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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希枒 -【愛上黑道大哥】《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5-2 00:13:40     標題: 希枒 -【愛上黑道大哥】《全文完》

希枒 - 愛上黑道大哥

嗚……她不會這麼“衰”吧?
第一天走馬上任,服侍的竟是--黑道大哥!
黑道大哥?哼哼!了不起喔!  
落到她這小小護士手裏,她一定要……一定要……
算了,職責所在,就當她“平時沒燒香,到時沒保佑”好了。
可是,這……這群來勢洶洶的娘子軍幹啥來著?
威脅利誘、張牙舞爪、口蜜腹劍……全使齊了,
就只為要她幫她們拍下“偶像”的玉照?
啊--果真是禍水啊!男女都一個樣,一旦過帥就惹禍!
不過,現在的黑道大哥都這麼有水準嗎?還看原文書咧!
看在他有心向上的份上,她就幫他漂漂白吧--
漂白?完了……這回她是糗大啦!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5-2 00:13:53

楔子

  城市中黑暗的一角,一群男人試圖從先前的慌亂中恢復鎮靜。

  雖然受了不少驚嚇,身上或多或少帶著傷,但他們最關心的,是在這片混亂中受創最深的老大。

  「大哥,你在哪里?這麼黑我們看不見,出個聲讓我們知道你的位置啊!」一個年輕的聲音緊張地呼喚著。

  「你踩到我的手了。」另一個低沉的聲音無奈地說。

  「啊!抱歉。」年輕人立刻蹲下,急切地在地上搜索著。「咦?怎麼濕濕粘粘感覺手上的觸感有異,年輕人停下了動作。

  「那是我的血。」老大又無奈地歎了口氣。

  「什麼?大哥你受傷了?」年輕人一喊,周圍的男人們開始躁動。

  「怎麼辦?來人啊!快去通知二當家的,問他該怎麼辦?」年輕人徹底亂了手腳,急著對空氣大吼。

  「應該是先叫救護車吧。」老大絕望地說。「還有,我的手很痛,你別搖得太用力。」

  低沉的聲音漸趨虛弱,連撥開年輕人的力氣都沒有。

  聽到大哥這般無力,年輕人更是倉皇。

  「天啊!居然聯手也斷了!馬上去請二當家過來處理!」

  被他這麼一叫所有人都忙亂起來,毫無目標地在原地打轉。

  受不了的大哥使出最後一口氣低吼:「先叫救護車!」

  之後,就不省人事了。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5-2 00:14:15

第一章

  柳萸君一進門就見到黑暗中尹卓伶冷著臉死瞪電視機,隨著螢幕上彩光變化,尹卓伶的表情顯得詭異,特別是在深夜的現在,更增添了一股陰森的氣息。

  累極的柳萸君思考不了太多,只想快快躺下狠狠睡上二天三夜。

  她輕手輕腳地越過電視機前不打擾卓伶的視線,就在手指碰上房門的前一秒,那尊坐在沙發上的雕像突然說話了。

  語調平板冷淡,回蕩在黯黑的空間中硬是逼出人一身冷汗。  

  「不交代一下你這一天二夜的行蹤嗎?」尹卓伶冷冷地問,正對電視的頭偏了些角度,剛好賞給萸君一個銳利的白眼。

  萸君渾身竄過冷顫,頓時明白短時間內她是不可能如願休息了。

  她心虛地拉開笑容討好地說:「真難得你會看電視看到這麼晚,有什麼精采的節目嗎?」

  「別想轉移話題,你應該知道我老年人般的作息習慣除了不得已的情況外,是絕不熬夜的。今天晚上不為別的,就是專程為你等門。你不說說你失蹤的三十六小時中到底做了什麼大事嗎?」

  卓伶笑眯了眼睛,模樣可愛得像尊日本娃娃,但萸君非常清楚,她笑得愈無害,給人的危險就愈可觀。

  現在她的情況就像身處在日本的恐怖片中,沒有血淋淋的殺人鏡頭,卻讓營造出的氣氛嚇得全身發抖。

  「我只是跟人聊天聊得太盡興忘了時間,才沒回來。你根本不需要擔心,也不用替我等門。」

  萸君的眼神飄怱不走,十足十作賊心虛的樣子,卓伶當然下會被她敷衍過去。

  乾笑兩聲後她定到萸君面前,雙手環胸斜眼睨她。

  「你所謂的聊天,是到網咖包台聯機玩game?還是通宵打麻將?或者是騎著機車到海邊跟人較勁呢?」同住在一個屋簷下這麼多年,如果連萸君的休閒活動都無法掌握,她也沒資格當人家的死黨了。

  底細全被攤開,萸君只好慚愧地招了。

  「……都有。」

  「都有?」卓伶瞪開了她傭懶的眯眯眼,不可思議地低喊。「你以為你還很年輕嗎?都二十四歲了,還不安份點,專幹一些毛頭小子才會做的無聊事。這樣很有趣嗎?」

  「二十四歲本來就還年輕呀!」萸君無辜地咕噥。「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這樣,成年之後就急速老化,雖然頂著一張娃娃臉招搖撞騙,生活卻像個老和尚,每天早睡早起,既單調又無聊,你該不會真的忘了自己還是個單身的年輕女子吧?」  卓伶不客氣地再丟給她一個冷眼,馬上讓她閉嘴。

  「你已經大學畢業,是個社會人了,心態要跟著成熟,總不能還跟學生時代一樣蹺課過日子吧?」

  「是是是,你老人家說的都對。但你看我工作兩年有出過什麼紕漏嗎?這次情況特殊,我必須跟朋友們好好道別後才能安心離開,這你應該可以體諒吧?」萸君想到自己有個正當的理由。

  卓伶回應她的依然是兩聲冷哼。

  「不錯嘛!你還記得自己要調職回家鄉工作,我還以為你玩瘋了,連本職護士都忘了怎麼當了。」

  她的眼光有意無意地滑過萸君一身勁裝,其中的嘲諷下言而喻。

  萸君不自在地拉拉貼身的皮外套,皮皮地說:「尹醫師,火氣別這麼大嘛!是不是白天在醫院被主任狂電,所以把氣出在我這個無辜的小護士上了?」

  「我像是那麼沒品的人嗎?再說我不過是個小小的見習醫生,哪敢遷怒你們護士大姐啊?所以等門等到三更半夜也是自己活該!」

  心情不好的卓伶字字帶刺,聽得萸君連呼吸都不敢亂吐,深怕一個不小心就把她的怒火吹得更熾。

  「很難得喔,沒耐心的你也有等人的時候。是不是小男朋友走了,你寂寞難耐只好看電視打發時間,順便等人回來念上幾句也好?」

  萸君打趣的說法是想讓氣氛緩和些,誰料卻誤觸地雷,踏到卓伶煩悶的中樞,讓她的臉色更黑了。

  「識相的就別在我面前提起他!」她咬牙地說。

  這些日子她努力讓自己忙碌,忙得沒時間去想那個離開她一個多月的男子,心事仍是被人一語道破。

  每當閒暇下來時,她的腦子就自動地浮現那個人的身影,煩得她靜不下心,睡不著覺,只好找個出氣簡發洩。而室友就成了最方便的箭靶。

  萸君瞭解卓伶心裏下好受,連忙轉移陣地,避開地雷區。

  「好好好,我們不提韓澈。」

  一聽到那個名字卓伶的眼神立即變得深沉恐怖!看到她那副夜叉樣,萸君恨不得咬斷嘴裏那根駑鈍的舌頭。  

  「呃……意殊呢?她睡了嗎?」為了預防自己再犯錯,她得拉出另一個室友當緩衝的墊背。

  「她今天值夜班!」卓伶的聲音冷到冰點,讓九月的夏夜裏刮起一陣寒風。

  萸君下意識地摩擦雙臂,戰戰兢兢地開口:「呃……那你等我回來有什麼要事嗎?」

  她把焦點拉回原本的話題上,希望卓伶快點交代清楚,讓她早一秒解脫。

  誰知,卓伶競走回沙發,表情淡然地說:「沒事!只是想找個人罵罵罷了。」

  看她不當一回事地轉按著遙控器,這次換萸君不能平衡了。

  想她拖著疲憊的身子回來,連枕頭都沒看到就得先受她一陣排頭,不但提心吊膽,還要委屈陪笑,她怎麼可以一句「沒事」就打發了呢?

  「我明天就要搬走了,你真的無話可說嗎?」萸君氣餒地說。

  當初韓澈要離開時,卓伶可是從打包行李碎碎念到火車出發,雖然內容不怎麼感人肺腑,但至少看得出她對韓澈的在乎。  

  韓澈跟她才同住三年,她就有這麼多牢騷,她們相處的時間可是他的兩倍!她怎麼可以一句沒事就沒了呢?太不公平了吧?難怪有人說,女人的友誼禁不起考驗。

  卓伶關上電視無奈地看向她,見她一臉正經,明白她又有無聊的堅持了。

  「你希望我說什麼?不要走嗎?說了有用嗎?時間一到,你還不是要調職回去老家。」她不是無話可說,而是她知道說了也沒用。既定的事實,說再多也拉不回離開的腳步,韓澈是,萸君也是。

  「我也不想離開你們呀!人生難得能遇到這麼投緣的好朋友,我也捨不得。可是我爸媽年紀大了,爸爸現在又有病在身,獨生女又當護士的我當然得義不容辭地回家就近照顧嘍。一切是情勢所逼,我也很無奈啊!」講到離別就傷感。如果可以的話,她也想與她們繼續過從前那樣平靜卻充滿歡笑的生活。

  卓伶深歎了口氣。

  「算了,反正遲早都會分開的,早一年、晚一年沒什麼差別。再說,又不是一走就見不到面了,沒必要把氣氛搞得這麼沉重。」說完她自己先笑了。

  她認識萸君多年,兩人這麼正經說話還是第一次。其他時間不是拌嘴就是互揭瘡疤,居然還能培養出深厚的感情,也真是太投緣了。

  慢了一拍,萸君自己想想也笑了。

  再過兩年卓伶她們就畢業,到那時候她們也會因為工作而分開,這樣想來,現在的分別似乎就不這麼讓人難以接受了。

  「說的也是,跟你牽扯的孽緣這一輩子可能都斷不了吧。」

  「是啊,不過要是你再這麼幼稚下去,老是跟你那群沒結果的爛桃花廝混,不是熬夜流連網咖、打麻將,就是逞強打些無聊的賭,遲早有一天你會先我一步扯開這人世的羈絆,而且還是在你以為很年輕的時候。」她暗示地說。

  如果萸君再這樣躇蹋自己的身體,小心有一天會莫名其妙地英年早逝。

  「是是是,尹大醫師說的是,小女子我一定謹記在心,從此之後修身養性,不再荒唐了。」萸君不很認真地說。

  就算卓伶不提,這幾年來她也收斂許多。要不是她想一次跟那群哥兒們告別清楚,也不會勉強自己奉陪到底。

  誰教她是個講義氣的好朋友,當然得面面俱到嘍。

  「你以為我會相信嗎?早在我們剛認識的一個月內你的信用就破產了。」卓伶撇撇嘴,這些年來萸君的保證她聽多了,但從沒當真過。

  「我這次是說真的,搞不好換個環境我的人生就此改變,一定可以交個完美的男朋友讓你嫉妒。」萸君不服氣地說。

  「你從不缺男的朋友呀!」卓伶眼神詭異地睇了她一眼。

  認真說來,萸君算是個清新可人的美女。

  瘦長的身軀搭上典型的瓜子臉,活脫脫是個荏弱的古典美人,自然而然吸引了不少異性的眼光。但那僅止於第一眼,等到與她熟識後,就會發現柳萸君徹頭徹尾是個雙面人!

  真正的她是個神經大條又愛撿便宜的粗魯女人,但在長輩與陌生人前她又會擺出一副客氣有禮的賢淑樣。

  從她進大學以來就用這招騙來許多笨男人的愛慕,之後再讓他們幻想破滅。如果禁得起打擊就做好哥兒們;如果不死心就晾在一旁,等等看萸君會不會有轉性的一天;再不然就只好抱著一顆破碎的心,黯然離去。

  所以卓伶就常笑她說,她的桃花運是重量不重質,雖然喜歡她的人很多,卻從沒真正交往過。大學翠業了,愛情的成績單依舊一片空白。

  一提到這,萸君一定要為自己辯解。

  「你不能老是說我用長相騙人,再用個性嚇跑男人。搞下好問題是出在你身上,是你的命格太硬了,拖累我跟意殊的愛情運。」

  如果她是表裏不一,尹卓伶就是枯葉蝶轉世,有著完美的擬態偽裝。

  雖然她個頭小小,長著一張娃娃臉,看起來天真無害。實際上,肚子裏滿是稀奇古怪的念頭,隨便挑一個就能把人整得虛脫,更別提她超級剛強的命格了,簡直就是煞星投胎!

  「好啊,我就等著看,看你離開我的魔力範圍後,桃花會不會就此升級,結出果實!」卓伶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說。

  萸君的相克理論她聽厭了,始終提不出有力的證據證明是她害了她們。

  「好!我就不信這世上沒有欣賞我的人。」萸君最禁不得人家激了,只要旁人一煽動,她一定是那個沖出去的火車頭。

  卓伶繼續冷笑,她不相信衝動的萸君能有什麼長進,也很難想像有哪個男人受得了她那隱藏在美麗外相下的粗魯個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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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安穩地睡上八個小時對萸君而言好像是上輩子的事。

  那天深夜與卓伶聊過後,她把自己打理乾淨,然後一頭種進枕頭裏,本想睡到自然醒,怎料母親一通體貼的morningcall就將她打入地獄。

  不但沒補足熬夜流失的精力,還得立刻起床打包行李。因為她媽愛女心切,雞婆地幫她約了舅舅的貨車,三小時後過來幫她載行李回鄉。

  對她而言,這簡直是晴天霹靂!來不及回拒,電話那頭早就興匆匆地斷線,讓她有苦說不出。

  天曉得這幾天光是四處去跟朋友告別就占去了大半的時間,更別說還有工作上的交接要她忙的,她哪有多餘的時間整理行李啊?

  可是外表溫婉嫻良的她不能忤逆母親的好意,破壞長輩對她的印象。只好狠心挖起熟睡中的卓伶跟剛下夜班的意殊,三個人七手八腳地將東西亂塞,勉強趕上舅舅的愛心專車。

  雖然臨行前出這種紕漏麻煩室友,但這種告別的方式比起肉麻兮兮的擁抱更有她的風格吧?

  她只能這樣安慰自己與那兩個睡眠不足的倒楣死黨了。

  在回鄉的車上她克難地打了個盹,夢想回到老家後就能享受母親的照顧,專心做只小白豬。

  但,殘酷的事實是,她被當作大黃牛奴役!

  一踏進家門,氣象局就發佈颱風警報,等著她的不是想像中豐盛的洗塵大餐,而是母親丟給她的工具箱,要她代替生病不便的父親幫忙做防台準備。

  接著幾天的生活就像刮颱風般地混亂;除了安頓生活上的瑣事,還得四處去跟長輩們請安,告訴他們,孝順得體的萸君回來了,有事儘量來麻煩她。

  等到苦笑著送走最後一個親戚,已經是她假期的最後一天。

  沒有喘息的機會,她撐著一雙熊貓眼,拖著一具懶皮囊,行屍走肉般的到新醫院報到。

  「大家好,我是新來的柳萸君,請多多指教。」她有氣無力地在護士站對同仁們自我介縉。

  她奄奄一息的模樣引來眾人的側目,善良的白衣天使們還是客氣地笑著歡迎,不多說什麼就自忙自地解散了,剩下護士長神情凝重地坐在原位為她安排工作。

  「萸君,我知道你才報到一天,對醫院的環境還不是很熟悉,不應該給你太繁重的工作。可是我們外科人手有限,所以馬上就要派給你一個病人專職照顧。」護士長很抱歉地說。

  「沒關係,我又不是第一天當護士,才一個病人,我應付得了。」雖然覺得護士長的歉意有點莫名其妙,萸君還是笑著接受。

  就算她是第一天上任,但不過是一個病人罷了,護士長有必要這麼客氣嗎?

  「呃……事情沒這麼簡單。」護士長臉上的為難更深了。

  「病人的傷勢很危急,需要特別照顧嗎?」萸君好奇地問。這裏不是外科的一般病房嗎?嚴重的病人應該不會送到這來才對吧。

  「不是,病人只是簡單的骨折跟一些外傷,按時換藥就行了。只是……他的身份有點特殊。」護士長解釋得很委婉,一邊遞給她病歷。

  「身份特殊?」她順手翻翻病人的基本資料。

  戚硯熙……印象中沒有什麼達宮貴人姓戚的:依她淺薄的演藝常識判斷,他應該也不是什麼國際巨星,能有什麼特殊身份呢?

  「你先看看病歷吧,晚一點過去換藥時你就會明白了。」護士長言盡于此,帶著一抹擔憂的神色離開了。

  萸君不解地環顧四周,發現護士站裏剩下的前輩們也是一臉同情,不曉得該怎麼開口的樣子。甚至有的定過她身邊還會丟下一句加油或是保重的話,搞得氣氛神秘兮兮,讓她更糊塗了。

  她人生的轉捩點為什麼又是奇怪的開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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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高級單人病房前的陣仗,萸君才明白護士長吞吞吐吐的原因。

  她忘了還有他們這一種特殊人物。

  兩個身高超過一百八十公分的壯漢分別站在房門兩邊,虎背熊腰的體格像堵牆似的把門擋得死死的,更別說他們制服般的黑西裝與同造型的小平頭了。

  這分明是擺明地告訴人家——他們是道上兄弟嘛!

  難怪前輩們會祝福她,這般兇神惡煞的樣子的確會嚇壞白衣天使,但絕不包括她!

  卓伶常說她氣質零,膽子倒是多長了一個,她可以怕鬼、怕妖,就是不怕壞人。

  她瞥了那兩尊門神一眼,不當一回事地端著藥品從容地走到門前。

  「做什麼?」右邊一臉橫肉的兄弟甲伸出粗壯的手臂擋住她的去路。

  她不意外會被攔下來,也沒被對方兇狠的語氣嚇到。她不耐地推出治療車表明自己的身份。「我來替裏面的人換藥。」

  「你是護士?」兄弟甲質疑地打量她全身,懷疑眼前這個纖弱的古典美女是不是跑錯地方了?她比較適合去拍古裝戲吧!

  「我這身打扮還看不出來嗎?」翻了個白眼。此刻精神不好的她耐心可是有限得很,這位兄弟最好識相地別浪費她的時間。

  「怎麼之前都沒見過你?」兄弟甲跟對面的兄弟乙對看了一眼,確定大家都是第一次見到這個人。

  「今天是我第一天上班。」她吞下脫口欲出的髒話,咬牙地說。

  她就知道他們這群混黑社會的不但規矩多,而且只鍛鏈肌肉不長腦袋,每件小事都可以搞大,甚至變成社會事件。

  不過是換個藥,囉嗦這麼多做什麼?

  「為什麼派一個新手來幫我們老大換藥,護士長呢?」一聽她是新來的,兄弟乙明顯投射出不信任的目光。

  「她很忙。」她再忍耐地說。

  這群兄弟怎麼這麼扭扭捏捏啊?可見得躺在裏頭的大哥一定很沒有擔當,個性懦弱又怕事,搞下好還是一副尖嘴猴腮的猥瑣樣。

  一想到這,對黑道印象不好的萸君表情更是不屑了。

  「我們大哥不能讓一個來路不明的女人照顧,你去找護士長來。」兩個門神達成共識,覺得她不夠資格見他們老大。

  他們藐視的語氣激怒了萸君,她最受不了這種自以為了不起的態度!

  他們以為自己是誰?不過是個小嘍羅罷了,居然也能這麼理直氣壯地為非作歹!

  累積多日的疲勞與怨氣瞬間爆發扭曲了萸君原本秀雅的五官,她粗魯地放開治療車,一手叉腰一手指著兄弟乙。

  「我說過,護士長很忙,從今天開始就由我來照顧你們老大!你們趕我走是什麼意思?想讓你們老大傷口爛掉,害他殘廢?還是希望他掛掉,好讓底下的人革命篡位嗎?我懶得管你們有什麼陰謀,我只想把我的工作做好,誰都不能阻止!」

  兩個大男人都被她潑婦駡街的氣勢震住,他們怎麼也想不到看起來秀秀氣氣的古典美女,居然會像教訓兒子一樣罵人,還罵得這麼順口!

  「發生什麼事了,這麼吵?老大才剛吃完早餐,就不能安靜一會讓他好好消化嗎?」感覺到外頭的騷動,柯睦平好奇地從門內采出頭來,看到兩個兄弟呆若木雞地看著一個護士小姐,不禁納悶。「阿龍、阿虎,你們怎麼了?」

  阿龍聞聲回頭,臉上的橫肉全擠成困惑的線條。「平哥,她說她是新來的護士,要進去幫老大換藥。可是……」

  「可是什麼?人家是美麗的護士小姐,當然要立刻請她進來,把白衣天使擋在門外,多沒禮貌啊!」柯睦平斥了門神幾句,轉頭對萸君討好地笑著。

  發洩過後萸君的心情稍微舒服了些,眼神冷淡地看向對方。

  剛定出來的男子身份似乎比門神高階,他的表情多變、眼神靈活,讓人猜不出年紀。雖然也是一身黑西裝,不過搭配著暗紅色的襯衫,雅痞的模樣反而像是伸展臺上的時裝男模。

  即使出了口氣,萸君的臉色依舊難看,冷哼了一聲拉回推車,掠過柯睦平逕自走了進去,神氣的樣子比黑道兄弟還踐。

  「平哥,這樣好嗎?」第一次見到這麼囂張的護士,阿虎不禁擔心裏頭大哥的未來。

  「沒問題,不然大哥是當假的嗎?」睦平丟下一句不可靠的保證,帶著看戲的笑容跟了過去。

  走在前頭的萸君不僅腳步重,連嘴巴都閑不下來,不客氣地抱怨。

  「我是個平民百姓,不明白你們道上的規炬,不過你們行動前能不能考慮一下時間、地點?這裏是醫院,不是忠烈祠或國父紀念館,不需要專人站崗。你們讓兩個長相兇惡的人站在人來人往的醫院走道上,不但有礙觀瞻,還會擋到別人的略,造成民眾與醫院的不便。你們不覺得愧疚嗎?我不懂,你們老大不過是受傷住院,要擺排場給誰看?還是你們老大是什麼三頭六臂的稀有動物,得排隊參觀……」她滔滔不絕的批評在接觸到那雙墨黑眼睛時,自動戛然而止。

  她猜錯了,這位老大不是獐頭鼠目,也沒有三頭六臂。

  他長得很端正,四四方方的臉龐乍看不覺得平凡,但一觸及到那精灼的目光就會將人的視線吸住,不自主地多看他幾眼。

  簡單地說,他是一個很有味道、夠威嚴、長得很像大哥的男人。

  從睦平踏出房門那一刻起,戚硯熙就注意著外頭的一舉一動,當然沒漏掉這位護士小姐的任何一句話,看到本人時,還是被她纖弱的外表震了一下。

  他想不到現在的女孩子居然這麼厲害,外表跟個性可以完全分成兩回事!

  內斂的他沒有震驚太久,定定地看了她幾秒後就將視線收回到書本上,不急不徐地吩咐:「睦平,叫他們回去吧。」

  「可是大哥,這是一定要的耶。」睦平迅速走近病床,不同意地說。

  「既然會造成醫院的困擾,我們必須配合。」平緩的男低音裏有著不容人反駁的權威。

  柯睦平皺起了開朗的笑臉,不放棄地說:「這樣真的好嗎?你答應過我們可以自由行動的,現在趕他們回去,他們也不服吧。」

  「已經站了這麼多天,夠了吧。」

  戚硯熙抬起眼直直地望著睦平,單用眼神就將他釘在原地,無力抗爭。

  「好吧。」睦平頹然歎了口氣,認命地走向門口傳達大哥的旨意。

  目睹到大哥的氣魄,萸君沒有什麼特殊感覺,肚子裏的牢騷還是源源不絕,嘴巴不停碎碎念:「既然知道會帶給人不便,為什麼不一開始就禁止?非要過癮了才趕人,這些大哥喔……」

  她站在床尾紀錄一些資料,雖然聲音不大,硯熙可聽得一清二楚,仍是一貫的無動於衷,默默看著自己的書。

  這樣安靜的氣氛沒有持續太久,門外三個男人的大嗓門馬上喊走了這片平和。

  「二當家!」

  阿龍、阿虎異口同聲地問好,從他們格外抖擻的音調聽來,令人不禁懷疑他們現在的動作該不會是立正鞠躬吧?

  「二哥,你終於回來了!你知不知道,當你不在的時候發生這種事,兄弟們有多焦急啊?大家都慌了手腳,以為你會馬上飛回來指揮調度。要不是老大昏倒前吼了一聲『送醫院』,我們可能到現在還楞在原地,望著受傷的老大不知如何是好呢!」睦平打趣的自嘲中透露出對這位二當家的推崇。

  「你們處理得不錯。大哥沒事吧?」

  萸君聽到另一個低沉的嗓音,不同于戚硯熙的沉穩,這個聲音平板中透著冷調。

  「之前沒事,之後就不敢保證了。」睦平暗示地說。

  萸君非常清楚他話中的不確定指的就是她這個不識相的新護士。

  「是嗎?」二當家的聲音仍然平穩,沒被睦平的話嚇到。

  「南幫的勇哥跟我一起下飛機,順道過來探望大哥談生意上的事。現在可以進去嗎?」

  「人都來了,不進去行嗎?」

  睦平話才說完,一群更有黑道色彩的壯漢立刻擁到病床邊,必恭必敬地朝戚硯熙鞠躬問好。

  「老熙啊!你的傷要不要緊啊?會不會影響到偶們的生意啊?」一個看起來就像是幫派頭頭的中年男子,說起話來很自然地帶著鄉土味。

  硯熙合起書,臉上始終是一號表情。

  「抱歉讓勇哥擔心了。我的傷不要緊,不會耽誤工作,這點請你放心。」他不卑不亢地應對,眼睛不眨一下,泱泱的氣度活脫脫是電影上的黑道大亨。

  「偶就知道你信得過,偶看人最准了啦!交給你一定沒問題。哈哈……」聽到他的保證,勇哥安心地笑了,聲音之大連玻璃都在震動。

  這場面讓萸君有點錯亂,覺得自己好像在看好萊塢的黑道電影,廣告時又不小心轉到臺灣的鄉上劇。

  平平都是黑道,戚硯熙跟這位勇哥的形象實在是差太多了!

