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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枒 -【誰才是野獸】《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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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個人言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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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4-29 00:14:27
標題:
希枒 -【誰才是野獸】《全文完》
希枒 -
誰才是野獸
看看她給自己惹來了什麼麻煩!
美其名是在搜集寫博士論文的資料,
實際上則是趁機遊山又玩水。
結果——她迷路了。在西西里島上。
她當然知道這座島是義大利黑手黨的發源地,
也知道以她這樣一個芳華二十五的東方女子,
不該單槍匹馬闖進這裏。
但,既來之,也就沒有後悔的餘地了。
所以,只好繼續向前行啦!
哈!她果然還是幸運的——
看!前方不正有一棟氣派、造型很獨特的兩層樓房?
可是……這裏真是義大利嗎?
為什麼她所看到的都是古中國的圖騰?
究竟,住在裏面的……會是什麼樣的“人”?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4-29 00:14:48
第一章
她想,她應該是迷路了。
官雲漾洩氣地攤坐在路旁的石頭上,一邊調整呼吸,一邊不抱希望的環顧四周。
舉目望去是西西里島澄澈到刺眼的藍天,以及燦爛得仿佛下一刻就會燃燒起來的陽光,和整片綠到出油、間雜著不知名小白花的山坡地。
眼光放遠一點,右邊是不大平靜的愛歐尼奧海(Ionian Sea),左邊是黑黝黝的埃特納火山(Mt. Etna)。
幾天前,剛到西西里島陶米納(Taormina)的她曾為這美得有點不真實的自然風光讚歎了好些時候;但,再美麗的事物總也有看膩的一天,更別說人在落難時,還會有什麼風花雪月的閒情逸致了。
官雲漾深深歎了口氣,反省自己或許真不該逞能的。
不該自以為曾背著背包、靠著地圖走過四分之一的地球,就以為一個二十五歲、文弱的東方女子可以單槍匹馬闖進這個號稱義大利黑手黨的發源地──西西里島。
不該自以為時間還早,就不聽當地人的勸,在欣賞完壯麗的希臘劇場後,便自顧自地往山裏走。
搞得現在手邊沒裝備、沒食物,小包包裏的礦泉水也見底了,整個人更是被七月的豔陽烤到快脫水。走了一下午,不停在草原與橄欖樹叢間穿梭,困在這片山頭裏,找不到回城裏的路。
“奇怪,這不是座山嗎?我一直都是往下走,為什麼現在還在山頂上?既然在山頂上,為什麼看不到山下的城鎮或是出發時的希臘劇場?”喝下最後一滴水,官雲漾忍不住自言自語起來。
如果這是發生在晚上,她可以用鬼打牆來解釋,然後安心地找塊地方睡覺,一切等天亮再說。
她抬頭望望那顆即使已近黃昏時分,卻仍然囂張的太陽,實在無法把讓她迷路的罪名丟給無辜的義大利鬼魂。
用力籲了口氣,她拍拍身上的草屑,決定換個方向出發。
“如果再走不出去,就當是鬼打牆好了。”她估量日光偏斜的方向,心想等她再走累時大概天就黑了,那時義大利的鬼魂就會出來溜達,而她就可以暫時不用背負迷路的罪責了。
用消極的鼓勵方式為自己打氣,官雲漾往東邊的灌木林踏出了第一步。
不同于以往穿過林木後是一片開闊的草原,這次她愈走,周遭的樹木愈茂密,除了常見的橄欖、柑橘之類外,還多了一些似是被人刻意栽種的樹種。
看到這景象,官雲漾心中燃起了一絲希望。
有人種樹,就表示附近有人住。
只要能在這片荒郊野嶺找到她之外的第二個高等靈長類生物,她就有機會回歸文明世界。
撥開擋路的枯枝,官雲漾終於看到她期待已久的文明產物。
她興奮地沖上前去。當她看清眼前的景物時,唇邊的那朵微笑瞬間凍結。
那是一棟應該很氣派、很獨特的兩層樓建築。
用“應該”來形容,是因為官雲漾無法確定在這棟屋裏會有她期待的其他人類。
這棟樓房占地很大,由石材、磚瓦與混凝土構建而成,建築形式則融合了阿拉伯與希臘特色,充分顯示出西西里的多元文化風格。無論是外牆、庭廊還是階梯,都可以看出當初的精心設計。
只是,整棟灰色建築在周遭的荒煙漫草以及藤蔓包圍下,顯得陰氣森森;仔細一看,草叢裏還有不少傾圮的石塊,或是廢置的金屬物。
官雲漾手搭在庭園外的鏤花鐵門上,額頭無力地靠著,呼出她最後一口精力。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咬牙自問。
想她不過是一介渺小的平民老百姓,不曾作奸犯科,也沒中過大樂透,更是胸無大志,只希望自己的藝術史博士論文能趕快生出來。
這麼平凡的人生需要什麼磨練或是懲罰嗎?為什麼老天爺要這樣待她?
她無言地看著逐漸暗下來的天光,心裏不甘的怒吼著。
如果硬要說最近她做過什麼虧心事的話,她只能勉強擠出這次名為出國找論文題材,實則盲目散心的旅遊。
但,這有錯嗎?
當初她之所以踏出國門的確是為了搜集論文資料,但因她自訂的論文題目的範圍實在太大,資料不易齊全,所以她才會踏遍大半個歐洲,只是收穫卻是少得可憐。
這是她的錯嗎?
她不過是利用搜集資料剩餘的時間做點私人的觀光休閒,這樣也不行嗎?
更別說她這次旅遊所花的錢全是她自己的,既不偷也不搶,連父母塞的錢都被她擋回去了。
愈想愈氣憤,官雲漾忍不住用力捶了鐵門一下。
這一捶,連眼淚都給捶出來了。
那滴淚不是為了她心裏頭的委屈,而是更殘忍的事實──
“有沒有搞錯啊?都快鏽爛的鐵門幹嘛這麼硬?”她吃痛地甩著手,一邊兇狠的瞪向剛剛支撐她的鏤花鐵門。
這一瞪,瞪凸了她秀美的鳳眼。
“天啊!這裏不是義大利嗎?”她忍不住疑惑,細白長指戀戀地撫上斑駁的金屬花紋。
鏤花的門原是用青銅鑄成,在風雨侵蝕下滿布灰白的鏽跡,卻無法掩蓋掉上頭精采的紋飾。
不同於一般義大利人多用花草作為鏤花的式樣,這扇門顯得非常張揚。
兩根門柱上站的分別是獅鷲獸(Griffin)與狀似蜥蜴的化石蛇(Basilisk),不僅氣勢驚人,青銅塑像亦十分細緻寫實,活像是兩隻妖獸直接從神話裏飛出來停在上頭。
門扉則由數根大拇指粗的青銅條交錯而成,青銅條上刻著龍鱗般的圖樣,末端的收尾是倒勾的龍爪,看起來有撕裂來人的氣勢。
門的中段是一片隱約閃著銀光的帶狀金屬,正中央刻著官雲漾再熟悉不過的東方古老圖騰。
她著迷的蹲低身子,熱血奔騰的撫著金屬紋路。
“這不是龍的第八個兒子──那只好殺的睚疵嗎?”她一面喃喃自語,一面往門旁摸去。“咦!連龍的第九個自閉兒子──椒圖都有。”
她困惑地站直身子,重新打量這扇鏤花銅門。
這是一扇非常不友善的門。
門柱上的獅鷲獸是傳說中正義感強、非常痛恨邪惡的幻獸;另一邊的化石蛇則會用可怕的目光將敵人變成石像;至於那不該用在門上的睚疵龍像與老是把自己關起來的椒圖,更是說明了主人的心態。
這棟房子拒絕所有來客。
弄清楚了大門上的含意,官雲漾反而不以為意的撇了撇嘴。
“不歡迎又如何?現在還不是變成鬼屋一棟。”認定了這是無人居住的空屋,官雲漾大方推門而入。
“連鎖都不鎖,肯定是廢棄屋。既然沒人要,那我要定了。待會回頭一定要想辦法把那扇門拆回臺灣去。”她熾熱的眼神再度膠著在那扇鏤花銅門上。
庭院裏頭的情形跟外頭的山野並沒有太大的差別,一樣是自由生長得很茂密的樹叢與草叢,點綴其中的是色彩繽紛的小野花與突兀的石塊和金屬物。
官雲漾好奇地撿起一塊手掌大的大理石,擦去上頭的泥沙後,狠狠倒抽一口氣。
她以為剛剛的青銅門已經是她這趟西西里島之行最大的收穫了,想不到這塊小小的石頭竟帶給她更大的驚喜。
石頭上刻的是一隻鉗著寶珠的龍爪,依著大理石原本的紋路,寶珠潔白圓潤,即便是被泥土糊髒了,依然可窺見其明亮的白光,襯得黑紋的龍爪更顯力道。
官雲漾連忙往附近望去,不意外看到一座由破裂的大理石堆積而成的盤龍像,她手上的龍爪便是從上面掉落下來的。
有了這樣的發現,她像是誤闖仙境的愛麗絲,興奮地在園子裏打轉。
方才遠望像是垃圾堆的石塊與金屬物,近看居然是一件件匠心獨具的雕刻作品。
在庭院裏逛愈久,她的驚喜愈大。
這個看似荒廢的院子,其實是經過精心的設計;每件雕刻品都放置在最剛好的位置上,搭配周遭的花草與遠方的景色,每一處都是可以拍成明信片騙錢的圖畫,頗有中國園林借景的味道。
官雲漾在小池邊停下腳步,一手抱胸,一手撫著下巴沉思。
“這麼看來,這房子不該沒人住才對。”
像是要印證她的推測似,身後突然傳來一陣雷似的怒吼。
“誰在那裏?!”兇惡的義大利文劈砍過來。
一聽到人聲,官雲漾馬上轉身,西落的夕陽讓她看不清背光的來人,只知道那是一具很龐大的軀體。
等她要反應,對方已經逼近到眼前。
如果她是一個懷春少女,八成會認為眼前這位猛男是她這趟義大利行最美麗的邂逅。
吼她的男人不僅長得高大,半裸上身所展現出來的更有看頭。
長期鍛煉而成的肌肉,形狀勻稱自然,比任何藝術品更能詮釋力與美的結合。
但若跟他的臉孔比起來,肌肉上閃爍的汗光又要黯淡個幾分。
這個男人長得很好;那種好,不是俊帥就可以形容的,而是一種由內而外的氣魄。光看那一張臉,官雲漾便能斷定這個人是個很MAN的大男人,很適合確定生男的孕婦作為胎教範本,不但媽媽看了心曠神怡,生下的小孩多少可以受到一些男子氣概的薰陶。
可是官雲漾不是懷春少女,對猛男的興致大不過那堆石塊,而這個很MAN的男人就成了她的新難題。
這樣的人一定不願意讓自家大門被拆走,肯定也沒有贈送藝品給同好的雅好。
官雲漾暗暗歎口氣,擠出她號稱嬌美無敵的笑容。
“你好,我是一個迷路的旅人,因為受到這院子的吸引而擅自進入,我沒有惡意,請你原諒。”官雲漾用英文解釋,輕柔的嗓音伴著甜美的笑容。
她用這招牌微笑橫掃世界各地,無論男女老少都適用,在濫情的義大利更是攻無不克,每一個義大利男人見了,不是馬上流口水就是露出驚豔討好的嘴臉。
除了眼前這個猛男。
唐惟天眯起眼,不客氣的打量面前這個穿著一身白、墨黑頭發又留得很長的陌生人。
他沒細看對方精緻秀美的五官,只從她單薄的身軀與長髮做出判斷。
“哼,女人。”他不屑地從鼻子哼出一句中文。
等不到該有的反應,卻得來這種輕蔑眼光,官雲漾心頭隱隱擦出一點火苗。再聽到這麼道地、這麼具藐視意味的標準中文,啪擦一聲,她心頭的慍意燒了起來。
即便如此,她臉上燦爛的笑還是沒少一分。
“你會說中文,是臺灣人嗎?”她耐著性子,擠出他鄉遇故人的喜悅。
“哼,臺灣人。”
回答她的依然是那瞧不起人的語氣。
甜美的笑僵了一下,官雲漾努力壓下肚裏那自中午以來就累積不少的鬱氣。
現在是在人家的地盤上,她要收斂一點。
“原來你也是臺灣人,好難得可以在這裏遇見同鄉。”她故意曲解他的話,不管他實際上是不是那種意思,仍是熱絡的想要拉近彼此的關係。
唐惟天從確定她的性別後,就不再正眼看她,對她的話也是聽而不聞。
他冷冷瞟了她一眼,示意要她跟著走。
官雲漾納悶的隨他一同走到庭園外的青銅門邊,正要開口跟他討論這扇門,唐惟天一個冷漠的舉手堵住了她剛要出口的聲音。
他勁長的手指指著牆上一面老舊的黃銅牌,銅牌上用蒼勁的筆法刻著兩行字,一行義大利文,一行英文,寫的是同一件事──
私人資產,小人及女人勿入。
“需要翻譯嗎?”唐惟天高傲地說著標準中文。
官雲漾來回看了那面銅牌五遍,確定不是因為自己累壞而眼花,剛好她心頭的那把火已經燒到眼球上來了。
她瞠大氣紅的眼。“這是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唐惟天聳肩,一副你不懂是你笨的模樣。
“你這樣做有歧視女性的意思。”官雲漾咬牙說。
他居然把女人跟小人並列!這恰恰犯了她這個大女人的大忌。
“別跟我辯論女權,我的房子不歡迎女人純粹是我的規定,跟那堆大道理扯不上邊。”唐惟天嘴一撇,表示他言盡於此。
然後很順手地關起鏤花銅門。
官雲漾及時發現到了他的意圖,小腳一伸,硬是擠了進去。
“你這又是什麼意思?”唐惟天慍怒地瞪住這個不識相的小女人。
“我為我的行為道歉,但我想跟你談個生意。”就算這座神奇花園的主人是只可惡的沙豬,但她就是捨不得裏頭那堆稀奇的寶貝。
“生意?”唐惟天不悅的皺起了眉頭。
這兩個字讓他有很多不舒服的聯想。
“你別想歪。我的生意是很單純的物質交易,沒別的意思。”官雲漾一看他神色有異,連忙拉開彼此過近的距離自清。
“不用了。我一向最討厭生意人的嘴臉。”唐惟天緊蹙的眉頭依舊沒鬆開。“你快離開。”
他拉開門,送客的意味很明顯。
官雲漾不死心,試著跟他溝通。
“你誤會了,我的生意不是市場性的交易。因為我實在太喜歡這院子裏的雕刻品了,想問問看有沒有什麼方式可以讓你割愛?”
“那些是廢棄品,不賣的。”唐惟天冷酷拒絕。
“我可以資源回收。”官雲漾搶著說。
聞言,唐惟天笑得更冷了。
“我討厭做生意的原因,就是厭惡那種算計的嘴臉。”他意有所指,眼裏寫滿了鄙夷。
官雲漾再怎麼裝傻也忍不住胸口的悶火了。
“我可以理解你不想割捨的心理,但有必要這麼瞧不起人嗎?”她喊出從第一眼見到他就想說出口的質問。
唐惟天一臉的不痛不癢,手指遙比門旁的銅牌。
“我早寫在上頭了,是你自己不識相。”
“這不是識不識相的問題,本質上你的立意就已經是錯的。”官雲漾寫多了論文,講起話來顯得過分注重邏輯。
“別用那種文謅謅的話來煩我,我想怎麼搞我的房子是我的事,你先搞定自己吧。”唐惟天煩躁地揮了揮手,體內微薄的耐心即將耗盡。
“我不是在掉書袋,而是在提醒你,你扭曲的觀念。”官雲漾極力維護她父母苦心教養的淑女形象,試著用文明的方式跟眼前的野獸溝通。
唐惟天不耐地嘖了一聲。
“你到底有沒有長腦袋啊?都找不到路回去了,還在關心別人的觀念如何,到底是誰本質上有問題了?”
他用她的話堵她,這一堵,引發了洪水潰堤。
官雲漾深呼吸了幾下,試圖壓下體內潛藏的野蠻部分。不過,她知道,對付原始人,只能采最自然的方式。
甜美的微笑消失了,換上的是截然不同的銳利冷笑。
“我都可以不顧自己處境地給你建議了,了不起的山大王,你難道不能撥空聽聽嗎?”她清亮的嗓音依舊,此刻聽來卻有種棉裏藏針的感覺。
她驟變的態度讓唐惟天的劍眉挑了一下。
“你是我見過變臉最快、也最直接的女人。”他有話直說。
官雲漾不客氣的接下。
“我可以把這句話當成一種讚美。”
“我沒有稱讚你的意思。”唐惟天說得更直接。
官雲漾再一次確定自己遇見的絕對是原始人。
現代有哪個文明人不拐彎說些隱喻的話?這個原始人說話卻連修飾都不修飾一下,到底要說是奇跡還是未開化?
“話是說給我聽的,我想怎麼詮釋是我的事。”她沒好氣的回嘴。
“可以,我尊重你。”唐惟天首次同意她的說法,下一秒,又激得她跳腳。
“同樣的,房子是我的,我想怎麼住,是我的事。請你尊重。”話題繞回原來。
“你真的像極了門上的椒圖,剛愎自用加自閉。”她連罵人都要引經據典。
“謝謝你的誇獎。”他不客氣的接收。
“你──”官雲漾被他氣到說不出話來。
不像她被氣到上火,唐惟天的心情忽然輕鬆了一些。
“想不到你認識門上的圖樣。”他天外飛來一筆的說。
官雲漾帶怨地睨了他一眼。
“怎麼會不認識!我花費了最珍貴的青春歲月就是在研究他們。”
“研究?”唐惟天不信的瞟她一眼,“看不出來你有這種能耐。”
“這句話明顯是在歧視我。”她逮住機會申訴。
“我是在懷疑你沒錯。”唐惟天大方承認。
官雲漾覺得自己體內多年來涵養的文明正一片片剝落,每跟他多說一句話,她就質疑一次從前所受過的教育。
他好像沒有平常人該有的禮貌,一言一行直接發自內心,毫不修飾。
“如果我跟你說,我會到這裏來是為了搜集博士論文的資料,你一定不會相信。”她沒用疑問句,因為知道答案一定是──
“嗯,幸好你還有自知之明。”唐惟天點點頭。
早知道他的回答不會太好聽,卻也沒料到會這般刺耳。
官雲漾暗暗咬牙,硬是把她以為這輩子絕對用不上的髒話吞進肚子裏,不想和他一樣野蠻。
“你憑什麼質疑我?”她不甘的問。
她自認無論是外表或是談吐都有一定的水準,和她接觸過的人,不管是誰都會同意她是受過高等教育的知識份子。
這只未開化的沙豬憑什麼懷疑她?!
“憑經驗。我看多了像你這種善用各種冠冕堂皇的理由,意圖闖進我屋子的女人。”說到這裏,顯然勾起了他不堪的回憶,連帶地,飛揚的眉毛也攏了起來。
“我從沒想過要踏進你的屋子。”官雲漾迅速撇清。
“那你現在賴著不走是什麼意思?”
“我只是想跟你談談。”只要一扯上那些雕刻,官雲漾就不禁放低姿態,希望還有商議的空間。
唐惟天知道她想談的是什麼,很不留情面地回絕。“我說過了,我的東西不賣、不給,你別妄想了。”
看著他剛毅的臉部線條,官雲漾明白自己肯定要空手而歸了,除非趁著天色昏暗……或許她還有一絲機會。
“別看了,那些東西不是你搬得動的。”
一個冷涼的低沉嗓音打散了她二十五年來第一次想使壞的念頭。
她回過神來,哀怨的睇他一眼。
“至少你可以告訴我,創造出這些傑作的雕刻家是誰吧?”她退而求其次。
既然現成的沒希望,或許她可以改找源頭,說不定收穫會更多。
“可以。”唐惟天點點頭。
官雲漾期待地盯著他。可是,五分鐘過去了,他卻連開口都沒。
“你不是要告訴我嗎?”她等得有些不耐煩了。
“我已經告訴你了。現在可以請你離開了嗎?”鏤空銅門再度拉開,唐惟天送客的決心非常強烈。
“你何時說了?!”官雲漾死都不肯走,除非他給她滿意的答覆。
兩人就在青銅門邊對峙,直到一隻烏鴉飛過頭頂,官雲漾才像觸電般地叫了出聲。
“不會吧?!”她驚疑地掃視眼前半裸的猛男。“院子裏的雕刻品、這扇青銅門,該不會都是你做的吧?”她的聲音有些不穩。
她實在不想相信這個只配在牛郎店生存的原始人,居然能創造出這麼有靈氣的作品!
“我不是早說過這裏的東西都是我嗎?”唐惟天看著她的眼神根本是在告訴她:她已經笨到沒藥救了。
官雲漾正想抗議,另一個清朗的聲音更快插了進來。
“親愛的天,你是因為感應到我的到來,所以特地到門口迎接嗎?唉呀,你應該明白,這樣的熱情是最讓我招架不住的呀。”黏膩的法文用誇張的語調說出,煽情得像在演舞臺劇。
拜研究藝術史多年之賜,大部分的歐洲語言官雲漾都有涉獵,她當然聽得懂這段肉麻到可以讓雞皮疙瘩掉滿地的開場白。
連官雲漾都受不了了,想當然爾,唐惟天的反應當然是──二話不說的馬上鎖緊大門;至於送客的事就暫且擱下了。
能讓如此跋扈的原始人反應這麼大,官雲漾實在很想看看來人到底是怎樣的三頭六臂。
“我親愛的天,你這是害羞的想躲進屋裏嗎?”再次傳來肉麻的呼喊,叫住了唐惟天往屋裏走去的腳步。
唐惟天憤恨地轉過身來,眼瞳落進一對深緲的綠眸裏。
“該死的!你來做什麼?!”唐惟天生氣的用中文咒駡。
擁有一雙魅惑綠眸的男子不以為意,流利的中文回話依然充滿了情感。
“來探望我的摯愛。”
“哈啾!”
濃情蜜意的一刻,卻被一個殺風景的噴嚏聲給打斷。
“抱歉,我實在是忍不住了。”官雲漾不好意思的說。
她全身的寒毛已經被那幾句深情的呼喚給全部叫起,會打噴嚏絕不是故意的。
這個突如其來的噴嚏聲終於讓綠眼男子注意到官雲漾的存在,他深沉的眼裏快速閃過一絲訝異。
“女人?”他疑問的看向唐惟天。
“臺灣人。”唐惟天裝作沒看到他的疑惑,也不正面回答。
綠眼男子神秘地笑了。
“嗯,是女人呀。”他的眼光從唐惟天身上轉到官雲漾,謎樣的綠眸閃了一下。
“喂,你還要看多久?天都黑了。”唐惟天站在大門邊,口氣不善的催促綠眼男子。
“知道了。”綠眼男子再次深深瞅了官雲漾一眼,嘴邊的笑容未曾停過。
“門口這位淑女呢?”他詢問唐惟天。
唐惟天不悅地回頭,嗤了一聲。
“真是麻煩!一起進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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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人言論
時間:
2019-4-29 00:15:12
第二章
以唐惟天的標準看來,這回是小人與女人都踏進了他的屋裏。
他冷冷的看著大廳裏聊得盡興的一男一女。
“所以基於遙遠祖先的期望,我的國籍雖然是法國,但我的直系家族中都擁有一個中文名字,繼承我遙遠祖先的中華血脈。”綠眼男子無論使用何種語言,由他形狀優美的唇間吐出來,聽起來都像在吟唱。
“因此,容我再自我介紹一次。美麗的小姐,你好,我是亞爾特.馬爾斯.米利匹斯那達,中文名字叫裴玦,很榮幸能在這荒僻的山野邂逅你這位迷人的仙子。”裴玦牽起官雲漾的手,輕輕在上頭印下一個法國味十足的吻。
終於有個文明人來印證她現在的遭遇不是在作夢。
官雲漾很習慣地拉出得體的笑容。不過有個聲音擾亂了她的心緒。
“哼,迷人的仙子?應該是迷路的觀光客吧。”唐惟天風涼的嗓音閑閑插入。
官雲漾自動排除他的存在,笑臉盈盈的對著裴玦說:
“很高興認識你。我是官雲漾,來自臺灣。”
“真巧,惟天的故鄉也是臺灣,我們前些日子才從那裏回來。”綠眸微微張大,表示他的訝然。
官雲漾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心裏不得不承認,跟唐惟天相比,裴玦簡直是個過度包裝的現代人。
裴玦也長得很好;衣架子身材,深褐近黑的發色,無懈可擊的俊臉,在耳邊的輕語呢喃。
只是,她看不透他。
他不像唐惟天從外表就探得出其本質,他的外表像是經過層層的偽裝,包裹住他的深沉。
這個人太文明了,文明到讓人有點討厭的程度。
她開始瞭解唐惟天為什麼會一見到他就有鎖門的舉動了。
裴玦絕對是唐惟天的天敵。
“你看什麼?”受不了官雲漾無言的注視,唐惟天不耐地粗聲吼她。
官雲漾又暗歎了口氣,深深感受教化這種東西,過與不及都不是一件好事。
“我在看你身上哪里有臺灣味。”
“惟天很有人情味呀,我這次能破紀錄的以極短的時間踏進房門,是托你的福呢。”裴玦很義氣的幫好友辯護。
“人情味?”官雲漾懷疑地望著手中溫熱的水杯。
這種施捨般把人叫進屋裏,指使客人自行燒水泡茶的主人會有人情味?
