毒地睨了三人一眼,臉上寫滿了不屑。
三人被欺負慣了,皮皮地回話。
「我們會長要身材有身材,要臉蛋有臉蛋,頭腦更是一級棒,你怎麽也不理人呢?偏偏只對祺攸小妹好,該不會是你的性向異於常人,還是男扮女裝呢?」
尹卓伶嗤了一聲,從不把他們的話當一回事。
「哼!用不著你們擔心我的事。我正常得很,就是因為太清醒了,所以才沒被鄞皓天那只狐狸精騙去。與其向他獻媚,我倒寧願跟祺攸搞同性戀。」她承認自己是感官動物,沉溺於美好的事物,但她就是看鄞皓天不順眼。
「卓伶,我可以拒絕嗎?」羅祺攸在一旁小聲地說。
她的性向正常,沒有當同志的意願。
小叮噹三人組聽了忍不住哈哈大笑,同情地拍拍尹卓伶的背。
「可憐喔!在聖誕夜被甩,要不要兄弟們陪你喝酒解悶啊?」
尹卓伶不耐煩地推開他們,以無比正經的聲音說:「笑什麽笑?你們等著瞧吧!我絕對會找到比鄞皓天更無懈可擊的男人。」
「那是你男朋友、老公,還是兒子呢?」男孩們訕笑著,不信這世上有人比得上他們的會長。
「都是,我們一家子都是極品。」尹卓伶大言不慚地說。
「很棒的理想,我支持你。」羅祺攸無條件的給予鼓勵。
「別傻了,天下哪有這麽好的事啊?」男孩們嗤之以鼻,不客氣地笑著。
「不過話說回來,祺攸跟在會長身邊這麽久了,也沒露出半點愛慕,如果連完美的會長都打動不了你的心,你的擇偶條件一定很特別吧?」大雄突然想到他們班上的兩朵花都是超級絕緣體。
處在男人堆中三年,鄞大王子看不上眼,連段純純的小戀曲也沒發生,實在太不像正常的懷春少女了。
大夥突然意識到這個問題的嚴重性,焦點集中在那個最反常的小女生身上。
「你們為什麽一直盯著我看?」羅祺攸不解他們眼中的懷疑。
「祺攸,你覺不覺得會長大人長得很迷人?」大雄先問。
「是啊。」羅祺攸納悶地點頭。
這是有口皆碑的事實,還需要她保證嗎?
眾人眼底燃起一絲光亮。
「你覺不覺得可以長時間、近距離地待在會長大人身邊是件幸福的事?」技安再問。
「跟他一起合作很愉快。」羅祺攸客觀地說。
那抹火光更盛了。
「你確定你不是同性戀?」阿福小心地確認。
「剛剛不是說過了嗎?我是很普通的尋常人。你們到底是怎麽了?」羅祺攸被他們盯得一頭霧水。
「好,最後一個問題,這個問題很重要,你要老實回答。」尹卓伶吞了口口水。「你是不是偷偷暗戀鄞皓天?我的意思是,像其他女孩一樣地喜歡他?」
八隻眼睛緊張地巴著她看,羅祺攸奇怪地擰起了眉頭。
「你們在開什麽玩笑?我跟會長的相處你們不是最清楚的嗎?我看起來有任何非份之想嗎?」
「噢……」
答案一出,男孩們響起失望的驚呼。
「祺攸幹得好,何必稀罕那只狐狸,好男人多的是。」尹卓伶賞識地用力拍拍她肩膀。
羅祺攸被推得踉嗆了幾步,補充地說;「如果真是狐狸的話,我應該會很喜歡吧!」
她話一完,立即傳出四道抽氣聲。
「祺攸別說笑了,你真的中DiscoVery的毒太深了!你該不會要說,現在除了人類以外,你更喜歡那些四隻腳的動物吧?」尹卓伶叫出眾人的懷疑。
「不是。」羅祺攸搖頭。
大夥籲了口氣。
「我對鳥類、魚類並不排斥,人類也很有趣呀。」
再一句把其他人的呼吸凍結。
氣氛凝滯了一陣子,阿福整理出結論。
「總而言之,你現在是愛動物勝過人?」
羅祺攸想了幾秒才點下頭。「應該是這樣吧。」
解開了謎題,沒有一個人高興得起來。
男孩們再度被同班女同學不正常的事實打擊,尹卓伶擔心的是另一件事。
「該不會以後我們去喝你喜酒時,坐在你身邊的是一隻大猩猩,呃,一個很像大猩猩的男人?」
這又是一個嚴重的問題,四人再度集中焦點。
羅祺攸很為難地說:「其實我最喜歡的是犬科動物。」
「什麽?天啊!居然是個像狗的男人?與其這樣,我倒寧願把你送給鄞皓天!」
尹卓伶震驚地捶胸頓足。
「犬科動物很可愛呀!有狼、豺、狐狸……狗的話,哈士奇也很帥啊!」羅祺攸天真地說著。
聽到這裏,大家都知道她沒救了,尹卓伶萬念俱灰地揮了揮手說:「不管了,你儘管去迷你的動物世界,我要回去了。」
「你沒搞錯吧?舞會才剛開始耶!」阿福愕然地瞄了下表,不敢相信她真的要爬牆離開。
「卓伶你不留下嗎?這是屬於我們的畢業舞會,也是同學們最後聚在一起玩樂的日子,你不參加嗎?」羅祺攸不舍地出聲留人。
尹卓伶坐在牆頭率性地撇撇嘴。
「我討厭人多的地方,要不是為了幫你,我才懶得留到這時候。我不稀罕什麽畢業舞會,同學間有交情就是有交情,不會因為一個晚上的擠來擠去感情就直線累積。那種場合還是留給小女生作邂逅愛情的美夢吧!我寧願回家抱電視。對了,小叮噹三人組你們給我聽著,你們要是敢把工作都丟給祺攸,或是放任你們尊貴的會長大人壓榨她,被我知道了,我絕對會好好地「慰勞」你們的。你們應該曉得我不像鄞皓天專玩陰的,但太陽底下可以做的壞事還有很多。」
尹卓伶最後的警告是從圍牆外傳來的,雖看不見她猙獰的臉,男孩們還是嚇得微微發抖。
若說鄞皓天是地獄裏的魔鬼,她就是人世間的禍害了!
他們同樣惹不起。
「你們別在意,卓伶是開玩笑的。」
羅祺攸好心的安慰解除不了他們的危機,他們非常清楚,就是她開的玩笑才叫可怕呀!
「現在我們該怎麽辦?」阿福問向同伴。
「還能怎麽辦?就是不要偷懶啊!」大雄手上開始收拾,嘴裏滿是無奈。
「可是那個當紅的樂團要上場表演了耶!」啃著餅乾,技安嘰嘰嗦嗦地說。
「快點把桌子搬回去,搞不好還趕得上他們的安可曲。」
大雄一說,三人立刻合作,默契極佳地完成所有整裏的工作,羅祺攸只來得及對他們搬抬的背影喊道;「巡邏的工作就交給我了,你們好好欣賞表演吧。」
她跟尹卓伶一樣不喜歡擁擠的場合,還是做些其他的事打發時間比較適合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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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舞池裏混了一會兒,小叮噹三人組終於因為體力不支認命地回到辦公室補充血糖。
一走進隔間,就看到電腦前那個優美的身影。
「原來會長是躲到這裏來呀!外頭那群為了你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少女們可是伸長著脖子盼呀盼,就是沒見到她們的白馬王子,害得舞池快被心碎片淹沒了。」大雄帶進外面高張的情緒,忘了忌憚地說笑。
阿福進門後直接攤倒在沙發上,技安則是一頭栽進冰箱裏,先喂飽肚子再說。
螢幕前的俊臉沒有移動,眼角不經意地帶過,語調平淡得很冷漠。「還有一個呢?」
聞言,三人楞了幾秒才意會到鄞皓天問的是羅祺攸的去向,三人又是一片茫然,面面相覷,好不容易拼湊出她模糊的交代。
「我記得她好像說要去校園裏轉轉,察看有沒有忽略的死角。」因為不安,大雄的臉有點扭曲。
鄞皓天緩緩轉過頭來,臉上映著螢幕的閃光,看起來有幾分陰森。
「既然有人幫你們做了份內的工作,你們就有空下的時間。剛好,我們來檢討上次電腦中毒的事件吧。」
聽到這麽客氣的聲音,小叮噹三人組的腳都軟了。
會長大人的「研討會」就是批鬥大會,而結果絕對不是勞改就能了事的。
「天這麽黑,今天學校裏的人又這麽雜,祺攸小妹一個人巡視太危險了。我去找她回來!」狡猾的阿福第一個找到藉口開溜。
「既然要開會,當然得人員到齊才行。我去叫他們兩個回來。」技安跟著跑了。
剩下的大雄在原地抖著腳,一邊暗咒其他兩人沒義氣,一邊努力找藉口。
「我……我……」
「你去告訴他們兩個,檢討會八點半準時開始,遲到的後果自行負責。」
鄞皓天冷冷地丟下聖旨,大雄感激得差點叩頭謝恩。
現在只要能讓他離開會長大人的冰圈,要他敲破頭都沒關係。
找遍天下唯一敢跟會長大人獨處的,恐怕只有少根筋又有原則的祺攸小妹了。
普通人還是趕快找到擋箭牌保命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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溜走了三個膽小的部屬,鄞皓天繼續電腦上的動作。
審視幾個程式後,他停下翻飛的手指,靜靜盯著螢幕,不一會兒,他按下關機鍵走出辦公室。
學校裏有三棟日據時代的雙層建築圍在新大樓周邊,因為老舊的緣故,只能充當社團辦公室或儲藏室使用。畢聯會位於北邊,只要一個轉角就能彎到東側那棟專放雜物的倉庫。
鄞皓天避開喧鬧的中庭專走偏僻的捷徑。
他有一個疑問必須回到教室找答案,如果他推測的沒錯,這個答案將會很有趣。
鄞皓天穿過東樓陰暗的走廊,就在盡頭時突然被一股力量拉進樓梯下狹小的儲藏間。
鄞皓天反應迅速地扯過對方的手,將人壓制在牆上。
「好痛……」對方軟軟地低喊。
「是你。」聽到熟悉的聲音,鄞皓天鬆開了箝制,俊臉微沉。「你在做什麽?」
外頭有三個人急著找她,她居然愜意地在這裏玩躲貓貓?
聽到他口氣不善,羅祺攸沒有解釋,反而作勢要他放低音量,輕巧地拉開門縫注意外頭的舉動。
透過縫隙傳來聲音,約莫是兩個人的輕聲低語,從音調、斷句聽來,大概是一對避人耳目的情侶。
確定沒打擾到外頭的濃情蜜意,羅祺攸松了口氣,轉過來面對鄞皓天質問。
「抱歉,可能會耽誤你一點時間,等他們離開我們再出去好嗎?」她很有誠意地請求。
「你怎麽會在這裏?」鄞皓天沒回答,先要瞭解情況。
「我在校園繞了一圈,順道要從東樓回去,路過這裏時聽到東西掉落的聲音就進來看個究竟。結果把裏頭散落的東西收拾好,外頭來了兩個學弟,然後不小心瞄到一些輔導級的鏡頭,我不好意思打擾人家,只好先在裏頭待著。等了二十分鐘,終於等到他們走出去透氣的空檔,正要溜走時,你迎面走來,而且差點要步出走廊跟他們碰個正著。為了避免尷尬,就先拉你進來再說。」羅祺攸笑得很僵硬。
她說得很含蓄,現實是很煽情的。
她沒告訴他剛才學弟們在這裏嗯嗯啊啊的好事,也沒告訴他如果他就這樣悶頭踏出走廊,將會在大樹下看到十八禁的畫面。
為了彼此身心健康著想,有些事還是別知道得太清楚的好。
鄞皓天不發一語地搭上門把,羅祺攸眼尖,馬上拍掉他的手。
「啪」的一聲後,她慢半拍地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
「呃……對不起。」她非常抱歉地看著他,內心受到無比的譴責。
從小時候答應媽媽不再動粗以來,今天是她第一次破了戒。
老天啊,她這樣也是為了成全人家的好事,她應該還是個乖小孩吧?
鄞皓天瞄了眼發紅的手背,低低地問:「為什麽?」
「因為……因為……打擾人家戀愛是不道德的,這樣很沒禮貌。」羅祺攸虛弱地說出原因。
「所以我們就必須待在這裏浪費時間?」他聲音冷了幾度。
「如果沒有其他要緊的事,待在這裏休息也挺清靜的。」她笑得很為難。
「清靜嗎?」
他哼了一聲,羅祺攸才注意到學弟們又轉移了陣地,回到這個小小的角落繼續上演之前的戲碼,而且放大了分貝。
隨著門外上升的溫度,她的臉愈來愈紅。
「嗯……他們一下就好了,很快就會過去了。」她陪笑著解釋,手指緊張地絞著。
她的頭愈垂愈低,看到地上兩雙相鄰的腳,赫然發現這裏的情況也不少於外頭的曖昧。
一個狹小陰暗的封閉空間,一盞忽明忽滅的爛手電筒,一個高大英挺的高中少年,一個嬌小無措的清純少女。
天啊,這是什麽通俗的劇情啊!
羅祺攸現在臉紅到眼睛都亮了,把他的存在看得更清楚。
她的目光掃過他的腳、筆直的長腿、窄挺的腰杆、精實的胸膛,最後來到黑暗中依舊耀眼的美顏,在在提醒她男與女之間的不同,令單純的她更加局促了。
為了排解氣氛的詭異,她逼自己說話,但選錯了主題反讓空氣更隱晦。
「呃……嗯……這三年來會長都沒有傳過緋聞,不曉得你喜歡怎麽樣的女生,很難找嗎?」
羅祺攸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頭,這麽問,聽起來不是很像要告白的前兆嗎?
藉著手電筒微薄的光線,鄞皓天看出她的慌亂,嘴角淡不可聞地扯高了幾度。
他還沒回答,羅祺攸搶著補救。
「我的意思是,有這麽多女生喜歡你,你卻看不上任何一個,是因為你有其他性向嗎?」
話一出口她就後悔,剛剛怎麽沒咬斷舌頭,居然又給她惹禍了!
她的話沒影響到鄞皓天唇邊的弧線。
他喜歡她現在的問題,因為她是真的對著「鄞皓天」問的。
她忙亂的樣子比她遲鈍的樣子順眼多了。
就算如此,她還是得靠自己把事情想清楚,休想從他這裏得到任何提示。
誰叫她居然敢忘了最重要的事,他絕不輕易原諒她。
「我沒有太特殊的喜好。」他的音調平板,沒有起伏。
感覺不到他的慍意,羅祺攸半是慶倖半是落寞。「我想也是。」
之後兩人沒再交談,一安靜下來,外面的聲音就顯得格外清楚。為了不讓自己純淨的心靈被侵蝕,羅祺攸用力驅使駑鈍的舌頭正確地活動。
「你知道嗎?其實動物界有很多同性戀現象,上次電視有做特集,我錄了下來,很精采喔!」
「是嗎?」他懶懶地應著。
羅祺攸稍稍氣餒了一下,再接再勵。
「還有動物交配的專題報導,那個更棒,足足播了十集,我每集都看了十多遍也看不膩。」
「嗯。」這次只有敷衍的一聲。
羅祺攸不得不宣佈彈藥用盡了。
對著一塊冰,她已經無話可講,只能乞求外頭的兩人儘早完事吧。
她自暴自棄地碎念:「他就沒有喜好嗎?就這麽無情無欲嗎?」
「我有。」
天外突然飛來一筆回應,嚇得羅祺攸東張西望。
「剛剛是你在說話嗎?」她不抱希望地問,不敢相信寡言的他會有聊天的興致。
「不然是外頭那兩個嗎?」
他的回答又教羅祺攸震了一下。
剛剛這算是他的幽默嗎?平常只會用暗諷挖苦人,冷漠又高傲的鄞皓天居然也有幽默感?這太神奇了吧!
羅祺攸不由自主地拿高手電筒照上他的臉,要確定身邊這個人到底是不是會長大人本尊。
當昏黃的光線一打到那張俊美無儔的臉上,羅祺攸知道她又幹了傻事。
「對不起……我只是想看清楚一點……」
再也沒有比這更難堪的情況了。
她拿著手電筒,把他眼裏的銳光照得清清楚楚,這下她總算能理解小叮噹三人組常掛在口中的「死期不遠」是什麽意思了。
鄞皓天別開頭,避過刺眼的光線,羅祺攸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拼命道歉。
「真的是很抱歉,我只要一慌就會笨手笨腳的,小時候也常惹出麻煩,跟鄰居吵架。我有想辦法改過,但還是改得不夠徹底。」
「你小時候很莽撞?」鄞皓天問得很刻意。
「是啊,還打跑了一個好朋友呢。」她黯淡地說。
每次觸及那段回憶就是一堆遺憾。
「沒再見面了?」他再問,微揚的語調帶著莫名的期待。
羅祺攸詫異地偷瞄他,不解冷漠的鄞皓天怎麽突然變得好奇?
他不是一向懶得跟人打交道的嗎?怎麽會問到她的童年去了?
「嗯,他們搬走不久後我爸也調職了,雖然一年後我們搬回原本住的地方,但斷掉的聯絡再也連不回來了。」她感慨地說。
「是嗎?」他冷淡地做了結尾,恢復他一貫無生氣的俊臉。
羅祺攸回溯之前的對話,愈想愈奇怪,總覺得他在試探她什麽。
十多分鐘後,鄞皓天拉開門背對著她說:「我們可以出去了。」
陷入思考的羅祺攸楞楞地跟了出去,在他背後走了一陣子才發現不對勁的地方。
「你之前不是要往教室的方向嗎?怎麽現在走回頭路呢?」
「我的問題已經想通了,沒必要再回教室查資料了。」他不回頭地說。
剛剛的談話就給了他確定的答案。
望著他頎長的背影,羅祺攸更迷惑了。
他真的跟「他」好像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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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會之後,高中生最後一件大事就是畢業了。
每次到分離的時候羅祺攸會變得非常消沉,很多不愉快的回憶一起湧現,讓她心煩意亂。
「畢業典禮都結束了,你還在難過嗎?」尹卓伶拿著裝畢業證書的圓筒敲向面前發呆的羅祺攸。
羅祺攸懶懶地看了她一眼。「我討厭分離。」
尹卓伶攏了下肩膀,撇嘴說:「我也不喜歡,可是沒辦法,人總是要畢業的,不是嗎?」
說完兩人對望了一下,很有默契地環視這問曾經兵荒馬亂的畢聯會辦公室。
士我不是不想畢業,而是不願意跟朋友分開。」羅祺攸幽幽地說。
她想一直跟尹卓伶做朋友,想繼續跟班上的怪人做同學。她也捨不得鄞皓天,她對他有很特別的感覺,對他的研究也不夠完整。
她不想畢業啊!