  「啊你就好好養傷,偶不吵你了。不過你也很好命啦,住在這麼高級的病房,還有這麼水的護士小姐給你照顧。哪天偶要素被射了一槍,偶也要來這裏,這家醫院服務還不錯啦!」

  勇哥一邊說一邊不客氣地打量萸君,那狹小的眼裏在想什麼她再清楚不過。要不是她正忙著換藥,他們又走得快,她一定會賞他一拳做紀念。

  沒有留意她兇惡的目光,硯熙偏頭朝牆角的男人說話。

  「皓天,事情都辦好了嗎?」

  「都安排就緒了。」進門後鄞皓天第一次開口。

  一聽到這嗓音,萸君才想到還有個二當家,循聲看去,不禁楞了一下。

  以一般的標準看來,那個穿紅衣的笑臉年輕人算是好看的,躺著的戚硯熙也有自己獨特的味道,不過這位二當家比起他們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身材比例完美不說,長相更是無可挑剔,渾身散發出尊貴的氣質,就像是只冷傲的黑豹,優雅得教人著迷。

  或許是太過完美了,這位二當家夢幻得沒有生氣,表情單一有如雕像。

  她不禁疑惑,現在混黑社會的,長相都列為條件之一嗎?千然房內這三位兄弟怎麼這麼剛好都長得不錯?

  感覺到她的注視,鄞皓天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沒有反應,沉著地走近床邊探視硯熙的傷勢。

  「抱歉,這麼晚才來看你。」

  「只是點小傷,來不來都沒關係。」硯熙不在意地說,低頭看向被萸君掀開的傷口。

  「什麼小傷!二哥,你都不知道那天大哥流了多少血,嚇都嚇死我了!」不甘寂寞的睦平也湊過來看護士換藥,誇張地敍述那天晚上的細節。

  萸君一邊聽著一邊不以然地撇嘴低喃:「流這麼點血又不會死,敢做那種事就要有膽承擔風險。受了點傷就大驚小怪地找來人站崗、慰問,算是男人嗎?」她嘴裏講得很不屑,手上的勁道也不輕,故意在他的傷口重壓,非把剛剛受的鳥氣發洩完不可。

  感覺到她的惡意,硯熙僅是微蹙起眉頭,沒有開口的意思。

  鄞皓天注意到她的小動作,俊逸的表情末變,只是涼淡地問:「他什麼時候可以出院?」

  重新包紮好傷口,萸君瞄了病人一眼,不以為意地應道:「若純粹以我個人的立場,我當然希望麻煩份子愈早離開愈好。但以一個醫護人員的建議,我只能很無奈地告訴你,你們還會打擾我一段時間,希望你們好好配合。」說完,她抬頭挺胸地走出去,毫不在意這樣的態度會招來怎樣的後果。

  看到她趾高氣昂的樣子,沉不住氣的睦平率先發難:「現在的護士都這麼大牌嗎?連病人都要看她的臉色。」

  皓天莫測高深地垂下眼瞼,平聲地說:「大哥要好好保重。」

  而病人依舊穩如泰山,靜靜地看他的書,沒有任何事能撼動他一分二毫。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5-2 00:14:36

第二章

  秋老虎在外頭髮威,曬得天空異常的藍、樹葉異常的綠,連老舊的建築物也反射著光輝,一切看起來是這麼地欣欣向榮,充滿著生命力。

  可是為什麼僅僅一牆之隔,屋裏卻像另一個世界呢?

  萸君推著治療車走在路上,一直有股說不上來的怪異感覺。

  明明外面熱得要死,裏頭雖然有空調,但也不該出現這種粉嫩的味道呀!

  她納悶地左右張望,終於發現不尋常的地方。

  走廊兩側約每十步的距離就有一小群人聚集,每個小團體由兩三個人組成。這些人不是神秘兮兮地交頭接耳、詭異地躲在盆栽後,不然就是看到她走過去對她指指點點著。其中有些是病人,有些是探病的外客,還有些是其他病房的同仁,甚至是年輕的醫師,而這群人都有一個共點——她們都是女的!

  萸君疑惑地一邊走著一邊數著,愈接近那扇門聚集的密度就愈高,然後她才慢半拍地開始有點頭緒,來不及理清,她倒先被人攫到角落去。

  她被拉扯到陰暗的樓梯問,正要準備反抗,一見到對方的陣仗她就楞住了。

  好可怕!好可怕!

  如今她才深刻地體會到「女人不是弱者」這句話所隱含的意義。

  被一群面目猙獰的女人圍堵絕對比單挑一群混混可怕千倍以上!

  萸君被嚇得腦袋一片空白,她不曉得她走得好好的為什麼會被她們拉到這裏來?又為什麼會被人圍堵?

  她到這家醫院報到還不到一星期呀,忙著適應環境都沒時間了,哪有空去得罪人啊?

  她可以笑著挑釁一群無賴的男人,也有自信打架自保,可是眼前的場面她從沒遇過,別說搞不清楚狀況了,就算她瞭解原因,她也沒把握可以平安脫身呀!

  畢竟……畢竟她們的表情實在是太詭異了,雖然是在笑,卻笑得教人頭皮發麻!

  「你們……你們……有事……嗎?」她趕緊伸直手臂阻擋她們愈逼愈近的攻勢。

  她的好友說的對,女人果然是麻煩。

  雖然她也是女人,但公道話還是得實說,尤其在這種莫名其妙的情況下也只有麻煩能解釋一切。

  包圍她的約莫有七個人,每個人都是神經緊繃地朝她逼近,直到她出聲她們才像是放了氣般,松下僵硬的肩膀,轉了個角度紛紛往萸君身邊靠近;為首的那一個甚至還肉麻兮兮地包緊她前伸的手。奇譎的氣氛一斂,她們的表情在瞬間融成甜膩的糖漿,看得萸君又是一身寒顫。

  「萸君,我是7C的書記,你不認識我沒關係,從現在開始我們就是好姐妹了。」

  被握住的手再次收緊,那聲嗲嗲的「好姐妹」抖落萸君一身的雞皮疙瘩。

  她只聽到噁心的嗓音,還沒意識到話裏的意思,其他人也搶著跟她結拜。她的手就這樣被搶來握去,直到腦神經負荷不了,她的野性才爆發出來!

  「現在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她氣勢如虹地一吼,用力甩掉眾家姐妹的玉手。

  今天她到底是招誰惹誰了?上班不到一小時就被人扯來扯去,莫名其妙地讓人攀親拉故?

  她受夠了!

  管它女人有多可怕,管它人手有多少,管它氣氛有多詭異,她不想再茫然下去了!

  她一定搞清楚,今天她到底是犯誰的沖了?

  眾女被她吼得傻了眼,想不到一個清清秀秀的古典美女嗓門會這麼大、聲勢這麼強悍,她們會不會錯看了她,用錯伎倆了呢?

  看著萸君異常堅毅的目光,眾女沒有其他對策,帶頭的7C書記決定實話實說。

  「10A37的單人套房是你負責的吧?」書記清了喉嚨,恢復原本精明的音調。

  萸君點頭,先前那點餘光再次閃過腦海。

  「你知道他們很不尋常吧?」

  萸君再點頭,第二道光芒劃過渾沌的大腦。

  「他們的身份特殊,長相更是不平凡,尤其是那冷淡的帥哥……噢……」

  書記頓時陷入另一個世界,忘情地呻吟,搭配著其他人的應和,要是不知情的人路過,肯定會以為是A片現場。  ,

  聽到這麼淫蕩的聲音,萸君再怎麼遲鈍也該曉得是怎麼一回事了。

  原來一切的下尋常,都是因為那群黑道份子啊!.

  真不愧是特殊人物,就連住院也能輕易招惹事端。

  這幾天她好不容易適應了環境,工作也上了軌道,終於能以平常心看待他們,可是現在這情況不把帳算在他們身上,她敢跟這群姐妹要嗎?

  「所以呢?」萸君冷冷地開口,插進她們柔軟的幻想中。

  雖說不敢與她們為敵,但她所受的鳥氣也不容易散,口氣不好,她們必須擔待。

  她冰冷的斜眼讓眾家姐妹冷靜下來,終於說出來意。

  「你是知道的嘛,醫院這種環境很少有養眼的機會,現在難得有幾個帥哥欣賞,姐妹們當然得把握機會看個撈本才對得起自己。但是啊,他們身份特殊,作風低調,神出鬼沒,我們始終無法知道他們什麼時候來探病,又是什麼時候離開的,就算我們埋伏在這裏,我們也等不列入,只能趁著開門關門的縫隙,用那短暫的一瞥安慰一整天的期待。你知道那種相思的痛苦嗎?」說著說著書記又神遊了,帶著姐妹們一起沉浸在暗戀的浪漫中。

  萸君不耐地翻白眼。「我不知道。」

  「你當然不知道了,因為你天天都見得到他們,甚至可以碰到他們,跟他們說話。幸福的你怎麼會懂我們的苦呢?啊!情啊……直教人生死相許呀……」

  眾女眼中都閃著晶亮的淚光,萸君無法判斷她們是真情流露,還是像她媽一樣,因為無聊所以連看連續劇也能哭掉一包面紙。

  「你們真的這麼愛他們嗎?那你的老公怎麼辦?」萸君指著一個孕婦問,連自己都覺得這畫面很可笑。

  她不過是一個平凡的護士,什麼時候輪到她管人家愛下愛了?

  被點名的孕婦鼻一吸,不諒解地瞪她。

  「你知道什麼叫偶像嗎?偶像就是讓你在殘酷的現實中的精神寄託。我老公又矮又肥,前陣子還因為太胖行動不便,從樓梯上摔下來跌斷了腿,現在也住在十樓。可是一樣是病人,為什麼戚先生就傷得這麼有氣概,我老公卻成天癱在床上哀哀叫?我當然愛我老公,可是我就不能幻想一下,短暫地逃避現實嗎?不然你問問這個孩子,看我愛不愛他們?」孕婦拉出腳邊不到一公尺的小女娃。

  小女娃手叉著腰不客氣地站成大字。

  「我媽咪當然得要愛我爸比,因為戚叔叔是我的!」

  聞言孕婦馬上移開視線,低下頭去瞪自己的女兒。

  「死小孩!你不是說你比較喜歡年輕的那個,不會跟媽咪搶的嗎?」

  「喂喂,你別教壞小孩,年輕小哥是我的。」

  「那個毛頭小子有什麼好的?我的二當家才是極品。」

  「沒錯沒錯。」

  「什麼?我的才是最好的……」

  「才不是……」

  不到一分鐘的時間眾人的注意力全自萸君身上轉開,奮力捍衛自己的偶像。現場馬上從審判的法院變成喧嘩的菜市場。

  萸君的頭愈來愈沉重了,如果再讓她們鬧下去,她今天是別想工作了。

  「安靜!」忿怒的河東獅吼蓋過一切,就連走廊上站崗的也被她給喊了過來。

  看到門邊聚集的群眾,萸君豁出去了。

  「說吧!你們到底想要我怎麼做?別說廢話,我只要知道目的。」該來的就一次出清吧,省得她天天在樓梯問被圍堵。

  眾女們面面相顱一會後,還是書記當代表向前跨了一步,將一樣東西塞進萸君手裏。

  「這就是你們的目的?」萸君不可思議地瞪著手上的數位相機,再抬眼掃了那群點頭的女人一圈,心頭那股荒謬感讓她很火。

  「你是我們最後的希望了。」

  「如果我不幫呢?」

  萸君不敢想像這群平均已成年、有社會歷練的女人,居然會像十幾歲盲目的追星少女成天拿著相機在人家屁股後面偷窺,而且物件還是一群正邪不明的問題份子!

  「你可以試試看啊!」

  書記小姐可人地笑著,一旁的鶯鶯燕燕也甜甜地彎起嘴角附和,就連一百公分小妹也拉住她的裙擺笑得很無邪……

  但無形的氣勢卻壓得她不敢說不。

  「可是當初你們不是很伯壞人嗎?怎麼現在卻……」她小心翼翼地問。

  「哎呀!那是一開始嘛,任何人一看到那陣仗跟門口那兩尊門神理所當然地會害怕嘍。可是幾天過去了,也沒出什麼亂子,大家自然就安心多了。再加上那幾個帥哥,大家早就不計較了。你別多問了,幫不幫,一句話?」

  說話的是跟她同護士站的同事,個頭小小,長得很甜,只是萸君沒想到這麼可愛的小護士恐嚇人的樣子居然也跟小太妹一模一樣。

  連恐嚇都出來了,她有說不的權利嗎?

  「我幫,可是我不保證裏頭的人願意配合。」她很沒種地低頭了。

  「沒關係,只要有一絲希望我們絕不放棄。」

  在眾人的歡呼聲中萸君只體認到一件事……臺灣人真的很狂熱!就連生來死去的醫院也可以出現大排長龍的隊伍。

  這算得上是臺灣奇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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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足足隔了九十分鐘,萸君才重新找回她的治療車。

  她真不敢相信那群女人居然為了那種盲目的蠢事耽擱了她一個半小時的青春,把她原本計畫悠哉喝下午茶的妄想無理地打散。

  不甘地收緊拳頭,連帶地掌心的紙條也被她揉爛,她不屑地將紙團和數位相機一起扔進治療車的抽屜,忿忿地走向一切罪惡的淵藪。

  推開厚重的門,不意外裏頭的悄然無聲。

  這幾天她早就把他們的習性給摸得一清二楚,那群聒噪的嘍羅不喂飽肚子、睡足午覺,是不會回醫院撒野的。

  可是這又讓她納悶,當初他們不就是擔心戚老大的安危才在門口站崗的嗎?怎麼現在會放心地讓他在固定時間落單呢?

  她手腳輕巧地推車走進內室,很習慣地看到窗邊那個寬厚的背影。

  自從戚硯熙可以下床後,下午的時間他總會坐在窗邊,手捧一本書靜靜地翻著。若不是她早摸清他的底細,恐怕還會以為坐在那裏的是個優秀的白領菁英呢!

  瞧瞧現在,午後的斜陽打在他臉上,光影交錯地描繪出深刻的輪廓,雖稱不上俊美,但那股英氣勃發的王者氣度看了就舒服。難怪外頭那些二十三歲以上的成熟女人大多都是他的fans。

  察覺到她注視的目光,硯熙微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以點頭打過招呼後,十分配合地躺回床上方便萸君換藥。

  這些日子以來他都是這樣寡言,要不是換好藥後他會說一聲謝謝,她搞不好會以為他其實是個啞巴。

  同樣無聲的開始,她可以像平常那樣把工作完成,然後不吭一聲地推車走人。

  可是今天不一樣,她為了他們足足被花癡們轟炸了半個下午,不要回點公道她不爽啦!

  「你知道你很受歡迎嗎?」站在床尾記錄的她,劈頭就切進主題。

  硯熙聞言瞄了她一眼。

  「謝謝。」他用兩個字敷衍過去,眼睛迅速轉回書裏的行間。

  「就這樣?」萸君不能接受地丟下手中的墊板沖到床頭,兩手一叉,發飆了。

  「你不要以為我在跟你客氣,我才沒空說客套話跟病人拉近關係。我剛剛講的都是事實,一個困擾我一下午的事實。」她說得又沖又急。

  硯熙被她怒氣熏得不得不將視線放在眼前這個著火的俏護士上。

  他坐起身子有禮地問:「你希望我該有什麼反應?」

  「你可以很高興地接下去問我詳情,或是很不屑地說你不稀罕別人的青睞,就是不應該這麼無所謂地不當一回事!」她喘了個呼吸,繼續將憋滿的怨氣宣洩出來。「你現在只是個左手二十公分的割傷、右手腕骨骨折、身上多處瘀傷、懷疑腦震盪住院治療中的病人,居然還有人愛慕你,你不覺得奇怪、不想知道原因嗎?」

  明明是一個械鬥受傷的土匪頭子,怎麼能如此招蜂引蝶呢?

  「這很重要嗎?」他問得很平靜。

  「對我來說很重要!我一定要知道你們到底有什麼魅力能讓門外那群瘋女人在找耳邊叨念上一下午?」萸君說得很憤慨。

  她情緒激昂的樣子教人不想注意都難。

  硯熙定定地看著她,嘴角有一絲不著痕跡的角度。

  這個護士的確很不尋常。

  「很抱歉,這個問題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抿嘴微微一笑,了表歉意。

  這個笑容愣住了萸君,她按捺下怒火,很驚奇地回望他。

  「喂,你真的是那群男人的頭頭嗎?」轉眼問她換了個不相關的話題。

  她迅速切換的思路讓硯熙慢了一拍才反應過來。

  「以某些方面而言,我是。」

  他的承認讓萸君安靜下來,一雙大眼睜睜地盯著他。

  他愈看愈不像黑道頭子。

  有哪個大哥說話會這麼客氣不帶霸意的?

  他只有外表的架勢稱頭,其他的所作所為反而像個溫和的文明人。

  這種大哥太奇怪了吧?

  是因為這樣的矛盾織造出他獨特的味道,讓那些笨女人沉迷的嗎?

  還是說他們根本就不是什麼不良份子,是她誤會了?

  她的頭開始隱隱作疼,衝動的她不習慣做太深入的思考,先解決眼前的事要緊。

  「你知道你們有多受歡迎嗎?你知道你們門口站著一排長長的隊伍嗎?」不到三分鐘她再把話題拉回。

  漸漸適應她的善變,硯熙面不改色地笑著。

  「我曾聽睦平提過。」

  「這麼說來,不用我再浪費口水嘍。」萸君滿意地點點頭,轉身掏出抽屜的相機與紙團,將紙團攤平,她念著上頭的數據:「依統計,二當家的愛慕者占六成左右,年齡分佈從五歲到五十歲通殺;毛頭柯睦平有一成八,類屬於三十歲以上的師奶殺手:而你略勝毛頭男,占二成一,喜歡你的大多是成熟獨立的都會女子,當然,不包括我;剩下的百分之一是你其他肌肉男部下的票,可以忽略。」

  讀完紙條的資料後萸君等著他的回應。

  「謝謝。」

  很掃興的,又是這句話。

  萸君強迫自己深呼吸,吞下欲爆發的脾氣,甜笑著說:「我念了這麼多,不是要你的感謝,而是要你瞭解事實。而那個事實就是……這些女人都瘋了!瘋狂崇拜你們到了拜託我幫忙收集照片的地步!」舉高手裏的相機,她要他進入狀況。

  「所以呢?」他卻是鎮定地笑著。

  萸君受不了了,重重放下東西,指著他的鼻子低吼。

  「你還不懂嗎?那群人很可怕的啊!她們不是十幾歲的清純追星女孩,而是一群在社會歷練過的女人。她們的手段會有多直接、多有殺傷力,不是你笑笑就擋得了的!你不覺得膽寒,不覺得害怕嗎?」

  用力狂飆後她停下來喘氣,等氧氣灌注到腦部後她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

  「你是在關心我嗎?」

  硯熙沉穩的聲音傳進她的耳裏,她馬上打了個冷顫。

  天啊!她居然這樣說姐妹們的壞話,即使是實情,但也不該在當事人面前說呀!如此一來他還會答應讓她拍照交差呢?

  萬一交代不了,那群瘋女人又會怎麼淩遲她呢?

  硯熙一邊不動聲色地注意她突然刷青的臉頰,一邊有禮地說:「謝謝。」

  「我不要你的感謝,我要你的照片!點頭吧,答應我照幾張相交差吧?」她激動地握住他的手,像眾家姐妹握過她的那般用力,意圖將她們的愛意傳達過去,眼裏發散的是她個人無比誠懇的請求。

  「這件事不單是我能決定的。」硯熙技巧地收回自己的手,臉上的沉穩沒弄亂一分。

  萸君訥訥地縮了回去。

  「說的也是,如果只帶回你的,其他兩組人馬只會更火,而我就更死無全屍了。」突然她很狗腿地笑著,奢望這個大哥除了文明,還會很善良:「不過,你會幫我要到其他人的相片吧?」

  請賞給她一個首肯,讓她脫離花癡欲海吧!不然再來一次,她肯定會淹沒在她們的口水中。

  「很抱歉,我們都不喜歡拍照。」硯熙笑著拒絕,不給自己招來麻煩。

  對萸君而言簡直是晴天霹靂,一想到任務失敗的悲慘明天,她心中的堤防終於崩潰了。

  「誰稀罕你的道歉啦,我要你負責!負──責,你懂嗎?就是你必須給我一個合理的交代,不然我就活不下去了!」她氣忿地站到椅子上居高臨下對他大吼,若不這樣做她恐怕會氣到吐血。

  「哦……我聽到了喔,大哥,你對人家護士小姐做了什麼需要負責的事呀?」  一進門就聽到這麼勁爆的宣言,睦平賊兮兮地揶揄。

  硯熙文風不動,僅是輕輕瞥了他一眼就讓睦平安靜下來,不敢造次,大哥的氣魄不言而喻。

  轉回頭,氣質一斂,他溫和地對萸君說﹕「柳小姐,現在人都在,妳有什麼問題就一起解決吧。」
  「啥?你說什麼?」萸君還沉浸在他驚人的換臉技巧中,怔怔然地張嘴發呆。

  「我想大哥的意思是要妳把剛才的事再說一遍吧。」

  皓天鬼魅般的聲音陰柔地從角落傳出,嚇得她馬上跳下椅子,緊張地四處張望。

  若說她對他們這個集團還有什麼不滿的,最讓她不順眼的,就是這個帥到地獄去的二當家!

  她生平最討厭的,就是這種好看到陰險冰冷的傢伙!偏偏鄞皓天集大成於一身。有他在,她就渾身不舒服。

  「哼!不用你說,我也知道要幹什麼。」萸君不領情地瞪了皓天一眼。「還不都是你那張臉害的,人家說紅顏禍水,可是長得好看的男人還不是會禍國殃民。瞧瞧外頭那些為了你們耽誤工作、拋棄家人的姐妹們,你們不覺得該有點表示嗎?」

  「她們想做什麼?」睦平好奇地問。

  他很想知道那群花癡除了跟監外,還變得出哪些花樣?

  「很簡單,她們只要你們幾張照片就滿足了。」萸君說出最終目的。

  「要照片做什麼?我可不希望自己的照片莫名其妙地沾滿陌生女子的口水。」睦平說得很狂妄,那樣子又把萸君氣得跳上椅子。

  「你在臭屁什麼啊!不過是墊底的罷了,人家第一名、第二名都沒說話,你憑什麼說得如此得意?」

  「嘿嘿,我說的都是事實呀!不信你問大哥。」

  話鋒一轉,大夥的視線集中於床上那個悠然閱讀的男子。

  「你還有心情看書?你不是要幫我解決問題嗎?事關我的存亡耶!你居然這麼輕鬆,有沒有天理啊?」萸君受不了地吼道。

  「太誇張了吧?」睦平不以為然地撇了嘴。

  「閉嘴,這裏沒有小嘍羅說話的地方。」萸君氣勢驚人地吼了回去。

  「你……」

  「睦平。」硯熙一個眼神擋下睦平即將噴發的怒氣。

  他客氣地開口:「柳小姐,既然當事人都在場,你不妨親自問問他們的意願。至於我,很抱歉,要讓你失望了。」

  「我也不幹。我又不是藝人、也不是馬戲團的小丑,沒事幹嘛發照片給人下咒,這種蠢事我才不幹咧!」睦平一邊瞪她一邊惡意地拒絕。

  「我討厭照相。」在窗邊泡茶的皓天冷冷地說。

  他們三人一個接一個地丟給她難堪,萸君咬著牙忍下了,不這麼做她可能會氣到放火燒房子。為了其他無辜的人著想,她憋得很辛苦。

  「既然你們不願意,我也不能勉強,不過我不敢保證,要不到相片安慰芳心的姐妹們還會使出什麼手段,到那時就不是我阻止得了的了。」她陰惻惻地恐嚇。

  回去之後她一定要大肆煽動花癡集團,非要鬧得他們雞飛狗跳不可。

  她低頭暗自奸笑,一面用力地替硯熙換藥,一面幻想他們被煩到捉狂的畫面。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5-2 00:15:03

第三章

  同樣的十月,前天是豔陽高照的秋老虎,今天無端地刮起風來,天色昏暗暗的,伴著地上被卷起的枯葉,這景象好不淒涼。

  但再怎麼蕭瑟也苦不過醫院裏頭推著車的小護士。

  萸君戰戰兢兢地閃身進門,確定病房的門已經完全合上,才安心地抹去額頭的冷汗,再抬起,換上的已是慍怒的俏臉。

  她不吭一聲地靠近窗邊的男人,刻意讓他注意到她的到來,卻對他的致意視若無睹,逕自在房間內忙碌著。  

  躺回床上的硯熙眼帶興味看著她在床邊轉來轉去,就是不肯過來替他換藥。隨便用他骨折的手腕想,也曉得是出了問題。

  「心情不好嗎?」他親切地問,態度上是禮貌多過好奇。

  萸君沒理他,繼續量她進門後第三次的血壓。

  硯熙無所謂地笑了下,翻起書,任憑她虐待他手臂上的血管。

  頓時室內陷入一片死寂,靜得連血壓計打氣的聲音都聽得一清二楚。

  萸君的瞼定定地對著血壓計,兩隻眼珠卻骨碌碌地直往他轉,所剩不多的耐性隨著水銀柱直線下降。

  最後她憋不住地扯開聽診器,直接兇狠地瞪他。

  「喂!你幹嘛不繼續問下去?」她沒好氣地喊他。

  硯熙從容地放下書本和善地笑著:「你不想說,不是嗎?」

  「誰告訴你我不想說了?能不能拜託你不要這麼客氣,行嗎?有時候沒有回應並不表示苦主不願意說,而是她需要更多的動力去誘使她爆發,你懂嗎?這就是三姑六婆的八卦原則,只要觀眾愈想知道,她們就說得愈起勁。」萸君手叉著腰,一臉夫子訓話的神氣。

  硯熙受教地點點頭:「你要說的就是這些?」

  「誰告訴你重點是這些廢話了?」每次看到他沒進入狀況的樣子,都會讓她火冒三丈。

  到底是誰害得她落得如此局面的?他怎麼可以笑笑地置身事外呢?

  「我來找你還會有其他事嗎?」她深吸了口氣要自己冷靜,既然他裝蒜不認帳,她得保留力氣跟他慢慢耗。

  「不就是換藥、換點滴嗎?」他還是穩重得無懈可擊。

  「你……」直到今天,萸君終於明白所謂的天敵是怎麼一回事了。

  原來真的有跟自己徹底不對盤的人,她還以為以她爽朗外向的個性走到哪里都吃得開,偏偏來了個戚硯熙推翻她好人緣的紀錄。

  幾天的相處下來,她發現他們始終在雞同鴨講;總是她氣得哇哇叫,他悠哉悠哉地在旁納涼。

  這樣的差距,這麼多的恩怨,讓他們這輩子肯定做不了朋友!

  「我有沒有警告過你,千萬幹萬不要惹惱了照顧你的護士?」她異常輕柔的聲音從牙縫中擠出去。

  硯熙粗黑的眉淡淡地挑了一下。

  「謝謝你的忠告,下次我會注意的。」

  「沒有下次!我要你現在就很注意地聽我說每一句話。」氣極的她吼了出來。

  不吼出聲她會悶到內傷導致休克送急診啊!

  「我的耳朵沒有受傷,你可以用正常音量說話。」沒被她的脾氣影響,他仍保持一貫的泱泱大度。

  「我當然知道你好的很,因為倒楣的都是我!」她說得憤恨不平。

  「辛苦你了。」他表示謝意。

  萸君立刻提眼瞪他,而且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哀怨狠辣。

  「剛剛那句話你是認真的嗎?還是在跟我開玩笑?」

  「我不覺得哪里有趣。」硯熙正經地回答。

  「天啊!天啊!你果然還是沒進入狀況!」萸君抱著頭克制住撞牆的衝動。

  現在都什麼時候了,他怎麼還可以這麼客氣呢?