“是啊。”
裴玦又神秘的笑了,唐惟天兇惡地賞他一個白眼。
看到這種情形,官雲漾決定不浪費自己的腦細胞去思考唐惟天的品德問題。
喝完一杯溫熱的茶,她一天的疲累終於稍稍獲得抒解。
抬起眼,正好迎上裴玦關心的目光。
“你怎麼會在這裏迷路呢?這裏離觀光區有一段不算短的距離,比較近的農家也很少靠近陰森的林地,會擅自出沒這片私人山林的第二個人類,大概只有我這個不怕死的法國人了,畢竟我跟惟天關係匪淺呀。”裴玦曖昧地瞥了唐惟天一眼。
唐惟天回瞪他。“是不識相吧。”
越看這兩名男子的互動,官雲漾越納悶。
他們看似水火不容,彼此之間卻又有一股曖昧的牽扯。
她按捺住內心的疑問,誠實回答裴玦。
“是我自己的疏忽。上午參觀完希臘劇場後,認為時間早,便沿著山路隨意散步,手邊沒地圖又心不在焉,才會一直在山裏頭繞圈子。”
聞言,裴玦的綠眼珠瞠大了一些些。
“希臘劇場?你說的可是那個距離這裏有三個山頭遠的觀光勝地希臘劇場嗎?”
“三個山頭?難怪我會走這麼久。”當事人不大意外,相當平靜的接受這個事實。
“真是個笨蛋。”
這句風涼話引起她強烈的反應。
不用經過思考,視線直接殺到角落那個自在伸展的頎長身軀。
眼看戰火一觸即發,裴玦連忙幫著降溫。
“惟天,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待一位美麗的女士呢?”
“美麗女士沒見到,長發呆瓜倒有一個。”唐惟天不改頑劣的口氣。
因為有第三者在場,又顧及形象的官雲漾不好發作,只能猛咬嘴唇,氣得內傷。
“官小姐,請你多包涵。”裴玦先向官雲漾賠禮,轉身開導唐惟天。
“你這麼說就不對了,虧你還是搞藝術的。不過也難怪啦,你老是刻些硬梆梆的幻獸或猛禽,當然不懂得欣賞女性柔潤細膩的美感。我敢保證,官小姐從頭到腳都是東方美女的最佳代表。”
“有種你就對唐家另一個女人這麼說。”唐惟天不懷好意地勾起嘴角。
裴玦不受威脅,笑得安穩自在。
“如果官小姐有機會跟念盈見面的話,我會毫不吝嗇地稱讚官小姐,畢竟她的清靈水秀是事實,跟念盈的美是不同的。我相信,念盈一定會同意。”
“哼,話都是你在說。”唐惟天冷嗤一聲,找不到有力的話反駁。
相當滿意唐惟天的反應,裴玦帶著微笑轉頭面向官雲漾。
“容我說明一下,剛剛話裏的念盈小姐,是惟天的堂妹,我的女友。”
“喔。”官雲漾遲鈍地點點頭。
“跟她說這麼多做什麼?她跟我非親非故的,喝完茶拍拍屁股就走,不必浪費時間。”唐惟天很沒人情味的說。
“啊!”官雲漾回應他的不是惱怒的瞪視,而是像受到十分驚嚇的瞠目。
“你……”她直指遠處的唐惟天,“跟你……”再收回手臂指住坐在面前的裴玦。“不是……嗎?”
她已經震驚到語無倫次了,只能呆愣的望著裴玦。
裴玦有禮地用眼神詢問。
她支支吾吾地吐出破碎的片語:“門旁的……銅牌……女人……他……你……不是嗎?……為什麼……女友?”
她終於把他們之間的曖昧做好歸類,正準備把唐惟天的異常舉動合理化時,裴玦的話又將一切擊碎。
神奇的是,裴玦居然能解讀出她話中的意思;或是,他正期待著她這樣的表現?
官雲漾從他逐漸清澈的綠眼珠裏,看到了這項疑問。
“該死的你,滿意了吧?!又一個白癡相信你那蹩腳的演技,你很得意吧?!”唐惟天像是吞了一顆炸彈似,神色陰霾的踏出角落,朝他們走來。
官雲漾驚訝地望著他,不敢相信他居然也聽得懂她那堆完全沒有章法的語句。
“那也需要你絕妙的配合才有這種效果。”裴玦愉悅的笑著。
他笑得越開懷,唐惟天的臉色越黑。
“見鬼了!我什麼時候配合過你吃人的惡作劇了?!”他憤恨地說。
“不然院子門邊的黃銅牌是你鑄來做裝飾的嗎?”
“那是警告!偏偏有一堆人裝作不認識字。”他憎惡地掃了椅子上的兩人幾眼。
官雲漾看著他們的一來一往,腦海裏的烏雲突然有個角落慢慢散去。
“如果我有任何冒犯,我先道歉。不過,這個問題我一定要問。”她周到的詢問當事人的意見。
裴玦給她一個鼓勵的笑容。“你有問題就直說,我跟惟天肯定會竭盡所能地為你解答的。”
像是早知道她要問什麼似,裴玦嘴邊的笑容安穩得很是刺眼。
官雲漾再次打量唐惟天黝黑繃緊的臉,深吸了口氣。
“你們不是感情親密的……一對嗎?”她儘量說得婉轉些。
話一出口,唐惟天那張臉立刻變得只能用“焦土”兩字來形容,裴玦卻是笑得像盛夏的地中海太陽,光芒萬丈。
“我的命運沒有悲慘到那種地步。”唐惟天字字咬牙的說。
認識裴玦是他這輩子中最倒楣的事,他可沒那個命跟他雙宿雙飛。
“可是你討厭女人。”官雲漾點出癥結。
“我也厭惡小人。”他瞪著裴玦,咬出這句話。
“喔。”官雲漾暫時接受他的說詞,但疑問隨即湧上。
“可是裴先生說過,你們關係匪淺。”而且還是用那種很曖昧的語氣說的。
她小聲補上一句。
“這是他慣用的伎倆,況且他的話平常就沒什麼可信度。”唐惟天說得更不屑了。
聽到事實被扭曲,裴玦趕緊跳出來澄清。
“惟天,你這麼說真的是太傷我的心了。我們多年來的交情難道是假的嗎?順利的話,我們很快就可以成為姻親,這樣的關係不算深厚嗎?”他痛心的指控。
他不說還好,一說起,立即引爆了唐惟天肚子裏的彈藥。
“你還敢跟我提念盈的事?!你以為我會把自己珍愛的妹妹交給一條陰險狡詐又滑溜的蛇嗎?!”他吼得整間屋子充滿嗡嗡聲。
官雲漾蹙起眉頭,試著忽略耳朵的不適。
“這麼說來,你不是gay了?”她突然冒出這麼一句,揮散滿屋子的烏煙瘴氣。
唐惟天氣勢驚人地瞪向她。
“我不喜歡女人並不表示我喜歡男人,就算我喜歡男人,也絕不會愛上一條蛇。”他慎重申明。
“你並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官雲漾條理分明的提出她的不滿。
“我沒必要對一個迷路的陌生人解釋。讓你喝杯茶已經是我的極限了,現在請你離開。”怒極的他只想送客,還他平靜的生活。
“天都黑了,惟天,你怎麼可以讓一個嬌弱的女子獨自走在荒涼的山林裏呢?”裴玦不忍的說。
唐惟天冷酷地睨他。
“她不會落單,因為有你陪著。”
“不會吧?我才剛從法國飛過來,正事都還沒提,你就要趕我出去?”裴玦覺得委屈極了。
“你從來不會有什麼正經事,不聽也罷。”主人冷漠地搖頭。
裴玦不怒反笑,悠哉地為官雲漾添一杯他剛泡好的桔茶。
“不聽嗎?你會後悔的。”
見到裴玦這麼怡然的微笑,從小累積的經驗告訴她,裴玦一定又在打什麼邪惡的主意了,不聽的話的確是他的損失。
他氣悶地在兩人斜對面坐下,滿臉不情願。
“你說啊。”他催促著,想速戰速決。
裴玦啜了口香濃的茶,不疾不徐地開口:
“官小姐,你怎麼會想一個人來西西里島的呢?”他刻意轉開話題。
果然,唐惟天的臉黑了下來。
只要能讓那個意圖把她攆出去的原始人吃癟,官雲漾一定大力配合。
於是她笑容可掬地回道:“其實這次出國是為了搜集寫論文的資料。我一路從中亞往西邊走,一邊研究,一邊旅遊,不過後者占了大部分的時間。”
“官小姐有這樣的精神與勇氣很教人敬佩。可以請教一下,你做的是什麼研究?”裴玦非常擅長社交語言。
官雲漾也是個中好手。
她先嬌笑了幾聲。“裴先生,你客氣了。我做的不是什麼大學問,只是在英國攻讀藝術史的博士學位,半年前回臺灣準備論文,因為遇到瓶頸,才想到處走走散心。”
“藝術史呀,很適合官小姐脫俗的氣質。能請問你的論文題目是什麼嗎?說不定有我可以幫得上忙的地方。”
“怎麼好意思麻煩你呢,我的論文我自己想辦法就可以了。”官雲漾受寵若驚地搖頭,應對舉止很有大家閨秀的味道。
“不麻煩的。你也看到了,惟天的專長是雕刻,我則是庭園設計,多少懂點藝術。”裴玦一邊注意唐惟天越來越兇惡的臉色,一邊樂此不疲的繼續著虛浮的對話。
“裴先生專精庭園設計,這麼說前面的庭院是你的傑作了?”官雲漾不時打量著唐惟天的反應,但裴玦的話讓她專注對上那雙深不見底的綠眸。
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物?
“沒錯。我實在是因為捨不得這麼好的一塊地被惟天糟蹋,所以從他後院堆積的失敗作品中挑出幾件較完整的,把它們擺在院子當作裝飾,讓房子看起來不會太單調。”裴玦輕鬆的說。
官雲漾聽了,不覺冒出幾滴冷汗。
原來她愛不釋手的雕像只是唐惟天眾多的失敗作品中的一項,而且還有更多堆在這屋子後面?
而那座她覺得是精心設計的絕妙花園,只是裴玦興致一來的隨性擺設?
這兩個男人如此糟蹋他們的天賦,怎麼沒遭天譴呢?
她極端不平衡的掃了他們一眼,覺得天理淪喪。
為什麼一個為論文所苦的平凡研究生,必須在異鄉歷經折磨?而這種浪費天生才能的人卻可以坐擁山頭,欺負她這個已經夠可憐的平凡人?
“官小姐,從你的目光中,我可以體會你的心情。”裴玦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一句話喚回她投向唐惟天的怨毒視線。
“你不要誤會惟天是個浪費的人,他這個人其實很念舊。他失敗的作品總是要收在地下室好長一段時間,等他研究出失敗的原因,或是被更多後來的作品淹沒,他才會搬到後院去,絕對不會隨便丟棄。就是這些可愛的小地方,讓我對他依戀不舍。”
裴玦深情的朝唐惟天望去,卻被他無比兇殘的怒目給打了回來。
唐惟天再也聽不下去了。
“我可以忍受你們無聊的對話,但是不准扯到我。”
他受夠了他們社交應酬式的言談。若只是想知道彼此的職業,明明一句話就可以解決了,他們幹什麼先生來小姐去的扯一大堆無關緊要的,簡直很費口水!
“我已經不想知道你到底在打什麼鬼主意了,你們可以馬上離開。”唐惟天下逐客令。
“你就不能多些耐心嗎?等我把這杯茶喝完,就會告訴你一個與你切身相關的大消息。”裴玦慢條斯理的喝著茶,很自然的接續他跟官雲漾的對話。
“官小姐,你還沒告訴我,你研究的題目。”
官雲漾慢慢平撫情緒,恢復了她應對得體的笑容。
“我對‘龍’很有興趣,所以博士論文就自討苦吃地想研究歐亞各地對這種傳說神獸描述的異同,繼而找出相互影響的線索。”
一聽她說完,兩個男人明顯愣了一下,裴玦甚至丟給唐惟天一抹充滿隱晦意涵的微笑。
“我只能說,你跟我們實在是太有緣了。這一連串的巧合,是上天神妙的安排嗎?”裴玦笑語,最後一句更是有感而發的對著窗外夜空低喃。
然後又是一副莫測高深的樣子。
“很抱歉,我恐怕無法給你太多的協助。不過,惟天他──”
“我說過,不要扯到我!”唐惟天大聲吼斷裴玦的話,死瞪著他。“茶喝完了吧?可以公佈那個天大的消息了嗎?”
“是是是,大王請息怒,小的馬上向您稟報。”裴玦清了清喉嚨,眼角餘光不時劃過官雲漾那張無辜的俏臉,嘴角揚得更高。
“我明天要去臺北。”他丟出一顆小炸彈,先試試唐惟天的火力如何。
“又要去誘拐我單純的妹妹嗎?”唐惟天不悅,但仍平靜的回應。
近來裴玦巴黎臺北兩地跑已經不是新聞,而他也氣到無處發火了。
“連你都習慣了,看來歐洲的社交圈大概也傳遞了我有新歡的消息。”裴玦說得雲淡風輕。
唐惟天嗅到一絲不對勁。
“你到底想說什麼?!”他沒耐性的吼。
裴玦無奈地搖搖頭。“你沒有危機意識嗎?一旦失去我的掩護──裴玦與唐惟天並不是一對──這對全世界饑渴的女士們是多大的誘惑呀,說不定不只女士們,連紳士們或許都蠢蠢欲動呢。”
他的視線煽情地撫過唐惟天性格的俊臉、壯碩的身軀,一切盡在不言中。
一旁捧著杯子看戲的官雲漾一個勁地猛點頭。
除去個性,唐惟天的外表確實有讓世人發狂的魅力。
“你點什麼頭?!又不關你的事!”唐惟天遷怒,連路人都吼。
官雲漾不與他一般見識,杯子一帶,換個方向面窗。哼,她才不稀罕看一匹野獸的皮相咧。
“別對官小姐不禮貌,搞不好你有需要她幫忙的地方。”裴玦端起茶杯,說得充滿玄機。
“我怎麼會有需要笨蛋幫忙的時候!”唐惟天嗤之以鼻。“現在你話說完沒?可以滾了吧!?”
都是這兩尊瘟神,把所有厄運帶進門!
他現在心情極度惡劣,識相的話就快點遠離暴風圈。
“還沒。我最重要的建議都還沒提呢。”不理會強烈颱風的形成,裴玦依舊是溫吞的調調。
“省了吧,你會有什麼好主意!?不被你陷害就該偷笑了。”唐惟天徹底懷疑裴玦的用心。
“話不能這麼說。你無法否認這些年來我幫你投下的煙幕彈,替你擋下不少麻煩吧?”
裴玦的話讓唐惟天稍稍平靜了下來。
雖然當初裴玦是為了捉弄他,才刻意營造出他與他的同志曖昧,但的確幫他擋掉很多盲目的熱情。現在裴玦真正的戀情一公開,他不認為門外那塊黃銅牌能發揮多少用處。
一想到當年那堆女人前仆後繼、踏平門檻的情形,任憑他身軀再壯碩,也不禁要微微顫抖。
“看來你是想到那個你最不想要的未來了。”裴玦十分欣賞猛男冒冷汗的樣子,笑得很狡獪。
“我的事不用你管。”唐惟天很有骨氣的拒絕裴玦的協助。
即使他知道裴玦的方法可以立即見效,而且持續力強。
但越猛的藥,副作用越大。
個性爽剌的他已經受夠被誤會的日子了。
“其實我不打算管的,因為我想重溫你這棟陰森鬼屋門庭若市的樣子。只要坐在一個角落,一壺茶,觀賞世界各地的俊男美女自動送到眼前來賣弄風情,這比任何時裝秀或是選美賽都精采呢。”裴玦事不關己的漫天想像。
“你……”唐惟天無力反駁,頹喪地倒在椅子上,努力將因裴玦的話而產生的聯想趕出腦海。
看夠了雄獅狼狽的樣子,裴玦決定拿出他塵封許久的良心。
“我不想管,但是念盈會擔心,她要我幫你。”一提到那朵嬌豔的玫瑰,裴玦的綠眼瞬間變成一潭柔水。
“想不到你也有良心發現的一天。”唐惟天懷疑。
“多虧你的教育成功,令妹感化了我。”裴玦很樂於捧自家女友。
唐惟天不耐地瞟了他一眼。“你有話快說,不要囉嗦。”
“你這麼沒耐性,不知道這世上有沒有一個女人受得了你?”裴玦眼角有意無意地滑過背對著他們的官雲漾,嘴唇不著痕跡翹了幾度。
“你到底說不說啊?!”唐惟天可沒有讓他慢慢蘑菇的修養,一個瞪視說明了他的底線。
意思很明白──只要裴玦再廢話下去,就別怪他接下來對他不客氣了。
狡猾的青蛇當然懂得見好就收。
裴玦馬上端正眼神,認真的開口說了──
“其實很簡單;一個擋箭牌沒了,再找一個新的。”
“我去哪里找人?!”唐惟天吼了出來。
他當然知道這是最簡單的解決方式,卻不適用在他身上。
“我不要女的,你那堆同志朋友也可以省了,我受夠被當作是gay的日子了。”這些年來他是少了許多女難沒錯,卻也莫名其妙多了一些本來沒有的騷擾。
“要正常的男人,嗯……讓我想想誰有資格幫你。”裴玦支著下巴,煞有其事地思考著。
“首先,這個男子一定要相當出色,與我們旗鼓相當。”
唐惟天同意的點頭。
只有內在與外表都真正厲害的人物,才應付得了那堆失去理智的人群,而不會被質疑。
“再來,他必須與你有相當的交情,才有演出的默契,同時可以顧及到你怕生又慢熟的個性。”
“最後一句可以省略。”他不承認。
“綜合以上兩點,我有一個絕佳人選。”裴玦滿意的笑了。
“誰?”唐惟天追問。
“念盈的親哥哥,你的堂兄弟,唐慕河。怎樣?很有爆點吧?兄弟亂倫加上同志不倫,這個話題絕對能在社交圈迅速點燃,並且足夠討論一段很長的時間。”
他的話讓一旁的官雲漾差點失態噴出嘴裏的茶,她不敢置信的回視一臉理所當然的裴玦。
唐惟天的反應更快,一把扯住裴玦的領口,凶臉逼近悠哉笑臉。
“我就知道你在耍我!我怎麼可能會去拜託那匹惡狼幫忙!那匹惡狼又怎麼會幫我?!不讓他笑破肚皮已是萬幸了!”
只有白癡才會去拜託打從出生起就是仇人的人來幫忙。
裴玦萬般無奈地說:“我是照著你的條件找出唯一符合的物件,如果你不願意,那只有放棄或是降低標準了。”
“降低標準?”唐惟天殺氣騰騰的揪著他的領子。
“是啊,只要你放寬一個條件,人選就出現在眼前。”裴玦語帶玄機的說。
“什麼條件?”
“如果你考慮找女性幫忙,我馬上可以找到適任的物件。”裴玦誇下海口。
“女人很麻煩。”唐惟天仍不鬆手。
“還是有不被你外表所惑,可以跟你和平共處在這片屋簷下的淑女。”裴玦拉開唐惟天不再用力的手,瀟灑的整理儀容。
唐惟天沉吟了一會,認真思索這件事的可行性。
“你需要多少時間找到這個人?”認清事實的他不得不妥協。
“立刻。”
裴玦的聲音一落下,下一秒即晃到官雲漾身邊,扳正她的身子。
她茫然的樣子剛好落進唐惟天盛怒的眸裏。
“亞爾特.馬爾斯.米利匹斯那達,你又在耍我!”唐惟天會完整念出裴玦的法文名字,表示他的怒意已經在失控邊緣。
裴玦也不急著滅火,一臉的胸有成竹。
“我沒開玩笑,官小姐真的是你的最佳救火隊。”
“為什麼?”問話的是官雲漾,不懂事情怎麼會扯到她身上來。
裴玦拉過椅子在她面前落坐,仔細分析。
“我先問一個問題,官小姐,不,現在這種情況已經不需要客套了。我可以直接稱呼你的名字嗎?你也可以叫我裴玦。”
徵求過官雲漾的同意,裴玦繼續說:
“雲漾,你這趟旅程短時間內不會結束吧?”
“嗯,我打算到法國圖書館查查資料,如果有需要的話,可能會走到伊比利半島。”官雲漾不明白他這麼問的用意。
“如果我告訴你,那幾千公里的路程你其實可以省下來,因為你要的東西在這棟屋裏就找得到,而且比任何圖書館都齊全。那麼你願意把剩下的時間留在這裏嗎?”
官雲漾狐疑的瞄看他,再看看神色閃爍的唐惟天,估量裴玦話裏的可信度。
“這可能嗎?”她走過半個歐亞大陸搜集到的合用資料仍殘缺不全,有可能藏在這棟房子裏嗎?
“絕對可能。”裴玦斬釘截鐵地說,“因為偏愛傳說之物的惟天有一段時間迷戀上龍這種神獸,瘋狂搜集了世界各地相關的文獻資料。我曾陪著他爬上喜瑪拉雅山去,只為了一張破爛的羊皮紙。”
“怎麼可能?”這個消息太震撼了,官雲漾愣愣地盯住唐惟天。
他不是未開化的山大王嗎?怎麼可能為了一時的喜好而做得如此徹底?
“唉,你別看惟天這副死樣子,他可是很執著的,甚至到偏執的地步。只要他認定了,就非弄到手不可。而這也是他可愛的地方之一。”瞧裴玦說得像是個備感欣慰的媽媽似。
這樣的“誇獎”並沒有得到應有的感謝,只換來一記殺人的目光。
“你說夠了沒?!還要跟她囉嗦多久?!”唐惟天恨不得將裴玦的舌頭打結,看他還能出賣他多少!
“我是在幫你鋪路。要請人幫忙,當然得付出相等的報酬。”
“我同意了嗎?”唐惟天危險的挑高了眉。
“你非同意不可。誰都無法保證第一波訪客何時會湧來。明天,後天,或是一個星期後?如果你擋不住第一波,不論接下來你有多好的應對方式都很難阻止得了,因為大家會認為那是你為了逃避而找的藉口,你得花加倍的時間讓人相信。你有那個耐性嗎?”裴玦殘忍地挖出唐惟天的弱點。
唐惟天氣紅的俊臉當場刷白。
多年前的夢魘,他死都不願再經歷一次。
第一次看到意氣風發的唐惟天這麼憔悴,官雲漾有點不忍。
“你會不會把事情說得太嚴重了?不過是受歡迎罷了,被你形容得好像颶風來襲。”
“如果可以選擇的話,惟天寧願被颶風刮走,也不要有一個美女來纏他。”裴玦難得說話這麼實在。
“聽起來是滿可憐的。”官雲漾可以想像被自己厭惡的人糾纏的痛苦,更別說是耐受力比常人低的唐惟天了。
他當時沒被逼瘋,也許真是個奇跡。
“你願意幫忙了嗎?”裴玦不放棄的問。
官雲漾沉默地想了一會兒。
“我需要做什麼呢?”一想到院子裏那些廢棄的雕像已是趨近完美,她很難不心動。
看見魚已經上鉤,裴玦的眸色悄悄轉沉。
“很簡單,當惟天表面上的戀人就夠了。如果你們自行發展到弄假成真,也沒有人會反對。”
這一串環環相扣的巧合,令裴玦相當期待他們的後績發展。
“怎麼可能?!”
兩個當事人很有默契地一同吼出,讓裴玦笑得更賊了。
官雲漾不悅的睇了唐惟天一眼,紆尊降貴的說:“我可以考慮考慮,但必須確定這裏有我要的,我才願意留下。”
“誰稀罕了!”受不了她施恩的口吻,唐惟天大動作拒絕。
“你現在很稀罕。”裴玦冷靜點出事實。“或是要我聯絡唐慕河,他現在剛好在羅馬,也可以馬上來救援你。”
“……”唐惟天沒轍,只能不停吸氣吐氣,排解滿肚子的火氣。
“雲漾,我帶你參觀這屋裏的收藏,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成功堵住火山爆發,裴玦熱心牽著官雲漾往書庫走去。
離開前,官雲漾回頭看了唐惟天一眼。
那一眼,充滿了她摯真的同情。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4-29 00:15:45
第三章
裴玦的確沒說謊。官雲漾不僅沒失望,反而驚喜到暈眩的地步。
唐惟天的書庫很大,大概占了一樓平面的二分之一,當中一半還是挑高的樓中樓設計。裏頭的書很多、很雜,歷史可以從不知名的遠古跨到未上市的超新書,無論是龜殼、獸皮,什麼材質都有。主題不多,大都是神話記錄,或是奇形怪狀的圖本。
但這是她要的;她踏遍了世界各地就是為了尋找這些被時代淹沒的珍貴文獻。不僅對她的論文有幫助,更有許多值得鑽研的價值。
而這一切,居然是那未進化的原始人的資產。
老天爺未免太不公平了吧?為什麼她想要的總是屬於他的東西呢?