「又不是畢業後就不是朋友,以後還是可以見面的啊!」尹卓伶不像她多愁善感。
羅祺攸緩緩地搖頭。「我更討厭這種說法,以後是什麽時候?這種不負責任的話,我、很、討、厭。」
第一次聽到羅祺攸說重話,尹卓伶驚奇地瞪著她。
「你今天是怎麽了,脾氣這麽大?」
「沒什麽,心情不好而已。」羅祺攸闌珊地趴在桌上,閉起眼睛試圖不去想那些煩人的事。
一段時問過後,她沮喪地睜開眼,哀歎依舊是討厭的現實。
「唉……我真的很恨人生的來來去去,因為有些人就真的一去不回了。」
「你很有經驗?」
「一個就夠難受的了,再多我會崩潰的。」她無力地換了個角度,不料這麽一轉,真的讓她崩潰了。
「怎麽是你?卓伶呢?」她立刻從桌面上拔起,不可思議地瞠著對面的人。
對方冷眼一抬,聲音清清淡淡的:「你睡了二十一分零八秒,這期間她被抓出去拍照。」
「是……是嗎?」羅祺攸慌亂地順順自己的頭髮,不太能接受剛才那麽輕輕一眯居然就過了二十分。
整理好自己後,她再對上那張無時無刻都光芒萬丈的美顏。
「會長到這裏來,是有東西忘了拿嗎?」
鄞皓天合上手中翻閱的書,正眼看她,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會再見面的,一定會。」他一定要看到她開竅的那一天,到那時,他一定要狠狠出一口氣。
這一口他悶了很久的氣。
之後,沒有解釋,沒有等她反應,他帶著一本圖鑒走了。
尹卓伶跟他擦肩而過閃了進來,一臉訝異地目送他離開。
「他怎麽會來?卸任之後他不就從這裏蒸發了嗎?」尹卓伶驚奇地嚷著。
「你也有看到會長!那就不是我的幻覺嘍?」羅祺攸突然捉住她的手急切地問。
「你今天真的很怪,就算看到那只狐狸很稀奇,有必要嚇成這樣嗎?」尹卓伶覺得羅祺攸真的是吃錯藥了。
「奇怪的是會長,他剛剛說了一句很詭異的話!」羅祺攸放開她踱到窗邊沉思。
「那又如何?他一直都是陰陽怪氣的,不是嗎?」尹卓伶還是不以為然。
羅祺攸沒理她,一個人窩在角落自言自語。
「到底是跟誰再見面?真的會再見嗎……」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4-12 00:23:56
第五章
「副教授,副教授,羅祺攸副教授!」
一個陌生年輕的嗓音突然插進羅祺攸渾沌的腦裏,她茫茫然地張開眼睛,一時間還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處。
「副教授,你醒了嗎?」
生嫩的聲音再度在耳邊響起,羅祺攸抬起頭張望了一會兒,才想到自己又在研究室裏睡著了。
她現在已經是醫學院裏的副教授,不再是當初那個在辦公室中打盹的高中生了。
她自嘲地一笑,不明白自己怎麽會突然夢到六年前的點滴?
「老師,你還好吧?是不是又熬夜做實驗了?這樣不行喔,年紀輕輕的,怎麽可以糟蹋自己呢?」一個女大學生手插著腰不認同地朝她晃著食指。
羅祺攸溫溫地笑了。「小鬼,你有什麽資格說我年紀輕?」
「當然有,你不過只大我兩歲,還長得嬌小可愛,站出去不說年齡,別人一定當我是姊姊。」女學生不服氣地說。
「事實是,我是你的老師,而你是我的學生。」羅祺攸好脾氣地笑著。
「哎呀!就是這點氣人。你幹嘛這麽厲害?出國念書五年就大學畢業兼拿了兩個博士學位,這種天才很教人嫉妒耶!」小女生耍賴地嚷著。
羅祺攸掛著耐心的微笑。「是嗎?我這麽不受歡迎啊!」
「老師,別鬧我了,你明知道你這位不擺架子的年輕小教授有多受學生愛戴、有多少男同學愛慕你,又有多少教職員想娶你回家,甚至連醫院那邊也有不少醫生躍躍欲試,行情好得讓人眼紅啊!」
見女學生誇張地比手畫腳,羅祺攸聽傻了。
她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新聞。
她好笑地搖頭否認。「我長得很不起眼呀,你是不是搞錯八卦的對象了?」
「什麽不起眼?你是中等美女好不好?那種清清秀秀、給人很親切、很舒服的感覺,加上你平和的性格、豐富的學養,嘖嘖,真是個完美老婆呢!」女學生讚賞地咋舌。
「完美?」這個形容詞讓她想到遙遠的另一個人。
這些年來他應該是更完美了吧?
看老師又恍神了,女學生還是先辦正事的好。
「不瞎扯了,我是特地來請老師參加明天的歡送會。」
「歡送會?誰要離開了?」羅祺攸溫潤的眼眸黯了一點。
「我啊,上次不是跟你提過了嗎?我也要出國念書了喔!」女學生興奮地說。
羅祺攸高興不起來。
唉!又有一個人要離開了。
「恭喜。」她有氣無力地祝賀,轉身收拾一旁的原文書。
女學生不滿意地搖頭。
「太沒誠意了,你一定要去歡送會,這樣我才會走得高興。不過一定要睡飽再來喔!你這麽不會愛護自己,我走後你還是找個男人來照顧生活好了,這樣就不必孤零零地住在研究室裏了。」
「我有住的地方,只是偶爾睡在這裏罷了。此外,我並不孤單。」羅祺攸慎重聲明。
女學生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拜託!一屋子的老鼠、幾隻不安份的猴子,哪比得上一個活生生的男人啊?」
學生過於大剌剌的言詞讓羅祺攸微緊了眉峰。
「女孩子講話要含蓄點。」她輕斥道。
新世代的女學生無力地歎了口氣。「我真的很難相信,你這種老古板居然只大我兩歲?而且可以愛動物,不要男人?」
「這種感歎我從小聽到大,你可以省略跳過。還有其他正事嗎?」她抱起一疊幾乎將她淹沒的參考書偏頭問著。
女學生見狀立刻伸手要幫忙。「沒事了。你這些書要搬去哪里?我幫你帶一半。」
羅祺攸搖頭婉拒了她的好意。
「這是從大學附設醫院的圖書館借來的,跟你要去學校的方向相反,我自己來就行了。」
「真的沒問題嗎?」
女學生擔心地看著她搖搖擺擺地晃出門外,由衷地希望真有一個男人來保護羅祺攸這個瀕臨絕種的好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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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祺攸驚險萬分地從遺傳研究中心移動到馬路另一頭的附設醫院,笨拙地閃過人群,終於搭上了電梯。
在電梯中稍作休息,她安靜地等著開門。
門慢慢拉開一線縫隙,一股冷氣迎面襲來,吹僵了她的手指,差點就要把珍貴的絕版書砸在地上。
她忙亂地收攏手臂閃出門外,意外地捕捉到一抹熟悉的背影。
「咦?那個人好像……」她下意識地跟了過去,愈靠近那個背影,四周的溫度就愈低,漸漸析出她的記憶。
「鄞皓天?」她低呼,驚喜地加快了腳步追上前頭的黑衣男人們。
聽到她的呼喚,前面三個身穿黑衣、高大的男子停下腳步,納悶地看著一疊飄在白色布上的原文書朝他們接近。
疑惑的眼光隨著顛簸的身影移到行伍中央那個異常俊美的男人身上。
羅祺攸興匆匆地站到對方面前,不顧紊亂的呼吸,不顧手中搖搖欲墜的書堆,努力要露出臉跟對方打招呼。
那急切的模樣讓其他兩個虎背熊腰的大漢忍不住欲伸出手臂想幫她一把,唯獨她正對面的男子不動聲色,絕美的臉上沒有一絲起伏。
一旁路過的護士看不過去,歎了口氣,順手接過她手上一半的書,減輕她的負擔。
羅祺攸匆匆丟下感謝,連忙用空出的手把眼鏡推正,仔細打量眼前的男人。
從頭到腳掃過一遍後,她激動地抬起頭,眼角隱約閃著亮光,軟軟的嗓音再次響起,充滿了重逢的感動。
「你是鄞皓天吧?好久不見,你還是跟高中時一樣……好看。」
想不到會在這裏遇見舊識,羅祺攸高興得有點語無倫次。
鄞皓天的臉上沒有表情,淡淡掃了她一眼後,形狀完美的嘴緩緩開啟。
「羅祺攸。」他用的是肯定句,沒有半絲懷疑,口氣平常得就像是在校門口跟人打招呼。
聽到自己的名字,羅祺攸更是難掩重逢的喜悅,壓在厚重的眼鏡下的小嘴笑得好大,興奮的樣子就像吃到糖的小女孩,可愛得教鄞皓天身旁兩個面貌兇惡的大漢不自主地也跟著笑彎了嘴。
「我就知道我沒認錯,果然是你。高中畢業後就沒再見過面,有六年了吧!你還是一樣俊得讓人睜不開眼,能碰到像你這樣漂亮的人機會不多,也多虧這樣,我才能認出你來。」
羅祺攸說得很熱絡,鄞皓天仍是那一張臉,沒有任何情緒,一如美麗的石膏像,缺少生氣。
他靜靜地聽她說到一個段落,終於有了第二個動作。
他輕輕一頷首,吐出兩個字。
「再見。」
說完就轉過身去接續之前的步調,動作俐落瀟灑,顯得格外無情。
跟班大漢為難地追了過去,離開前送了羅祺攸一個安慰的眼神。
羅祺攸沒有受傷的表情,反而懷念地傻笑著。
他們真的再見面了!當初鄞皓天說的就是這回事嗎?
「羅祺攸!你還要看多久啊?人都走光了,可以回頭看看我這個沒有存在感的小護士是不是也很眼熟呀?」被晾在一邊的俏護士走上前去輕拍她的肩,喚回她的注意力。
聞言,羅祺攸才發現身邊還站個人。
這位幫她分擔書堆的護士小姐不但善良,連人也長得美;纖細的身材配上雅致的臉蛋,古典脫俗的氣質油然而生。但當她說話時,語調裏的豪氣不相配地破壞了所有的風情。
她疑惑地斜了頭,鏡片後的眼珠不停打轉。
她認識這個人嗎?為什麽該有眼熟的感覺?
一看到她茫然的樣子,護士小姐無奈地歎了口氣,她真不該期望太多的。
「想不起來就算了,反正我也習慣你們這群感官動物見色忘友的習性。我是柳萸君,是你不肖高中同學尹卓伶的多年室友,我們一起吃過幾次飯,這種小事忘了也無所謂。」她說得自暴自棄。虧她眼尖認出她來,她卻當她是陌生人。該稱讚自己記性好呢?還是怨歎自己長得沒有特色,讓人一眼就忘?
經她一提,羅祺攸系統化的腦袋一轉,終於翻出陳舊的記憶,找出這號人物,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啊……啊……………你就是柳萸君!」
「我剛自我介紹過了。」她無奈地深吸了口氣,覺得自己最近真是倒楣斃了,不但要負責照顧黑道份子,就連遇到朋友也被忘得一乾二淨。
「抱歉,我不太會記人的長相。」羅祺攸愧疚地說。
「是嗎?你對那個黑道二哥卻是念念不忘啊!」柳萸君口氣微酸,畢竟被人遺忘的滋味不好受,跟那群惡人扯上關係也教人不能忍受。
「黑道份子?你說的是皓天嗎?」羅祺攸推了下眼鏡,疑惑地望向她。
「還能有誰?就是那個鼎鼎大名的二當家,鄞皓天先生嘍!」
柳萸君不屑地撇撇嘴,發現她們這樣抱著一堆書堵在路上聊天似乎很不智。
「我們換個地方說話好了。你這些書要搬到哪里?對了!你怎麽會在這裏?」
她示意羅祺攸往前走。
羅祺攸淺淺笑著,細緻的臉頰紅潤發亮。
「我拿到學位後就到醫學院的基因遺傳中心工作,參與遺傳精神病行為的研究還不滿一年,也在大學的生物系兼了幾堂課。」
柳萸君點點頭,她記得羅祺攸念的是基礎科學,會走上研究的路並不教人意外。
「你比我資深,我來這家醫院還不滿一個月呢。」一想到這段「腥風血雨」的日子,柳萸君忍不住咬牙切齒,禍源就是那群惡劣份子!
羅祺攸沒注意到柳萸君話裏的怨意,仍帶著笑往前走,溫順地隨口聊著。
「真巧,這麽快就遇上你。其實平時我很少到附設醫院來,要不是為了查資料,我是難得離開實驗室的。我那個不肖的高中同學最近還好嗎?」想到柳萸君剛說的話,她憶及另一個也是許久沒見面的老同學。
一說到這,柳萸君像是被雷劈到似的停下步伐,怔怔地瞪著她。
「那個曾經跟我同居過的瘋女人是你的高中同學;而剛剛那個辦好出院手續的黑道二當家也是你的高中同學?」
「黑道二當家?」羅祺攸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你是指鄞皓天嗎?他不是壞人呀!」他應該不屑膛那種渾水吧。
柳萸君不耐地揮揮手,不急著修正她的想法,她只想知道他們之間可怕的緣份。
「所以說你、他、跟她,都是同班三年的同學嘍?」
見羅祺攸點了頭,柳萸君不可思議地跌坐在一旁的候診椅上,神情恍惚地低喃。
「你們那是什麽班級啊?淨出一些行為詭異的怪人!」最可怕的是,他們都會出現在她的身邊,擾亂她的生活。
羅祺攸看著柳萸君像是中邪的白臉,不解她在害怕什麽?
轉向鄞皓天離去的方向,她的嘴角不自覺勾了起來。
再度遇上鄞皓天,過去的時光更令她懷念了。
他還是很像「他」,加上高中的點滴,這兩倍的情誼讓她非常高興與他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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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的長廊上,三個高大的黑衣男子無聲地往醫院大門邁進。
帶頭的那個身型頎長完美,步伐優雅迷人,無論走到何處都閃亮得引人注意。
背後的兩個雄壯威武,緊蹙的眉頭加深了面容上的戾氣,也是路人的焦點。
三人繞出醫院見到停在門口的黑頭車,後面的大漢才一臉悲苦地抬頭向站在車旁、右手裹著石膏的壯碩男子打招呼。
「大哥!」
兩個壯漢異口同聲地喊道,要不引人注意都難。
一時間,周遭穿梭的人群都靜止了,小老百姓們害怕地用眼角偷瞄這群身穿黑衣、氣勢驚人的男子,然後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加快速度地從一旁繞開。
察覺到氣氛的變化,戚硯熙仍是一臉平靜,方正剛毅的面孔加上飛揚的濃眉,很有當家氣魄地說:「還叫大哥?你們真想改行,不做廣告改當黑道嗎?」
說完他不著痕跡地歎了口氣,當初他真不該答應鄞皓天的提議。
不應該為了揣摩客戶的心境、尋找廣告創意的靈感,就讓全工作室的人一起扮漂白的黑道。雖然是激發出不少好點子,但也因為這群弟兄玩得太投入,引人誤會,還跟照顧他的護士起衝突,讓他本該平靜的住院日子增添了不少困擾。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卻天天泡茶,有空就來醫院看看戲,只有他這個「大哥」
不但要養傷,還得負責善後。
想到辛酸處,戚硯熙不禁怨恨地往鄞皓天看去,赫然發現那個總是意氣風發的「二當家」居然有些反常!
鄞皓天沉默地倚在車邊,絕美臉上的表情似乎是震驚。
戚硯熙興味的挑挑眉。認識鄞皓天到現在,還是第一次見到他這麽有「人氣」的樣子,肯定是發生事情了。
他不動聲色往方才同路的部下奇怪的表情瞥去,試探地問:「出院手續辦得如何,怎麽臉色這麽差?」
聽到大哥關心的聲音,其中一個叫阿虎的大漢忍不住良心的苛責,爆出話來:「大哥,手續我們都辦好了,只是二當家……」他警戒地偷瞄鄞皓天的反應。
「怎麽了?」戚硯熙好奇地挑了挑眉。
確定二當家沒有動作,阿虎才敢繼續講下去。
「剛剛二當家遇到他多年不見的高中同學,連聲招呼都不打就走人,讓對方很難堪。」
說著說著,阿虎想到小女生那張可能很失望的小臉,與同伴對看了一眼,一起擰緊了心疼的眉頭。
看到這兩尊高壯的門神噁心兮兮地擠出可憐的線條,戚硯熙不用猜也曉得這個高中同學肯定是個女的,而且還是那種娃娃型,才能讓他同情心過剩的弟兄們心疼成這副德行。
這下戚硯熙更驚奇了,鄞皓天居然會為女人失神,天下奇觀哦!