  就算是說笑也好,至少表示他還曉得她在說什麼,她也不要他再這麼彬彬有禮下去。

  他不是黑道大哥嗎?有哪個大哥像他這只呆頭鵝的?

  「前天的事你還記得吧?你不會天真地以為我會苦著一張臉幫病人換藥?」她不想跟他兜圈子,再繞下去,她不是氣到腦溢血掛掉,就是直接到精神科報到。

  「會讓我這麼捉狂,只有外面那群姐妹們聯手才辦得到。」她無力地攤坐在沙發上不停揉著太陽穴。

  她所期待的悲劇並沒有對戚硯熙他們產生影響,反而一一在她身上應驗。

  這兩天埋伏在走廊上的人愈來愈多,而且不再限於女性,他們的魅力連同志們也無法抵抗。這兩大勢力聯手,她的日子是愈來愈不好過。

  可奇怪的是,房裏的那群人卻不被打擾,仍然天天過他們悠哉的生活,這就是她最不能平衡的地方。

  「我想請問一下,你們到底是用了什麼方法全身而退,安全地通過走廊而不被瘋狂的愛慕者拆解入腹的?」她不懂,她只是一個無辜的小護士,定在路上都會被人指指點點,甚至招來怨恨,為什麼當事人卻一點麻煩都沒有呢?

  依外頭那群人瘋狂的程度看來,他們不可能輕易放過目標定過走廊而不動聲色,也不應該不試圖攻進這裏,將他們一網打盡的啊!

  「這個問題你應該去問皓天或睦平,他們很擅長處理這類事情。」硯熙好心地建議。

  「你不是他們的大哥嗎?怎麼什麼事都不知道呢?」她不滿地問。

  她就是討厭他一問三不知,卻又教人發不了脾氣的樣子。

  「公關的事一向是他們負責。」

  「那你負責什麼?」她倒要知道這個大哥都在忙哪些大事。

  「我主要是負責決策和參與設計。」硯熙淡淡地說,讓人聽不出話裏是否別有寓意。

  萸君不解地定進床側,一面動手換藥一面問道:「你們做這行還需要設計什麼?決策什麼?不都是一群只長肌肉不長腦袋的傢伙嗎?」

  她不曉得打打殺殺的黑社會還需要什麼文明的經營方法了!

  「是嗎?」他不置可否,靜靜地看著她穿梭在他身上的手。

  受不了這樣的沉默與被他盯著看的尷尬,萸君努力找話題填補。

  「我還是搞不懂你們到底是做什麼的?怎麼每個人都長得很有型,氣質又特殊,也不像是在搞偶像團體……」

  「誰說我們是在電視上賣笑的藝人?你別侮辱人了!」

  萸君的話還沒說完,睦平不悅的大嗓門就直殺了進來,愛笑的娃娃臉上正掛著不屑的斜眼。

  「瞪什麼瞪?你自己不會看看外頭那群仰慕者嗎?那陣仗跟追星族有何差別,說你們是偶像錯了嗎?」萸君不爽地瞪了回去,手上的針頭更是不客氣地紮進硯熙的手臂上。

  誰教他的嘍羅要惹她,當人家老大的活該要負責。

  被遷怒的硯熙沒有出聲,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這一眼卻輕易地勾出她的愧疚。

  她咬著唇悶悶地說了一聲:「對不起。」手上擦拭的動作不自覺地放柔了。

  看著她低垂的頭顱,硯熙輕淺地彎出一抹微笑。

  一股軟軟的曖昧飄進蕭索的秋天裏。

  但就是有人不識相,粗魯地打散了難得的和平——

  「喂喂喂,妖女,你最好別對我大哥動手腳,他要是有個萬一,我第一個拿你開刀!」睦平看她舉止有些遲滯,立刻沖上前去扣住她的手腕。  

  「睦平。」硯熙沉聲地喝道,一個眼神讓他乖乖鬆手。

  「可是大哥她……」睦平被吼得很不情願,還想抱怨,又被硯熙瞪得噤聲,最俊只能摸摸鼻子自討沒趣地窩到角落去。

  看著他們一來一往,萸君再次見識到所謂大哥的氣魄。

  「原來你這個老大不是當假的呀!」現在她看他的視線裏多了一分了然,態度上仍少了該有的敬畏。

  「有問題嗎?」硯熙挑眉看著恍然大悟的她。

  他開始對這個怪護士的反應感興趣了。

  「還滿像一回事的嘛,原來你不是躺在床上進不了狀況的傀儡,是個貨真價實的大哥呀!I她悶著頭自言自語,慢慢消化這個發現。

  看著她晃著腦袋若有所思的樣子,硯熙眼底那股興味是愈深了。

  「大哥。」

  一個陰颼颼的聲音突然插入,室內的溫度霎時下降了十度。

  硯熙冷靜地轉頭,不意外見到門邊那碩長的身影,而其他兩人卻被神出鬼沒的鄞皓天嚇出一身冷汗。

  「二當家,你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不通知一聲呢?」睦平笑得很僵硬,問得很客套,因為他一點也不想知道答案。

  「我一直跟在你後頭。」皓天涼涼地說。

  「呵呵呵……是嗎?」睦平的瞼皮更僵了。

  他不該問的,因為答案總是令他更加害怕。

  他們永遠猜不透二當家完美的皮相下在想些什麼:永遠摸不透他的行蹤,而這樣一個深不可測的人,最教人膽戰心驚。

  「你是從哪里冒出來的?」萸君放下手中的工作驚奇地東張西望,積極尋找皓天突然出現的密道。

  剩下的硯熙是現場唯二能正常思考的人。

  「有事嗎?」

  「我來報告勇哥那邊的進度。」皓天公事公辦地掏出一迭文件。

  「義大利那邊訂的貨,你驗收了嗎?」硯熙一邊翻閱一邊問道。

  「看過了,這次的品質比上次好,符合我們的條件。」皓天從容回應。

  「勇哥那邊的產品呢?你覺得如何?」放下手中的文件,硯熙詢問同伴的意見。

  「他們的原料用得純,嘗起來味道很夠,銷路應該不錯。」

  大哥沉吟了一會,說出最後的問題:「你有把握做好這次的生意嗎?」

  「我們已經準備充份,絕對沒問題。」皓天自信的保證。

  「嗯,我想也是。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是大哥的計畫好,事情才會這麼順利。」

  兩人效率極佳地處理好公事,一旁神遊的的萸君卻像是被雷劈到,馬上挺直腰杆,瞠大眼珠子看他們。

  他們在講什麼?什麼訂的貨?什麼產品?什麼濃度純的?

  他們這些黑社會能搞得出什麼生意?一定是在計畫走私毒品!

  他們怎麼可以大搖大擺地在這裏談論這種事?而且還被她聽到!

  她怎麼能原諒他們的惡行與囂張呢?

  「你們怎麼可以做這種事?不伯天打雷劈嗎?」她沖到床頭質問硯熙。

  硯熙收起床單上的資料,困惑地迎向她的瞪視。

  「哪種事?」他很有風度地請教。

  萸君不耐地揮開手:「你還問我?自己做的事不敢承擔嗎?被人發現了就想裝傻混過嗎?」

  「你指的到底是哪件事?」硯熙沉著應對,不受她辱駡的影響。

  「別再裝了!我已經識破了,再怎麼掩飾都於事無補。」萸君氣得腦袋一片空白,有種被騙的痛心。

  他們怎麼可以用美好的皮相、文雅的談吐,欺騙世人呢?

  表面上裝得很正派,私底下專搞這種骯髒的事,連她差點也被這個大哥唬渦去。

  她一直瞪著硯熙,眼中除了厭惡還有一抹失望。

  「我原本以為你是個好人,想不到你居然會幹這種事?實在是……實在是太過份了!」氣到無話可說的萸君最後吼出幾聲,夾帶著十分火力飆出門外。

  她怕再待下去她可能會失去控制拿針筒殺人。

  房裏的男人們看著被她卷起的煙塵,茫然不解地對視。

  「有人能解釋剛才是怎麼一回事嗎?」硯熙詢問兄弟們的意見。

  「是誤會。」皓天淡淡地說,狹長的美眸轉了一下。

  「大哥,你對人家做了什麼會被誤會的事呀?」睦平不正經地佞笑。

  「你覺得呢?」硯熙冷淡地看了他一眼,其中的警告不言而喻。

  見狀,睦平連忙陪笑臉:「剛剛是開玩笑的,我們莊重的大哥怎麼可能會對那個妖女怎麼樣呢?任何問題一定都是那個妖女的錯。」

  硯熙沒理他,攏緊了濃眉,剛毅的臉龐陷入沉思。

  無聊的睦平依舊說個不停:「不過從她殺出門的力道看來,她對我們的不滿肯定是到了頂點,我們不能不小心,大哥,不是我多事,我覺得我們不能再姑息下去。那個妖女很悍,而且看我們不順眼,天曉得她會不會暗中下藥害你?所以還是派人來門口坐鎮吧!多一點人看著,她也不敢太囂張。」

  「你想太多了。」硯熙丟下一句,朝床頭的書堆一抽,隨手就翻了起來。

  看到老大不當一回事的樣子,睦平尋求裏頭最聰明的人的支持。

  「二哥,你一定能明白我的苦心,幫我勸勸大哥吧。我真的不希望看到大哥又有什麼閃失。」

  皓天搖頭表示沒必要,走近病床對硯熙開口:

  「依現在的情況,她是絕不可能回來替你換藥,需要我幫忙嗎?」

  聞言,硯熙立刻合上書偏頭看他。

  皓天一臉正經地等著,硯熙沒落掉他眼底那一閃而逝的精光。

  他很清楚若讓眼前的結拜兄弟動手,他的傷口可能會延後一個禮拜痊癒。

  比起先前萸君莫名的怒意,這位二當家的好心更危險十倍。

  因為在皓天的身體裏,根本沒有善良的細胞!

  即使物件是受傷的他,皓天仍可以不留情地使壞。

  就算他的身體多強壯,他也不想受這無謂的痛。

  「不用了,讓睦平來吧。」他堅定地回視,明白傳達出對他的防備。

  皓天瞭解地點點頭,將東西交給睦平,睦平立刻接過,不敢怠慢。

  他當然也曉得二當家的怪癖。

  鄞皓天是個接近完美的人,除了不安好心以外,他簡直是上帝的傑作。可是那時時想陷害人的壞習慣讓他從天使墮落成惡魔,連親近的人都得二十四小時保持警戒,以免被他整得團團轉。

  最厲害的是,他總是害人於無形之中,揮揮衣袖,不弄髒自己的手,臉部的線條未曾扭曲一分二毫。

  皓天收拾好文件準備離開時,突然開口說道:「大哥,你想不透那位護士小姐奇怪的行徑嗎?」

  「她大概是討厭我吧。」硯熙平靜地說。

  「不只是你,她討厭我們現在的樣子。」皓天別有深意地留下話就走了。

  聞言硯熙抿直了嘴,漆黑的眼眸轉著光芒。

  忙著上藥的睦平聽不懂他們深度的對話,只有一個疑問。

  「大哥,二當家是不是又想陷害人了?你知道對象是誰嗎?」他衷心地希望那個倒楣的人不是他。

  「你想太多了。」

  硯熙用同樣的話堵斷他的長舌,腦裏忽然飄過那抹纖瘦卻倔強的身影,讓他陷入更深的思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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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萸君甩門離開後並沒有飆回護理站,反而楞楞地往樓梯問走去。心頭梗著一股沉甸的感覺讓她提不起勁發火,也無法思考,只覺得某個地方出了問題。

  「剛報到沒幾天就蹺班,你這個護士未免也太囂張了吧。」

  萸君還沒走完一層樓的階梯就聽到熟悉的聲音,她循聲往上望去,滿滿的驚喜讓她茫然的表情更顯癡呆。

  「卓伶!你怎麼會在這?」她傻傻地看著久違的好友接近。

  「我跟教授來參加學會,因為太無聊了,所以蹺頭來找你。」

  卓伶依舊是老樣子,揚著自信慧黠的笑容。

  比起好友耀眼的光彩,她的遭遇顯得淒慘透了。

  高興不到一分鐘,萸君拉平了臉鬱悶地說:「你來得剛好,我們去喝下午茶散心吧!」

  她拉著卓伶的手就往外走,完全沒考慮到現實。

  「你還沒下班,這樣明目張膽地蹺班下好吧?」卓伶拉住她的腳步,指指樓梯口為她帶路的護士長,以及其他湊熱鬧的觀眾。

  萸君這時才想到工作,頭一轉,朝樓上喊道:「今天我可以早退嗎?」

  她抿著嘴等上司批准,表情是無比的堅持。

  護士長看看她,再看看後頭那扇差點被震垮的房門,于情於理她都必須點頭,不然留下她這顆未爆彈,天曉得還會跟那群特殊份子磨出什麼火花來?

  為了醫院的和平,護士長體貼地笑著:「難得朋友來找你,出去敘敍舊也是應該的。你去吧,我不會算你曠職的。」

  「謝謝。」萸君硬聲道謝後再度拉著卓伶走。

  被拖著的卓伶忍不住心中的疑惑,頻頻回視護士長驚懼的臉色。

  「你們醫院的護士長不錯哦!居然允許你蹺班打混,可是她的臉色未免也白過頭了吧?是不是你的真面目嚇到大家,所以她們才任憑你為所欲為?」卓伶搞不懂她們之間奇怪的互動。

  「哼哼,還不都是拜那群人所賜!」萸君頭也不回地說,表情嚴肅得可怕。

  現在醫院裏的女人分成兩派,一派是崇拜那群黑道份子的夢幻組,令一派是畏懼他們的現實組,而護士長屬於後者,總是戰戰兢兢地叮嚀她要好好照顧,只求他們盡速離開,千萬別惹麻煩。

  現在她臉色難看地甩門而出,神經質的護士長當然不敢留下她繼續跟病人起衝突。

  「哪些人惹到你了?」卓伶好奇地問。

  萸君僵硬地扯動嘴角,很不願意提起那群人。

  「我現在負責的病人是黑道份子。」

  「黑道份子?」卓伶的眼睛亮了起來,馬上擋下萸君的行進,興匆匆地問:「長得如何?你知道我對各種人物都很好奇,又是標準的感官動物。如果他們長得很抱歉,我們就當作沒這回事,你也別提了。」

  對於新鮮事物,卓伶有旺盛的研究精神,但前提是,必須賞心悅目才行。尤其是人,若不順她的眼,就算對方是千年罕見的外星人走到面前,拜託她再看一眼,她也不會委屁自己。

  萸君很想當作從沒提過這件事,但她不願說謊,現在也正缺物件傾吐怨氣,只得勉強自己從牙縫中擠出聲音。

  「他們長得……不錯。」

  「『不錯』的標準在哪里?這部黑道電影的等級是好萊塢,還是鄉土劇?」卓伶不太相信萸君的眼光,懷疑她的審美標準。

  「是歐洲的獨立製片的水準。」萸君很痛苦地回答。「他們那一夥人的氣質不像美國電影有著濃厚的火拼色彩,也沒有低俗的本土味,比較類似歐洲低調的黑道幫派。」

  「天啊!就像是冷酷的黑手黨嗎?我一定要去見識見識。」卓伶的好奇徹底被挑起,興奮地想沖過去。

  萸君早有準備地拉回她的衣領,很不齒地說:「他們是一群爛人。」

  「怎麼會?」卓伶被她眼裏的嫌惡震住,納悶地停下腳步。

  萸君沒有多做解釋,領著她走進咖啡店,暍口茶安定心神後,一一道出這段日子的點滴。

  「我相信他們。」聽完,卓伶語氣堅定地說。

  「咳咳……你相信什麼啊?連人都沒見過,你憑什麼相信人家?」聽到卓伶的結論,萸君差點被茶嗆死,連忙拍胸順氣。

  「他們可是黑道,專幹些骯髒齷齪事的壞人耶!你為什麼要支持這種人?是你腦袋壞了,還是我聽錯了?」

  卓伶不理會她懷疑的眼光,客觀地說:「你以為黑道份子會隨便在陌生人面前談毒品交易嗎?」

  「你這個感官動物的專長就是見色忘友!不要因為二當家是你喜歡的類型就偏袒他。不必再替他們辯解了。」萸君一口否定卓伶的話,現在的她聽不進任何關於他們的好話。

  萸君的大嗓門讓她們成了店內的焦點,不過兩個當事人不在乎,依舊故我地喝茶兩瞪眼。

  「我連他們長的是圓是扁都不知道,怎麼被美色迷惑呢?」輕啜了口茶,卓伶嘲諷地用她先前的話頂回去。

  萸君兩道眉毛高高翹起,不客氣地說:「別跟我要嘴皮,為什麼你寧願相信陌生人,卻對多年的老友沒信心?」

  「因為事實如此。你能確定他們所謂的生意就是販毒嗎?你有指著他們的鼻子當面挑明問嗎?」卓伶了然地搖搖頭,非常清楚萸君會犯的老錯誤。

  卓伶的話暫時讓她安靜下來。

  「我的確沒有證據證明他們的罪行,可你也不能完全推翻這可能啊!」萸君無法反駁也無法被說服。

  卓伶瞅了她一眼,莫測高深地說,「所以我才勸你要冷靜點,衝動是成不了事的。你若不改改你那莽撞的個性,總有一天會出問題的。」

  雖然她的話很刺耳,萸君不得不承認這個好朋友真的很瞭解她。

  但面子上就是拉不下臉認輸,她仍嘴硬地抗辯。

  「你這是什麼意思?」

  卓伶無奈地歎了口氣。

  「看吧!這是這種態度。你總有一天會被自己急躁又武斷的個性害死。」沾口茶水潤潤唇,她繼續說:「你知不知道怎樣的人最好控制?告訴你,就是像你這種火車頭個性的單細胞生物。只要稍微撥弄一下,就被激得哇哇大叫,一頭熱地橫衝直撞,到最後明明是自己的錯,還怪別人騙你。」

  卓伶說得很有玄機,萸君聽得很模糊。

  看到她一臉茫然,卓伶再次重重地歎息。

  「說你笨還不承認,我已經說得這麼明瞭,你還聽不懂?好吧,我降低一下水準,用簡單的話說。我說,你年紀不小了,也該學著用大腦思考,不要老是用感情判斷,再這麼幼稚下去,我擔心你會不會連婚姻大事,也糊裏糊塗地把自己賣了?搞不好你還會賭氣地把自己輸掉咧!」卓伶愈說愈覺得有這個可能。

  「我不會笨得拿人生開玩笑!」萸君不服地大吼。

  「可是會衝動得失去理智。」卓伶涼涼地說,露出「看吧,就是這樣」的表情。

  「你……」

  萸君氣到結舌,每次跟卓伶鬥嘴,直腸子的她總是說不過一肚子拐的卓伶。

  「你扯了這麼多還是沒說出重點。你憑什麼把錯都攬在我身上?」不想讓卓伶繼續攻擊她,她情願討論醫院裏那群虛偽的傢伙。「就請你好心地教教我,該如何使用這顆生銹的大腦吧?」靠回椅背,萸君虛心得很刻意地說。

  沒計較她不善的態度,卓伶潤過喉後,娓娓說道:「最主要的原因我剛說過了,他們若真的是作奸犯科的歹徒,會把這種事談得這麼光明正大嗎?再來,你說那位戚大哥很喜歡看書?」

  「這能扯上什麼關係?」萸君跟不上她跳躍的思考,困惑地皺眉。

  前一刻還聽她分析得煞有其事,這麼突然話鋒一轉,轉到這種小事上?

  「關係可大了。你說說看他都看些什麼書呢?」卓伶端起茶杯,高深地挑起嘴角。

  萸君不懂她葫蘆裏賣什麼藥,還是努力回想。

  「嗯……他在床頭櫃上放了一堆書,有精裝本、有雜誌,中英文都有。我大概瞄了一眼書名,大部份跟商業經營或企業轉型有關。每次換藥都看他捧著書,也不曉得有沒有讀進大腦去!」說到最後她忍不住諷了一句。

  雖然戚硯熙看書的樣子挺有模有樣的,但她就是不想承認黑道份子也會有學問。

  「這就對啦!」卓伶滿意地點點頭,眼底閃爍幢憬的光芒。「他們既然有意漂白做正當事業,你怎麼不會聯想到他們的商品就是很單純的貨物呢?」

  「說來說去你還是袒護他們,你也沒有證據證明你說的都是真的啊!」萸君不悅地繃起了臉。

  就算卓伶說的有理,她就是咽不下被人徹底否定的怨氣。

  「那我們馬上去問清楚啊!我很期待跟他們見面,見識一下所謂的黑社會。」

  卓伶迫不及待地從椅子上站起握住萸君的手,一副蓄勢待發的樣子。

  萸君漠然地撥開她的手,冷冷偏過頭去。

  「我現在不想看到他們的臉。」

  「是不好意思面對他們吧?這也難怪,莫名其妙地對人家大發雷霆,當然沒臉見他們嘍。」被萸君澆了一頭冷水,卓伶掃興地說著風涼話。

  「哼!」不想爭辯,萸君從鼻子嗤了一聲後,不再說話。

  現在她得好好想想明天該如何解釋這場混亂了……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5-2 00:15:31

第四章

  「大哥,人手我已經調派妥當了,從今以後我們不必再受那個跋扈護士的氣。

  柯睦平興奮的聲音從門口飄向病床,後頭跟著阿龍、阿虎兩個大塊頭,三人臉上的表情是一掛的同仇敵愾。

  但這激昂的情緒被窗旁的那雙黑眸一掃,頓時減弱了氣勢。

  「在醫院裏要安靜點。」從窗外調回視線,硯熙低聲告誡。

  「大哥,你別伯,我已經做好萬全的準備了,你再也不需要顧忌了。」睦平得意地笑著,為自己的聰明陶醉不已。

  他就不信,這樣一來那個妖女還敢跟他們大小聲。

  「你做了什麼?」對睦平的驕傲視若無睹,硯熙翻開手中的書,隨口問了句。

  老大不當一回事的態度令睦平有點受傷,但阻擋不了他高張的情緒。他敢保證大哥一定會滿意這樣的安排!

  「我調派了一些人手埋伏在醫院大門以及病房四周,還吩咐阿龍、阿虎負責坐鎮,這樣就不怕那個妖女囂張了。她要是有一點風吹草動,兄弟們絕對會好好跟她『切磋』一番的。嘿嘿……」睦平嗜血地笑了。

  自從萸君出現後,他們的行動都變得綁手綁腳了,現在若下乘機發威一下,豈不是被她徹底看扁嗎?

  流連字間的雙眸撥空瞧了三個手下一眼,硯熙波瀾不興地開口:「不需要。」

  「怎麼不需要?」

  睦平不服地尖聲抗議,身旁的龍虎二煞也是一臉不認同。

  「大哥!你還看不出來她對我們的敵意嗎?昨天她可以毫無理由地指著你的鼻子破口大駡,甚至無禮地甩門離開。天曉得那個歇斯底里的女人還會做出什麼可怕的事來?我們不得不防呀!」睦平苦口婆心地說著。

  他不懂,為什麼大哥跟二當家總不把他的建議當一回事?

  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那個新來的護士對他們有多不爽,就連瞎子也能用耳朵聽到她對他們不善的言詞!事實這麼明顯,大哥怎能如此泰然?

  「她沒有惡意。」不被旁人的情緒影響,硯熙沉著地說。

  「哼!她那樣叫沒有惡意?大哥,你還真寬宏大量啊!」睦平不屑地嗤鼻,他活到這麼大,還沒見過有人的「善意」是這樣尖銳刺人的呀! .

  「她不會傷害人。」發覺屬下的不滿,硯熙專注的目光終於栘向床邊的兄弟。

  「你為什麼對她這麼有信心?難道你忘了她昨天的態度有多惡劣嗎?」睦平不死心地勸著,俊秀的臉上滿是焦急,他絕對不能讓大哥冒險。

  「這是一場誤會,我會跟她解釋清楚。」

  硯熙給了他們一個內斂的微笑,卻安撫不了兄弟們急躁的心情。

  「她個性這麼潑辣,不是個可以溝通的人,這行不通的啦!」

  睦平堅持反對到底,吃過萸君排頭的阿龍、阿虎也在背後猛點頭。

  「你懷疑我的能力嗎?」硯熙淡淡地問,又堵得睦平無話可說。

  「大哥,你明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事情已經決定了,先讓我跟她談談,若不行再想其他方法。」老大一聲令下,部下沒有反對的餘地。

  睦平仍有顧忌:「不然……至少今晚得讓我們留下來陪你!今天她值大夜班,也是為非作歹的最好時機,我們無法放心。」

  「我就這麼需要人照顧嗎?」硯熙低聲回了一句,聲音不大也沒啥火氣,其中的殺傷力卻讓部下們難堪。

  「可……好吧,我知道了。」睦平頹喪地停下口,再繼續說下去只會讓他們更挫折。

  三個大男人摸摸鼻子自動撤退,心裏很不爭氣地暗自祈禱,希望今晚他們敬愛的大哥不會發生不測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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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天的夜晚真的清涼如水,配上暈黃的上弦月,整個夜空更顯遼闊。西風吹得空中花園裏的樹影搖晃,寫意的景色讓人忘了白天的喧囂。

  深夜兩點半,萸君沒有吟風弄月的雅興,她支著下巴大刺刺地蹲在花園入口,默默地打量裏頭的人。

  院子中央杵著一個高大的身影,他時而仰望天際、時而低頭沉思,靜謐的姿態隊尊亙久的石像,和諧地融入周遭的環境,平和得讓萸君愈瞧愈奇怪。

  她本來只是上完廁所路過這裏,隨便一瞥居然讓她找到戚硯熙在這裏神遊。基於看護他的職責,她順勢在門口停了下來,結果這麼一停頓就是一小時,累得她乾脆蹲在地上跟他耗。

  院子那頭的硯熙透足了氣準備回房休息,視線一收,意外地發現蹲踞在陰影中的她。

  他緩緩走近,在她面前停住,居高臨下地問:「有事嗎?」

  萸君沒出聲,定定地盯著他瞧。

  清涼的微風吹過兩人的對視,吹得她渾身雞皮疙瘩,心頭染上一股不自然的窒悶覺。

  她沒空研究奇怪的情緒反應,她跟他還有其他事得先處理。

  她站了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狀似不經意地開口:「這麼晚了,你還有賞月的興致呀?」

  「只是睡不著罷了。」硯熙笑笑地說。

  「很好,既然你有時間,我也有空,那我們來聊聊吧。」萸君在附近找了張木椅坐下,拍拍身旁的位置示意他過來。

  硯熙眼神轉了一下,有點意外她的舉動。

  見他有些遲疑,萸君不耐地催促:「伯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

  她的表情讓他好笑地靠了過去。

  這個護士小姐的行事風格,還真教人難以捉摸呀!

  昨天還罵他罵得不共戴天,現在卻要他坐到她身邊?是她太善變,還是他不瞭解現代女子的作風?

