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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錦瑢 -【國民老公戀愛中】《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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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5-2 00:23:31
標題:
錦瑢 -【國民老公戀愛中】《全文完》
國民老公戀愛中
作者:錦瑢
她覺得人世最大的幸福,
莫過於牽著愛人的手,吃著親人包的小乖餃,
然後,一家人對她說同一句話──乖,多吃點。
他和她的故事,開始於一盤大白菜……
因為和堂弟打賭輸了,必須去體驗農村生活讓他已經很不爽,
更倒楣的是遇到土石流受困山村,給一個村姑所救還被她看光光,
每天不是香菜麵條就是白稀飯,嘴裡都要淡出鳥,
他都要哭著跪求村姑給他一盤大白菜了!
想他陸懷瑾可是首富之子、粉絲數以萬計的網路紅人,
卻被一個村姑給吃得死死,所有脾氣在她面前都發不出來,
好不容易脫困離開,他卻發現自己根本放不下這個小傻妞,
擔心她被騙,他恨不得二十四小時把她裝在口袋裡帶著走,
她從沒離開過那個偏僻的小山村,他手把手教她使用高科技產品,
甚至親自下海示範胸罩穿法,還包下整個遊樂場,為她圓一個公主夢,
他最見不得的事是她受委屈,誰敢欺負她就等著讓他虐到死,
他原以為恩情可以用金錢衡量,可他們之間好像還有其他感情,
但是……他曾經承諾要把帥氣的鮮肉堂弟送她做老公,
如果反悔就是烏龜王八小鱉孫,靠……他後悔了怎麼辦?!
不管了!因為愛她,他甘願做一隻小王八!
反正他和她的故事,永遠不會結束……
女主角:顧霜霜
男主角:陸懷瑾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5-2 00:24:09
【第一章】
甯安機場上空,靛青色的積雨雲厚厚一層。
機艙外空氣潮濕悶熱,陸懷瑾剛走出機艙,一陣熱浪迎面襲來,悶得他差點喘不上氣。
機場出口已經被數百名粉絲堵死,粉絲們手裡舉著“國民老公”、“老公陸懷瑾”等字樣的閃光牌子,眾人看見陸懷瑾和《偶像變身記》節目組的工作人員一出來,幾乎瞬間炸開,扯著嗓門開始大叫——
“老公!”
“啊——老公!”
粉絲們看見戴著鴨舌帽,穿著黑色運動套裝的陸懷瑾,開始瘋狂的搖晃著手中牌子。
陸懷瑾的身材比例好,肩寬腿長,身高一米八八,實際看來卻像一米九八,網路上有流傳陸懷瑾的腹肌照,這會粉絲們一看見本人,目光似乎已經穿透他的衣服,看見了他的八塊腹肌以及結實的腰臀。
“本人比照片帥多了!我好像已經看到他的胸肌腹肌肱二頭肌了!”
“本人這麼高啊?高我兩個頭啊!”
“挖塞,老公帥出新天際啊!這黃金比例的身材,完全不輸秦衍!”
陸懷瑾低著頭,邁著一雙修長筆直的腿,心無旁騖往前走,安靜得像個路人。
被節目組工作人員護送上車後,他拉上車門,順勢將椅背往下一壓,拉下鴨舌帽帽沿,遮住大半張臉,抱著胳膊找了舒適的姿勢躺下,闔上眼準備打盹。
節目組的女助理見他一路低調,便打開車門站在門前提醒他,“陸……陸先生,下去跟粉絲打個招呼吧。”從她的角度,只能看見他兩片微抿的薄唇以及棱角分明的側臉。
他只穿了件運動外套,裡面沒有穿背心,衣服拉鍊開至胸口,女助理將他兩根鎖骨以及胸口麥褐色的胸肌看得清清楚楚。
他躺在椅子上,不說一語。
女助理有點尷尬,硬著頭皮說:“為了節目剪輯效果好,您下去跟粉絲打個招呼吧?”
陸懷瑾仍舊裝作沒聽見。
女助理沒接觸過陸懷瑾,從微博上看,覺得他應該不難溝通,於是又說:“粉絲等了兩個小時,您下去打聲招呼,也算安慰安慰粉絲,不是嗎?”
陸懷瑾終於忍無可忍地吐出四個字,“關我屁事。”然後抱著胳膊側過身,繼續睡。
他昨天已經讓自己的助理傳達了他的原則,他參加這檔真人秀節目,不會關照任何粉絲,也不會為了節目效果而“演”出另一個自己,該怎麼著就怎麼著,他不是藝人也並非演員,他要粉絲做什麼?節目剪輯好不好看,收視率高不高,跟他有半毛錢關係?
陸懷瑾心裡悶得很,如果不是打賭輸給秦衍,他絕不會來參加這種Low到爆的節目。這種真人秀節目他再清楚不過,名義上是真人秀,實際卻是導演給個劇本讓他去演,靠他來沖高收視率。
節目組連番換了幾個人過來跟他協商,都被他冷言冷語轟走,最後實在沒辦法,只好開車上路,前往此次的目的地——甯安市西部縣外一個偏僻的山村。
三年前,陸懷瑾的腹肌照從一線男星秦衍的微博發出來,一夜之間,他憑藉高顏值以及完美身材走紅。
網友扒出他是內陸首富陸南林的獨子,微博話題隨之天翻地覆,出現幾十年難得一見的奇觀,話題前十名全被陸懷瑾的名字佔據。
在微博走紅的陸懷瑾,很快獲得數以萬計的男女粉絲,被封為“國民老公”、“全民男神陸懷瑾”等稱號。對於這些俗氣的稱號,陸懷瑾沒別的感受,就想一錘子砸死秦衍。
他跟秦衍是堂兄弟,因為家庭原因,雖然不是同姓,卻是出自同一個爺爺,血濃於水,兩人關係比親兄弟還鐵。
三年前他射箭輸給秦衍,腹肌照被放上微博以示懲罰,從此走上了國民老公的不歸路。
三年後,他射箭再次輸給秦衍,被迫參加了這個變態的《偶像變身記》節目。
《偶像變身記》是廈川衛視收視率火爆的一檔真人秀節目,節目會邀請明星去偏僻山村體驗與眾不同的農村生活。
本來第二季節目組想邀請的嘉賓是一線男星秦衍,卻陰錯陽差換成了微博大V陸懷瑾。
很顯然,陸懷瑾參加節目可以使節目話題性更高,粉絲們也都想看看陸懷瑾怎麼在條件艱苦的偏僻農村生活,也更想看到節目組會如何刁難他。
按照第一季的《偶像變身記》來看,陸懷瑾進村第一天,應該會受到節目組刁難,並且會沖著鏡頭大發雷霆。
從各個八卦論壇帖子可以發現,陸懷瑾這人脾氣並不好,對待媒體記者很是暴躁,有一次狗仔偷拍陸懷瑾,被他發現後,他毫不客氣將水瓶砸向對方鏡頭。
粉絲們已經迫不及待想看國民老公在節目裡砸鏡頭的情景了。
陸懷瑾行程很緊,所以節目錄製的時間只有一個月,節目組的車隊開出甯安市,駛上甯安市西部縣外的一座大山,山路崎嶇蜿蜒,陸懷瑾在山路上被顛醒。
他坐起身,推開車窗打量外面,他們的車已經到半山腰,放眼望去群山疊嶂,烏雲蓋住遠處山頂。
遠方傳來隆隆雷聲,不多時,雨滴淅淅瀝瀝落下來,劈里啪啦打在玻璃上,雷聲震天響,好像就在他們頭頂劈開,雨也越來越大,山上有大量黃泥被雨水沖刷下來,這讓陸懷瑾心裡有點不踏實。關上車窗,他煩悶地大喘一口氣,剝了一顆口香糖塞進嘴裡嚼。
看著外面的情況,陸懷瑾還真是擔心他們的車被大雨給沖下懸崖,他靠在椅背上,不耐煩地問坐在副駕駛座的助理,“還有多久?”
女助理回答,“天黑之前應該能到。”
陸懷瑾看了下手錶,現在才下午四點,甯安六點左右天黑,也就意味著還有兩個小時?
他煩躁的掏出手機,打開微信、微博等應用程式,發現網路不通,確切的說,這鬼地方根本沒信號!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山路越來越難走,不能上網,不能打電話,他隱忍的脾氣終於爆發,“停車!”
女助理扭過頭關切問他,“怎麼了?”
“老子要回家!”陸懷瑾濃眉一蹙,喉嚨裡的怒氣一點點噴湧出來,也不知怎麼的,他心裡壓抑得厲害,看著從山上流下來的大量黃泥,有一種十分不好的預感。
女助理慌了神,“陸先生,馬上就快到了,您再忍忍吧。”
忍?忍個屁!“這鬼地方連信號都沒有,叫我怎麼忍?嗯?”
他尾音裡那個“嗯”字語調很奇怪,讓女助理打了個寒顫。
女助理正打算跟他繼續交談,車身猛然一震,“嘩”一聲,擋風玻璃被一片黃土蓋住,車身不受控制,猛地朝路邊山坡沖去。
司機剛剛踩住刹車,車蓋上就傳來“轟隆”一聲,陸懷瑾頭頂的車蓋突然凹下來一塊。
四周玻璃全被稀質黃泥擋住,他們看不見外面,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陸懷瑾穩住身子,抬頭看著頭頂凹下的一塊,這才感覺到事態的嚴重性。
他推開車門準備下車,一隻腳探出去很快又收回來,他看著車門外,登時倒吸一口涼氣。
車門外是峭壁山坡,而他們的車一半懸空在峭壁山坡上!陸懷瑾頭皮發麻,慢慢地縮回車內,坐在原位一動也不敢動,生怕因為自己的重量讓車身失去平衡,使整車翻下山坡。
見鬼了!
節目組沒想到會突然遭遇土石流,陸懷瑾所坐的那輛車走在最前頭,山上的土石流和巨石幾乎是一瞬間落下來,讓人連反應的機會都沒。
節目組後頭其他車輛被迫停住,前方的黃泥土和巨石已經把前路阻斷。
就在節目組準備去救人時,那輛懸在峭壁上的車“轟隆”一聲,翻滾下深不見底的山坡……
雨落個不停,山間起了一層白霧。
“來財財!過來!”顧霜霜穿著雨鞋舉步維艱,偏偏這個時候狗也來添亂,跑去泥堆裡一陣亂耙,怎麼都喊不過來。
顧霜霜氣得漲紅小臉,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沖著大黃狗喊:“再不過來我生氣了!再不過來我咬你啊!”
奇怪的是平日裡溫順聽話的小狗,今兒個不但不聽她的話,還沖著泥堆一陣亂耙。
山裡雨這麼大,如果他們天黑之前還不回去,今晚恐怕會在山裡凍死。
這片山她是第一次來,前面路塌了,她不敢再走,她見黃狗沒有離開的意思,索性爬上泥堆,把黃狗抱在懷裡,但她下來的時候,忽然看見一隻沾滿黃泥的人手。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5-2 00:24:15
第二章
她嚇了一跳,抱著黃狗差點從泥堆上摔下去。她仔細一看,確實是人手!
她眨巴著一雙大眼,俯過身去踢了一腳,發現這人手還在動,用手去探了一下。
呀,沒死,溫的……顧霜霜松了一口氣,放下黃狗,拽著那人的大手,硬將他從泥堆裡拖出來。
那人渾身是血,拖出來之後沖了雨,趴在顧霜霜腿上重重咳了一聲。
顧霜霜見人成了這樣,當下也顧不了太多,背著這個一米八幾的大男人就往回走。
她個子不高,穿著一身寬大的深藍色老式運動服,只露出一顆圓圓的腦袋,顯得身材嬌小。她紮著馬尾辮,臉圓,眼睛大,模樣有點稚嫩,一點兒也看不出是個有力氣的姑娘,倒像是個剛出爐、白白軟軟的甜包子。
她二叔一直拿她當國家隊運動員訓練,每天幾個小時的力量鍛煉,臂力體力自然不用提,即便山路泥濘崎嶇,她背著陸懷瑾的步子也很穩。
大黃狗在前面搖著尾巴帶路,顧霜霜背著男人淋著雨在後面跟著跑,好幾次累得喘不上氣要跌倒,但都堅持下來,就當背頭大母豬,進行魔鬼體能訓練了。
晚上六點左右,顧霜霜背著大男人回到村裡,村頭住著獸醫劉大嬸,她把人放在村口歇息了一下,然後又跟扛大米似的,把男人撈起來扛在肩上,往劉大嬸家裡奔。
劉大嬸一家正在堂屋吃飯,看見她扛個滿身是泥的男人進來,嚇了一跳,“霜霜,你怎麼扛個男人回來?!你不是去找你二叔嗎?”
顧霜霜把人扔在地上,大喘了一口氣,“路上撿的,山路被封了,出不去。大嬸你快看看他,他好像剩的氣兒不多了。”
劉大嬸趕忙放下手中的陶瓷碗,給男人看傷勢。
顧霜霜渾身濕透了,身上汗水和雨水交織,讓她渾身不暢快,她累得雙腿發軟,坐在門檻上喘氣歇息,才剛歇一口氣,就聽見屋內半昏半醒的男人大喝一聲,“快跑!”
這一驚一乍的勁兒,嚇得趴在地上的大黃狗起身,豎著耳朵張望。
顧霜霜反應過來是那個男人在說“夢話”,坐在門檻上翻了個白眼,跑啥啊!她跑了這麼久都快累死了!
山裡夜間大雨下下停停,反覆幾次,最後總算在黎明前停了。
由於剛下過雨,山路泥濘,顧霜霜不好爬山負重鍛煉,只好在院子里拉著木質單杠做腹部繞杠,練習臂力。
她一直想著昨天的事情,心緒不寧,手上一滑從單杠上摔了下來。
好疼啊……疼得屁股像是摔裂成了四瓣,她“嘶”一聲,揉著屁股拉著單杠爬起來,趴在單杠上大喘一口氣。出現這種失誤,是鍛煉中的大忌。如果二叔在,非得拿竹條抽她屁股不可。想起二叔,顧霜霜吐了口氣,小腦袋耷拉著,二叔離開村子已經幾年了。
顧霜霜不是村裡人,她沒有父母,八歲的時候跟二叔從廈川搬來這裡,在這裡日復一日鍛煉體能和射箭。
她二叔一直以來給她灌輸的目標便是進國家隊,拿射箭冠軍。因此她每天除了吃飯睡覺,其餘時間幾乎都奉獻給了射箭練習,好像這樣日復一日的練習就真的能進國家隊、上央視新聞似的。
實際上她連國家隊具體是啥都不知道,反正覺得是個榮譽,進了就能離開山村。
她小時候住的是大別墅,臥室寬敞明亮。搬來村裡後,她對村裡潮濕的青磚瓦房很是排斥,但是反抗沒用,沒人哄她,也沒人給她吃糖,完了還得挨她二叔一頓揍。
在她記憶中,她不論是在廈川別墅還是山村瓦房,自己都是處於一個封閉的狀態。小時候在廈川,二叔讓她出門的次數用手指頭都能數過來,住進山村後,她也從沒出過村子。
她在山裡待了十二年沒有出去過,小半的童年和整個叛逆少年時期幾乎都在這裡度過,她作夢都想離開山村,作夢也都想嫁人……
村裡不是沒人來說過媒,但全都被她二叔拿著掃把趕了出去,本來劉大嬸家兩個哥哥對她挺有好感,但自從被她二叔打過之後,連她家門都不敢進。這樣叫她如何能嫁人……
鍛煉完畢,顧霜霜大汗淋漓,她打了盆水,對著牆上破爛的半塊鏡子擦汗擦臉,她脫掉運動外套,通過鏡子打量自己。
鏡中女孩面容姣好,脖頸下的鎖骨溝很深,裡面還窩著幾滴晶瑩水珠,她上身穿著無袖露臍運動衣,兩條胳膊筆直下垂,雖然白嫩纖細,卻結實有力。她胸部發育良好,腹部也沒有多餘的贅肉,女性漂亮的馬甲線將上半身勾勒得十分完美。
洗漱完畢,她盯著自己胸部發呆,鼓著腮幫子深吸一口氣,忍不住抬手在胸部戳了戳。
呼呼,又長大不少。越戳越覺得好玩,就跟戳劉大嬸做的大白饅頭似的。
想起大饅頭,她好餓。舔舔嘴唇,套上並不合身的運動服,把好身材重新罩回寬大的運動服裡,隨後轉身去廚房煮碗熱湯麵。
陸懷瑾還沒睜眼,一股潮濕難聞的氣味撲鼻而來,說不出是什麼味道,總之讓他很不舒服。等他睜開眼,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黑不溜秋的床帳,也不知道這床帳是多久沒洗過。
一扭頭,他的脖子被稻草紮了一下,疼得他“嘶”一聲,他發現自己躺在一張極度簡陋的木床上,老舊床單下壓著幹稻草。
他眉頭一擰,打量著四周環境。上面是青磚瓦頂,下面是微有些潮濕的泥巴地,烏漆抹黑的小窗下放了一個幾層灰厚的紅漆木櫃。
誰能告訴他這是什麼地方?!他想起身,剛扭了一下,下身傳來一陣劇痛。
靠,什麼情況這是?陸懷瑾傻了,不會腿斷了吧?他幾番嘗試起身未果,終於無力地躺在床上,盯著頭頂的帳子喘氣。
顧霜霜端著一碗熱湯麵進來,把冒著熱氣的面碗放在一旁的紅漆木櫃上,一雙大眼睛打量著他,聲音細細地說:“大哥,你醒了,餓了嗎?吃面嗎?”