他好奇地轉頭打量那尊優美的雕像,等著他的是早已看膩的冷漠俊顏,之前的閃神早被凍結成冰。
鄞皓天冰冷地睇了戚硯熙一眼,再掃向「告狀」的阿虎,只是輕輕一瞥就逼出對方滿頭冷汗。
即使他衣架子般的身材沒有人家魁梧,精緻的五官沒有人家兇狠,臉上也沒有任何不悅的神情,但,就是這樣才教人害怕。
「阿虎。」
冷調的男音輕輕響起,被點名的阿虎立刻立正站好,恭敬地迎視二當家狹長的眼眸。
「我們剛剛的目的是什麽?」
「替大哥辦出院。」阿虎戰戰兢兢地回答。
「辦好了嗎?」冷調的聲音沒有起伏。
「辦好了。」
「那還有什麽疑問?」鄞皓天輕抬眉睫等著他的回答。
這時阿虎的冷汗已經從頭滴到腳底,心寒了,腦袋更是清楚。
「不,沒問題了。」他識相地說出鄞皓天要的答案。
鄞皓天覦了他一眼後開門坐進車裏,沒有多餘的廢話。
在場的弟兄們立刻松了一口氣,冷汗也滴了不少。
他們很怕,很怕這樣平常的對話會給他們的二當家什麽靈感,而那總代表著某種噩耗。
因為鄞皓天是惡魔,一個上帝精心包裝的魔鬼!
沒有人知道自己是否招惹到他,也無法得知在他無生氣的面容下打的是什麽主意。通常都要等到不幸發生後,大夥才有線索猜測是某年某月某日所種下的禍根,可到那時後悔也來不及了。
阿虎把冷汗擦乾了,卻擦不掉心裏的疙瘩。
不知道今天這個小插曲將會在幾天幾月或幾年後產生報應?
他可憐兮兮地望向大哥。
戚硯熙卻回以一個愛莫能助的微笑。
「你自求多福吧。」
他只是個掛名的大哥,有很多事是管不了的。
不過他知道一定會有事發生,而且還是有趣的事。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4-12 00:24:19
第六章
自從羅祺攸與柳萸君相遇後,柳萸君一有空就會到羅祺攸的研究室串門子。
連續聽了她一個星期的抱怨,羅祺攸終於明白那天她的臉色為什麽蒼白得可怕,而那群黑衣男人的惡行也能倒背如流了。
不過她還是不相信鄞皓天會是黑道二當家,這其中一定有什麽誤會。
羅祺攸一邊低頭審視文件一邊走過門診區,偶爾分心想一下那個意外重逢卻只有驚鴻一瞥的舊識。
如果他們沒再見面,她的懷念不會這麽深。
可是一旦碰了頭,記憶就像水庫開了閘,源源湧出。
原來她是這麽想他呀!
突生的想法震了她一下,羅祺攸停下了腳步。
她必須搞清楚這份感情是六年前的同窗之誼,還是更久的那一份。
沒有結論,一個眼熟的陣仗劃斷她的思緒。
羅祺攸楞楞地盯著不遠處的三個黑衣男人,這次成員裏沒有異常突出的美男子,換了另一個很有氣勢的大男人,後面依舊跟著兩名保鑣似的壯漢。
羅祺攸腦中靈光一閃,腳步自動偏了過去。
她攔下對方的行進,很有禮貌地開口:「你是戚硯熙,戚……大哥嗎?」
依柳萸君曾經在她耳邊嚷嚷的內容,眼前這個魁梧偉岸的高挺男子應該是傳說中的「大哥」吧?
戚硯熙輕輕挑眉,疑惑地打量這個身穿白色實驗衣、嬌小陌生的女子。
「大哥,她就是上次二當家不理人的高中同學。」阿虎一看到羅祺攸那張讓眼睛很舒服的小臉,嘴角不自禁揚出善意的微笑回應,順便解答大哥的疑問。
知道她的身分後,戚硯熙的眉挑得更高了。
原來她就是讓鄞皓天嚇一跳的女人呀!
眼中的研究意味益濃,他很想從她身上找出一些端倪,挖開鄞皓天變臉的真正原因。
戚硯熙眼神內斂不讓羅祺攸感到唐突,小臉上的笑容很自然地漾出信賴的印象。
「抱歉,打擾你一點時間。」她客氣地說。
「沒關係,我剛回診完不急著回去。你有事嗎?」戚硯熙也以禮相應。
「那個……」被人這麽一問,羅祺攸才想到自己是下意識地擋下他,目的根本沒想過。
看出她的毫無準備,戚硯熙別有深意地笑了。
「你是想問我皓天的近況跟聯絡方式嗎?」他體貼地幫她找了個臺階。
羅祺攸像是被通了電,立即抬頭看他。
「你怎麽知道?」她滿臉詫然。
他怎麽會比她還早發現心底的願望呢?
戚硯熙了然地笑了。「因為那天皓天走得匆忙,你們並沒有時間敍舊,不是嗎?」
事實是鄞皓天不給她時間敍舊。
不過這都無所謂了,畢竟他們還是接上了失聯許久的緣份。
「他很忙,不方便打擾嗎?」羅祺攸關心地問。
戚硯熙笑得更神秘了。
「他的工作的確很多,不過忙不到他。至於方不方便打擾,你得自己去問。」
他一邊笑著一邊掏出名片。「這是我工作的地方,皓天的公司在我們工作室樓上,你可以去找他。如果他沒空就下樓來,我歡迎你的來訪。」
羅祺攸一瞄見小卡上的名稱,忍不住低呼:「你們不是……萸君口口聲聲說你們是黑……」
見她一臉欲言又止的模樣,戚硯熙明白他們逼真的演出又誤導了一個人。
他淡籲了口氣,無奈地說:「那是一場誤會。」
聽他這麽語重心長加上先前對他的好感,羅祺攸相信他的說辭。
因為鄞皓天要是真混黑道,也絕對不可能只是個二當家。
「我知道了,有空我會去打擾各位的。」羅祺攸善體人意地笑著跟他們道別。
望著那離去的小小身影,三個大男人都笑了。
兇惡壯漢的笑容是疼惜,戚硯熙的笑容則是興味。
他很期待這個小女生能跟鄞皓天撞出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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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見過你的高中同學,她是一個很可愛的人。」
安靜的辦公室裏突然飛來一句沒頭緒的話,平靜的空氣立刻泛起波濤。
戚硯熙刻意忽略自己的話所帶來的效應,神秘地笑著。
他擱下筆讓剛痊癒的右手休息,身子往後伸展靠在椅背上,興味的視線恰好落在窗前那剪優美的人影上。
鄞皓天應聲轉過身來,幽幽盯著好友那張很有大哥氣勢的臉看了幾秒,緩緩掀開嘴:「誰?」
習慣他的說話方式,戚硯熙沉穩地笑著:「羅祺攸。」
「嗯。」鄞皓天極輕地哼了一聲。
過於平淡的反應讓戚硯熙動了動眉。
「不問我詳細情形嗎?」他揚高了語調,有種故弄玄虛的味道。
聽出他話中的暗示,鄞皓天看他的眼神更冷了。
「你到底想說什麽?」
他的反應讓戚硯熙又拉高了眉間的角度,穩重的笑容裏多了些玩味。
「看樣子,你還是不太想理這位久違的高中同學。」
鄞皓天的瞳孔縮了些,空氣中卷起浪潮。
「以前的你並不多話。」他眯起了眼,聲音冷到刺骨。
戚硯熙忍不住笑出聲來,因為這景象實在是太精采了。
「看來我好像惹你不快了,這是我們認識五年來的第一次,真是太難得了。我本以為你天生喜怒不形於色,原來你還是個正常人呀!」戚硯熙抑止不了笑意,就算是鄞皓天的冷眼也阻止不了。
世界奇觀啊!完美得不像生物的鄞皓天也有情緒流露的一刻,不能昭示天下真是可惜了。
「自從你住院認識柳萸君後話就變多了,但格調與話量成反比,你自己斟酌。」
鄞皓天放冷箭。
見識他罵人不帶髒字的功力,戚硯熙收起笑意受教地說:「謝謝提醒,我會注意的。」
說完這句話就當作是一個結束,他抓起筆繼續先前的工作,鄞皓天的臉卻沉了下去。
他不發一語地走到製圖桌前站定。
幾分鐘過去,他還是站著,沒有開口。
最後是戚硯熙受不了,二度中斷工作抬眼看他。
「有事嗎?」
「是你有話想告訴我吧。」鄞皓天面無表情地說。
「你指的是羅小姐的事嗎?」
雖然戚硯熙力持鎮定,頰邊的笑痕仍是泄了底,立刻惹來鄞皓天不悅的瞪視。
「你見過她。」鄞皓天重複戚硯熙先前的話,冷硬的語調充滿了威脅。
「你在意嗎?她不過是你愛理不理的高中同學罷了,這點小事你應該不屑知道吧?」戚硯熙猶不知死活地賣關子。
不是他心胸狹小想報復鄞皓天這些年來對他的精神折磨,只是這樣人性化的鄞皓天不多看幾眼,有愧於身為好友的道義。
「你很想說。」鄞皓天說得很輕,散發出的寒意有如隆冬中的暴風雪。
從他睇看他的角度看來,戚硯熙明白感受到他的脅迫,他再怎麽不要命,也懂得適可而止。
「是呀,我很想告訴你,她找過我,就在我回診拆石膏的那天。」戚硯熙老實地說,陽剛的臉部線條讓他看起來很誠懇,將最後一絲壞心眼掩飾得完美無缺。
「為什麽?」鄞皓天這次嘴的動作更淺,淺到讓人以為話是從牙縫中滲出來的。
戚硯熙的眸光閃了下,文不對題地說:「你在意嗎?」
雖然早已知道答案,他就是想親眼瞧瞧鄞皓天的反應。
鄞皓天挑高了眉,眼睛配合地夾出一道危險的訊號。
「你又話多了。」
「抱歉,下次改進。但這次我要知道為什麽你先對人家不理不睬,現在又急著知道她的動向,這不是很矛盾嗎?」戚硯熙笑得很曖昧。
「這是我跟她的事。」鄞皓天冷硬地說,話中的威脅不言而喻。
戚硯熙當然懂他的不悅,可是事情這麽有趣,不插手管管,會對不起他們之間的友誼。
「祺攸也算是我的朋友,我不能讓沒有感情的老同學欺負她。」
戚硯熙故意扯深他跟羅祺攸的交情,不意外地看到鄞皓天更嚇人的冷臉。
「別說得好像跟她很熟似的。」他低嗤,眼底晃過一絲特別的情緒。
「是沒你們熟,可是她說她會來找我。」他再下一帖猛藥。
鄞皓天的瞳孔縮了縮,平靜的俊臉就像冰雕。不發一語,他甩頭走人。
沒被鄞皓天任性的舉動嚇到,戚硯熙悠哉地在他背後說著:「但,是在見不到你之後。她真正想找的人是你。」
他的話讓鄞皓天停下腳步,沒有轉過身。
戚硯熙望著他的背影想像他的表情,惋惜自己不能目睹千年難得一見的奇跡。
「你應該不介意我告訴她你的聯絡方式吧?」
「隨便你。」鄞皓天語調冷淡,聽不出情緒。
「我算是幫了你一個忙,不透露點真相,未免太不夠朋友了吧。」戚硯熙不放棄任何挖掘蛛絲馬跡的機會。
能讓寡情的鄞皓天有情緒,這件事實在是太有趣了。
鄞皓天仍然沒回頭,淡淡丟了一句:「我跟她的牽扯遠比你想像的深。」
說完,不願再受戚硯熙探試,鄞皓天冷漠地離開戚硯熙的辦公室。
「原來不只是高中同學呀。」看著被關上的門板,戚硯熙念念有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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鄞皓天離開戚硯熙所在的樓層踏進自己位於樓上的公司,就見到秘書急忙地沖到樓梯口找他。
鄞皓天淡瞄了他一眼。「有事?」
「大……大……大大……事啊!」秘書氣喘吁吁,等不及地向他報告:「老闆,有人找你……是個……女的!」
實在不能怪他這麽驚恐,因為這棟辦公大廈自樓下戚硯熙的工作室算起,一直到頂層這五樓的範圍內完全沒有女性同胞。
原因沒別的,就是因為他們俊美的老闆過於迷人,以致於他的資產裏容不下任何喪失神智的女人。
除去樓下戚硯熙的視覺創意公司鄞皓天僅是掛名的股東外,二十一樓以上全是他的電腦軟體事業。內容含括設計、製作,以及行銷,都由他一手掌控。
在他有系統的領導下,自創業以來,公司業務一路狂飆成長,他的身分與身價也由名企業的第二代看漲成新一代的商業钜子。
這樣的背景加上完美的外表,理所當然地吸引了數量龐大的狂蜂浪蝶,希望一舉摘下他這顆超級藍鑽單身漢。
奇怪的是,這些鶯鶯燕燕的戰爭僅止於臺面下,在社交圈裏擠得你死我活,就是沒人敢親自跑到鄞皓天面前自我介紹。
其實原因也沒第二個,還是鄞皓天那張臉。
他太美也太冷了,沒有人能在那樣的光芒、那樣的低溫下還處得自然。
因此,雖然有很多女人想接近鄞皓天,但缺乏勇氣;而不小心闖進他們公司的,又被鄞皓天迷得失去理智,所以從不被錄用。
至於樓下,則因為當家的鐵漢作風,沒有女子敢接近。久而久之,這裏就成了道地的男人世界,裏頭充滿了男人拼命的血與汗,以及一顆顆寂寞的狼心。
今天突然有一隻迷路的小白兔闖進,指名要找危險的大狼王,怎能教他們不吃驚呢?
鄞皓天瞥向秘書那張見鬼似的白臉,波瀾不興地問:「誰?」
「她說她是你的高中同學,叫羅祺攸。」秘書語帶惋惜地說。
這樣清純可愛的小女生居然是他們頭頭的同學,不知該說是幸還是不幸呢?
「我知道了。」鄞皓天輕輕頷首,從容地走向辦公室。
秘書卻驚慌地楞在原地發抖。
他居然看到老闆笑了!
不是扯扯嘴角敷衍了事的冷笑,而是真正的微笑!
惡摩的微笑代表什麽?他不知道也不敢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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鄞皓天沒理會部下誇張的表情,他想見的是另一個人。
推開門,一抹熟悉的背影佇立在窗前,平和的空氣讓他輕輕動了嘴角。
「你有事找我?」他平調地問。
聽到這清冷的嗓音,羅祺攸立刻轉過頭來,很自然地拉出一朵微笑。「抱歉,打擾了。」
那微笑讓鄞皓天楞了一下,眼底閃過異樣的情感。羅祺攸沒察覺,還是傻傻地笑著。
再次見到這張美麗的臉,讓她不自主地想笑。
他更漂亮了。
褪去年少的青澀,他的氣質益加卓越傲然,成熟的輪廓也加倍魅惑人。
她說過人是感官動物,看到美麗的事物心情會變好。
她真的很高興能與他重逢。
「你要笑到什麽時候?」
她的陶醉沒有持續太久,鄞皓天冰涼的語調馬上拉回她的神智。
她尷尬地收起笑容,忘了正常的應對。「咦?呃……嗯……」
鄞皓天不著痕跡地撇了撇嘴角,心情似乎很好。他繞過她,倚坐在辦公桌前靜靜地等著。
被他這麽一盯,羅祺攸更手足無措了。
「我……我……來見你。」她思緒混亂地找話填充。
「你已經見到了。」鄞皓天慢慢拉高唇邊的角度。
「呃……我不是這個意思。那天不能好好聊聊,所以今天想跟你說說話。」她不知道該如何把自己的舉動說得合情合理又含蓄。
她從來不是個衝動的人,可是今天下午一有空,她居然撈起上次戚硯熙給她的名片,照著地址找到鄞皓天的公司。被一臉古怪的秘書招待到他的辦公室來,很順利地見到他,然後她才想到自己完全是下意識地行動著。
好像自從遇到鄞皓天後,她的舉止就變得不受控制。目前她找不到原因,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我們正在說話。」鄞皓天再度提醒她的窘況。
羅祺攸羞惱地偏著頭,努力想將對話正常地進行下去。
最後,牙一咬,羅祺攸用力地轉過頭來。「我是想跟你……」
這麽一轉,好不容易想出的說辭又消散在半路中,她再度被嚇飛了思考能力。
她圓睜著眼瞪向那張突然冒出萬千瑞光的臉,不敢相信自己見到了什麽。
「你……你你……你……在笑?」她啞著聲音擠出話,下巴驚愕得合不上來。
看她愈慌亂鄞皓天的心情愈好,頰邊的弧線就愈明顯,看得羅祺攸又是一個震撼。
「我不能笑嗎?」他輕鬆地問。
「當然……可以。可是你以前從不笑的呀!」羅祺攸盯著那張因為笑容又美上十倍的臉,木訥地開口。
她永遠記得高中時他是多麽的「不動聲色」,就算是簡單的挑眉,她也要十天半個月才見得到一個,更別說其他大動作的情緒了。
現在他居然沒通知就笑了,這是在作夢嗎?
「以前不做的事現在就不能做了嗎?」他稍稍斂起笑容,問得淡然。
「當然不是,我只是沒想到你變了這麽多。」她目光戀棧地停在他的唇邊,回味那個迷人的微笑。「你變成熟了,表情多了,還會笑了……」她的話一頓,猛然抬頭看他,眼神複雜。
鄞皓天變得跟「他」有些不一樣了!印象中的「他」是從不笑的,外表也不會變化。
直到現在,她才將鄞皓天跟「他」完全分離,真正意識到鄞皓天就是鄞皓天,是另一個男人。
雖然眼前的鄞皓天是她所熟悉的老同學,心裏卻有個角落提醒她重新認識他。
那種感覺很陌生,又帶有一點躍躍欲試。
「你今天是專程來瞪我的嗎?」看她一直用很詫異的眼神盯他,鄞皓天有些不耐。
「不是。」羅祺攸連忙搖頭否認。「我只是覺得太久沒見面了,有點適應不良。」
「是嗎?我倒覺得你一點長進也沒有,從小到大都是一個樣。」鄞皓天若無其事地說著。
羅祺攸聽了,眉間微微攏起,總覺得他的話有哪個地方怪怪的?