  看他乖乖地坐好保持著禮貌的安全距離,萸君滿意地點點頭決定先找個話題開始,再慢慢進入主題。

  「真稀奇,你的嘍羅們居然放心讓你一個人獨處,他們不站崗、不守衛了嗎?他們不怕我趁著值班的半夜對你下手嗎?」

  「你不會。」他簡單地說,投向她的視線充滿肯定。

  對於他的信任,她居然會覺得臉紅。為了排除尷尬,她刻意粗聲地說:

  「昨天我那樣對你,你也無所謂,不擔心嗎?」

  「那是誤會。」他的話依舊簡短,眼神灼亮得教她無力招架。

  萸君受不了地閉上了眼,再跟他對看下去,她肯定會被心頭那詭異的感覺煩得捉狂。

  深吸口氣她睜開眼,焦點儘量放在前頭的水池,努力忽略他的視線。

  「關於那件事,我道歉,是我反應過度了。」她終於說出思考了一天一夜的結論。

  跟卓伶談過後,她徹底反省一遞,不管事實為何,她昨天的舉動的確是太誇張了。不止是他們被刮得莫名其妙,也打擾了整層樓的安寧,為此她已經跟護士長懺悔過了,剩下的就是給他一個道歉。

  「我沒關係,你也別放在心上。」看她一臉做錯事的模樣,他居然有種衝動想摸摸她的頭,給她安慰。

  望著自己的手掌,硯熙難得地失神了。

  沒有注意到他的異樣,萸君繼續認錯。

  「我的朋友說我是個衝動又懶得用大腦的單細胞生物,這樣的評論我是不承認啦!可是事實擺在眼前,我想賴也賴不掉。不過我已經反省過了,以後絕不再犯同樣的錯。」

  「你只是個性直了些,並不笨。」硯熙笑著幫她找臺階。

  萸君立刻抬眼看他,大大的眼裏閃的是晶亮的感動。

  「你果然是個好人!我已經好久沒聽到這麼有人性的話了。」她包住他的手,整張臉皺出感激的線條。

  長年跟卓伶那群怪女人相處,說話總是直來直往的,就連傷心沮喪時那些安慰的詞句從死黨們口中吐出,聽起來就是搞笑多過打氣,哪里能聽到這麼善良的天籟?

  現在被他這麼一說,她的感動可是常人的千萬倍呀!

  看看自己被她握疼的手,再看看她誇張的表情,硯熙更不懂她了。

  她的情緒變化太快、也太直接了,難怪她的朋友會說她是單細胞生物。

  不過這樣的人也非常有趣。

  「不過話說回來,你是個好人,也是個奇怪的人。」萸君突然想到什麼地鬆開了手,拉平的五官是一臉正經。

  逐漸熟悉她的善變,硯熙很適應地接續她的新話題:「哦?是嗎?」

  「看吧!這就是你奇怪的地方。一般人被批評一定會追問原因,而你卻不然。總是笑笑地說『是嗎』,就堵住了人家的千言萬語。你知不知道,這種態度讓人很難接話耶!」萸君不客氣地指責。

  不是她愛找麻煩,但當個好人也需要改正缺點,現在她就是在幫他修正。  

  「謝謝你的提醒。」

  他的回答又引出她一個白眼。

  「你還是沒聽懂我的話,你這樣子讓我不禁懷疑,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讓自己不要聽太多,保持寡言內斂的形象,這樣就能省下許多麻煩。所以很多事你並不是不知道,而是故意讓自己不涉入。我說得沒錯吧?」綜合她的觀察,他這個大哥的確很反常。

  明明很有魄力,卻常常一問三不知,讓人不懷疑都難。

  硯熙始終保持著笑容聽她剖析,眼底的驚喜愈積愈厚。

  她還真的是不笨啊!

  「如果我說你猜對了,會如何呢?」他問。

  「這樣我就可以向我的朋友證明,我不是沒大腦,只是懶得用罷了,一旦動起來也是不得了的!I她驕傲地拍拍胸脯。

  「那猜錯了呢?」他再問,加深了唇上的笑意。

  「猜錯了我也沒有損失,反正我就是不擅長思考,錯了是應該的。」這話她也說得理直氣壯。

  看著她細緻的臉蛋以及上頭不搭調的豪氣,硯熙再也忍不住胸膛裏的竄動,一個呼氣,不受控制地大笑爆了開來。

  萸君被他突來的笑聲震到,楞楞地看著他從一座大山變成一個人。

  「你真的好奇怪喔!」她不解地搖頭,不明白一個大哥怎麼可以笑得這麼沒有形象?要是被他的弟兄們看見,不就威嚴掃地了嗎?

  「抱歉,我很久沒有笑得這麼放肆了。」斂起笑聲,他臉上仍掛著笑意。

  有她在,他之後的住院生活應該不會無聊到失眠了吧。

  「做你們那行的壓力很大嗎?」聽到他不常笑,她不禁起了同情。

  「壓力是有,但樂趣也不少。」

  「是嗎?」她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過沒多久她又觸電般的跳了起來:「啊——你等我一下!」

  說完就馬上沖出花園,不到一分鐘見她氣吁吁地折回,手上多了個便利店的提袋。

  「我差點忘了我的宵夜,一起吃吧!」她遞給他一個三明治。

  硯熙眼神怪異地盯著那個三明治,遲遲沒有接下。

  「不要三明治嗎?我還有麵包、肉包、飯團跟便當,你想吃什麼?」萸君收回他不要的三明治,一一報告袋中其他食物。

  「我不餓。」他搖頭,眸裏那抹奇異的光彩並未散去。

  「你擔心我會下藥害你嗎?放心,我們已經是朋友了,我怎麼會陷害朋友呢?」她貼著他坐下,豪氣萬千地摟著他肩膀。

  當初她還以為他們一定當不成朋友,想不到現在她會這麼高興認識他,緣份這種東西真的不是她駑鈍的腦子想得透的。

  看著她搭在肩膀上的手,硯熙眼裏的困惑更濃了。

  剛剛她拿三明治給他時,他的眼皮莫名抽了一下,之後就一直跳個不停。

  這是一種預兆嗎?

  是吉兆,還是凶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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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萸君照常推著治療車定在路上,明顯地感覺到周遭的氣氛變了。

  雖然他們的愛慕者沒有減少,但成員起了變化。

  男性擁護者增加了不少,而且每個人都目光閃閃,像極了垂涎的惡狼隨時準備撲殺過去。

  剩下的死忠女fans,有的人眨著一種嚮往的光彩,視線放在遙遠的幻想中;有的則是異常熱血,好像在計畫某項革命、捍衛某樣寶物。

  走廊上彌漫的不再是和諧的粉紅香味,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劍拔弩張的煙硝味。

  沒有人注意到她的出現,也不再有怨恨的瞪視,他們各組人馬早已鬥得白熱化。

  萸君愈定愈奇怪,她不過是一天沒來醫院,怎麼所有事都不一樣了?

  她納悶地轉進病房,才剛進門就被人喝住。

  「把門關上!」睦平難得大聲說話,吼完之後立刻低下頭繼續手上的工作。

  萸君被凶得一頭霧水正打算反擊,一轉身卻被眼前的景象嚇呆。

  這是戰場吧?

  原本寬敞舒適的單人套房現在擠了五個大男人,空間立刻縮小一半,剩下的一半則被滿地爬的電線、紙張跟電腦器材占滿了。

  滴滴答答的鍵盤敲擊聲從沒斷過,不時夾雜著幾句刺耳的咒駡或痛苦的呻吟,裏頭的男人們像瘋了似的不停地在螢幕前搖頭晃腦。

  萸君被嚇得退到門邊,用力揉了揉眼睛,確定自己不是在作夢才有力氣爆開聲音。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她的大吼只引來他們短暫的一瞥,之後又回頭機械性地敲鍵盤、抓滑鼠。

  得不到回應,莢君氣急敗壞地穿過重重阻礙,直殺向首領。

  「你最好能給我一個解釋!」她叉腰站在窗邊,等著硯熙發現。

  硯熙先丟給她一個稍待的眼神,手指俐落地將工作停在段落,這一等又讓她的火氣悶燒了十多分鐘,就在她再次噴發前,硯熙和煦的微笑及時讓她降溫。

  「抱歉,讓你久等了。要換藥嗎?」

  「你先告訴我,這是怎麼一回事?」她甩甩頭,不讓自己被他的溫和迷惑。

  自從發現他是個好人之後,她對他的好感直線狂飆,現在他隨便一笑都能讓她心跳加速;

  這種種異狀她歸因於久違的人間溫暖,因為受慣了冷嘲熱諷,現在好不容易有人對她輕聲細語,她當然要感動很久。

  「我們在工作啦!你趕快把藥換一換,不要浪費大哥的時間。」睦乎又隔空大吼,邁遏的樣子完全覆蓋了他俊秀的臉蛋。

  「工作?你們居然要一個受傷住院的病人工作,而且還是在醫院裏?你們有沒有良心啊?」萸君殺氣騰騰地刮到睦平面前。

  她已經原諒他一次了,他居然敢再吼她,不給他一點教訓她就下是柳萸君了!

  「沒辦法,這案子很急,老大又休息了好幾天,工作已經累積到我們所能應付的極限,老大再不出馬我們都得死。」睦平沒空看她,隨口敷衍了事。

  他的態度讓萸君忍無可忍,她冷冷地勾起嘴角,在地上摸索一會後,用力一扯,睦平的螢幕畫面立刻消失。

  「你……你幹了什麼好事?I他氣瘋地跳了起來,使勁攫住她的領口,表情很是猙獰。

  「啊,不小心踢到了。」

  她毫下愧疚地說,手輕輕搭上他的手腕,不經意地一掐,就讓睦平痛得甩手大叫。

  「該死!你又做了什麼?」

  「沒什麼,替天行道罷了。像你這種沒天良的下屬,這樣對你算是客氣了。」她不屑地拍整被他抓皺的衣服,氣也消了大半。

  「你知不知道,你剛剛這麼一鬧,我們辛苦了近二十個小時的心血就這樣付諸流水了。這樣算來,到底是誰沒天良啊?」盛怒的睦平差點沖上前去揍人,要不是阿龍阿虎拉得快,他恐怕要破了不打女人的戒了。

  互相看不爽的雨人就在原地對瞪了起來,緊繃的空氣隨時可能引爆。

  「睦平。」

  硯熙低聲一喊,立刻熄火,對峙的兩人同時轉向窗邊那個安定的角落。

  「你的資料我有存檔,我已經傳過去了,開機後你再把之後的補上就行了。」他的話像聖旨一般,睦平馬上領旨謝恩。

  解決了睦平,硯熙表情嚴肅地看向萸君。

  被他這麼一瞥,她馬上羞傀地低下頭去。

  她可以跟任何人硬碰硬,就是受不了他譴責的目光。

  「這次你做得太過份了。」他淡淡地開口。

  「可是他們把工作帶到醫院來,還把病房搞成這樣……」她小聲地抗議。

  她是標準的吃軟不吃硬,只要是她認定的好人,她會不自主地降格禮讓,絕不敢逞氣鬥狠。而這種現象目前只對硯熙有效,誰教他是她人生中遇見的第一個好人呢?

  「若造成醫院的困擾,我道歉,並且保證不再犯。可是你也必須跟睦平致歉,那種行為很不成熟。」硯熙耐心地說著,心裏卻是直歎氣。

  他當這群年輕人的大哥已經夠累的了,現在還要做一個莽撞護士的導師。是他天職如此?還是自找麻煩呢?

  萸君受教地點點頭,轉向睦乎不是很情願地說:「對不起。」

  「嗯哼!」

  睦平看都不看她一眼,只從鼻子哼出聲,那神氣的樣子讓她差點又失控,但一瞧見硯熙,她緊握的拳頭很自然地鬆開。

  也許他們還是當不成朋友,因為他總是吃得她死死的,說是剋星可能比較貼切。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5-2 00:15:52

第五章

  萸君花了兩天的時間才赫然發現那天走廊的情勢是因何而起。

  她氣衝衝地推開門,大腳一跨,兩手叉腰,在門口吼了起來:

  「你們在病房裏又幹了什麼好事,讓隔壁房的老太太跑來跟我抱怨?」

  病房裏歡樂的氣氛立刻被打斷,裏頭的大男人們面面相覷,推擠出一個倒楣鬼負責說話。

  「我們在吃午餐。」睦平一手拿著半個披薩一手端著汽水無辜地說。

  萸君拉長著臉朝他們走來,看看桌上、地上一片狼籍,說話的口氣更冷了。

  「你們居然在醫院裏開派對?」她眯起眼睛觀向小廳中的三人,聲音陰森得教人渾身起雞皮疙瘩。

  搓下手臂上豎起的寒毛,睦平又被背後的龍虎二兄弟推出去發言。

  「你不是不再干預我們的事嗎?」他挺起胸膛說得很大聲,嘴巴卻不自覺地愈張愈快。

  他是看她不順眼,但絕不是怕她!只是她暴戾的怪力讓他不得不提防。

  他背後的夥伴跟他有同樣的共識,所以才會沒義氣地推他出去擋口水。

  「前提是,在合理的範圍內!」萸君兇狠地賞他們一眼。「那天的教訓還不夠嗎?你們知不知道一群男人窩在一個房間裏一天一夜會被外頭的人傳得多難聽?他們哪知道你們是在工作,還是在搞什麼見不得人的事?門一關上就無聲無息,一開門走出去的,又是一副筋疲力盡的行屍走肉模樣。這多惹人非議啊!難怪那天走廊上會聚集這麼多同志,以及一群憧憬男男戀的小女生,跟另一群要拯救你們回歸常道的熱血花癡;你們被誤會就算了,要是連累到我這個負責的護士,被上級怪罪,這筆帳我該跟誰算?」她說得咬牙切齒。天曉得她為了他們受了多少苦,他們居然還有興致在病房裏開派對?

  氣極的萸君乾脆坐在沙發上開炮,劈哩啪啦地把這幾天的怨氣算個清楚。

  一旁被訓的三人傻眼地楞在原地,忘了該有的氣魄。

  「說話啊!剛才你們的聲音下是大得可以穿過牆壁吵人嗎?現在怎麼吭都不吭一聲呢?」

  萸君輕蔑地瞥了他們一眼,召回睦平不服的抗議。

  「呃……是你們醫院的設備太差,怎麼能怪我們聲音大?」

  「喔,是嗎?那麼這一桌的食物你又如何解釋呢?」纖指輕輕一點桌上還冒著熱氣的速食,萸君一臉盛氣淩人。

  「大哥明天出院,我們提前慶祝不行嗎?」睦平不悅地回話。一想到明天就可以擺脫這個妖女,心情不由得輕鬆許多。

  「出院?我怎麼不知道?」聞言,萸君襲擊披薩的手指停頓了一下,胸口有股氣喘不出來。

  肚子突然咕嚕一響,她決定忽略心臟的異樣先顧胃袋要緊。

  她大搖大擺地撈起一塊披薩就往嘴裏送,吃定了他們敢怒不敢言的弱點。

  睦平眼睜睜地看著她一口一口嚼著,半點都不客氣,心裏不知道要佩服她的豪爽直辣,還是氣忿她的囂張無禮?

  「今天早上主治醫師巡房時說的!」他咬牙說。

  萸君瞭解地點點頭,手指又夾起另一塊炸雞往旁邊的病床走去。

  硯熙還是坐在窗下,還是捧著書翻著。一想到過了明天這幅平和的景象就要消失了,手上香酥的雞腿頓時也失了味道,她隨手拎著懶懶地走向他。

  「聽說你明天就要走了?」她的喉嚨收緊,低啞的嗓音聽起來居然有著離情的味道。

  硯熙閭聲回頭,臉上一片安然,唇邊微微上揚的角度讓他堅毅的線條軟化許多。

  「這幾天辛苦你了。」

  「你真的要走了?」她不死心地再問。

  「情況已經穩定,是該出院了。」他還是笑著。

  「你的傷口不疼,腦震盪沒問題了嗎?」

  她向他逼近了一步,硯熙這才看清楚她臉上的急切。

  「傷口已經不再發炎,經過觀察也沒有腦震盪的跡象,主治醫師決定讓我出院。」他把早上醫師的話轉述給她。

  萸君沉默了下來,靜靜地盯著他發呆,這樣的反應讓一旁的觀眾很震驚。

  「天啊!你這是在捨不得我們家大哥嗎?」

  睦平見鬼似的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這個野蠻女人竟然也會有情感?而且對象還是他們無欲則剛的老大!

  回應他的是一根迎面飛來的雞腿。

  「我是捨不得,又怎樣?因為我擔心我好不容易照顧好的病人一出院又會被沒天良的部下虐待,這樣不就枉費了我多日來的辛苦。我心疼的是我的心血啊!」萸君凶巴巴地申明,不穩的語調聽起來很沒氣勢。

  「是嗎?我怎麼覺得有種欲蓋彌彰的味道?」睦平懷疑地挑挑眉毛,一口咬定她作賊心虛。

  「如果我真的捨不得你大哥,也是因為他是個配合度極佳的好病人,他走了,我可能就要去應付其他難纏的病人。除此之外,絕對沒有其他原因!」她放大音量意圖蓋過自己激烈的心跳。

  她才沒有對戚硯熙有其他的感覺咧!只是因為他是個好人,所以她才會有一絲絲的小難過罷了,絕對不摻雜任何曖昧。

  「這樣呀!原來你還滿欣賞我家大哥的嘛。」睦平持續調侃,他怎麼可能錯過欺負她的機會呢?

  他被她欺壓太久,趁著離開前夕做個了結吧。

  「你……」慌亂的萸君提不出有力的反駁,只能幹瞪眼慢慢醞釀揍人的火力。

  「睦平,夠了。」

  就在她快要撲向睦平的瞬間,硯熙開口攔截住她的衝動

  她眼帶困惑地望向他,懷疑他說話的時機為何總是如此剛好?似乎算准了她的動作。

  硯熙暖暖地微笑,融化了她的暴戾。

  「這些日子真的是謝謝你了。」他誠心地感謝。

  她的眼眶忽然一酸,一張俏臉擠得很畸形。

  「回去之後要記得按時吃藥、換藥,不要讓傷口受到感染,也要定時回診,石膏拆了就要趕快做複健,這樣才能快一點恢復正常。那群混蛋若丟工作給你做,你就擺出大哥的威嚴別讓他們得逞。沒事就多休息,書也不要看太多……」

  「喂喂喂,你是我大哥的娘嗎?這麼囉嗦。吃錯藥了嗎?怎麼這麼反常啊?」

  睦平愈聽耳朵愈癢,今天妖女變得很詭異,婆婆媽媽的樣子跟之前的潑辣完全不能比。

  「我高興,你管得著嗎?」她偏頭吼了他一聲,轉向硯熙又是一臉要哭不哭。

  「謝謝你的提醒。」硯熙揉揉她的頭髮,接受她的好意。

  看著他們一來一往,睦平的心涼了一截。  

  不要吧?他們跟妖女的牽扯是快結束了吧?過了明天是互不相關了吧?

  應該是這樣的吧?

  他愈來愈沒有把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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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哈……終於讓我盼到這個時候了!」睦平情緒高張地站在病房中央仰天 大笑。

  「平哥,你的反應會不會太誇張了?」阿虎抱著行李楞楞地問。

  「一點也不!這是我最最最真實的情緒反應,一想到再也不必看到那妖女的嘴臉,我就高興得想沖到大廳跳脫衣舞。」睦平高亢地說。

  昨天他興奮得睡不著,直盯著時鐘倒數,天一亮就馬上街到醫院幫忙打包。

  若能早一刻擺脫柳萸君那個妖女,要他不吃不睡他也心甘情願。

  「那你就到大廳去表演吧,我們會去捧場的。」

  一句低溫的話澆熄了睦平的亢奮。

  「二當家,我只是比喻罷了,你千萬別當真呀!」睦平垮下肩膀,討好地朝沙 發上的人影猛搖尾巴。

  「是嗎?我有點失望。」皓天悠哉地喝了口茶,杯緣上的眼神,教人不寒而慄。

  「呃……今天是大哥出院的好日子,就不要浪費時間在我身上了。」他努力找後路退。天曉得若引起二當家的興致他會被玩得多慘!

  「也對。」皓天施恩地暫時赦免他,眼角閃的仍是惡意的光芒。

  睦平嚇得縮成一團,趕緊窩到粗壯的阿龍背後收驚。

  玩夠部下的皓天轉了個角度,將注意力投向窗邊。

  「大哥,都收拾就緒,隨時可以出發了。」

  倚在窗旁的硯熙沒有反應,逕自望著門板出神。

  見狀,皓天神秘地眯起眼角。「還有什麼東西落掉了嗎?」

  他意有所指地問,硯熙立刻警覺地回神覷他。

  「沒有。」他否認,腦中卻閃過那抹纖瘦的身影。

  「那大哥在等什麼呢?」皓天笑得很狡猾。

  雖然他待在醫院的時間不長,但每天的往來之間倒能把人心的變化看得一清二楚。

  他們的大哥這次受傷,不只是肉體上有些微恙,就連心裏恐怕也起了點小波折。

  「沒有。」他再次否認,平靜的臉上隱隱透出被識破的窘況。

  他的確對萸君有興趣,但那種情緒還不夠強烈到需要公開承認的地步,更沒有必要讓眼前這個深沉的兄弟知道。

  「是嗎?那我去辦手續了。」接到大哥的警告,皓天笑笑地不再追究,起身準備離開。

  就在他快碰上門把之際他突然往旁邊退了一步,門竟然自動彈開。若動作再晚一秒,他完美的五官難保不會損傷。

  破門而入的萸君才不管是否傷到人,她在意的始終只有那個好人。

  她氣喘吁吁地沖到硯颶i面一剛:「我……我……來跟你……道……別。」

  「謝謝。」硯熙表面平靜地道謝,心底被她不穩的呼吸吹起陣陣漣漪。

  她這麼急著跑來,就只為了跟他說聲再見?這種直率軟化了他的笑容,淡淡地流露出溫柔。

  也許他對她的興趣已經超過估算範圍,未來的變化就像她的情緒反應,他無法掌握。

  聽到熟悉的回答,萸君的眼眸黯了下來,失望地低喃:「你果然沒有把我的話聽進去。」

  她不是告訴過他,這樣的態度很難讓人接話的嗎?像現在,她就忘了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麼犧牲睡眠沖過來見他。

  發現她突然低落的情緒,硯熙關心地問:「怎麼了?」

  萸君無奈地看他,努力回想當初作夢時所得到的啟示。就是因為那個夢,她才會急著跳下床直飆醫院。

  可是被他斬斷了話題,那點靈感也像斷線的風箏,不曉得飄到哪度空間去了。

  她到底是忘了哪個重要的關鍵呢?

  她愈瞧他,眉頭攏得愈緊,最後只擠得出一句。

  「我們是朋友吧?」

  話一出口,她又覺得空虛。

  她真的想跟他當朋友嗎?

  「當然。」

  硯熙不遲疑的肯定讓她暫時揮開迷茫,綻出一朵很符合她長相的甜美微笑。

  「謝謝。」

  她學他回話,這讓硯熙第一次嘗到被人堵住嘴的滋味。

  她說得沒錯,這種響應方式的確很令人困擾。

  他望著她嘴邊殘留的笑意,發怔的模樣全數落在一旁那雙冷然的眼底。

  「大哥,我們可以出發了嗎?」皓天不著溫度地問。

  意識到他的存在,硯熙精神一斂,瞬間恢復冷靜。

  「嗯。」他輕點頭,回眸看向萸君。「再見了。」

  萸君眼巴巴地目送他走向門口,渾然不知她現在這模樣正是她一向最不屑的濫情噁心。

  可是這一切也只為他呀!

  「你可以陪我去辦出院手續嗎?」

  背後忽然響起幽幽的嗓音,冰住了所有人的動作。

  萸君遲緩地轉頭,一張無懈可擊的俊臉正等在後面。

  「你是在跟我說話嗎?」她口舌乾澀地問。

  「有些手續我不太清楚,能請你幫忙嗎?」皓天扯出無敵的微笑。

  她沒有一絲榮幸,只覺得天外飄來一朵烏雲罩頂。

  基於本能,她很自然地與這位二當家保持距離,不讓自己受到他千年寒冰的迫害:而他也常當她是空氣,兩人並沒有交集。

  現在他怎麼會突然在臨行前想跟她聯絡感情呢?

  聽多了睦平他們的抱怨,對二當家的豐功偉業也略有所聞,如今他將焦點放在她身上,是否表示她快倒大楣了呢?

  不只她有憂患意識,硯熙看向皓天的視線也充滿警戒。

  「你如果覺得麻煩,我可以自己處理。」他低低地說,有示警的味道。

  「我主要是想向護士小姐請教一些居家護理的要點以便照顧大哥,大哥只管安心養傷就夠了。」皓天說得理由充份,連笑容也自信得教人生厭。

  「這樣的話,讓阿龍阿虎也跟去吧,多點人學會,你也比較放心。」硯熙也笑著說,兩人過招於無形問。

  皓天看了他好一會,最後以一個莫測高深的微笑總結。

  「那就要麻煩護士小姐了。」

  萸君不懂他們的暗潮洶湧,只曉得有硯熙出面,她的性命就保全了一半,至於另一半,就要看鄞皓天的心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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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萸君領著皓天、龍虎二漢,浩浩蕩蕩地辦完手續、批完價,剩下的就是等拿到藥,再把使用方法交代好,她就解脫了。

  一路上皓天並無異樣,就連路旁投射過來的愛慕光波他都視若無睹,自在地走著他絕對優雅的臺步。

  這樣的平靜反而更令人提心吊膽,很怕他最後放的那支冷箭是最毒最狠的。

  她小心翼翼地走在龍虎二漢之間,一面注意他的舉動,要是有個萬一,好歹也有人牆先擋擋。

  這張緊張的網卻被一聲軟軟的呼喚勾破,露出一個愕然的大洞。

  「鄞皓天?」一個驚喜的聲音從後頭追趕過來。

  他們立刻停下步伐轉頭望去。

  只見到一迭原文書飄在白色的布上,蹣跚地朝他們接近。

  大夥疑惑的眼光隨著緩慢前進的身影栘到行伍中央的皓天身上。

  好不容易等到那堆書走到眼前,才發現原來不是大白天裏出現靈異現象,而是一個穿著過大實驗衣的嬌小女子抱著一堆幾乎將她淹沒的資料,興匆匆地步向前。

  過重的書籍讓她下勝負荷,手臂一垂差點將珍貴的絕版書摔在地上,小女生趕緊收攏手臂將書往懷裏帶,卻撞歪了鼻樑上厚重的眼鏡,徹底將自己擋在書堆後。

  虎背熊腰的龍虎二漢看到這樣的慘狀忍下住想伸出手臂幫她一把,唯獨她正對回的男子不動聲色,絕美的臉上沒有一絲起伏。

  萸君看不過去,歎了口氣,順手接過她手上一半的書,減輕她的負擔。

  嬌小的女子匆匆丟下感謝,連忙用空出的手把眼鏡推正,仔細打量眼前的皓天。

  從頭到腳掃過一逼後她激動地抬起頭,眼角隱約閃著亮光,軟軟的嗓音再次響起,充滿了重逢的感動。

  「你是鄞皓天吧?好久不見,你還是跟高中時一樣……好看。」

  當她說皓天好看時,萸君見到她眼中閃過一道奇異的光彩,很難形容那種感覺,只是與她贏弱的氣質不和,有種說不上來的詭譎,更有股莫名的熟悉感。

  皓天的臉上沒有表情,淡淡掃了對方一眼後,形狀完美的嘴緩緩開啟。

  「羅祺攸。」他用的是肯定句,沒有半絲懷疑,口氣平常得就像是在校門口跟人打招呼。

  聽到自己的名字,羅祺攸更是難掩重逢的喜悅,壓在厚重的眼鏡下的小嘴笑得好大,興奮的樣子就像吃到糖的小女孩,可愛的模樣教長相兇惡的阿龍、阿虎不自主地也跟著笑彎了嘴。

  「我就知道我沒認錯,果然是你。高中畢業後就沒再見過面,有七、八年了吧?你還是一樣俊得讓人睜不開眼,能碰到像你這樣漂亮的人機會不多,也多虧這樣,我才能認出你來。」

  祺攸說得很熱絡,皓天仍是直著一張臉,沒有任何情緒,一如美麗的石膏像,缺少生氣。

  他靜靜地聽她說到一個段落,終於有了第二個動作。

  他輕輕一頷首,吐出兩個字。

  「再見。」

  說完後就轉過身去接續之前的步調,動作俐落瀟灑,顯得格外無情。

  龍虎二漢為難地追了過去,離開前還送了祺攸一個安慰的眼神。 

  萸君卻是僵在原地,用力啟動她生銹的腦袋。

  最後眼珠一轉,終於讓她想起來了!