陸懷瑾上身沒穿衣服,下身只穿了條洗得發白的花褲衩。他看了眼顧霜霜,又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花褲衩,額頭的青筋一跳一跳,幾乎暴走,“這……這是什麼!”
顧霜霜的目光很自然地從他的腹肌游離至他的腰下,臉不紅氣不喘回答:“花褲衩啊。”
陸懷瑾抬頭看著眼前的小姑娘,怔住,一張臉青黑,“你給我穿的?”
顧霜霜頭搖成波浪鼓,“我是黃花大閨女!”她是黃花大閨女,怎麼可能幫他換褲子!這大哥真是,想什麼呢?
“……”難不成她對自己做了什麼?陸懷瑾吞了口唾沫,忽然覺得貞潔不保,“你……你還做了什麼?!”
顧霜霜眼睛一眨,抬手指了指櫃子上放著的一碗面,“我還給你做了碗面。”家裡只剩一小把面,她自己都捨不得吃,全煮給他了。
陸懷瑾覺得渾身疼,目光不經意間又落在下身的花褲衩上。他齜牙,神色糾結,怎是一個慘不忍睹能形容的?花褲衩簡直有辱視覺!
他的太陽穴突突跳著,腦子轉也沒轉就脫口而出,“給老子脫掉!”話一出口他立刻後悔,恨不得拔掉自己舌頭。
他幹什麼呢?讓個小姑娘幫他脫褲子?他腦子是摔出宇宙天坑了嗎?
他這麼一吼,把顧霜霜嚇得呆住。她吞吞吐吐,“大……大哥,幫你脫……脫掉不好吧?我……我一個黃花大閨女的……你要是不急,我去找劉大叔,讓他幫你……”
聽顧霜霜這麼一說,他很快明白,原來給他換褲子的是個大叔。他頓時松了口氣,儘量讓自己心平氣和,“我的褲子呢?”
顧霜霜反應過來,原來他是嫌棄褲子不好看。她的杏眼眯成一條縫,笑著解釋,“你的衣服褲子都爛了,我幫你洗了,縫了幾下,掛在院子裡晾著呢,這條褲子是我二叔的,你將就著穿穿。”
陸懷瑾低頭看了眼花褲衩,情緒異常煩躁。他長這麼大,沒穿過這種不堪入目的花褲衩,“這也能將就?”陸懷瑾幾乎吼出來。
“為什麼不能,”顧霜霜眼瞼一垂,有些無奈,“難道你要裸著全身,在我這個黃花大閨女眼前晃來晃去嗎?”
陸懷瑾平靜下來,暫時不去糾結穿著問題。
他腦仁有點發疼,昨天的畫面劈里啪啦在他腦中顯現,車子滾到半山坡時,他從車裡跳了出來,死死抓住了樹根,但之後沒抓穩,還是滾了下來。
本來以為死定了,誰知居然被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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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人言論
時間:
2019-5-2 00:26:27
第三章
陸懷瑾抬眼打量著眼前這個穿著男士深色運動服的小姑娘,目光停留在她那身運動服的名牌上,眉頭一蹙,微微有些震驚,居然是MJ十幾年前發行的限量款,全球不到一百套。乖乖,他找了好久,曾經花高價尋求收購都沒能找到,沒想到居然穿在這小姑娘身上!
不過,這小姑娘身上的運動服已經失去收藏價值,縫縫補補,太過破舊。
小姑娘紮著馬尾辮,濃眉大眼,長睫毛,圓臉,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長得倒是挺水靈。
“你是什麼人?”他打量了一眼四周,本能問道:“這是什麼地方?”
顧霜霜有點餓,看了眼一旁熱氣騰騰的面,吞了口唾沫,漫不經心回答:“我叫顧霜霜,大家都叫我霜霜,這裡是我家。”
陸懷瑾眉頭擰得很緊,“嗯”了一聲,“是你救我的?你發現我的時候,還有沒有看見其他人?一個女人和一個男人?”
“一男一女嗎?”顧霜霜頓了一下,有點抱歉的跟他說,“昨天晚上村長帶人去看塌掉的山路,在那附近的山溝裡是找到兩個人。但是……聽村長說,人都冰了,屍體不好背回來,就當場給埋了。大哥,你……你別難過啊,劉大嬸說你很幸運,只是兩條腿骨折,其他地方的傷都還好說。”
知道司機和節目組的女助理都成了冷冰冰的屍體,陸懷瑾不免頭皮發麻,想著昨天還跟他說話的兩個大活人,說沒了就沒了,他有點難以接受。
他心口有點發悶,覺得自己是在作夢,還是個天殺的噩夢!
“小姑娘,你幫我打個電話,通知我的助理過來,我會給你父母一筆酬謝金。”他打量了一眼四周環境。
顧霜霜揉著“咕咕”直叫的肚子,眨了眨眼睛說:“大哥,出山的路塌了,昨天晚上村長還挨家挨戶通知,三個月都不能出山。”她頓了一下,輕鬆愉快的神色不見,說:“那個大哥,我沒有父母,還有,我也不是小姑娘,我今年二十了。”
陸懷瑾愣住。這姑娘長著張娃娃臉,矮小的身材縮在寬大的運動服裡,怎麼看都像個高中生,他擰著眉問道:“你是孤兒?一個人住在這裡?”
顧霜霜頭搖得跟波浪鼓似的,“不是,我還有二叔,他去年走了。”
“那你幫我打個電話,給我的助理。”
顧霜霜想了一下又說:“村裡的電話線去年地震的時候斷了,一直沒有人修,要想打電話得去鎮上,但是現在山路封了,根本去不了鎮裡。”
“Damn it all!”陸懷瑾壓制許久的脾氣一湧而上,“那怎麼辦?”
“等村長找人通路。”顧霜霜說。
他闔上眼,深吸一口氣,這就意味著他得跟外界失聯三個月?他還有好些問題想問,還沒開口,就聽耳旁小姑娘弱弱的聲音飄過來,“那個……大哥……你剛才說的啥丹……米奧什麼意思啊?”
陸懷瑾睜眼,拿她當怪物打量,他心裡煩悶,沒耐心跟她解釋,丟下一句“村姑”,遂翻過身,闔上眼,背對著她開始想事情。
他其實沒有惡意,只是站在他的角度,有人聽不懂這句簡單的英語實在令他匪夷所思。
顧霜霜不聰明,但她明白陸懷瑾說“村姑”這兩個字的含義,滿滿嘲諷的味道。不過她聳聳肩,不以為然,一點兒也不生氣,只是很平靜的盯著他後腦杓問:“大哥,你不吃飯啊?”
這麼一提,陸懷瑾的肚子“咕”一聲,他還真餓了。
顧霜霜見他沒反應,以為他是太累睡著了。她見他裸著膀子,覺得他可能會冷,於是扯了被子“唰”一下蓋在他身上,哪知這下沒蓋好,直接把他整顆腦袋都給蓋住。
陸懷瑾被蓋住腦袋,悶在被子裡的額頭直冒黑線。
死丫頭,給帥哥蓋被子,就不能溫柔點?
沒一會,陸懷瑾聽見身後傳來一陣“呼哧呼哧”吃麵條的聲音,他被這陣聲響搞得心煩意亂,吃個面至於發出這麼大聲音嗎?
他一翻身,看見小姑娘捧著一個比她臉還大的鐵碗,一筷一筷挑著麵條往自己嘴裡送,氤氳的熱氣蒸騰著她白嫩的臉,那張臉水嫩得就跟剝了殼的水煮雞蛋似的。
小姑娘吃得很認真,巴掌臉幾乎要埋進鐵碗裡,見她吃得這麼香,陸懷瑾真是半點脾氣都沒了,他看著她說:“給我一碗。”語氣一如往常的霸道。
顧霜霜把最後一口麵條送進嘴裡,聽了他的話,頓住,咬著麵條呆呆看著他。她見陸懷瑾看著她,居然有種被大黃狗可憐巴巴盯著的錯覺。
她把嘴裡那口麵條咬斷,於是剩下的半口麵條重新滾落至麵湯裡,然後遞給他,“還剩半口……”
“……”陸懷瑾的太陽穴突突地又開始暴跳,她居然把吃過的麵條給他吃!還是她從嘴裡咬斷的!媽的,找個人用麵條勒死他得了!
就在他暴躁得想發火時,看見門後掛著一把弓箭,不是傳統弓,而是製作精良的競技反曲弓,奧運會比賽專用的弓箭種類,就像電影《復仇者聯盟》裡的鷹眼,用的就是反曲弓。
方才他醒來時,那扇門是開著的,沒看見門後掛著的東西,現在那扇門被關著,那把帥氣的競技反曲弓把他目光緊緊鎖死。
漂亮的金屬質感,讓愛好射箭的他,莫名的熱血沸騰!
陸懷瑾有兩大愛好——第一個是電子競技;第二個是射箭。他的愛好在圈子裡簡直是另類中的另類。
留學歸來後,他沒有進入父親公司,而是投資了一家電子競技俱樂部,即國內知名的GN戰隊。電子競技作為體育產業的一部分,需要規範化營運,毫不誇張的說,他的投入,讓國內電競有了規範。
他把電競當成職業,把射箭當成愛好。三年前,他射箭輸給秦衍,被罰將他的腹肌照發上微博。三年後,他射箭再次輸給秦衍,被罰來參加《偶像變身記》這個真人秀節目。
對於一個射箭愛好者來說,在這個破舊山村看見競技反曲弓,難免會吃驚,那種感覺有點類似在一個陌生的地方看見了老情人——興奮,熱血沸騰。
顧霜霜見陸懷瑾一直盯著她的寶貝,忙端著鐵碗起身,用身體擋住他的視線,擰著眉頭警告他,“那是我的寶貝,你不許打它的注意!不許動,不許摸!不許看!”她嚴肅的神色,就像一隻護食的小野貓。
陸懷瑾見她這副模樣,倒是有點忍俊不禁。濃眉一挑,調侃道:“怎麼,你會射箭?”
顧霜霜聽得出他語氣裡有輕蔑的味道,當下把鐵碗往櫃子重重一擲,挺著小胸脯,振振有辭道:“大哥!你這是在侮辱我!”她抬手指著弓箭,“它是我閨女,是我的生命!”
陸懷瑾蹙眉看著她,覺得有點好笑,但是見眼前這小姑娘說得這麼認真,這麼嚴肅,他卻半點也笑不出來。他掃了一眼櫃子上的那個面碗,“幫我盛碗面吧。”
“沒了。”顧霜霜說,“家裡最後一小把麵條,全在這碗裡。還剩半口面半碗湯,你將就吃?”
陸懷瑾深吸一口氣,齜牙,瞪著她沉默。
顧霜霜被他一瞪,莫名打了個寒顫,縮了縮脖子,說道:“我等會去劉大嬸家拿點糧食,可能中午才會回來。你在家躺著,哪兒都別去。”
陸懷瑾不情願的點了個頭,有點無奈的說:“我這樣下床都困難,能往哪兒去?”
“也是。”顧霜霜咧開嘴,笑得很燦爛,“那你先躺著,中午回來我給你煮一大碗麵條,你就先餓一會,要實在頂不住,”她把鐵碗重新放在他床邊的凳子上,“就先喝口麵湯頂著,裡面還有半口面,應該能頂一陣。”
陸懷瑾看了她一眼,如鯁在喉。他不想說話,但小姑娘一直用大眼睛盯著他,似在等他回答,於是他終於妥協,很不情願地點了個頭,悶悶地“嗯”了一聲。
顧霜霜從後院裡把大黃狗放出來,帶著狗一起出了門。走到半路,她想起口袋裡還放著陸懷瑾的皮夾,她拿出來打開仔細看,裡面有他的身份證,上面有他的照片和住址。
陸懷瑾,廈川人。
她看見“廈川”兩個字,有點興奮。那個男人是廈川人?那她豈不是可以跟他打探很多廈川的事,說不定他知道二叔呢!
皮夾裡還有一張照片,是陸懷瑾跟秦衍的合照。
顧霜霜覺得另外那個男人很眼熟,卻又不記得在哪裡見過,不過照片上兩個男人都長得好看,尤其是陸懷瑾。
她昨天從劉大嬸家背他回來,就一直盯著他的腹肌看。她覺得陸懷瑾身材棒,臉也好看,睫毛長,鼻樑挺,就像漫畫書裡走出來的主角一樣。
中午十二點左右,她帶著獸醫劉大嬸回到家,另外背了一袋米和半袋掛麵。她們一進門,就看見陸懷瑾狼狽的趴在地上,她跟劉大嬸面面相覷,很快猜出發生了什麼事,大概是某人想下床,摔下來了。
陸懷瑾見她們杵在門口打量自己,覺得沒面子,索性閉上眼不看她們。
劉大嬸背著藥箱“嘿”一聲,小聲跟顧霜霜說:“這小夥子還要面子咧,去,把他扶到床上去。”
顧霜霜點頭“嗯”了一聲,俐落地把陸懷瑾拖回床上。
陸懷瑾恨不得死了算了,居然搞得自己這麼狼狽,他長這麼大,什麼時候這麼丟人過?而且這麼狼狽的模樣,居然還被一個村姑和一個老大嬸看去。
沒臉了,養了二十幾年的臉,一朝覆滅,重新躺回床上,陸懷瑾瞪了一眼顧霜霜,“村姑,給我拿套衣服,長袖的。”
顧霜霜沒想到他這麼稱呼自己,語氣還這麼理所當然,有點想揍他。她心裡不痛快,嘲弄的說:“你不是說不將就的嗎?”
陸懷瑾臉色一沉,跟吃了石頭一樣堵得慌,真有股衝動一拳砸碎木床板,“將就一下也不會死。”
顧霜霜喉嚨裡“哼”了一聲,看他不痛快,自己心裡倒是痛快不少。她哼著小曲兒,跟只兔子似的,雀躍地跳回自己房間,找了一套二叔的舊運動服給他。隨後在劉大嬸的幫助下,給陸懷瑾換上運動服。
換好後,她打量陸懷瑾,忍不住誇他,“大哥,你不穿衣服好看,穿衣服更好看!”
劉大嬸也笑著說:“就是就是,小夥子長得跟明星似的!”
劉大嬸眉眼彎彎,笑著幫陸懷瑾看了下傷勢。他兩條腿骨折,一雙胳膊也受了傷,替陸懷瑾上藥,綁好夾板,問他,“小夥子,你叫啥名啊?”
他不願意說名字,回答簡短,“姓陸。”
“陸小哥,你這兩天就別多動了,老實躺著,知道不?霜霜是個好姑娘,她會照顧你。你放心,咱們村裡不容易來客,既然來了,村裡人都會拿你當客人款待,不會趕你走。”劉大嬸把藥箱重新背回肩上,對顧霜霜說:“霜霜,大嬸先走了,你劉三叔家裡的豬感冒,我得趕過去看看。”
顧霜霜把劉大嬸送到門口,轉身又回到屋裡,卻見陸懷瑾臉色一片青黑,很不友好地瞪著她,她莫名其妙抓了抓頭,“陸……陸大哥,你幹麼這樣看著我?”
“剛才那個醫生,有執照嗎?”
顧霜霜一臉茫然,“啥……啥是執照?”她有點害怕跟他說話,這大哥挺凶,比她二叔還凶。
陸懷瑾壓著口氣,又問:“她除了給人治病,還給動物治病?”
顧霜霜搖頭,愣了一會又點頭,說:“不是的,劉大嬸是我們村的獸醫。”
陸懷瑾想一腳踢掉腳邊那只枕頭,但他稍微一動,下身便疼得讓他齜牙。
……居然是獸醫!居然是獸醫!陸懷瑾怒不可遏,一雙眸子血紅,恨不得飛回去把秦衍暴揍一頓。要不是秦衍,他會來這鬼地方?差點丟了條命暫且不說,居然淪落到被獸醫醫治的悲慘境地,本來想錄製體驗農村生活的真人秀節目,這下可好,不用秀了,直接體驗真實農村生活。
第二天天氣轉晴,顧霜霜跑回屋裡問他,“陸大哥,你要不要出來曬太陽?”
屋子裡本就潮濕,陸懷瑾躺在床上,覺得自己都快發黴了。他板著臉,冷厲吐出一個字,“曬。”
顧霜霜小心翼翼扶他下床,攙扶著他在院子裡坐下。
院子裡有張被打磨光滑的石桌,四個石凳;讓陸懷瑾驚訝的是,居然還有一些運動器材。箭靶,單、雙杠和啞鈴。單雙杠是木頭做的,啞鈴是石制的。
他想起顧霜霜身上的運動服和屋子裡的那把反曲弓,疑惑不免多起來,但他不想問,懶得問。
外面陽光明媚,陽光很暖,不烤人,顧霜霜心情莫名的好,進屋拿了文房四寶出來。她把宣紙鋪在石桌上,握著毛筆在硯臺裡蘸了點墨汁,用手撐著下巴,打量陸懷瑾。
陸懷瑾被她看得有點煩,聲音清冷,“你看我做什麼。”
“陸大哥。”顧霜霜問他,“我給你畫張像好不好?你長得很好看。”
陸懷瑾看了眼她手中握著的毛筆,忍不住冷笑,“村姑,你還會用毛筆?會寫字,識字嗎?”