看她困惑的表情,鄞皓天不著痕跡地扯扯嘴角,眸光難測。
「你來這麽久,我還是不知道你的來意。」收到想要的反應,鄞皓天不讓她繼續深思,馬上調開了焦點。
羅祺攸立刻回神,終於搭上平日敏捷的思路。
「這麽久沒見面了,想找你敘敍舊,方便嗎?」她正經地問。
雖然是跟老同學間很平常的交流,但物件是鄞皓天,加上之前突生的發現,讓她有些羞怯。
好像這種邀請有另一層曖昧的暗示。
看著她發呆臉紅的樣子,鄞皓天臉上的線條變得柔軟。
「是該聚聚了。」他語帶笑意地說。
這次的重逢是很意外,但他一直在等這天,等著再見到她,等著她發現他。
羅祺攸納悶地瞄了他一眼。
他真的是變了好多,這樣的他不只帶給她一堆驚奇,還有一些麻煩。
她得重新搜集資料,好好想想下一步該怎麽走。
「剛好快晚餐了,我請你吃飯。」有了新目標,羅祺攸精神一斂,拉出活力的笑容。
鄞皓天眼中迅速閃過一抹興味。
「走吧。」他沒有拒絕,拿起外套領著她出去。
跟在他身後,羅祺攸垂著脖子專心地分析今天的所見所聞,完全沒注意到當他們一起走過辦公室時四周揚起的抽氣聲有多一致。
一致的不可思議與震驚。
所有的員工們都不相信他們冷血寡情的老闆居然要跟一個小女人共進晚餐?!
這個謎題恐怕會在這棟大樓裏被討論很久很久。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4-12 00:24:43
第七章
星期日的淩晨,安靜的研究室內只有儀器嗡嗡運轉的聲音,跟一個對著電腦發呆的年輕女子。
「你學生說的沒錯,你果然是個寂寞又異常的女人。有哪一個二十多歲花樣年華的女人會在假日對電腦發呆,還徹夜不歸的?」柳萸君靠在門板上無力地搖著頭。
羅祺攸聞聲肩膀凜了一下,立刻轉過身來。
「原來是你,嚇了我一跳。」發現是她,羅祺攸放心轉回去盯螢幕,好像上頭有什麽東西令她著迷。
沒人招呼,柳萸君只好拖著剛下夜班虛軟的身體自行招待自己。
灌下一杯熱茶恢復了些力氣,柳萸君走近電腦,想看看到底是什麽讓羅祺攸移不開眼睛。
「哇!好漂亮的哈士奇狗!你是去哪里抓到這麽好看的桌面?我也要去下載一張。」柳萸君一見到螢幕就是一聲驚呼。
電腦上沒有開啟任何檔案,只有一隻英氣勃勃的大狗站在藍天雪地上,高傲地睨視任何看它的人。
「我還有很多其他動物的圖片,要的話我可以寄給你。」羅祺攸懶懶地應著。
察覺到她的反常,柳萸君忍不住要問:「你今天是怎麽了?放假不回家,一個人留在研究室對著電腦桌面發呆,時間多也不能這樣浪費啊!」
「我在想事情。」羅祺攸意興闌珊地瞄了下牆上的鐘,稍微回到現實。「原來已經這麽晚了。」
「中原標準時間,淩晨十二點過十分。請問羅副教授你坐在這裏發呆多久了呢?」柳萸君挖苦地問。
「我不知道,晚上我跟皓天吃完飯回到這裏處理一些事後,就沒再出去了。」
羅祺攸心不在焉地回答,腦裏塞的還是昨天下午的約會。
「天啊!你居然跟鄞皓天那個人間兇器一起吃飯?你居然坐在這裏發呆四、五個小時?你腦袋還清楚嗎?」柳萸君激動地大聲嚷嚷。
她搞不懂這些資優生腦裏到底在想什麽?
「現在很晚了,你別太大聲,吵到人就不好了。」羅祺攸很有公德心地糾正柳萸君。
柳萸君重重地籲了口氣。「其他研究人員早下班過週末了,剩下的老鼠、猴子也睡死了,只有你發神經地不睡覺,對著機器浪費青春。」
「我不是浪費時間,我只是在想事情。」羅祺攸疲憊地重申一遍。
她不喜歡心裏擱著疑問,多年的科學訓練讓她習慣用邏輯解決問題,可是現在的情況連電腦都幫不上忙。
「你在想什麽,鄞皓天嗎?」柳萸君端起茶隨口問了一句。
「嗯。」羅祺攸誠實地點點頭。
她的承認讓柳萸君一口茶噎在喉間,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咳咳……你剛說了什麽?你想鄞皓天想了一整晚?」狼狽地擦去嘴邊噴出的水沫,柳萸君再也沒有力氣吼她了。
她真的要對他們那班資優生舉白旗投降了,這輩子她是不可能理解這群怪人的,還是保持距離以免被嚇死。
羅祺攸的眼神有些茫然,但口氣很清醒。「你有沒有過這種經驗?明明是一個應該很熟的朋友,卻突然發現自己並沒有真正地認識過他?」
「有啊,剛剛你就嚇了我一次。」柳萸君涼涼地說。
羅祺攸轉過頭來看她,目光異常認真。「我不是在開玩笑,就是這個問題困擾了我一整晚。」
見她一臉嚴肅,柳萸君也皺緊了眉頭。「我也有一個很難懂的問題想了很久,你為什麽這麽在乎鄞皓天呢?一般老同學重逢頂多在路上寒暄幾句,要不然就是等同學會時再好好聊聊。你為什麽會自己跑去找他吃飯呢?還一直想他,這不是很奇怪嗎?還是……你喜歡他?!」柳萸君一邊說一邊猜,講到最後被自己的推理嚇到。
「喜歡?」羅祺攸低低咀嚼這兩個字。「什麽叫喜歡呢?」
「喜歡就是想常常見到那個人,待在他身邊會覺得很舒服,很想一直這樣下去,碰到他時自己又會變得有些古怪,有些不受控制……」
「你好像很有經驗?」
羅祺攸打斷她的滔滔不絕,柳萸君發覺到自己透露了什麽,臉馬上燒起來。
「我哪有?都是小說、漫畫上寫的,我哪有對象發花癡啊?!」她矢口否認。
「是嗎?我覺得你說得很逼真、很有感覺,還以為這是你的經驗談呢。」羅祺攸沒有心機地笑著。
面對這樣的笑容,柳萸君的臉紅得更心虛了。
「別管我了,你到底是不是喜歡上那個惡魔了?高中時代的暗戀延續到現在嗎?」
話題轉回到自己身上,羅祺攸沉吟了一會兒,慢慢分析內心的感受。
「高中時卓伶也問過我同樣的問題,當時我很確定自己對皓天沒有意思,但那個時候我的目光常繞著他打轉。現在他變了,我的感覺也變了,是有些古怪、有些不受控制,我不確定這是否就是喜歡?」說完,她一臉期待地看著柳萸君,希望她能給她答案。
柳萸君無奈地搖了搖頭。「別這樣看我,愛情那玩意兒我也是似懂非懂,不能給你任何建議。但若依常識判斷的話,我會奉勸你離鄞皓天那魔頭遠一點,跟他扯上關係不會有好事的。」
「是嗎?我覺得現在的他比高中時人性多了,不像你們說的那樣可怕。」沒有遲疑的,羅祺攸就是會替他說話。
見狀,柳萸君又語重心長地搖了下頭。「相信我,你與他重逢沒多久,我可是跟那群不良份子耗了近一個月,他的城府有多深,我是見識過的。聽我的話,別想他了,回去好好睡個覺,睡飽了,我們一起去散散心,把這些煩人的事甩得一乾二淨。」
「可是萸君,他們並不是黑……」
「別再說了,聽我的話就是了。」柳萸君不給她說話的機會,強硬地堵了回去。
羅祺攸仍有一個疑問:「可是有煩惱的明明是我,你為什麽也要散心呢?」
這個問題問到柳萸君的罩門,放掉了她大半的氣勢。
她臉頰微紅,不耐煩地敷衍說:「我壓力大,不行嗎?總之你等我電話就是了。」
說完人立刻消失在門外,好像在逃避什麽。
羅祺攸納悶地望著她的背影,不解她的壓力從何而來。
她不是才剛到任嗎?手頭的病人不就只有剛出院的戚大哥嗎?還在適應環境的她能有什麽壓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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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祺攸沒拒絕柳萸君的約會,但也沒全聽她的話。
她還是沒回家,一個人待在實驗室裏稍微休息了一下,天亮後,有幾個研究生過來整理實驗資料,她也跟著忙了起來。
一如往常,研究室裏一片平和。但這樣的氣氛沒有繼續下去,一個震愕的驚喊打斷了所有人的思緒。
「不得了了!老師,不得了了!」一個穿著拖鞋與皺襯衫的男同學從門口一路朝羅祺攸叫著跑來。
「怎麽了?你才剛進門,有什麽大事讓你第一個發現呢?」沒被他影響,羅祺攸不慌不忙地笑著。
看他一臉剛從床上爬起來的樣子,她不認為他口中的大事會有多嚴重。
「就是因為我從大門進來才能發現這件奇事呀!」男學生呼吸還沒調勻先吐出話頭。
「你不要急,慢慢說,如果又是猴子溜出去逛街也不要緊,我會負責抓回來的。」看到學生又喘又急著說話的滑稽模樣,羅祺攸忍不住打趣地說。
「現在誰有空管猴子?大家都跑出去看美人了!不對,對方是男的,不能用美人形容。可是他真的是太漂亮了!不論男女,每個人見了都會傻眼的。」男學生目光縹緲地敍述。
這種迷茫的眼神羅祺攸很熟悉,畢竟待在鄞皓天身邊,這類的目光看了整整三年,想忘也忘不了。
「所以呢?」見沒什麽要緊的事,她從容地繼續手邊的工作。
「老師,你怎麽還能這麽平靜呢?」她不當一回事的樣子又急壞了年輕的學生,他一把搶過她手中的資料,逼她不得不再正眼看他。
「你們想看就去看啊,人要是走了就可惜了呢!」她十分諒解那種耽美的心情,因為她也常有類似的舉動。
她的反應讓男學生的急切換成不解。「你還不知道嗎?那個男人是來找你的,他指名要見老師你,我還以為你們認識呢!」
「找我的?」羅祺攸也楞了一下。
難道真的是他?
腦中的念頭剛晃過,她立刻站起來往外沖,動作快得讓人傻眼。
「就算是見男朋友也不用跑這麽快吧?」被丟下的學生嘴裏一邊嘀咕一邊追去看八卦。
號稱校園裏最年輕清純的小教授,終於也有緋聞了,而且物件還是個帥到刺眼的俊男,他怎麽可以不去好好挖個究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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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祺攸腳下快速地動著,腦袋沒停下來。
他怎麽會來呢?怎麽會特地來找她呢?
想著想著,臉無端地紅了,心更是急得要跳出胸口。
見到大門邊那個挺拔的身影,她猛然發覺自己這樣似乎又應證了柳萸君曾說過的症狀。
急著見他,期待見到他。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呢?
「為什麽?」她困惑地走到那人背後,木訥地問出心底的疑問。
聞聲,鄞皓天轉過身來,以為她在問他的來意。
「我有事得請你幫忙。」
「什麽事?」一聽到鄞皓天有事,她馬上收回自己的迷惘。
「你跟我來。」鄞皓天不多說,牽起她的手就往外走。
羅祺攸被他突然的舉動嚇到,手腳僵硬地任他拖著。
她瞪著兩人交握的雙手反應不過來。
她記得他有半公尺的生物距離,雖然高中時只有她能近他的身,但從來沒有肢體上的碰觸呀!
他是變得太徹底,還是真的急到忘了原則?
「你還好吧?」楞了好半天,她擠出聲音詢問他的情況。
「我不懂你的意思。」鄞皓天偏頭看了她一眼,步伐不變地往停車場移動。
「那件事應該很嚴重吧?所以你才會急成這樣。」羅祺攸理解地說。
即使他的動作依舊優美,但從他反常的舉止與略快的速度看來,應該是個棘手的問題。
聽她這麽說,走在前頭的鄞皓天不禁勾起了嘴角。「對我而言的確是個麻煩。」
說話的同時他們到了鄞皓天的車旁,他拉開後門讓她看到所謂嚴重的大事是怎麽一回事。
「它就是我要請你幫忙的原因。」鄞皓天半帶無奈半是好笑地說。
「怎麽會?」羅祺攸錯愕地揉揉眼睛,確定自己沒有看錯。
「就是這麽一回事。」鄞皓天放開她的手,從車裏牽出一隻大得驚人的狗。
「它叫阿洛,是三天前朋友托我照顧的大白熊狗,今年三歲。之前一切正常,會跑會吃會叫,可是從昨天早上開始它就變得有點懶慢,食欲只剩一半,大半的時間都是疲累地趴在樹下睡覺。今天早上我去喂它時,發現它縮成一團不停地發抖,叫了好久才睜開眼。我擔心它的狀況立刻帶它出門,但時間太早又是假日,找不到開門的獸醫院,只好先帶來這裏讓你看看。」
鄞皓天詳盡地描述大狗的異狀,羅祺攸只聽進幾句就呆住了。
「阿洛……」她低喃,這個名字好像在哪里聽過。
「你能先穩定它的狀況嗎?」
他的聲音穿過羅祺攸腦海裏的迷霧引她回到現實。
「我試試看。」她目光一斂,將注意力轉到大狗身上。
她大致看了一下大狗的情況。
「我現在還不曉得它的問題在哪里,最好是帶到實驗室去,那裏有些儀器可以評估它的生理情形,不過可能要多花點時間。可是……」她有些為難地停下話。
「不方便嗎?」
「不,只是我待會兒跟萸君有約。」她傷腦筋地擰緊了眉毛。
「既然這樣就不打擾了,我再多找幾家醫院看看。」說完,他不耽擱地把狗牽進車裏。
羅祺攸動作更快地拉住他的袖子。「我可以先幫它檢查看看。」
鄞皓天暗暗瞄了她的手一眼。「你的約會呢?」
「沒關係,我現在就打電話給萸君,她會諒解的。」說完,她隨即抽出手機到一旁打電話。
她走得太快,以致於沒見到鄞皓天臉上一閃而過的微笑。
那個微笑很複雜,也很有心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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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羅祺攸與鄞皓天相伴回到研究室時,再度引起了一陣騷動。
鄞皓天見怪不怪,悠哉地捧著熱茶等著大狗做檢查,倒是羅祺攸深受困擾,一邊操做儀器一邊咕噥。
「他們怎麽這麽愛湊熱鬧呢?看了這麽久還不滿足嗎?」
「他們是好奇吧。」鄞皓天淡淡地應聲。
「有什麽好好奇的呢?大白熊狗是很稀奇沒錯,要看大可大大方方地走進來,為什麽要在外頭走來走去,像在窺視什麽似的?」她就是受不了學生這種偷偷摸摸又曖昧的態度。
「他們是在好奇我。」他說得雲淡風輕。
「你?為什麽?」羅祺攸納悶極了。
「你應該是第一次有男性的訪客吧。」
「你怎麽會知道?」他無偏差的猜測讓她驚呼了一下。
「因為你也是第一個到公司找我的異性。那時候我公司裏的人也是這副模樣。」
他指指窗外又一個聞風來參觀的學生。
無論來來去去有多少人,每張臉上寫的都是驚奇與不敢置信。
「難怪那天秘書先生的表情才會這麽奇怪。」經他這麽一說,她才想到那天詭異的氣氛。「可是我怎麽會是第一個去找你的女生呢?喜歡你的應該大有人在吧,
她們沒踏破你公司的門檻嗎?」解開了一個謎,她又生出另一個問題。
「就只有你而已。」鄞皓天語氣堅定地說。
這話聽在羅祺攸耳裏居然能讓她心跳加速,體溫上升,好像有什麽暗示似的。
她趕緊甩甩頭,甩開近來突然增多的奇怪聯想,把焦點轉到單純的話題上。
「你怎麽會照顧阿洛呢?我還以為你不喜歡動物呢。」
「你怎麽知道我不喜歡動物?」他輕輕挑眉。
「我……」被他一問,羅祺攸才發現自己是憑直覺做出判斷的。
她就是很自然地認定鄞皓天不喜歡動物,理所當然的讓她根本不去想原因。
最近她常常會冒出一些奇怪的想法,而那些似乎都是被鄞皓天引發出來的。
他在暗示她什麽嗎?
意識到她審思的眼光,鄞皓天神秘地彎起了唇。「我是不喜歡動物,但也不排斥,對大型狗有一份特殊的情感。」
他拍拍阿洛的頭,眼神柔和帶著一股懷念的意味。
那神情讓羅祺攸軟了防備,跟著蹲下去撫摸稍微回復力氣的大狗。「我也是最喜歡大狗了,尤其是有著柔軟長毛與大大的頭的狗。」
她的嘴跟她的動作一致,一邊說著臉就湊了過去,埋進阿洛的頸窩用力磨蹭。
「我最最最喜歡這樣做了,很舒服哦!」羅祺攸從長毛中露出燦爛的笑容,無心機地望著鄞皓天。
鄞皓天也是笑著。「我知道。」
又是一句暗示性濃厚的話,喚回了羅祺攸所有的納悶。
她敏銳地站直身體迎視他。「你知道?」
他還是那副莫測高深的微笑,沒有回答,只喊了一聲:「阿洛。」
大狗立刻聽話地站了起來走向他。
「謝謝你的幫忙,阿洛好多了,如果再有問題,我會直接去獸醫院的。」說完,一人一狗就朝門口去。
羅祺攸靜靜目送他們離開,心裏的疑問像滾雪球愈滾愈大。
這兩天跟鄞皓天的一來一往擾亂了一些東西,而這些東西似乎又將擾亂她往後的人生。
但到底是什麽呢?