不能分她一點嗎?就算只是一個,也好過全然沒有。
將手中的書塞回原本的位置,官雲漾洩氣的爬下梯子。
這是她到這棟宅子來的第三天。
第一天晚上裴玦帶她參觀完書庫後,她當場決定,無論用什麼手段,一定要賴在這裏。
當然,裴玦的提議她無條件答應了。
在這裏的日子比她當初想像的愜意。
雖然唐惟天不是個好主人,不過除了不准她擅自進入他地下室的工作領域,見了面也把她視為屋裏的幽靈不理不睬外,屋裏的其他地方或是任何東西她皆可自由使用。
多虧他的大方,官雲漾才有機會見識到如何當個山大王。
首先,要很有錢,有錢到山上買豪宅,山腰還要有座莊園給管家住。
唐惟天所有與文明社會的聯繫都在山腰的那座莊園裏。
在那裏,他有專門伺候他的管家夫婦,每週一次負責他山頂上豪宅的民生與清潔問題。而莊園裏純天然的有機作物與牲畜當然也是為了山大王而存在。
在那裏,還停著兩輛百萬名車,一輛是性能絕佳的越野車,供山大王興致一來能四處出巡用。另一輛是裴玦名義上送給唐惟天,實則是為了方便接送自己往來的騷包跑車。
一想到車,官雲漾回憶起第二天唐惟天被裴玦強迫離開山頭,開他那輛囂張至極的跑車送他到城鎮,順便幫她提行李的模樣。
那個時候的唐惟天不是意氣風發的山大王,而是一隻被拉出殼的蝸牛,一路上整張臉是黑的不說,還顯得格外扭捏。
想著想著,官雲漾忍不住噗哧笑了出來。他那時的樣子真的只能用裴玦常掛在嘴邊的詞形容──可愛。
“一個人傻笑是笨蛋的習慣嗎?”
一句刻薄的話切斷官雲漾的所有好心情。
她習慣性的蹙起秀眉望向聲音的源頭。
“偉大的山大王,你終於看得見小女子飄蕩的身影了呀!”她刻意擠出驚喜。
聽到她做作的聲音,唐惟天的眉頭攏高了。
“你一定要這麼說話嗎?既難聽又累贅。”他說出自己不加修飾的觀感。
見識過他粗蠻的說話方式,她現在已經可以心平氣和的應付了。
“謝謝你的指教,下次我會改善。”她有禮地微微頷首。
唐惟天越看,心裏越不舒服。
“在我的屋子裏,你能不能照著我的規矩來?有話直說,有不滿也可以攤開來講,就是不要這樣之乎者也的煩我。”他受夠了這個連在家翻書都要穿得像是去面試的女人。
她難道不能放鬆一下那條為了形象而時時繃緊的神經嗎?
再次確定他皺眯的眼裏寫的是不屑,官雲漾平靜的表像終於剝落了。
“想不到你居然知道我有不滿,我以為我比你家的一隻螞蟻還渺小,走到你面前都可以被當作是空氣穿過。”她放開嗓子,語調也高了些。
被指責的人卻揚高了唇線。
唐惟天滿意的笑彎了眼。“這樣才對。既然要生氣,就要讓人知道,悶在肚子裏裝出笑容,多難過啊。”
“你到底有沒有聽懂我的話?!”他文不對題的回應,讓一向嚴謹的她恨得想扯他頭髮洩憤。
“我不是你,腦袋沒有問題。”他賞給她一記憐憫的眼光。“你希望別人跟你說話就直說。下次見到你,我會記得出聲跟你打招呼,這樣事情不就解決了嗎?”他一派輕鬆的說。
官雲漾此刻不只想扯他的頭髮,還想喝他的血了。
她稀罕他和她說話嗎?幹嘛說得一副施恩的樣子!
“不必麻煩了,改天若我們不小心碰到面,請你繼續把我當成隱形人;出了這棟房子,就當是陌生人,不用打招呼,不用說話,以免浪費偉大藝術家的時間。”她說得很有骨氣。
唐惟天扯了扯嘴,無奈的說:“你很難伺候,這不好,那也不行的。老是自己生悶氣,然後把錯怪在別人身上。真不曉得你是怎麼被養大的。”
官雲漾瞪大眼睛,隱約聽到他的骨頭在她嘴裏粉碎的聲音了。
這個原始人居然質疑她的教養?!
這裏真的是她從前居住的那顆地球嗎?
她真的沒有被外星人綁架到異種生物前接受淩虐嗎?
她深吸了口氣,平息體內奔騰的暴力細胞。
“我瞭解了,下次我若有不快時,一定會記得找出禍首對他發洩,不生悶氣,也絕不遷怒。”她一字一字用力咬牙說出。
他最好給她牢牢記著!因為下次他激怒她的下場,就是她剛剛腦海閃過的血腥畫面。
“嗯,這樣的生活態度比較健康。”唐惟天認同的點頭。
氣到沒力的官雲漾無法馬上實踐她的“健康生活”,只想趕快打發這個專門扇風點火的山大王。
“你來這裏是為了推廣你的生活經驗嗎?”她說得很酸。
言下之意就是:你有事快辦,沒事快滾。
“我來告訴你,有人在敲門了。”唐惟天悠哉的說。
“有人敲門為什麼要特地來通知我?”官雲漾一臉茫然。
有人敲門,他去應門就是了,通知她做什麼?
唐惟天籲了一口“孺子不可教”的歎息聲。
“那個敲門聲就是知會你開戰的鼓聲,這樣你聽懂了嗎?你最好趕快開竅,我可不希望門外的那個人連我的窗戶都敲爛。”
唐惟天一提到開戰,她馬上進入狀況。裴玦預測的第一波攻擊終於來臨了。
“這麼重要的事你怎麼不早點說?”官雲漾立刻繃緊神經,卻見那個男主角居然在旁邊搖頭晃腦。
他難道不知道第一場戰役的重要性嗎?怎麼可以懈怠!
“早點說有用嗎?你的反應這麼遲鈍。”唐惟天聳聳肩。
官雲漾沒時間跟他計較,做事一向認真的她迅速地跑出門外。腳下步伐急促,嘴裏同時有效率卻不優雅的嚷著:
“我們先說好,如果這次失敗的話,不能算是我的問題,是你自己太鬆懈,你沒有理由把我趕走。”
“為什麼我必須答應這種不平等條約?”唐惟天人高腿長,幾個大步就走在全力跑步的官雲漾身邊,說起話不急不喘。
聞言,官雲漾在沖進玄關前停了下來,一邊調整呼吸,一邊不滿的瞪他。
“明明是你的錯,為什麼算在我的頭上?”她開始用最簡單的白話文跟他溝通。
“我錯在哪里?不過是沒去開門罷了,我本來就沒有為不速之客開門的習慣。但你擺不平對方,是你沒有幫我的能力,所以你跟裴玦的約定不成立,請你離開是合理的。”
她被他難得的條理分析嚇到,張開了嘴,卻吐不出聲音。
“喂,你沒時間發愣了,外面的人好像在打量旁邊的窗戶,那片馬賽克玻璃是我朋友送的禮物,你有責任確保它不能被敲破。”唐惟天喊她回神。
官雲漾吃驚的瞠開眼睛。“你的意思是要我自己一個人去應付?”
他毫不遲疑的點頭。
“這不就是收留你的功用嗎?”
“可是我一個弱女子哪有說服力啊?”她不死心的嚷嚷。
他以為演情侶一個人就可以搞定嗎?
他被她煩得有點不耐,俊眉一擠,沒好氣的說:“好啦!我會在這裏看著,如果有需要的話,我會出面。你快去阻止那個不識貨又不識相的傢伙毀了我的東西。”
官雲漾雖不滿意,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踏進玄關前不忘回頭射了他一記白眼。
這只野蠻的沙豬,在他眼中,她這個人居然比不上一扇玻璃!
活該被女人纏死算了!
她一面暗咒一面走入大得誇張的五角形玄關。
山大王的作風果然很不一樣,他家的玄關跟尋常公寓的客廳一般大,外加挑高到屋頂的天窗,陽光透過頭頂的玻璃折射,可以在地板上現出美麗的五芒星。
一個簡單的出入口他都可以搞成像藝術品一樣,讓她又愛又氣。
官雲漾有預感,如果繼續遭受他的言語攻擊的話,她會不停累積內傷,然後縮短壽命。
走到門邊,她剛好歸納出這個結論,忍不住再回頭瞪他一眼。
轉身面對門板,一個深呼吸,她用力拉開門。
門外七月的地中海陽光照耀出一個手持石頭、蓄勢待發的窈窕剪影。
來人一看見門開了,馬上丟下兇器,露出豔麗的笑容,以無法解釋的神速從窗邊竄進屋裏。
“好久不見,親愛的天──”甜膩的聲音斷在對方終於看清門內的人的那一秒。
下一秒,是駭人的尖叫。
“啊……女人!”來人以石破天驚的音量在空曠的玄關引起共鳴。
自從踏進那個花園起,官雲漾已經很習慣陌生人見到她的第一句話,總是以“女人”為開場白。
她清清喉嚨,配合對方以標準的英式英文回應。
“很抱歉這麼晚才來應門。”
她的聲音成功地讓那可怕的叫喊停下來,也讓彼此有充裕的時間打量對方。
官雲漾有些意外自己居然認得訪客那張美豔的臉。
“莉莎.金蜜兒小姐,你好。”她禮貌的欠身招呼。
對方也不覺奇怪會被人認出,畢竟她是前英國首相的掌上明珠,又是時尚圈中炙手可熱的名模,對於陌生人的目光早已麻木。
莉莎高傲地哼了聲,不屑地瞄了官雲漾全身一眼。
“告訴我惟天在哪里,我要見他。”她頤指氣使地說,認定了眼前這個幹扁但小有姿色的東方女人是屋裏的傭人。
“他不喜歡被打擾。我必須先確定訪客的來意,幫他過濾。”官雲漾說得不卑不亢。
莉莎聽了,則是不悅地挺高豐滿的胸部,由上往下睨她。
“不過是個傭人罷了,憑什麼替惟天作主?太沒分寸了吧。”
“我不是傭人。”她堅定的說。
她官雲漾沒不幸到淪落為山大王的奴婢吧?
受氣的她心裏再把唐惟天臭駡一頓,臉上卻仍保持著嫻雅的形象。
“不是傭人?”官雲漾的否認讓莉莎升起危險意識,她雙手抱胸,換個姿勢。
“如果不是傭人的話,憑你一個女人,怎麼可能出現在這棟屋子裏?”
“莉莎小姐,你也是女人,請問你站在這裏是為了來應徵女傭嗎?”官雲漾講求平等互惠原則,對方捅她一刀,她也不忘回敬一劍。
如果官雲漾是口出惡言,莉莎就可以使潑回去,但她這般禮貌性的損人,莉莎無力招架。
精妝細琢的嬌顏藏不住皮下的抽搐,莉莎性感厚唇一抿,再沒耐心跟她過招了。
“我不是來跟你耍嘴皮子的。你有什麼資格阻擋我探望好友?”大小姐氣勢擺了出來,她是非見到唐惟天不可。
官雲漾沒被她嚇到,溫潤的微笑一開,輕輕拋出炸彈。
“我真的是怠慢了,居然沒跟你自我介紹。你好,我是官雲漾,惟天現在交往的物件。”她跟唐惟天一樣,沒有另外取個洋名,直接使用中文的羅馬拼音。因此當她聽見唐惟天跟她的名字同時從自己的嘴裏說出時,忍不住輕顫了下。
她不著痕跡地、怨毒地瞟往他所在的方向。
連說他的名字,她都會覺得自己嘴巴爛掉一塊。
“騙人!”莉莎又尖叫了,不忘用力甩動那頭據說很冶豔的波浪大捲髮。
官雲漾動作優雅地捂住耳朵,懷疑自己脆弱的耳膜能承受多少次噪音的淩虐。
“你一定是在騙人,惟天怎麼可能會交女朋友!一定是你這個神智不清的瘋女人在妄想!”
官雲漾放下手臂,在胸前交疊,冷眼看著面前這個一頭亂髮、怒眼圓睜、張牙舞爪的世界名模。
到底誰才是那個神智不清的瘋女人呢?
她無聲歎了口氣,畢竟會迷戀上一頭野獸的人,腦袋應該不會太清楚吧?
“莉莎小姐,在這個世上有很多事情往往是你我無法預測的,但那並不表示它不會發生。比如說,在一年前,你不曾懷疑亞爾特與惟天的關係。可是短短的時間內,亞爾特在臺灣找到了真愛,你會吃驚。可你接受了。同理,你現在震驚於我跟惟天交往的消息,事實就是事實,總有一天你也會接受的。”她嘴裏努力將謊言說得合情合理,心裏卻猛打叉。
只有白癡才想跟唐惟天那只野獸交往咧。
“你以為我會相信一個莫名其妙的女人的說詞嗎?我才沒這麼笨。”莉莎稍微回復冷靜,整理好頭髮,兩手往腰上一插,女王的派頭又出現了。
官雲漾無奈的歎氣,她早說過這種事不是她一個人就能擺平的,偏偏那只豬就是不信。
“你執意要打擾惟天嗎?”她委婉的問。
金髮美女用力點頭。“沒錯,我是來見他的。”
她可是一確定亞爾特有新歡的消息沒有問題後,就趕緊推掉所有工作,馬不停蹄地飛到西西里來。咬牙用高跟鞋征服未開發的山路,在大門前被正午的太陽烤了半個小時,怎麼可能被一個小小東方女人用幾句話就打發回去!
只要唐惟天不愛男人,他一定會選擇她這個被封為二十一世紀美神的真女人,怎麼也輪不到眼前這根輕飄飄的白羽毛。
莉莎自信睥睨矮她半顆頭的官雲漾,一臉贏定了的表情。
瞧莉莎那副中大樂透的模樣,官雲漾真的不懂,唐惟天到底有什麼好的?
當他女友不如陪只豬,至少不會受氣。
“既然如此,先請你到客廳坐一下,我去問問惟天。”官雲漾不想撐得太辛苦,打算把那只豬挖出來面對自己造的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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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官雲漾在唐惟天面前站定,話都還沒說,他就堵了回來。
“別想。”他冷酷拒絕。
官雲漾早料到他會有這種反應,不疾不徐的開口:
“唐少爺,你也是親眼見到的,這不是我一個人處理得來的。”
“是你的能力太差。”被她一喊,他真耍起少爺脾氣。
官雲漾忍耐的扯直了唇。“需要我再提醒你一次首場演出的重要性嗎?”
根據裴玦的說法,迎戰第一波外敵非成功不可。
若能克服第一關,就可以在迷戀唐惟天的圈子裏投下一顆閃光彈,如果這顆閃光彈的說服力夠、可信度高,往後入侵的敵人便會在心裏存個陰影,說服他們就容易多了。
而莉莎.金蜜兒小姐是裴玦所列表上的強力閃光彈之一。
她迷戀唐惟天的歷史有十年之久,幾乎是對他一見鍾情,對他的攻勢從沒疲軟過。除了裴玦掩護的那段時間,她曾經死心地交過幾任男友,但從她總是選擇與唐惟天神似的物件交往看來,她的熱情可說是未曾稍減。
這是他們社交圈內眾所皆知的事,因此只要能讓莉莎相信,再由她散佈出去,官雲漾的任務就算是完成了四成,剩下的,都是低難度的騷擾了。
官雲漾回想起裴玦e-mail給她的詳盡資料,不得不懷疑這樣的鬼才不去搞政治到底是可惜還是萬幸。
看著唐惟天沉默的模樣,她想他應該也收到了裴玦的資料才對,否則肉體比大腦發達的他是不會為難這麼久的。
“考慮清楚了嗎?男主角可以上場了吧?”
聽到她的催促,唐惟天不耐的瞪向她。
“我會現身,但別奢望我會幫你講話。”他事先聲明。
官雲漾早猜到他只能妥協到這個程度,不在意的說:“好,你是山大王,大牌得很,所以演戲的事就交給小的我,你安分當你的巨型道具,別拆我的台就行了。”
“你說話越來越不客氣了。”唐惟天皺眉,指出她的變化。
“都是跟你們學的。如果不用你們的方式說話,你們根本聽不懂。”她磨著牙說。
他當她願意破壞氣質嗎?還不是被他們逼的!
“也好,總比文言文省事多了。”唐惟天理解的點點頭。
大敵當前,她不想浪費時間跟他吵,乾脆在他背後推他走。
怎料,手剛碰到,人沒被她推移半步,唐惟天反而先大動作彈開。
“你做什麼?!”他瞪大眼睛,一臉受到莫大驚嚇的樣子。
這個反應讓她腦裏迅速閃過一絲想法。
“沒什麼,看你都不動,順手推你一把罷了。”她聳肩,暫時忽略那一抹不對勁。
“我自己有腳,不用麻煩你。”他粗聲粗氣的丟下話,自動往大廳邁去。
望著他寬闊的背,官雲漾試圖撈回腦海中那一點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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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惟天一出現,官雲漾感覺大廳霎時間亮了起來。
除了男主角的光芒外,世界名模的豔光也增色不少。
唐惟天說她變臉變得快,她認為莉莎小姐才是變臉的紀錄保持人。
從唐惟天踏進廳裏的那一瞬間起,莉莎貪婪的目光就沒從他身上移開過,一邊用眼神吞噬他,一邊不忘擺出最妖嬈的姿態,連每根發絲都是風情萬種地貼在臉旁。
官雲漾懷疑方才在玄關看到的那個亂髮女子會不會是錯覺?
“惟天,好久不見了。”聲音也是酥軟到火力全開。
唐惟天真的把自己當作大型道具,一點反應都沒有。
官雲漾見狀,馬上出場撐場面。
“惟天,莉莎小姐有些問題想當面問你。”她笑著將對話進行下去。
“惟天,你聽我說……”莉莎眼看第一階段的示愛沒有得到效果,人馬上沖了過來,投懷送抱的意圖十分明顯。
官雲漾眼明腳快,先一步靠了過去,緊緊貼在唐惟天身側,漂亮擋開莉莎的攻擊。
她沒留意到莉莎的反應,因為身邊的大型道具引去了她的目光。
她低頭瞄瞄兩人緊鄰的手臂,再瞧瞧唐惟天明顯繃緊的臉部線條,這讓她逮到了先前腦裏閃過的念頭。
她費力壓下沖上喉頭的笑意,稱職地繼續演出,只是腦袋裏多出了幾個邪惡的點子。
“莉莎小姐,大致的情形我已經跟惟天提過了,他會跟我站在一起,就是為了證實我的話不假。”
她刻意在“站在一起”上加重語氣,果然看到唐惟天的臉又硬上一分。
“我不信!”莉莎發動的攻勢都被官雲漾化解,惱羞成怒的她開始歇斯底里。
“唉……惟天,你從前到底是做了什麼?怎麼大家都不肯承認我們的關係呢?”她幽幽歎息,人更往唐惟天身上靠。
這個舉動不但莉莎看了捉狂,唐惟天也抽了口冷氣。
“你──”他張大眼睛瞪她。
官雲漾立刻搶過聲音,“你想說什麼我都知道,亞爾特已經跟我解釋過了,我明白那是誤會一場,相信莉莎小姐也能理解。現在得不到認同,是我的問題,可是我不曉得到底是哪里做錯了?”
她無助地扣上唐惟天的手,十指緊緊纏繞。
這下唐惟天連呼吸都忘了,一張俊臉漸漸翻青。
這個畫面官雲漾真想用相機拍下,除了自己珍藏外,還可以跟裴玦分享;他一定很能體會她現在肚子快被笑氣漲破的感覺。
“你的手……你的手在幹什麼啊?”莉莎被官雲漾的言行逼到失去理智,一個跨步沖上前來欲扯開兩人交握的手。
唐惟天反應快,馬上閃開;而官雲漾動作更快,眨眼間她已經鬆開纏握的手,纖纖藕臂改擱在唐惟天精實的腰杆上。
騷動落定,三個人都不說話,四顆眼珠子死硬盯著那只不安分的小手,只有它的主人笑得怡然。
過了許久,莉莎像是被抽幹了精力般,高挑的身軀頹垮了下來。
她低著頭,披肩的長髮彷似失去了光澤,印證了失敗兩個字。
她輸了。
她暗戀唐惟天十年,連他一根頭髮都沒摸過。
從不讓女人近身的唐惟天願意讓官雲漾拉手、搭腰,這比千言萬語更能說明他們的關係匪淺。
“看來我真的是打擾你們了,抱歉。”莉莎大夢初醒,尷尬的扯出笑容。
“怎麼會呢?能得到你的諒解,我高興都來不及了,怎麼會不歡迎呢?”官雲漾的笑臉充滿溫暖,沒有一個人能排斥這般的善良體貼。
莉莎臉上寫著苦澀,忍痛送她一個真心的微笑。
“希望你能永遠保持幸福的笑容。”
“有你的祝福,我會的。”官雲漾眼泛感動的淚光,手臂用力環住唐惟天的腰。
剛失戀的莉莎受不了這麼甜蜜的刺激,匆匆告別後奪門而出。
確定敵人走遠,官雲漾馬上松下過度使用的臉皮,擠眉弄眼的做舒緩運動。
唐惟天這才回魂似地一掌拍下放錯位置的手。
“你很粗魯耶,哪有人這樣對待淑女的玉手。”官雲漾吃痛地揉著被他拍紅的手背,嘴裏嬌嗔抱怨。
唐惟天無言的用一種很詭異的眼神看她,聲音沙啞。
“誰准你動手動腳的?”
官雲漾很沒氣質的翻了一個白眼。
“拜託!大叔你是哪個時代的原始人啊?現在的情侶會做的事,已經不只是牽牽手、摸摸臉這種文藝動作了,有很多是你無法想像的腥膻。我不過是碰你幾下而已,有必要這麼大驚小怪嗎?再說,你是個大男人耶,這麼斤斤計較很奇怪喔。”官雲漾笑得很賊的睨他。
看得唐惟天又露出蝸牛被剝殼的扭捏樣。
他越局促,她玩得越開心。
她現在能體會裴玦欺負他的快感所在了。
不僅有趣,還可愛極了。
唐惟天說不過她,兇惡的丟出警告。
“以後不許再犯!”氣勢少了一半。
官雲漾笑得燦美如花,殘忍的搖了搖頭。
“不可能。”
“為什麼?!”
他吼得很大聲,但已沒人怕他。
“一對沒有任何身體接觸的男女,會有人相信他們是一對情侶嗎?”
“……”他無話可說。
當初他也是靠著裴玦曖昧的肢體語言誤導旁人的印象,加上剛才引爆的效果,他不得不放棄堅持。
“放心,做久了就會習慣的。”看出他的軟化,官雲漾忍不住手癢的拍上他的肩膀。
他觸電般地跳了起來,瞪住那只賊手。
“沒有必要的時候,不要碰我。”說完,快步脫離她的犯罪範圍。
望著他比例完美的背影,官雲漾戀戀手中餘留的觸感。
她承認,那具美麗軀體摸起來的感覺,真的可以用酥麻銷魂來形容。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4-29 00:16:04
第四章
像是聯絡好似的,這天莉莎前腳剛走,隔天,另一個名媛就來報到。
剛開始是零星的個體戰,一對一的單挑官雲漾還能遊刃有餘,唐惟天依然是當大型道具用。
等消息傳開之後,攻擊的主力成了數人的小組。
幾張女人的嘴湊在一起,吵得她有些招架不住。
這時唐惟天多了幾句臺詞,三言兩語就逼出那群女人的含淚祝福,讓寫劇本的官雲漾有意改行往演藝圈發展,搞不好會比瓊瑤阿姨出名。
因為增加了發送的基地台,唐惟天有女友的消息在社交圈裏傳得沸沸揚揚。一時間,這棟鬼屋成了觀光勝地,每天都有人組團來參觀,成員全是有美貌、有身材、有名聲的俊男美女。當中大部分是不死心的曠男怨女,不過漸漸的,那些來湊熱鬧或是專程來打量唐惟天女友的人越來越多,多到官雲漾計畫發號碼牌的地步。
隨著時間的過去,不知道是因為熱潮退了,或是大家嗅到火山爆發前的煙硝味,算出唐惟天的忍耐限度。
就在這一天,所有人都消失了。
因此官雲漾才可以睡到中午,沒被任何聲響吵醒。
踏出房門唯一見到的生物,就只有降溫下來的火山猛男。他慣例的草草瞥她一眼後便消失到他的地下基地去。
直到她看見他輕緩的腳步,她才赫然發現,她已經很久沒看到唐惟天放鬆的樣子了。
二十多天來,官雲漾見識到唐惟天無遠弗屆的魅力,也跟他建立起一種微妙的患難之情。
受過密集訓練的他,現在已經可以忍受她摟著他的腰半個小時面不改色,但僅限於演出的時候。
她的胃口卻被喂大了,一天不吃他幾次豆腐,心頭就會癢得很難受。
她懷疑自己身上是不是有一種慢熟的好色細胞,出生二十五年後才開始活躍。
可是這段期間她也看了不少世界各地的極品男,當中有些體格比唐惟天更有看頭,卻絲毫勾不起她觸摸的欲望。
為什麼單單對他有這種奇怪的邪念呢?
是因為他有神奇的魔力?
還是因為他的反應很有趣,她才會玩上癮?
最後的推論是她目前可以接受的說法。可總覺得還是少了些什麼,讓她沒有肯定的信心。
一天沒事做的官雲漾花了一整個下午分析她對唐惟天肉體的喜好,專心到沒發現天色暗了,坐在院子的身影也沒移動過。
“你可以這麼浪費時間嗎?”
低沉的嗓音伴著晚風吹進她的意識裏。
回頭竟看到一幅世界奇景。
橘紅的地中海夕陽中,一個半裸的完美軀體慢慢向她靠近。恍惚間,她好像見到了踏日而來的阿波羅神。
完蛋了!她的症狀越來越嚴重,連幻覺都跑出來了。
“你是太久沒被叫笨蛋,又開始癡呆了嗎?”唐惟天在她面前停下,納悶的低頭看她。
共同生活了一段時間,兩人培養出交情,他不會再叫她笨蛋,她也很少再罵他野獸,但一些零碎鬥嘴是免不了的。
官雲漾抬眼望向他那張即使逆光還是可以發射出光芒的臉蛋,目光更加的渙散了。
“喂,你沒事吧?該不會被那群人累出病來了吧?”唐惟天放下手中的東西,往前跨一步,神情中多了急切。
這些日子來的疲勞轟炸煩得他這個大男人都快發瘋了,首當其衝的她一定吃了更多的苦。
“怎麼辦……”官雲漾聲音破碎的開口,腦袋像是突然失去了重心,應聲垂了下去。
“你哪里不舒服就說清楚,不要只說一半!”唐惟天被她嚇得手足無措。
官雲漾沒抬頭,意思意思的甩了一下頭。
“我沒事。”聲音有氣無力。
她只是忽然想到要是從此以後都沒有人來,她不就沒有機會再對他上下其手了嗎?