顧霜霜翻了個白眼,“你能不能別叫我村姑,我有名字的。我叫顧霜霜,‘秋風蕭瑟天氣涼,草木搖落露為霜’的那個霜。”
“還會讀詩呢。”他胳膊受傷,手上不太能使勁,他嘗試著抬起手,顫顫巍巍抓住水杯,往嘴邊遞,隨後漫不經心看了她一眼,“我當模特兒,價格很貴。”
顧霜霜擰著眉頭,教育他,“陸大哥,你別忘了,是我救了你!你應當知恩圖報。我不奢求你能給我多少錢作為報答,”她握著筆,低下頭,臉頰有點紅,“要是能以身相許就好了。”
“噗——”陸懷瑾一口水噴出來,噴得她一紙都是。
看,他說什麼來著?什麼好心腸好姑娘,不過是貪圖他美色。陸懷瑾莫名有點憋氣,“以身相許?”他給了她一記眼刀,“作白日夢吧你,你知道我是誰嗎?”
“陸懷瑾啊。”顧霜霜脫口而出,“你身份證上不是寫著的嘛,幹麼還要問我?”
陸懷瑾無語地瞪著她。
顧霜霜不再說話,開始低頭畫畫。陸懷瑾不讓她畫他,她不畫就是,其實她挺害怕他的,具體也說不上來為什麼。
她籲了口氣,一抬頭,看見院子外的梧桐樹以及隱在山霧裡層層疊疊的大山,頓時來了感覺,埋下頭,開始一筆一畫勾勒。
陸懷瑾見她畫得認真,有一搭沒一搭的跟她講話。“村姑,你們村裡的人,有人用手機嗎?電話不行,手機應該可以跟外面的人聯繫。”
顧霜霜頭也不抬,“你別想了,我們這裡深山老林的,沒信號,我二叔以前用過手機,來了這裡就給扔了。”
陸懷瑾心裡有點急躁,“還有其他辦法嗎?堵了一條路,別的路還能走嗎?”
顧霜霜一手摁著畫紙,一手握著毛筆,時不時鼓著腮幫子,嘟嘴對著畫紙吹幹墨,“你要是嫌命長,可以去試試走別的路。”
陸懷瑾氣餒。想想也是,這裡的村人都不敢走其他路,他又怎麼可能?有登山裝備還好說,什麼裝備都沒有,想開闢捷徑出山根本不可能,而幾天沒有摸手機的他有點手癢,平時不看電視的他,居然有點想念電視。他又問:“你們村裡有電視嗎?”
這回顧霜霜總算點頭,“有啊,劉大嬸家有,你要想看,等你腿好點了,我帶你去看。”
“你去幫我看看新聞。”這次《偶像變身記》節目組出了這麼大的事故,新聞應該是鋪天蓋地,他可以通過新聞看看救援進程。
依著家裡人的態度,沒看見他的屍體,一定不會放棄救援,說不準明天救援隊就會來村裡了。
顧霜霜兀自握著筆劃得認真,微微抬了抬下巴,說:“我最討厭看新聞了。”
陸懷瑾看著她,語氣認真地說:“或許新聞有報導我的事情,我想知道救援隊到了哪兒,他們什麼時候來救我。”
聞言,顧霜霜終於放下筆,一臉認真打量他,“陸大哥,你又不是國家領導,他們為什麼要報導你?咱們村裡只能收到中央一頻道。我二叔說了,央視新聞只會報導國家大事,怎麼會報導你呢,你想多了吧?”
“只能收到央視的台?”好吧,更糟糕的消息他都聽過了,這個消息實在算不上什麼。
的確,央視新聞不會報導他的事情,只會報導他們家的事情,陸懷瑾深吸一口氣,滿是無奈。
顧霜霜畫好了,拿起畫紙起身,問他,“陸大哥,你覺得我畫得醜不醜?”
陸懷瑾不想看,肯定醜,但他怕這姑娘在他耳邊喋喋不休,還是扭頭看了眼。
這一看陸懷瑾差點沒把眼珠子瞪出來。
媽的,這村姑這麼強悍?這國畫比他家老爺子畫的還要有意境,筆力老道,實在不像小姑娘手筆。震驚之餘,他抱著懷疑的心態問她,“村姑,這是你畫的?”
顧霜霜把畫紙放回石桌上,翻了個白眼,“陸大哥,我覺得你這人挺奇怪的,要麼說廢話,要麼不說話。”
陸懷瑾咳嗽一聲,“我覺得你更奇怪,你到底是什麼人,做什麼的?”他不免開始懷疑她的身份。
“你不是叫我村姑嗎?我可不就是村姑嘍。”顧霜霜沖著他做了個鬼臉,吐了吐舌頭。
她的言行讓陸懷瑾蹙了眉頭,心裡頓時有種憋著口氣無法吐出來的悶。以前除了秦衍,誰敢這麼跟他說話?在廈川,誰敢招惹陸懷瑾,必然沒有好果子吃!
陸懷瑾十分不爽的瞪著顧霜霜,偏偏這丫頭還一臉天真無邪,咧開嘴笑得燦爛,“陸大哥,你瞪我幹啥?”
“別叫我陸大哥。”他腿腳不能動,坐在石凳上脊背挺得筆直,“我跟你熟嗎?套什麼近乎。”
“唔。”顧霜霜一面收拾畫紙筆墨,一面點頭,笑咪咪的閉嘴,不再說話。
過了一會,陸懷瑾見她進了屋,他在院子裡坐著一動不動,看見廚房的煙囪開始往外冒白煙,聽見廚房裡傳來“滋滋啦啦”的炒菜聲。
顧霜霜從廚房出來,手上端了一碗熱騰騰的湯麵,麵湯鮮白,面上蓋了一層青翠的嫩豌豆尖,她用木筷一撥,一個煎雞蛋從麵湯裡撥了出來。
顧霜霜當著陸懷瑾的面,挑起雞蛋往嘴裡送,一下口,橙黃可口的蛋液溢出來,澆在青嫩的豌豆尖上,面碗裡熱氣一冒,黃綠交接,讓人胃口大開。
她吃面時發出“呼呼”聲響,鼓著腮幫子吃得尤其香。平日裡半點不愛吃麵條的陸懷瑾看她吃得這麼香,不禁也開始吞唾沫。他緊蹙的眉頭一松,不再瞪她,聲音輕了一點,“喂,村姑,我的呢?”
顧霜霜呼哧呼哧吃著香嫩的豌豆尖,抬頭眨著大眼睛看著他,“我恨你糊嘛?”
“啥?”陸懷瑾的太陽穴一突一跳,“你說什麼?”
顧霜霜一口食物下肚,並不急著搭話,不疾不徐喝了一口熱滾滾的麵湯,滿足的籲了口氣後才抬頭看他,“我跟你熟嗎?”
聽清楚她的話,陸懷瑾一口血差點沒噴出來,“村姑,你故意的?”
顧霜霜下巴一抬,一口氣把剩下的麵條吃完,然後起身,打量著他,以教育的口吻說:“陌生人,不是我不給你飯吃,你的態度真的是不、太、好!我可沒欠你麵條,哼!”
她的“哼”字從喉嚨裡飆出來,怨念頗深,抬手擦了擦嘴,端著碗回了廚房收拾,留下陸懷瑾一個人坐在院子裡發怔。
陸懷瑾擰著眉頭,情緒複雜,就在他以為顧霜霜會斷他糧的時候,顧霜霜另盛了一碗麵條出來,這碗面比她剛才那碗更大,面更多,嫩豌豆尖更多,還多了一個荷包蛋。
他沒反應過來,盯著面看了一會,這才扭過頭看站在一旁的顧霜霜。
顧霜霜把筷子遞給他,“喏,吃吧。”
陸懷瑾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看了她一眼,緩緩抬手,準備去端面碗,奈何面碗太過沉重,他勉強能雙手端起來,但一隻手托碗,一隻手拿筷子,對於現在N級傷殘的他來說,做不到。
顧霜霜見狀,主動端起碗,用筷子卷起一撮麵條,遞到他嘴邊,“喏,張嘴。”
陸懷瑾擰著眉頭,要面子,死活不張嘴。
“愛吃不吃,不吃我喂狗!”顧霜霜扭過身正準備張嘴喊狗,陸懷瑾立刻張開嘴,咬住筷子,斯文地將麵條吃進嘴裡。
顧霜霜見他肯吃,有點欣慰,她又夾了一筷麵條遞給他,他很配合的吃進嘴裡。
面吃得差不多了,陸懷瑾盯著碗裡兩個荷包蛋,“挑個雞蛋。”他的語氣明顯沒有先前那麼強硬,有點乞求的味道。
“那我能叫你陸大哥嗎?”顧霜霜夾起雞蛋放在他嘴邊誘惑,並不急著喂進他嘴裡。
陸懷瑾臉色一沉,長這麼大,這姑娘是第二個敢威脅他的人。他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冷冷道:“隨你!”然後就如願吃到了雞蛋。
顧霜霜夾了一筷嫩豌豆尖給他,他嫌棄地撇開腦袋,“這是什麼青菜?”
“豌豆尖,新鮮著呢,你們城裡吃不到的東西。”顧霜霜八歲之後幾乎沒去過大城市,是她二叔經常念叨豌豆尖城裡很難吃到。
“豌豆尖?豌豆發的芽?”
顧霜霜想了一下,點頭,“差不多吧。”
“我不吃芽菜類植物。”陸懷瑾不吃的東西很多,尤其討厭豆芽。
顧霜霜頭一次見人挑食,她二話不說夾了一大筷豌豆尖塞進自己嘴裡。
奇怪的是,陸懷瑾看她吃,突然就來了胃口。他打斷她,“留一口,給我嘗嘗。”
顧霜霜從碗裡撈了幾根給他,陸懷瑾又嫌棄的撇開腦袋,“換雙筷子。”
“愛吃不吃。”顧霜霜白眼一翻,準備把菜往自己嘴裡送時再度被他打斷,“等等。”
她停住,抬眼看著他。
他輕咳一聲,“我嘗嘗。”
顧霜霜倒是好脾氣,也不記仇,笑咪咪把筷子遞過去,送到他嘴邊。陸懷瑾嘗了一口,她問:“好吃嗎?”
他仔細咀嚼,居然發現這種菜口感不錯,很清爽,他點頭,悶悶“嗯”了一聲。
這聲“嗯”讓她覺得特別滿足,一雙杏眼又眯成一條縫,“陸大哥,你這人脾氣太奇怪了,跟我二叔一模一樣。”
陸懷瑾用手帕擦擦嘴,一派斯文儒雅,這條手帕一直放在他口袋裡,被顧霜霜清洗得很乾淨。他問:“你二叔什麼脾氣?”
顧霜霜把碗裡最後一口麵條夾起來,送到他嘴邊,說道:“就你這樣,動不動就凶,錯了還牛脾氣不承認,總是一副全村人都欠他的神情。我都害怕死他了。”
“你還有害怕的人?”陸懷瑾吃下最後一口麵條,胃裡總算暖和了一點。
“當然,我怕我二叔,也有點怕你。”顧霜霜說得很直白,絲毫沒有掩蓋的意思,想到什麼說什麼。
陸懷瑾嘴角一扯,“你這每分每秒都想氣死我的節奏,完全看不出來是在害怕我。”
顧霜霜一手端著碗,一手不好意思抓了抓後腦杓,“劉大嬸經常說,女孩子受氣千萬不能忍。你給我臉色,跟我使氣,我當然不能忍著啊!我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村姑,你懂的還挺多啊。”陸懷瑾淡淡瞥了她一眼,“而且還挺實誠。”
顧霜霜知道他的話不帶褒獎,嘴巴一噘,得意一哼,“我就當你是誇獎我啦!”
“呵,臉皮還挺厚。”陸懷瑾發誓,他從沒見過如此厚顏無恥又實誠,還透著點文化氣息的村姑。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5-2 00:27:18
【第四章】
接下來兩天山裡又開始下雨,陸懷瑾在床上躺了兩天,真切的體驗了作為一個農村殘疾人的枯燥生活。
早上吃面,中午吃面,晚上吃面。他每晚做噩夢不是被土石流蓋住,而是被從天而降的麵條裹住,然後被麵條給勒死。
到了第三天,總算不是麵條,卻變成了稀飯鹹菜、稀飯鹹菜,到了晚上鹹菜君人間蒸發,就只剩下一碗稀飯。這對於飲食一向規律的挑剔的陸懷瑾來說,簡直快崩潰。
頭兩天他暫且可以忍,畢竟落難山村委屈一下不打緊,以前不是沒過過苦日子,只是……現在也未免太苦了點吧?
這裡的廁所,是骯髒簡陋的露天豬圈。他每次上豬圈蹲廁所,都覺得有人偷窺他,這裡的屋子潮濕陰暗,比他家金元寶住的房間還差。
金元寶是陸懷瑾養的一條哈士奇。由於他的關係,他的狗也在微博上一炮而紅,金元寶參演過秦衍主演的一部電影,所以它也算是條娛樂圈名狗了。
至於高貴的哈士奇為什麼會有這麼土的名字……陸懷瑾親爺爺取的。
陸懷瑾發現顧霜霜每天早晨都會出門,晌午才會回來。有時候她在院子裡一待就是幾個小時,也不知道在做什麼,他隱約聽見院子裡有“唰唰”的聲響。
那聲音,像是在射箭。
雨連下一周,陸懷瑾每天都盼著救援隊來村裡搜救,但他這幾日除了顧霜霜和狗以及劉大嬸,就再沒看見過任何人。他不禁開始胡思亂想,是不是家裡人連葬禮都給他辦好了?
越想越心煩,此時顧霜霜扶他去院子裡曬太陽,坐在院子裡給他換藥。他剛在石凳上坐下,就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問道:“村姑,路通了嗎?”
這已經是陸懷瑾問的第一百八十九遍,顧霜霜好無奈,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村長說了三個月內不會通路,就一定不會通路!你覺得我會騙你嗎?”
陸懷瑾看著她,點頭,“會。”
顧霜霜攥緊拳頭,抬起來,有點想打他,“我從來不說謊!”
“呵,這是騙子最常說的一句話。”陸懷瑾見她跟只小野貓似的,有點抓狂,頓時有點得意。“怎麼,還想打我?欺負一個傷殘人士,你好意思?”
“好意思!”顧霜霜哼一聲,一巴掌拍在他腦袋上,頓時有種出了口惡氣的舒爽感。
被打了腦袋的陸懷瑾脾氣噌一下竄上來,兩隻眼睛瞪得溜圓,低吼道:“你想死嗎!”
顧霜霜沖著坐在石凳上的他做了一個鬼臉,很解氣,“氣死你!”平時沒人跟她玩兒,現在多了一隻暴躁瘸腿、毫無反擊之力的大灰狼跟她鬧,她覺得特別好玩。孩子脾氣頓時湧上來。
陸懷瑾擰著眉頭,攥緊拳頭,卻又無可奈何得很,他坐在那裡,怒不可遏的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村姑。”
“不許叫我村姑!”顧霜霜很不喜歡這個稱呼,小姑娘脾氣一下上來,“我有名字!我叫顧——霜——霜!”
陸懷瑾看她有點怒,反倒平靜下來,一字一句重複,“村姑——村姑——村姑。”
這下顧霜霜真有點生氣了,她鼓著腮幫子,漲紅臉,攥著拳頭,聳著肩膀,聲音微怒,“叫一兩次就行了,為什麼還要重複!你故意的!”
“是啊,我是故意的。”陸懷瑾嘴角一勾,笑容邪魅十分倡狂。
顧霜霜氣得肩膀發抖。她覺得這男人就是白眼狼,浪費了這麼好看的一張臉,居然這麼討人厭,比她二叔討厭得多了,至少她二叔不會故意氣她!
她把從劉大嬸家取來的草藥放在一旁,自顧自地坐在一旁石凳上,悶著腦袋一句話也不說。
陸懷瑾見她坐在一旁生悶氣,也不去哄她。哄女人這種事,他不會幹!
已經休息了一周,他的胳膊勉強能動了,他自己拆了腿上的繃帶,慢慢地換藥。
顧霜霜坐在一旁偷覷他,他一扭頭,她趕忙把目光挪開,假裝低頭玩指甲。陸懷瑾知道這姑娘在打量他,覺得有點搞笑,他不緊不慢的拆繃帶,神態悠然。
顧霜霜見他不說話,終於憋不住先開口說:“你以後真的別叫我村姑了,我有名字,我叫顧霜霜,不是村姑。我跟你一樣,是廈川人。”
陸懷瑾手上一頓,扭過頭打量她。
她又說:“我是廈川人,我二叔也是廈川人。”
陸懷瑾問她:“你二叔呢?”
“他走了。”顧霜霜低著頭,鼻子莫名開始發酸。“不回來了。”
“被你氣走的吧?”陸懷瑾有口無心的說道。沒想到他這句話剛說完,顧霜霜就趴在石桌上哭起來,她哭聲響亮,肩膀一抖一抖地,讓陸懷瑾不知所措,他不是沒見過女人哭,但顧霜霜這麼一哭就跟雷陣雨似的,來得讓人猝不及防。
他停下手上的動作,伸手推了推她的肩膀,“喂,村姑,你……沒事吧?”