  看見祺攸望著皓天背影的癡呆樣,她受不了地搖搖頭。

  「羅祺攸!你還要看多久啊?人都走光了,可以回頭看看我這個沒有存在感的小護士是不是也很眼熟呀?」

  聞言,祺攸這才發現到身邊還站個人。

  她疑惑地斜了頭,鏡片後的眼珠不停打轉。

  她認識這個人嗎?為什麼該有眼熟的感覺?

  一看到她茫然的樣子,柳萸君無奈地歎了口氣,她真不該期望太多的。

  「想不起來就算了,反正我也習慣你們這群感官動物見色忘友的習性。我是柳萸君,是你不肖高中同學的多年室友,我們一起吃過幾次飯,這種小事忘了也無所謂。」她說得自暴自棄,虧她眼尖認出她來,她卻當她是陌生人。該稱證自己記性好呢?還是怨歎自己長得沒有特色,讓人一眼就忘?

  經她一提,祺攸系統化的腦袋一轉,終於翻出陳舊的記憶,找出這號人物,驚訝得指著她說不出話來。

  「啊……啊……你……你就是柳萸君!」

  「我剛自我介紹過了。」她無奈地深吸了口氣,覺得自己最近真是倒楣斃了,不但要負責照顧黑道份子,就連遇到舊識也被忘得一乾二淨。

  「抱歉,我不太會記人的長相。」祺攸愧疚地說。

  「是嗎?你對那個黑道二哥卻是念念不忘啊!」萸君口氣微酸,畢竟被人遺忘的滋味不好受,跟那群惡人扯上關係也教人不能忍受。

  「黑道份子?你說的是皓天嗎?」祺攸推了下眼鏡,納悶地望向她。

  「還能有誰?就是那個鼎鼎大名的二當家,鄞皓天先生嘍!」萸君不屑地撇撇嘴,發現她們這樣抱著一推書堵在路上聊天似乎很不智。

  「我們換個地方說話好了。你這些書要搬到哪里?對了!你怎麼會在這裏?」她示意祺攸往前定,這才想到她們好像忘了敍舊。

  祺攸淺淺笑著,平凡的五官只有紅潤細緻的臉頰能教人多看一眼。

  「我拿到學位後就到醫學院的基因研究中心工作,不過資歷還不到一年。」

  萸君點點頭,她記得祺攸念的是基礎科學,會走上研究的路並不教人意外。

  「你比我資深,我來這家醫院還不滿一個月呢。」一想到這段腥風血雨的日子,萸君忍不住咬牙切齒,禍源就是那群惡劣份子!

  祺攸沒注意到萸君話裏的怨意,仍帶著笑往前走,溫順地隨口聊著。

  「真巧,這麼快就遇上你。其實平時我很少到附設醫院來,要不是為了查資料我是難得離開實驗室的。我那個不肖的高中同學最近還好嗎?」想到萸君剛說的話,她憶及另一個也是許久沒見面的老同學。

  一說到這,萸君像是被雷劈到似的停下步伐,怔怔地瞪著她。

  「那個曾經跟我同居過的瘋女人是你的高中同學;而剛剛那個辦好出院手續的黑道二當家也是你的高中同學?」

  「黑道二當家?」祺攸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你是指鄞皓天嗎?他不是壞人呀!」他應該不屑膛那種渾水吧。

  萸君不耐地揮揮手不急著修正她單純的想法,她只想知道他們之間可怕的緣份。

  「所以說你、他、跟她,都是同班三年的同學嘍?」見祺攸點了頭,萸君不可思議地跌坐在一旁的候診椅上,神情恍惚地低喃。「你們那是什麼班級啊?淨出一些行為詭異的怪人!」最可怕的是,他們都出現在她的人生中。

  原以為從此不必再跟那塊萬年寒冰打交道,現在被他們的同窗關係一拉,她能逃得過這場劫數嗎?

  老天爺,請可憐可憐她吧!她需要的不是陰陽怪氣的惡人,而是和煦溫暖的好人。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5-2 00:16:16

第六章

  蒼天似乎有聽到她的禱告,自從硯熙出院後她就沒再見過那群不良份子;到祺攸的研究室聊天時,也沒有突然冒出的高中同學。

  日子過得既安靜又平和。

  只是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幫病人換過藥後,萸君推著治療車回護理站,忙碌的腳步卻在行經那扇門時停了下來。

  不見了……

  那個愛在窗前閱讀的身影不見了;那個在深夜裏發呆的身影不見了;那個像座山似的好人不見了;連帶的,她的某樣東西也不見了……

  「萸君,你怎麼了?怎麼停在這裏呢?」另一個護士也推著推車迎面而來,兩人塞在路上,納悶地問她發呆的原因。

  「沒什麼。」她趕緊將推車掉頭讓對方先過,自己跟在後頭一同走回護理站。

  「你剛剛站在單人房前,是不是在想之前那個大哥呀?」一邊走著,那個同事隨口跟萸君聊了起來。

  「怎麼可能?你們又不是不曉得那群人有多麻煩,他們走了我可是大大松了一口氣呢。」萸君忽略心底異樣的感覺,嘴裏極力澄清。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他們走了,醫院也冷清許多。他們麻煩歸麻煩,倒挺賞心悅目的,沒有他們補眼睛,工作起來無趣多了。」哀怨的護上小姐幽幽歎了一口氣,對他們懷念不比萸君少。

  萸君驚訝地望向她。

  「你不是屬於伯他們的那一派嗎?」

  「我是沒到他們門前站崗啦,不過對他們的感覺是又愛又恨,我想你應該也是吧,不然也不會天天站在病房前發呆了。」

  她話一出口萸君又傻了。

  她有天天對著那扇門歎氣嗎?怎麼把她說得像深閨怨婦一樣?

  「我……」

  「我知道你這樣是有原因的,畢竟能一次看到這麼多帥哥,不品味久一點會對不起自己的女性細胞。不過也別把自己搞得太悲傷,病人來來去去,我們不能放太多感情。明天休假好好去放鬆一下吧!」前輩語重心長地說,拍拍她的肩膀走了,沒留給她辯解的機會。

  「什麼嘛!怎麼把我說得好曖昧,我怎麼可能想念他們嘛?哈哈……」跟著前輩的背影,萸君不平地碎碎念,最後競笑得有點心虛。

  她才沒有想他咧!

  絕對沒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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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不甘願的,萸君還是聽了前輩的勸,決定約祺攸一起出門散心。

  只是約定的時間未到,她居然沒有在家當睡豬,反而起了一個大早在街上閑晃。

  「我才不是因為心煩而睡不著覺!我只是覺得偶爾早起也不錯。」她一邊走著一邊自言自語努力找藉口說服自己。天曉得她上次在假日吃到麥當勞早餐是幾年前的事了!

  喝完最後一口可樂,萸君抬頭看看天空,才發現不知不覺中自己居然走了三個小時的路,身邊經過的人從晨胞的老人到現在趕早場電影的年輕人。

  這個發現讓她更加沮喪。

  「唉!我到底是怎麼了啊?」她仰頭,無語問蒼天。

  這時候手機冷不防地響了。

  「喂?」她有氣無力地接起。

  「萸君嗎?我是祺攸。」電話那頭是祺攸。

  「有事嗎?」她懶懶地看了眼手錶,還不到約定的時間,祺攸會打來應該是有 事。

  「關於今天的約會,我恐怕不能去了。」祺攸愧疚地說。

  「為什麼?」她問得不很在意,反正這個散心本來就可有可無。

  「因為皓天有事找我。」

  一聽到那個久違的名字,萸君的神經立刻繃緊。

  「他找你做什麼?你千萬不要跟他獨處,不然會出事的!」狡猾的狐狸找上了單純的兔子,她很自然擔心祺攸的安危。

  「放心啦,我跟他是高中同學,我瞭解他,不會有事的。」祺攸的聲音含著笑意,似乎認為她的擔憂是多餘的。

  「你跟他多年沒見了,怎麼能肯定他不會變壞呢?現在他可是個黑道二當家耶!你不小心點一定會倒楣的。」她繼續苦口婆心。

  雖然他們的組織很怪異;大哥不像大哥,壯碩的手下們又心太軟,但她能肯定這個二當家是絕對的陰險。

  「好啦!我會注意的,下次再請你吃飯……」哢!

  沒給她羅嗉的機會就斷了線,但她懷疑一定是鄞皓天掛她的電話,依祺攸的個性,她才不可能話沒說完就收線,所以有八成是鄞皓天在跟她作對。

  「奇怪,明明是一起工作的哥兒們,為什麼大哥是磊落的君子,二當家卻是個邪惡的魔鬼呢?」望著電話,萸君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語。一憶及硯熙,她的大腦就開始旋轉,轉得她頭昏眼花,心跳加速,

  振作地甩甩頭,她不能再頹廢下去了。

  如果繼續反常,她就快變得不認識自己了。

  四處張望一會,她決定要看部熱血的勵志電影激發士氣。

  她靜靜地等著售票口開始營業,偏偏就是有人不識相地來打擾她。

  她拍拍前頭那個剛插隊進來的男子的背,客氣地說:「先生,請你到後面照順序排隊好嗎?」

  「哎喲,計較這麼多做什麼?人這麼少一定都有位置的啦!誰先買票不都一樣嗎?」男子嘴裏叼著煙,流裏流氣地說。看到萸君的長相後,眼裏更是透露出低俗的淫穢。

  萸君壓下即將發飄的脾氣,不斷告訴自己下要跟這種人一般見識,硬是從牙縫中擠出文明的聲音:

  「既然排隊買票是一種規矩就應該遵守。如果連人少時你都不排隊了,我不認為人多時你真的會守規矩。還有,公共場合請不要抽煙。」

  「你怎麼這麼囉嗦呢?美女就應該安安靜靜地站在旁邊給人家欣賞,不要學那些嫁不掉的女人跟男人強出頭,懂嗎?」男子不正經地笑了笑,伸出手想拍拍她的臉頰,卻被萸君一掌打開。

  「不要用你的髒手碰我!」她忍不住吼了一聲,引來注目。

  「咦?你怎麼動手打人呢?」男子發現有人圍觀立刻出聲抱怨,標準的惡人先告狀。

  「若真要揍人,我還沒開始動手呢!」萸君斜挑起眉毛,野蠻的本性即將爆發。

  「看你秀秀氣氣的,怎麼說話這麼粗魯呢?」男子開始拉攏群眾的心,先把錯推到她身上。

  「一個會插隊又在公共場合抽煙的爛人,我不會對他太客氣的!」萸君口氣很沖地說。

  是他自己不識相過來惹她,她不介意讓他當發洩的沙包。

  她話一出,眾人的視線紛紛轉向男子口中的煙,露出不屑的眼光。男子一見情勢逆轉,惱羞成怒地大吵大鬧。

  「你憑什麼罵我?」

  「因為你無禮在先,又貶化女性同胞,我要你道歉!」萸君傲然地說。

  那態度讓對方益加難堪,男子被激到跳腳。

  「你這個瘋女人,明明是你罵人居然還要我道歉!天底下哪有這種道理啊?」

  「你敢說你沒有不對的地方嗎?」萸君也吼了回去。

  她早看這個男人不順眼了,現在還敢對她大呼小叫的,肯定是不想活了。

  圍觀的群眾開始竊竊私語事情的經過,一面倒向萸君。孤立無援的男於羞惱得失去了理智,一個巴掌無預警地揮了過去。

  萸君來不及防備,只能偏過頭去,等著必然的疼痛。

  周圍一陣驚呼後臉頰卻沒傳來辣燙的感覺,萸君納悶地回眼望去,只見到一隻包著石膏的手臂。

  「道歉。」低緩的男中音散發出堅定的權威。

  這聲音萸君異常熟悉!

  男子一見到突然冒出的巨人,氣焰立刻被踩熄了,唯唯諾諾地丟下抱歉,一溜煙地跑了,沒出息的模樣更教人不齒。

  沒揍到人的萸君不悅地定出巨人的背,朝那個龜縮的男子大聲恐嚇:「你再跑快一點嘛!下次讓我遇到,我們再來看看你爬的速度會不會也跟跑的一樣快?」

  用吼的似乎不能排解她的脾氣,她轉過身來打算跟那個程咬金理論。

  他怎麼可以隨便把她的出氣沙包嚇走呢? 

  「喂!你怎麼可以就這樣放走他……啊!」她的話在看清對方的臉後全化為一聲驚呼。

  老天爺真的把她的話聽進去了耶!

  「好久不見。」硯熙和煦地笑著打招呼。

  他沒想過他們會這樣重逢,只是真的遇上了也不意外,畢竟會在一大早引起事端的人物不多,而她更是其中的翹楚。

  「怎麼是你?」乍見到他,萸君不曉得該作何反應,心裏積壓許久的煩悶一下子都蒸發了,熏得她的眼睛有點乾澀。

  「女孩子在外別太衝動,有些麻煩不是你可以解決的。」他慣例地對她機會教育。

  他對她就是放不下心,這份在意不是出自師長般的關心,而是另一層更私密的情感。

  「你怎麼會在這裏?」沒心情聽他說什麼,萸君只想知道為什麼他總是在關鍵的時候出現?

  就在她最想念他的時候。

  「我剛從公司出來,到附近走走。」看著她的臉,硯熙不禁笑彎了嘴。

  雖然他們的重逢很巧合,可是有必要反應這麼大嗎?

  她的表情一直定格在不可思議的階段,那呆楞的模樣讓他覺得可愛又好笑。

  意識到他的注目,萸君尷尬地收回脫落的下巴,隨便找話講:「你的長相還滿好用的嘛!只要一句話就把人嚇得屁滾尿流,不像我們這些小老百姓還要用吼的。」

  將他從頭到腳仔細瞄了一遍,萸君深深覺得他這個黑道老大長得真稱職,加上那只硬梆梆的石膏替他增添幾分硬漢的滄桑,難怪那些雜碎會見了就跑。

  硯熙沒說什麼,看向她身後的售票口。

  「你要看電影嗎?」

  「無聊打發時間嘍。」她意興闌珊地說。

  若不是他提醒,她還真忘了她剛剛是為了什麼跟人家起爭執。

  他的出現讓她太震驚,一股異樣的悸動一直在她的腦中鼓動,教她無法分心思考其他事情。

  她無聲地歎了口氣,不得不承認他對她的確有很大的影響力。

  不深究其中的緣由,她輕輕擺手與他道別,轉身買票去。

  他跟她真的是見面不如想念,在她還沒弄清楚自己為什麼在乎他之前,他們還是保持距離的好,不然她不曉得該如何面對他。

  唉!這樣矛盾又退卻的態度真不像她的作風呀。

  「你怎麼又歎氣了?」

  背後傳來他溫和的聲音嚇得萸君跳著轉身,硯熙仍是一派優閑地站在她身邊。

  「你怎麼還在這裏?」萸君被兩人過近的距離嚇得心跳加速。

  他不是要去散步嗎?靠她這麼近做什麼?

  「我也想看電影。」

  硯熙看向她頭上的海報,她順勢望去,馬上明白他的意圖。

  又是一部黑道背景的電影,難怪他這麼有興趣。

  沒來由的,她覺得很洩氣,像被冷落般,有陣蕭索的秋風吹過心底。

  唉呀!她到底是怎麼了?怎麼變得這麼扭扭捏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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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電影如萸君所預期的,果然充滿了熱情與激昂,看得人頭昏眼花。裏頭零零落落的觀眾不是在睡回籠覺,就是沉浸在兩人世界中,根本不在乎是花錢進來看電影,還是只想找個地方毛手毛腳?

  唯一的例外,就是她身旁的大個子。

  戚硯熙專注地盯著銀幕,不時領悟地點點頭,嘴裏念念有詞,認真的態度就像課堂上的好學生。

  萸君忍不住偷瞄他一眼,無奈地搖頭,即使她沒有放多大的心思在劇情上也曉得這是一部黑道革命的戲。

  這下還真的給好友猜對了,他果然想漂白,甚至取經到電影來了。

  一想到這裏,她不禁吃味地低喃:「自己看電影看得這麼高興,挺陶醉的嘛!真懷疑他還記不記得我的存在?」

  話一說完一桶爆米花立刻伸到她面前。

  「要吃嗎?」硯熙體貼地問。

  萸君不悅地掃了他一眼,嘴裏含糊咕噥一聲:「誰稀罕你的爆米花了。」

  但手還是接了過去,發洩似的猛咬爆米花出氣。

  硯熙見了好脾氣地笑笑,彎身從隨行的提袋中抽出一本簿子。

  待他翻開後萸君才知道那是一本速寫本。

  「你帶著這個做什麼?」嘴裏咬著爆米花,萸君口齒不清地問。

  「興趣而已。」他簡略地回答,陸續從袋子中掏出炭筆跟其他畫具,瞥一眼銀幕上的場景,就著微弱的光就在白紙上描繪了起來。

  看著電影中的歐洲街道逐漸在他的筆下成形,萸君愕然發現他的興趣還真專業,兩三筆就能抓住精髓,幾下子美麗的風景就躍然於紙上。

  「這真的是你的興趣嗎?在電影院裏寫生?」忘了將手中滿抓的爆米花塞進嘴裏,她露出呆然的表情楞楞地問。

  看到她赤於般的神情,硯熙忍不住眯起眼睛,笑著幫她將停在半空中的手拉近嘴邊,方便她繼續咀嚼的動作。

  她毫無知覺地隨他擺弄,下意識咬著入口的食物。

  硯熙滿意地看著她的吃相,某種神秘的脈動隨著她鼓起的臉頰在他體內翻攪。

  「喂,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耶!」終於吞下滿口食物,萸君順手接下他的可樂,狠狠灌了半杯後才想到地說。

  「因為工作的需要才會在這裏畫了起來。不過如果有我喜歡的景物,我習慣用筆將它們記錄下來。」他平淡地解釋,樣子有如與世無爭的藝術家。

  萸君納悶地掃了他幾眼,覺得這位大哥真的很特別。

  有誰聽過那個黑道大哥的興趣如此風雅?

  再說,他要將幫派轉型需要連電影場景都拷貝回去嗎?

  「你的兄弟們沒告訴過你,你很奇怪嗎?」她不禁好奇黑道弟兄們受得了他的行徑嗎?

  「他們常抱怨我規矩太多了。」硯熙笑笑地將東西收回袋中,平靜的臉上讀不出其他意思。

  萸君不明白他的話,這是黑社會問複雜的內幕嗎?

  難道說他這個大哥當得很辛苦,只能用笑掩飾心酸?

  突然間她很同情他,更有一股說不上來的心疼。

  她豪爽地拍拍他的胸膛。

  「我瞭解,畢竟依你的性情的確不適合那個環境,好好加油吧!我相信你一定可以革命成功的。」  

  她祝福他漂白順利。

  不解她眼底的憐憫從何而來,硯熙習慣性地不多問,指指銀幕上兩個碩大的英文字告訴她電影散場了。

  「啊!結束了。我還沒搞懂它在演什麼,怎麼就結束了呢?」萸君盯著銀幕上跳動的英文字不甘心兩百多塊的電影票就這樣沒了卻什麼都沒看到,腦袋倒是被轉得七葷八素。

  「最後那個想從良的黑道大亨被部下謀殺,一直到死都被視為惡人。」

  硯熙說出大概的結局,萸君聽了立即轉過頭來,眸光熠熠地瞅著他瞧。

  依他默然的表情看來鐵定受了不小的打擊,害她的心情也跟著沉重,一股說不出的力量將他們拉近。

  「你別太難過,電影是電影,現實是現實,並不是所有的大哥的結局都是一樣的。」她努力想安慰他,但不懂溫柔的她不曉得該怎麼表達,只能勾著他的肩膀像哥兒們般有難同當地說。

  硯熙瞄了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臂一眼,再看看她支持的表情,實在跟不上她思緒更換的速度,但心跳聲愈跳愈明白。

  他恐怕是放不下她了。

  見他怔然下說話,萸君怕他繼續鑽牛角尖,趕緊將東西收齊推著他走出電影院。

  「你接下來有什麼活動嗎?」她笑得很燦爛,盡可能地幫他擺脫劇情的陰影。

  「我想我該回公司了。」

  一聽到他要回去那個可能眾叛親離的幫派,萸君用力揪緊他的手臂。

  她怎麼可以在這時候放他回去獨自面對那群不良份子呢?

  「不然我們去吃午飯好不好?我難得請客,你一定要賞光。」不等對方回答,她拉人就走。

  所謂浪子回頭金不換,他有心改過,她絕對力挺到底!她怎麼可以讓一出不知所云的爛電影打擊他的士氣呢? 她一定要死守在他身邊,好好保護這個即將絕種的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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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過午飯後,硯熙還是被一通急電請回,萸君當然不會錯過直搗巢穴的機會,硬是跟了過去。

  抬頭望向這棟雄偉的大廈,高聳的玻璃帷幕反射出不可侵的光芒,氣派得讓她嘖嘖稱奇。

  「看來你們生意還做得滿大的嘛!」

  雖然硯熙客氣地說他們公司只租借了一層樓,但在這樣的黃金地段,這樣的名家建築裏工作也不是簡單人物了。

  硯熙笑著不多說什麼領她上了二十樓,一踏出電梯,蓬頭垢面的睦平立刻迎面殺了過來。

  「大哥!你去哪了?還有一堆事沒有決定,你怎麼可以偷溜呢?」睦平垮著一張臉苦兮兮地念著:「二當家也是,一大早就不見人影,現在案子要調整也找不到人決策,我們快忙掛了啦。」

  「你這種人最好早死早超生。」

  一個清亮女聲引來睦平的納悶,他從滿手的文件中抬起頭,震愕地發現萸君的存在。

  「你……你……你怎麼會在這裏?」

  「來參觀不行嗎?」她皮皮地說。

  「你這個妖女離我大哥遠一點!」看她靠在大哥身邊,他立刻沖上前去隔開兩人。

  大哥怎麼可以引狼入室呢?怎麼可以再跟她有瓜葛呢?

  「你幹嘛這麼緊張,活像是捉姦的怨婦……」說著說著,萸君看他的眼神也變得詭異。

  他保護硯熙的程度超過了一般部下的職責,這是否掩藏著其他情愫呢?

  「你幹嘛用那種眼光看我?」睦平被她瞧得渾身發毛,活像被扒光似的。

  「難怪,難怪……」她繞著他搖頭晃腦,嘴裏念念有詞。

  「難怪什麼啦?你不要再浪費我們的時間,這裏不是你待的地方,快滾吧!睦平被她打量得心浮氣躁,連話也說得嗆。

  「睦平,別不禮貌。她是客人,就由你負責接待。」硯熙不悅地下了指令,強硬的口氣不容人反駁。

  「可是大哥,工作怎麼辦?」睦平死都不想跟妖女多接觸一秒。

  他們就是不對盤,碰在一起只會鬥得兩敗俱傷。

  「阿龍、阿虎會幫我。」

  話一說完辦公室的門也應聲合上,沒有上訴的餘地。

  睦平頹喪地垂下肩膀,青著一張臉倒在椅子上,那樣子好不淒慘,連萸君都不得不可憐他。

  「偶爾被上司刮一頓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嘛!」她坐到他對面。

  「見到面前那張俏臉,睦平立刻氣得振作起來:「還不都是因為你這個禍國殃民的妖女!我大哥脾氣好得很,什麼時候給過我們臉色看了?你一來就把這裏搞得烏煙瘴氣,不是妖女是什麼?」

  「喂喂喂,你說話要憑良心啊!這個垃圾堆是我進門前就有的,別賴在我頭上。」萸君被誣陷得哇哇叫。

  睦平掃了一眼屋裏的慘狀,也沒力氣跟她吵了。

  「這樣子你還想參觀什麼?」

  「我就是要好好研究你們的巢穴。起來吧,你可是要好好地招待我呢。」棒打落水狗是她的專長,不趁著敵人疲憊時候追擊,難道還要等他恢復再跟她大小聲嗎?

  睦平怨恨地瞪了她一眼,不甘願地站了起來,帶她在辦公室繞了一圈。

  整層樓的格局設計得很有系統,但萸君愈看愈糊塗。

  電梯一出是一條走道,走道一邊曲曲折折地隔出一堆小房間,每扇門都關著,裏頭不是傳出電腦的運作聲,就是異常的安靜。

  另一邊,一間會客間,雖然乾淨明亮,她卻瞧不出任何名堂。

  走道的盡頭就是硯熙的專屬空間,走過那裏空氣明顯變得舒爽,讓她戀戀不捨。

  「妖女,你走不走啊?賴在哪里也見不著大哥,他現在沒空理你,以後也是!」看不慣她陶醉的模樣,睦平口氣酸得刺牙。

  「要你管!你還是好好介紹環境吧,要是你大哥知道你待客不周,不曉得會不會生氣呢!」他酸,她也不是省油的燈。

  只要提出大哥壓他,他就沒有反擊的餘地,只能瞪著她咬牙切齒。

  「瞪什麼瞪?你還沒告訴我這些房間是做什麼用的。」她不耐地睨回去。

  俗語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若沒把巢穴的環境弄個清楚,怎會明白硯熙在這裏受到多大的迫害呢?