早知道會這樣,她昨天那只放在他腰上的手,應該多纏個十分鐘,不該這麼快解決敵人的。
“你確定?”唐惟天不放心。
懊惱完的她終於心死地撐起垂喪的脖子,給他一個虛弱的微笑。
“我沒事了。”
唐惟天從頭到腳仔細將她打量一遍,確定沒有太大的問題之後,有感而發的說:
“你變了不少。”
“是啊,有時候還會被自己嚇到。”官雲漾自我解嘲。
住在同一個屋簷下,少不了互相影響。
她感染了他的隨便,所以現在的她會紮著馬尾,穿著短褲、T-shirt,配上夾腳拖鞋就出來見客。不小心照到鏡子,她還會多看好幾眼,回想自己以前的樣子。
他則被她和那群人磨出了一點文明,開始聽得懂他從前視為文言文的二十一世紀溝通方式。
她不排斥這樣的變化,畢竟在義大利穿夾腳脫鞋配上短褲真的很舒服,跟他溝通也變得容易多了。
她害怕的是她無法理解的變化。
好比現在她那蠢蠢欲動的右手,又想往唐惟天的腰身探去。
“沒事少發呆嚇人,把時間用在正經事上比較好吧,你的論文沒問題了嗎?”
在她的手指快碰上唐惟天的前一秒,他剛好彎身抱起地上的重物,幸運的逃過一劫。
看著落空的手,她的心失落了。
“拜你龜毛又爆裂的個性所賜,那些一時之間打發不了的訪客都在太陽下山前被你趕到山腰的莊園去了,晚上剩下的時間夠我完成三篇論文了。現在資料都整理好了,只要再花一點時間寫成論文就行。現在我想先休息一下。”她的聲音聽起來很空洞。
“這樣的話你隨時可以離開西西里島了。”他隨口拋下一句,轉身踏入夕陽中,往一旁的廢棄作品堆走去。
經他這一提,官雲漾的心沒來由的抽了下。
她居然忘了會有離開的一天。
“還早吧,還不能確定你的事到底擺平沒,說不定今天只是風雨前的寧靜,明天又會殺出一堆人來。”官雲漾說得客觀,其實是在安慰自己、逃避事實。
她怎麼會這麼捨不得呢?
“也對。”唐惟天同意的點點頭,在廢棄小丘上放下一座雕像,離開前手指不舍地撫摸它光滑的石面。
那樣的畫面讓官雲漾好不容易安分下來的手又癢起來了。
為了轉移注意力,她強迫自己開口說話。
“你那只饕餮刻得很好,為什麼要丟掉?你不要的話,送我好了。”她一臉的惋惜。
“不行。”他毅然決然阻斷她的想望。“我失敗的作品絕不外流。”
“我完全看不到瑕疵,你竟說它是失敗品,這只饕餮真的是太可憐了,你讓我收留它吧。”
他龜毛的習慣有時簡直讓人匪夷所思。
明明是完美的藝術品,他卻忍心捨棄;即使丟了,也不允許別人撿回去疼,寧可讓一堆傑作在外頭風吹日曬雨淋。
難道他不知道她垂涎那座小山有多久了嗎?給她一個過過癮又不會少掉他一塊肉!
她忍不住在心裏碎碎念。
看出了她的不滿,念在她多日的辛苦上,唐惟天退讓了一步。
“這只饕餮顯不出霸氣,的確是刻壞了。你想要的話,我可以刻個合格的送你。”
官雲漾懷疑自己除了幻覺外又多了幻聽,不然怎麼可能從唐惟天口中聽到這麼悅耳的聲音呢?
“你可以再說一次嗎?”她的聲音有些抖。
“不要就算了。”唐惟天沒耐心跟她玩。
“我要!我當然要!”情急之下,她拉住他強壯的手臂。
唐惟天懾人的目光馬上朝她射去,而她卻像是被吸住了似的放不了。
“再不放手,我剛說的話就一筆勾銷。”他下最後通牒。
官雲漾陷入了兩難。
最後,她務實的選了有形的物品。只是,雙手的空虛讓她又傻了一段很長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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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連幾天下來並沒有官雲漾預測的人潮,偶爾出現的幾隻三腳貓又軟弱得不需要唐惟天出場,就自己認輸的逃了回去,害她不僅沒事做,想靠近唐惟天也沒有藉口。胸口的搔癢已經累積成另一種煩悶,搞得她很想學學埃特納火山,不時噴發一下,否則真會悶出病來。
無聊的她光是今天就繞了這棟大宅子六圈,加上之前居住的日子,裏面能欣賞的藝術品,她閉著眼睛都能指出它們所在的位置、精確的尺寸以及細部型態,且絕不會出錯。
實在是想不出打發時間的方法,所以官雲漾在用完晚餐後,乾脆頹廢的趴在餐桌上以猛男進食的畫面塞塞她饑渴的心口縫隙。
“你這樣很難看,毫無氣質可言。官大小姐,你沒問題吧?”被她盯得渾身不自在的唐惟天終於發聲了。
只要口水沒流出來就沒問題。官雲漾將下巴擱在桌面上,口齒不清地說:“有進步喔,你現在也會使用暗諷了耶。”
唐惟天沒好氣的睨她。
“那你現在這個樣子豈不就是退化了?一個月前你口口聲聲的禮教都到哪里去了?”
“這裏只有你,你又不喜歡那些規矩,我做給誰看?要知道,當一個淑女是很累人的。”這是她近來放鬆後的發現,原來她以前的日子過得還挺費力的。
“你現在不收斂的話,改天回去面對人群時會調適不良。”他一邊清洗用畢的餐盤,一邊給她良心建議。
聽到他又提起離開的話題,官雲漾本能的將它拒於耳膜外,完全當作沒聽見,也不願去思考。
眼看他就要窩回地底下去,不甘寂寞的她趕緊叫住他。
“你晚上有什麼計畫嗎?”
唐惟天沒料到她會這樣問,不解的轉身。
“怎麼突然關心起我的作息來了?”
“沒什麼,無聊罷了。”她不以為意地聳聳肩,心裏有太多複雜的感覺,可她說不上來。
唐惟天再看她一眼,很直覺的回答:“我今天要整理工作室裏的圖稿。”
一聽,官雲漾立即彈跳起來,眼睛為之一亮!
“整理資料我最在行了,請務必讓我幫忙。”她肖想踏進唐惟天的地下禁區已經很久,現在終於讓她等到機會了。
“不必了。”他慣例的冷漠拒絕。
官雲漾那張好不容易才恢復生氣的小臉瞬間黯淡下去。
“這樣啊……”她呐呐地縮回桌面上,兩眼無神的對著杯子發呆。
唐惟天看不過去了。“你非得用那張死人臉恐嚇我嗎?”
“我沒有……”連聲音都可憐兮兮的。
他無力地朝天花板呼了一口氣。
“如果你能安分不礙事,我可以讓你卷卷紙稿。”他沒轍了。
“真的嗎?!”官雲漾以驚人的速度站起,不用一秒的時間,人已經跟他一同站在往下的樓梯口,正笑容燦爛的望著他。
唐惟天再一次“認證”,她是他見過變臉最快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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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惟天將地下兩層平面全部打通,寬敞的空間,一個用作雕刻場所,一個當作收藏室用,只在工作的地下一樓區隔出一個房間,裏頭除了設備齊全的製圖工具外,還有床跟簡單的衛浴設備,以作為繪圖和休憩的地方。
官雲漾大致參觀完地下兩層樓,興奮地沖進唐惟天所在的繪圖室裏。
一進去,又是驚豔的低呼不斷,缺少耐性的唐惟天被她的抽氣聲吵得快翻臉。
“你一定要這麼誇張的呼吸嗎?”他的語氣很不友善。
官雲漾不受影響,兩眼閃著星星地回視他。
“你很過分,居然一個人霸佔這麼棒的人間仙境,把好東西都藏在地底下。”回想地下收藏室裏那一座座栩栩如生的雕像,她的魂魄早忘情地不知飄到什麼時空去了。
“你若看不過癮,可以再下樓去欣賞,看到天亮都沒關係,就是別來煩我。”他非常後悔因一時心軟而讓這只聒噪的小鳥有機會飛進來。
“怎麼可以!我答應過要幫忙的。”官雲漾正經的說。
她才不是那種會因一時誘惑而忘信背義的人。
“你安靜的離開這裏,就是幫我一個大忙了。”唐惟天不領情,只想修正錯誤。
“不,我說到做到,你別想把我打發走。”官雲漾識破他的用意,拉過一張椅子坐了下來。“現在,你可以告訴我該做什麼了。”
唐惟天無奈地摸摸下巴,死心認了這個悲慘的後果。
“請你安靜的照著年代將電腦中的檔案歸檔。”他強調安靜這兩個字。
官雲漾收到任務,滿意地坐到電腦前,開始整理已經開啟的檔案。
能看到唐惟天的作品,她做什麼都開心,因此很積極的想做更多。
“只要依年份分類就好了嗎?你的作品很多,我可以用題材再做出次分類,然後設出連結,這樣以後無論是要比較或是查閱都會很方便。可以嗎?”她過分的熱心。
“怎樣弄都可以,只要你閉嘴就好。”他別無所求。
“你怎麼可以這麼說。有報告指出,談八卦可以增進工作效率。一邊工作一邊聊天,心情才會愉快呀。”她委屈的小聲呢喃。
唐惟天重重呼出一口氣,心想,今晚想安靜工作是不可能了。
“好,你想說什麼就說,我會想辦法裝作沒聽見。”
官雲漾沒被他最後那句話影響,心情放鬆的隨口閒聊。
“你有沒有想過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受歡迎?男女老幼都適用。”她很好奇唐惟天風靡歐洲上流社會的原因。
“不要用這個問題來煩我,想知道答案不會去問那群瘋子?!”他很快地吼了回去。
個性率直的他假裝不了,一開始就破功。
“我猜,會不會是奇貨可居的原理?因為你條件好卻不濫情,像太陽般高高在上,燒盡任何意圖靠近的人。時間久了,你成為一種傳說,一種指標,只要能得到你,就是一種征服人群的證明。所以那群人才會像迷戀偶像般地追著你跑。”官雲漾停下手中的滑鼠,支著下巴說得煞有其事。
當事人毫無反應,專心翻著圖稿。
她不氣餒,滑鼠一抓,繼續她的工作兼閒聊。
“話說回來,你傷了這麼多人的心,敲碎了無數人的浪漫夢想,不會有愧疚感嗎?”
“那是他們自找的。”他冷情的說。
官雲漾瞅了他一眼,忽然笑了。
“我發現你是個很矛盾的人。”她再度放下工作,仔細分析。
“表面上你總是粗聲粗氣、暴躁易怒,但你的心腸軟、心思細,不然不會創造出那麼精緻的作品,也不會因為我的一聲噴嚏就開門收留我跟裴玦。”
她早就發現他面噁心善的事實,難怪第一天裴玦會說他的進門是托她的福。要是平常,若他不使些小手段,唐惟天是不會輕易開門的。
當事人不予置評。
她逕自說下去,“還有,你嘴裏說討厭女人與小人,其實是害怕吧?不,應該說是拙于應付。”
這句話喚來男主角一個兇狠的瞪視。
官雲漾不怕死地笑了。
“你鬥不過裴玦,老是被他欺負得團團轉,所以你認定他是小人而排斥他。同理可證,你是不知道如何與女人相處,所以用排斥來掩飾。”這是她多日觀察的心得。
“我變成你的論文題目了嗎?”唐惟天用殺人般的眼光砍向她。“我的事不用你管。”
“我不否認我對你有興趣,而且這段日子來我幫了你不少忙,不是嗎?”她提醒他,她有活下來的價值,要他不要太衝動。
“現在沒你的事了,明天你可以滾了!”殺不了她,可以趕走她。
官雲漾不認同的搖搖頭。“你這種逃避的態度很不該。這世上哪有一個極品猛男會因為異性的一個小小觸碰而渾身僵硬?你如果找不出癥結,會一輩子沒老婆的。”
“為什麼要找一個白白軟軟、像吐絲的蠶一樣的東西睡在自己身邊?”他一臉受不了的噁心模樣。
官雲漾被雷劈到似地跳了起來。
“我可以先不跟你計較你藐視女人的比喻。”暫時擱下她的大女人主義,因為她有更重大的發現。
“你堂堂一個大男人居然會怕那種可愛蠕動又會吐絲的蠶寶寶?”她很想笑。
他不高興的瞪她。
“不是怕,是討厭。那種軟綿綿、一捏就會流出綠色汁液、很快就會死掉的脆弱小蟲,根本找不到什麼優點讓人喜愛。”想起小時候的痛苦回憶,他擰緊了劍眉。
他永遠記得小學時為了作業而養的那只蠶。
當時他不過是想研究它腹部的形狀,掐取的手指一個不小心出了太多力氣,令它當場肚破腸流。
他一輩子都忘不了手指間那滴流著綠色液體的,小小的、白白的柔軟生物。
“原來是小時候的陰影呀。”官雲漾觀察著他的神情,找到了問題的源頭。
“不關你的事!”他惡形惡狀的吼她。
她像是中樂透似地笑咧了嘴。
“你怎麼會把女人跟蠶寶寶相提並論呢?”她一步步點出他的心結。
“你們女人不都是一副白嫩脆弱的樣子嗎?”他不屑的說。
官雲漾沒抗議,反而露出憐憫的表情。
“可憐的孩子,原來是心靈受傷了。”她想趁機沖過去給他一個擁抱。
唐惟天閃得快,惡狠狠地凶她。
“你發什麼神經?!”
“有問題的不是我,是你。你沒發現嗎?你的觀念在小時候被扭曲了,把對蠶寶寶的印象投射在女人身上,認定我們都是易碎品,所以你碰都不敢碰。這個觀念經過時間的加強,內化成你排斥異性的舉動。”她做出總結。
聞言,唐惟天沉默地驗證這個推論的準確度。
看他似乎是接受了,官雲漾忍不住調侃他。
“你是鐵定要辜負那堆癡心的俊男美女了,因為你將來伴侶的唯一選擇是非洲裔的健美小姐。她們既不白又不軟,而且夠強壯。”想像那個滑稽的畫面,官雲漾忍不住狂笑。
“嗯……”他把她的話聽了進去,微微點頭。
官雲漾被他那聲沉吟嚇得馬上止住笑,沖到他面前。
“我剛才是開玩笑的,你沒當真吧?”她對健美小姐沒偏見,純粹是以畫面的協調性作考量,希望他不要暴殄天物。
“我考慮過。不過不適合。”他認真回答。
肌肉太發達的女人,會讓他有男人的錯覺,他也無法忍受床上躺著硬梆梆的男人。
他的回答讓官雲漾下定決心要好好開導他,以免他誤入歧途。
“有一件事你必須瞭解,古今中外的藝術所探討的女性之美,都是這種柔軟圓潤的感覺,跟蠶寶寶是完全不同的。”
“在我看來並沒有差別。”他冥頑不通。
“你──”官雲漾氣結,一把抓起他的手,放在她隔著小可愛的胸部上。
一時間,地下室的空氣像被抽幹了。
唐惟天睜大眼睛,不停在自己的右手與她的臉上遊移,性格的俊臉上寫滿震驚。
而她也被嚇住了,被那驚人的觸感嚇呆。
偷吃他豆腐的感覺已經夠美妙了,他摸她的感覺更是令她通體舒暢。
看來,她真的是中毒太深。
愣了幾秒,唐惟天火燙地收回手,暫時發不出聲音。
“不一樣吧?”官雲漾啞著嗓子先開口。
他神情詭異地睨了她一眼。
“女孩子不要做這種事。”他給她長輩的建議,說完馬上拉開距離,蹲到角落收拾稿件。
這麼八股的反應反而激起了她邪惡的念頭。
“看樣子你好像還不太瞭解。”她一面用聲音引開他的注意力,一面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從身後巴在他蹲低的寬背上。
“你──”事情發生得太突然,她又纏得緊,唐惟天竟甩不開她。
官雲漾得寸進尺,不但把握時間上下其手,更在他臉上偷親了好幾下。
他忍無可忍地打算正面吼她,-轉頭,性感的唇剛好落入她忙碌的小嘴中。
刹那間,四周的聲響仿佛都蒸發了。
官雲漾直到這時才知道,先前她嘗到的只是開胃小菜,從這一刻開始,才是真正令人垂涎的大餐。
唐惟天被體內竄流的一股電流電麻得腦袋一片空白,任憑她蹂躪他的唇舌。
稍微恢復神智後,官雲漾纏得更緊,雙手更是不安分,非要拉他一起沉淪不可。
官雲漾捨不得到嘴的美食,於是緊咬著他不放。唐惟天被她逼得失去理智,開始反擊。
漸漸的,味道變了調。
他找到主控的位置,換她被吻得頭暈目眩。
交纏的兩人一面探索人體的美妙,一面不自覺地往牆邊的床靠去。
然後,一切落入失控的狀態,房間裏開始彌漫綺麗春情的氛圍。
當中偶爾會爆出幾句破壞氣氛的怒吼。
“喂!你在亂摸什麼?!”威武的男聲吼得有點委屈。
“多摸一下又不會少塊肉,你要學學我的大方,隨便你摸。”女聲顯得無賴。
“你淑女是這樣當的嗎?”高分貝的男聲聽起來帶點可憐。
“你很囉嗦耶。”
接下來又是一陣曖昧的沉默。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4-29 00:16:26
第五章
很難說這是誰的錯。
雖然是由她的肉體玩笑開始,但他順著本能繼續下去也有不對的地方。
更別提他們的關係只是暫時的假扮情侶罷了。
回想裴玦當初的話,那句“弄假成真”真的變成一個詛咒,預言了這個難以收拾的結果。
他想不透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
一個男人跟一個女人共處一室,不需要太深入的情感或是理由,就可以如此輕易擦槍走火嗎?
唐惟天繃緊了臉,十分困惑的盯著身旁那只露出饜足表情的小貓。
猜想她醒來後會不會跟他一樣想不通而失去了這張幸福的睡臉?
這個推測讓他的眉鎖得更緊。
下意識的,他不希望她受到任何傷害。
來不及細想這種念頭的來源,他的思路被一個細微的嚶嚀聲打斷。
官雲漾懶懶的一個翻身,眼睛要張不張地眨了幾下,最後撐了開來。
“嗯……早啊。”一早就看見賞心悅目的俊男,她甜甜的笑了。
唐惟天沒料到她是這樣的反應,一時間愣住了。
“你怎麼一張做錯事的小媳婦臉?看起來像是在指責我這個土匪頭子奪去了你的清白。”官雲漾打個呵欠,不以為意的說。
他們的角色是不是顛倒了?一般來說,早起抱著被單哭的,應該是女主角的工作,他這個男主角扮得這麼逼真做什麼?
“你不覺得奇怪或是難過嗎?”他不敢相信她怎能如此平靜。
“難過?”女主角偏頭想了一下。“剛開始的確是滿痛的,不過接下來的感覺很好,為什麼要難過?”
“你不認為事情發生得很奇怪嗎?”他不死心的再問。
“奇怪?”她換個方向偏頭看他,“一切都是自然的生物行為,哪里有奇怪的地方?”
如果昨天他們不是一起摸索,容忍彼此的生澀,他恐怕會以為她身經百戰,所以才會這麼的雲淡風輕。
再怎麼不願意,唐惟天現在不得不承認,這個女人比他想得通、放得開。
這個認知讓他有點沮喪。
看到他的臉沉了下去,官雲漾慢一拍的開始緊張。
“你怎麼了?是不是我昨天咬得太用力,讓你很不舒服?”她拉開被單巡視昨天的戰績,看到他美麗的體魄上多出許多紅斑與齒痕,她陷入心疼與得逞獸欲的拉鋸戰中。
她現在可以確定的說,這趟西西里之行最棒的收穫,不是論文的完成,不是唐惟天打算送她的雕像,而是昨晚。
能夠盡情享用他的肉體、品嘗他的味道,比任何曠世钜作都珍貴難得。
她總來不及思考迷戀他身體的原因,只要一碰上他,她就心神喪失,整個腦袋只有“靠近他”這個想法。
即使是徹底欺負他一整晚後的現在,她的手又不知足地開始蠢動起來。
像是預知到她的邪念,唐惟天搶回被單,轉身背對她。
落空的她摸摸鼻子,找別的樂子玩去。
“我可以把你現在這個舉動解釋為鬧彆扭嗎?”她笑著問,覺得他像個受委屈的小男孩,可愛極了。
他惱怒的回頭瞪她,卻看到一片春光。
“你為什麼不把自己遮好?!”他一邊惡聲惡氣吼她,一邊手腳快速地幫她拉上被單,蓋住曝光的胸部。
“被單只有小小一條,你卷去大半,我用什麼遮?”她說得很無辜。
“你不會跟我搶嗎?!”他沒有好口氣,但被她發現他的耳根悄悄紅了。
“我可以把你現在的樣子解釋為害羞嗎?”她問得很刻意,嘴上掛著狡黠的微笑。
唐惟天的臉僵了,又紅又白的,好不精采。
她終於克制不了,笑意一發不可收拾,惹得唐惟天臉色更差。
一個月前端莊嫻淑的她,從沒想過自己會跟一個男人躺在床上,大笑得毫無氣質。
但唐惟天讓她徹底改變了,而且心甘情願的繼續墮落下去。
有可愛的他在身邊,她可以不在乎形象,只想一直使壞欺負他。
“笑夠了嗎?可以離開我的床了嗎?”被徹底踐踏尊嚴的他,已經放棄與她理論,但求這場惡夢能早點結束。
察覺這座唐惟天火山瀕臨爆發邊緣,她聰明的收拾笑意,討好的點點頭。
“好,我馬上離開。”
說完,她大剌剌拉開被單要下床去,他反而伸手將她勾回懷裏。
官雲漾兩眼緊盯著鼻尖觸碰到的那塊厚實胸肌,吞了口口水說:“我必須先聲明一下,如果我們再維持這個姿勢十秒鐘,我不保證昨晚的事不會重演一遍。”
她已經告知他了,他再不放開那只環在她腰間的強壯手臂,導致她做出任何不軌的事,她可一概不負責。
聞言,唐惟天無奈的搖頭歎氣,立刻收回手臂,改用被單將她包得緊實。
“你不是要我下床嗎?怎麼又把我包住了?”她不能理解他矛盾的舉動。
“你可以用含蓄一點的方法離開這張床嗎?”這是他小小的請求。
她又賊賊地笑了。
“我都不怕被看了,你害羞什麼?”她覺得自己越來越像登徒子,而他才是含羞帶怯的小姑娘。
“我討厭見到不想看到的東西!”他大聲的說。
“是是是,你討厭的東西還真多呢。”她很能體會他的討厭是什麼意思。
“我保證這次一定會藏好,現在可以讓我起來了嗎?”她玩夠了,決定讓他喘息一下。
唐惟天鬆開限制,鷹眼監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她裹著被單慢慢往床邊移動,手在地上撈了一下,隨便撿起一件衣服直接套上。
“那是我的衣服!”看清楚掛在她身上那件松垮的背心是他的,他忍不住大叫。
“沒關係,我不介意。”官雲漾瀟灑揮揮手,毫不遲疑地往門口走去。
望著她纖細的背影,唐惟天氣得咬牙。
她又耍了他。
他的大背心根本遮不住任何東西,春色若隱若現,讓他看了更有奇怪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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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怎麼是你來應門?”裴玦沒想到會是唐惟天站在門板後,積累長途飛行疲憊的綠眼微微放大。
唐惟天沒回答,拉開門後轉身就走。
裴玦聞到不尋常的味道。
“我知道我們心有靈犀,不用通知你就會親自出來迎接,這麼貼心會讓我感動到掉淚的。”裴玦照舊先用話逗他。
唐惟天沒反應,直直往地下室走去。
他這個樣子實在是太反常了。
不但無條件讓他進門,對他的戲弄也置之不理。
裴玦狐疑地挑起眉,決心弄個清楚。
“如果我是那些瘋狂仰慕者,你這樣沒防備的開門見客,很容易被襲擊。你那個‘女友’不用先打前鋒嗎?”他猜問題應該跟官雲漾有關。
聽到裴玦提起她,唐惟天穩健的步伐頓了一下。
他聲音粗啞的說:“她還沒睡醒。”
裴玦沒錯過他細微的動作,綠眸一眯,果然給他猜中了?