被他這麼一推,顧霜霜哭聲不減,反而更大聲了。
陸懷瑾一時間手足無措,想著她這幾日伺候自己,心一軟,破天荒的開始安慰人,“喂,你別哭了。”
顧霜霜哭聲仍舊不止。
“對不起!”陸懷瑾震天一聲吼。他服了,真的服了這村姑。哭的時候能不能不要這麼淒慘?搞得他跟陳世美似的。
他的聲音把顧霜霜震住。她抬起頭,抓了桌子上陸懷瑾綁腳的繃帶就胡亂往臉上擦,抹去眼淚,“陸大哥我跟你講,我就是個沒爹沒娘的孤兒,我就二叔這麼一個親人,他還不要我了。全村人都知道他不要我了,全村人都知道我沒有人要。”
“……”陸懷瑾看著她梨花帶雨的模樣,半眯著眼睛,好想提醒她,她手上擦臉的東西是他綁腳用的。但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這太殘忍了,還是不說了,任由她擦吧。
顧霜霜擦完臉,吸了吸鼻子,捂著胸口哽咽說:“陸大哥,我心裡難過。今天中午不吃飯了,我先鍛煉。”
“鍛煉?”陸懷瑾想安慰她,“別啊,村……顧小姐,我一個傷殘人士,你忍心讓我挨餓?”他突然有點後悔,以後惹狗都不想再惹村姑,這姑娘一難過,他連飯都沒得吃。
顧霜霜擦擦臉站起來,活動了一下,當著陸懷瑾的面抓住單杠,輕輕鬆松做了十幾個引體向上。
十幾個引體向上沒什麼,他也能做。但是這個村姑……這個看起來瘦瘦弱弱的村姑,居然能做十幾個?他是作夢還是眼花?
她做了十幾個引體向上熱身,從屋裡取了一把簡易的傳統弓出來,開始練習射箭。
她練習的時候很認真,緊著眉頭,炯炯有神的一雙眼定定望著箭靶方向。站定姿勢,弓拉滿,“唰”一聲,箭射出去,正中紅心。
射完一支,她又連續射了二十幾支。讓陸懷瑾為之震驚的是這姑娘離箭靶二十公尺遠,箭無虛發,每一箭幾乎都射中紅心。
就在他對這姑娘發出讚歎時,顧霜霜再次拉開弓弦,“唰”一聲又射出一支箭。這一箭生生將定在紅心的那支箭給劈開。
這……這是什麼鬼?這……確定他不是在看電視?確定他不是穿越了?
他頭疼的閉上眼,抬手揉了揉腫脹的太陽穴,讓自己保持清醒。再一睜眼,就看見顧霜霜玩樂似的又射出去一箭,把才才那支定在靶上的箭再一次給射劈開。
作為一個射箭愛好者,顧霜霜的箭術已經超越他的認知範疇,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滾到了什麼不得了的山村。
這姑娘箭無虛發,還有一手堪稱大師手筆的國畫。這就是傳說中的文武雙全?
武林高手?隱居深山的小龍女?他看著顧霜霜那張微有些稚嫩的小圓臉,不對,應該是隱居山村的……剽悍小龍人吧。
顧霜霜訓練到一半,熱得滿身發汗。她脫掉運動服,眉頭一擰,白嫩的手臂漸漸出力,胳膊上緊實的肌肉若隱若現。她一咬牙,平坦的腹部跟著緊繃,肌肉在肚臍兩側呈現出兩條直立的線條,在陸懷瑾面前完美展現出馬甲線。
她撐開弓弦,一支箭再一次射出去,正中紅心。
陸懷瑾在一旁看她練習,一坐就是三個小時,整個過程只能用熱血沸騰、瞠目結舌來形容,如果不是腿還不能動,他想,他真會給她跪下。
他從未有過一刻像現在這樣,覺得自己是一隻菜鳥,顧霜霜這樣的箭術,在廈川絕對是特級箭術教練級別。
陸懷瑾很久沒對誰有過這種崇拜的感覺,有點耳鳴,像在作夢。他總算明白“人不可貌相”這句話的深層含義。
顧霜霜放下手中的練習工具,坐回石凳上猛喝了幾口水,她發現陸懷瑾目不轉睛盯著她,感覺有點奇怪,她摸了摸自己汗涔涔的臉,端著水杯怯怯問他,“陸……陸大哥,我臉上有東西嗎?”
陸懷瑾不說話。他已經完全傻了,不知道該對她說什麼,心情很是複雜,她在無形中把他秒得連渣都不剩,偏偏她還不自知,一向心高氣傲的陸懷瑾受到很大衝擊,他打量著一臉天真無邪的顧霜霜,話到嗓子眼又給吞了回去。
然後一整個下午,顧霜霜都沒再搭理他,兀自坐在梧桐樹下一聲不吭,埋著腦袋發呆,一直到天漸漸暗下來,院子裡漸漸變冷,陸懷瑾才忍不住問她,“你……沒事吧?”
原本面無表情,埋著腦袋發呆的顧霜霜,聽見他的聲音,扭過頭很生硬的擠出一個笑容,搖頭說:“沒事,好著呢!”
陸懷瑾看得出來她心情欠佳,但這姑娘似乎一點也不想表現出來,臉上笑容僵硬。
顧霜霜心裡難過,她整個下午都在想,二叔不會真是被她氣走的吧?她一下午都在自責中無法自拔。天黑之後,她把陸懷瑾扶進屋,隨後跑去後院摘了一把新鮮的香菜,給陸懷瑾煮了一碗香菜麵條。
陸懷瑾從她手裡接過面碗,怔住,麵條上面厚厚一層香菜,簡直喪心病狂的存在。
哪有人用香菜下麵條的?他見過拿香菜當佐料當輔料的,頭一次見有人拿香菜當配菜!這得是多喪心病狂才幹得出用香菜下面這種事兒?!
他擰著眉頭抬頭,對她說:“我不吃香菜。”
顧霜霜問他,“為什麼啊?很好吃的,我二叔很喜歡吃。”說後面半句話的時候,她音量越來越低,剛轉好的情緒又開始低沉。小腦袋耷拉下去,跟只蔫掉的小狗似的。
平時活潑的小野狗,突然蔫了,怪惹人掛心的。
陸懷瑾見她小臉上盡是失落,大吸一口氣,滿是無奈,“好好好,你別這樣,我吃我吃,我吃還不行嗎?”
顧霜霜聽見他的話,雙眼果然燃起一點精光,“嗯,你快吃,我們這裡的野香菜煮面很好吃!我二叔可喜歡吃了,你應該也會喜歡。”緊接著她一臉期待看著他。
敢情這姑娘是想在他身上找她二叔的影子?他有這麼老?
他不知道顧霜霜的二叔是什麼人,但他覺得一定是個喪心病狂的老男人,喜歡吃香菜的男人,他實在想像不出會是什麼樣。
在顧霜霜的“監督”下,陸懷瑾憋著一口氣把麵條上面蓋著的厚厚一層香菜挑起來,一股腦兒塞進嘴裡,囫圇吞下腹,差點沒噎死。
吃完面,陸懷瑾真的是一輩子都不想再吃麵條了,他問她,“以後能不煮面嗎?”
顧霜霜從他手裡接過碗,“那就吃稀飯?”
陸懷瑾深吸一口氣,“有肉嗎?”
顧霜霜老實巴交搖頭,“沒有,又不是逢年過節,吃什麼肉?”
陸懷瑾驚訝地道:“逢年過節才吃肉?”他歎了聲氣,抬手擦了一把汗。他已經有一個多星期沒洗澡,渾身發癢。他覺得這比真人秀慘得多,真人秀再慘,節目組還會給他備洗澡水,再不濟還能吃口肉,然而他現在半口肉都吃不上,想洗澡還不好意思開口,想發火,對著這個救命恩人又實在發不出來。
“我想洗澡。”這句話陸懷瑾足足憋了一個星期,總算是說了出來。他現在這樣,自己肯定沒法洗。
顧霜霜愣愣望著他,“陸大哥,你不會想讓我給你洗澡吧?”
這種話本來他也說不出口,可他現在寧願拉下臉,也不想被自己渾身臭汗給熏死。他硬著頭皮點頭,“嗯,你幫我擦擦身子就好。”他頓了頓,又補充說:“你放心,等出去後我不會虧待你。我會給你一筆補償金,讓你下半輩子不愁吃喝。”
顧霜霜救了他的命,他理所當然該給她一筆錢作為報酬。
本來以為顧霜霜會拒絕,會扯著嗓門強調自己是黃花大閨女,沒想到她卻點頭答應,“成,我現在去給你燒水。”
半個小時後,顧霜霜端來一個大臉盆,摻滿熱水放在床邊。她幫陸懷瑾脫掉衣服,擰乾帕子替他擦背。陸懷瑾的脊背很結實,她的小手搭在他的後肩上,顯得特別柔弱小巧。
顧霜霜的小手有一下沒一下的在他肩背上游走,惹得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自從他懂事之後,就沒再讓人給他洗過澡,這是第一次。現在幫他搓背擦身的,還是個小姑娘。他心頭居然有點發癢,感覺實在奇怪。
“陸大哥,我把你的胳膊抬起來擦,我下手沒個輕重,可能有點疼,你忍著點啊。”顧霜霜幾乎貼著他後背,對著他耳朵說話。
小姑娘一口熱氣噴在他耳上,他的臉頰一陣發燙。
“陸大哥,你臉和脖子怎麼這麼紅?我弄疼你了嗎?”顧霜霜問他。
陸懷瑾真的要炸了。他居然臉紅了!他現在真想找個地縫鑽進去,把自己悶死在地縫裡。
顧霜霜替他擦身子擦得很仔細,就像在擦拭一件珍貴的瓷器,為了不讓自己尷尬,陸懷瑾找話題問:“你有沒有考慮過離開這兒?你的箭術很不錯。”
“有。”她點頭,然後頓了頓,問他,“陸大哥,廈川是什麼樣子啊?我好多年沒回去,不大記得了。”實際上,她在廈川時也沒怎麼出過門,對外面的世界印象並不深刻。
她一手扶著他的腰,一手替他仔細擦著腰部,陸懷瑾被她摸得渾身發癢,肌肉緊繃,他咬著牙道:“嗯……很大。高樓大廈,霓虹馬路,沒有層層疊疊的山。有電視,手機,電腦,還有箭館。你箭術很厲害,一定會有人搶著要你當教練。”話說到這裡,他疑問道:“你的箭術是你二叔教你的?門後掛著的那把反曲競技弓,也是你二叔的?”
她根據陸懷瑾的話回憶了一下廈川,癡癡地有點嚮往,然後才點點頭說:“嗯,我二叔教我的。我從六歲開始學習射箭,八歲來了這裡。那把弓是我的,二叔送的。”
陸懷瑾沉思片刻,說道:“等路通了,你跟我一起回廈川?”
顧霜霜想了一下,搖頭,“算了,我雖然想去廈川,可我在那裡根本沒有親人。在村子裡,我可以幫劉大嬸采藥賺糧食,但是到了廈川,我能幹什麼?”
“有我陸懷瑾,你還怕什麼?”陸懷瑾歎了聲氣,“你救我一命,去了廈川我會安頓你的。你放心,我陸懷瑾雖然不是好人,但對救命恩人不會差,對朋友更不會差。有我陸懷瑾一口飯吃,你還怕餓死嗎?”
“陸大哥,你拿我當朋友啊?”顧霜霜有點小驚喜。經過幾天的接觸,她覺得陸懷瑾這個人脾氣挺臭,有點瞧不起她,但沒想到他居然拿她當朋友。
“你怎麼也學會說廢話了?”陸懷瑾心情莫名好起來,“村姑,我再問你一個問題。”
“好,你問。”顧霜霜心情也不錯。
“你的國畫學了很久嗎?”他問。
她在水裡搓了搓帕子,擰乾後開始替他擦腹部。“嗯,你覺得我畫得很醜嗎?我二叔經常說我畫得醜。”她的語氣裡沒什麼自信。
陸懷瑾的八塊腹肌很漂亮,顧霜霜看得挪不開眼。這是得經過多少鍛煉,才鍛煉出來的好身材啊。
“不醜,很好。去了廈川我給你辦個畫展,讓你躺著賺錢。如果你不喜歡畫展,我介紹你去體育館工作,給人當教練。”陸懷瑾已經想好怎麼安頓她。
擦完身子,陸懷瑾整個人都舒暢不少。
顧霜霜扶著他躺下,替他蓋上被子,“陸大哥,你早點睡,別想太多,明天一早我帶你去劉大嬸家換藥。”
依著陸懷瑾往常的脾氣,一定會自顧自的閉上眼,不應她,可今晚陸懷瑾居然破天荒“嗯”了一聲,跟她說了一聲晚安。
顧霜霜愣愣看著他,有點小興奮,杵在他床邊開始笑。
陸懷瑾被她看得有點頭皮發麻,“你傻笑什麼呢?”
顧霜霜咧嘴笑說:“陸大哥,你不吼人的時候,真好看!”
下午還悶悶不樂的姑娘,這會似乎已經把煩惱忘得一乾二淨。這姑娘的自我調節能力不是一般強悍。陸懷瑾忍俊不禁,開玩笑說:“怎麼,垂涎我?”
顧霜霜居然老實巴交點頭,“我要是能娶你這樣的人當老公,我死了都是笑著的!”
“小姑娘作什麼春夢?趕緊睡覺去!”陸懷瑾喝她。
顧霜霜點點頭,沖著他調皮地吐了吐舌頭,熄了燈回自己房間。
當天晚上陸懷瑾作了一個奇怪的夢,他居然夢見自己把顧霜霜壓在牆上親吻,夢裡他們吻得相當纏綿,就跟拍偶像劇似的,難捨難分。
第二天一早醒來,陸懷瑾驚得一頭冷汗,媽的,二十五年來第一次作春夢。
從床上爬起來,陸懷瑾伸手抓過顧霜霜早先給他備好的衣褲,艱難地換上。換好衣褲,他坐在床上,大吸一口氣等待顧霜霜過來扶他下床。
他這段時間的衣服褲子,無論裡外,都是顧霜霜幫他洗的。起初他雖然排斥,但眼下也沒其他辦法,只能想著以後路通了,再想辦法補償、報答這姑娘。
這姑娘救他一命,還替他做這些事兒,說不感動是假。要是以前,他鐵定不相信會有這麼傻的人,但今兒個見到顧霜霜,他信了,估計他以後再也找不出比她還傻的姑娘。
顧霜霜起的很早,晨練完,在堂屋練了會兒毛筆字,外面的天才漸漸亮開。她知道陸懷瑾不愛吃麵條,就去後山上掰了兩根新鮮玉米,用石磨磨成玉米漿,煮了一碗玉米粥,煎了四個玉米餅。
做好早飯她拐進臥室去扶陸懷瑾,順便幫他看了一下腿。他的腿恢復得比預計快,她說:“陸大哥,你的腿恢復得好快啊,估計再過半個月,就能一瘸一拐走路了!”
“你這是在安慰我呢,還是在刺激我啊?”陸懷瑾嘴角微抽。
顧霜霜把他扶去堂屋坐下,他在這裡待了這麼久,這是第一次進顧霜霜家裡的堂屋。
仍舊是青磚瓦頂,泥巴地,八仙桌擺在正中央,一旁的紅漆矮櫃上放著毛筆、宣紙、硯臺,有一張紙攤開著,上面用毛筆密密麻麻抄寫著文章,很漂亮的正楷小字,娟秀中有幾分靈氣。
陸懷瑾坐的地方離矮櫃不遠,他伸手把那張紙拿過來,上面的墨蹟還沒幹,抄寫的內容是《蘭亭序》。陸懷瑾頭一次見到有人把毛筆小字寫得這麼漂亮,他看了眼字,隨後抬眼,打量背對著他盛粥的顧霜霜。
顧霜霜盛好粥,轉身端過來,把玉米粥放在他跟前,咧嘴笑著說:“陸大哥,我字醜,你別嫌棄啊。”
陸懷瑾眉頭一皺,“謙虛是好事,但謙虛過頭可就是炫耀了啊。村姑,你上過學嗎?”
顧霜霜從盤子裡拿了一塊玉米麵餅,掰下一小塊,塞進自己嘴裡,“沒有,我二叔不讓我上學。二叔教我讀書認字,教我射箭,他教了我很多東西。”
“你的毛筆字和國畫,也是他教你的?”陸懷瑾濃眉一挑,問她。
顧霜霜搖頭,嘴裡嚼著食物含糊道:“不是,是村裡一個爺爺教我的,他畫畫很漂亮,寫字也好看,二叔喜歡讓我跟他學東西,我就跟他學。那個爺爺拉二胡也好聽,我跟他學過幾首,你要是想聽,我拉給你聽。”
陸懷瑾隨口一說:“你能拉二胡?”這一反問,倒是激得顧霜霜拍桌而起。她放下手中的玉米餅,跑回臥室拿了二胡出來,坐在堂屋門檻上就給他拉了一首《二泉映月》。
陸懷瑾以挑剔的態度去聽,偏偏這姑娘拉得太完美,指法到位,節奏掌控到位,感情把握到位。她這個水準,雖然不是大師級,但已經相當專業,至少他是挑不出什麼毛病。
陸懷瑾內心澎湃,想掀桌。現在的農村人,真!會!玩!
一個村姑這麼厲害,讓他這個城裡人怎麼有臉活?儘管陸懷瑾對她崇拜得五體投體,表面上卻沒什麼太大波瀾。他一連咬了幾口玉米餅,才輕咳一聲說:“嗯,拉得不錯,趕緊過來吃飯。你等會不是還要帶我去劉大嬸家換藥嗎?”