  「小房間裏都是你不喜歡、不感興趣,也不屑看到的事,看不看自便;鎖著的大房間是男人們的戰場,慘不忍睹。我沒鑰匙,裏面的人不開,我也不能招待你進去。」睦平意興闌珊地說。

  「是嗎?」萸君懷疑地瞟了他一眼正打算開間小房間探個究竟。

  「你們在做什麼?」

  手才剛搭上門把,那鬼魅般的聲音又陰森地飄了過來。

  「二當家!」睦平也被嚇了一跳,語調不穩地跟對方打招呼。

  「見到皓天,萸君馬上放棄探險栘到他面前,兩手一插,剽悍地問:「你一大早去騷擾祺攸,又想幹什麼壞事了?」

  她可沒忘記這個二當家有多危險,一舉一動都充滿心機,他去找祺攸肯定不是好事。

  「詳情你去問她比較清楚,請別耽誤我工作的時間。」皓天冷冷地說。

  萸君卻從他冷硬的線條中嗅出一股不尋常的味道。

  她野性的直覺告訴她,鄞皓天生氣了,而且事情絕對跟祺攸有關。

  她還想追問點什麼,皓天卻先一步閃進硯熙的辦公室,站在門邊說話。

  「大哥,跟勇哥約定的時間到了。」

  「時間到了嗎?你等我一下,我們馬上出發。」聞言硯熙立刻收拾好檔匆忙步向門口,經過萸君時給了她一個歉然的微笑:「抱歉,今天不能好好招待你。」

  萸君表情木然,手指扯住了他離去的腳步。

  「我要跟。」她堅定地望進硯熙深邃的眼底。

  「喂!妖女!我們是去談生意,你跟去做什麼?」睦平第一個受不了地大喊。

  「我還有些問題要請教你們二當家,他一向神出鬼沒,天知道我下一次見到他是什麼時候?現在不問個清楚,我不安心。」她非常堅持。

  除了祺攸的事,她也想知道他們到底是做什麼生意。

  拗不過她的決心,硯熙詢問皓天的意見。

  「方便嗎?」

  皓天別有深意地瞄了她一眼。

  「我想是沒問題,柳小姐去那邊應該不會覺得無聊。」

  二當家一句話,一切就此定案,一行人迅速轉移到下個戰場。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5-2 00:16:38

第七章

  鄞皓天說的沒錯,她的確一點都——不——無——聊!

  一個女子跟一大群男人一起上酒家怎麼會無聊呢?

  真不愧是黑道作風!談生意一定要到有小姐陪酒的地方才談得盡興呀!

  萸君用力掐著酒杯狠狠灌了一口啤酒,怒火隨著酒精累積益加狂熾。

  看看這一堆醉翁之意不在酒的顢頇中年人,她就一肚子大便。

  噁心!噁心!這些男人憑什麼用那油膩膩的手躇蹋她們女性同胞的白皙肌膚?他們難道不知道這家店是乾淨的嗎?小姐們只純粹陪酒不提供性服務。他們難道沒見到她們臉上僵硬的笑容有多難過嗎?

  整個包廂裏大概只剩認真確定合約細節的戚硯熙跟那個被眾家美女包圍卻無動於衷的鄞皓天還保持理智,其他的不是被酒精撂倒,就是被色欲沖昏了頭。

  再灌下一杯生啤酒,萸君已經忍無可忍了。

  重重放下杯子,發出的聲響成功引來所有的注意力。

  她力拔山河地起身走到一名手還停在陪酒小姐大腿上的某老闆面前,用力抓起那只骯髒的豬蹄,義正辭嚴地訓道:「你的手逾炬了,騷擾到對方,必須道歉!」

  氣氛頓時沉凝下來,眾人緊張地等著這位能決定今晚生意成功與否的大老闆的反應。

  「哈哈哈……你不素醫院的小護士嗎?怎麼跑到這邊來了?來兼差嗎?」酒過三巡的勇哥多花了些時間才認出萸君,隨即豪放地大笑起來。

  緊繃的空氣被笑聲震散,大夥松了口氣。

  萸君沒空跟他敍舊,頑固地說:「你以為幾個笑聲就能彌補這位小姐所受的傷害嗎?道歉,我要你的道歉。」

  勇哥面無表情地看了她十多秒,接著又是一陣狂笑,反手一拉,毫無準備的萸君就被拉坐到他的大腿上。

  「你這素在抗議偶沒照顧到你嗎?放心,偶現在就好好地給你照顧一下。」說完,油膩膩的豬蹄轉襲向她嚴肅的臉。

  情況轉變得太突然,大家忘了反應,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愈逼愈近。

  「勇哥,她是我帶來的,不是這裏的小姐。」就在他快碰上她時,硯熙先一步擋開勇哥。

  勇哥瞄瞄自己被箝制住的手,再瞧瞧硯熙臉上的認真與萸君的固執,冷不防地又笑了。

  「戚老弟,你素在跟偶開玩笑嗎?在這裏的隨不豬道,你素那個什麼什麼柳什麼的……」

  勇哥記不住作古的聖人,困惑地用一雙肥手不停地在油膩的頭上抓呀抓。一旁的睦平怕沾上他的頭皮屑趕緊接話:

  「柳下惠啦!大家都說我們大哥是坐懷不亂的柳下惠。勇哥,你就別再傷腦筋了。」

  「對啦,就素那個柳什麼惠啦!你戚老弟是出了名的冷戚王老五,怎麼會自己帶女人來呢?別騙老大哥了,這麼可愛的娃兒怎麼可以被你霸著不玩呢?」勇哥一邊說話一邊又向萸君探進。

  硯熙拉過萸君擋在她身前。

  「她真的是我帶來的。」他斬釘截鐵地說,認真的模樣讓大夥都倒抽了口氣。

  萸君的心臟被一股熱氣沖得沸騰。

  一向只有她在人前強出頭,想不到躲在一座山背後,竟是如此心安舒服。

  她幾乎是不受控制地貼了過去,忍不住想多吸幾口那教人依戀的味道。

  唉,她果然還是變了,變成花癡親衛隊的一員了!

  誰教她總是缺乏溫暖,抵抗不了好人的魅力呢?

  勇哥跟硯熙對看了好一陣子,臉上仍寫著不信。

  「你素故意跟偶作對嗎?」

  話一出,抽氣聲又接二連三地響起,深怕生意就此搞砸了。

  「要怎麼做勇哥才會相信我大哥呢?」皓天忽然一問。

  在眾人慌亂中,只有沒血沒淚的他還能保持冷靜。

  「很簡單,只要不碰女人的戚老弟親她一下,偶就相信這次素戚老弟動了心!」頭腦簡單的勇哥想不出別的點子,只有用最直接的方法。

  「大哥,你說呢?」皓天別有用心地看向硯熙。

  硯熙當然明白他在耍手段,但原因不明。

  這樣陷害他跟萸君對皓天有什麼好處呢?

  看見硯熙蹙眉沉思的模樣,萸君心疼極了。

  既然她已經立志要捍衛硯熙,怎麼能任憑鄞皓天繼續欺壓他呢?

  怱地,她不吭一聲從硯熙身後鑽了出去,沒預警地捧住他的頭就印了上去。

  在這種情況下獻出她的初吻顯得很沒價值,但她還是很高興物件是他。

  不只因為他是好人,更因為她喜歡他。

  硯熙怔怔地盯著她貼近的面孔還來不及體會唇上的柔軟,她就風暴似啄了幾下,轉眼間又卷開了。

  她的吻就像她的人,他難以捉摸,卻眷戀不已。

  結束親吻,萸君氣勢萬鈞地摟著他的腰,大聲宣佈:「是我自己要跟來的,來看看我的男人有沒有在外亂搞!這答案你滿意嗎?」

  她不希望因為她搞砸了他的生意,只好應觀眾要求,演出預設的結局。

  屋裏一片啞然,對急轉直下的劇情不知作何反應。

  最後是冷血的皓天先開了口:

  「勇哥,這種解釋你接受嗎?」他眯起眼睛,像極了狡猾的狐狸。

  勇哥回過神來第一件事就是粗魯地大笑,猛拍硯熙肩膀。

  「哈哈哈……啊你怎麼不早梭清楚呢,早豬道她素你的女人,偶就不會這樣了,歹勢歹勢啦。小弟妹啊,你的熙哥哥都叫偶勇哥,你以後也跟著叫偶一聲大哥好了,這樣偶就多了一個水當當的幹妹妹了!哈哈哈……今天心情真爽,大家要喝個盡興喔!」勇哥順手一推把她推到硯熙懷裏,自己高興地舉杯吆暍。

  被人這樣拉來推去,甩出了萸君的自覺,她震愕地瞠圓了眼,不敢相信自己做了什麼。

  卓伶的確有先見之明,她真的被衝動的反射行為害慘了。

  她居然對硯熙霸王硬上弓!以後她還有什麼臉見他啊?

  「你沒事吧?」硯熙看她沒反應,不禁擔心地問。

  背後傳來的細心關懷,更教她汗顏。

  「我沒事。呃……剛才,剛才我會那樣做是因為不想讓你為難,你不介意吧?」她垂著頭,難為情地問。

  「我介意。」一旁的睦平搶著回答,身手矯捷地穿過兩人的擁抱。

  「你做什麼啦?」被撞疼的萸君賞他一記兇惡的白眼。

  「剛才是我沒有提防,所以你才有機會玷污我家大哥。現在有我守著,你別想再碰我大哥一根寒毛!」他齜牙咧嘴地吼著。

  他氣瘋了!這個妖女怎麼可以用她的嘴染指他最崇拜的大哥呢?

  「演演戲也不行嗎?」她不留情地回擊。

  即使戰況激烈他們都儘量壓低聲音,不去打擾周遭狂歡的氣氛,更不想再引起話題。

  「別想騙我,我知道你垂涎我大哥很久了,想藉此造成既定事實硬當上我們的大嫂。好個陰險的女人呀!」睦平就是咬定她是狐媚的妖女。

  他的話縱使不全對,也說進萸君的心坎裏。

  她現在的確對硯熙有非份之想。

  「是又怎樣?演戲又怎樣?我要是當上你家大嫂一定第一個拿你開刀!」

  他們愈吵愈烈,鬥到最後兩人乾脆瞪著眼冷笑,比誰氣勢強。

  這頭是吵得白熱,另一頭卻安靜得冷場。

  硯熙目光幽遠地鎖在那火爆的俏影上,剛毅的臉上沒有半點表情。

  「大哥覺得是演戲,還是真情流露呢?」皓天朝他舉起酒杯。

  硯熙深思地看了他一眼。

  「你故意的?」他了然地迎視皓天邪魅的長眼。

  皓天早料到萸君一定會被錯認為陪酒小姐,所以才讓她跟來,引起這場風波?皓天沒回答,淺啜了口紅酒。

  「為什麼?」他猜不透他的動機。

  「這樣可以幫你厘清一些事實,不好嗎?」皓天高深地笑著,昏黃的光線讓他的表情怱暗怱明。

  硯熙沉下眸光低聲問道:「這樣做對你有什麼好處?」

  皓天做任何事絕對不會只有一個原因,他擔憂的是他背後的心機。  

  如果目標只限於他,他可以一笑置之,但若扯上萸君,他不得不小心過招。

  「大哥若能開竅,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呀。」他不正面回答,眼中流轉的光彩炫目得教人心涼。

  硯熙半掩著眼,他知道,現在眼皮跳的是凶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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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萸君首次嘗到失眠的滋味。

  號稱天下沒有睡不著的地方的柳萸君居然失眠了!

  不是忙得沒有時間睡覺,而是請她躺在床上,她還睜著眼睛到天亮。

  這種情況真是詭異極了。

  坐在護理站裏,萸君百思不得其解,她已經三天沒合眼了,為什麼精神還這麼好,腦袋清楚地重複播放那天的點滴?

  一想到在酒店裏發生的事她就坐不住,非得起來走走,到通風良好的地方讓自己冷靜,就是這種煩躁教她等不到周公。

  「萸君,你還好吧?」

  一隻柔軟的手突然搭上她的肩,嚇得她立刻跳起來,緊張地東張西望。

  「原來是你。」見到熟悉的面孔,她放心地窩回原本的姿勢。

  「這麼晚了你怎麼蹲在這裏發呆呢?」祺攸不放心地彎下身子看她。

  方才她經過花園瞥到一抹白影,還以為是什麼靈異現象急著過來研究,結果卻是萸君蹲在這裏發呆,讓她有點失望。

  「我才要問你,這麼晚了怎麼還待在醫院呢?」萸君不起勁地瞄了她一眼,不解她這個不用值班的研究人員為什麼不回家睡覺?

  「我留下來分析資料,一個不注意就弄到這時候了。」祺攸說得很平常,好像已經是慣例了。

  「喔。」萸君不感興趣地應了聲,沉浸在自己的困擾中。

  「你有煩惱?」祺攸在她身邊坐下,隨口問道。

  「我失眠三天了。」

  「喔。」

  短暫的交談後空氣再度陷入死寂,這場景讓萸君格外有感觸。

  前些日子他跟她在這個空中花園也是這樣開始的,現在想來一股甜中帶澀的煩躁又襲了上來。

  「我有宵夜,要吃嗎?」祺攸朝她掏出袋中的食物。

  種種的巧合撞擊著她的心,讓她再也無法忍受了。

  她啞著嗓子問:「祺攸,在什麼情況下你會想親一個男人的嘴?」

  「什麼?」

  祺攸回答她的是一罐打翻的咖啡跟掉到地上的麵包。

  「你在不好意思什麼啊?又不是要你去強暴鄞皓天,臉幹嘛這麼紅?」萸君一邊幫忙收拾一邊納悶她突然脹紅的臉蛋。

  「我我我……」祺攸說不出話來,臉是愈來愈燙。

  「好吧,就跟你招了。前幾天我強吻了鄞皓天他結拜大哥的嘴,到現在還一直想著這件事。如果說是衝動,通常我睡醒就忘了,問題是我現在連睡都睡不著,想忘也忘不了。你說我該怎麼辦呢?」受不了祺攸的支支吾吾,萸君乾脆全盤托出,以免清純的她胡亂聯想。祺攸深呼吸穩下心跳,推推眼鏡,終於回復理性。  

  「如果你喜歡對方的話,這就叫相思。」她平調地說。

  萸君偏頭看她。「如果不喜歡呢?」

  「這我就不知道了。」祺攸無能為力地聳聳肩。

  「結論就是,我愛上人家了?」她指著自己的鼻子問。

  祺攸沒有把握地點點頭:「恐怕是。」

  萸君平靜地接受事實,反正愛上硯熙也不是件壞事,只是接下來該怎麼做呢?

  她煩躁地抓亂了頭髮,為什麼煩惱總是一個接著一個呢?

  「你有空嗎?」她忽然問向一旁同樣發怔的祺攸。

  「做什麼?」

  「我快下班了,要不要一起去散心?」

  她不適合做長時間的思考,事情要怎麼變化就隨天吧,她決定跟著自己的野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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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萸君所謂的散心就是騎著機車高速馳騁在濱海道路上。

  從沒做過瘋狂的事,坐在後座的祺攸顯得很不安。

  「萸君!騎這麼快好嗎?」她扯開喉嚨大吼。

  「放心,我技術好得很。」只是很久沒練習罷了。

  她沒把話說完,不然祺攸一定會緊張得跳車。

  迎著鹹味的海風,萸君握緊油門追著風的速度,這種暢快才是她的風格,至於那些扭捏小家子氣的事就等她發洩後再說吧。

  淩晨漸亮的天色讓她看清前方的路,也讓陰暗的角落曝了光。

  轉過一個大彎,堤防的另一面就在眼前展現。

  順著堤防下去是一片荒瘠的沙岸,平時少有人跡,現在突兀地多出幾個貨櫃及一群很眼熟的人。

  那行進的隊形像極了那批不良份子出巡的樣子。

  祺攸也注意到了——

  「咦?那不是皓天嗎?這種時間,他們在這裏做什麼?」

  萸君也很想知道在清晨偏僻的海邊,有奇怪的貨櫃以及一群黑道弟兄,到底能做出什麼大事!

  最好不是她以為的那種壞事。

  為了確定他們的形跡,她催緊油門追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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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輛黑色高級房車二剛一後賓士在狹窄的濱海公路上,不枉它們身價的高度穩定性提供車內一個舒服的休息空間。

  獨在後座的硯熙雙臂抱胸閉目養神,告一段落的工作給了他一段小憩的時間。

  忙碌的思緒沉澱下來,一張雅致的美顏緩緩浮現……

  他已經習慣這樣的想念,也默認這份感情,但該怎麼開始,他仍需要多計畫。

  腦海中的影子漸漸清晰,逼真到連聲音都出現了。

  硯熙猛然睜開眼往外一看,那張俏臉正貼在玻璃上對他微笑。

  「停車!」

  「停車!」

  車內響起兩道悶雷,硯熙、皓天異口同聲要睦平停下。

  睦平被吼得一頭霧水不敢怠慢,煞車一踩,刺耳的「嘰軋」聲劃破了清晨的寧靜。

  不像高級房車說停就停,她們的機車多滑了百公尺後才止住沖勢。

  脫下安全帽萸君呼出淤氣,心疼地瞄了眼磨損的輪胎。還沒下車察看愛車的傷勢,兩道來勢洶洶的影子先定住她的眼。

  她從沒見過這樣的戚硯熙!

  他居然會甩車門,會很用力地踏著腳,甚至還用跑的?

  他不是像座山,永遠安然平靜,不動喜怒的嗎?

  硯熙不吭一聲把她拉下車,抽出鑰匙往後一丟落在皓天的手掌裏。

  「你在飆車?」硯熙沉聲問。

  「你載著她飆車?」皓天指著臉色蒼白的祺攸問,語氣一樣冷得驚人。

  萸君害怕地盯著眼前兩尊冰像,很窩囊地不敢點頭承認。

  「我……我只是想跟你們打招呼。」她小聲應著。

  她不懂他們幹嘛一下車臉就這麼臭,就算是工作進行得不順利也不能拿她出氣啊。

  「哼,你這招呼打得真精采,自己不要命還拉人作伴!」皓天冷聲諷她。

  萸君納悶地瞄他。她又是哪里惹到這塊寒冰了?

  「我們只是來散散心而已。」不忍萸君被夾攻,祺攸扯扯皓天的衣袖試圖轉開他的火力。

  皓天回頭不語地盯著她看,久到連遲鈍的萸君都聞到曖昧的味道。

  末了,他攫住祺攸的手往其中一輛車子走去。

  「大哥,我先定一步。這筆帳我讓你先算,剩下的我會找機會跟她討回來的!」

  話一完,兩人就開著車揚長而去,留下面面相覷的一群人。

  「他們是怎麼了?」萸君指著殘留的煙塵問。

  祺攸跟皓天?這組合太詭異了吧。

  「你先解釋清楚方才的行為。」硯熙無奈地歎了口氣,為自己多災多難的未來歎息。

  他知道愛情是麻煩,但愛上她肯定是個大麻煩。

  她不但處理不了自己闖下的禍,還招惹到皓天這顆煞星。

  而收尾的總是他這個當人家大哥的。

  「我說過,就是打招呼而已嘛。你們幹嘛大驚小怪?」她不能理解他臉上的凝重。

  「你為什麼總是做些令人擔心的事呢?」硯熙語重心長地問。

  為什麼他連談感情都擺脫不了照顧人的命運呢?

  「我真的只是想跟你們打招呼嘛!」她說得很無辜。

  她就是想見他,這樣也不行嗎?

  硯熙疼惜地看了她一眼,又歎了口氣:「回去吧,等大家都休息夠了,再談吧。」

  現在不是談話的好時機,等他想透了,他會好好告訴她他的感覺。到那時他們才有個真正的開始吧。

  「可是大哥,我們該怎麼回去?」

  睦平為難地抓著兩串鑰匙,一把是皓天臨行前跟他交換的機車鑰匙,另一把是另一部房車的。而在場的除了他、大哥跟妖女,還有虎背熊腰的阿龍、阿虎,一輛車肯定塞不下。

  「你幫忙把機車騎回去。」

  這一句話就將睦平一個人丟在寒風中。

  他不得不仰天長嘯:「妖女!果然是妖女呀!」

  她只會跟他搶大哥,讓他倒楣!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5-2 00:17:01

第八章

  安靜肅然的辦公室內,大哥低頭審視檔,小弟們努力修改企畫,二當家舉杯看風景,一切的一切顯得稀疏平常。

  但其中的暗潮洶湧只有身曆其境的人明白。

  自那一晚後,大哥仍舊英明睿智地處理事務,二當家也是美得一如往常,可只 要這兩人一碰頭氣氛就會變得很不尋常。

  詭譎的氛圍在算准工作到一段落並看厭高樓大廈貧乏景色的皓天優閑地踱步回來時,首先引爆——

  「大哥,公事忙完,想談談私事嗎?」

  這句話彈斷了小弟們緊繃的神經,不僅門裏的嚇掉了筆,也震倒了門板上那些竊聽的耳朵。

  硯熙凜然地看他:「你想談什麼?」

  「我想聽聽大哥的決定。」端起熱燙的咖啡壺,皓天抿唇笑著。

  硯熙銳利地看進皓天眼裏。

  他果然來逼他承認了。

  「我喜歡她,對你有什麼好處呢?」他不明白為什麼皓天對他的感情發展這麼熱中?

  答案一出,立刻一片哀鴻遍野,大夥被轟得措手不及,睦平差點還滴出淚來。

  想不到他們英明的大哥真的栽在妖女手上了!

  「沒什麼,只是想找個同伴罷了,最近我正打算談場戀愛,好打發時問。」

  皓天下經意地說,帶來百萬伏特的閃電,劈倒所有人。

  十隻瞠凸的眼珠子全集中在那優雅品茗的人身上。

  他們聽到了什麼?他們沒心沒肺的二當家居然想戀愛了?

  那個可憐的祭品不會就是那個嬌小的高中同學吧?

  低咳一聲,硯熙找回舌頭,問出在場人心中唯一的疑惑。

  「你是說真的嗎?」

  「你如果是認真的,那我也是。」迷人的笑容未變,皓天仍是那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硯熙斂眉沉吟,衡量他話裏的可信度。

  「你如果還沒有結論,我可以再幫你一個忙。」皓天帶著咖啡壺接近。

  「你想做什麼?」看著皓天的笑容逐漸加大,硯熙心口升起一股不安。

  「我可以幫你打破僵局。」說話的同時,皓天手裏咖啡壺一頤,高溫的液體下偏不栘淋在硯熙剛拆下石膏的右手上。

  一旁呆楞的弟兄被眼前的巨變嚇回意識,齊沖上前去——

  「二當家你在做什麼!大哥的手才剛好,你怎麼可以……」

  「啊啊啊……都紅了,該怎麼辦?」

  「我想想……電視上不是有教什麼沖脫泡蓋送的嗎?」

  「哪個彳ㄨㄥ?沖去醫院的沖嗎?」

  「你豬頭啊!是沖水的沖啦。」  

  緊張的男人們圍在硯熙身邊用嘴巴急救,就是沒人出手。

  最後無計可施,只能指望那個從容打電話的二當家。

  掛上第一通調度的電話,皓天繼續按著第二通號碼,嘴裏喃喃道:「我記得柳小姐住在這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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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週末夜,月如鉤,獨身女子理所當然的哀怨。

  萸君趴在陽臺欄杆上一動也不動地盯著月亮發呆。

  那天晚上硯熙的表情讓她很在意,他像是有話要說,卻又充滿無奈。

  那樣子,她很不舍。

  他說之後再談,可是過了這麼多天卻沒半點消息,難道他真的生氣了嗎?

  一想到他可能不再理她,她就頭痛得要撞牆。

  煩啊!愛情怎麼這麼麻煩啊。

  「女兒啊,你親愛的媽咪來了,有什麼煩惱都可以跟媽媽商量哦!」柳家媽媽剛看完韓劇重播,發現自己的女兒居然也跟電視上的女主角一樣鎖著眉頭對月歎息,立刻興匆匆地湊了過來。

  她花了二十多年終於等到這天,他們家的女兒終於長大,懂得相思了。

  萸君沒回頭,用膝蓋想她也知道她媽現在的表情一定是從電視上學來的……刻意裝得很明理知性,其實等著看熱鬧。

  鬱悶的她很想吼開母親,但在家是乖女兒的她不敢摘下辛苦經營的假面具,否則她媽的長舌念功會纏上她後半輩子。

  她配合柳媽的期待深籲了一口氣,秀致的細眉斂了斂。

  「媽,你是怎麼愛上爸的?你們是怎麼談戀愛的呢?」

  她一問,柳媽的眼睛全開,賊兮兮地笑著。

  「怎麼,你終於開竅想談戀愛了嗎?這樣很好啊,你再無消無息下去,我們都快懷疑你跟卓伶是不是有一腿,不然兩個俏生生的女娃兒怎麼會一點緋聞都沒有呢?」

  「拜託!你是想到哪里去了?我跟卓伶怎麼可能嘛!更何況人家早有品質保證的物件了。」萸君忍住頭痛地說。

  跟她媽說話真的很辛苦,不知道是因為代溝,還是她媽有早發性的老年癡呆。總之,她娘常會天馬行空地扯亂一般人很難聽懂,讓對話很難進行下去。

  「什麼?卓伶那瘋丫頭有對象了?那可不能輸給人家,告訴為娘的,你是不是也有對象了?」柳媽表情誇張地嚷著。

  每次看到她媽這樣子,她真想勸她媽以後不要看連續劇、不要去市場買菜、不要去巷尾等垃圾車了,老去學些三姑六婆的招數回來虐待家人,她真的是受夠了!

  她疲軟地歎了口氣。

  「是,我有喜歡的人。可是還沒告白就惹人討厭,連暗戀都會被我搞砸了,更別想贏過其他人了。」

  「女兒呀!何必這麼悲觀呢?你看韓劇有哪段戀情是平平順順的?不歷經過車禍、血癌,或同父異母等等波折,怎麼會賺人熱淚呢?吵架算什麼?電視上還不是常誤會來誤會去的,這樣才愛得悱惻纏綿啊!有空就把人帶回來給我們監定一下,這比較重要啦。」柳媽搭著女兒的肩一起分享韓劇心得。

  萸君有一點點被感動到,正想開口謝謝母親的鼓勵,柳媽不曉得從哪里生出一迭照片塞進她的手裏,嘴巴不懈怠地說:「如果你真的跟那個人無緣也別傷心,反正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有這麼多青年才俊,還怕沒人要嗎?你看看,第一個是電子新貴,身價高得不得了。」

  「我不喜歡將來會上禿下凸的傢伙。」順著母親的指尖,萸君看出相片中人未來樣貌的趨勢。

  「那麼第二個,名校的名老師,如果出去開補習班肯定賺翻了。」柳媽不氣餒,繼續推銷。

  「我從小就討厭老師。」萸君提不起勁。

  「好,第三個你應該挑不出毛病了!大醫院的主治醫師,不但年輕、品格好、臉蛋也斯文俊俏,還聽說他快升副教授了,真是青年才俊,前途似錦呀!你媽要是年輕個二十歲肯定拋夫棄子倒追他。你們醫生、護士天生一對,沒得嫌了吧?」柳媽得意地說,這可是她從眾家婆婆媽媽手中搶到的極品耶!她女兒要是敢皺一下眉頭,她們立刻斷絕母女關係。

  這次萸君多花了點時間研究照片,三分鐘過去,她盈盈笑開。

  「這人我見過,他是卓伶的學長。他的條件的確很好,不過你忘了最重要的一點,他不喜歡女人。所以抱歉,這次不是你女兒挑人家,而是早被他三振出局了。」她如果沒記錯,他還是卓伶的拜把姐妹呢!這樣的「極品」哪輪得到她呢?