“雖然現在大戰已經結束了沒錯,但偶爾仍有遊擊隊偷襲,讓她懈怠的睡到下午,放你一個人看家,這樣好嗎?”他慢慢試探。
轉進地下工作室的腳步僵了下,沉默幾秒後才聽到他更沙啞的嗓音。
“今天比較特別。她昨晚沒睡好。”
這句話讓裴玦嗅到一股很濃很濃的曖昧。
“你怎麼知道她沒睡好?”他很有心機的問。
唐惟天再度化身石像,站在桌前一動不動。
“你們該不會是聊天聊得沒有節制,整晚沒睡吧?”裴玦大概猜得出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卻很壞心的幫他找了另一個臺階。
不習慣說謊的他不想順著裴玦的話走,卻也找不到其他方向,只能逃避似地窩在角落整理東西。
裴玦不意外他的反應,怡然的拉來一張椅子坐在他旁邊就近觀察。
“想不到你跟雲漾的感情會變得這麼好,當初真是找對人幫忙了。”他刻意強調感情好,要激出唐惟天的回應。
他總是不負裴玦所望,殺人般的目光馬上射來。
“你到底是來做什麼的?!”唐惟天兇惡的低咆。
裴玦優雅的側了側頭,視線落在他精采的脖子上。
“我來關心一下你們的進度。現在看來,你們真是非常的有效率,短短一個月的時間,不但相處融洽,連不該做的事情都做了。”深不見底的綠眸顏色漸漸轉沉。
唐惟天不確定他的話是否有其他影射,有些局促的抓向自己後頸,這一抓,意識到裴玦的視線,也看見了他露出來、飽受摧殘的肌膚。
轟的一聲,他的臉先是爆紅,隨即竄白。
他的反應實在太戲劇性,惹得裴玦忍不住噗哧笑開。
“好久沒看到你害羞的樣子,這趟長途飛行真是值回票價了。”他按著肚子說。
唐惟天覺得自己一輩子的驕傲,就毀在那天一起走進門的這一男一女手中。
那時的一時心軟,造成他永生的痛。
“雖然我不是很高興見到她用這麼粗暴的手段吞了你,但是我還是得稱讚她做得好。”裴玦滿意的給了那位賣力演出的女主角一個掌聲。
“該死!你們非要以玩弄我為樂嗎?!”唐惟天用力咒駡。
為什麼上天老是在他身邊安排這種人面獸心的惡魔呢?
為什麼他會被他們耍得團團轉呢?
“親愛的惟天呀,你沒發現你真正的魅力所在,我們不過是比你早一步把它挖掘出來罷了。”裴玦說得很玄。
像他這樣有眼光的人,且同時存在世上的,目前一隻手就數得完。
而樓上那位正在補眠的貓小姐,是最新加入的成員。
“鬼扯!”他聽不懂,也不想懂裴玦的歪理。
“唉……”裴玦語重心長的歎了口氣。“親愛的惟天,我知道不愛計較、不會自尋煩惱是你的優點。但偶爾你也要花腦筋想一下,許多事情其實都是由你自己開始的。”
裴玦在暗示他,能決定這幾個識貨行家的人反而是他這只稀有動物。
但他也知道,這只稀有動物是不會太快開竅或感激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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狠狠昏睡一整天,官雲漾終於在太陽下山前步出房門。
一天沒進食,加上昨天耗去太多精力,她現在只想好好大吃一頓,吃飽後再想辦法去騷擾唐惟天。
思及他被她鬧得沒轍的樣子,官雲漾不禁甜蜜的笑了。
“你笑得真像一隻偷了腥的貓。”
耳邊突然傳來一句尖銳的風涼話,她納悶的四處張望,終於在客廳的陰影處見到兩道詭異的綠光。
“你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裏?”她完全沒有心理準備會在這個時候看到裴玦端坐在沙發上。
“我來探望你們的情況。很明顯的,你這段日子過得不錯,十分融入這棟宅子的調性。”他一眼打量完她過於輕鬆的裝扮。
她現在的穿著跟清晨時沒有太大的差別,只是在大背心下多了一件有遮掩功能的細肩帶小背心,過長的衣擺則成了及膝裙。
她打算以這身裝扮去欺負唐惟天。
“我只能說這棟屋子的主人太有吸引力了,凡人無法不受他影響。”她不怕他探試的目光,從容地說。
“同時誘惑得你忍不住將他吞了嗎?”綠色的視線變得銳利,不預警的刺向她心口。
官雲漾愣了一會,淡淡的笑了。
“請問一下,你現在是在跟我爭風吃醋嗎?”她好像聞到一股酸味。
裴玦跟著笑了,笑容裏有點小芥蒂。
“一個月前你不像是會脫軌的人,是你當初掩飾得太完美,或是這個月的遭遇讓你起了變化?”
“全因為某人有種吸引人的魔力,能誘出我真實而隱密的另一面。”她只會給唐惟天看到她最頑劣的一面。
“你應該很能體會吧?”她笑得很友善。
裴玦了然地揚高唇畔的弧度。
“就算你是我的盟友,我仍是要給你警告。”他的笑容變冷了。“不要玩得太開心而忘了分寸。”
“你現在是在替當事人討公道,還是抗議玩具被搶走?”她好笑的問。
以她來看,裴玦絕不會有那種良善的閒工夫,他的一言一行全是為了自己的心情喜好。
“就算是玩具,也是我最珍惜的一個。”他強硬的說。
她漾出真心的微笑,不矯飾的目光直直望進裴玦眼底。
“放心,我也是。”
與她對看幾秒,像是確定了她的心意似,裴玦鬆開臉頰的肌肉,露出迷人的笑容。
這一刻起,他正式與她結盟。
而可憐的當事人卻渾然不知,這世上有個針對他的秘密組織。
“這段時間讓你把心掏出來了。”經由她的注視,裴玦看到了更深層的東西,忽然冒出一句。
“嗄?”她不解的瞪大了眼。
“你跟我們之間有著一個決定性的差別。”難得裴玦今天說的話很實在,聽不聽得懂全因個人的修練。
官雲漾畢竟是早唐惟天進化幾百年的現代人,他稍微給個暗示,她就馬上明白了。
而就是因為太明白了,讓她所有的疑問立即一掃而空。
“原來如此。”她低喃,需要一點時間平撫情緒。
“不過我們都是聰明的人。”裴玦很欣賞她的快速反應。
也只有這類耳聰目明的文明人才會深受某人吸引。
“原來是這麼簡單的事情呀……”官雲漾陷在自己的思維裏。
這個幼稚園程度的答案她怎麼現在才想到呢?
連小朋友都知道喜歡人家就要去牽牽對方的手、掐掐臉頰,她怎麼沒想到,她親近唐惟天的欲望是出自於這個單純的理由?
原來她跟那群失去理智的fans一樣,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迷戀上唐惟天了。
這個結論雖來得突然,她卻無條件接受,甚至十分高興。
日後,她有了名正言順的理由去欺負他,再也不用擔心自己是晚熟的色魔了。
可是,一個問題解決了,另一個問題又來了。
她無庸置疑的喜歡唐惟天,但他呢?
他對她是何種感覺?
官雲漾下意識地瞅向裴玦,希望他能給她第二個提示。
交疊著腿,坐得像是在拍紅酒廣告的裴玦看出她的疑問,性感的嘴唇抿出一道神秘的弧度。
“我只能說,你是一個運勢很強的女人。”他保持今天一貫的寓言調性。
能不能領悟,端看個人心智了。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4-29 00:16:56
第六章
不知道是不是神為了懲罰她昨晚玩得太放肆,才讓她第二天無法順利欺負到唐惟天。
起床第一件事是應付難纏的裴玦,好不容易送走行色匆匆的他,正想按照計畫飽餐一頓後去找唐惟天練習“欺負他就是喜歡他”的示愛遊戲。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她才剛熱好一盤義大利披薩,還沒咬下這一天的第一口,玄關處又傳來急促的敲門聲。
官雲漾抬頭看看窗外昏暗的晚霞;抗戰一個月來,她第一次碰上這麼不懂規矩的客人。
門外的人竟不知道唐惟天有太陽下山後就不見客的規定!這個人要不是不識相到極點,就是不夠迷戀男主角。想到這點,官雲漾的脾氣稍微收回了一些。
這種角色肯定很好對付,依她現在的功力,十分鐘內應該可以打發掉。
從容的拉開門,她發現自己錯得離譜。
“雲漾……”
在短暫驚愕的抽氣聲後,一個充滿感情的呼喚隨著一雙男性的手臂朝她擁了過來。
官雲漾試圖在熱情的懷抱中發出聲音。“呃……愛德華,你怎麼會到這裏來?”
她從沒想過會在這扇門後看見自己的訪客。
知道她停留在西西里島的只有她的父母,而他們也僅止於知道她在這個島上,並沒有確切的位址。
眼前這個她在英國的同學是怎麼找上門來的?
“你還敢問我!你知道這段期間我有多擔心嗎?”稍微鬆開懷抱,愛德華斯文的臉上滿是不認同。
“你不是每到一個地方就會發一封mail給我嗎?可是一個月前我突然收不到你的信件,以為你發生意外了,趕緊想辦法跟你臺灣的親人聯絡,才知道你居然留在西西里島。你們的腦袋瓜到底是怎麼了?你跟你父母是不瞭解西西里島,還是膽子大到沒有危機意識?這裏是西西里耶,你一個無依無靠的女孩子在這個島上停留那麼長一段時間,難道你們一點都不擔心出差錯嗎?”他沒回答她的問題,劈頭便是一陣痛駡。
官雲漾無奈地揉揉太陽穴,不清楚她爸媽是怎麼跟愛德華說的。
她每個禮拜都會按時寄mail回家報平安,也留了山下莊園的電話作為緊急的聯絡用,周到得連她爸媽都放心讓女兒四處為家,他一個人在窮緊張什麼?
“愛德華,你是不是一聽到我人在西西里,便什麼也沒問就掛了我爸的電話?”官雲漾冷靜的問。
“我一聽到你父親用很冷淡的語氣告訴我,你在西西里住了兩個禮拜,我當然會氣得摔電話!”回想起她父親毫不關心的語氣,愛德華此刻仍氣得發抖。
官雲漾在心裏暗歎一聲,她相信那時她爸的語氣是平靜,絕不會是冷淡。
“你太緊張了。那時你應該多問一點,就會知道我過得很好又安全。”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跟我聯絡?害我花了好大的工夫才找到這個地方來!”愛德華不平衡的質問她。
雖然西西里只是個島,但要找到一個人,還是得花上十天半個月。
“抱歉,是我疏忽了。”她愧疚的低下頭去。
在這裏的每一天都充滿了驚喜與挑戰,忙得她沒辦法事事周全。
“算了,你平安就好。”確定她沒事,愛德華恢復英國紳士的風範,體貼的笑了。
“謝謝你。”官雲漾抬頭回報甜美的笑容。
可惜愛德華的紳士擺不了太久,一看清楚她的打扮,又歇斯底里地嚷了起來。
“雲漾,你騙我!你這哪是過得很好的樣子!?”
他不可思議地瞪著眼前這個束著馬尾、身上掛著一件過大的破背心、腳上穿著涼鞋的大女孩。
以前他所認識的那個總是穿著得體、長髮披肩的東方佳人到哪里去了?
官雲漾在心裏暗叫不妙,臉上立刻擠出嬌美的笑。
“其實這是睡衣,因為你敲門敲得太急,我來不及換掉就先沖過來開門了。”
愛德華聽了,反倒大吸一口冷氣。
“你現在還穿著睡衣?”他不敢相信他那個舉止向來優雅的同學,居然到了黃昏還沒換下睡衣!
她偷偷擰緊眉頭。現在,她很能體會唐惟天討厭禮教的原因了。
她扯出更無辜的笑臉。“都怪我昨晚寫論文寫過頭了,今天近午才睡,擾亂了作息。”
愛德華勉強接受這個說詞,正想囑咐幾句,另一波驚嚇無預警的砸了過來。
門邊的兩人四眼發直,同時往五角玄關的一邊望去,那裏有一頭美麗的野獸正緩緩步出陰影。
優雅的肢體動作展現出他勻稱的美麗體魄,尤其是在沒有任何掩飾下,微染薄汗的胸膛更教人想入非非。
感覺雙手又發展出自己的意識,官雲漾趁還沒失控前趕緊往旁邊一伸手,朝愛德華的腰側掐了下去。
“啊!”
毫無防備的愛德華吃痛叫了一聲,成功嚇阻了她的邪念,也喚來野獸的駐足。
聽到異樣的聲音,唐惟天將踏向大廳的腳步轉了個方向,不期然地及閘邊的她四目對望。
他疑惑的視線從官雲漾尷尬的笑容慢慢往下拉,直到看見她行為詭異的右手所在位置,他這才發現另一個人的存在,飛揚劍眉立即淩厲的絞緊。
“誰?”他態度冷硬的從嘴裏吐出一個字,室內溫度瞬間下降到冰點。
官雲漾見狀,馬上拉出笑容暖場。“讓我介紹一下,他是愛德華.康斯塔伯,我在英國一起攻讀博士學位的同學。這位是唐惟天,屋子的主人,也是名雕刻家。愛德華,你對雕刻有研究,應該看過惟天的作品吧?”
她知道唐惟天看到天黑後還有閒雜人出入他的房子,一定會發火。可是她沒想到這次他居然沒有當場噴發岩漿,反而下起冰雹,砸得她又驚又納悶。
“幸會。”愛德華被唐惟天冷酷的第一眼印象凍到,聽過她的介紹後,勉強扯出一個僵硬的笑容。
唐惟天不理會禮尚往來那一套,他酷酷的雙手抱胸,一臉兇神惡煞的眯眼看他,越看這個膚色白到出粉的金髮英國佬越不順眼。
“我的房子不歡迎我不認識的人。”他粗魯的拋出送客的聲明。
愛德華一個深呼吸,不敢置信的望向官雲漾。
“雲漾,你不要告訴我,你整個月都是跟這個人一起度過的?”他溫雅的五官佈滿難言的驚嚇。
她無力地歎氣,確定這一天是她的大凶日。
所有人都跟她作對,連平常只會噴火的唐惟天也選在今天跟她鬧脾氣。
她安慰的摟摟愛德華。“抱歉,這裏的人比較不喜歡受打擾,說話比較直接。”
“不喜歡的話,就快滾。”唐惟天說話越來越不客氣,眼光銳利得像是要穿透愛德華的肚子。
官雲漾非常用力的再深呼吸一次。她實在不明白天黑後開門見客是這麼罪不可赦的事,值得他氣成這副陰陽怪氣的樣子。
“雲漾……”二度被唐惟天的無禮嚇到,愛德華僵白著臉說不話來,以複雜的目光盯著她。
沒辦法同時應付兩個男人,官雲漾頭痛的認輸。
“抱歉,愛德華,礙于這棟房子主人的規定,我無法在這裏好好招待你。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山腰有座莊園,今晚你就在那裏休息吧。”她用眼角偷瞄唐惟天的反應,確定他沒有反對的意思,才放開一個虛弱的笑容。
誰知搞定了這一邊,另一邊又有意見了。
愛德華不認同的擰緊眉頭。“這怎麼可以?我怎麼可以放你孤男寡女地與那個人共處一室?以前我不知道就算了,現在我是絕對無法同意的。”
他擺出古板仕紳的嘴臉,凡不合禮教的,一律不准。
官雲漾不著痕跡地白了他一眼。
“我知道了,今晚我會跟你一起留在莊園。”餓到極點的她沒有力氣跟任何人對抗了。
“好,我們馬上走。”愛德華很有效率地架起虛軟的官雲漾,直接轉頭就走,動作迅速得讓其他兩人來不及反應。
等到官雲漾累積到可以說話的能量,他們已經踏在山間的小路上了。
“愛德華,你在急什麼?”她扯住好友急迫的腳步,覺得這一點都不符合愛德華平日事事要求優雅的作風。
愛德華停下腳步,背對著她好一陣子才發出聲音。
“這一個月來你過的是這種日子,你怎麼可以一句話都不說?”他語調平板,似乎在壓抑著什麼。
“我不是解釋過了嗎?這陣子太忙了,所以忘了跟你聯絡。”她真的不想再被質問了,拜託大家放過她吧。
“這種事怎麼可以忘?!”愛德華突然轉身朝她大喊一句,表情激動。
她求饒地說:“好,我知道錯了,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忍了?現在不是你維持紳士形象的時候,你想尖叫、想捶樹發洩請便,不要一副我對不起你的樣子。”沒啥力氣的她乾脆在路旁坐了下來。
愛德華一臉僵硬的站在她面前,咬字用力:“你敢說你沒有對不起我嗎?”
看到他這副樣子,官雲漾反而笑了出來。
“你還敢笑?!”愛德華瞪住她。
她仍掛著不知悔改的微笑。
“如果我們不是認識太久、太瞭解彼此,我一定會說你這個樣子叫做戴綠帽的妒夫。”
“我是在吃醋沒錯。”愛德華大方承認。
“可是,讓你吃醋的對象不是我。”她非常有自知之明。
愛德華怨妒的瞟了她一眼。“既然你明白,還敢什麼都不說,自己在這裏逍遙了一個月!”
“你要我說幾遍呢?我真的是忘了。”她無辜的眨眨眼。
愛德華不吃這套,溫文爾雅的氣質瞬間被一股肅殺的意念替代。
“這些年來我在你耳邊念了這麼久,你居然敢忘記?!”
沒辦法裝蒜混掉,官雲漾斂起笑容,過分誠懇的說:“對於我的疏忽,我深感抱歉。我不該忘記愛德華先生最崇拜的雕刻大師就是偉大的唐惟天大人;我不該深入大師的私人宅邸一個月,而不對愛德華先生通風報信;我不該……”私自吃了大師而暗自得意。
她悄悄在心里加了一句,卻不敢說出來,免得被愛德華拆了。
她非常清楚愛德華對唐惟天的愛慕早已超出一般的崇拜,甚至只要唐惟天願意,他可以馬上為他出櫃當同志。
她不想太早招惹到情敵。
“你真的是太過分了……”看到她有反省的意思,愛德華也不好發作,悶悶念了她幾句。
“你也該謝謝我,及時阻止你沖上去非禮你的大師,不然你早被轟出西西里島了。”她想到的說。
方才她掐愛德華的腰,不只是在阻止自己,也提醒了愛德華,否則場面會更慘烈。
愛德華哀怨地瞥向她。
“剛剛那樣又好到哪里去了。”
難得可以近距離欣賞偶像的風采,誰知還來不及進入狀況,就落得被轟出門的下場。實在是太傷他脆弱又善感的心了。
愛德華的話讓她想起唐惟天的異常。
“他今天的脾氣有點奇怪……”她沉思低喃。
她第一次見到唐惟天用這種方式表達他的不滿。
“大師脾氣古怪並不是新聞,你不用白費腦筋了。現在該好好想想你的論文,你總不會連繳交的期限都忘了吧?”愛德華涼涼的提醒。
“哎……”愛德華踩到她的痛處,她忍不住哀叫出聲。
她知道離別的時候快到了,不該胡思亂想,可是事關唐惟天,她就放不下。
霍地一聲,她突然站起,沒預警地往回跑。
“雲漾,你要去哪里?我不准你回去一個人霸佔我的大師!”愛德華追了過去,對著她的背影大喊。
“我回去拿換洗衣物,你先去莊園,不要跟過來,萬一惹惱了你的大師,我可不負責喔。”她頭也不回的交代。
現在誰都不能阻止她去找唐惟天;她要弄清楚他今天的異樣,更要好好把握剩下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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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雲漾摸黑走進屋,越走,心裏的困惑越深。
整棟房子沒有半點光亮,剛升上的弦月斜斜照進大廳,寬廣的空間顯得陰森。
“不在嗎?會去哪里?”完全感覺不到人氣,她有點不安。
今天唐惟天的舉動太難掌握了,簡直就是裴玦上身,深沉又難搞。
“你回來做什麼?”
在她決定放棄室內的探查,打算往後院走去時,一個陰沉的嗓音飄了過來。
她立刻看向發聲處,唐惟天正大剌剌地靠坐在沙發上,沉浸在黑暗中,在月光的掩映下只看得見半張臉。
那模樣怎麼看都像只蟄伏的黑豹,隨時會沖上來咬人一口。
官雲漾小心地摸摸自己的脖子,不解那個窗下的位置今天怎麼這麼熱門?
白天,裴玦從那裏瞪她;晚上,唐惟天也從那裏嚇她。
“你在生氣?”習慣他發火就怒吼的模式,她無法從他單調的聲音中判斷出他的情緒。
唐惟天沒應聲,靠在椅背上的頭偏了個角度,斜眼睨她。
如果早上裴玦在這裏拍的是紅酒廣告,現在唐惟天這副慵懶的姿態賣的就是啤酒了。
隨便一個姿勢都性感得讓她想撲過去,可現在他戾氣太重,她還是乖一點比較安全。
見他沒有搭理的意思,她自己找話講。
“愛德華的來訪,我也很意外,如有冒犯的地方,我可以道歉。”
聽到那個英國佬的名字,唐惟天抬起頭,兩道目光直直射向她。
她馬上感到一股令人顫慄的陰氣襲來。
“你是他的誰,憑什麼幫他道歉?”他的語調依舊平板得很難懂。
“他是特地來找我的朋友,于情於理我都該負責。”她皺著眉頭解釋,越看這個黑色唐惟天越奇怪。
他現在像是一座正要爆發的火山,出口卻被塞住了,因而滿腔沸騰的岩漿無法噴泄,只好困在肚子裏悶燒。
悶燒出一屋子的烏煙瘴氣。
“你到底在氣什麼?”她不懂有什麼事情可以令他這麼反常。
被她這麼一問,唐惟天臉更黑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在意什麼,只知道從他看見他們並站在門邊那刻起,他就非常不爽。
要不是情況太詭異,官雲漾也想用“戴綠帽的妒夫”來形容現在的他。
被她盯得不耐煩,唐惟天忍不住吼了一聲。
“你還回來做什麼?!”
終於聽到久違的獅吼,官雲漾笑了。
“這才對嘛!”她欣慰的低嚷一句。
“你是打定主意不回答我嗎?”火山噴發不到一分鐘又冷卻下去,唐惟天的眼神漸漸冰冷。
捉摸不住陰晴不定的他,她有點慌了。
“你今天很反常。”
“反常的是你吧?”
為了一個愛德華,她可以二話不說的下山去,可以對他愛理不理。
到底誰才是反常的那一個!
看他的臉已經硬成千年寒冰,官雲漾立刻放棄這個話題。
“我回來拿些東西。”她趕緊回答他被冷落很久的問題。
“你動作不快點,你的好朋友會等得不耐煩吧。”他冷漠的說,每吐出一個字,溫度就降低一度。
迫於他的寒氣逼人,官雲漾決定先上樓拿衣服禦寒。可是腳一踏上臺階,她忍不住輕聲呢喃。
“我可能短時間內就必須回去了。”她低頭看著腳尖,不懂聲音怎麼會滑出喉嚨,也不明白自己這麼說的用意。
她在期待什麼嗎?
“那很好。”三個冷淡的字敲碎她所有的妄想。
這一個月來她看得還不夠多嗎?怎麼會對他有所期待呢?
對他而言,她不過是個有點功用、有點交情的路人罷了,她能奢望多少呢?
“謝謝你這些日子來的照顧。”她忍住心口被刨開的痛,轉身笑著對他致意。
唐惟天沒說話,頭一偏,整個人埋進黑暗裏,看不見他的神情。
官雲漾喪氣的收回視線,無力地拾階而上。
如果今天的月光明亮些,她或許會看見一個不知為何生悶氣的大男孩,正被一層層冰霜包裹住,困在自己凍出來的冰塊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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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雲漾認為自己是受到了詛咒。
她在山頂上住了一個月都沒事,昨晚第一次下山睡在莊園裏,麻煩就找上門來。
才剛進莊園沒多久,她爸爸好巧不巧地打來第一通緊急聯絡電話,傳來她在英國的恩師急於找她的消息。
同時,愛德華也收到相同的訊息。
然後這兩個不務正業很久的學生才赫然發現,他們指導教授主辦的學術會議已經迫在眉睫,而早就答應要回去幫忙的兩個得意門生現在竟還悠哉的泡在西西里,氣得老教授差點中風。
為了恩師的健康著想,天一亮,他們馬上打包好行李,請管家載他們到機場排隊。
官雲漾有氣無力的支著下巴攤在汽車後座,懶散的樣子沒有半點氣質。一旁的愛德華雖然坐得端正,但兩眼渙散,也沒有力氣糾正她的失態了。
“連告別都來不及,這樣很失禮。”愛德華無意識地碎碎念。
官雲漾很清楚他想道別的物件是誰,她也很想再跟那個人好好聊聊。
她不甘心他們的緣分中斷在昨晚那種詭異的氣氛下。
“唉……”她虛軟歎了口氣。
但,她不甘心又如何?唐惟天現在應該是沉浸在他久違的平靜中盡情地創作了吧?誰會理會一個路人甲離別的心情呢?
“你居然敢哀怨?你好歹待了一個月,我可是連一天都不到,唯一的機會也是不愉快的回憶。”愛德華終於撐不下去了,垮下挺直的肩膀,一臉的悲戚。
他仰慕已久的大師就近在眼前,他卻連句話都不能好好跟他說,又有誰能體會他心裏的苦呢?
官雲漾沒啥力氣的瞥了他一下。
“唉……”現在除了歎息外,她不知還能說什麼。
看她難過的樣子,愛德華感同身受,安慰性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一起陷進悲傷的氣氛中。
兩人就這樣搖搖晃晃的被送到機場,下車前愛德華不死心地問道:
“我們真的再也看不到他了嗎?”