“欸!”顧霜霜隨意把二胡扔在一邊,坐上桌繼續吃飯,她一口氣喝了兩碗玉米粥,才抬起小臉,一臉雀躍的對陸懷瑾說:“陸大哥,謝謝你。”
陸懷瑾差點沒嗆住,抬頭看她,“謝我?”
顧霜霜點頭,咧嘴笑著說:“嗯,謝謝你,謝謝你聽我拉二胡。我二叔說我拉得像狗拉屎,都不願意聽我拉二胡。”
他輕輕咳了一聲,“行了,別想那些不開心的事,你二叔那是眼睛有屎!”他給她夾了一個玉米餅,“趕緊吃飯,你大哥我等會還得仰仗你換藥。”
顧霜霜的眼睛眯成月牙,點頭樂呵呵地往嘴裡塞玉米餅。
陸懷瑾見她這麼開心,琢磨著要不要誇她幾句?告訴她畫不錯,字不錯,二胡拉得也不錯,箭術更是相當不錯,給她點自信和鼓勵。但他想了一下還是算了,這姑娘容易滿足,每天誇一點,都能夠她樂呵半天。
他倒有點羡慕她,幸福指數挺高。
顧霜霜的家在半山腰,離劉大嬸家還有一段距離。吃過飯,顧霜霜扶著陸懷瑾慢慢地往劉大嬸家走。原本半個小時的路程,他們走了一個多小時。顧霜霜養的大黃狗搖著尾巴在前面開路,時不時地轉過腦袋,豎著耳朵看著他們。
到了劉大嬸家,走進院子,陸懷瑾首先看見滿地跑的雞鴨鵝,然後再是豬圈裡養的幾頭大肥豬。他哈了一聲,“村姑,怎麼別人家養了這麼多肉,你家就只養了一條狗肉?”
顧霜霜笑著說:“我不是窮嘛,養不起的。”
劉大嬸正在院子裡煮豬草,她沒想到他們會來,忙放下手中東西,擦擦手去扶陸懷瑾坐下。她拿來藥箱,替他拆掉腿上的繃帶,查看了一下他的傷口,說道:“陸小哥,你腿上的傷口恢復得不錯,骨頭恢復也還好。不過你們怎麼跑過來了,這麼遠,霜霜你過來喊我一聲,我過去不就行了。”
顧霜霜抓了抓後腦杓,解釋說:“劉大嬸,是陸大哥他想過來看你們家電視。”
“唔,這樣啊。”劉大嬸起身,笑咪咪說:“正好,大娃和二娃在裡屋看電視呢,你們進去看吧。”
“欸,好!”顧霜霜重重點頭。等劉大嬸幫陸懷瑾換好藥,就扶著他進了屋。
誰知村裡只能看DVD,他想看的新聞這裡看不到。
一直看到中午,顧霜霜才依依不捨地帶陸懷瑾回家。回家後,她打算煮麵條,冬瓜面。
陸懷瑾抬手扶額,恨不得拿麵條勒死自己,他沉了口氣問:“你打算什麼時候給我這個病人開葷?”他好像已經一個世紀沒吃肉,現在看見地上跑的東西都想燉來吃。很好,這次的鄉村生活,成功治好了他挑食的毛病。連香菜他都吃了,還有什麼吃不了的?
顧霜霜剛從園子裡摘了一個冬瓜,搭了個小板凳坐在院子裡磨刀,“等中秋節吧。”
陸懷瑾瞪眼,“還那麼久!”
她“唔”了一聲,點頭,“是啊,等中秋節,我去山上給你打野雞!”
陸懷瑾深吸一口氣,腦子飛快轉著,他問:“村姑,你想嫁人嗎?”
顧霜霜手上一停,抬起下巴,睜著一雙大眼睛看著他,“陸大哥,你不會是想……”
陸懷瑾給了她一記白眼,“你想多了。”他頓了片刻,才說:“村姑,你把劉大嬸家那只雞逮回來,我就把秦衍送給你當老公,怎麼樣?”
她眨著一雙清澈的眸子,疑惑的問:“秦衍是誰?”這個名字很陌生,也是第一次聽陸懷瑾在她面前提這個名字。
“你們只知道老掉牙的電視明星?秦衍你不知道?”陸懷瑾克制著暴躁,耐心解釋說:“國際一線男星,演過好萊塢大片。”
顧霜霜一面磨刀一面問他,“好萊塢?”
陸懷瑾見她一臉無知,終於洩氣,無奈道:“……算了,不吃雞了,你先給我炒一盤大白菜成嗎?”
“我中午煮冬瓜面,不炒白菜。”顧霜霜說。
“不,村姑,我求你,給我一盤大白菜。”陸懷瑾已經瘋了,他捧著腦袋有些抓狂,“水煮冬瓜也行,只求你不要放面,好嗎?”
“光吃菜怎麼行,”顧霜霜教育他,“陸大哥,挑食不好啊!”
“顧大姊,我求你還不成嗎?”陸懷瑾有點崩潰,深吸一口氣,看著一臉天真無邪的顧霜霜,嗓音裡幾乎帶著哭腔,“水煮冬瓜,放點鹽就成。”他這輩子沒求過誰,她是第一個。
但顧霜霜堅持不聽他的話,還是煮了碗冬瓜面給他。
他捧著一碗面,傲嬌地把冬瓜揀出來吃乾淨,麵湯喝得光光,把麵條留在碗裡。
他發誓離開這裡之後,再也不會吃一口麵條!這東西帶給他的心理陰影太大,因為麵條的事情,他一下午都沒跟顧霜霜說話,兀自坐在院子裡發呆。
到晚上,顧霜霜練完箭,扶他回屋睡覺,發現他仍悶悶不樂,安慰他說:“陸大哥,你今晚好好睡,我明天給你吃肉。”
陸懷瑾一聽到肉,兩隻耳朵登時豎起來,一雙眼冒著希望之光,“真的?!”那眼神,仿佛看到從天而降的咸蛋超人似的。
顧霜霜抿著嘴,頭點得很認真,“嗯,我不說謊。”
當天晚上陸懷瑾抱著被子輾轉反側,激動得無以復加,他從未如此渴望過肉,也從未如此刻這般,對一件事充滿嚮往。這種對肉的渴求,從未如此刻般強烈。
第二天顧霜霜天還沒亮就出了門。
陸懷瑾醒來後喊了幾聲“村姑”,無人應答,他便自己翻身起床,扶著牆下地走動。他走進堂屋,目光被堂屋紅漆矮櫃上的一些字畫吸引住。
硯臺下壓了厚厚一疊宣紙,他隨手翻了翻,全是顧霜霜的字畫。她用毛筆書寫的正楷字雖然好看,但沒有商用價值,她的畫卻相當不錯,筆落縱橫,意不在似,輕鬆灑脫,寫意畫法發揮的不錯,這些畫能值些錢。
陸懷瑾隨手又翻了翻,從櫃子上找到一張發黃的照片。照片上共有十二個人,中間一名男子戴著金牌,穿著國家隊運動服,笑得燦爛。
這人他認得,是十幾年前一屆國際奧運會射箭項目組的華人冠軍,孟天華。
這個孟天華,拿了冠軍之後沒多久就沒了消息,據說是癌症去世。這人對他來說是個神話,遠古神話。
他仔細看了下照片,不像是複製品。顧霜霜家裡怎麼會有這張照片?如果他料想的沒錯,顧霜霜的二叔,就在這十二個人之中。
陸懷瑾在堂屋坐了兩個小時,餓得前胸貼後背,顧霜霜總算在他餓死前趕了回來。
顧霜霜抱著一個黑色塑膠袋,雀躍地跨進堂屋,還沒進門,嗓音就扯得高高地,“陸大哥!我給你帶了好吃的肉!”
本來已經餓得兩眼昏花渾身無力的陸懷瑾聽見“肉”,登時挺直脊背坐直,餓狼一般盯著她。
顧霜霜把懷裡的塑膠袋放在八仙桌上,用手扒拉開。塑膠袋裡放了二十包辣條,兩毛錢一包的那種小包裝。
陸懷瑾臉色微沉,深吸一口氣,壓制著暴躁脾氣,很是平靜地問她,“顧大姊,這是什麼?啊?”他尾音那個“啊”字發音很奇怪,是發飆的先兆。
顧霜霜坐下,兀自拆開一包,沖著他笑咪咪道:“唐僧肉啊,劉大嬸上個月去鎮裡買的,就只剩這最後二十包了。”
“唐僧肉?!”陸懷瑾嘴角微抽,他深吸一口氣,手指在包裝袋上重重幾戳,語重心長道:“顧大姊,這個,是辣——條!”
他說話間顧霜霜已經拆開一包吃起來,辣條的味道頓時彌漫整個堂屋,陸懷瑾本來就餓,被辣條那陣香味一刺激,唾液快速分泌,肚子跟著“咕嚕”一叫。
他低頭盯了眼自己腹部,又抬眼看顧霜霜,伸手去拿了一包,沿著封口撕開,小心翼翼嘗試了一塊。這一嘗才明白為什麼那麼多小學生因為辣條而癲狂,凡事總是有原因的,就像他現在,吃了一口還想再吃第二口,吃了一袋還想再吃第二袋……
他養了二十幾年的臉,全在顧霜霜面前丟失殆盡。他斯文地拆開第三包,慢吞吞的往嘴裡送“唐僧肉”。
顧霜霜被辣得“呼啦啦”,小臉通紅。她有點興奮,手舞足蹈問他,“陸大哥,你覺得這個肉怎麼樣?好吃嗎?”
陸懷瑾本來不想理她,但礙于這姑娘總拿水汪汪的大眼睛瞪他,所以他不情願的點點頭,悶悶“嗯”了一聲。
“我就知道你會喜歡!”顧霜霜一拍大腿,興奮道。
陸懷瑾喝了一口水,伸手取過矮櫃上的照片,問她,“村姑,這照片上十二個人,哪個是你二叔?”
“這個。”顧霜霜咬了一口辣條,用手指戳了戳世界冠軍旁邊的男人,說道:“他就是我二叔,怎麼樣,我二叔年輕的時候帥吧?”
陸懷瑾並不意外,看著這男人的穿著打扮,應該是個教練。顧二叔能跟世界冠軍一起合影,必然是國家隊的教練。他擰著眉頭又問:“村姑,你二叔怎麼會帶你來山裡?他有沒有跟你說過為什麼?”
“我二叔說這裡更適合訓練,說以後讓我進國家隊,拿世界冠軍。”顧霜霜挨著他旁邊坐下,不緊不慢地說。
他覺得很奇怪,這深山老林交通不便,很多設備都沒有,如果顧二叔真的有心培養她進國家隊,怎麼會讓她來這裡?又怎麼會扔下她一個人離開?
這些事情他想不明白,估計顧霜霜一樣也不知道。
時間過得很快,兩個月飛快流逝。
陸懷瑾拆了繃帶,總算能一瘸一拐走路,不用再讓顧霜霜攙扶。脫離了寄生蟲的日子,他的心情實在暢快,也難為了顧霜霜,這段時間不厭其煩地照顧他。
這日天還沒亮,顧霜霜就跑去山上晨練,下山時,路過劉大嬸家的萵筍地,順便拔了兩根萵筍回家。
於是陸懷瑾總算喝到了一碗清爽的萵筍葉稀飯,萵筍葉浮在粥面上,白瓷碗裡的粥泛著碧綠的色澤,清爽開胃,他就著顧霜霜做的鹹菜,一口氣喝了四碗。
他擦擦嘴,放下碗,問顧霜霜,“路通了嗎?”
顧霜霜喝了一口粥,點頭說:“村長已經帶人去清路了,估計還有半個月就能通了。陸大哥,到時候咱們去廈川,就得先去鎮上坐車去市里,再從市里坐火車去廈川。那個……你知道的,我沒錢,咱們倆怎麼去廈川啊?”
陸懷瑾笑道:“我有。”他的皮夾還在,裡面雖然沒有現金,但有卡。等到了鎮上,只要能找到提款機,錢的事兒都不是事。再者,即使沒錢,去了鎮裡他打通電話,自然會有人來接他。
顧霜霜飛快把碗裡的粥扒拉進嘴裡,吃過飯,匆匆換了身衣服,從柴房拿了一把砍刀,背著背簍準備上山。
陸懷瑾放下碗筷,“你要幹麼?”
大黃狗在顧霜霜身邊搖著尾巴打轉,她一面整理繩子一面回答他,“幫劉大嬸砍豬草,采草藥,這頓粥可不是白吃的。”
她這麼一說,陸懷瑾居然覺得自己是在吃軟飯,他沉思片刻,叫住她,“我跟你一起。”
顧霜霜抖抖肩,背好背簍,聽見他這麼說,驚訝地“啊”了一聲,“陸大哥,你行嗎?”
陸懷瑾一瘸一拐走過來,從她肩膀上扒下背簍,背在自己肩上,擰著眉頭一字一頓道:“我是男人,這種事應該我來做。”
顧霜霜“唔”了一聲,眉眼彎彎道:“陸大哥,你真男人!”
“行了,走吧,你采藥,我負責背。”
因為昨夜剛下過一場秋雨,外面一個水坑接著一個水坑,山路泥濘,剛走出院子,陸懷瑾的鞋子已經進了水和稀泥,看著自己的運動鞋被稀泥暈染得髒兮兮,他覺得很崩潰!
陸懷瑾看著自己髒兮兮的雙腳,太陽穴突突跳著,求救似的看著顧霜霜。
小姑娘很快意會,跑回屋拿了一雙軍綠色膠板鞋出來,遞給他,“喏,你穿這個,防滑。”
陸懷瑾看著那雙年代久遠的軍綠色膠板硬底鞋,嘴角微抽……這就是傳說中的解放鞋?
十分鐘後,在顧霜霜的幫助下,他挽起褲腿,穿上了軍綠色解放鞋,踏上了漫漫山路。薄霧籠罩的山路上,打扮土氣的陸大少背影落寞蕭瑟。
偏偏這個時候,顧霜霜還特別應景的扯著嗓門大唱:“山丹丹的那個開花喲,紅豔豔……”歌喉脆亮,地道的村姑味兒。
陸懷瑾背著背簍,扛著砍刀,跟在她屁股後面滿額黑線,他有點無奈,“別唱了!”
大黃狗搖著尾巴在前頭開路,顧霜霜跟著狗在山路上一蹦一跳,頭也不回的問他,“陸大哥,去了城裡,你還會幫我幹活嗎,你還拿我當朋友嗎?”
陸懷瑾幾乎毫不猶豫地回答:“會。”
聽到他的回答,顧霜霜心滿意足,再次拉開嗓子唱——山丹丹……
陸懷瑾抬手堵住耳朵,無奈地緊跟著她。平時上山背慣背簍的顧霜霜,今日肩上難得清松,一路走得輕快,步子就跟飄似的。
陸懷瑾看她“飄著”走路,心驚膽顫,果真下一刻顧霜霜上一個土坡,差點滑倒,還好他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穩住她的身子。
顧霜霜一頭栽進陸懷瑾結實的胸膛裡,他結實的臂膀擋住她的視線,她頓時有一種被陸懷瑾裹住的安全感。
“小心點會死啊?”陸懷瑾擰著眉頭,說話很不客氣。
顧霜霜沒說什麼,從他懷裡退開,埋著頭轉過身繼續走,一顆心撲通撲通的,胸腔裡像是壓了一股氣,緊張得她喘氣都有些困難。
她把路上摘的草藥扔進陸懷瑾的背簍裡,一直到正午,兩人又去割了幾把豬草。背簍裝得滿滿,兩人才打算回家。
陸懷瑾背著背簍,走得很吃力,好在他身體素質不錯,背簍裡的重量他倒是承擔的起。
他們沒有走原路返回,而是另辟近道。走到一半,顧霜霜看見一條溪流,她拽住陸懷瑾的手,停下來問他,“陸大哥,你想吃魚嗎?”她目不轉睛看著前方一條溪流。
他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溪水從岩石夾縫中流出來,清淺見底,依稀可以看見溪水裡遊動的小魚和青苔。
陸懷瑾頓時來了興致,放下背簍,挽起袖子,“你在上面等著,我去給你抓魚。”說罷,扶著一棵樹,瀟灑地彎腰脫掉鞋子,踩著細碎的石子下了水。
陸懷瑾別的不行,狩獵抓魚有一套。下水後,盯准一條魚,一雙手猛地往水裡一抓,十根細長有力的手指已迅速扣住一條巴掌大的魚。
顧霜霜想不到他有這本事,動作乾淨俐落,忍不住拍手贊道:“陸大哥!厲害啊!”
被誇的某人自然得意,他把魚扔到她腳邊,吩咐她,“裝進背簍裡,等會回去,大哥給你做魚湯!”
顧霜霜從地上抓起活蹦亂跳的魚,剛裝進背簍,身後又傳來陸懷瑾的聲音,“村姑,你過來!”
她忙脫掉鞋子,挽起褲腿,踏著石子下水,朝陸懷瑾走過去。大黃狗不敢下水,乾脆就趴在岸上,豎著耳朵看著兩人。
陸懷瑾等顧霜霜站定,輕輕撥開水草,她這才發現,原來水草下棲息著兩隻蝦,水草將溪水撥動,兩隻肥蝦機靈地遊開。顧霜霜不給它們逃跑的機會,眼疾手快捉住一隻。
抓到肥蝦,她在溪水裡蹦了一下,雀躍道:“是草蝦!”卻濺了陸懷瑾一身水。
陸懷瑾沒有發怒,反倒心情不錯,嘴角一勾道:“可不是,再找找,估計還有。”
“好!”顧霜霜攥著蝦,跟著陸懷瑾小心翼翼往水草深處走,不過片刻又抓住幾隻。
顧霜霜跑回岸邊,把草藥和豬草倒在地上,背著空背簍下水裝蝦,兩人都是捕魚蝦高手,沒一會就抓住二十幾隻蝦和三條巴掌大的草魚。
收穫頗豐,顧霜霜興奮得無以復加。
陸懷瑾上岸,坐在石頭上喘氣,揉著腿說道:“村姑,你們這兒其實也不錯。”他的目光落在她汗涔涔的圓臉上,問道:“你真捨得離開這裡,跟我去城裡?”