她的眉頭愈絞愈緊,慢慢踱到電腦前望著螢幕發呆。
「皓天怎麽會變得這麽難懂?他知道什麽我所不知道的秘密嗎?既然如此,為什麽又要暗示我呢?」目光掃過螢幕上的大哈士奇狗,她的臉幾乎是皺成一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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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醫院寂靜陰森,羅祺攸又泡在實驗室一整晚沒回家。
分析完實驗結果後,她才注意到餓了一整天的身體正大聲對她抗議,為了維持之後的體力,她只好出去覓食。
提著宵夜,她悶頭走著,閑不下來的腦袋又飄來那抹俊美的影子,讓她塞滿資料的大腦更沉重了。
那天之後,無論她怎麽想、挖出多少高中時的紀錄,她還是找不到任何蛛絲馬跡。
她就是想不透鄞皓天神秘的笑容背後隱藏的含意。
搖頭晃腦地經過空中花園時,一抹突兀的白影暫時吸過她的注意力,她好奇地走近。
發現是熟悉的人,她輕輕搭上對方的肩。
「萸君,你還好吧?」
被人突然觸碰,柳萸君嚇得立刻跳起,緊張地東張西望。
「原來是你。」看見是羅祺攸,她鬆口氣地窩回原本的姿勢。
「這麽晚了,你怎麽蹲在這裏發呆呢?」羅祺攸不放心地彎下身子看她。
「我才要問你,這麽晚了怎麽還待在醫院呢?」柳萸君不起勁地瞄了她一眼,不解她這個不用值班的研究人員為什麽總是不回家睡覺?
「我留下來分析資料,一個不注意就弄到這時候了。」羅祺攸說的平常,這已經是慣例了。
「喔。」柳萸君不感興趣地應了聲,沉浸在自己的困擾中。
見她的樣子很反常,羅祺攸關心地在她身邊坐下輕聲地問:「你有煩惱?」
「我失眠三天了。」柳萸君無力地回答。
「喔。」羅祺攸瞭解地點頭。
這對號稱天底下沒有睡不著的地方的柳萸君而言,的確是個大問題。
明白原因之後她不再多問,安靜地陪柳萸君對著花盆發呆。
每個人都會有令人睡不著的煩惱,為了鄞皓天,她也很久沒睡好了。
忽然一陣風吹過,吹出塑膠袋摩擦的聲音,羅祺攸想到手中的食物。
她掏出一個麵包遞向柳萸君。「我有宵夜,要吃嗎?」
柳萸君看了看麵包,抬起頭,居然是眼泛淚光。
羅祺攸受到驚嚇,身子往後退了一點,聽到柳萸君異常乾啞的嗓音。
「祺攸,在什麽情況下你會想親一個男人的嘴?」
「什麽?!」這下她是嚇傻了,不但掉了麵包,連剛打開的咖啡也被她倒得只剩罐。
柳萸君為什麽要問她這種問題?她不過是對皓天產生一些異樣的感覺,但還不到想親他的地步啊!
想像到那畫面,羅祺攸的臉不自主地發燙了。
「你在不好意思什麽啊?又不是要你去強暴鄞皓天,臉幹嘛這麽紅?」柳萸君覷了她一眼,不解她突然變臉的原因。
「我我我……」羅祺攸說不出話來,臉愈來愈熱。
受不了羅祺攸的支支吾吾,柳萸君沒耐心地揮了下手,決定放棄堅持,說出自己的煩惱。
「好吧,就跟你招了。前幾天我強吻了鄞皓天他結拜大哥的嘴,到現在還一直想著這件事。如果說是衝動,通常我睡醒就忘了,問題是我現在連睡都睡不著、想忘都忘不了。你說我該怎麽辦呢?」
聽到她的自白,羅祺攸楞了一下。
柳萸君跟戚大哥?他們什麽時候湊在一起的?怎麽一點徵兆都沒有?
一個個問號又填滿她的腦袋,但主角不是她,她尚能保持客觀。
她推推眼鏡,就事論事地說:「如果你喜歡對方的話,這就叫相思。」
柳萸君偏頭看她。「如果不喜歡呢?」
「這我就不知道了。」羅祺攸無能為力地聳聳肩,感情的事她沒有研究,可能比柳萸君還鈍。
柳萸君自己有了答案,她指著鼻子說:「結論就是,我愛上人家了?」
「恐怕是。」羅祺攸沒有把握地點點頭,自己跟著嚇了一跳。
最近她也總想著鄞皓天,這又是什麽意思?
是像萸君那樣嗎……?
她楞住了,胸口變得又悶又熱。
空氣凝滯了幾分鐘,她聽到柳萸君沙啞的聲音。
「你有空嗎?」
「做什麽?」羅祺攸好奇地問。
「我快下班了,要不要一起去散心?」
柳萸君笑著問她,卻仍掩飾不了臉上的煩愁。對著這樣一張臉,羅祺攸怎麽忍心說不呢?
即使她已經待在實驗室兩天兩夜沒合眼了,她還是體貼地點了點頭。
她也需要出去吹吹風,看能不能將心頭熱燙的高溫降下來。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4-12 00:25:06
第八章
柳萸君所謂的散心就是騎著機車高速馳騁在濱海公路上。
從沒做過瘋狂的事,坐在後座的羅祺攸顯得很不安。
「萸君,騎這麽快好嗎?」她扯開喉嚨大吼。
「放心,我技術好得很。」柳萸君信心滿滿地說,聲音被風吹散,聽起來不很可靠。
迎著鹹味的海風,羅祺攸認命地抱緊柳萸君的腰,牙一咬,打算忍一忍就過去了。
但柳萸君是騎上了癮,速度愈飆愈快,嚇得她不得不再抬起頭瞭解狀況。
柳萸君正壓下車身轉過一個大彎,淩晨漸亮的天色讓羅祺攸看清周遭的環境。
她看到堤防的另一面,也看到一個異狀。
順著堤防下去是一片荒瘠的沙岸,平時少有人跡,現在突兀地多出幾個貨櫃及一群很眼熟的人正準備上車,其中一個帶著冷調的頎長身影她是再熟悉不過了。
她拍拍柳萸君問道:「那不是皓天嗎?這麽晚了他們在做什麽?」
柳萸君聽了沒有回話,只是催緊油門追了過去。
一番賓士後,她們終於趕上高級房車的速度,柳萸君一手握著油門,空出一手敲向後座的車窗,等到裏頭的人發現再拉出一朵微笑,羅祺攸很自然地跟著笑了。
但車裏頭的人沒有她們的好心情,一時間響起兩道悶雷,聲音之大連外面的她們也能感受到那股威力。
「停車!」
車內的鄞皓天、戚硯熙齊聲大喊,司機當然不敢怠慢,煞車一踩,刺耳的嘰軋聲劃破了清晨的寧靜。
不像高級房車說停就停,她們的機車多滑了百公尺後才止住沖勢。
懸在半空的心終於落了地,羅祺攸急著脫下安全帽呼吸新鮮空氣,才沒吸幾口,兩道來勢洶洶的影子先定住她的眼。
她從沒見過這麽嚴峻的戚大哥,也沒見過這麽不掩飾情緒的鄞皓天。
他們兩個繃緊了身子朝她們走來,連戚硯熙也硬得像尊冰雕。
戚硯熙先看了羅祺攸一眼,不吭聲把柳萸君拉下車,抽出鑰匙往後一丟,落在鄞皓天的手掌裏。
「你在飆車?」戚硯熙沉聲質問柳萸君。
「你載著她飆車?」鄞皓天指著臉色蒼白的羅祺攸問向柳萸君,語氣一樣冷得驚人。
「我只是想跟你們打招呼。」柳萸君一站在戚硯熙面前,所有潑辣的野勁盡失,姿態柔軟地小聲說話。
「哼,你這招呼打得真精采,自己不要命還記得拉人作伴。」鄞皓天冷聲諷她。
明顯的嘲諷讓羅祺攸驚奇地望向鄞皓天。
他真的是在生氣,他居然會生氣?!
羅祺攸張口結舌地瞪著鄞皓天,過度震愕的腦袋虛浮得沒有現實感。
他一直在推翻她對他的印象,每多發現他一面,她除了驚奇,情緒也被撩動。
這就是所謂的心動嗎?
不忍柳萸君獨自遭受恐怖的壓力,羅祺攸扯扯鄞皓天的衣袖試圖轉開他的火力。
「我們只是來散心而已。」她很無辜地說。
鄞皓天冷眼瞅向她,輻射出的能量貫穿人體,殺人於無形之中。
羅祺攸抿直了嘴,做好心理準備承接他罕見的怒火。
他卻攫住她的手,拉著她往其中一輛車子走去。
「大哥,我先走一步。這筆帳我讓你先算,剩下的我會找機會跟她討回來的。」
他的視線從未自羅祺攸臉上移開,換了鑰匙,丟下話,就把她塞進車裏。
羅祺攸來不及發言,車子就發動了,她只能不舍地從後車窗遙寄對柳萸君的祝福。
再回頭,是她的麻煩了。
她打量那線條優美的側臉,計算他的怒氣。小心翼翼地從一些無關緊要的事開口:「可以請教一下,這麽晚你們到海邊來做什麽嗎?」
鄞皓天瞥了她一下。「我們來查看拍攝廣告用的外景片場。」
「可是怎麽選在這種時候?還帶著這麽一大票人,不知情的人真會以為你們是黑道出巡呢!」難怪柳萸君會說他們是不良份子,他們那股氣勢的確很嚇人。
一說到時間,鄞皓天的臉拉了下來。「原來你也曉得淩晨出現在海邊很奇怪。我們是因為廣告的場景設定在清晨的海岸,現在來看實際的效果。你們呢?你有什麽好理由解釋兩個獨身女子騎車在濱海公路狂飆呢?」
他輕輕地說,聲音悅耳,羅祺攸聽了卻是全身發毛。
她委屈地辯解:「我們沒有飆車。」
「車速過快就是飆車。」他不容反駁地回她。
「可是……」羅祺攸瞄了眼計速表,他指標上的數字也不合交通部規定呀!
「理由呢?」他強悍地要個答案。
被他一吼,羅祺攸抖回視線,不敢怠慢。
「萸君睡不著覺說要散心,我也想出來走走,就一起到海邊來了。」
「你們總是這麽隨性,說走就走,不考慮時間、地點嗎?」他冷冷諷道。
羅祺攸偷偷瞄了他好幾眼,愈想愈覺得他的脾氣來得很突兀。
「你為什麽發這麽大的脾氣?要是以前,遇到這種事你連眉都懶得挑,根本不屑管,現在怎麽動怒了呢?」
「以前?你還敢跟我提以前?過去的事你又記得多少?」
他的聲音冷了下來,雖然沒有之前的火力,但羅祺攸感覺他是更氣了。
她剛剛說錯了什麽惹惱了他嗎?
「我記得很清楚呀,高中時無論我怎麽撩撥,你總是無動於衷。連那次重大的失誤你也沒說半句重話,怎麽今天火氣這麽盛呢?」她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語。
當初她是那麽希望他多露出不同的表情供她參考,他卻整整三年都凍著那張俊臉。
現在她希望他不要這麽難以捉摸,動搖她的心,他卻時時有不同的面貌教她迷惑。
平和恬適的她怎麽會喜歡上像他這樣複雜深沉的人呢?
第一次認清自己真正的心意,羅祺攸無措地抬起頭來,迎上他深不見底的眸光。
「你剛說了什麽?高中時又做了什麽?」他敏銳地問。
羅祺攸馬上心虛地轉開視線。「沒有啊。對了,你把我從萸君那邊拉開,要帶我去哪里?」
她僵硬地轉開焦點,戒慎地注意鄞皓天的反應。
他深深瞅了她一眼,冷淡地回答。「回家。」
「那萸君怎麽辦?」
「大哥會處理。」話中的溫度依舊偏低。
「你覺得戚大哥跟萸君會如何發展呢?」不想讓他把注意力轉回她身上,羅祺攸積極牽扯其他人。
「我不喜歡管別人的閒事。」
而他總是能掃她的興。
羅祺攸洩氣地撇撇嘴,繃緊著神經隨時準備應付他的試探。
剛剛差點就泄了底,再不小心一點,鄞皓天一定會發現她高中時做過的好事。
依他現在難以捉摸的程度,她不敢想像當他知道真相後,她會有什麽下場?
安靜的車廂內陷入一片死寂,羅祺攸過度緊張的心理催化了肉體的疲憊,加上前兩天的未眠全壓在她的眼皮上,她的頭重得掉了下去。
搖搖晃晃點了幾下,她終於堅持不住。深深打了個呵欠,意識不清地說:「你要送我回家,可是你知道住址嗎……」
話還沒念完人就先昏睡過去。
鄞皓天瞄了她一眼,不意外地看到一張睡得毫無防備的臉,嘴角輕輕勾起。
「你家在哪里,我記得很清楚。」
淡淡的一句話散在清晨冰冷的空氣中,顯得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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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了羅祺攸一段安穩的小憩,鄞皓天平順地將車停在一棟有著漂亮花園的三層樓洋房前,回頭拍醒她。
睡眠被打斷,羅祺攸迷糊地睜開眼睛:「什麽……發生什麽事了?」
「你家到了。」
「喔。」她應了一聲,無意識地開門下車,踏了地還搖搖擺擺的。
鄞皓天順勢攬過她的腰,摟著她走進院子,有了依靠,羅祺攸睡得更安穩。
鼻間一直有股熟悉的味道將她往夢里拉,她有預感今晚一定是好夢。
鄞皓天沒再吵她,很自然地從她的包包中掏出鑰匙,開鎖進門,沒有點燈,熟稔地走過客廳直接上樓,自在的樣子就像是自己家。
踏上了三樓,他沒有遲疑地打開左側的門,迎面而來的是一大片滿布野生動物的非洲草原。
他知道自己沒走錯門,會在房間的牆上繪上一副這麽驚人的畫像,除了他懷中這個睡到不醒人事的怪女人之外,他找不到第二個。
穿過她充滿原野風情的房間,終於在一堆書後找到她的床。將她安置好後,他藉著微薄的晨光,開始打量這個被利用得很徹底的大房間。
裏頭的空間很大,約莫是正常臥室兩倍的大小,羅祺攸也將它兩倍使用,當作休息與工作的地方。
正對門的牆上是一大片直接漆在上頭的油畫,裏頭的珍奇異獸逼真得像是要跳了出來。其他兩面牆則是滿滿的藏書,門的旁邊是一台繞著複雜線路的電腦,二十四小時運轉著。
鄞皓天將配備流覽一遍,嘴邊慢慢揚起弧度。
他踏過地上多到擺不上書架的動物圖鑒,坐到床邊低頭打量她的睡臉。
「你還要多久才能發現呢?我已經等得不耐煩了。」手指輕輕劃過她的輪廓,鄞皓天臉上的冷漠不見了,剩下的是雪融後的溫柔。
羅祺攸搔癢地皺皺臉翻了下身,鄞皓天順勢看過去,意外地在她床頭上發現一張很詭異的畫。
那是一張幼稚園程度的塗鴉,上頭有兩間扭曲的房子跟一個表情猙獰的娃娃,從長長的頭髮看來,應該是羅祺攸當時的自畫像。娃娃旁邊有一團白色的不明物體與娃娃的手相接,照常理判斷,應該是她當時的好朋友。
鄞皓天往前靠近細看,注意到白色塊間還有一些模糊的線條,端詳一陣子後,他不自覺地笑了。
笑容裏有些無奈,有些興味。
「答案明明就在眼前,你怎麽就是不開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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狠狠睡了一大覺,羅祺攸滿足地伸展手腳,慵懶地打了個呵欠。
「睡得好嗎?」
「好極了,我很久沒睡得這麽安穩了,而且還作了個好夢哦!」她依戀地想記起夢境,下一秒突然被現實劈開了眼睛。
她記得她高中畢業後他們一家就移民到加拿大去了,現在她爸媽應該在風光明媚的溫哥華養老,這棟房子裏應該不會有第二個人。
那麽,剛剛的聲音是……
她駭然地往音源瞄去,只見到落地窗前矗立著一個修長的影子。
她馬上從床上跳起窩到角落去,拿著一本精裝書自衛。
「你是誰?為什麽闖進我家?再不離開,我要報警了!」
聽到這麽沒氣勢的聲音,影子似乎歎了口氣,慢慢朝她走來。
看著逆光的黑影愈來愈近,羅祺攸害怕地退到門邊,手好不容易搭上門把正要逃出去,黑影早一步地將她包圍。
感覺對方握住了她的手,羅祺攸的喉嚨嚇得發不出聲音,對著門板猛喘氣。然後她聽到背後又傳來了一聲歎息,她馬上鴕鳥地合上眼睛關閉所有感官。
「你果然沒有半點長進,一點自保能力都沒有。」
雖然她逼自己不看卻不能不聽,耳裏鑽進了對方清冷的嗓音。
心頭一凜,她瞬間張眼回頭。
見到那張美顏落實了心底的猜測,羅祺攸這才松了口氣。
「原來是你,我還以為是壞人呢。」
「你缺少警覺又不懂得保護自己,你爸媽怎麽放心讓你一個人住?」鄞皓天懷疑遲鈍的她怎麽能安然地活到現在?
「這個社區有完善的保全,鄰居間也會守望相助,很安全呀!」羅祺攸天真地答著。
鄞皓天眼角抽了一下,眼底的慍怒慢慢醞釀。
他拉開窗簾冷硬地說:「鄰居嗎?請問對面的空屋有多久沒住人了?離你最近的鄰居需要多久的時間才能從斜坡下爬上來救你?」
羅祺攸歪頭想了一下,不得不承認自家的方位是偏僻了點。
「可是我住了近一年也沒發生什麽事,你用不著這麽緊張吧?」羅祺攸不解為什麽鄞皓天這麽愛管她的事?
「因為沒出事,所以任何人都可以自由進出你家,甚至是過夜也無所謂?」他眯著眼問,輕淡的語調跟眼神一樣,殺傷力十足。
被他一說,羅祺攸想到什麽的叫了一聲:「對喔!你怎麽會在這裏呢?」
「是我送你回來的。」鄞皓天的聲音更輕了。
她感到一股冷氣正從腳底竄上,昨晚的記憶慢慢回籠。
她想起他在海邊帶走她,在車上對峙了一下,接著就沒有印象了。
不過她記得在熟睡前她聞到一股舒服的味道,那味道很近、很溫暖,令人很想永遠依靠下去。
想著想著,她的腳本能地走近他,拉起他的手臂用力吸了一大口氣。
嗯,就是這個味道!