  偶像的夢幻氣球被戳破,柳媽氣餒地垮下肩膀喃喃道:「我只是希望女兒能託付給一個好人,從此好命富貴地過完後半生。誰知道女兒不爭氣,金龜婿難找,唉……什麼時候我才可以不再為孩子操煩呢?」

  聽到母親這樣的絮語,萸君的心事更難以啟齒了。

  她可以告訴母親,她喜歡上一個黑道份子,喜歡到頭暈心慌的地步嗎?

  「媽,你比較在意一個人的人品,還是他的職業?」她先作試探。

  柳媽抬起瓊瑤式的水眸,天真地眨著,說起話來依舊犀利。

  「當然是人品呀!一個人沒品,職業再高尚也是敗類。」

  「如果說我喜歡上一個黑……」

  「女兒啊!有黑道……呃……是穿黑衣服的先生找你。」

  萸君的自白被樓下父親慌張的呼喚以及乍然響趄的手機鈴聲打斷。

  她手忙腳亂地邊接電話邊沖下樓梯。

  「喂?」

  「我是鄞皓天。」電話裏是一貫的冷調。

  「啥?你怎麼會找我?」一聽到那冷淡的聲音,萸君立即提高警覺。

  「你應該已經見到我們的人了。」皓天不慌不忙地說,似乎算准了一切。

  一踏下樓梯看到那陣仗,萸君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們想做什麼?」她一面用眼神安撫雙親一面無懼地迎向那四名壯漢。

  「大哥受傷了。」皓天沒有情緒地說。

  「什麼?他怎麼了?怎麼又受傷了呢?」萸君激動得叫了出來。

  她就知道硯熙的處境危險,才剛康復沒多久又受傷,時間的接續未免也太巧了,巧得讓人聞到陰謀的味道!

  「燙傷。雖然不礙事,不過可以麻煩你過來看一下嗎?」

  聽到這平板無情的語調,萸君無法不升起敵意。

  自己的大哥受傷了,他怎麼可以這麼冷靜?抑或,這正是他所期待的?

  天生的正義感加上對硯熙的特殊感情,她責無旁貸地翻箱倒櫃準備藥材。

  「我馬上過去!」她堅定地說,絕對不允許有人欺負她罩的人。

  「好。」皓天不多話地收了線。

  看女兒被四名彪形大漢簇圍著,柳媽很擔心地在背後喊道:

  「女兒啊,剛剛是你的意中人打電話來嗎?」

  一聽,萸君差點跌倒。

  自己女兒被一群陌生男人帶走,作母親的該問這個嗎?

  「不是!誰倒了八輩子的楣才會被他看上。」她不屑地答道。

  她不是瞎子,盲目到自入虎口。

  「這樣啊,那你早去早回吧。」柳媽手一招,摟著柳爸準備進屋去。

  「你不問問自己女兒要被帶去哪里嗎?」萸君忿然地問。

  她可是他們的獨生女耶!這麼隨便好嗎?

  「我只想問你什麼時候會帶個女婿回來?」在柳媽心中,女兒永遠比下上女婿。

  望著關上的鐵門,萸君發狠下定了決心——

  她要變壞——不,是不安份給她爸媽看!

  她辛辛苦苦隱藏本性二十多年,努力扮演懂事乖巧的好女兒,卻比不上一個不知道在哪里的女婿。

  這教她情何以堪啊?

  不管了!她以後要做什麼就做什麼、要愛誰就愛誰,絕對沒有她父母說話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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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道的作風果然快、狠、准,別人十分鐘的車程,他們三分鐘就飆到了,快得讓員警沒機會開罰單。

  而她居然能習慣這種風格,從她甩門下車直奔辦公室的動作看來,她也愈來愈有潛力了。

  「你大哥是怎麼受傷的?」即使腳下的步伐急促,嘴上的擔憂也沒落掉。

  「他……他……他他他……是被……」身邊一百八十公分高的壯漢說起話來不但結巴,甚至比老鼠叫還不如。

  「算了,你說!」沒耐心聽他繼續練舌頭,萸君點了另一個。

  被點到的人像被宣判死刑似的猛搖頭:「不不不,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你們在搞什麼啊?自己的老大受傷了,你們卻什麼都不知道。萬一哪天他被暗殺了,你們會不會也搖頭說不幹你們的事呢?」她火大了,手叉起腰就在辦公室前開訓。

  這算哪門子的道義?老大受傷了,這些部下不是害怕得說出不話來,就是沒種地撇清關係,這個幫派未免也太鬆散了吧?

  要是她當老大,非得好好再教育不可!

  碰上門把的冰涼,她才驚覺這個想法有多突兀。

  恐怕她是真的變壞了,居然也想跟人混幫派?

  是因為她喜歡硯熙,想幫他分憂解愁,還是自己的潛意識就是想作怪?

  她尚未厘出個頭緒,房內的人早已耐不住地開門找人。

  「你還在發什麼呆?老大的手都起水泡了!」一聽到門外有動靜,睦平第一時間內沖出去捉人。

  萸君神智一斂快步跟了過去,一見到硯熙手臂上的紅腫,她馬上拿出藥品,動作流暢地處理。

  「你們有幫他急救嗎?」她專業地問。

  「有沖冷水。」阿虎回道。

  「很好。」

  她滿意地點頭,權威的樣子讓男人們怔了一下。

  她真的很像大姐頭,而且還是一個很會上藥的大姐頭。

  看她兩三下把傷口包紮得漂漂亮亮,沉默許久的硯熙終於開口:「抱歉,這麼晚了還麻煩你,謝謝你願意跑這一趟。」

  萸君抬頭瞅著他,肅繃的神經這才鬆懈下來。

  她柔聲地問:「怎麼又受傷了呢?」

  這樣兩極的態度震傻了屋內一堆男人。

  那個妖女居然也有溫柔的時候?看來不只是他們老大陰陽怪氣,連她也不正常了。

  「被熱水淋到,不凝事的。」硯熙說得輕鬆,瞥向皓天的是一道冷箭。

  「怎麼好端端地會被熱水潑到?」她不放心地問,兩手小心翼翼捧著他受傷的手臂。

  「是我把水倒在大哥身上。」角落裏的皓天說話了,淡然的聲音聽不出一絲歉意。

  聞言,萸君立刻鎖定目標,水漾的容顏卷起狂風巨浪。

  「我就知道問題出在你身上!你到底想怎麼樣?這樣陷害你大哥不怕報應嗎?」萸君氣勢磅礴地瞪視他。

  敢動她二十多年來第一個動心的男人,管他鄞皓天有多厲害,他們是杠上了!

  皓天不改優閑地問向硯熙:「大哥,我這是在陷害你嗎?」

  焦點又回到受傷的男主角上,硯熙沉著地看了他一眼。

  「你以為我會跟你道謝嗎?」

  「若能將功抵罪是再好不過了。」皓天笑道。

  「你遲早會有報應的。」硯熙聲音低低地說,上揚的眉目隱約掛著笑意。

  「歡迎之至。」皓天優雅地舉杯敬天,完全沒有困擾。

  眾人看他們一來一往,看得是滿頭霧水。

  萸君有疑必問,立刻發言:「你們到底在打什麼啞謎?有話直說不是比較乾脆嗎?」

  「你別擔心,已經沒事了。」硯熙朝她微微一笑。

  看見他久違的笑容,萸君心頭吹過一陣山風,涼涼的,帶著安全的味道,輕柔地將她包圍。

  她感動地吸了吸鼻子。

  嘗過這種幸福,誰還放得開呢?

  她抓起他的手,表情嚴肅地說:「我有很要緊的事要告訴你,你這次一定要很仔細地聽。」

  她將椅於挪近,認真地盯住他的臉。

  「那天在酒店親你的確是不經大腦的反射行為,雖然當初是為了應付勇哥而逢場作戲,但我想了很久,覺得不該是這麼一回事……但我也只想得出這些,真正的原因還是別人告訴我的。那天會去海邊就是因為被這件事搞得心浮氣躁,才會用飆車發洩。不過,我一直忘了說,我堅持要靠過去跟你們打招呼,是因為我很想見你。」她大大的眼睛裏寫滿了感情,說的一字一句都是她的真心。

  硯熙很感動,正想回應她的心意,她又自顧自地說了起來。

  「講了這麼多,結論就是我喜歡你。」她加深了手上的力道,眼珠子也瞠到極限。「你願意接受我嗎?」說完,她繃緊著神經等他的答案。

  明明是很羅曼蒂克的場景卻被她演得有如黑道尋仇。

  他若不點頭,他的手會不會因此被她掐斷,而她的眼珠子也會跟著滾出來?

  為了避免血腥的場面,他先答應要緊。

  沒有遲疑,他馬上點頭:「好。」

  聞言,萸君吐出屏息已久的呼吸,擠著臉努力不讓眼淚掉出來。

  啊,她終於有名目留在他身邊了!

  當眾人沉浸在新戀情萌發的感動時,一聲淒厲王極的哭喊劃破了所有美好。

  「不要啊……我的大哥……」

  大家目光一轉,集中在牆角那陰暗的人影上。

  「大哥,你怎麼會脫窗看上這個妖女呢?」眼看木已成舟,只剩下睦平無法接受事實。

  他想不透,大哥到底是什麼時候被妖女迷去的?

  妖女是長得不錯,但她也只有那個優點,而大哥並不會以貌取人啊。難道,他是因為她在醫院照顧他就以身相許嗎?

  「妖女?你還叫我妖女?我現在是大嫂了哦!」萸君得意地睨他。現在她不但可以名正言順地擁有他,還可以理直氣壯地欺負人。

  「妖女就是妖女,你一定是偷偷下了蠱,否則我老大怎麼會答應?」睦平不怕死地頂回去。

  「你——」萸君又氣得跟他互瞪。

  「戀情才剛開始就出現情敵了嗎?」

  兩人緊繃的對峙被皓天一句話斬斷,斬斷了所有聲音。

  兩人僵硬地轉向硯熙再轉回對看、眼中除了敵意,還添了些異樣。

  萸君更加兇狠地瞪他,現在不只是對他的不滿,她還要捍衛自己的初戀。

  她就知道她看上的男人是個寶,現在居然連男人都想跟她搶!也不去打聽打聽她柳萸君是這麼好惹的嗎?

  睦平更加兇狠地瞪她,現在不只是大哥被躇蹋的問題,還有他到底是不是同志這個大問號!

  難道他討厭妖女是因為他喜歡大哥,不甘願被她搶去嗎?如果是,他就更不能退縮了。

  室內的氣氛變得古怪,弟兄們竊聲討論,硯熙沒開口的打算,一雙沉黑的眼眸盯著那喝不完咖啡的貴公子看。

  那個挑起軒然大波的始作俑者很享受地品味著濃濃咖啡香,發現硯熙的注視還大方地舉杯致意。

  他啊,其實不愛咖啡,只是個喜歡混亂的惡魔罷了!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5-2 00:17:29

第九章

  趴在沙發上,萸君不眨眼地直盯辦公桌後的人瞧。

  雖然她的初戀很順利地開始,但總覺得少了什麼,她很不踏實。

  「你有必要防範得這麼辛苦嗎?」硯熙一抬頭就見到她又望著他發呆。

  這幾天她都是這樣耗過不上班的時問,總是守在他身邊。若有其他人在場就草木皆兵地四處張望;兩人獨處,她就若有所思地瞅著他神遊。

  這種相處模式就像她的告白,另類得讓人啼笑皆非。

  他無奈的聲音召回她的神智,她馬上跳到他面前,斬釘截鐵地說:「當然!你還不明白你現在的處境有多危險嗎?有一個隨時想陷害你的二當家……」

  「你認識皓天不深,所以才有這樣的誤會。他不是你以為的那種人。」他的話多有保留,但都是實話。

  皓天無時無刻沒有陰謀,但他的陰謀真的不是萸君想的那樣。

  「我個人對他有偏見,即使你說再多,我還是懷疑他。」萸君手一舉擋下他欲說的話。

  「第二,有個疑似同志在一旁覬覦你,我必須捍衛你的貞操。」

  世風愈開放,男女之間的戰爭就愈多元,他們可以爭權、爭勢,還可以爭男人。

  萸君現在就是在跟睦平搶男人。

  「睦平只是被誤導,你們根本沒必要針鋒相對。」講到這,硯熙又是一陣頭疼。

  故意在別人閃神時插風點火,這才是皓天最可憎的陰謀啊!

  「你別再說了,我知道他們都是你的兄弟,你相信他們是必然的,但我也有我的想法。」待會又要上場應付他們了,她此刻不願想到那兩張臉。

  「我覺得你在意他們的程度比對我們的交往還要投入。」硯熙低聲地說。

  萸君詫然地偏頭看他:「你……你……這是在吃醋嗎?」

  「我不喜歡你花太多時間在其他男人身上。」他專斷地說。

  雖然他模樣正經得像是在討論公事,那股濃濃的酸意毫不掩飾地從他眼中冒出。

  萸君眼眨也不眨地猛瞅著他,臉上的表情有如見到外星人般震驚。

  這個大山似沉穩的男人居然為她嫉妒耶!

  「電話在哪里?」她怱地別過頭去,聲音異常地雀躍。

  「你要做什麼?」她的舉動令人納悶。

  「我要打電話告訴死黨,這世上是有男人肯為她口中的雙面人、男人婆、滯銷貨吃醋的!」她要用事實推翻好友的預言。

  對於這樣的反應,硯熙無法再縱容下去。

  他抿著唇將她斜傾的身子拉回,臉上的寒霜卻在看清楚她的表情時,瞬間融化了。

  「你臉怎麼這麼紅?」他訥訥地問。

  萸君白了他一眼:「你能吃醋,我就不能不好意思嗎?」

  這座山真不懂變通!他不曉得女孩子臉皮薄又擅長找藉口掩飾嗎?害她想找個地方好好害羞、好好高興一下都不行。

  「你覺得不好意思?」粗黑的濃眉挑了一下,他有趣地揚起嘴角。

  他差點忘了,她不修飾的情緒反應是他最欣賞的地方呀!

  「不行嗎?」避不開他的審視,她只好用粗魯掩飾局促。

  「當然可以。」他愉悅地笑。

  又是這副理所當然讓人接不下話的回答,先前那份不安再次佔據萸君的心。

  她悶悶地問:「你應該不喜歡男人吧?」

  硯熙好笑地拍拍她的頭:「你不相信我?」

  「不是。」她用力甩頭。「我只是想再確定一點。」確定自己到底在擔心什麼。

  他的手順著她的發絲滑下,其中的寵愛不言而喻。

  「我不是同志,現在不是,以後也不會是。」他肯定地說。

  「所以柯睦平是徹底沒希望嘍?」情敵的下場讓她稍微鬆開了眉,沒多久又垂了下來。「那我會讓你很困擾嗎?」

  「不會。」

  「真的?」她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見到硯熙點頭強調,她興奮地沖過去。

  「我就知道你是個好人!」她勾上他的肩,好兄弟北般的笑著。

  硯熙眼神怪異地看著那只手,看得萸君都覺得困惑。

  「有問題嗎?」

  他搖頭,那份無力感益加強烈。

  什麼時候他們的感情進度才跟得上正常的速度呢?

  「妖女,放開你的髒手!」突然殺出一聲石破天驚的咆哮,劃破了所有想望。

  硯熙沉重地再籲口氣,就是這些麻煩讓他無法放鬆,連談感情都得應付這群兄弟的攪和。

  萸君同情地瞄了來者一眼:「可憐的睦平,註定失戀了,還在這虛張聲勢。」

  「你在說什麼啦?」睦平被她看得很窘,俊臉紅成一片。

  萸君大發慈悲地靠近他:「沒關係,天涯何處無芳草,雖然很難找到第二個像硯熙這種極品,不過你也不要放棄希望。」

  「我才不要聽你的胡言亂語!」睦平一把揮開她伸來的手。

  「喂,不要對你客氣就囂張起來,我是很難得同情人的耶!」萸君脾氣提了上來

  「我幹嘛要你的同情?」他毫不領情。

  「這麼說來,你還是對硯熙不死心?」她嗆辣地眯起眼。

  「我誓死捍衛大哥不遭妖女毒手!」睦平慷慨激昂地說。

  「你——」

  按照慣例,兩人開始對峙。

  「你們天天吵,不累嗎?」硯熙疲憊地問。他們不煩,他可是被吵得快崩潰。

  「硯熙……」

  「大哥……」

  兩個人像犯錯的小孩慚愧地垂低頭。

  硯熙無聲歎息,不曉得這種局面何時才能結束。

  「睦平,我們不是還有工作要談嗎?走吧。」他還是得先將這兩個人分開。

  睦平點點頭,跟在大哥身後往外走。

  「你們要去哪里?」萸君緊張地問。

  「跟客戶做最終的確認。」硯熙邊穿外套邊說。

  「去酒店談嗎?」有了前車之監她不得不問。

  「不是。」

  「那就好。」她滿意地點點頭,之後又想到什麼對著硯熙背影大喊:「不過要注意千萬不要讓那傢伙有幾可乘喔!」然後她再賞給那傢伙一個警告的眼色。

  目送他們離開後,卸下武裝的她,臉自動拉了下來……

  她甩不掉心中那片烏雲。

  到底她又忘了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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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時萸君還真恨自己野性的直覺。

  就是因為她在硯熙出門後胡思亂想,才會發生這種事。

  她楞楞地看著混亂的急診室。

  雖然沒有重大事故,但發生事故的人很重大,重大到一個人受傷有一大群人擠在這裏關心。

  間隔不到三個月,硯熙又躺著被送到這裏來。  

  這次的原因是被人惡意追撞。

  她就知道他的身邊充滿危險,若不看緊一點,說不定就天人永隔了。

  她這麼難過,為什麼他們還要煩她呢?

  硯熙的黑衣部下們慌張地到處拉人詢問,不時湊過來問她的意見。她的白衣同事受不了騷擾,頻頻向她抗議。

  終於,她受不了地大吼:「你們夠了沒?」

  瞬間,所有嘈雜都停了下來,穿黑衣、穿白衣的都張著嘴望向她。

  她氣勢萬千地睨了黑衣部隊一眼:「你們大哥只有外傷,治療過後已經沒事了,休養一個晚上應該可以出院。阿龍、阿虎留下幫忙照料,其他的解散。」

  在她撼人的魄力下眾家弟兄不敢有異議,不到十秒就地解散完畢,效率之好比國慶閱兵還精采。

  環胸看著清靜不少的急診室,萸君疲倦地轉向醫院同仁。

  「這樣就不會妨礙到醫院的運作與安寧了吧?」

  她朝同事微笑,白衣的小百姓們卻是退了一大步。

  能吼掉一群惡人的人應該才是最可怕的吧?

  抱著同樣的想法,善良的白衣天使們也很有效率地消失了。

  沒費心去猜他們驚愕的表情是什麼意思,萸君現在只想沖進去照顧硯熙。

  豈料腳跟才剛轉開,一聲催命符就急貼了過來——

  「兒啊!這麼晚還到醫院來加班,為娘的我體貼地送宵夜來了。」柳母唱作俱佳地輾進門,宵夜往女兒的手裏一塞,人卻猛往裏面探頭探腦。

  萸君厭煩地轉動眼珠。她媽肯定是在看大陸歷史劇時,被她某個碰巧目睹到她跟男人扯上關係的姐妹淘告密通報過來的,不然不會滿嘴拗口的京片子。

  依她娘臉上狂喜的表情看來,那個熱心的姐妹淘肯定是很翔實、很精采地轉播了急診室的狀況。

  「收到了,你可以回家看電視了。」她轉回母親的頭,將她往外推。

  「不急,我已經吩咐你爸幫我錄起來了。」柳媽硬是不走,賴在診間外東張西望。「聽說你是飛似的飆回醫院,為的就是一個車禍的男人?老實招來吧,那人是不是我盼了二十多年百年難得一見的黃金女婿呢?」柳媽八婆地覷她。

  柳媽一露出不理性的眼神就表示她的婆媽指數升到最高值,若不想辦法支開,她那天花亂墜的編劇功力恐怕又將掀起一場浩劫。

  萸君非常清楚她媽的破壞力,連忙堆出假笑。

  「媽呀,你打哪聽來這種消息的?我們只是朋友罷了,你又不是不曉得我的朋友多,你女兒又重義氣,朋友受傷了當然沖第一嘍!」

  「是嗎?你覺得你媽這麼好騙嗎?如果不從實招來,我自己進去弄個明白。」柳媽鐵面無情地瞥了她一眼。

  女兒是她生的,有幾兩重她會不曉得嗎?

  想騙她,連續劇多看幾年再來吧!

  萸君慌了,她知道她媽很囉嗦、很三八,沒想到一 「番」起來也是超級婆媽,難纏得要命。

  「人家都累了在休息,隨便打擾不好吧?」她曉之以理。

  柳媽哼了一聲睇她:「你老實招來,他是不是你中意的傢伙?」

  「是。」礙於情勢,她認了。

  「做什麼的?人長得怎麼樣?多大歲數?家裏幾個兄弟姊妹?有沒有不良嗜好?喜不喜歡跟你媽一起看電視?」女兒一點頭,做娘的立刻興奮得忘了正經,捉著她的手嘰哩呱啦嚷出一串身家調查。

  萸君的頭更大了!

  她終於想起來她落掉的那個關鍵了——她最該傷腦筋的是硯熙的身份。

  她要怎麼告訴她媽,躺在裏頭的是黑道老大,長得很像大哥,有一群兇惡的兄弟,沒有不良嗜好,只是職業很不良;不喜歡看電視,卻愛畫電影場景?

  有哪個長輩會喜歡自家女兒跟這種人扯上關係?就算是瘋女婿瘋到沒理性的她媽應該也不會高興吧?

  「媽,這以後再談,先讓人家把傷養好要緊。」她陪笑著,不露痕跡地將她媽慢慢往大門拖去。

  今天能知道女婿有著落,柳媽就心滿意足了。

  在上計程車前她笑得很和藹地說:「等他痊癒了記得帶回家讓媽替他補一補,順便去去黴運啊。」

  「好,我儘量。」

  萸君隨口應道,正準備關上車門,她娘又不悅地扯住她的手腕。

  「姑娘,你若是敢在人家未痊癒前就甩掉人家或是被人拋棄,你就別想再踏進家門一步!」言下之意就是她一定要把人帶來。

  看她媽一臉狠勁,她豈能反對?猛點著脖子直到車影消失為止。

  收回視線她的腳步格外沉重。

  她真的很討厭壞人。

  當壞人有什麼好的?除了受傷還上不了臺面,總是在陰影下生活,難怪叫「黑道」。

  唉!他這個黑道老大也不願意當她的黑市情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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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托著腮、斜著臉,萸君難得安靜地對著窗戶發呆。最後還憂鬱地歎了口氣,反常的樣子讓屋裏其他人看得渾身發毛。

  「喂!妖女,你別裝了。現在再怎麼裝柔弱也掩飾不了你粗魯的天性。而且出外洽公的老大也看不到,只會惹我們噁心罷了!」睦平很不齒她虛弱的模樣。

  萸君沒瞧他,逕自沉浸在煩惱裏。

  「在想什麼?」一股溫暖朝萸君定近。

  溫柔的嗓音加上一杯香醇的紅茶,這樣的關心就親切多了。

  萸君望上祺攸平和的臉,窩心地接過茶杯。

  她們兩個會一起聚在硯熙的辦公室裏都是拜皓天的疑心病所賜。

  不然她們本來應該是在燈光好、氣氛佳的咖啡館喝下午茶,而不是坐在這裏被一隻猴子嘲諷。

  更可惡的是,硯熙居然同意皓天對她們的禁足!因為他們不敢確定她們會不會又心情不好相約去飆車。

  雖然她的信用常破產,但她不希望連硯熙也不信任她。

  唉,這還不是最慘的,麻煩的是她媽那關呀。

  「真難得,你這次居然沒粘著大哥,以前你不都是大哥去哪,你就跟屁到哪的嗎?尤其是出事後,你更像個老媽子,天天把大哥當兒子帶,今天是怎麼了?」不習慣她的沉默,睦平用力挑釁。

  「因為有鄞皓天跟著……」她幽幽地瞟了他一眼,有氣無力地說。

  「二當家?這跟二當家有什麼關係?」他一臉困惑。

  萸君收回失焦的視線,以一種朽木不可雕的眼神看他。

  「你沒有感覺嗎?你大哥每次出事時,鄞皓天都剛好不在,不然就是他故意失手。這代表什麼你還不曉得嗎?」

  「巧合啊!能有什麼別的意思?」睦平理所當然地說。

  萸君絕望地閉上眼,決定放棄這個蠢才。

  「白癡,這表示你們二當家有意陷害硯熙,而你們居然一點危機意識都沒有,是太愚蠢,還是早就串謀好了?」再睜開眼,閃的是懷疑的銳光。

  「你誤會了,皓天不是那種人。」祺攸細聲為高中同學辯護。

  萸君無可救藥地看她。

  「你就是這麼善良才會被他一直欺負,他那種性格若不算邪惡,那每個人都可以當天使了。」

  「可是……」

  「哈哈哈……」

  祺攸微弱的聲音被睦平不可抑止的大笑蓋過,放肆的樣子讓萸君掄起拳頭就要揍過去。

  睦平馬上舉起手投降。

  「對不起,我太誇張了。」他道歉,但嘴角的笑痕顯得很沒誠意。

  萸君不領情地哼了一聲,不想理他。

  睦平連忙辯解:「我們都知道二當家不安好心,這是從我們認清他之後就存有的共識。現在已經沒人會這麼認真地指責他狼心狗肺,所以剛看你這麼激動才忍不住懷念地笑了出來。」

  「既然知道他是個危險人物,為什麼還敢留在他身邊?」她不懂這些黑道份子的想法。

  「理由很簡單,他是頭頭,不跟著他哪有飯吃?」

  「硯熙呢?他為什麼養虎為患?」她就不相信依硯熙的內斂看不出鄞皓天的本質,為何還要重用他?

  「他們的關係就更複雜了,既是朋友又是合夥的關係,很難拆開嘍!」睦平曖昧地顱她一眼。「你吃醋嗎?」

  「我為什麼要吃醋?」萸君兇惡地瞪了他一下,甩頭又窩到窗前發呆。

  他們道上的事可以先擱著,她家的事才棘手咧!

  她娘最近密切發出奪命連環call,不僅照三餐打,外加點心、下午茶跟宵夜,甚至連倒垃圾的時間也不放過。

  她的開場白總是「回來吧,把人帶回來吧」,過程就是不停地重複這一句,結尾比較精采,會多加「嘿嘿」兩聲,冷冷地拋下同上的固定臺詞。

  幾天下來她被吵得神經衰弱,差點沖去電信局放火。

  「想聊聊嗎?」祺攸善體人意地替她倒上溫熱的新茶,溫和的樣子就像拍著翅膀的天使。

  可惜,這麼好的一個人怎麼會被魔鬼盯上呢?