“捨得啊!”她掬起水洗了一把臉,“陸大哥,你該不會是反悔,不想帶我走了吧?”
陸懷瑾濃眉一挑,“你覺得我是那種說話不算數的人嗎?”
“不反悔就好。”顧霜霜臉上掛著笑容,走上岸開始裝草藥。
回到家,陸懷瑾不讓顧霜霜碰魚蝦,把她趕去起灶生火。他做料理有一套,終於逮著機會自己做飯,自然不會放過。
他把蝦剪去腳、須,清洗後瀝幹,用鐵勺舀了一勺菜籽油下鍋。這種油沒有經過提煉加工,味道重,油煙大,嗆得他實在不大舒服。
他把顧霜霜切好的薑絲放下去爆香,放蝦翻炒,等蝦皮變色發皺,再加鹽醬油入味。
顧霜霜家裡沒有白糖,他將就著切了一小塊紅糖。等蝦入味,出鍋撒上青嫩的蔥花,一盤油爆蝦完美上菜。陸懷瑾饑腸轆轆,聞著這香味兒,渾身毛孔幾乎都舒暢地張開,兩個月他總算是看到肉了。
爆完蝦,他又另煮了一鍋酸菜魚。顧霜霜泡的酸菜很帶勁,夠酸,夠味兒,魚湯出鍋時,他加了一點野山椒提味,魚湯奶白,酸中帶辣,陸懷瑾只嘗了一口,渾身都開始發熱。
這才是人間美味!
因為沒有主食,顧霜霜有先見之明的在土灶裡埋了四根大紅薯。
魚湯一出鍋,紅薯也被灶火烤熟,她把四根烤紅薯裝進大碗裡和油爆大蝦一起擺上桌。等到陸懷瑾把酸菜魚端上來,兩菜配紅薯,這頓飯總算有了點樣子。
陸懷瑾入座,迫不及待掰開烤紅薯,就著魚湯吃了幾口。魚湯的酸辣味滾入七竅,鮮美非言語所能表達。吃了近兩個月麵條的陸懷瑾,舌頭總算得到解救,味蕾和鮮美魚湯相撞擊,猶如火星撞地球,味覺感觀幾乎一瞬炸開!
他把一條巴掌大的魚挑進碗裡,推給顧霜霜,“村姑,幫我挑個刺。”
顧霜霜吞下一大口紅薯,差點噎住,瞪著大眼睛看了他一眼,然後接過碗開始挑魚刺。陸懷瑾很是欣慰,就在他以為自己能吃到魚肉時,顧霜霜把剔掉刺的魚肉一股腦塞進嘴裡,並且刻意讓自己咀嚼食物的表情誇張化,有點挑釁的味道。
她故意的!陸懷瑾見自己的魚被她吃乾淨,放下筷子,擰著眉頭,冷冷看著她。
偏偏顧霜霜吞下魚肉,還挑釁的沖他吐吐舌頭,“陸大哥,自己動手豐衣足食,懶人從來只會被餓死!”
陸懷瑾心裡憋著一口氣,“這頓飯可是我做的。”
“那我不管,懶人就該餓著。”顧霜霜耍賴,陸懷瑾無可奈何,索性順著她,將最大的那條魚夾到她碗裡,“顧大姊教訓的是,這條大魚,孝敬您!”
顧霜霜滿意的點點頭,把那條魚又夾給他,“你傷還沒好,我吃那條小的,這條大的你吃。”
陸懷瑾有點無奈,暴脾氣都快被她給磨乾淨了。
顧霜霜不會吃蝦,夾起一隻蝦,殼也不去,就往嘴裡塞,囫圇吃了一隻,差點噎著。她順順胸口,卡在食道的蝦這才慢慢滑入腹中。
陸懷瑾真是哭笑不得,問她,“你沒吃過蝦?”
“吃過……”她聲音有點小,沒什麼底氣,“每次都是二叔幫我剝的。”
“你不會剝蝦?”陸懷瑾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顧霜霜也意識到不會剝蝦很丟人,埋下頭有點不好意思。
陸懷瑾重重一吐氣,放下筷子,細長的手指撚來一隻蝦,開始仔細的剝,他熟稔的去掉蝦頭,蝦殼,蝦線,將一塊裹著紅糖醬汁的蝦肉放進她碗裡。
顧霜霜看著他剝蝦的嫺熟動作,姿態優雅,十分賞心悅目,盯著他細長如蔥的手指,出了神,他的動作優雅,姿態實在不像在剝蝦,倒像在用巧手雕琢一件稀奇的工藝品,手法熟練,每一下都恰到好處,輕輕鬆松就把蝦線完整挑出來。
顧霜霜頓時覺得,其實吃不吃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能看陸大哥剝蝦。
她看得怔怔出神,陸懷瑾一扭頭就看見她傻愣愣的模樣。
“霜霜!”院子裡忽地傳來中年男人的聲音。
顧霜霜回過神,放下碗筷,往院子裡覷了一眼,“村長!你怎麼來了?”她忙起身去院子裡迎接。
村長四十歲左右,面目慈善。走進堂屋,看了眼陸懷瑾,沖著他很和氣的笑了笑,旋即轉過臉對顧霜霜說:“霜霜,路通了,後天你劉叔開拖拉機去鎮上,能拉十個人,我就來問你一聲,你們去不去?”
陸懷瑾一聽路通了,手上的蝦“啪嗒”一下落在桌子上。激動,這會除了激動再沒別的感覺。
“這麼快啊?”顧霜霜沒想到路會提前半個月通,她看了眼陸懷瑾,這才咧開嘴笑著說:“去,我們要去,謝謝村長!”
“謝什麼,不謝,該做的。”村長笑咪咪道,“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我得去問問其他人。”
“欸!好,村長慢走。”顧霜霜目送村長離開。
她回過身,看見陸懷瑾愣愣坐在那裡發呆,於是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陸大哥,你開心過頭啦?”
被她這麼一戳,陸懷瑾才“哈”一聲笑出來。他撿起蝦繼續剝,搖頭感歎,“幸福來得太突然啊。”他由衷地歎了聲氣,轉過臉問顧霜霜,“你離開村子,有什麼東西要帶走的嗎?今天晚上就打包好。”
顧霜霜點頭“嗯”了一聲。
他又說:“那把弓,你是要帶走的吧?”
她點點頭,“還有一些照片我也要帶走。”
他囑咐道:“東西從簡,衣服你身上穿的這一套就夠了,出去之後我給你買新的。另外,你的弓得用東西包好,如果到了鎮上沒有人來接應我,你帶著弓箭坐車可能過不了安檢。”
“聽你的,外面的事,你比我懂得多。”顧霜霜此刻心裡比陸懷瑾還激動。
她終於能出村子,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她對外面世界的認知,僅限於央視新聞和央視台播放的那些現代電視劇,如今總算可以出去見識一下,她心中的激動可想而知。
陸懷瑾擦擦手,掏出皮夾查看了一下,幾張卡都還在,只要能找到提款機就不愁沒錢花。他正準備把皮夾闔上,顧霜霜一雙白嫩的小手伸過來,擋住他,“咦”了一聲。
“陸大哥,這個跟你合照的人真眼熟,長得很像呂布!”
她所說的呂布,是央視頻道去年播出的古裝正劇裡的主角,而飾演呂布的就是秦衍。當時顧霜霜只在劉大嬸家裡看了幾分鐘,呂布出場太帥,顧霜霜記住了他的樣貌。
上一次看照片她覺得眼熟,但沒想起來,這會想起央視又看到照片,記憶一下就被牽扯出來。
呂布,對,是呂布!這就是演呂布的那個男人!
陸懷瑾嘴角一扯,細長的手指在秦衍照片上重重一戳,“這個,就是我給你找的老公,怎麼樣,帥嗎?他不僅演過呂布,還演過項羽,演過霍去病。你喜歡嗎?”他笑的時候總帶著點邪魅,笑容好看得讓人心尖發顫。
“真的啊?陸大哥,那他願意娶我嗎?”顧霜霜眼睛一眨一眨,很是期待。
“我做主把他許配給你,他不敢不答應。你要真喜歡,等回了廈川,我就給你做媒。外頭多少姑娘惦記著他,村姑,你可有福了。”陸懷瑾笑容帶了些壞意。
顧霜霜抿著嘴,一臉認真,沖著他伸出小拇指,“陸大哥,我們拉鉤。”
他打了個哈哈,表情邪魅狂狷,“喂,你還怕我陸懷瑾騙你不成?”
“拉鉤,拉鉤我就信你!”她堅持。
陸懷瑾哭笑不得,勾住她的小拇指。兩人小拇指觸碰的那一刹那,顧霜霜很認真的念叨,“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變了就是烏龜王八小鱉孫!”
“……”陸懷瑾臉色微沉。靠,他有點後悔了。
當天晚上顧霜霜收拾好東西,躺在床上輾轉難眠。她裹著被子翻來翻去,怎麼也睡不著。外面的世界,對她來說很陌生,她對外面世界的印象,僅僅存在於自己模糊的記憶中。
她想起二叔常說,外面人心險惡,不比村裡。可她覺得,外面的人可能跟陸大哥一樣,心地不壞,只是脾氣壞。
她想,也許到了廈川,就能找到二叔。但找到二叔之後呢?她該幹什麼?她很迷茫。不多久,就伴著窗外的蟲鳴聲昏昏睡過去。
當天晚上顧霜霜收拾好東西,躺在床上輾轉難眠。她裹著被子翻來翻去,怎麼也睡不著。外面的世界,對她來說很陌生,她對外面世界的印象,僅僅存在於自己模糊的記憶中。
她想起二叔常說,外面人心險惡,不比村裡。可她覺得,外面的人可能跟陸大哥一樣,心地不壞,只是脾氣壞。
她想,也許到了廈川,就能找到二叔。但找到二叔之後呢?她該幹什麼?她很迷茫。不多久,就伴著窗外的蟲鳴聲昏昏睡過去。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5-2 00:27:51
【第五章】
第二天顧霜霜難得睡了一個懶覺,日上三竿才懶洋洋地從被窩裡爬出來。
她從床上坐起來,揉揉鼻尖,打了個噴嚏,透過並不明亮的玻璃,隱約看見院子裡有人。她趿拉著拖鞋,頂著一頭亂髮走出去,看見陸懷瑾正在單杠上練習臂力,做引體向上。
陸懷瑾半裸著上身,雙手抓住單杠,有頻率地往上拉伸。每每往上拉伸一下,臂膀、胸部、腹部肌肉都因為力度被繃緊。
男人渾身肌肉緊實,熱血賁張,荷爾蒙氣息隨著汗水揮發出來,細小的汗珠順著耳側滑至脖頸,淌過鎖骨,停留在男人麥褐色的胸肌上。
清晨的陽光投射在男人汗涔涔的軀體上,折射出普通男子沒有的健壯曲線。這種運動和陽光結合的男性魅力,讓原本萎頓的顧霜霜頓時來了精神,目瞪口呆。
對於顧霜霜這種半個運動人來講,陸懷瑾這樣的軀體,簡直就是誘惑,比馬鈴薯燉牛肉還要誘惑。她不是沒看過他的身體,但這次太不一樣,似乎從另一個角度,看見了一個不一樣的陸大哥。他就是典型的穿衣顯瘦,脫衣有肌肉的類型,身材和臉一樣,賞心悅目。
陸懷瑾在單杠上看見杵在門口發呆,蓬頭垢面的顧霜霜,便從單杠上跳下來,大喘一口氣,朝著她走過去,取了一條乾淨毛巾一邊擦脖子上的汗水,一邊挑著雙好看的濃眉問她,“大清早的,怎麼這種表情?常發呆可不是好習慣。”
顧霜霜仰著腦袋看著他,他偉岸的身軀替她擋住一片刺眼的陽光。這樣的近距離,使陸懷瑾的胸肌在她眼裡又放大幾倍,她看了眼陸懷瑾的胸肌,又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胸,如果說自己的是饅頭,陸大哥的胸就一定是窩窩頭……還是很硬,很好看的那種。
陸懷瑾很快感覺到這姑娘眼神不對。小姑娘低頭看看她自己的胸,又抬眼瞪瞪他的胸,這是……在做對比?
他伸手,一巴掌落在她額頭上,“在想什麼兒童不宜的事?”
顧霜霜吃疼,鼓著腮幫子,揉著腦袋輕哼一聲,“陸大哥,你別打了。我二叔說我已經很笨了,你再打……把我打成豬頭怎麼辦?萬一秦衍嫌棄我笨,不娶我怎麼辦?”
陸懷瑾擦汗的動作停頓,定定打量她,“嘶”了一聲,“小丫頭,你還真想嫁秦衍?”
“想嫁!”顧霜霜咧嘴笑道:“他演過那麼多我喜歡的英雄,如果能嫁給他,我二叔嘴巴會笑裂開的!我的嘴巴也會笑裂開!陸大哥,你不知道,我小時候特別喜歡呂布也特別崇拜項羽、霍去病,我看過秦衍演的呂布,他演得很好,簡直就是呂布再世!”
“得,你還成他腦殘粉了。”陸懷瑾心裡有點不痛快,當著她的面穿上衣服,說:“明天就走了,我還沒來得及好好看看這村子,等會你陪我去逛逛。”說完,他頓了一下,又道:“我煮了一碗蝦仁粥,放在廚房裡,你先去吃早飯。”
“欸,好!”顧霜霜一聽蝦仁粥,眼睛都發亮了。剛轉過身想往廚房跑,就被陸懷瑾拽住肩膀,“洗個臉梳個頭再吃成不?蓬頭垢面的,注意形象啊!”
“欸,好!”顧霜霜趕緊轉了方向去梳頭洗臉。
吃過飯,顧霜霜帶著陸懷瑾去爬村裡最高的牛角山,那山在村子的另一頭,有段距離。
正值十一月,牛角山上有十裡地的楓葉林,老遠便可看見如火焰般的顏色,洋洋灑灑數十裡地,待他們爬上山,已經是下午四點多,太陽漸漸往西挪動,陽光逐漸變得溫和。
兩人走進火紅的楓葉林,空氣裡透著一股菌類濕潤的氣息,頭頂腳下全是一片火紅。陽光穿過無數枝椏,從交錯的樹葉縫隙裡穿透進來,在火紅楓葉鋪就的道路上投下斑駁光影,頭頂腳下,恍若油畫一般,這是顧霜霜最喜歡來的地方。
這裡於她來說,是天堂。一到這裡,她就異常興奮,拉著陸懷瑾的手牽著他往前跑,跟個雀躍的小孩似的。
她蹲下身,用手捧起一堆火紅楓葉,扭過頭問他,“陸大哥,你看這個楓葉美不美?”
陸懷謹嗯了一聲,走出楓葉林,找了塊大石頭坐下,抬頭看著火燒一樣的天空,發呆。
顧霜霜靜悄悄在他身邊坐下,偷偷打量著他,望著他尖尖的下巴。
兩人就這麼坐在山頂的石頭上,一個看天,一個看下巴。
陸懷瑾看著遠處重重迭迭的大山,一陣沉默,夕陽西下,落日餘暉在重山之間光芒萬丈,晚霞染紅半邊天,美不勝收,這種壯闊的積雲,在城裡無法看見。
見他神情有些惆悵,知道他是在想家,為了安慰他,顧霜霜牽過他的大手,攥在自己手裡,然後無比認真地看著他,“陸大哥,我知道你想家,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替一下你的家人,你的家人做什麼,我也可以為你做什麼,你的家人給你溫暖,我也可以給你。”說著,用手搓搓他的手,摩擦生熱。
他感覺到她手指上有繭,忽然有點感慨,小姑娘這麼好看的一雙手,居然有繭。
女孩的體溫由他的十指傳遞至周身各處。
“陸大哥,你感覺到了嗎?”
陸懷瑾一怔,聲音微微有些嘶啞,“感覺到什麼?”
“溫暖。”顧霜霜頓了頓,“二叔離開後,家中只剩我跟來財財,孤獨的滋味不好受,劉大嬸經常替我搓手,我的家人給不了我溫暖,她說只能以這樣的方式把溫暖傳遞給我。現在你跟家人隔了好多座大山,他們不能給你溫暖,我給你!陸大哥,你感覺到了嗎?”
陸懷瑾真的就閉上眼睛感受,真的很暖,以這樣原始的方式傳遞溫暖,何嘗不是一種人心的赤誠?半晌,他慢慢睜開眼,眉頭舒展開,溫柔的目光落在她一張白晰的小臉上,聲音如清水淌過石澗,“謝謝。”
顧霜霜鬆開他的手,大刺刺的一擺手,拍拍他的肩膀,“不用謝我,陸大哥你不嫌棄就好!”