她滿足地垂著眼瞼細細回味。
「你又在做什麽?」
鄞皓天不悅的情緒打斷了她的沉迷,羅祺攸眼神恍惚地看向他。
「你知道嗎?動物界裏,氣味在擇偶時也占了相當重要的地位。」她毫無防備地與他分享知識。
這種說法讓他眼中的火光熄了不少。
「所以呢?」
「所以我很喜歡你的味道。」她又聞了一下,誠實地說。
「然後呢?」趁著她神志不清,鄞皓天慢慢誘出她的真心話。
「然後……」羅祺攸側頭想了想,所有神經漸漸歸位,臉頰漸漸熱了。
天啊!她又說了什麽?她怎麽敢說這種話呢?
她趕緊放開他的手往後跳了一大步。「沒事!什麽事都沒有。」
羅祺攸扯出僵硬的笑容,虔誠地希望鄞皓天沒聽清楚她剛說的話。
「你還沒告訴我,要是動物被氣味吸引後會發生什麽事?」很不巧的,他是聽得一清二楚,而且有旺盛的求知欲。
她羞愧得想一頭撞昏再睡得死死的,這樣就不用赤裸裸地對他剖析自己的感情。
他怎麽可以這樣逼她承認已經喜歡上他的事實?
她都還沒做好準備呢!
「會發生的事太多了,說來話長,你若有興趣,我以後再整理出列表給你。」
她掙扎著要逃出困境。
鄞皓天不急,淡淡地笑著。「是啊,會發生的事太多了,我們可以慢慢研究。不過淩晨的事,得先算清楚。今天就讓你好好休息吧。」
話一完,他撈起外套走了出去,羅祺攸楞在原地慢慢消化他的話,眼角一偏,剛好捕捉到他踏出院子的一刻。
他在開車門前多看了對面洋房一眼,這個舉動又讓她傻了好一會兒。
他怎麽會知道那棟維修良好的空屋很久沒住人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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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踏進戚硯熙的公司,鄞皓天瞥見好幾雙擔心受怕的眼光,這些眼光不同以往,還添了許多驚奇,鄞皓天慣例地視若無睹轉進戚硯熙的辦公室。
他一關上門,兩道興味的視線又探了過來,即使這次的能量較強,他還是選擇忽視。
不過對方不輕易妥協,帶笑的聲音追到窗邊。
「你昨晚沒回去?」戚硯熙曖昧地問。
鄞皓天斜了他一眼。「別探人隱私。」
「我見你還穿著昨天的衣服,關心一下罷了。」戚硯熙正經地說,嘴角的抽搐露出了馬腳。
「我工作交代完,自己會處理,不用你多事。」鄞皓天不悅地將手中的資料放到他面前,威脅一起砸到。
戚硯熙不怕死地挑了挑眉,沒被他的冷臉嚇到,反而更起勁。
「昨晚第一次見到你失控的樣子,外頭的兄弟都被你嚇傻了,還懷疑是不是世界末日呢?」他打趣地說。
昨天他的冷臉弟兄們是早已習慣了,但問題就出在他還牽走了一個女人,而且明顯的發火,種種異象,難怪小老百姓會杞人憂天了。
鄞皓天瞪著他。「少管閒事。」
「抱歉,基於複雜的人際關係,我很難不關心祺攸的事。」戚硯熙遺憾地說。
「你的問題也很多,有空管別人嗎?」鄞皓天斜了他一眼。
昨天的插曲可不光是他一個人的事,戚硯熙那頭也不好解決。
戚硯熙很有感觸地點點頭。「就是因為扯上萸君,我才不得不多事。我不希望我的感情路因為自己的好友欺負了我所喜歡的女子的好友,而變得更崎嶇。」
他繞口令似的說了一串,就是想探出鄞皓天的心意。
鄞皓天冷眼接招。「你到底想知道什麽?」
「沒什麽,我只是有點不明白你跟祺攸的關係。」戚硯熙聳聳肩,問得隨性。
鄞皓天沒回答,先給自己倒了杯茶後才開口。
「你不是很清楚嗎?我們是路上巧遇的高中同學。」
「只是這樣嗎?我總覺得有些事你沒說開,引著祺攸一個人在裏頭兜圈子。我是不曉得其中的緣由,但你這樣做,不是會帶給她很多困擾嗎?」戚硯熙眼中精光一閃,直接切入核心。
鄞皓天的眼神深遠,幽幽地說:「她也瞞著我一些事,不過快露出馬腳了。而且她忘了一件事,不多費點心力找回來,怎麽顯得出重要性呢?」
看著鄞皓天臉上的寒笑,戚硯熙不得不替羅祺攸捏一把冷汗。
她到底是欠了鄞皓天什麽,居然能讓他記恨到這種地步?
「再問一個問題。你不會傷害她吧?」戚硯熙忍不住要問。
「我只討回我要的,她應該付得起。不過,遲了這麽長的一段時間,她恐怕要還很久。」鄞皓天語帶玄機地說。
戚硯熙再掃了他好幾眼,仍有些疑惑。
「最後的問題。你所謂的一段長的時間是多久?六年、十年?還是更多?而你這麽在乎她,是為了感情因素嗎?」
鄞皓天沒回答,僅是低頭啜了口茶。從他垂瞼掩飾的目光看來,其中的確交錯著許多情緒。
可是戚硯熙不禁又要納悶,有哪個人是這樣對心儀的女孩子表示情意的?
先把人家耍得團團轉,接著跑去要債,這種戀情會順利嗎?
再瞄一眼身旁那個優閑品茗的俊美男子,戚硯熙無聲歎息。
這種事也只有鄞皓天做得出來。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4-12 00:25:29
第九章
「唉……」
辦公大廈一樓雄偉氣派的大廳內,突兀地響起了兩聲輕歎。
兩個剛進門的女子對看了一眼,又是一陣無奈的唏籲。
「為什麽我們要這麽聽話呢?」柳萸君擰緊了柳眉,說得好勉強。
「我不知道。」羅祺攸也很無力。
兩個人同時哀怨地睇了電梯一眼,都不願意移動腳步。
「不過是騎車速度快了點,他們有必要這麽大費周章嗎?」柳萸君忍不住發發牢騷。
「還有時間不對、地點不對,被他們碰上更是不對。」羅祺攸補充。
柳萸君再也憋不下去了,現在不好好發洩一下,她恐怕會悶死在電梯裏。
「就算是這樣,那又如何?我們已經成年了,深夜在外遊蕩犯法了嗎?他們憑什麽這樣限制我們?」
「他們沒有強迫我們,我們是自己走來的。」羅祺攸說出氣短的事實。
柳萸君當場軟了架勢,很嘔地瞪著地上光潔的大理石地板對自己生悶氣。羅祺攸也頹喪地垂下頭。
明亮的大廳內立刻生出兩個陰暗的角落。
原來鄞皓天口中的算帳就是要將她們兩個隔離。
只要她們一有共同空閒的時間,她們就必須向他們報備去處,若能在他們視野裏活動是最好不過的。
所以她們不時得到他們的辦公室現現身,告訴他們這兩個笨女人還活得好好的。
種種的限制就是為了不讓她們有機會結伴外出,甚至是夜遊飆車。美其名是擔心她們的安全以及避免社會公害,但她們心知肚明,這是那兩個大男人的禁足令。
柳萸君覦了隔壁那張蒼白的小臉,不解地問:「我是身不由己才來的,那你呢?你為什麽也對那魔頭言聽計從呢?」
她是身陷情海不得不在意戚硯熙,只要他一板臉,她就無條件的投降,所以才會乖乖地一下班就來報到。但羅祺攸不同,她沒有理由對鄞皓天百依百順,甚至還捨棄實驗室準時上下班。
一提到這個,羅祺攸不得不歎氣。「唉!我也是有苦衷的。皓天發現我的生活能力低下,不但不會照顧自已,也沒有警覺心。所以強硬地要求我要正常作息,按時上下班,不准跟損友夜遊……」
「好,stop!」柳萸君愈聽火氣愈大,趕緊喊停,她清了清喉嚨,很不諒解地問:「他是以什麽立場對你定下這堆規定的?你爸媽應該也沒這麽囉嗦吧?」
羅祺攸重重地搖了頭。「他是以高中同學的身分建議。他說他不希望自己同班三年的同學有一天會因為荒謬的理由而登上社會版的頭條,這對他是一種羞辱。」
「這是什麽爛理由,你也接受?!」柳萸君不敢置信地嚷嚷。
羅祺攸又大大喘了口氣,實在不願回想鄞皓天整套的說辭。
「我無法反駁他,因為我真的很有可能會在實驗室裏暴斃,死因就是營養不良與睡眠不足。我也很有可能一個人陳屍在家裏,因為引狼入室又缺少正常女子的應變能力。」她儘量找輕微的例子說,其他的恐嚇從鄞皓天的嘴裏說出還能可怕十倍。
她永遠記得那天下午她睡飽後就被鄞皓天架出去晚餐,席間他不斷批評她的生活方式,針針見血,讓她愈聽愈懷疑自己,甚至還讓她覺得自己能活到現在是一種奇跡。
在失去自信以及被嚇傻的情況下,她怎能正常思考?
於是,無論鄞皓天說什麽她就呆呆地點頭答應,然後她就順著他的意走到這裏來。
鄞皓天的說法不但說動了羅祺攸,也堵住了柳萸君的抗議。
「這麽說來也沒錯啦!你的確是遲鈍了點。」柳萸君同意這點但仍有顧慮。
「可是你只要自己多留心一下就行了,為什麽還來找他呢?」
被柳萸君一問,羅祺攸的眼神開始遊移,臉頰慢慢浮現紅暈。
「因為……因為……我……」
看她一臉嬌羞,柳萸君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你該不會也陷下去了吧?」她抖著聲音問。
羅祺攸咬牙地點下頭。「如果喜歡一個人就是你之前說的那樣,我想我應該符合了九成。」
柳萸君訝然地猛搖頭。「不會吧!那都是我亂掰,信不得的。」
「可是你對戚大哥就是那種感覺,不是嗎?」羅祺攸實事求是地說。
柳萸君被頂得說不出話,只能扯著自己領口,痛心地看著她久久才壓出聲音。
「你知道你這是誤入歧途嗎?」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但喜歡皓天是很嚴重的事嗎?」看到柳萸君扭曲的臉孔,羅祺攸對愛情更沒信心了。
以前她只沉迷在自己的興趣裏,不曾注意到男女之間的交流,但鄞皓天的存在能喚出她心底被遺忘的一角,開始受他吸引。
她可以分析出大部份動物的求偶行為,卻分析不出自己的愛情,不知道該如何進行下去。這讓實證主義的她走得很心虛。
現在柳萸君又是一臉不認同,令她微薄的勇氣更加飄搖。
她愁苦地攏起眉間,求助地望向柳萸君,面對這麽一張臉,又有誰說得出重話呢?
柳萸君沒轍地慨歎:「我還是老話一句——感情的事,我不熟,好不好只有自己知道。不過那個魔頭有感情嗎?如果他真是個冷血動物,那喜歡上他就是自找苦吃的不歸路。」
「冷血動物也會有求偶行為。」羅祺攸忍不住插話。
柳萸君翻了翻白眼。「我只是打個比方,意思是要你有心理準備,以免被那傢伙重度凍傷。」
「我知道。」她虛弱地應著。
她就是因為太清楚鄞皓天的性格才會這麽氣餒。
人真的是太複雜了,還是喜歡動物輕鬆得多。
「你有自知之明就好,反正失戀也是一種人生學習,如果能跟那魔鬼斷的乾乾淨淨,也未嘗不是件好事。」柳萸君打從心底不看好羅祺攸的初戀。
羅祺攸瞭解地點點頭。柳萸君說的她都懂,可是真要實行起來並不簡單。
「現在該怎麽辦呢?」羅祺攸洩氣地問。
柳萸君看了看時間,答得有氣無力。「還能怎麽辦?當然是去找各自的牢頭報到嘍!」
「喔。」羅祺攸聽話地走向電梯。
「不過,」柳萸君突然生出一股力量攫住她。「要是鄞皓天欺負你,你馬上下樓來,我們罩你!無論是安慰還是尋求庇護都沒關係。」
領受到她的關懷,羅祺攸感激一笑。「謝謝,我記住了。」
就算愛情註定失敗,她還有友情的支持,這樣應該會比較輕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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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踏進這個純男性的工作環境,羅祺攸明顯感覺到氣氛在瞬間起了變化。
雖然大家還是埋著頭做自己的工作,窺視的目光一個也沒少。
他們不像研究室裏那群年輕的學生不懂修飾就大刺剌地靠近參觀,成年男子有成年男子的作風,能將視線收斂得很自然。
但就是因為掩飾得太好了,空氣反而僵凝讓人更不自在。
羅祺攸局促地四處張望,最後耐不住心裏的疙瘩,叫住了前頭領路的秘書。
「林秘書,我可以請教一下嗎?」
沒有料到自己會被點名,秘書先生震了一下才回過身拉出職業的微笑。「什麽事?」
看到那張很刻意的笑臉,羅祺攸更無力了。
「我來這裏會打擾你們工作嗎?」
「怎麽會呢?你可是我們老闆的貴賓,我們只怕招待不周,怎麽會嫌麻煩呢?」
秘書先生說得很社交。
羅祺攸聽了有點不舒服。
「就因為我是你們老闆的貴賓,又是個女的,你們才覺得困惑吧?」她不想再跟他客套,直接割開平和的假像。
秘書先生當場僵了笑容,線條開始扭曲。「我想你是誤會了,我們並不是不歡迎你。」
他努力想做好公關,羅祺攸不給他機會表現,一口擋下他的辯解。
「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麽,但我不懂,他有女性訪客是這麽稀罕的事嗎?需要每次來每次驚奇嗎?」
她已經來過四、五次,不算新鮮了,可是這裏的人的眼神卻是一次比一次震驚,未免也太不合常理了吧?
秘書先生靜靜地盯著她的臉看了幾分鐘,斯文有禮的五官上終於現出裂痕。
他神色凝重地開口:「就是因為你太常來了,我們才會這麽驚訝。」
「為什麽?」她真的不懂這裏的邏輯。
「因為這表示你跟老闆真的有關係。」秘書先生愈說臉色愈難看。
「那又如何?」她是愈聽愈糊塗。
「你不明白嗎?我們的老闆,那個沒血沒淚無情無欲的鄞大老闆,居然跟女孩子扯上關係了!這件事還不夠我們譁然的嗎?」秘書先生的情緒開始激動。
羅祺攸眼中依舊飄著茫然。「這很嚴重嗎?」
「如果你看到一隻老虎突然吃素,你覺得事情嚴重嗎?」他反問。
她很認真地思考了一下。「你的意思是,皓天的情況很反常?」
「沒錯,兄弟們擔心的就是這點,大家都猜不透老闆接下來要玩什麽把戲,受害者又是誰?」
「最該擔心的應該是我吧?」她這個首當其衝的人都不煩惱了,其他人在杞人憂天什麽?
提到她,秘書先生的口氣更沉重了。
「我們最擔心的就是你。你應該知道老闆的個性古怪不太理人,朋友也少得很珍貴,更別說是女人了,他看都不看一眼。唯獨你敢接近他,而他也允許你親近,這是所有人都沒見過的奇觀。你也知道老闆做任何事一定有其目的,而且那個目的通常不會太尋常,我們無法往好處想,只能幫你祈禱,希望老闆這次能手下留情。」
經他這麽一說,羅祺攸回想起這段日子的點滴,隱約聞到陰謀的氣味。
他介入她的生活,擾亂她的思緒,是想達到某種目的嗎?
站在鄞皓天辦公室門前,她居然有些膽怯。她有預感,一旦踏進這扇門,恐怕很難完整地走出來。
「羅小姐,你要進去嗎?」看出她的遲疑,秘書先生好心地建議:「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如果不方便的話,我會幫你向老闆交代的。」
羅祺攸搖頭婉拒了他的好意。「這是我的問題,我必須面對。」
鄞皓天有太多謎了,如果她逃了,將永遠得不到解答,而且她也不認為有誰能逃過鄞皓天的掌握。
用力吸足了氧氣,她推開了門。
「老闆,羅小姐來了。」一進門,秘書戴上幹練的面具盡職地通報。
「嗯。」眼睛沒離開電腦螢幕,鄞皓天隨口應了聲。
「抱歉,又來打擾了。」
打過招呼後,羅祺攸熟練地坐到沙發裏,秘書先生退了出去,不過這次臨走前他多留給她一個打氣的眼神,讓她有點感動。
在位置坐定後,照慣例,她應該會繼續研究室剩下的工作,等鄞皓天忙完再讓他送回家。但今天她沒心情處理公事,心底的疑問已經累積到喉間,隨時可能吐出來。
最後,她沒能忍住,話滑出了嘴。
「你不讓我加班,強迫我正常作息,還逼我到這裏來受你監視,這一切是因為你關心我嗎?」她的問題問得很煽情,但對她很重要。
她要知道自己的初戀是不是註定出局?