  「你是不是很不想承認你跟鄞皓天的關係?」萸君沒頭沒腦地問。

  祺攸倒茶的手偏了一下,手足無措地看她。

  「你在說什麼呀?」

  「別不好意思了,有眼睛的都看得出來鄞皓天對你有多特別,只怕你是被他給吞了。」她惋惜地搖搖頭。

  祺攸緊張地看向睦乎,他也是一臉同情。

  可憐呀,一個好女孩被犧牲了。

  「你們……你們真的是誤會了,我跟皓天真的不是你們想的那種關係。」祺攸一張嘴比不過四隻遺憾的眼睛,她氣餒得不知該說什麼。

  「好啦好啦,你跟鄞皓天只是高中同學,其他的一點關係也沒有,這樣你滿意了嗎?」萸君隨便安撫她,反正事實明顯,當事人的說詞就不太重要了。

  「我……」

  「好啦好啦,我剛問的是我的情形。現在你就假設鄞皓天是你的男朋友,你會不會不敢把他介紹給家人?」她沒時間胡鬧了,得趕快找到解決辦法她才會安全,不然再任她媽轟炸下去,不發瘋也會少十年壽命。

  「當然不嘍,誰敢帶個惡魔回家啊?」睦平毫不考慮地接腔。

  「誰聽你這個同志的意見了?我問的是祺攸。」萸君白他一眼。

  「你為什麼不敢把戚大哥介紹給家人呢?」祺攸反問。

  「對啊,我大哥不但英明神武、儀錶堂堂、氣度恢宏,站出去沒有人不多看一眼的。配你是躇蹋了,你沒有資格嫌棄他。」睦平義憤填膺地說。

  他完美的大哥可是極品耶!她能接近大哥是她八輩子修來的好福氣,真不知她不早晚三炷香謝天保佑,還在不滿什麼?

  「唉……你們不懂我的痛苦!我當然知道硯熙的好,就是因為他太好了,我才煩惱啊。」她抱頭呻吟。

  如果他不好,她就不會傾心於他,她就不會放不下他,她就不會為了他的身份跟親情拔河。

  如果她不愛他,她就不用費心傷神了。

  「可是我就是喜歡他嘛!」她悶悶的聲音從指縫中透出來,訴盡了多日來的煎熬。

  「問題到底是出在哪呢?」祺攸推推眼鏡,使出研究精神。

  「問題就出在他的身份,這麼好的人為什麼會在骯髒的黑社會生存呢?為什麼要當幫派老大呢?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他不早點漂白成功呢?為什麼我媽不晚點發現他的存在呢?至少也要等他擺脫黑道之後,我一定帶他到處炫耀,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柳萸君多麼有眼光,找到的對象有多麼優秀!」

  說完,她激動地抬起頭,卻看到兩張呆愕的臉。

  「你們怎麼了?」

  「你剛剛說了什麼?」睦平眨眨眼睛,不可思議地問她。

  「你沒聽到嗎?」萸君眯眼睇他。虧她說得這麼有感情,他居然敢當耳邊風?

  「我不太確定我聽到了什麼。」睦平滿臉震驚,吞了口水艱難地問:「你剛剛說大哥混黑道?你嘴裏的那個大哥……是我們的大哥嗎?」

  「廢話!你們有第二個大哥嗎?」她不耐煩地瞪了他一眼。「你們不用再瞞我了。雖然你們正在漂白中,不過仍算是道上的人,我不伯你們、也不鄙視你們,沒什麼好隱瞞的。」

  她拍胸脯保證,回報她的是一陣爆發出來的笑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說……我們是……黑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萸君被他激得想砍人。

  「我說的話有這麼好笑嗎?」

  「哈哈……不是……哈哈哈……只是你今天特別幽默……哈哈哈哈……」睦平擦掉眼淚,繼續捧腹大笑。

  「祺攸,你也這麼覺得嗎?」她咬牙,問向公正的觀眾。

  「呃……萸君,我想這當中一定是出了某些問題。」客觀的學者也不曉得該從何說起。

  「我當然知道有問題,不然我用得著煩惱這麼久嗎?我就是要你們告訴我解決的方法啊!」看他們不當一回事的樣子,萸君火大了。

  「是誤會。」  

  就在她捉狂之際,皓天冷調的聲音抖落了她的殺氣。

  室內三人齊朝門口看去,只見門邊的兩人一個揚著欠揍的邪笑,一個臉色黑得驚人。

  沒人知道他們什麼時候回來、聽了多少,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又將掀起一陣風暴。  

  興奮到不識相的睦平沒有危機意識,興匆匆地跑向門邊,急著跟大哥分享今年最有創意的笑話。

  「你們有聽到嗎?剛剛她說咱們是混黑社會的耶!」說完他又失控地狂笑。

  硯熙聽了臉色再暗上一層,面無表情地走到萸君面前。

  「你怎麼會這麼以為?」他問。

  「這是事實不是嗎?」她訥訥地說。

  「不是。」

  硯熙過於用力的否決敲進她糊塗的腦中。

  她瞠大眼睛,揚高音調。

  「你們不是黑社會?那是什麼?」

  「你來這裏這麼久,還沒發現我們是做什麼的嗎?這裏是視覺創意公司,無論是廣告企畫還是電腦動畫,我們都接,就是不當流氓。」睦平調侃地說。

  「視覺創意公司?騙人!那只是你們欺騙世人的幌子吧?」萸君還是不信。

  他們哪一點像時尚光鮮的創意人了?

  「萸君,是真的。」

  祺攸給了她致命的一擊,她愕然地攤倒在沙發上。

  天啊,老天爺跟她開了什麼玩笑?

  硯熙在她面前坐下,語帶無奈地問:「你怎麼會覺得我們是黑道份子呢?」

  萸君木然地看他,嘴無意識地開合:

  「從一開始你們就明目張膽地到處張揚,那兇惡的長相、囂張的樣子,怎麼看都像是道上兄弟啊……」

  她聲音平板,腦袋也是一片空白。

  他們不是黑道兄弟……

  她怎麼會鬧出這種笑話呢?

  這次又被卓伶的烏鴉嘴給說中了,她真的會被自以為是的衝動害得很慘,很慘。

  她失神的樣子教人不忍苛責,也無從怪罪起。

  硯熙任重道遠地深吸了口氣,他早有準備的不是嗎?

  愛上衝動善變的她,就隨時要有處變不驚的能耐以及堅定不搖的心志。

  這些不是他當人家大哥早就具備的特質嗎?現在只是再多磨練一些罷了。

  迅速完成心理建設,他輕拍萸君的肩安撫,深歎一回後和緩地開口:

  「誤會澄清就算了,你別想太多。」

  「為什麼這麼像?」萸君無神地看他,聲音幹啞。

  她問得突兀,硯熙仍能明確地給她答案。

  「在醫院你見到我們的時候,我們剛接了勇哥的案子,而他才真的是要漂白的黑道。他要我們為他的事業想出一個可以一炮而紅的廣告企畫,這是一個很有挑戰性也很困難的案于,兄弟們……呃……同事們都很戚興趣。可是,始終沒有絕佳的靈感,大夥陷入了僵局,於是皓天就建議我們為何不站在客戶的立場,體驗黑道漂白的歷程,說不定能激發出新意。這提議全體一致通過,但實行不到兩天,我受傷了,然後就是你看到的樣子。」  耳邊聽著硯熙的解釋,她的心愈來愈沉重。

  「你未免也太遲鈍了吧,出入公司這麼多次怎麼會沒發現我們是做什麼的呢?虧我還帶你參觀一圈,你都看到哪里去了?」睦平不解。雖然他們的招牌沒有閃亮到刺眼,但也不該被忽視得這麼徹底啊。

  萸君稍微抬頭看了他一眼:「我什麼都沒看到。是你說關著的小房間不值得看,鎖著的大房間看不得,那我又能看到什麼呢?」

  語畢,眾人視線紛紛投向那個頓時語結的男人。

  原來誤導她的原因,睦平也占了一大部份。

  「你們幹嘛這樣瞪我?我說得有錯嗎?同事們在自個的工作室內構思,氣氛一定是緊繃又乏味,一個外行人當然覺得無聊。而那間完成企畫用的大工作室,裏頭一定是一片狼籍,連走路的地方都沒有,進不去也不好看,何必沒事找事做。」睦平為自己抗辯。

  他沒有錯,要怪只能怪妖女自己笨。

  硯熙揉著脹痛的額頭,他已經不想計較了,只求儘快把所有結打開,還他平靜的生活。

  「你還有其他的疑問嗎?」

  萸君的眼眸漸漸添了光彩,但飄怱得沒有精神。

  「你為什麼會發生車禍?」

  既然他們不是黑道,鄞皓天也下是想篡位的老二,那麼這一連串的禍事該作何解釋?

  「勇哥的仇家把我們跟他們搞錯了。」

  簡單的一句話說明了一切,容易到白癡的地步,她的眼神慚愧地黯了下去。

  「那你之前的傷呢?怎麼來的?」萸君再問。應該不會有更離譜的答案讓她更自卑了吧?  

  她一說,在窗邊喝茶的皓天與睦平手指都頓了下,茶杯停了幾秒才送到嘴邊,好像在掩飾什麼。

  硯熙更是難得地呆了臉,清咳一聲掩飾某種情緒。

  「關於那件事……呃……要從地震那天說起,我記得那次是五級以上的強震吧……」

  「大哥,要是你覺得不好意思啟齒,我可以代你發言,好歹我也是目擊者之一,那天的細節我可是記得一清二楚。」插不進話的睦平終於找到可以動舌的縫隙,積極爭取「解嘴饞」的機會。

  瞬間,硯熙微赧的剛臉立刻降溫,目光極淡極淺地瞄向他。

  「你說吧。」

  聽到這麼冷的聲音,睦平頭皮都麻了。

  雖然禍從口出是常識,但人非得親身經歷才能記取教訓。

  他戰戰兢兢地開口,深伯一個不小心,老大又賞他冰塊吃:「地震那天,工作室內突然停電又晃得厲害,那時老大正從閣樓抱著一堆資料走下樓梯,結果眼前一黑,腳步沒踏穩就跌了下來。剛好撞到阿龍的桌子,桌上的美工刀掉了下來,劃傷左手。一旁銅制的立燈也被大哥踢到,加上地震的搖晃,朝前倒了過來,大哥用手去擋,結果右手骨折。以上這些都是事情發生後我們依現場的情況做出來的推理;至於對不對,沒人敢保證,畢竟當時那麼黑,其實我也沒看  得很清楚。不知道我這樣說有沒有錯,大哥?」睦平很狗腿地笑著,乞求硯熙對他一時失言的原諒。

  硯熙沒看他,他只等萸君反應。

  聽完她連臉色都青了,不敢相信她當初專業的判斷就已經走岔了路!

  是她先入為主,以為他的傷是械鬥造成,才會導致一連串的誤解嗎?

  「你還有問題嗎?」硯熙輕拍她的臉頰,召回她的注意。

  萸君眼神複雜地盯著他。

  他果真是個好人,她嚴重扭曲了他的價值,他居然一點火氣也沒有,還對她這麼親切。

  是他太善良,還是一點也不把她放在心上?

  低著頭,陰影覆蓋了她整張臉。

  「暫時沒有,等我回家想到時再說吧。再見。」

  她沒看任何人,微駝著背默默地走了出去。

  灰黯的背影拒絕多餘的安慰,她要一個人好好想想。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5-2 00:17:52

第十章

  萸君在家反省三天,找不到合適的表情去見那群被她冤枉很久的男人。

  她慚愧、難為情,最主要的是害怕。

  她突然畏懼起硯熙的親切。

  曾經那是她迷戀他的主因,現在她卻很怕面對那張溫和的臉。

  他是座山,一座有著輕徐涼風的大山,穩定、可靠,每個人都信任他、依賴他;每個接近他的人都能受到他的庇蔭,無論是放肆,還是犯錯,他都會笑著不計較。

  沒有人能撼動一座山,包括她。

  她沒有把握自己能進駐他的內心。

  這種舉足無輕重的感覺綁住了她想見他的欲望。

  他會像她這樣思念她嗎?

  「我有煩惱,要聽嗎?」

  萸君哀怨的嗓音回蕩在一屋子的機械聲中,沒有人回應,只有儀錶上的計時器滴答滴答地響著。

  她無比淒涼地垮下肩膀,腳步沉重定到電腦前,再說一遍。

  「祺攸,我有煩惱,你願意聽我發牢騷嗎?」

  「喔。」鏡片後的眼珠沒空理她,一個勁地粘在螢幕上。

  萸君自憐地連歎三聲。  

  不過短短的三天,怎麼世界就全變了呢?

  三天前,祺攸會貼心地端茶跟她聊天,現在卻冷酷地丟她一個人對滿屋子的實驗器材歎息。

  三天前,她還沉迷於硯熙的溫柔,現在卻質疑他的感情是否只是禮貌性的回應。

  愛情啊!真的不是她這顆簡單的腦袋轉得通的。

  「你想看嗎?」

  就在她萬念俱灰趴著等死時,祺攸甜軟的聲音突然探進她耳裏。

  她驚訝地抬起頭,只見到祺攸鏡面上閃爍著詭麗的色彩,臉上的笑容也被螢幕的閃光映得迷離。

  那樣子讓她聯想到鄞皓天。

  她有點膽怯地問:「看什麼?」

  「戚大哥現在的樣子。」祺攸笑著,手上的滑鼠一點,螢幕上密密麻麻的資料立刻變成辦公室裏的影像轉播。

  萸君情不自禁地貼過去,看到硯熙經過鏡頭前的特寫,眼眶馬上紅了。

  她才三天沒見他,思念居然能氾濫成這樣子。

  原來她也是一個噁心又濫情的花癡呀!

  「怎麼會有這個?」她抖著聲音問。

  「皓天傳來的,他說這是他的恩惠,要你好好珍惜。」

  萸君實在不想跟那塊千年寒冰扯上關係,可是這份恩惠她捨不得不收。

  「我真想親眼見到你。」她戀戀不捨地摸上螢幕。

  她終於明白自己是離不開他了,不管他是黑道大哥,還是無私的大山,她都賴定他了。

  誰教他是她人生中第一個有感覺的好人呢?

  她是衝動、不用腦袋,但她懂得爭取重要的東西。

  她要見他!

  「皓天說,你現在到醫院大門就見得到了。」祺攸心電感應般讀出了萸君的心聲。

  她震驚地瞪住她:「你怎麼會知道?」

  「皓天說的呀。」祺攸指指電腦上剛收到的郵件。

  萸君不敢置信地抱著螢幕,顫著手指比向另一邊的辦公室轉播。「硯熙還坐在那裏,怎麼可能說來就來?」

  「這是一小時前的錄影。」祺攸點點左上角的時間。

  萸君傻了,渾身竄過一陣冷氣。

  怎麼所有事都在鄞皓天的掌握之中呢?

  「他為什麼要幫我?」她怔怔地問。

  「皓天說,不必客氣,他會收利息的……」祺攸打開第二封信念著。

  沒有別的反應,萸君立刻沖出門外。

  如果她再繼續待下去,鄞皓天不曉得又會傳來什麼可怕的訊息。

  她還是先找靠山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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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她氣喘吁吁地沖到門口,硯熙正好踏出車門。

  看著活生生的他愈定愈近,萸君再次被野性主宰,衝動地直撲他懷裏。

  沒理會旁人的注目,她用力地抱著他,狠狠地吸了一大口氣。

  就是這股穩定人心的味道教她義無反顧。

  硯熙被她的熱情撞得忘了反應,只覺得胸口有些疼、有些熱。

  「不管你說什麼我都不會放手,一輩子不放!」她埋在他的胸前,堅定地宣佈。

  「如果我說我快喘不過氣來,你也不放嗎?」硯熙好笑地問。

  萸君聞言立刻鬆開手臂,緊張地全身檢查。

  「我撞傷你了嗎?」

  「你是傷了我。」他低聲指責。

  她如遭電擊,震愕地望著他冷然的臉色。

  「你生氣了?」

  原來,大山若生起氣來就是土石流,不但變得徹底,而且破壞力十足。

  「我……我……不是故故……意……誤會你們……實實……實在是……因因……為我太衝衝……衝動了。」她緊張得結巴。

  「我在乎的不是那件事。」他面無表情。

  「我保證以後不跟睦平鬥嘴,不惹你心煩!」她急著認錯。

  如果她願意改過,她能不能再留在他身邊?

  「勉強接受。」硯熙不置可否。

  「我保證再也不飆車,不惹是生非!」

  「可以考慮。」

  「那……那……那你到底在氣什麼?」她已經想不出來自己還有什麼惡行能惹他不悅。

  「我氣你三天來的無聲無息。你知道你那天的樣子有多教人擔心嗎?你居然敢一聲不響地躲起來!」

  他硬著聲說話,不用扯開喉嚨吼她,不用張牙舞爪地嚇她,只要幾句就夠她反省了。

  她勢弱地囁嚅。「我對不起你,沒臉見你。」

  「什麼叫對不起我?無端讓我操煩三天就對得起我嗎?」他字正腔圓地說,連罵人都很有風度。

  「你會擔心我嗎?如果今天是睦平或是其他人失蹤,你也會擔心他們嗎?」聽到一絲希望,她立刻巴著不放。

  「我為什麼要擔心他們?」他沒力地斜了個白眼,努力在她跳躍的思考中找邏輯。

  「你只擔心我嗎?」她問得急切。

  硯熙納悶地迎向她晶燦的眸光。

  「這很重要嗎?」

  「很重要!因為我要知道在你心中我是不是跟其他人不一樣,你是否比較喜歡我?即使只有一點點,我也很滿足。」她說得很卑微。

  這下他全懂了。

  原來折騰了這麼一大圈,他們兩個還在原地踏步。

  他們的愛情根本就沒有開始。

  累積許久的挫折感終於拉垮了他的肩膀,他幽幽地呼了口氣,這些日子他吐的歎息夠他倒楣一輩子了。

  「我們不是在交往了嗎?為什麼你還懷疑呢?」

  「因為那時是我主動提起的,我的性子急、口氣粗魯,所以聽起來很像在威脅,你也許不會屈服,但禮貌上你會接受,因為你是個好人。」她總覺得這些日子以來是他委身於她,因此她才會不時地感到不安。

  「因為我是好人,所以什麼都會接受?」他揚高音調問。

  她心虛地點點頭。

  「那麼如果睦平也想跟我交往,我也會點頭說好嘍?」

  「不可能也不可以!」萸君馬上捉住他的手用力不放。

  她的硯熙怎麼可以讓給其他人呢?

  她獨佔欲的表現讓硯熙攏起的眉頭稍稍鬆開,但他還是很不高興。

  「你認為我不喜歡你?」他問得很危險。如果她敢點頭,他絕對會讓她見識他好人外的另一面。

  萸君搖頭。

  「你對每個人都好,連我也不例外。」

  她不說還好,一說硯熙的瞼霎時黑了大半。

  「我這麼濫情嗎?」  

  「不,你可靠又內斂,受大家的愛戴,在眾人的包圍下,我看不到你真正的感情。」她很笨的,感情這種事更是不拿手。

  她愁苦的樣子讓他心軟了,他將她拉近,柔聲地說:「我說過謊嗎?我勉強過自己嗎?」

  萸君搖頭。

  他是個有原則的人,絕不會為了客套違逆自己。

  「那我說過我願意接受你,你覺得是假的、是應酬話?」

  她再搖頭,嘴巴扁了起來。

  他這是在暗示她嗎?

  「那我可以到處宣佈你是我的男人嗎?也可以把你介紹給我爸媽嗎?」她顫著唇,音調也抖得很難聽。

  「如果你不棄嫌的話。」硯熙抵著她的額頭,笑得很溫柔。

  也許他的戀情就要開花結果了呢!  

  「真的嗎?我就知道你是個好人!」萸君興奮地拍著他的背,一洗先前可憐兮兮的模樣。

  他是喜歡她的,這項認知將她推上了幸福的巔峰。

  硯熙看著她一拳一拳地打在他身上,活像是哥兒們吆喝著要去喝酒慶祝。

  頓時,他明白了,距離開花結果的日子還有好長一段路要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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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一切塵埃落定,所有的謎題也就解開了?

  萸君一邊舔著冰棒,一邊看著眼前的人們走來走去。

  事件的場景發生在一個荒涼的海邊,一群身穿黑衣的男人步伐一致地步出黑頭車,殺氣騰騰地定向擱淺海岸的小船。

  「貨都到了嗎?」一個戴墨鏡的男人問船上另一個只露出兩隻混濁眼睛的矮小漢子。

  「都齊了。」漢子從船艙內抱出兩大箱東西。

  「沒偷工減料吧?」墨鏡男掀開蓋子看了一眼。

  「您要的貨我們怎麼敢怠慢呢?」漢子狗腿地笑了,猥瑣的樣子很難教人信任。

  墨鏡男懷疑地睇了他一眼。

  「你應該知道做生意不厚道,是會有報應的。」

  話一說完,後方的黑衣壯漢們立刻擺出肅殺的表情,嚇得漢子馬上跪地求饒。

  「天地良心啊!我怎麼敢欺騙各位大爺呢?」

  「你明白就好,錢拿了就滾吧!」

  墨鏡男丟出一迭錢,漢子很沒種地捉了就跑。黑衣壯漢們不屑地嗤了一聲,看向木箱時,卻換上饑渴的嘴臉。

  「別急,人人有份。」

  帶頭的墨鏡男安撫地喊了一聲,慢慢打開箱蓋,慢慢地掏出裏頭一包包黑色的物品分個每個部下。

  然後大家慢慢地將包裝打開,慢慢地露出裏頭白色的——冰棒!

  沒錯,就是萸君現在正舔著的冰棒,而這裏就是那天她巧遇他們的那個海濱。

  岸上那些突兀的貨櫃裏,藏的當然下是她誤以為的走私黑貨,而是一個片場,一個拍攝廣告用的臨時攝影棚。

  而她手裏拿的正是當初在醫院聽到他們說原料很純、味道夠的……牛奶冰棒。

  勇哥按照慣例,漂白後選擇了兄弟們容易勝任的保全事業,不過因為他個人的喜好,他堅持要經營制冰工廠。

  於是硯熙就接下了這據說很有挑戰性的案於,不但要宣傳保全事業的可靠,同時也要證明牛奶冰的美味。

  為此他們特地到義大利訂做拍攝所需的服裝與燈光,而她在醫院聽到的就是他們過於省略的對話。

  「怎麼樣,還不錯吧?待會他們還會撕掉衣服,用白光打在身體上,強調黑道漂白的形象,最後螢幕上打出讓人印象深刻的標語,整個創意就大致完成。」睦平也掐著一支冰棒湊了過來。

  萸君意興闌珊地瞅了他一眼。

  自從她向硯熙擔保後,見到睦平她都刻意保持低調,不受挑釁。日子久了,自討沒趣的睦平漸漸學會跟她和平相處,只是感覺起來比較沒勁罷了。

  萸君不答腔,睦平跟著安靜地看工作人員調度。

  不一會,她氣虛地開口:「喂,你會覺得我很笨嗎?從頭到尾錯得徹底。」

  「是啊。」

  「配不上你們大哥嗎?」

  「沒錯。」

  睦平頭點得毫不遲疑,本以為她會像以前一樣氣到跳腳,她卻沒再出聲,默默盯著場中指揮的硯熙。

  「喂,你沒事吧?」過於安靜的柳萸君讓他很不習慣。

  萸君回給他一個微笑。「配不配沒關係,我只管賴定他就是了。」

  然後又笑著看硯熙朝他們走近。

  「在聊什麼?」他輕拍萸君頭頂,溫和的笑容裏寫著寵溺。

  她也像只乖順的貓陶醉地眯起了眼,神情甜得膩人。

  「沒什麼,我告訴睦平有個大哥當靠山是件很幸福的事。」

  「哦。」

  「還有,勇哥賣的冰棒很贊,一定會暢銷。」

  「喔。」

  「你們的廣告也不錯。」

  「是嗎?」

  「喂,我不是告訴過你,你說話的習慣很差,要改改嗎?」

  「是嗎?」

  「看吧,又來了。」

  她溫馴小貓才裝不久就露出野性,嬌嗔地搥了硯熙一拳。

  睦平看著兩人邊說邊走,不得不替大哥哀悼他的一世英名,更加同情他們龜速般的愛情。

  瞧瞧,五個月過去了,他們的進步只限於手擱放的位置與萸君的笑容。

  她現在笑得比較像女人也比較噁心,而她擱在大哥身上的手也從肩膀下降到腰。

  除此之外,他們還在慢慢摸索。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5-2 00:18:10

尾聲

  時光飛逝,歲月如梭。

  硯熙與萸君終於平安交往到結婚的地步,雖然歷經不少風波,但好歹也修成正果了。

  但現在,婚宴上又起了小騷動。

  「你確定你不是嫁進黑道幫派嗎?」在萸君進場前尹卓伶拉住她低聲地問,小心不讓旁邊的黑衣部隊聽見。

  「我不是說過了嗎?硯熙他們都是廣告人,今天為了慶祝我們結婚也為了紀念我們相識,所以才會約好統一穿黑西裝、戴墨鏡。而醫院那群同事為了跟他們互別苗頭,才會穿著制服過來。」萸君無奈地解釋,為了今晚裏頭詭異的景象,她已經不曉得歎過幾次氣了。

  宴廳裏有一個角落黑白分明,黑的都是長相兇惡的男人;白的都是嬌俏的女人,看起來刺眼突兀卻相處融洽。為此,她也就不太計較了。

  她的摯友卻不放過她,整個晚上拉著她問東問西,問題始終是同一個。

  「你確定戚硯熙真的不是黑道老大?」卓伶不死心再問。

  「確定。」萸君無力地點頭。

  早知道她的問題這麼多,應該在結婚前先讓她跟硯熙見個面,好省下她罵她沒報備就暗結珠胎的罪名,也能讓硯熙親自對她解釋他的身份。

  煩啊!為什麼好不容易談完麻煩的戀愛,現在連結婚也這麼擾人呢?

  「真是可惜,他很有架勢的說。」卓伶支著下巴打量新郎,話裏掩不住失望。

  「你饒了我吧!我多慶倖他不是。」萸君差點還想跪下去謝天。

  卓伶轉頭看她,搖搖頭,加倍失望地說:「配你是可惜了。」

  「喂!這是一個好朋友該說的話嗎?」萸君聞言,手一叉,立刻擺出大姐頭的架勢,毫不顧忌身上的婚紗有多雅致,久違的蠻橫硬是出頭。

  「我看見熟人了,沒空理你。」結果人家手一擺,就走了。

  她尷尬地楞在原地,面對旁觀異樣的眼光不曉得該怎麼收尾。

  「我們該進去了。」

  幸好硯熙從容地挽起她的手,適時解決她的困境。

  萸君深情地望著身邊一生的伴侶,感動地想著,還是他最好,總是包容著她。這輩子她是離不開他了。

  一旁的硯熙看了看那群黑衣部隊,再瞄向她,不著痕跡地歎了口氣。

  他這個萬能的大哥是註定要當一輩子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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