官雲漾給他一記虛弱的眼色,頹委地從車廂中拉出行李。
“今天早上我回去收拾東西時就看不到人了,你以為他會好心來送行嗎?”一想起他,她的胸口就隱隱抽痛,為自己早天的暗戀做垂死的掙扎。
“唉……說的也是。”愛德華很能理解偶像的作風,順手接過她的行李,陪她一起歎息。
她的手沒放開,緊緊抓著包包,整個人定在原地。
“雲漾,你怎麼了?”愛德華擔心的推推她,深怕她因為打擊太大而腦袋短路。
她沒理他,兩隻眼睛愣愣地盯著遠方,僵硬的身軀只剩瞳孔慢慢放大,其他的全僵了。
愛德華緊張的更用力推她一下,她失去重心往前傾跨一步,愛德華連忙伸出手要扶她,她卻矯捷地沖出去,留下被行李砸中腳背的好朋友。
官雲漾根本沒想到要道歉,她所有的思緒都被那個高大身軀占滿了。
她興奮地跑著,以她這輩子最快的速度沖向那個人。
他來了!不管原因為何,她得把握最後的機會把話說清楚。
就算以後不能動手動腳吃他豆腐,至少要維持一定的交情,她無法接受不歡而散的結局。
隨著距離的拉近,她的情緒加溫到沸點。
最後長手一撈勾住對方的手腕,來不及喘氣,所有的熱情又在瞬間澆熄。
不對,觸感不對。
一發現不對勁,她立刻抬頭望向對方,這一看,剩餘的小火苗徹底被毀滅了。
那也是一張好看的臉蛋,但絕不是她所期待的。
“抱歉,我認錯人了。”她沮喪的鬆開手,低著頭往回走。
她太天真了,都到這種時候了,她怎麼還放不下心底的妄想呢?
“雲漾,你到底是怎麼了?不吭一聲就跑出去,你不知道在機場裏很容易走散或是出意外嗎?”愛德華追得上氣不接下氣,猶不忘嘮叨。
“對不起……”她失魂落魄的拖著腳步,覺得怎麼樣都無所謂了。
“你知不知道我們找你找得很辛苦?別人的時間寶貴,你居然這麼糟蹋。”愛德華的嘴巴沒停過,一直在她耳邊吵著。
“對不起……”她仍然低著頭為自己的心哀悼。
“你知不知道……”
“你說夠了沒?”
官雲漾沒被噪音吵到耳聾,有一個正義之聲先幫她喊了出來。
“謝謝……”她低聲道謝。
“你說話不用看著人嗎?”正義之聲再度出聲糾正她頹委的態度。
她失神的眼睛轉了一下,對著對方的大腳,再說一遍。
“對不起……謝謝……”
“你現在是笨到只會用這兩個詞嗎?”低沉的嗓音爆裂出不耐煩。
這點火星燒進了她的意識裏,她緩緩抬起視線,從腳掃上對方的臉。
然後,所有的動作又僵止了。
“你……”用力換了幾口氣,好不容易擠出一個字。
唐惟天不悅地賞她一個白眼。
“你不能好好講話嗎?”
“你……你……你……”官雲漾不敢置信,咬了好幾次唇,確定不是幻覺,也沒有認錯人,她才激動的發出聲音。
“你恢復正常了?”
現在站在她面前的,不是昨天那個詭異的黑唐惟天,而是她所熟悉的,那個暴躁的、粗魯的、未開化的山大王!
不過是十幾個小時沒見,她對他的懷念竟有十幾年那麼深!
聽不出她話裏的感動,他用更懷疑的眼光看她。
“你是昨晚沒睡飽,還是呆病又犯了?”
聽到他久違的挖苦,她再也憋不住體內沸騰的情緒,一個箭步,狠狠的抱住他。
這個舉動殺得旁人措手不及。
愛德華目瞪口呆地看著她埋進唐惟天寬厚的胸膛,在一旁又氣又妒。
唐惟天也是僵著身子任她予取予求。
“你夠了吧?”過了好一陣子,唐惟天受不了旁人的注目,不耐的想拉開她,她卻鐵了心的黏得更緊。
“你這樣不怕被誤會嗎?”不敢太用力拉扯她,他放棄地瞪了愛德華一眼。
愛德華被瞪得莫名其妙又委屈,無助喚了一聲:“雲漾……”
這一聲沒叫回官雲漾的關心,反而引來野獸加倍兇狠的注視,嚇得他趕緊閉嘴保身。
沉醉在獸欲的滿足下,官雲漾根本不想動腦,只想一輩子窩在唐惟天懷裏。
但當事人不願意,唐惟天的脾氣莫名轉冷,聲音冰涼的從她頭頂澆下。
“你不想上飛機了嗎?”
聽到機場的廣播,再怎麼不願意,離別還是免不了的。
她失落的鬆開手,拉出一朵很勉強的笑容。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出現在機場,但我很高興能在最後一刻見到你。”
唐惟天神色詭異的扯了下嘴角,粗聲的說:“不要說得像在交代遺言。”
她笑了笑。“謝謝你,這一個月來我過得很愉快。”
她真的很慶倖能遇見他。
沒有她的好心情,唐惟天的臉微微扭曲。
“我不是來聽你廢話的。”他有些局促地停了一下,看到她等待的眼神,他偏開了頭。
“你連地址都不留,我答應你的雕像要寄到哪里去?”他啞著聲音說。
這時官雲漾才恍然大悟,他這副不自在的樣子就是他尷尬時的招牌剝殼蝸牛呀。
她想笑,又怕會忍不住掉眼淚。
他怎麼可以在這時候擺出這麼可愛的模樣,那會讓她捨不得上飛機的!
“我知道裴玦的e-mail address,我一定會跟你聯絡。”時間緊迫,她沒辦法多說,回去再想辦法透過裴玦跟他聯繫。
她絕不會輕易放掉這段緣分。
可是一想到分開後很難有機會再欺負他、再欣賞他的各種神態,她的心又沉了下去。
像是感應到她的難過,唐惟天不多說什麼,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再見。”
她回頭看他,眼眶隱隱閃著水光,沒出聲,微微點了下頭。
她不說告別的話,因為她知道,她一定會想辦法再靠近他的。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4-29 00:17:29
第七章
“唉……真懷念前些日子這屋裏的光景。”
灑滿地中海陽光的大廳裏傳出一聲幽長的歎息,讓坐在窗下的石像動了一下眉。
裴玦沒錯過那微小的變化,再接再厲。
“那時候這裏充滿了人氣,隨時都有一抹美麗的身影穿梭其間。現在呢?不過短短幾個禮拜,這裏竟荒涼得像棟鬼屋,連居住的主人也荒蕪得剩具空殼子。唉……”他感觸良多的撫心歎息。
受不了他誇張的臺詞,本想視他如空氣的唐惟天終於有了動作。
他的臉稍微轉動一點角度,眯眼看向裴玦。
“沒有人拜託你留下來,要走請自便。”他淡淡的說,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雖然唐惟天裝起雕像比任何希臘神像還完美,可是對著一塊石頭說話實在沒有半點趣味,更何況他那張冰塊臉,裴玦已經看膩了。
裴玦決定今天非完成破冰儀式不可。
“你這陣子很反常。”他直接劃下第一刀。
“不用你提醒,之前已經有人告訴我了。”唐惟天平板的語調在中途因為某種因素而輕晃了下。
裴玦乘勢追擊,用力劈下第二刀。
“是雲漾吧?這屋子能找到第二個有高度智慧的生物,大概只有她了。可惜現在……”
觸及到那個遙遠的名字,唐惟天眼中射出嚇人的光芒。
他惡狠狠的看向裴玦。“你這次來又想找什麼麻煩?!”
看他漸漸有起色,裴玦滿意的笑了,隨手拿起桌上一尊巴掌大小的雕像。
“這只饕餮很特別。”他一邊賞玩一邊說。
不像其他作品強調饕餮的兇猛,這尊雕像以質材良好的粉紅大理石刻成,采半臥踞的姿態,看似平靜無害,但仔細端詳其中的紋路,就可以明顯感受到這只嗜吃猛獸的欲念。
這種表裏不一個感覺,跟某人很像。
唐惟天沒說什麼,以複雜的眼神望著那座小小的雕像。
“是要給雲漾的吧?”裴玦冷不防冒出一句。
唐惟天隨即收起迷惑的神情,用凶臉對他。
“我猜對了?”看到他的反應,裴玦笑得更賊了。
“如果你不知道如何聯絡她,我可以幫你送到她面前。”
聞言,唐惟天的臉浮現出一股殺氣。
不用他開口,裴玦就可以看出他的疑問。
“不用覺得奇怪,我們一直保持著一星期一封mail的默契。她現在人在臺灣,而明天我要飛去臺北,可以順路帶過去。”
他說得輕鬆,唐惟天臉上的暴戾卻是越積越濃。
他就知道那個女人老是在耍他!
當初說一定會保持聯絡,結果她聯絡的物件是裴玦。這些日子來他的等待倒成了自作多情。
“需要我幫忙嗎?”欣賞完他恢復生氣的樣子,裴玦出聲喚回他的理智。
唐惟天甩頭一瞪。
“不用。”他嗜血的說。
這只饕餮他會親手交給她,然後咬斷她的脖子。
“那麼你是要跟我一起回臺北嗎?這樣也好,回去散散心總好過悶在這棟宅子裏。”
“我有說要回去嗎?”唐惟天怏怏的瞅了他一眼。
“自從雲漾走後,你就像火山休眠,悶得發黴,害我以為你是得了相思病,對雲漾念念不忘呢。”他說得很故意。
聽得唐惟天的耳朵馬上熱了起來。
“我怎麼樣都跟她無關!”他大聲反駁。
他才不承認那只愛鬧的小貓能影響他的心情。
“是嗎?原來是我猜錯了,我以為你很想見她呢。”裴玦遺憾的說,狡獪的眼睛可沒放過他。
“以另一種角度來說,我是很希望她現在就站在我面前。”讓他可以一手掐住她的脖子。
他兇殘的表情太明顯,裴玦轉不到粉紅色的綺想上,乾笑了幾聲說道:“不過,這次你恐怕必須回家一趟,除非你不在意念盈。”
“你又想做什麼了?”一提到疼愛的堂妹,唐惟天立刻豎起所有的防備。
裴玦笑得很柔、很深沉。
“我決定訂婚。”他平淡的說。
“什麼?!”唐惟天跳起來大吼。
“你跟念盈認識不到一年,家裏的那只老狐狸跟那匹惡狼怎麼可能答應這麼荒謬的事!?”
“想搞清楚的話,你何不親自去問問他們呢?”裴玦一派的氣定神閑。
唐惟天怒得鼻子猛噴氣,嘴巴卻說不出話來。
過了許久,才聽到他從牙縫中蹦出來的聲音。
“好。”丟下一個字,他搶過裴玦手中的雕像,忿忿離開大廳。
望著那個火車頭般的背影,裴玦眯彎了深渺的綠眼。
“親愛的盟友,這下別說我都沒幫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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趴在電腦前,滑鼠無力地在四封e-mail穿梭。
無論官雲漾看了幾百遍,信裏依舊是一堆沒意義的客套問候,沒有她想要的消息。
“可惡的裴玦,居然小氣到連他的名字都不提。虧我們是盟友,這點忙都不幫。”按照之前的慣例,她一邊咒駡裴玦一邊關上沒用的視窗。
這一個月來她還是很忙,忙著學術會議,忙著完成論文,忙著從裴玦口中挖出唐惟天的聯絡方式。
要是早知道裴玦這麼不夠意思,她爸爸又弄丟莊園的電話,當初在機場就應該先要到唐惟天的私人聯絡方式,現在也不會卡在裴玦堅強的防守下了。
“哼,報應。”
在她喪氣的時候,身旁又傳來風涼的聲音,官雲漾確定自己真的是被神遺棄了。
“愛德華,我們到底是不是朋友?”她忍不住這麼問。
“從你沖上去抱住大師那一秒起就不是了。”坐在一旁翻著雜誌的愛德華看都不看她一眼。
“那麼請問一下,你現在是以什麼身分坐在我家的椅子上呢?”她很有禮貌的問。
這個恨讓他記上二十多天也夠了,用不著再擺臉色給她看了吧?
“為了捍衛珍貴的藝術資產,我必須監視你的一舉一動。”愛德華說得冠冕堂皇。
“我保證絕對不會傷害你的大師。”她只想親近他,偶爾小小欺負他一下。
愛德華不屑的瞟她一眼。
“你會褻瀆他。”
聽他這麼說,她的心驚跳了下,死都不敢讓他知道她已經蹂躪過他心中的神了。
“我跟他是朋友。”她試著跟他解釋。
愛德華徹底懷疑她的說法。
“你會安分的當他是一個普通朋友嗎?你對他沒有非分之想嗎?雲漾,別自欺欺人了,這個月你焦躁鬱悶的樣子我看得還不夠多嗎?”
掩飾不了自己的感情,官雲漾認了。
“對,我是喜歡你的大師,你要視我為情敵嗎?”
愛德華大力合上雜誌,目光不善地瞪住她的臉。
對峙了幾分鐘,愛德華先打破緊張的氣氛,幽幽籲了口氣。
“你應該早點說出來,這樣就能早點下定決心。”他語重心長。
“下定什麼決心?”她聽得一頭霧水。
愛德華不認同的搖搖頭。
“你在怕什麼?如果你願意,大可飛去西西里島找他,為什麼要用一堆藉口阻止自己的感覺呢?”
被人戳破內心最隱密的角落,官雲漾的心口開始抽痛。
她害怕心再被刨開一次,所以才會這麼畏畏縮縮。
幫唐惟天拒絕過太多人,她害怕相同的命運會落在自己身上。
“唉……你不懂的……”千言萬語,最後只剩下一聲歎息。
“你要自我放棄也好,那樣我的大師就能落得清閒。”看她一副沒出息的樣子,愛德華氣到收回對好友的關懷,放她自生自滅。
在氣氛最低迷的時刻,電腦螢幕突然傳來聲響,提醒她新郵件的到來。
官雲漾懶得看寄件者,直接開啟郵件。
偌大的螢幕上只出現一行仿古的中文字──
饕餮降臨
她先是愣了一會,看到寄件者時渾身像是被通了電,整個人都麻了。
“怎麼會……”她握住滑鼠的手微微發抖。
她寄了十幾封信給裴玦,回覆的四封都是洋洋灑灑的千字廢言。現在居然沒通知就丟來這顆四字核子彈,她的這位盟友還真有道義啊。
但最大的問題是,她接下來該怎麼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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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鄉的旅程中,唐惟天一句話都不說,不是板著臉扮石像,就是用殺人的目光淩遲裴玦。
下了飛機,他乾脆撇下裴玦,自己招輛計程車直奔唐家大宅。
踏進家門也不理會旁人的招呼,怒氣沸騰的闖進書房。
他知道那兩個狼狽為奸的爺孫現在一定窩在書房裏等著算計他。
“你們這兩隻該死的老狐狸與惡狼到底在想什麼?!大腦退化成跟狗一樣嗎?”一踹開門,立刻爆出他醞釀很久的怒吼。
房內的人不受影響,依然故我的喝茶下棋。
“爺爺,你孫子的生物學得不錯,知道狐狸跟狼都是犬科動物。”唐慕河放下一記白子,隨口說道。
“嗯……腦袋沒硬化成石頭,是該慶倖了。”老人家沉吟了一會,在角落堵住孫子的攻勢。
“我不是回來讓你們消遣的!”唐惟天握緊拳頭,克制那股想打翻棋盤的衝動。
“慕河,問問你的兄弟,這次回家來要吵什麼?”唐老爺摸著下巴,思索著下一步棋。
唐慕河聽到爺爺的指示,俊美的臉轉向門口,笑面迎人。
“親愛的弟弟,爺爺要我問你,你這次闊別數個月的返家,是想要什麼樣的糖吃呀?”
舒緩的男中音由音樂家的嘴裏發出,多了一份迷人的韻味。
但聽在唐惟天耳裏,卻永遠是嘈雜的噪音。
“不必叫得這麼噁心,我們的關係並不好。”唐惟天硬著臉撇清關係。
如果可以決定自己的出生,他寧願不當人,也不要投胎到唐家被這兩隻衣冠禽獸淩虐!
“就算你老是叛逆愛反抗,你晚我一個月生在唐家卻是事實。”唐慕河優雅的啜著茶,笑得很無害。
這副吃人不吐骨頭的嘴臉讓唐惟天恨了二十多年。
打從他們懂事開始,他就逃不開被唐慕河欺壓的命運。
若說裴玦是善用偽裝、狡猾使壞的青蛇,唐慕河就是不屑作假、總是用看似民主其實獨裁的手段,明著作亂的惡狼。
而受害者總是反應直接的他。
“現在是你們悠閒下棋的時候嗎?”他咬緊牙關,努力將暴力細胞壓抑,先處理大事要緊。
“的確不是時候。有個野人在耳邊亂吼,心靜不下來,不能好好思考。慕河,今天到此為止,這局算爺爺輸。”唐老爺看棋盤上大勢已去,及早收兵。
“我相信如果再走下去,爺爺一定會找到扭轉的機會,只可惜有人壞了興致。”唐慕河意有所指的看了堂弟一眼。
那一眼差點讓唐惟天把牙齒咬斷。
“你們爺孫倆的雙簧說夠沒?只會在這種沒意義的事上逞口舌之快,遇到真正嚴重的事卻反應遲鈍!”他吼出這些日子來的不滿。
“慕河,你有感覺嗎?你的堂兄弟不只生物好,連國文也進步了。”唐老爺端起茶杯,有了新發現的說。
唐慕河看向門邊的堂弟,目光曖昧。
“是啊,現在講的話是貨真價實的出口成章了。應該是有高人指點過吧?”美麗的薄唇緩緩勾起,笑容裏藏著深沉的算計。
受不了他們事不關己的態度,唐惟天噴火了。
“你們是沒有危機意識或是不關心念盈?怎麼可以允許那種荒謬的事情發生呢?!”火山一爆發,唐惟天所有的憤怒一齊湧上。
“我?荒謬的事?”硝煙味彌漫的空間裏,突然飄進一抹溫柔的清香。
“念盈!”一聽到聲音,唐惟天迫不及待的回向門口,終於見到他這輩子最珍愛的女人。
“二哥,歡迎回家。”唐念盈緩步走到他面前,絕美的臉上掛著愉悅的笑容。
唐惟天感動的抿直了嘴,緊緊抱住她。
“這個家裏只有你是一股清流,會笑著迎接我。”
在他的分類中,唐家的女人是特別的存在,不同於外頭那堆蠶寶寶似的女人,而他潔白無瑕的堂妹當然是最寶貝的一個。
“雖然基本學力進步了,可是眼睛好像還不大靈光。”唐老爺風涼的聲音打散了兄妹倆相見的所有感動。
“唉……有進步是好事,我們不能強求了。”唐慕河跟著一搭一唱。
多虧他們的提醒,唐惟天才能從幸福的重逢中回到現實。
他放開念盈,氣勢萬千地走到棋盤邊。
“現在念盈來了,我們的帳可以好好算個清楚。”
“慕河,你那個野人兄弟,現在不敲石頭改行做生意了嗎?”唐老爺沒被他的氣勢嚇到,悠哉品嘗他的頂級烏龍茶。
“不適合。就算唐氏再有錢,也負擔不起原始人的敗家。”唐慕河搖頭反對。
“你們夠了吧!”唐惟天認清了事實,這對爺孫是打定主意要玩死他,跟他們耗下去只會傷害自己。
他深吸一口氣,不再奢望他們的反省自覺,直接攤牌。
“我確定是你們的大腦衰退,否則怎麼會答應念盈跟裴玦訂婚呢?”
“訂婚?”唐老爺挑起灰白的眉看向唐慕河。
“有嗎?念盈。”唐慕河把球傳給女主角。
唐念盈沒應聲,默默舉起兩隻手,纖長蔥白的十指上沒有任何被套牢的痕跡。
“唉……到底是誰的大腦衰退呢?”事實擺在眼前,唐老爺感慨萬千的歎道。
“爺爺,這也不是新聞了,大家早有共識。”唐慕河心有戚戚焉。
“怎麼會?可是裴玦說……”受到打擊的唐惟天愣愣地看著唐念盈無辜的俏臉,頓時無話可說。
“終於輪到我說話了。”就在唐惟天發傻的同時,裴玦突然從唐念盈身邊冒了出來。
“你給我解釋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看到罪魁禍首,唐惟天的憤怒與羞辱壓縮成和箭,一字字射向那個笑彎綠眼的青蛇。
“唉……”裴玦無奈的先歎口氣。“這就要怪你沖得太快了。”
“說清楚!”他受夠這群人老是拐彎抹角的說話方式,他只要一個答案。
感知到火山即將噴發的危險,裴玦反應很快的接下去。
“當初在西西里我告訴你,我決定訂婚,但那只是我的決定,念盈沒有答應,其他人也不知情。”
“你──”唐惟天明白自己又被騙了。
“你不該這麼衝動的,一聽到消息就飛回臺灣,還把我丟在機場。”裴玦不忘抱怨,微笑的臉上卻看不出有任何不滿。
“你──”唐惟天握緊拳頭,要不是礙於念盈在場,他一定會好好幫她教訓這個卑鄙的男朋友。
“家教不嚴,多包涵。”唐家老大爺開口為家醜道歉。
“沒關係,我習慣了。”裴玦寬宏大量的不計較。
“你──”唐惟天被夾攻,氣到沒力。
“爺爺,情況有點嚴重,我親愛的弟弟好像連話都不會講了。”唐慕河故作擔心的嚷著。
所有視線全集中在那個冒煙的火山頭上。
唐惟天憤恨地環視包圍著他的這群野獸;平常時候,一個就已讓他疲于應付了,現在全聚集在一起,他只有被分屍的份。
“你們……好!”深知自己鬥不過,唐惟天腳跟一旋,打算眼不見為淨,回義大利過平靜的生活。
“據我所知,在臺灣的唐家人好像都正朝這裏來。如果你捨得讓唐家奶奶、伯母撲空的話,大可行李一提,甩頭走人。”裴玦語氣輕鬆的說。
唐惟天回頭瞪他。
“你這條該下地獄的蛇,居然四處通風報信?!”
“是你在機場把我拋下,身邊沒現金的我只好打電話跟唐家人求救。”裴玦說得很無奈。
“你──”氣極的唐惟天什麼事都不想管,一個轉身又要殺出去。
一隻纖細的小手及時扯住他的衣擺。
“二哥,你不多待幾天嗎?”唐念盈水汪汪的大眼寫滿了期待。
唐惟天怎麼捨得拒絕親愛妹妹的要求?
肩膀一放,火氣消了一些。
“我先去洗個澡,然後我們再好好聊聊。”他妥協了。
對自家妹妹可以好脾氣,對於那群禽獸,他絕不留情。
離開書房前,他又看了一圈,替每只野獸補上一支毒箭。
“還是念盈厲害。”目送唐惟天火燒的背影,裴玦佩服的說。
“當然。你也得看是誰教出來的。”唐家老狐狸得意的雙手抱胸靠向椅背。
“現在獵物走了,我們可以開始了嗎?”唐慕河指指身旁的沙發,示意他們落座。
“成員到齊,隨時可以開會討論。”裴玦摟著唐念盈坐下,迷人的笑容裏儘是不懷好意。
“不算到齊吧,你不是說有個新成員嗎?”唐慕河也笑了。
“快來了。”裴玦信心十足的說。
“有好戲看嗎?”唐老爺意味深長的瞟向他。
“就算沒有,也要想辦法搞到有。”裴玦笑得更邪惡了。
這句話讓在場的人很滿意,一齊揚起了共謀的笑容。
連唐惟天心目中的清流──潔白無瑕的寶貝妹妹也微微勾起唇角。
不知道他得花多久的時間才能發現這個針對他,由大小狐狸、惡狼、青蛇,外加一隻小貓所結成的組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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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向眼前雄偉的大門,再對對手中潦草的字跡,官雲漾深深吸了口豪門前的空氣。
原來唐惟天不只在西西里島上當山大王,回到臺灣也是坐擁半邊天的王子。
聽多了愛德華的吹捧,她知道唐惟天不只才華出眾,家世更教人眼紅。
但知道是一回事,看到又是另一回事了。
“可惡的裴玦,居然使出這種手段。”垂在兩側的雙手悄悄握拳,揉爛了手中的字條。
她多想此刻在她掌中的,是裴玦那對不安好心的綠眸。
他寄來第一封炸彈後,第二波攻擊在兩天后到來。
信的內容依舊簡單明瞭──只有一行她現在握在手裏的地址。
收到信的時候,她真的很羡慕唐惟天的遲鈍,至少他不會一眼就看出裴玦的把戲。
不會一看到信就明白,她最想見的人那一刻就在那串位址上。
這對她是多大的誘惑啊!根本不給她猶豫的時間。
“該死的裴玦,你知道這兩天我是怎麼過的嗎?”想到這兩天的掙扎,她忍不住咒駡起盟友。
從收到信的那一刻開始,她就不停地在唐惟天的吸引力與自己的膽怯間來回撞擊。
整個腦袋被分成兩半,激烈的對抗起來,身體則像是行屍走肉般在家裏飄蕩。
要不是愛德華看不下去,硬把她踢了出來,她現在也不會站在這裏。
但人是到了,腦袋卻還沒作出結論。
她來有什麼意義嗎?
膽怯的自己雖占了上風,腳卻很自動地回轉。
她已經好久沒見到唐惟天了。
好想他。
唐惟天的吸引力把她的腳步拉了過去。
就這樣,她在人家門口玩起折返跑,最後是累到失去理智,隨手按下門鈴。
高科技的螢幕中立刻出現一個表情嚴謹的中年男人,有禮地詢問她的來意。
官雲漾手忙腳亂地報出唐惟天的名字,中年男子多看了她一眼,大門竟然應聲而開。
對方還向她致歉,說今天宅裏情況特殊,無法去帶她進來,得麻煩客人自己走到大屋。
官雲漾狐疑的踏了進去,一邊走一邊嘀咕。
“唐家不是富可敵國、超級名門嗎?怎麼門禁這麼隨便?”