鄞皓天抽空溜了她一眼。「是又如何?」
雖然他的回答聽起來又冰又沒有誠意,但羅祺攸滿足地笑了。
她知道鄞皓天不會說謊,他說是,就是真的關心她。
「謝謝。」她愉快的道謝,又有工作的動力了。
鄞皓天不動聲色地瞄向她忽然精神百倍的臉,嘴唇慢慢曲起,手指不停歇地在鍵盤上敲著。
「該死!」
不久,他突然低咒一聲,叫來羅祺攸的注意。
「怎麽了?」她立刻丟下工作走向他。
「當機。」鄞皓天不悅地說。
羅祺攸湊到他身邊瞭解情況。
電腦螢幕停格在他寫滿程式的畫面上,右下角多了一條扭曲的粗線正蠕動著,線條所經過的地方會變得漆黑一片,再不久,它將會把鄞皓天的心血全部吃掉。
「這是病毒。」羅祺攸斬釘截鐵地說,手擠上鍵盤按下幾個鍵,畫面跳出一個寫有指令的方塊。
「貓科中耳朵最大的是?」
羅祺攸念出上頭的問題,馬上打出正確答案藪貓的英文學名。
「短吻鱷與鱷的分別?」
解決第一個問題又跳出第二個,她依舊沒遲疑地打出關鍵字。
接連兩個文字問題後,螢幕跳回原先的畫面,還是無法運轉,羅祺攸又在鍵盤上敲了幾個鍵,修改一些指令後將電腦重新開機。
所有的動作一氣呵成,完全不用停頓思考的時間。
「待會兒電腦開機後一切就會恢復正常,你的檔案也先存了起來,不會有任何損失。」越過扶手敲鍵盤的羅祺攸轉頭給鄞皓天一個微笑,高度正好迎接他精銳的目光。
在他的注視下,她很慢地發現自己的姿勢很曖昧。
她上半身從他左邊的扶手跨到他右邊的扶手,半個人懸空在他懷裏,也把他困在椅子中。
兩個人的距離很近,她的臉頰能明顯感覺到他的呼吸,他的嘴就在她耳邊,只要再彎下一點就能碰到。
羅祺攸害羞地紅了臉,忙著要拉回自己的身體,耳邊傳來的聲音冰住了她所有動作。
「你很懂電腦。」
鄞皓天平鋪的敍述,沒有問號,肯定得讓人無法反駁。
羅祺攸顫顫地回頭看他。「我只是剛好碰過類似的病毒所以才會處理,功力不算厲害。」
「是嗎?我記得沒錯的話,高中快畢業時畢聯會的電腦也中過類似的毒,那時還引起了不小的麻煩,你應該印象深刻吧?」鄞皓天面無表情地說。
看著近在眼前的俊臉,羅祺攸不再覺得賞心悅目,反而嚇得冷汗直流。
「我不太記得了。」她裝傻地說。
「那次是拼圖,這次是問題,但都與藪貓與短吻鱷有關,你不覺得很巧嗎?」
他翹著嘴角問,看來不安好心。
「真的嗎?那還真的是好巧呢!」她裝蒜到底,暗自在心裏責怪自己,因為一時的不察露出藏了多年的餡。
鄞皓天該不會是發現了什麽吧?
她不安地打量他的神情,頭頂不祥的烏雲是愈聚愈多。
「這兩個病毒的基本程式是一樣的,只要修改幾個指令就能把拼圖換作問答,但真正要救回電腦裏的資料,必須打出被設計得很隱密的密碼,如果不是設計者,是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找出答案的。」他還是盯著她,一字一句慢慢咬出。
羅祺攸的臉部肌肉抽搐,發抖的嘴唇發出破碎的聲音。「原來……是……這樣……呀!」
她被逼到盡頭了,要生要死全憑他一句話。
「病毒是你設計的,高中那次是你故意放毒。」他說出最後的審判,嘴角、眼睛一起折出邪惡的線條。
羅祺攸無路可退了,只有硬著頭皮上。
「你在試探我?」
「你終於承認了。」
看到她恨不得咬掉舌頭的樣子,鄞皓天笑得更奸詐。
「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隱藏多年的秘密泄了底,她只求能死得明明白白。
「當天。」
「這麽早?!」聽到他的回答,羅祺攸駭得低嚷一聲,難以置信的眼光不停在他身上溜轉。
既然他早就知道了,為什麽沒有揭穿她,等到現在事過境遷才來拆她的台?
他到底在打什麽主意?
她愈想心愈寒,馬上從椅子上跳開,戒備地瞪著他。
外頭那群人的杞人憂天是有道理的,他們比她更熟悉現在的鄞皓天,所以早嗅出不對勁的地方,只有她還傻傻地以為會笑的他人性多了,忘了防備。
她終於知道,會笑的惡魔是最可怕的!他會麻痹人的感官,讓人在不知不覺中掉入陷阱。
鄞皓天還是笑著。「有很多事發生得更早。」
他意味深遠地瞅了她一眼。
羅祺攸被他盯得渾身發毛。「什麽意思?」
他加深笑容的深度,眯成弧線的眼睛射出淩厲的光芒。
「不過渾渾噩噩又健忘的人,反應卻很慢。」
他說的是國語,但她一個字也吸收不進去。
羅祺攸臉上寫滿了迷惘。「你的話很難懂。」
「無所謂,就快真相大白了,到時候你會有個驚喜。」他微笑地說。
他臉上美麗的笑容很不懷好意,那個驚喜恐怕也不會令人太高興吧?
「不能現在揭曉答案嗎?」她不得不跟魔鬼打商量。
要她帶著這團謎題回家,她肯定會睡不著。
「現在我們要討論你當時放毒的原因。」他不給轉圓的餘地。
一聽到鄞皓天要開研討會,羅祺攸的腿都軟了。
她還記得他的討論會就是批鬥大會,被鬥垮的永遠是被嚇得魂飛魄散的小老百姓。
「可是時間已經不早了,我該回去了。」她試著要掙脫他的魔爪。
「也對,我送你吧。」鄞皓天撈起桌上的鑰匙。
她再度被嚇得目瞪口呆。
今天他怎麽這麽好講話,隨隨便便就要放她走?!
她瞠著眼拉住他。「你……」
「有事?」鄞皓天停下穿外套的動作。
你吃錯藥了嗎?羅祺攸很想這麽問他,可是她怕引出更多問題,硬生生把話吞了進去。
剛剛那堆已經夠她受的了,她不想增加負擔。
「你不用送我了,我自己搭公車回去。」今天她不能跟他一起關在封閉的車廂中,天曉得他會不會在裏頭開炮,讓她死得更快。
「隨便你。」他無所謂地放下衣服坐回電腦前。
她再度嚇呆了,腳釘在地上動不了。
他又有什麽陰謀了嗎?
「我……要走了。」她小心地試探。
「嗯。」他頭也不回。
「那……再見了。」退到門邊,她不放心地再確定一次。
「不送。」他的聲音冷淡。
羅祺攸有點失望地轉開門把。
雖然理智告訴她今天不能跟鄞皓天獨處,可是情感上她希望他能在身邊。
才剛關上門,她開始懷念他之前的接送。
那種有點彆扭、有點不好意思,卻甜蜜的感覺,會讓她晚上有個好夢。
今晚,她真的是註定要失眠了。
如果她不是這麽的垂頭喪氣,如果她有心回頭再看一眼,她會發現有一雙清亮的眼眸一直跟在她背後。
如果她不是這麽遲鈍的話,現在也不會這麽辛苦。
望著合上的門板,鄞皓天無聲地歎了口氣。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4-12 00:25:52
第十章
羅祺攸真的失眠了三天。
雖然她還是每天準時下班、準時上床,可躺在枕頭上的腦袋就是不肯安份休息,不停繞著鄞皓天打轉。
她依舊按時去他辦公室報到,不放棄任何尋找線索的機會。他像是自動刪除了那晚的對話,不曾再逼問她什麽。
事情詭異到令人寒毛直豎。
仔細分析他的一舉一動,她發現他似乎在責怪她的記憶。
她好像是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他非常不能諒解。
可是到底是什麽事呢?
他的暗示曖昧不明,逼她得自己想破頭不可。
她到底是什麽時候得罪他了?
羅祺攸沮喪地趴在桌上露出兩隻眼睛,直盯著電腦裏的哈士奇狗。
當初她只想完成一個小小心願,為什麽會牽扯出這麽多麻煩呢?
「聽說有只小綿羊迷路了,就快送進大野狼的嘴裏嘍!」
安靜的實驗室內突然傳來一句戲謔的調侃,羅祺攸立即轉向門口的來源。
「你怎麽來了?!」一見到來人,她驚訝地站了起來,眼睛張的好大。
「我一收到緊急通知就馬不停蹄地趕過來解救迷途的羔羊,誰叫我是個講義氣的好朋友呢?」
帶笑的女聲慢慢朝她接近,羅祺攸被震傻在原地。
「你……你……好久……不見。」癡呆了很久,她勉強擠出話。
「其實沒有很久,這幾年你偶爾回臺灣來過年過節時,我們常約出來碰面,有時萸君也會跟過來一起吃飯。倒是你回國工作的這一年,兩個人都忙到沒時間相聚,今天得好好聊聊了。」對方爽朗地摟住她的肩,開心地說。
羅祺攸被拍回意識,眼睛一亮地盯著對方。
「卓伶,你怎麽有空來?你現在應該很忙的呀!」
「我不是說了嗎?我太講義氣了,朋友有難怎麽可能袖手旁觀呢?」
聽尹卓伶說得這麽豪氣,羅祺攸的眼神黯了下去。
「是萸君叫你來的嗎?」她悶悶地問。
她的情況有這麽糟嗎?怎麽每個人都要擔心她。
尹卓伶瞭解地拉著她坐下。「她是告訴過我大致的情形,不過今天我是跟著教授來醫學院開會的,會議結束得早,又沒有其他重要的事,我偷空來找你,不歡迎嗎?」
「不,只是最近有太多事湊在一起,很難不產生聯想。」羅祺攸無奈地說。
「是因為鄞皓天那只狡猾的狐狸精嗎?」尹卓伶不繞圈子,直殺進萬惡的淵頭。
羅祺攸不出聲,等於默認。
尹卓伶雙手抱胸沉吟了一下。「他又虐待你了嗎?」
羅祺攸搖頭。「他變了,變得很奇怪,而我也是。」
「你喜歡上他了?」雖然心裏有底,尹卓伶還是要確定一遍。
羅祺攸又不說話。
尹卓伶無能為力地吸了口新鮮空氣,幽幽地說:「其實我早有預感,你跟他之間一定會有什麽,因為你們的相處模式太不尋常了。你太注意他、他太習慣你,你們居然還能相安無事地各自畢業分飛!說實在的,我很不能接受。所以當我聽到你跟他重逢時,我就在等這一刻,等你們發現自己真正心意的時候。」
「可是當時我並沒有這種感覺,我看他也是為了搜集資料。」羅祺攸急著解釋。
「還有,我也一直在等,等你告訴我,你從高中開始就暗中進行的秘密到底是什麽?」她眼中利光一閃,非逼羅祺攸現出原形不可。
看到尹卓伶眼中的堅持,羅祺攸知道無法再隱瞞了。
現在把一切攤開,說不定還能找到鄞皓天古怪的原因。
這樣一想,羅祺攸的眼睛開始熠熠生光。
「好吧,東西也已經完成,沒什麽好遮掩的了。」她轉回椅子,面向電腦。
「你看。」她點點滑鼠叫出一個程式,要尹卓伶一起湊到電腦前。
視窗裏是一份問卷,從基本的身高、體重、生日、主要特徵,到一些簡單的狀況題,約莫有二十多個問題。
「這是什麽?心理測驗?還是新的算命方式?」尹卓伶納悶地問。
「這是我研究生物多年的心血結晶,也是我空閒的興趣。」一提到自己的喜好,羅祺攸笑得很燦爛。
尹卓伶奇怪地瞥了她一眼。「動物呢?我怎麽連一根皮毛都看不到?」
「別急,這很有趣的哦!」她興奮地一面在上頭的空格填上資料,一面解說。
「只要輸入所需要的訊息,再執行程式,就會有圖案秀出來。」
按下最後一個鍵,螢幕上隨即跳出一只有著突出下巴的傘蜥蜴。
尹卓伶看得一頭霧水。「這是什麽?」
「傘蜥蜴。」羅祺攸隨問隨答。
「我知道,這點常識我還有。我問的是這個程式,它是做什麽用的?動物的基本資料庫嗎?還是你無聊到幫動物做星座性格分析?」她愈看愈覺得那只是無聊的遊戲。
「你再看仔細一點,不覺得這只傘蜥蜴很眼熟嗎?」羅祺攸賣關子地笑著。
尹卓伶狐疑地再研究一遍,突然叫了起來。「阿福!這只傘蜥蜴長得好像阿福,連那股奸佞的氣質都一模一樣。你是去哪里找到這麽神奇的圖片?」
發現到有趣之處,尹卓伶的眼睛也亮了。
「你再看看這個。」羅祺攸輸入另一份資料,開出一隻河馬邊吃東西邊噴水的畫面。
尹卓伶看了,直指著螢幕大笑。「哈哈哈……這傢伙是技安嘛!愛吃又蠻橫的德性看起來真討打。還有其他的嗎?」看不過癮,尹卓伶拉過椅子催促羅祺攸。
羅祺攸依言又開了一個視窗,裏頭是一只有著過大眼珠、樣子惶恐的眼鏡猴。
「這個也很妙!」尹卓伶擊掌歎道:「如果大雄變成動物的話,一定是這副模樣。這些超贊的照片你到底是從哪弄來的?」
羅祺攸沒回答,嘴畔的笑容帶著神秘。「接下來是我最喜歡的傑作。」
在尹卓伶期待的注視下,羅祺攸收起了所有視窗,現出底下的螢幕桌面。
望著那只雪地裏驕傲的大狗,尹卓伶的臉色定了下來。
「它是鄞皓天?」她壓著聲音問。
「嗯。」羅祺攸目光戀戀地停在大狗身上。
尹卓伶難以接受地扳正羅祺攸的身體,很認真地問。
「為什麽不是狐狸?」
「咦?」羅祺攸被她突然的問題怔住,傻傻地眨著眼。
「那只狐狸精被打回原形後,應該是只狐狸,為什麽會變成哈士奇狗?」她無法接受的就是這一點。
羅祺攸總算弄懂她的意思,笑笑地撥開她的箝制。「不為什麽,因為打從一開始我要找的就是這只哈士奇狗。」
「我不懂。」尹卓伶又被她搞糊塗了。
羅祺攸微笑地將開啟的圖片在螢幕上排列好,娓娓道來:「用這個程式叫出來的圖片每一張都是原創的,並不是現成的照片。上頭的種類、顏色、外形特徵,甚至是細微的毛髮,都是這個程式創造出來的。只要輸入某個人的基本資料以及他可能會有的反應,電腦就能分析出這個人變成動物的模樣,並且將他轉化成形像。」
「這個神奇的程式是你寫的?」尹卓伶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羅祺攸點頭。「我花了近十年的時間搜集資料、分析、統計,同時設計程式,現在好不容易才有了初步的成果。」
「十年?」尹卓伶推算時間,靈光一閃,她愕然地扳住羅祺攸的下巴,強迫她直視她。「你當初說要搜集資料,原來就是在背地裏搞這個?」
她懂了,高中的謎團算是解了一半。
「高中時我開始觀察身邊的人,將他們跟動物作成聯想,這種思考方式能幫助我記憶。如果不這樣做,我很難將人的五官記牢。」被人抓住下巴,羅祺攸解釋得有點辛苦。
「你怎麽會有這種想法?」尹卓伶鬆開手指,很好奇單純的她從哪生出這種神奇的靈感。
羅祺攸捏捏酸軟的嘴部肌肉,不隱瞞地說:「因為皓天。」
「他?!」尹卓伶蹙緊了眉頭,壓榨出遙遠的記憶。「你那時候說鄞皓天跟什麽很像,該不會就是這只狗吧?」
她震驚地指著螢幕,不敢相信善良的羅祺攸會有這種想法。
而羅祺攸竟然勇敢地承認了。
「那時你不是猜說他像我搬走的青梅竹馬嗎?你說對了一半,我想念的就是以前鄰居家裏養的大狗。我非常喜歡那只哈士奇狗,他們搬走時我還失魂落魄了好一陣子呢!高中開學第一天,當我見到皓天時,心中浮出一股熟悉感,後來我才知道,那些都是我小時候的感動。因為鄞皓天的氣質跟它很像,勾出我塵封的記憶,也給了我啟發。從那之後,我開始積極尋找那只狗的樣子,但它太漂亮、太獨特了,翻遍所有圖鑒、雜誌,沒有一隻跟它相像。因此我才想要自己創造,然後就有了這樣的點子。」羅祺攸帶著笑敍述一路來的心路歷程。
尹卓伶由衷佩服她的動物狂熱。「這個工程很浩大吧?」
要搜齊全部資料就夠累人的了,更別說將一切結合,寫出程式。這不是一件簡單的差事,而她居然獨自一個人就辦到了!
真不愧是毅力與能力兼備的羅祺攸呀!