陸懷瑾神色微怔,再次說了一聲“謝謝”。
無數繁星遊上天空,薄紗一樣的銀河似乎就在他們頭頂。山頂的風有點涼,顧霜霜朝著陸懷瑾身邊挪了挪,然後一手拽著他的胳膊,一手指著天上的星星,“陸大哥你看!看見那個勺子了嗎?”
說話間,一顆流星落下來,顧霜霜激動地跳起來,拽著他的胳膊不停地搖晃,“陸大哥你快看!流星!是流星!快許願!快許願!”說完她已經閉上眼睛,雙手合十,開始許願,“願,出了村子之後一切順遂。”
陸懷瑾瞥了一眼所謂的流星,他從來不信這些,淡淡地說:“天上掉下來的不一定是流星,也有可能是飛行員在太空排泄的翔。”
“翔?那是什麼?”顧霜霜許完願,繼續坐下,雙腳垂下去不停地晃動。
“屎。”
第二天,陸懷瑾和顧霜霜四點就起床,早飯也顧不上吃,扛著大包小包就趕去村長家。
家裡的事情顧霜霜一早已經交代給了劉大嬸,劉大嬸知道他們要走,大清早就來送他們,等陸懷瑾和顧霜霜坐上拖拉機,劉大嬸帶著顧霜霜的大黃狗杵在村口送行,大黃狗捨不得顧霜霜離開,跟著拖拉機跑了老遠。
要說這個村裡有什麼捨不得的,大概就是劉大嬸和枸了吧。顧雙雙一邊抹眼淚,一邊沖著大黃枸吼,“來財財!回去!快回去!”
拖拉機“轟隆隆”的聲音將她細微的聲音蓋住,大黃財根本沒有聽見,一股腦兒跟著拖拉機跑。
大黃狗摔進泥坑裡,又爬起來,繼續跟著拖拉機跑。一直追了一座山,總算跑不動了,立在石頭上,望著拖拉機消失的方向,仰著頭“嗚嗚”叫喚。
顧霜霜坐在拖拉機上掉眼淚,陸懷瑾實在看不下去,捧過她的臉,仔仔細細給她擦,“別哭了,大黃會想你的。”
“它叫來財財,不叫大黃。”顧霜霜聲音哽咽。
拖拉機開了六個小時,山裡顛簸,陸懷瑾屁股震得發麻。長這麼大,第一次坐拖拉機,這滋味非言語所能表達。
到了鎮裡已經是十點,鎮上只有郵局和農會,陸懷瑾帶著顧霜霜去取了五萬塊錢。
他把五萬塊錢現金塞進顧霜霜懷裡,顧霜霜連忙用衣服裹住。她呆住了,這麼多錢,得是多少啊?
陸懷瑾背著她的弓和迷彩大包,褲子上沾滿泥灰,好好一個大少爺,給整成了這副狼狽樣。他實在無法忍受這樣的自己,在鎮上找了家稍微高檔點的體育用品店,給自己和顧霜霜買了一套新行頭。
換上新衣新鞋的陸懷瑾對著鏡子照照,總算有了點以前的樣子,但總覺得哪裡不對。他抬手揉了揉自己頭髮,唔,頭髮長了,該剪。
他又回頭看了眼顧霜霜,小姑娘紮著麻花辮,穿著嶄新的運動服卻仍是脫離不了濃烈的村姑味,他又找了一家稍微高檔點的理髮店,帶著顧霜霜去做造型。
為了讓她裝錢更方便,陸懷瑾給她買了一個小背包,粉色帶兔子耳朵的,讓她背上。
兩人一走進理髮店,一群龐克新潮造型的理髮師湧上來,“小哥、大姊理頭髮啊?”
陸懷瑾想拔腿跑,但最終還是忍住了,除了這家,鎮上其他的理髮店更加不堪入目。
兩人在洗頭小妹的服侍下洗頭,顧霜霜輕歎,“陸大哥,洗頭真舒服。”
陸懷瑾閉著眼睛享受洗頭小妹的按摩,淡淡應了聲,好久沒這麼舒坦的洗過頭了。
洗完頭,兩人被安排在鏡子前坐下,理髮師問他們,“帥哥,要剪什麼髮型?”
陸懷瑾看了眼鏡中的自己,說道:“剪短,打理一下就OK。給她剪一個蘑菇頭。”
“沒問題。”理髮師操動剪刀,剪子剛落沒幾下,理髮師盯著鏡子停頓了一下,“小哥,你長得怎麼那麼像國民老公啊?”
陸懷瑾淡淡道:“就當我是吧。”沒想到自己這麼出名,這種小鎮居然有人認識他。
幫顧霜霜剪頭髮的理髮師搭話,“國民老公都死了好幾個月了,哎,天妒藍顏啊!”
陸懷瑾蹙眉,“死了幾個月?屍骨找到了嗎?”
理髮師說:“沒呢,現在還沒判死,但是搜救隊都收隊了,據說只剩陸家人還在繼續找。欸,我越看你越像國民老公,你不會真是吧?”
陸懷瑾深吸一口氣,閨上眼不再說話。
剪好頭髮,從理髮店出來,顧霜霜揉著蘑菇頭有點不自在,原本的長髮被剪短,劉海蓋在眉毛上,讓她感覺很紮皮膚。
陸懷瑾打量著她,裝扮很可愛,她穿著嶄新的粉色運動服,蘑菇頭,齊劉海,一強小臉顯得更圓,有點可愛,顯得她年齡更小,就跟個未成年少女似的。
她的身高只到他下巴,他每次看她都是俯視,陸懷瑾打量著她,腦子裡突然迸出一個想法,她這麼矮,跟她接吻的話,他不得累死啊……嘖,自己思想真是變猥瑣了不少。
陸懷瑾買了頂鴨舌帽戴上,一身黑色運動服,身姿修長挺拔,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裡,走路的姿勢又拽又酷,他腿長走得快,顧霜霜背著兔子耳朵背包,穿著粉色運動服,緊跟在他後面,兩人身高差距太大,一前一後,一個英俊酷拽,一個可愛,就像是大哥哥和小妹妹。
兩人到鎮上客運站買到甯安機場的車票,在客運站買票時,陸懷瑾招手讓顧霜霜過來。
顧霜霜背著兔子小背包跑過去。
陸懷瑾說:“轉過去。”
顧霜霜很聽話的轉過身,陸懷瑾就在眾目睽睽之下,拉開顧霜霜的小背包,從裡面掏出一迭厚厚的錢,扯出兩張一百遞給售票口服務人員。
後面排隊買票的人看見了顧霜霜一背包的錢,不禁目瞪口呆。
兩人坐了四個小時客運才到達甯安機場,陸懷瑾在機場買了兩張去廈川的機票,還沒進檢票口時,顧霜霜喊著肚子疼,跑去上廁所,陸懷瑾辦好行李托運,在原地等她。
就在他等顧霜霜時,有一群穿著黑西裝的人湧過來,看見他齊刷刷跑過來,二話不說,架著他就往外走。等陸懷瑾反應過來,他已經被架出機場。
顧霜霜上完廁所出來,發現陸懷瑾不見了,她只好背著小背包在原地等了半個小時,但'還是不見他。她隱隱感覺不對,似乎明白了點什麼,漸漸地眼眶紅了、鼻子酸了,陸大哥這是……拋棄她,自己坐飛機跑了?
陸懷瑾沒想到劉峰會在這裡出現,且帶著一群人將他架出機場。
他被劉峰塞進車裡,又好氣又好笑的看著劉峰,“你們這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吧。”
劉峰坐在副駕駛座,掏出一塊手帕,轉過身一邊擦汗一邊道:“你家的人收到銀行消息,說你在一個半小時前取了五萬現金,趕緊讓我來機場堵著,沒想到你還真在!”說完吐了一口氣道:“看見你安然無恙,大家也都放心了,你消失這麼久……是被綁架了?”
“綁架?”陸懷瑾覺得他腦洞開得有點大,搖頭開玩笑說:“見到我,是不是以為詐屍了?”他輕鬆靠在椅背上,也不知道是有多久沒享受過坐墊的舒適了。
劉峰誇張地說:“我的大少爺,你失蹤這兩個多月,媒體瘋了,粉絲瘋了,你家人瘋了,我的搖錢樹也瘋了!你這一出事,可謂是‘舉國哀悼’啊。”
“你家搖錢樹怎麼個瘋法?不是他我會受這苦?”陸懷瑾沒好氣道,“回了廈川,我這口氣一定要出。”
劉峰掏出手機發簡訊,長籲一口氣。他是秦衍的助理,跟了秦衍十幾年,這次陸懷瑾出事,秦衍因為自責而無心工作,近一個月沒去片場,電影拍攝的進度因為秦衍一個人被拖慢,劇組損失不少錢。
作為經紀人兼助理的劉峰拿秦衍毫無辦法,只好帶著人來到甯安和陸家人一起找陸懷瑾的下落,也算是在某種程度上安慰秦衍。
當然,除了陸家人跟秦衍,其他人都認為陸懷瑾死了,一個遭遇土石流滾下山坡的人,能有多少生還可能?微博上的粉絲團,甚至已經自發地給陸懷瑾辦了一場喪禮。
陸懷瑾低頭看著自己手裡攥著的兩張飛機票,頓時打了個激靈,拉開車門,準備去找顧霜霜,同車保鏢以為他要做什麼,趕緊將他給抓住。
劉峰剛給秦衍發了條報平安的簡訊,連忙回身拽住他,“我的大少爺,你幹麼?你身體怎麼樣啊?別鬧,跟我們回酒店,我讓醫生來給你好好檢查檢查,從土石流裡死裡逃生,那可不是開玩笑的。”
“我還有個朋友在機場,我去找她,馬上回來。”陸懷瑾解釋說。
“你坐著,坐著,我去找,你這身體要是有個什麼好歹,我不被老秦給打死!”劉峰一邊滑著手機忙著在劇組群裡聊天,一邊跟司機打了聲招呼下車。
劉峰跟劇組群裡的人聊天聊得太投入,走進機場後就楞住了,一巴掌拍在自己後腦杓上,低罵了自己一聲,“我這個傻蛋……居然忘記問名字。”也忘了問陸懷瑾的朋友是弗是女,是高是矮,是老是少。
陸懷瑾打開車窗喊了劉峰兩聲,但那小子低頭抱著手機,專心地聊天,居然沒理他。
眼睜睜看著劉峰走進機場,陸懷瑾掃了眼車內車外的保鏢,扶額十分無語。秦衍的助理,辦事就這麼不靠譜,連名字長相都不問就走了,怎麼找人?
陸懷瑾打算自己去找,但他剛下車,一群身材魁梧的保鏢便圍過來,堵住他去路。
陸懷瑾蹙著眉頭,瞪了一眼保鏢,“你們幹什麼?”
“劉先生吩咐,您哪兒也不能去。”保鏢一臉冷酷,抓住他一雙手腕。
陸懷瑾還活著,但卻消失這麼久,難免不會讓人胡思亂想。陸懷謹的家世極好,劉峰第一時間想到綁架,所以為了他的生命安全,必須對他進行保護,讓他安全回到廈川。
“在我沒發火之前,鬆開。”他表情森冷,瞪著保鏢。
保鏢倒是很聽話的鬆開,他活動了一下手腕,猶自朝機場入口走去,但還沒進去,又被另外幾名保鏢圍住。
陸懷瑾心急如焚,顧霜霜常年處於一個封閉的生活狀態,接觸的人來來回回也就那些,思維遠不及外面的人複雜,現在她處在一個陌生環境,可能懂的還不如一個初中生多。
在山村這兩個多月,陸懷瑾也已經習慣了沒有網路、沒有手機的封閉狀態,所以現在這種緊急情況,他一著急,居然忘記了可以用手機給劉峰打電話。
陸懷瑾在機場出口跟保鏢僵持不下,他的腿骨還沒完全恢復,輕易的被幾名保鏢架著胳膊,塞回車裡。
他們一群人的陣仗驚動了守在機場出口的武警,等陸懷瑾想起來還有手機可以用時,機場的武警已經拿著棍棒過來,請他們一群人去趟機場保安室。
被帶進機場保安室,陸懷瑾不能打電話,也不能跟外面聯繫,只能幹著急,只能默默祈禱村姑千萬要等著他,別亂跑啊。
因此當劉峰打電話給司機,想問問陸懷瑾他的朋友叫什麼、大概的樣貌時,司機保鏢連帶陸懷瑾這會都在保安室內接受審訊,司機的手機落在車內,無人接聽。
好巧不巧,劉峰正準備往回走時,就看見一個姑娘背著一個兔子耳朵小背包,蹲在他身後不遠處,臉埋在膝蓋裡哭。
劉峰原先有個妹妹,十六歲,也喜歡背這樣的兔子耳朵小背包,也留著齊劉海,學生頭,可惜的是,乖巧的妹妹車禍去世,成為他和家人無法磨滅的傷痛。
此時見姑娘哭得這樣傷心,劉峰想起已故的妹妹,動了惻隱之心。他走過去,拍拍顧霜霜肩膀,“小姑娘,這是怎麼了?哭成這樣?”
顧霜霜在膝蓋上蹭蹭鼻涕眼淚,抬頭打量著眼前這個三十出頭,穿著黑西裝,抹著髮蠟的男人。
她抬起手背,揉了揉紅腫的眼睛,見有人問她,她便如實說了出來,“朋友扔下我一個人走了。”
劉峰看了眼四周說:“小姑娘跟朋友走丟了吧?你買的是幾點機票,早點去檢票,別耽擱了行程。”看她一身穿著打扮,應該是個高中生?
顧霜霜壓抑著難過,哽咽道:“票在他手上,他拿走了!”
這什麼情況啊?劉峰想了一下,又問她,“是不是被同行的夥伴給耍了?拿走了你的機票,自己過安檢了?”
顧霜霜想了一下,應該是的,便點頭。
劉峰是個熱心腸,在娛樂圈也是出了名的好好先生,這會看見小姑娘哭得梨花帶雨,正義感突然爆棚,“嘿!怎麼攤上這樣的朋友了,小甜甜別怕,你去哪兒?大哥幫你買票。”
在圈裡他習慣叫年齡小的姑娘為“小甜甜”,覺得親切。看見顧霜霜,不由得也這麼叫出來,好在這姑娘並沒有反感,他也就懶得改正。
顧霜霜擦擦眼淚,站起來,聲音有點悶,“我去廈川。”
“廈川?”這麼巧,劉峰的頭朝著售票的地方偏了下,“走,大哥帶你去買票。”
顧霜霜當真就跟著他去了。她忽然覺得,外面的人跟村裡的人一樣的好,並沒有二叔說的那樣可怕。
她八歲之前雖然生活在廈川,但大多數時候都被二叔放在家裡和托兒所,所以她對廈川的事物幾乎是陌生的,小時候她所在的托兒所幾乎完全封閉,起初跟她一起上托兒所的孩子都漸漸升了小學。最後只剩她,八歲還待在托兒所裡。
曾經也有托兒所的老師問過她,為什麼不上幼稚園和小學?她不知道,於是就傻傻地問二叔,可每當她問到這種問題,二叔都會很嚴厲的瞪她一眼,久而久之,她就不再問了。
每逢托兒所休息日,她就被二叔關在別墅裡,讓她一個人在家看電視,或者教她射箭、寫字,從不讓她單獨出門。
即便有機會出門,在街上二叔也緊緊抓著她。每次經過玩具店,她看著櫥窗裡的變形金剛,都想進去看看,可二叔從來不讓。
八歲之前在廈川,沒有上學,幾乎處於一個全封閉狀態;八歲之後在劉家村,雖然能自由出門,但村裡統共就那麼些人,這種生活狀態,直接導致了她對村外的世界完全陌生。
劉大嬸總是開玩笑說,顧霜霜沒被養成傻子,真是太幸運了!
村裡的人也總愛說三道四,有些愛嚼舌根的女人總說顧霜霜是被她二叔拐來山村的,不然哪能這麼養孩子,不讓她去隔壁村念書,也從來不讓她去鎮上。
村裡的父母都巴不得自家孩子多見識見識外面的世界,顧二叔恰恰相反,好像很害怕顧霜霜接觸外頭。
劉峰見她可憐,熱心腸幫她買了一張飛機票。當他把身份證還給她時,目光在她出生日期上掃了眼,訝異地說:“小甜甜,你都二十了?看不出來啊。”
她點頭,說:“嗯,我二十了。”
劉峰覺得這姑娘身上有一種親和氣質,想想竟覺好笑,這要是換了普通姑娘被他叫“小甜甜”,一定會懷疑他這人有病或是人販子吧?
他笑道:“你也不怕我是拐賣你的人販子?”
顧霜霜搖頭,抿著嘴一臉認真說:“不,大哥,我感覺你是好人。”她頓了頓,又揚起頭問他,“大哥,這張票多少錢?我把錢給你。”
“不用,大哥說了,幫你買的,大哥跟你有緣。”被小姑娘誇是個好人,劉峰心裡甭提多高興了,這一高興,就把給陸懷瑾打電話的事暫時擱置。
顧霜霜也知道無功不受祿,忙取下小背包,從小背包裡拿出一迭錢,數了幾張塞到他懷裡:“票錢,還給你。無功不受祿。”
劉峰用餘光一瞟,被她一背包的錢嚇住,他看了眼四周,忙把錢給她塞回背包,快速替她拉上拉煉,沉著臉囑咐說:“行了,登機時間快到了,你趕緊去檢票登機,帶這麼多錢在身上,不怕被搶劫啊?”