從大門出發約五分鐘後,官雲漾終於看到建築物本體與她隔著一座廣大的英式花園。
她沒心思欣賞大戶人家美麗的花園,剛才被轉開注意力的大腦現在又開始在拔河。
沮喪的她乾脆拐進路旁的花架,不想逼自己沖得太快。
“啊……抱歉。”沒料到會有其他人,官雲漾嚇退了一步。
走了一大段路沒見到人,剛想躲起來,偏偏和個陌生人撞上。
不過,蹲在花架下整理枝蔓的白色背影沒有反應。
既然對方不介意,她也懶得再找地方藏了,於是安靜的走向旁邊的長椅。
“打擾了。”坐下前她禮貌的打聲招呼。
這聲招呼顯然驚擾到了對方,穿著白衣的身子慢慢轉向她。
然後,官雲漾看到了她這輩子見過最美的一張臉。
毫不遲疑,她喊了出來。
“你是唐念盈!”
白衣女子面無表情地站了起來,用陌生的眼神看她。
“你認識我?”她的聲音也是清清冷冷的平調。“我不認識你。”
官雲漾尷尬的笑了一下。
不愧是有血緣關係,這種直接跟唐惟天真像。
“我認識裴玦與唐惟天,所以間接知道了你。”她簡單的解釋。
“我還是不認識你。”唐念盈輕蹙起眉頭,絕美的臉蛋起了小波折。
官雲漾現在終於知道為什麼唐惟天跟裴玦一談起她時,總是會變得噁心巴拉的原因了。
她簡直是下凡的仙子!捧在手心怕碎了,含在嘴裏又怕要化了。
她是生下來讓全天下人疼惜的。
“我是官雲漾,很高興見到你。”官雲漾拉出真誠的笑容;研究藝術的人非常樂意見到美麗的事物。
“我聽過你,幸會了。”唐念盈像是想到了什麼,淺淺地笑了。
“你是來找裴玦還是二哥呢?”相互介紹後唐念盈放下心防,友善的問。
這一問問到了官雲漾的痛處,讓她呐呐地說不出話來。
她想見裴玦,因為她要給他一記兇猛的右鉤拳洩憤。
她更想見到唐惟天,她要狠狠纏住他、欺負他。
可是這兩項計畫,目前都不能執行。
她怕右鉤拳會勾出裴玦更陰險的報復,更怕唐惟天拒絕的臉。
“我順路經過,沒有事前通知,這樣太唐突了,我想我還是改天再來拜訪好了。”她想溜了。
“怎麼會呢?不然,你陪我吧。一個人要在傍晚前整理好這片花圃有點勉強,你可以幫我嗎?”唐念盈攔住她的腳步,美麗的笑容裏帶著請求。
“沒有園丁先生嗎?”她很客氣的問。
唐家人怎麼捨得讓仙女作粗活呢?
“雖然花園是沈伯負責,可是整理這個花架是我的興趣,我都自己打理。”看出她的為難,唐念盈善體人意的說:“我是不是耽誤到你的時間了?如果是,我很抱歉。”
說完,她再度蹲下身子,默默工作。
看到這麼楚楚可人的背影,官雲漾能說不嗎?
“如果不怕我礙手礙腳,請讓我幫忙吧。”
反正已經決定不見唐惟天,至少可以用唐念盈補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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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官雲漾絕不會料到,她這個補眼睛的想法會讓她補到唐家的飯桌上去。
而她的幫忙也不僅止於修剪玫瑰這麼風雅的休閒上。
下午她幫唐念盈趕在太陽下山前整理好花架,然後就被她莫名其妙地拉到後山;在那裏,她才真正見識到唐念盈這位超級千金小姐的娛樂活動。
唐念盈不愛琴棋書畫,偏愛蒔草種花。
但她種的都是營養價值高的生機蔬菜。
所以即使現在眼前這一大桌美食有一半蔬果出自大小姐之手,她一點也不感到意外。
她這二十五年來所受到的最大驚嚇,已經獻給了目睹唐念盈舉起鋤頭的那一刻。
先來一個原始得很稀有的唐惟天,再出現一個嗜好另類的唐念盈。唐家人還可以培養出怎樣厲害的人物呢?
意識到自己正坐在唐家飯廳裏,官雲漾飄蕩的神智收了回來。
她綻開得體的笑容讓唐念盈將她介紹給其他唐家人,一邊不著痕跡地觀察著。
發現唐惟天跟裴玦尚未出現,她松下第一口氣。
現在她是騎虎難下,必須先想想對策。
可是唐家人不給她喘息的機會,格外關心她跟唐惟天的交情。
這個問題連她自己都沒搞清楚,只能不停重複心虛的微笑。
幸好大部分的唐家人都不勉強,除了主座上的威嚴老者。
“你說你是在西西里島跟那孩子認識的?”唐老爺不減當年叱吒風雲時的氣勢,問起話來沒有人敢敷衍。
官雲漾馬上正襟危坐。
“是的,兩個月前我誤闖了惟天的院子,因而結識他。”她避重就輕的回答。
“然後呢?”唐老爺銳利的眼光沒放過她。
官雲漾先試著閃開。
“唐老先生,您的意思是?”
唐老爺的眉輕挑了一下。
“能坐上唐家的飯桌,就用不著客氣。你也別用老先生提醒我的年紀大,跟著念盈稱呼人就可以了。”
“怎麼可以!這樣太失禮了。”也太奇怪了。
官雲漾不禁納悶:從她踏進門起,全部的唐家人對她這個陌生訪客的態度未免也太親切了吧?
“你違逆我這個老人家才叫失禮吧?”唐老爺不容許被拒絕。
她沒時間去想通,只得先答應了。
“你還沒告訴我,你是怎麼跟那野孩子混熟的?”唐老爺沒忘記焦點。
話題一扯回,她開始犯頭疼。
看來唐家的人都知道唐惟天的怪癖,突然冒出一個有交情的女性,他們當然會很好奇。
她該怎麼回答才能給出一個眾人滿意、唐惟天又不反對的答案呢?
她可以說實話嗎?
“爺爺,您想知道他們的事,應該來問我,我這個旁觀者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呢。”裴玦及時傳來的聲援解除了她的警報。
沖著這一點,她可以撤回右鉤拳。
“聽起來好像有很多故事。”唐老爺頗感興趣地望向裴玦,其他人也都豎起了耳朵。
“是啊,雲漾跟惟天一起經歷了許多事。”裴玦故意把話說得曖昧。
官雲漾用眼神警告他,他則丟回一個請她安心的眼色。
看他這麼有把握,她也不想管了,反正唐惟天要算帳的話,也輪不到她頭上來。
她還是專心研究如何面對唐惟天的方法就好。
但人算真的不如天算。
她才剛放下一個重擔,最大的難關馬上降臨她面前。
“你怎麼會在這裏?!”唐惟天指著她的鼻子驚愕的問。
方才在門口距離遠,他不敢確定,現在沖到人家面前來,不可能說是看錯了。
看到這張熟悉的臉,官雲漾覺得自己快哭了。
無論夢裏想了幾百遍,都比不上真人站在面前一秒。
“我……”她哽咽的說了一個字。
“喂……你是怎麼了?”唐惟天被她扭曲的表情嚇到,手腳開始失措。
“我……我……我……好想你!”她試圖要壓抑情緒,可是重逢的衝擊太大了,她失控地出手抱住他。
這一抱,啟動了唐家人的呼吸,在場的人同時大抽一口氣。
氣氛頓時變得燥熱又曖昧。
“你在搞什麼啊!”最先回過神的是被吃豆腐的被害人,他用力拉開彼此的距離。
官雲漾縱使不舍,但顧及場合,她難得配合的放開他。
“抱歉。”她低頭懺悔。
“你到底是來做什麼的?”被她這一搞,唐惟天的語氣變得很無奈。
這兩天,他為了應付自家人,已經弄到筋疲力盡,希望不要連她都來鬧場。
“我……”尚未想出對策的她說不出話。
“吃飯時間到了,有什麼事晚餐後再說。”大家長一聲令下,作晚輩的只有遵從的份。
“囉嗦的老狐狸。”唐惟天眼神叛逆地瞥向爺爺,人卻安分的坐回自己的位子。
官雲漾則多看了唐老爺一眼。
她老覺得今天所有的人都對她好得過分,每次她說不出話來時總有人適時出來解圍。
一連串巧合下來,要她不懷疑也難。
唐家的晚餐就在這種詭異的氣氛下沉默進行。
但,中場休息時間很快就來到。
當水果與茶點端上桌時,她知道自己又要被逼上場了。
“裴玦剛剛不是要告訴我們雲漾跟惟天的故事嗎?”
唐奶奶端起芳香的伯爵茶,一副客棧裏聽說書的模樣,其他人也是一副洗耳恭聽樣。
餐前那一抱,抱出所有人看連續劇的興致。
裴玦神秘一笑。
“現在男女主角都在場,何不聽當事人說呢?應該比較有趣吧。”
眾人的焦點立刻轉到未表態的男主角身上。
唐惟天不耐的一一瞪回去。
“認識就認識,有什麼好說的。”
“可是雲漾是你第一個踏進唐家的女性友人。”唐家長媳、唐惟天的娘也說話了。
從她濕潤的眼眶就可以看得出那一抱帶給她的感動。她的兒子終於開竅了。
“你們這些婆婆媽媽就愛嚼舌根,明明很平常的事也要誇張成新聞頭條。”唐惟天不屑的說。
“有女孩來找你才不是很平常的事。”唐母已經將它視為二十一世紀世界第一件奇跡了。
“我也很想知道她來的原因。”懶得跟母親爭辯,唐惟天繼續先前的問話,偏頭看向官雲漾。
“你在唐家出現,到底是什麼來意?”
“我……”肚子是喂飽了,腦袋卻依舊空空,她找不到完美的藉口。
“你那是什麼口氣?我是這樣教你跟女孩子說話的嗎?”受不了兒子的粗魯,唐母氣得差點把熱茶潑過去。
唐惟天無力的翻了個白眼,在家人的監視下,他沒辦法好好跟她講話。
他毅然決然站了起來,走到官雲漾身邊。
“我們出去單獨談談。”沒等她反應,他拉起她的手腕就往落地窗外的庭院走去。
這一拉,又拉出了唐家人強烈的好奇心。
“看到沒?惟天居然主動碰唐家以外的女孩。”
“還當人家是外人嗎?搞不好馬上就是唐家人了。”
“真的嗎?那我得趕快去月老廟還願才行。”
“不急吧,等事情確定再說。”
討論過後,一群婆婆媽媽興致勃勃的擠到窗邊,不想錯過任何精采畫面。
身後的另一群人也是笑容燦爛地交換著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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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是來做什麼的?”確定遠離了家人騷擾的範圍,唐惟天立刻放開她,雙手抱胸,一臉兇惡。
“我──”官雲漾不舍地望著自己手上他握過的地方。
“我受夠你的語言障礙了,你不能好好說話嗎?”她應該知道他有多少耐心,不要再試探他的底線了。
她兩眼晶燦的盯看他。
“好久不見。”她飽含感情地說。
遲鈍的原始人無法體會,覺得自己的忍耐度又被她削去一層。
“你再說這些廢話,我馬上把你從這裏丟出唐家大門。”他無情的下達最後通牒。
官雲漾眼裏的水光更明顯了。
她真的是太想念他了,連他野蠻的地方都非常懷念。
“我好想你。”這句話像是咒語,一說出一定會有動作。
唐惟天雖然有危機感,但她的動作更快,一眨眼,她又埋進他胸前。
聞到熟悉的男人味,官雲漾滿足的吸了口氣。
她真的是太太太懷念擁抱他的滋味了。
“我不是說過,不要隨便碰我的嗎?”唐惟天吼得很無力。
“我知道,但我們太久沒見了,情況特殊。拜託你……”她聲音悶悶的。
只要她一裝可憐,他就沒轍。
唐惟天垂下掙扎的手,隨便她了。
“你也該告訴我,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了吧?”身體可以放任她摟抱,理智上卻不能放過她。
“我……”之前想不出好理由,腦漿變糨糊的現在更不可能發揮功用了。
沒見過她這麼長時間的遲疑,唐惟天困惑的望著那顆緊貼著他的頭顱。
他知道她喜歡碰他,喜歡看他被鬧得變臉的樣子。
可是她從不會像現在這樣,無緣無故地死命巴在他身上。
除了那一晚。
一滴冷汗從他額頭滑了下來。
忽然間,他有了很不好的聯想。
“你……該不會……是……有了吧?”他微顫著語調。
所以她才會來找他,才會這麼難以啟口。
她的種種異常瞬間有了合理的解釋。
被他恐怖的語氣感染,官雲漾的身體也僵了下。
因為這段日子來她總是很忙,常常會忘了一些瑣事。
所以她也忘了,她的好朋友好像很久沒來了。
“我……”她慌張的抬頭看他。
看到她的表情,唐惟天明白自己猜對了。
毫無心理準備的他冷汗越冒越凶,嘴巴無意識咕噥。
“該死,我就知道人不能做壞事,一做錯事就會有報應。”
可是他不懂,他不過是第一次失控,就搞得難以收拾。屋裏那幾隻禽獸天天作亂,怎麼不見他們有煩惱的時候?
是他太善良,還是太駑鈍了?
感受到他的懊悔,官雲漾環住他的手收得更緊。
“事情還沒確定。”她安慰的說。
“你無法排除那個可能。”
“就算是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她努力說得輕鬆。
“這不算是大事嗎?!”唐惟天忍不住大吼,吼完他就後悔了。
“對不起,我太意外了。”他壓低嗓子道歉。
不知道是被他嚇著了或是其他複雜的因素,官雲漾的眼淚突然不受控制地掉了下來。
“你要我怎麼辦呢?”她沙啞喊出沉在心底多時的掙扎。
她哭,他的心也酸了。
沒有半點頭緒的他現在只能拭去她的淚、抱住她而已。
大受打擊的兩人根本沒注意到有一股花香隨著一抹白影,安靜的隔著樹叢與他們擦肩而過。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4-29 00:17:55
第八章
因為忘了關溫室的門,提早離開飯桌的唐念盈手抱著盆栽站在飯廳外,不解地看著聚集在落地窗前的家人們。
她不打擾的繞過他們走進屋,在窗邊放下盆栽。
曇花馥鬱的香味引來看戲人的注意。
“念盈,你什麼時候回來的?這曇花開得真美,平常擱在溫室外是可惜了。”唐母將視線轉回室內稍作休息。
“我剛從你們旁邊進來,你們太專心看著外面,所以沒注意。如果伯母喜歡曇花,那裏還有一盆小的,可以送給伯母。”一提起自己的興趣,唐念盈露出嬌美的笑容。
“不用了,那些花花草草讓你照顧比較幸福,交給我,可能一個星期就香消玉殞了。等等……”唐母笑著婉謝侄女的好意,中途想到了什麼,笑臉當場凝住。
“你剛從溫室回來?”她冷靜的一一分析。
“是的。”唐念盈溫順的點頭。
“你從這個落地窗走進來?”她這一問,讓其他婆婆媽媽也轉過頭來,眼睛閃著異樣的光采。
“嗯。”小公主仍是無邪的點頭。
“所以你有看到院子裏的那兩個人嘍?”點出重點,大夥紛紛拉緊神經。
“我剛從他們身邊經過,可是中間隔著樹牆,沒辦法跟他們打招呼。”
小公主恰恰碰到了婆婆媽媽們的罩門,話一出口,所有人都湧到她面前。
“你有聽到或看到什麼嗎?”
從飯廳的角度望過去,只能看見唐惟天寬闊的背影,官雲漾嬌小的身子則完全被他擋住,根本不會有什麼精采畫面。
除了稍早之前官雲漾的手繞到唐惟天腰後,有稍微滿足一下他們的戲癮外,再多就沒有了。
因此,他們非常渴望有貼近的消息傳來。
唐念盈美麗的貓眼眨了一下。
“二哥方才好像有說做錯了什麼事。”她偏頭思考。
“然後呢?”大夥的心被吊高。
“雲漾聲音不穩的問了二哥她該怎麼辦。”
“再來呢?”所有人的神經繃到最緊。
“雲漾哭了,二哥抱住她。”
美麗的仙女面無表情的說出勁爆的事實,瞬間每個人都安靜了。
過了許久,才有一個聲音道出大家的想法。
“會讓男人做錯事、女人哭泣無措的,該不會是懷孕了吧?”裴玦話一出,屋裏十幾顆眼珠都轉向他。
唐母五官糾結地走向他。“有這個可能嗎?”
她需要更多證據證明這件事的可信度。
“六成吧,畢竟這種事我不可能親眼目睹。不過我可以確定的是,雲漾跟惟天相處的一個月裏,氣氛融洽。”
這個補充說明又炸了唐家人一遍。
唐母的臉已經扭曲變形。
“惟天跟女孩子同居一個月?這是真的嗎?”她抖著聲音問。
裴玦乾笑一聲。“我有必要撒謊嗎?再說,事情都到這種地步了。”
“真的嗎?我那個笨兒子……居然……”唐母猶處在震驚當中,愣愣地說不出話。
最後,爆出她的結論。
“太好了!”她笑咧了嘴,沖到丈夫身邊。
“他當我兒子近三十年,就這一刻最讓我滿意。”
她那個討厭女人討厭到自閉的兒子居然最早讓她抱孫子!沖著這一點,當媽的她可以忘記他從前的忤逆,好好再疼愛他一遍。
“爸媽,您們認為接下來該怎麼辦呢?”興奮過後的長媳不忘有長輩在場,馬上詢問意見。
唐老爺看著外頭,沉吟了一會。
“隨你們的方式做,那個渾小子的事我少插手的好,以免他又大逆不道地縮回義大利去。”他很清楚孫子衝動的個性。
“好。”得到了長輩的授權,唐母立刻沖出落地窗。
其他唐家人見狀,也都跟了過去。
望著那浩浩蕩蕩的一群,唐老爺這時終於證實了孫子的個性並不是他們唐家的遺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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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必須給人家一個交代。”一個魄力十足的喊話,劃破了庭院裏的平靜。
受到驚嚇的兩人好不容易慢慢恢復冷靜,突然被人從背後一喊,魂又散去了幾分。
唐惟天紅著眼瞪向那群不識相的家人。
“你們又要來鬧什麼?”今天他受到的打擊已夠多了,他們就不能放他一馬嗎?
“死小孩,這是你對你媽說話的態度嗎?!”唐母殺到他面前。
“我離家的那一年,你不是已經跟我切斷母子關係了嗎?”唐惟天懶懶的說。
唐母氣到紅了眼。
“現在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要忤逆我!你叫雲漾怎麼能安心呢?”
“關她什麼事?”他莫可奈何地呼了一口氣。
他娘怎麼連這種母子問題都可以扯到外人身上去?
“壞孩子,居然對雲漾說話這麼不客氣,我是忘了生良心給你嗎?”做娘的看不下去了,用力往兒子背上拍過去。
唐惟天被打得莫名其妙。
“你是怎麼了?”為什麼今天大家都陰陽怪氣的?
“你還敢問我怎麼了!我們倒想問你是幹了什麼好事!”唐母兩手插腰,破壞形象的站出三七步。
唐惟天有不好的預感,他戒慎地環顧四周家人的表情,最後落在那對幽綠的眸子裏。
裴玦輕勾起嘴角,給他一個自求多福的表情。
看裴玦笑得這麼開心,他知道大事不妙了。
他小心地將失神中的官雲漾拉到背後,挺身面對眾人的攻擊。
“你們到底想做什麼?”
唐母似乎很滿意兒子有那麼一點騎士精神,於是稍稍收起大姐頭的架勢。
“你老實招了,好好給雲漾一個交代,我們會支援你們的。”
聽到母親這麼說,唐惟天又有了可怕的聯想。
“你們知道了什麼?”他謹慎的問。
“你知道的,我們都知道。”
“怎麼會?”他不相信他居然會倒楣得這麼徹底。
“唉……兒子呀,這又不是壞事,為什麼不說開讓大家高興呢?”唐母欣慰地拍拍兒子肩膀。
“事情都還沒確定,你們要高興什麼?”深知家人的可怕,唐惟天決定先拖延保身。
“話不能這麼說。你跟雲漾感情這麼好,理當要說明白,好好介紹給我們認識啊。”
“我什麼時候跟她感情好過了?!”唐惟天忍不住大吼。
吼得官雲漾嚇了一跳,小手無助地揪住他的腰。
被她這一碰,他馬上熄火,安靜地用鼻子噴氣。
這情況看在眾家人眼裏,不是感情好,會是什麼呢?
受不了這麼多道曖昧的眼光,唐惟天垮下肩膀。
“你們到底想怎麼樣?”他投降了。
“不是我們想怎麼樣,是你想怎麼做。”作母親的當然希望自己的兒子負責。
“我……”這下換男主角想不到對策了。
感受到他的窘境,恢復思考的官雲漾站了出來。
“我知道事情發生得太突然,大家都很意外。但尚未證實前,請大家不要為難惟天。就算真的發生了,我們也一定會想出兩全其美的解決方法,請你們不必操心。”她識大體的說。
句句說得唐母感動極了。
她家的壞孩子何德何能,可以遇上這麼好的女孩子;萬一錯過了,這一生不會有第二次機會。
她親匿地牽起官雲漾的手,溫柔的說:“傻孩子,現在還跟我們客氣什麼。不過,我們尊重你的想法,前提是你要答應我,要是惟天那個死小子委屈了你,你一定要讓我知道。”
官雲漾綻出一朵美麗的笑靨,輕輕點頭。
“我知道了,謝謝你們的關心。”
這麼善體人意、又進退得宜的可愛女孩,作娘的怎麼捨得放手呢?
唐母用力摟住她,在她耳邊不停叮嚀。
“記得喔,什麼事都要讓我第一個知道。惟天要是敢欺負你,我會讓他死得很難看的。”
唐惟天抱著胸站在一邊,看著他娘大演親情倫理劇。他實在很想問,當初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到底是他還是官雲漾?
這世上有哪個媽媽會讓小孩死得很難看的?
不過,現在這場面對他而言,是比死更淒慘了。
接下來,他該怎麼做呢?
渾沌的腦袋中沒有半點頭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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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雖然是深夜,官雲漾卻不意外看到門外的訪客。
這天晚上被唐家人一折騰,誤了她回去的時間,加上她現在身分特殊,唐母硬是把她留下來促膝長談三個小時。
好不容易請走過分關心的長輩,現在卻來了個更難纏的角色。
“還有我。”來人的背後冒出另一張美麗的臉蛋。
“你怎麼也來了?”這下她是真的被嚇到了。
“你們兩個一起來敲門,應該是有重要的事吧?”她側身讓兩人進門,技巧地給裴玦一個詢問的眼神。
“我們是來稱讚你的演技精湛。”裴玦笑得別有心機。
“演技?”官雲漾偏頭看了他一眼,再看看他身邊一臉置身事外的大美人。
注意到她視線,裴玦的嘴咧得更大。
“你剛剛在院子裏的表現徹底收買了唐家女人的心,受封為最佳女主角並不為過。”
“我不懂你的意思。”官雲漾皺起眉。
“是嗎?”裴玦不作解釋,一逕帶著微笑。
這麼和善的裴玦讓官雲漾渾身發寒。
她又瞄瞄坐在沙發上已神遊到另一個世界去的唐念盈,不明白他深夜帶著女朋友來找她的動機。
“你到底想說什麼?”她沒力氣、也沒耐心跟他耗了。
裴玦看她就快變臉,忍不住失笑出聲。
“才說你演技好,現在又跟惟天的急躁一樣了。你身上矛盾的地方真多。”
官雲漾現在正瞪住他,暗示著要是他繼續說些無意義的廢話,就別怪她失禮趕人。
“這是他的壞習慣。喜歡用調侃當開場白,把人激到失去理智,他才會說實話。”
一個清冷的嗓音忽然飄過來,官雲漾愕然轉向正專心把玩盆栽的唐念盈,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見狀,裴玦得意的笑了。
“還是念盈瞭解我。不過那也是她的壞習慣,說話總是不按牌理又一針見血。”
他的說明解釋了官雲漾的疑問,確定自己的耳朵沒問題。不過還是搞不懂他們深夜敲她門難道是為了培養默契?
“別猜了,我們這時候來找你是善意的。除了嘉許你的表現外,順便看看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地方。”裴玦看出她的疑惑,不再賣關子。
“我有什麼地方需要你們的嘉許或幫忙?”官雲漾緊蹙的眉眼投射出鋒利的目光。
這條狡猾的青蛇又想怎麼陷害她了?
“你不應該仇視你的盟友,多虧我們的推波助瀾,你才能走到這一步。”他說得很稀鬆平常。
官雲漾聽了,心涼了一半。
“盟友?推波助瀾?”她不安的眼神不停在他與唐念盈之間穿梭。
“是啊,我們這些盟友的演技也不錯吧?念盈應該可以得個最佳女配角。”
終於,裴玦說出了可怕的事實。
官雲漾睜大眼睛望向窗邊正在欣賞夜景的唐大小姐,驚悚地問裴玦:
“盟友?她?不會吧?!”
裴玦笑著點點頭,連唐念盈也回頭對她嫣然一笑。
官雲漾的心已經涼到極點,無意識喃道:“還有誰……”
“幫你的人很多,不過你應該分辨得出來。”
官雲漾盯著裴玦那邪魅的笑容,回想今天發生的點點滴滴,越想越發寒。
難怪她會覺得所有事情發生得太湊巧。
表面上看來,她留在這裏過夜是順理成章,其實要不是唐念盈邀她幫忙,她恐怕早逃回家去了,更別說這當中有多少次被人導回固定的發展方向。
原來這一切都是經過設計的。
她神情肅然的對上裴玦的綠眼。
“你們是故意的?”故意讓局面發展成現在這樣。
“我們只為你鋪好走向惟天的這條路,你們的表現才是決定故事結局的關鍵。誰都沒想到你們會冒出懷孕這個對話,你的表現更是教人佩服。”裴玦假意的給她一個掌聲。
官雲漾白他一眼,眼神複雜的轉向唐念盈。
“想不到惟天身邊藏了這麼多狠角色,是幸還是不幸呢?”她很有感觸地說。
她很清楚自己跟裴玦的聯盟是基於何種原因,唐家的人也是因為這個原因而湊在一起的嗎?