「是費了點功夫,不過動物的習性特徵或是其他星座、性格、心理的分析都能找到現成的資料庫。比較麻煩的是要搜集到人的個性與情緒反應,並做好適當的連接,而有些人的情感又很難捕捉,這是最傷腦筋的地方。」羅祺攸說得很有感觸。
「你指的是鄞皓天吧?」尹卓伶一聽就知道她在說誰。
她回以一個苦笑。「沒錯,待在他身邊三年,收穫的確是少得可憐。但他是我修改程式的指標,也是我最想要的模型,我很難放棄。當時真的是不擇手段地想激出他一點情緒。」
「激他?」
尹卓伶慢慢回推羅祺攸高中時的舉止,腦袋又被砍了一刀。
她指上羅祺攸鼻尖嚷著:「原來你那時是故意要看他生氣,所以一出事就沖第一,甚至是那次損失慘重的電腦中毒……等等……那不會剛好也是你設計的吧?」
在尹卓伶懷疑的眼光下,羅祺攸困難地點了下頭。
「不會吧?!你居然裝傻這麽久,連我都騙,太不夠朋友了吧!」尹卓伶原本普通的青春被顛覆了,所有的事都不單純了。
「我只是想在平常的狀況下搜集到最真實的資訊,所以不能有任何的洩漏。」
羅祺攸愧疚地說。
尹卓伶不以為意地揮了揮手。「算了,事情過了這麽久再計較也沒意思。不過絕對不能讓那只狐狸知道你的發明,要是他發現他跟一隻狗相提並論,他肯定會有不好的念頭。」
高傲的鄞皓天絕不允許有人只把他當只狗看,受到這種侮辱,他的報復一定很可怕。
聞言,羅祺攸肩膀垮了下去。「他已經察覺到電腦是我動的手腳了。」
「其他呢?他應該還不知道吧?」尹卓伶跟著提心吊膽。
「現在我都知道了。」
門口冷不防地吹來一陣寒風,凍住了她們的討論。
羅祺攸慢動作地轉動頭顱,實在不願意承認自己真的看到了那個優雅的人影。
「卑鄙!偷聽我們說話。」尹卓伶先發制人。
「門沒關,任何人經過都聽得到聲音。」鄞皓天淡然地說,美麗的臉龐一片風平浪靜。
「你聽到多少?」羅祺攸已經徹底失去行為能力,剩下尹卓伶勉強撐著。
她們必須先知道這個麻煩有多大。
「從你說我跟一隻狗很像開始。」他的語氣很平常,平常到沒有人味。
「完了!」這下連尹卓伶也攤下。
重點都挑明瞭,想賴也賴不掉。
「原來你都是這樣看我的。」鄞皓天面無表情地接近羅祺攸。
「你想做什麽?」尹卓伶警戒地護在羅祺攸身前。
「我不能看看那只據說跟我很像的狗嗎?」他睨了尹卓伶一眼,話對著羅祺攸說。
羅祺攸認命地點開視窗,靜待鄞皓天的審判。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除了坦白,沒有第二條路。
她緊張地看著鄞皓天,腦裏轉過幾個他可能的反應。
鄞皓天默默研究電腦裏的大狗,完美的五官沒有起伏,過了半晌,才稍微動了下唇。
「阿洛。」他只吐出兩個字,然後視線移到羅祺攸臉上。
「什麽?」羅祺攸錯愕地擠眉。「阿洛不是大白熊狗嗎?」
鄞皓天淺淺地勾出微笑,渾身散發出一股冰冷的氣息。
「原來今天就是真相大白的日子。」他的語調輕柔,細得像針紮人。
羅祺攸徹底被他攪糊塗了,心底不斷冒出詭異的感覺。
他那樣子很像是來索命的死神!
可是她有欠他什麽嗎?就算是借他的形象還原出大狗的樣子,也沒太大的罪過吧?
「你們慢慢談吧,我有事先走了。」尹卓伶受不了鄞皓天卷起的冰暴,趕緊找藉口開溜。離去前,她拍拍羅祺攸的肩膀,給予她心靈上支持。
她還是離這兩個人遠一點,以免被他們之間的暗潮洶湧打到地獄去。這是她高中三年唯一剩下的心得。
這世上只有羅祺攸受得了鄞皓天的輻射攻擊,他們這些平凡人可沒那個能耐見識他發飆。
尹卓伶走後,氣氛更僵了。
在鄞皓天冷笑的威力下,羅祺攸只剩頭皮的神經在發麻。
瞪了她許久,鄞皓天不預警地歎了聲,歎息裏有無奈、有慍怒,更多的是挫敗。
羅祺攸不解地抬眼看他。
鄞皓天抿了下唇,聲音顯得遙遠。「為什麽你就是想不起來呢?」
「我忘了什麽?」她完全抓不到頭緒。
鄞皓天冷冷斜了她一眼,開始揭曉謎底。
他指著電腦上的大狗,字字堅定地說:「它是阿洛,我小時候養的哈士奇狗。」
「你養的?小時候?」羅祺攸被劈傻了,整顆頭亂烘烘的。
她的眼珠不停地在他與大狗之間穿梭,腦海裏漸漸浮出一團白霧。
沒理會她的怔然,鄞皓天繼續說:「大白熊狗阿洛的名字是我取的,為了紀念陪了我十多年的哈士奇狗。它從我出生開始就一直陪著我長大,無論我們搬過多少地方,它都在我身邊,就像雙胞兄弟一樣。」
雙胞兄弟?這個詞將她腦中的白影一分為二,背景開始顯現。
那是兩棟類似的洋房,一棟有著溫馨的花園,一棟有著漂亮的草坪。草坪上有一個綁著辮子的小女孩跟一隻美得很驕傲的大狗與……一個天使般的小男孩!
羅祺攸猛地瞠凸了眼珠,身體不自主地搖晃。
「原來還有你?!」她搗住了因為事實而攏不緊的嘴,無法相信這世上居然有這麽巧的事?
「你果然收到了一個大驚喜。」鄞皓天涼涼諷道。
被人連根遺忘,真的很不是滋味。
「怎麽會?」打開了腦中的秘盒,所有記憶一起湧來,羅祺攸不曉得該說什麽。
真的被尹卓伶說中了,鄞皓天真的是她搬走的鄰居,可是被她忘得乾乾淨淨,只剩下一隻大狗。
她怎麽會這樣選擇記憶呢?那麽當她第一眼見到鄞皓天時,看的又是誰呢?
知道真相後,她的思緒反是加倍混亂。
「你什麽時候發現我們是以前的鄰居?」她想確定自己落後了多久。
「在你第一次踏進教室時。」
「這麽早?!」羅祺攸低呼,聯想到幾天前也有同樣的驚歎,接下來疑問也相同。「你當時為什麽都沒說呢?」
「把我忘掉的是你。」他悶悶地控訴,微微抽動的嘴角帶出危險訊號。
她的事他可是一直放在心上,而她居然膽敢忘了他?給她暗示還想不起來!這筆帳他們該怎麽算呢?
忿忿的語氣加上有點兇殘的表情,羅祺攸第二次看到他動怒的樣子,而且火力強了十倍。
這就是所謂的報應嗎?因為高中時故意招惹他,所以現在他一併把火氣爆發?
「我也不曉得為什麽單單忘了你的事。」她小聲地抗辯,一面努力尋找原因。
隨著腦中畫面的清晰,有些問題慢慢有了答案。她訝然地望著鄞皓天,眼中的情感逐漸累積。
她想到了,她什麽都想起來了!
「你的事我可是記得清清楚楚!欠我這麽多,你要怎麽還呢?」鄞皓天不客氣地討債。
他這麽在乎她,她只看到重疊在他身上的阿洛,還這麽積極地找它,那份狂熱讓他很吃味。
她欠他的太多太多了,他得連本帶利地討回來。
「因為喜歡你……」她垂頭微弱地低喃。
「什麽?」他沒聽清楚,往前跨了一步,兩人的距離變得很親近。
「因為喜歡你……」她還是無意識地念著。
這次鄞皓天沒漏掉任何一個音節,原本要伸出去攫住她肩膀的手停在半空中,冰美的面容融出情感。
他放輕力量搭上她的肩,低聲地問:「你剛說了什麽?」
羅祺攸恍惚地望向他,音調縹緲。「因為喜歡你,你走時我很傷心,難過到想擺脫一切,封閉記憶。可是我又對自己許下承諾,不准忘了你。種種因素下,我只記起了阿洛,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忘記你的。」
「你以為這樣說,所有事就能一筆勾銷嗎?」他不輕易放過她,微揚的嘴角卻洩漏出他真正的心情。
羅祺攸沒有留意他的神情,自顧自地托出深藏的秘密:「我囑咐自己再見到你時,一定不能跟你吵架,更不可以打架,還要告訴你,那時我很喜歡你。」
她說出來了,她終於當著他的面承認自己的心意了!
「當時?那現在呢?」鄞皓天有些不滿。
羅祺攸楞楞地看向他,不太能理解他的問題。
他是在要求什麽嗎?
看她一臉呆茫的樣子,鄞皓天很悶地撇了撇嘴。
她怎麽還是這麽遲鈍呢?
「我小時候也喜歡過你。」他說得很不情願。
「真的嗎?」羅祺攸好不驚喜。
以前她去找他,他總是冷著一張臉,常常跟她拌嘴,她一直以為他很討厭她。
想不到他也會喜歡人呢!
「到現在我只喜歡過一個人。」他咬著牙說。
「真的嗎?我也是耶!」她更開心地笑了,眼睛晶燦燦地看著身邊的同志。
看到這麽一張天真無心機的笑臉,鄞皓天很悶地明白她還是沒進入狀況,眼睛陰森地眯了起來。
他給的暗示還不夠嗎?她怎麽可以這麽沒有知覺呢?
「是嗎?那個人是誰?」他從唇縫中擠出聲音。
被他一問,羅祺攸終於反應過來,臉頰燒紅地覷向他。
「如果我說那個人是你,你會不會很困擾?」她小心翼翼地問。
「會。」他不留情地肯定。
羅祺攸紅暈的臉頰立刻刷白。
大家又猜對了,愛上他果然是一條註定心碎的不歸路。
她用力喘了幾下,收拾好失戀的心情,在還沒崩潰前逼自己出聲。
「我明白了,真的是很抱歉。」
「你那顆健忘的腦袋又知道什麽了?」他冷硬地喊道。
雖然心裏捨不得她受傷的樣子,但積了多年的埋怨讓他沒有好口氣。
這個笨蛋總是不把他當一回事,說過的話也不仔細聽,非要人點破才會後知後覺。
他怎麽會只喜歡這個鈍到地獄去的笨女人呢?
「你以為我時間多,特別喜歡管同學的家務事嗎?」他不耐煩地低吼。
「我知道你很忙。」羅祺攸被吼得縮起了脖子。
「你以為我是喜歡挖出舊記憶來回味的無聊人嗎?」
「……」她無言以對。
「你以為我喜歡親近女人,隨便跟人牽手嗎?」
「……」
「你以為我的困擾是厭惡你的感情嗎?」
「我以為是。」她怯怯地說,心抽了一下。
「讓我困擾的是你那該死的遲鈍。」他憤恨地說。「因為你的遲鈍,所以想不起我的事;因為你的遲鈍,讓我浪費了許多時間;因為你的遲鈍,所以沒聽懂我的話。」
他難得的咆哮,吼得她腦袋嗡嗡作響,也吼出了她一點靈光。
他剛剛好像說他喜歡過她,而且這種感覺只有一次。
現在那種感覺還在嗎?
「所以你剛剛不是在拒絕我?」她的眼底燃起一簇小火光。
「哼!」剛才說的夠清楚了,他現在拒絕回答。
「你會繼續關心我嗎?」她慢慢推敲,心情愈來愈好。
「我不會讓你鬧笑話的。」他刻薄地說。
羅祺攸笑了,手悄悄地拉上他的衣擺。
「那我可以常常去找你,待在你身邊嗎?」
「隨便你。」感覺到她的觸碰,鄞皓天的臉色軟了下來。
「這樣碰你也沒關係嗎?」她害羞地問。
「無所謂。」他放在她肩上的手臂也慢慢拉近。
「最後一個問題,你小時候的感覺還在嗎?」她說出關鍵問題,胸口收縮地等他回答。
鄞皓天低頭睇了她一眼。「我的記憶力比你好,沒忘記任何事。」
這個回答激出了羅祺攸耀眼的笑容。
雖然他的個性彆扭,表情很少,不愛與人親近,記憶力好到會記恨,有事也不說開,總把人耍得團團轉。
但他一直把她放在心上呢!
雖然這種表達感情的方式很詭異,不過她能理解。
誰叫她研究他這麽多年,若不繼續下去會對不起她的科學精神,也對不起她的初戀。
他們應該不會再有分離了吧?這次她一定會把所有事都記得清清楚楚的。
包括她喜歡他、他喜歡她的事。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4-12 00:26:10
尾聲
市郊小社區內的一角,有兩棟設計類似的三層樓歐風住宅對門而立,每戶門口都留有足夠空間的前庭。
道路左側的那戶在院子裏種了許多盆栽,還有一棵巨大的櫻花樹,在完善的園藝規劃下看來悅目又溫馨;而右側的人家僅是在四周種了一圈灌木當作籬笆,整片空間鋪滿草坪,看起來也是俐落大方。
星期六的黃昏,小社區裏彌漫著優閑與和諧。
一個蹦跳的小人兒急急忙忙地沖出自家美麗的花園,暫時擾亂了平和的氣氛。
她紅通通的臉頰在夕陽餘暉下顯得格外可愛,但比不上她明亮的眸光搶眼。
她興匆匆地推開鄰居院前的小門奔進屋內,鞋一脫,熟練地拐進飯廳,不意外地在廚房前看見一個美麗的少婦。
「阿姨你好,他在嗎?」小女孩禮貌地打招呼,一邊用力吸氣調勻呼吸。
看到小女生急切的樣子,少婦溫柔地笑了。
「他們都在房間裏,跑不掉的。要不要先喝杯水休息一下呢?」
「謝謝阿姨的好意,我休息夠了要上樓去了。」
小女孩點頭示意後,一溜煙地消失在樓梯口,急驚風的模樣又逗笑少婦。
「感情這麽好,一有空就黏在一起,做父母的都忍不住要吃醋了呢!」
小女生沒有聽到背後的調侃,直直沖上三樓起居室的陽臺。
「嗨!我有好東西哦!」
一踏出落地窗,小女生興奮地抱住門邊的大哈士奇狗,整張臉埋進它蓬鬆美麗的白毛裏,用力抹了幾下才滿意地抬眼笑著。
大狗不動如山,沉靜的神態配上英挺的外表,威風凜凜的樣子讓小女孩愛死了。
「你真的是太帥了!我最最最最喜歡你了!」她又抹進大狗的頸窩眷戀地嚷著。
大狗依舊不為所動,深藍色的眼珠瞄向一旁籠罩在傍晚霞光裏的小主人。
原本仰躺在大狗邊午睡的小男孩在女孩奔進自家院子時就已經醒了,他的姿勢未變,靜靜地等待小女生的到來。
也因為太安靜了,興奮的女孩一直沒留意到他的存在。
受不了她無止境地對自己愛犬又親又摟的,小男生終於坐起身來輕喚了一聲:「阿洛。」
大狗立刻脫離女孩的懷抱走向主人。
小女孩順勢看了過去,可愛的笑容不減。
「原來你也在啊!」
小男生沒回應,默默地撫摸大狗的頭頸。
背景是絢爛的夕陽,模特兒是有著驚人美貌的男孩與一隻也是美得很有靈性的大狗,這麽迷人的畫面讓小女生看呆了。
「你們好像,都好漂亮哦……」她忍不住讚歎。
他們不只是外表同樣的美麗,連性格也非常相似。要不是一個是人、一個是狗,她差點還以為他們是雙胞胎呢!
「你有事嗎?」小男生淡淡地問,嘴角有絲愉悅的竊笑。
每天她都是這個時候來到他家,一定會先抱住阿洛猛親,大聲說喜歡後才發現到他。接著又會盯著他跟阿洛看到傻眼,笨笨地說他們很像,然後,他的心情就會很好。
因為她說他跟阿洛很像,她又很喜歡阿洛,這樣推來,她也很喜歡他嘍!
他很滿意這個想法,不過有時候他又會被她的遲鈍氣到跟她吵架,破壞他的好心情。
「你們看!」小女孩不像小男孩有那麽多心眼,一直保持著天真的笑容朝大狗跟小男生秀出寶貝。
她小心翼翼地攤開手中卷握的海報,一只有著大大耳朵與斑點的大貓就出現在草原上。
小男生不感興趣地瞄了一眼,心中有不祥的預感。因為她談起動物時,是最遲鈍、最容易惹他生氣的。
小女生沒有男孩的顧慮,指著圖片上的大貓一個勁地說自己想說的話。
「你們知道嗎?它叫藪貓,住在森林或草原裏,是貓類中耳朵最大的,耳背還有黑白棋條紋喔。它的四肢很長,很適合走在草叢裏。動作快,會爬樹、游泳跟跳躍,很厲害吧!」女孩期待地等觀眾反應。
「還好。」男孩敷衍地哼了聲,檢起地上的書本翻閱著。
這種態度狠狠澆了女孩一桶冷水,她氣鼓了臉頰走過去搶開他的書。
「你為什麽不好好聽我說話呢?我好不容易求爸爸幫我買到這張海報,還查了一堆資料,你為什麽都不聽呢?」脾氣溫和的她很難動怒,卻常跟小男生吵架,因為他總是不愛聽她說話。
「我對動物沒興趣。」小男生接過自己的書冷冷地說。
「可是我很喜歡啊!」小女生急著聲明。
「你自己喜歡就好,跟我有什麽關係?」男孩還是冷淡地說。
小女生差點被激出淚水。
她只是想分一點她看動物時的喜悅給他,他就不會成天板著一張臉,沒有笑容。
他都不知道她有一次偷偷看到他跟阿洛玩時笑了一下,那很美的,她好想好想再看一遍,才會這麽拼命地挖出自己的寶貝跟他分享。
他什麽都不知道,還這樣說,實在是太過份了!
小女生硬逼回眼淚,吸吸鼻子,扯開喉嚨吼他。
「你這個大笨蛋、醜八怪,人家短吻鱷都比你可愛多了,我最討厭你了!」
她才吼完,小男生的書一合,冷冷地斜了她一眼。
「你剛說了什麽?」他的聲音聽來悶悶陰陰的。
他是不喜歡動物,不表示他不認識,至少他還知道短吻鱷長得並不好看。
但最教他在意的是最後那一句。
小女生被他瞪退了一步,氣勢略減地說:「我討厭你。」
她一邊喊著一邊順勢撈起他擱在一旁的書丟向他。
這一丟,丟掉了在場所有生物的理智。
男孩生氣地逼向她要她收回話,女孩的手慌亂地揮著,偶爾碰上男孩美麗的臉。
看在忠狗阿洛的眼裏,簡直就是在欺負主人,於是它也加入了戰局。
大狗不客氣地朝女孩吼著,咬著她漂亮的洋裝想拖開她,男孩怕女孩受傷,自願擋在中間,場面就更加混亂了。
當大人們聞聲上樓時,只能把眼前的場面稱做是打群架,然後費勁地一一帶開。
分開的三方,小女生是嚇壞的猛哭,男孩跟大狗各自在兩頭生悶氣。
夜色漸漸深了,黃昏和諧的氣氛被破壞得一乾二淨。
或許這段童年的小插曲在往後的日子裏,也會被忘得一乾二淨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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