如果是,難怪唐惟天寧願躲在小島上自閉,也不要留在家裏當少爺。
這樣的處境,實在是太可憐了。
“我知道你的心疼,可是你也不是省油的燈呀。”裴玦看穿她的心思,笑得很邪惡。
“你從一開始就將我設定為不擇手段的壞女人,好像是我故意要跟惟天綁在一塊。但疑似懷孕的事是惟天自己提的,我也嚇了一跳。”她不得不解釋清楚。
她是很想靠近唐惟天,但不會使出這麼老套的手段。
“不能否認的是,你當時反應得很順水推舟。”
裴玦此時的眸色綠得很透徹,清清亮亮的,讓人忍不住想丟顆石頭過去,攪亂他的篤定。
官雲漾不甘的繃緊了臉頰,聲音壓得很緊。
“我還能怎麼辦?你們一大群人殺過來,我不這麼做,你們會滿意嗎?”
“其實你是想找個留在二哥身邊的藉口吧?”
深夜裏傳來低涼的聲音會逼人出一身冷汗。
官雲漾起了個冷顫,又驚又怕地偷偷瞥了唐大小姐一眼。
她真的是深藏不露,短短一句話,比裴玦更有殺傷力。
她放棄掙扎,坐下後累極地說:“我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她喜歡唐惟天,喜歡靠近他、親近他,可是她沒有立場。
也沒有勇氣將這份感覺送到他面前,怕會切斷與他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聯繫。
她膽小又卑鄙,只能藉著別人的幫忙,滿足自己的欲望。
“你真是一個矛盾的人,不只表裏不一,連談感情也要跟邏輯拔河。”裴玦明白的說。
官雲漾抬起頭看他。
“其實你不必想太多,一切順其自然。依惟天的為人,無論是何種結果,他一定負責到底。”他笑了,笑得很詭異。
她橫他一眼。
她當然知道唐惟天火爆直率的個性不會棄她於不顧,但這是他想要的嗎?
是她想要的嗎?
她是很想留在唐惟天身邊,甚至可以不擇手段。
但她不希望唐惟天為難。
一想到他得知她可能懷孕時的震驚,她的胸口就悶得發疼。
“我可以照著自己的意思為所欲為嗎?”官雲漾有點挑釁地問。
“在我們許可的範圍內,我們會幫你。”
裴玦的答案讓她很意外。
“為什麼?”
“你應該曉得我們這些人會湊在一起的原因吧?”裴玦笑得深沉。
欺負唐惟天是他們的樂趣,可傷害他是禁忌。
“如果惟天為了負責而娶我,他會快樂嗎?這應該不是你們樂於見到的吧?”她不懂他們的行事標準,更不懂的是,唐惟天現在的心情與想法。
她是絕對捨不得讓唐惟天受傷害的。
所以她慌了、後悔了。
她不該將誤會擴大,不該把她跟唐惟天的關係搞得更複雜。
怎麼辦呢?
她求助地望向裴玦。
他性感的唇彎出一道神秘的弧線。
“我說過你是個運勢很強的女人,一切放心吧。”
“那是什麼意思?”打結的眉頭鎖得更緊,她討厭見到裴玦這種笑容。
她很清楚他的建議,壞心眼一定多於好心機。
“聰明的你,應該可以自己想通。夜深了,我們不打擾了。”說完,他牽起唐念盈的手,甜蜜退場。
她忿忿地瞪著兩人的背影。
什麼叫做自己想通?
要是想得通,她早在義大利時就開竅了,有必要淪落到現在還心煩得想撞牆嗎?
可惡!都是些吃人不吐骨頭的野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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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你要帶她去醫院檢查,公佈正確的答案,好滿足大家的期待。”唐慕河坐在床邊,手拿著一張紙,一邊念念有詞,一邊在紙上記錄。
“萬一真的有了,接著就是到婚紗店報到。如果你嫌挑婚紗這種事有損你的男子氣概,可以打通電話回來,家裏的電話你恐怕早忘了,我順便幫你抄在紙上。只要你在電話裏吼一聲,家裏的女性長輩們一定很樂意接手幫忙,你也省得麻煩。然後就是決定婚期、酒席……”
“你說夠了沒?我被煩得還不夠嗎?不要連你也來嘴碎!”唐惟天石破天驚地翻身對他一吼。
昨晚他好不容易在婆婆媽媽的轟炸下,用僅剩的一點力氣爬回房間,甩上房門蒙頭就睡,想在夢境裏短暫逃避現實。
可是人還沒睡飽,一早竟又有人對著他的耳朵嘮叨。
他親愛的家人們是想逼瘋他嗎?
“我奉命來提醒你家族大事。”唐慕河公事公辦。
睡眠不足加上事情被搞得越來越荒謬,唐惟天一早就有殺人的衝動。
“你們一定要這樣玩死我嗎?!”他憤恨地問。
唐慕河停下寫字的手,睨了他一眼。
“你把它當作遊戲一場嗎?別忘了伯母的話,小心真的鬧出人命。”身為兄長的他必須提醒駑鈍的弟弟,他若敢敷衍了事,家族裏多的是會將他碎屍萬段的正義使者。
唐惟天頹喪地呼了口氣。
“我做過的事我當然會負責,可是你們沒必要把事情搞大,這樣會讓人很為難。”他想到昨晚官雲漾蒼白的臉,俊臉不自覺一糾。
“想不到單細胞的你也有體貼的時候。”唐慕河又開始在紙上塗塗寫寫,低著頭說話。
唐惟天沒好氣地瞪住他。
“你自己有什麼打算嗎?”被瞪的人不以為意,平靜地寫字問話。
原本一臉兇惡的唐惟天一被問到罩門,整個人瞬間疲軟了下來。
“我不知道……”他沙啞的說。
“就是料到你會不知所措,爺爺才要我來幫你列清單的。”說完,唐慕河秀出手上密密麻麻寫滿字的流程表。
唐惟天二話不說的搶過來撕爛。
“我不需要你們出的餿主意!這一定又是你們耍我的新手段,只有白癡才會照做。”
唐慕河俊美的臉不動聲色,淡淡的說:“可惜了我難得的好心。”
“你的心早爛透了,哪有好的?不要在這時候落井下石,就算是積功德了。”唐惟天嗤之以鼻。
唐慕河深深看了他一眼。
“至少你得告訴我你今天的計畫,好讓我回去跟長輩們交差。”他仍是一臉平靜。
“我不是說過了嗎?我不知道!”被問煩的男主角氣得跳下了床。
這明明是他私人的事,旁人憑什麼比他緊張?
“沒頭緒又不參考別人的意見,你很會自找麻煩。”唐慕河撿起地上的碎紙片,涼涼的說。
“不是你的事,你當然可以輕鬆的喝茶看戲了!”他很想仰天大叫。為什麼他的家人不是熱心到擾人,就是風涼到氣死人?
背對著他撿起最後一塊碎片,唐慕河平淡地說:“你這輩子所有的麻煩都是你自己造成的。”
“如果我身邊沒有你們這群人,我這輩子不會有麻煩。”他想都不想地反駁唐慕河。
唐慕河轉過身來給他一個很有心機的微笑。
“為什麼我們這群人會一直圍繞在你身邊呢?好好想想吧,或許會找出解決一切問題的鑰匙。”說完,他把碎紙片丟進垃圾桶,然後瀟灑離開。
唐惟天愣愣的望著垃圾桶,試著解讀唐慕河話裏的含意。
這是他整他的陷阱嗎?
抑或真的是在給他暗示?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4-29 00:18:50
第九章
“人呢?!”
和樂融融的飯廳裏突然殺來一句爆裂的怒吼。
悠閒享用早餐的唐家人停止了動作,紛紛望向門邊那上滿燃料的火車頭。
“一大清早,你非得吵吵鬧鬧破壞我一天的心情嗎?”唐老爺不悅的開罵。
唐惟天不甩他,一個勁的沖到唐慕河面前。
“官雲漾她人在哪里?”他殺氣騰騰的問。
唐慕河優雅地放下咖啡杯,淺淺笑著。
“你怎麼會跟我要人呢?這屋子跟她關係最密切的人,應該是你吧?”
“你少跟我廢話,我要知道她的下落!”他沒心情跟唐慕河鬥,現在他急著見官雲漾。
他知道會寫出那張紙條的唐慕河,一定已經預測出情勢的走向,也一定掌握住了所有變化。
“你先給我坐下!”唐老爺受不了權威被人挑戰,用力喊了一聲。
“我在忙,沒空跟你吵。”不肖孫子隨便丟出一句,瞧也不瞧他一眼。
“才剛天亮,你就要忤逆我嗎?”怒極的唐老爺不大聲說話,冷冷吐出他的最後通牒。
跟他吵了十多年的唐惟天當然清楚爺爺的脾氣,很不情願地在唐慕河身邊的位子坐下。
這一坐,解除了火爆警報,唐母不認同的瞪了兒子一眼。
“傻兒子,一大早幹嘛大呼小叫的,關心雲漾也不該這麼衝動呀。”說到最後,她欣慰的軟了口氣。
她這個兒子雖然又鈍又衝動,至少曉得要疼女朋友。
唐惟天沒說話,悶悶的啃著麵包。
唐母不受影響,自顧自地說得很開心。
“見不到雲漾用不著這麼緊張,隨便找個人問一下就好了,何必對慕河大小聲呢?”
“你知道?”唐惟天放下手中變形的法國麵包,訝異的望向母親。
“大家都知道啊。”唐母回答得很理所當然。
“為什麼我不知道?”他提高了音量。
“誰叫你房間門關得那麼緊,雲漾想向你告別也不好意思敲門。”她瞪了一眼這個不解風情的笨兒子。
“女孩子特地來找你,你也不多陪陪人家,我要是雲漾,鐵定跟你翻臉。”
“所以她是走了?”唐惟天捉住重點問,“為什麼?”
一想到官雲漾的不告而別,他就有種不安的預感。
“你還問為什麼!我怎麼會生出你這種笨兒子呢?”對於兒子的遲鈍,唐母想切腹謝罪。
“為什麼?!”受不了母親誇張的廢話,他吼了出來。
被他激動的神情嚇到,唐母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沒耐心等母親回魂過來,正要吼出第二聲,一個平靜的嗓音輕輕擋住了他的暴走。
“雲漾有些事要處理,先回家了。這是她的聯絡電話跟位址。”唐念盈緩緩將桌上一張便條推到唐惟天面前。
唐惟天一把抓了就走。
目送兒子的背影,唐母回神念了一句:“這就是所謂的‘有了媳婦忘了娘’嗎?”
“應該是吧。”寡言的唐父安慰地拍拍妻子的背。
唐母卻是閃亮著眼睛看著家人。
“看到沒?我家那只笨烏龜開竅了耶!終於有正常男人的表現了。”她感動得想哭。
“是啊,再不開竅,真的只能跟烏龜比呆了。”唐慕河啜口咖啡,幽幽瞅了門外的人一眼。
他的提示這麼明顯,唐惟天若再看不懂的話,他以後絕不敢承認他們之間有血緣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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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惟天心煩氣躁地開著車,一有空檔,眼睛就往手機瞟,恨不得啞巴似的手機下一瞬間會發出聲音來。
平常他的手機只是擺在家裏的裝飾品,今天他破天荒的帶在身邊發出奪命連環call,為的就是那只來去無常的小貓。
“該死!為什麼不接電話?不想接的話,幹嘛留下手機號碼?存心找人麻煩!”雖然沒有立場批評人家使用手機的方式,沒耐心的他卻硬是要遷怒。
電話找不到人,他就親自上門堵人,要是她敢連門都不開,就別怪他放火逼人。
唐惟天狠辣的笑了,從清醒開始,他體內充滿了暴力的血液,現在剛好可以發揮一下。
不必殺到她家門口,唐惟天在路邊見到了目標。
大大一個回轉,他立刻停下車,跟著人影追進超商。
“你到底在做什麼?”沒多久,他在零食區中抓到那只失聯的小貓。
官雲漾訝然的瞪著握住她右手腕上的大手,視線順著手臂緩緩拉到一張噴火的俊臉。
看到唐惟天,她的眼睛閃了一下,隨即收起早先的驚訝,緩緩轉開頭。
“在超市里能做什麼?當然是添購民生必需品。”她的口氣很冷淡。
看她與昨晚迥然不同的態度,唐惟天不悅地攏高眉頭。
“你是怎麼了?為什麼不說一聲就離開,現在又陰陽怪氣的?”他寧願她一見到他就黏過來,也不要她用陌生人的眼光看他。
官雲漾沒回答,輕輕掙開他鉗制的手腕,在推車中放下剛選購好的洋芋片,然後繼續前進。
第一次遭她冷落,有種莫名的苦澀,這讓唐惟天很不舒服。
他一個箭步扳住她的肩膀,火大的問:“你不該解釋一下嗎?”
官雲漾眼神詭異地睇了肩上的大手一眼,再看看他,嘴巴動了一下。
“我終於想通了。”
她聲音很低,聽得他一頭霧水。
“你想通什麼?”他不懂,短短一個晚上連補眠都不夠,她能思考出什麼大道理來?
她瞅向他,深深歎口氣。
“你放心吧,從今以後我不會再讓你困擾。昨天的事我會找個時間跟唐家的長輩解釋清楚。”她的語調平板得很沒感情。
唐惟天快被今天一連串的事給搞瘋了!
他們是套好了的嗎?
每個人都變了態度──死對頭會熱心的叫他起床;老愛纏著他的人現在卻冷冰冰地跟他劃清界線。
這是要他的新招嗎?
“你給我說清楚。”他沒時間跟他們玩,只想把事情弄清楚,迅速解決。
官雲漾又歎了一聲,慢慢推著推車,手無意識地抓下架上一包包零食。
“裴玦說我是一個運勢很強的女人。”她突然自言自語起來。
“關他什麼事?”一聽到那刺耳的名字,他冷嗤一聲。
她沒理會,逕自說著自己的話。
“我想了一晚,終於聽懂這句話的含意。我的確運氣很好。”她虛弱的朝他一笑。
“因為運氣好,所以我在西西里島上遇見你。因為運氣好,跟你共住了一個月,完成論文,也培養出一些交情,然後發展成現在的局面。這一切都是因為幸運,所以在那個時候踏進你的花園的人是我。”所以現在跟他牽扯不清的人也是她。
裴玦暗示她兩次,她直到昨晚才領悟。
如果當初迷路的人不是她,現在站在這裏的就是兩個互不相識的陌生人了。
一切都只因她的運氣好罷了。
所以才會在那個時機踏進他的屋子,剛好幫了他的忙,然後牽扯出一堆後續發展。
但,再好的運勢也有走完的一天,她不該奢望太多。
她很想給他一個開朗的笑容,卻無論怎麼拉扯肌肉都扭曲得很難看。
唐惟天越聽她的解釋火氣越大。
“我聽不懂你的話,也不想懂。”他不喜歡太複雜的道理,聽不懂的一律當廢話。
“我只問一句,你要不要跟我走?”
“現在需要去哪里嗎?”她自嘲的低下頭,望著推車發呆。
“我們要去的地方可多了。照唐慕河那只惡狼的規畫,我們得先去醫院檢查。”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張被分解再被簡陋補合的紙張。
忽然間,官雲漾紅了眼眶,哽咽吐出一句:
“我……的……零……食呢?”
周全的計畫被殺風景的一句全盤推翻,連下定決心的唐惟天也亂了陣腳。
“我放回架上了。”他粗聲粗氣的說。
官雲漾抬起泫然欲泣的小臉望向他,滿水位的眼眸隨時有洩洪的可能。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他為難地轉開頭,沒一會又轉回來,接著別開一個角度不正眼看她,聲音僵硬。“垃圾食物不要吃太多。”
“因為我現在有可能懷孕,你才特別關心我嗎?”她忍不住問。
唐惟天立刻轉正視線,一臉受辱的瞪著她。
“那種東西平常就不應該吃了!”他不平的低吼。
在她眼中,他真是這麼現實的人嗎?他不能沒目的的表達他的關心嗎?
看出他的委屈,官雲漾笑了,這一笑,讓眼淚滑了出來。
“喂!你不要又哭又笑的嚇人,選一個專心做就好。”他沒了頭緒,只會在原地亂叫。
這模樣激出她更多的淚水。
“你為什麼要這麼可愛呢?這樣會讓我很捨不得的。”她模糊念了一句,最後不受控制的往他身上貼過去。
唐惟天無奈地撐住她的身子,歎了口氣。
他真的是受夠了這些人反覆無常的情緒反應了。
“有件事我一定要現在說清楚。你可以不必勉強稱讚我,因為沒有一個男人喜歡‘可愛’這個詞。”他對這兩個字很敏感。
“對不起。”聽到他過近的聲音,官雲漾像驚醒似地馬上跳開他的懷抱。
她兩極的反應讓他微薄的耐性徹底瓦解。
“你到底在玩什麼把戲?!這樣跳近跳遠的,不累嗎?”他吼出從遇見她開始就累積的不滿。
“我不想讓你困擾。”她帶上歉意的笑容。“你不需要對我太好,因為我沒懷孕,以後也不會跟你有任何關係。”
“你說什麼?!”他震驚低咆。
官雲漾作了一個深呼吸,確定蓄滿了勇氣與決心後,她堅定的說:“不需要作任何的檢查,是我最近情緒不穩亂了生理週期,今天又恢復正常了。一切都恢復正常了。”
她特別強調最後一句。對他說明,也說服自己。
是的,一切就要回到原有的軌道,她的運勢只能走到這裏。再繼續,只會讓沒信心的她不停掙扎,帶給他更多麻煩罷了。
“誰管你有沒有懷孕!我問的是你最後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做從今以後沒有任何關係?”他張著血紅的大眼,殺氣騰騰地朝她逼近。
被他的氣勢駭到,她膽怯的一步步後退。
“我們本來就是不相干的陌生人,是因為我的運氣好才會走到你屋前。現在所有的事都解決了,本該回到原來的地方,過自己的生活。”她快速說著,深怕下一瞬間他會咬斷她的脖子。
“你今天幹嘛老把運氣掛在嘴邊?聽了很不舒服。”他擰緊凶眉。
“那是裴玦提醒我的……”她很小聲的說。
“又關他什麼事了?!”聽到這個名字,他的眉頭絞得死緊。“你難道不知道他的話有七成不能相信嗎?”
“可是剩下的三成都是很精闢的實話。”她越說越微弱。
他的臉已經徹底擠壓變形。
這輩子他還要受那群禽獸多少氣呢?
“裴玦也說過我的運勢很強。”他咬牙冒出一句。
“咦!”她疑惑地抬頭看他。
看到一張因痛苦而扭曲的臉。
沒留意她不舍的神情,他陷在不堪的回憶中。
“他給的理由是:我身邊有很多人喜歡我、保護我,所以我可以逢凶化吉、長命百歲。”話說到一半,他突然用一種很恐怖的眼神盯住她。
“不過,我想他話裏真正的含意是:我運勢強,可以命大的不被那群人玩死!”
她不由自主的倒吸口冷空氣。
她非常認同唐惟天的解釋,但這跟她有任何關係嗎?
見她一臉茫然,他搖了搖頭。
“你果然很笨,連裴玦的小把戲都看不透。”
“我沒有!”她忍不住反駁。
昨天她可是整晚沒睡才做出結論的,他怎麼可以一個搖頭就完全否定?
“裴玦隨便講了一句,你就自以為事情會走到這個局面是命運的安排,好像無論是誰都可以走到同樣的結局。”
“本來就是。”她嘟囔一句。
唐惟天看她的眼光多了一絲憐憫。
“要是當初裴玦拜託的物件是其他迷路的人,你保證會有一樣的結果嗎?那個人真的可以幫我趕走那堆煩人的訪客嗎?而我真的能容許那個人待在我屋子一個月嗎?”他話說得很明白。
但她消化得很慢。
“就算是這樣,那又如何?”她好像還沒進入狀況。
他用力吞下暴力的衝動,試著用她習慣的文明方式溝通。
“今天早上唐慕河告訴我,我這輩子的麻煩都是自找的。看了他的字條後,我才弄清楚他的意思。他說的沒錯,我會老是被他們欺負,的確是我的問題。是我對他們太客氣,才會容許他們靠近我作亂。”他一邊控制自己的情緒,一邊道出心酸的事實。
“這個我知道。”她一副她早知道這一點的樣子。
他用看怪物的眼神看她。
“既然你知道,為什麼沒發現你跟他們有相同之處,或跟其他找上門來的人不同的地方呢?”
“相同?不同?”官雲漾納悶地看著他愈加僵硬的臉部線條,和他緊握紙張的拳頭。
“啊!”突然間,她想通的叫了一聲。“你該不會是……”
被她清澈的眼睛瞪得彆扭,他機械式的偏開頭。
官雲漾沒放過他,興奮地扳正他的臉,笑容晴朗無雲。
她差點被那個半點都不可靠的盟友誤導,最後開悟她的居然是這個未開化的原始人。
“你真的是太可愛了!”她笑得很甜蜜。
“我不喜歡被人這樣形容。”他努力想躲開她過於明白的透視。
“我早就知道你的‘不喜歡’是什麼意思,現在更曉得你的‘喜歡’是什麼樣子。”她用力抓住他的俊臉,要他也好好看清她的喜歡。
他的喜歡就是給人特許。
表面上他跟他喜歡的人們水火不容,其實他特許他們欺負他的機會。
所以他才會一直跟他們鬥下去,而不是像對待其他人那樣,隨便用藉口回避。
而她能跟那些人結盟,表示她跟他們有相同的地位。
所以她可以被特許住在他屋裏,可以被特許對他為所欲為。
有了他的特許,她敢大聲的說,只有她的運勢可以強盛到得到他的喜歡,其他人不會有這個能耐。
“我對你的喜歡絕對超過你。不過,我永遠比不上你的可愛。”她真的是愛透了他所有的樣貌,一輩子也看不膩。
“我說過……”
“我知道。”
他的抗議被她一口接收,甜蜜蜜的吞進肚裏。
現在是表現她的喜歡的時候了。
趁著理智沒完全飄散,唐惟天有點委屈的想到,他又替自己找來一個會黏上很久很久的麻煩。
算了,這是他的命,他只有認了。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4-29 00:18:57
關於那張破碎的紙
不知,是多久之後,有一天,密室裏聚集了一個秘密組織。
“難得大夥湊齊,新成員的自我介紹可以省略,但道謝是少不了的。”青蛇閃著一雙碧綠的眼眸,看向長沙發上的新人。
“道謝?謝什麼呢?”沙發上坐得很端莊的小貓輕聲問。
“謝謝我們幫你成功捕捉到獵物呀。”青蛇不客氣的說。
“抱歉,沒收到你的幫忙,陷害倒是吃了不少。”小貓巧妙地發出一記怨恨。
青蛇受冤枉地捧住胸口。“太傷我的心了。你們居然無法體會我的善意。”
“我們不是爬蟲類。”窗邊的盆栽處突然傳出一句涼柔的聲音,一隻美麗得無法形容的小狐狸走了出來。
“這話從你嘴裏說出來,對冷血動物格外有殺傷力。”距離窗戶不遠的躺椅上倚著一隻姿態優雅、目光深沉的狼。
“我教出來的寶貝徒兒當然不是省油的燈。”一個蒼老、卻不失力道的嗓音將焦點引回單人沙發。
每聽到有人稱讚小狐狸,老狐狸總是義不容辭的站出來沾光。
“不過,我很想知道你那時在紙上寫了什麼,竟然會讓那顆火山石這麼快開竅。”老狐狸道出這次聚會的最大議題。
躺椅上的惡狼淺淺彎起嘴角,不知從哪里變出一張幾乎面目全非的破紙。
“親眼看看,不是更清楚嗎?”他在桌上放下那張眾所矚目的關鍵紙條。
不用太近看,只要一眼,就能瞭解這張紙的威力。
寫滿字的紙上,不用費力就可以看到被圈出的幾個字。
給我最喜歡的弟弟,到現在還不曉得你的宿命嗎?
在“喜歡”與“你”這三個字上特地用紅筆劃了線。
“這一招,夠厲害。”爬蟲類甘拜下風。
“哈哈哈……”老狐狸大笑。
小狐狸沒說話,露出一朵夢幻的微笑。
小貓則是眼神複雜的在紙張與惡狼之間轉動。
“我很想說聲謝,可是很難開口。”小貓為難的說。
她知道這張紙告訴迷惘的人許多事,但一想到她最喜愛的那個人註定要過這種人生,她就非常不舍。
“看你的表情,讓我擔心你會反咬我們一口。”惡狼敏銳的察覺到她的心思。
“小貓的一小口,應該不痛不癢吧。”老狐狸處在興奮狀態,不以為意。
小貓緩緩抬頭看向長輩。
“我應該要提醒你們一下,母老虎跟母獅子都是貓科動物。”
她不是爬蟲類,跟犬科動物也沒有血緣關係。
她其實是一隻佔有欲很強的大貓。
往後的日子裏,她會設法將那塊上好的精肉占為己有。
除了讓他的喜歡說出口,也要變成專屬於她的特權。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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