“那個……”顧霜霜拗不過他,然後又說:“我沒坐過飛機。”言下之意很清楚,不明白登機的流程。
劉峰明白過來,拍拍她的肩膀,笑道:“走!大哥送你去過安檢!”
“謝謝你,大哥!”顧霜霜小臉上總算浮出笑容,對著劉峰鞠了一個標準的九十度躬。
她誠實的模樣,再次把劉峰給逗笑,他心想,可能是哪家的乖乖女,頭一次出遠門,找不著東南西北吧。
劉峰把顧霜霜送到檢票口,又遞給她一張名牌囑咐,“小甜甜,到了廈川如果有什麼事情,打我電話,大哥罩你!進去之後你去問問裡面的工作人員該怎麼辦,時間一到,你就跟著大家一起上飛機,別走丟了啊。”
“嗯。”顧霜霜再一次對著劉峰鞠躬,“謝謝大哥。”
“不謝,認識就是緣分。”劉峰拍拍她的肩膀,笑道,“快去檢票。”
顧霜霜走進去,沖著劉峰招手,“大哥再見!”
“再見。”目送顧霜霜離開,劉峰心情莫名的好,做了好事,心情很暢快。
他繼續打電話給司機,依舊無人接聽,於是改打電話給保鏢。接電話的卻是機場保安室的武警。他以為出了什麼大事,結果去了才知道,原來是保鏢被誤認成了綁架犯。
顧霜霜跟著一對老夫妻上了飛機,在老夫妻的指引下,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飛機沖上雲霄時,受氣壓所致,導致她兩耳發疼,她覺得自己耳膜要破掉了,她抱著腦袋靠在椅背上,很難受。
路過的空姐見她難受,給了她兩顆口香糖,教她利用咀嚼的方法使耳膜內外氣壓平衡。
原來坐飛機這麼痛苦,顧霜霜咬著口香糖,以後再也不想坐飛機了。
她已經一天沒吃飯,還好有飛機餐,雖然份量不多,但好歹墊了肚子。
飛機落地已經是晚上七點,顧霜霜跟著眾人走出機場,在機場外望著一輛輛汽車、巴士發呆。
看著機場一排排路燈,這樣的光明感與農村不同。這裡的街道是水泥地,感覺很乾淨,不像山村那樣四處泥濘。
她站在機場門口發呆,有點茫然。接下來該怎麼辦?
在機場門口站了會,她發現大多數從機場出來的人都提著行李上了巴士,於是她也背著兔子耳朵小背包,隨波逐流,跟著眾人上了最後一輛去市里的巴士。
等到了廈川市,已經是晚上九點半。她在巴士總站下車,從車站出來,就一直漫無目的的閒逛,看著繁華城市的霓虹燈,覺得很稀奇,在她的記憶中,她好像從來沒有晚上出過門,她對廈川夜晚的記憶很簡單。在別墅空曠的院子裡,坐在石階上,托著腮,抬頭看天上的星星和月亮。
這裡和山村不同,明明是晚上,街上卻人來人往。她坐在路邊的長椅上,看著各色行人走過,馬路上有各式各樣的汽車駛過,也有情侶,還有遛狗的老人,以及夜跑的年輕人。
眼前的這一切,對於顧霜霜來說都太陌生了。
夜漸深,冷氣也漸漸重起來,顧霜霜大喘一口氣,拍拍大腿搓搓手起身,背著背包沿著一條街一直走,打算找個地方落腳。
這個時候她還沒想到旅館之類的東西,她腦子裡的想法相當原始,打算找個好說話的人家,給點錢作為報酬,讓她住宿一晚,就跟西遊記裡,唐僧師徒借住一樣。
顧霜霜走到一家酒吧外頭,見外面佈置得不錯,匾額上寫著“情深不壽”。
她覺得這個匾額很有意境,就去酒吧門口坐了會歇息,她坐著捶了捶腿,大喘一口氣,因為太累,心情也低落,不知不覺坐在椅子上發了半個小時呆。
進出酒吧的男女都以一種很奇怪的眼神打量她,她卻渾然未覺。
大概十一點左右,她覺得有點冷,打算進“情深不壽”裡避避風,但剛走到門口,就跟一個滿身酒氣的男人撞了個滿懷。
她這一撞,將男人墨鏡給撞掉了,男人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小心翼翼打量了一下四周,趕緊閃人。
顧霜霜的腦袋在男人結實的胸膛撞了一下,有點疼,她抬起手揉了揉,看了那男人一眼,雖然只是一眼,但她還是認出了秦衍。
顧霜霜原地楞住。居然是……秦衍!是陸懷瑾要給她介紹的老公?
她頓時有種在陌生地方遇到熟人的感覺,雖然實際上秦衍不認識她,但她覺得秦衍就是熟人,趕忙追上去,像抓救命稻草似的伸手拉住他。
秦衍瞞著公司出來,喝得有點醉。
他扭過頭瞪了顧霜霜一眼,還不等她說話便將她甩開,率先開口,“你認錯人了!”
“沒有,你是秦衍!我沒認錯!”她瞪大眼睛,一臉篤定,“陸大哥還說,要做主把我許配給你,所以從某個方面說,我們是認識的。”
在陌生的地方看見“熟人”,顧霜霜激動得無以復加,同時心裡湧上幾分委屈,這委屈是陸懷瑾帶給她的,她卻強行加在秦衍身上。
秦衍今晚穿著寬鬆的廉價運動服,但因為身材氣質不錯,硬是將廉價衣服穿出大牌的味道。他領口拉煉拉到最高,性感的喉結頂著冰涼的拉煉,嚴嚴實實遮著喉矓以下部分,帶了幾分神秘感。
顧霜霜比他矮大半個頭,從她的角度看過去,第一目光剛好落在他喉結處,第二目光落在他的尖下巴上。
很漂亮的喉結和下巴。秦衍跟陸懷瑾雖不同姓,但兩人卻是實打實的堂兄弟,身體裡流的血一樣,因此樣貌上有幾分相似,身材也差不了多少。
他腦袋上戴了一頂金黃色假髮,如果不是被撞掉墨鏡,顧霜霜也未必能將他認出來。
秦衍醉酒,意識有點模糊。他用指腹壓了壓太陽穴,十分好笑的看著她,“老公?得,還遇見一個腦殘粉。”
他還沒看見劉峰發來的資訊,不知道陸懷謹已經找到,整個人還沉浸在失去兄弟的悲傷中無法自拔。
顧霜霜見他臉色不好,拽住他的手腕晃了晃,“秦衍……你怎麼了?”
秦衍回過神,晃了晃腦袋,想甩開她。奈何這姑娘手勁太大,他越是用力去甩,這姑娘抓得就越緊。
這時從酒吧裡走出兩個拿著相機的狗仔,杵在門口四處張望。
狗仔看見秦衍,指著秦衍所在的方向喊了一聲,“在那!”然後拿著相機一路“弄嚓哧嚓”追過來。
秦衍狠甩了幾下顧霜霜,甩不開,一急之下乾脆拖著她一起跑。
即便是醉酒的秦衍跑起來速度也不慢,他本來想這姑娘一定跟不上他的速度,他再跑快一點,指不定身後跟著他的這個腦殘粉就知難而退,主動放開了。
誰知狂奔三千公尺之後,秦衍體力開始不支,倒是一直被他拖在後面的顧霜霜見他跑不動了,反倒跑到他前面,拽著他開始賣命的跑,並且邊跑邊對他說:“秦衍你堅持住!跑步的時候要三步一呼吸,不要大喘氣!調整步伐,調整呼吸!”
靠……有病吧!狗仔已經被他們甩掉,秦衍張嘴想喊停,顧霜霜卻拉著他嚴厲大喝道:“跑步的時候別說話!”
秦衍居然鬼使神差聽了話,閉上嘴。他的雙腿開始不聽使喚,想再喊停時,已經沒了力氣,就這麼跟傀儡似的被顧霜霜拖著跑。
又狂奔一公里後,顧霜霜總算停下,鬆開他。她看著一眼望不到盡頭的霓虹街道,叉著腰道:“他們應該被我們甩掉了。”
臉色蒼白的秦衍惡狠狠瞪著她,剛想開口說話,腹中卻一片翻騰,扭過身扶著電線杆開始狂吐不止。
他不知道今晚是觸了什麼黴頭,居然攤上這麼個腦殘粉!
顧霜霜見他吐得厲害,走過來拍拍他的脊背,“沒想到你身體素質這麼差,我二叔說了,我以後的老公身體素質得好,以後你一定要加緊鍛煉!”
秦衍扶著電線杆,內心似乎有一萬頭土狗在怒吼,在咆哮。
他闔上眼平復了一下心情,虛弱地問道:“有紙巾嗎?”
顧霜霜很快從背包裡掏出自己那條洗得發白的帕子,遞給他,“喏,你先將就著用這個擦。”
秦衍看了眼洗得發白的帕子,有點潔癖的他頭皮發麻。他吐了一口唾沫,抬頭看著她,“你這是在侮辱我!”他一把推開她,猶自去路邊攔車。
“我……你不是沒東西擦嘴嗎?”顧霜霜攥緊自己的小帕子,緊跟著他走到路邊。
“你也不嫌惡心。”秦衍頭也不回,冷冷諷刺道。
“我當然不嫌惡心啊,我自己的帕子我怎麼會嫌惡心。”顧霜霜跟他走到路邊,攥了攥背包帶子,嘟囔說:“陸懷瑾他半路把我給甩了,我得找到他問問清楚,他為什麼不講信用。秦衍,我現在來廈川也沒什麼親戚朋友,我今晚住你那裡好不好?”
她抬頭望著秦衍,見秦衍神色有點奇怪,補充說:“你放心,我給你錢!”
秦衍聽了她的話,覺得這小姑娘腦子有病,他像看白癡一樣看著她,“小姑娘,你追星的方式挺特別啊,你這口氣,陸懷瑾跟你很熟嗎?”
顧霜霜點頭,眼睛眨也不眨,“我是陸大哥的救命恩人,他半路甩掉我,他應該給我一個說法。”
“白癡。”秦衍給了她一個眼刀,抬手攔下駛過的一輛計程車,拉開車門坐了進去,然而讓他無語的是,這丫頭居然也厚臉皮擠了上來,他扭過頭掃了她一眼,“你給我下去。”
“不下。”顧霜霜好不容易遇到一個“熟人”,打死也要跟上。
秦衍大吸一口氣,“做腦殘粉也得有個限度!”
“什麼是腦殘粉?”顧霜霜扭過頭一臉真誠的向他請教。
“跟我裝傻白甜是吧?”秦衍努力將自己的暴躁壓制下去,他的臉色突然緩和下來,笑容也變得溫和,“小姑娘,這樣,你下車,我給你簽名?”
“不要。”顧霜霜果斷拒絕。她初來乍到,有許多事情都不懂。她不想讓秦衍覺得她笨,索性閉上嘴,不再說話。
司機大哥實在等得不耐煩,“兩位到底走不走?要走就把車門給關上!”
顧霜霜“砰”一聲把門關上,“走。”
司機問道:“去哪兒啊?”
顧霜霜扭過頭看秦衍,秦衍用指腹壓了壓太陽穴,酒精讓他頭腦極度不清醒,他吐了一大口氣,將心中怨氣悶吐出去,這才對司機說:“伯爵公館。”
司機發動車子,車內沒開燈,司機顯然沒認出車後坐的這位是大明星秦衍。
四十分鐘後,計程車在伯爵公館停下。秦衍把錢塞給司機,迅速下車走進高檔別墅區,顧霜霜也趕緊下車,背著小背包緊跟著他。
等走到門口,秦衍跟保全打了聲招呼,逕自走進電動門內。顧霜霜想跟著他一起進去,卻被保全攔了下來。
秦衍摘下墨鏡,隔著一道電動門,沖著顧霜霜做了個“拜拜”的動作,臉上盡是得意。
顧霜霜背著兔耳朵背包,杵在原地發楞。以為秦衍是認為她沒有錢,不願意收留她一晚,她趕緊取下背包,拉開拉煉取出一迭錢,沖著電動門內的秦衍揮了揮,“秦衍,我有錢,你讓我睡一晚,我給你錢!”
保全忍俊不禁,心想這年頭想睡男明星的姑娘,越來越明目張膽了啊!
秦衍臉色很難看,心想今晚果真是撞鬼了,居然遇到這麼個腦殘粉,就算家裡有錢也不能這麼揮霍吧?真是個被慣壞的小姑娘。
對於這種腦殘粉秦衍當然不會再理,頭也不回進了社區,消失在拐角處。
顧霜霜看著秦衍消失的方向,心裡涼了半截。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呆呆看著秦衍消失的方向,此時就像有人往她頭頂潑了一盆冷水,夜裡寒風一吹,五臟六腑都猶如被放進冰窖冷凍,無比寒冷。
顧霜霜不相信秦衍是這麼不樂於助人的人,就這麼傻傻站在門口,一直站到淩晨兩點。
淩晨的廈川實在太冷,即便她身板結實,也挨不住這般天寒地凍,顧霜霜抬起冰冷的手,揉了揉濕潤的眼睛,轉身離開。
大半夜街道上杳無人影,她繞著山上走了一圈,發現這裡根本沒有可以住宿的地方。
伯爵公館修建在廈川市新開發的一座山上,這裡離市區很遠。一星期開上來的計程車屈指可數,更沒有公車。
顧霜霜對外面世界認知幾乎為零,此時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別墅區她是進不去了,乾脆找了間銀行落腳。
一天下來她實在太累了,坐在提款機下面,將小背包抱在懷裡,她的下巴枕在膝蓋上,盯著外面黑黝黝的街道發呆。
銀行的門開半扇,關半扇,溫度比外面好點,卻也暖和不到哪裡去。
她縮在提款機下面,抱著腿蜷縮成一團,今天發生了太多事情,這樣冰冷的夜晚,她孤零零一個人在這個完全陌生的地方,絕望和無助油然而生。
她把臉埋進雙膝裡,鼻子酸酸的,終於還是忍不住哭了出來,她那雙肩膀止不住的顫抖,胸腔就像梗了一塊石頭,憋屈得難受,眼淚想止也止不住。
即便是深夜,她也沒有半點睡意,坐在冰冷的地上哭得淅瀝嘩啦,一雙好看的杏眼哭成了泡泡眼。
這個時候最容易胡思亂想,她想,自己可能對於任何人來說都是累贅,對於二叔是累贅,對於陸懷瑾也是累贅,所以他們都想甩掉她,像是甩掉一個沉重的包袱。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5-2 00:28:20
【第六章】
陸懷瑾弄丟了顧霜霜,首先幹的事,是把辦事不靠譜的劉峰給揍了一頓。
劉峰被揍得鼻青臉腫,抱著他的腿發誓,以後絕對好好做事,專心做事,再也不沉迷手機聊天……
陸懷瑾氣得心肝疼,晚上吃飯時,看見一桌的大魚大肉,覺得有點傷感。
他答應出村子後帶顧霜霜躺著吃肉,可是現在雞有了,魚也有了,蝦也不少,靈魂人物顧霜霜卻不見了,他還想沖著她特別豪邁的說一句——“看看,這才叫肉!”
可現在好了,把人搞丟了,一些炫耀的話也沒辦法說了!陸懷瑾心裡揪著難受,一整晚都惶惶不安,生怕顧霜霜被騙走、被拐賣。
晚上陸懷瑾睡到一半被噩夢驚醒,他夢見顧霜霜被拐賣,扔進了冰窟窿。
小小一團的顧霜霜蜷縮在角落,沒命的哭,嗓子哭啞了也沒有人理她,夢裡的陸懷瑾想過去抱抱她,拍拍小姑娘的脊背,跟她說別怕,可他剛抱住她,霜霜就變成了一個冰雕像。
從夢裡醒來,陸懷瑾心裡陣陣揪疼,他揉著胸口,半點睡意都沒了,他掀開被子下床,打電話給助理安琪。
安琪托朋友查到顧霜霜已經坐晚上的飛機抵達廈川,奇怪的是,廈川所有酒店旅館都沒有查到她的入住記錄。
陸懷瑾吩咐安琪給他訂了一張淩晨四點的機票趕回廈川,一收到訂票成功的短訊,他臉也顧不得洗,抓起衣服便往機場趕。
時序已經入冬,陸懷瑾一出酒店,被寒風吹得直打寒顫。
他在最後十分鐘趕上了四點的飛機。
淩晨五點左右,廈川市,伯爵公館內。
秦衍被鬧鐘吵醒。他條件反射摸出手機刷微博,看到助理劉峰昨天發來的簡訊。
簡訊發送時間是昨天下午,看完內容,他整個人從床上跳起來。
為了證明不是在作夢,他趕緊打了個電話過去詢問情況,電話那頭的劉峰聲音懶洋洋,“我的大明星,昨晚你又去哪兒了?打電話你都不接。”
“陸懷瑾找到了?”秦衍懷疑自己沒睡醒,又在作同樣的夢。
“找到了,找到了,沒死!”劉峰打了個哈欠,聲音還帶著厚重的鼻音,“我都幾天沒闔眼了,您讓我好好睡一覺成不?”
“好,你睡,今天下午之前回廈川。”秦衍頓了頓,又道:“不用來我家,直接去影視基地找我。”
電話那頭劉峰幾乎從床上跳起來,聲音立時高了幾個分貝,“什麼?我沒聽錯吧?”他掏了掏耳朵,興奮道:“你捨得回劇組了?好,我馬上通知劇組,下午就開工!”
“嗯。”掛斷電話,秦衍再無睡意。
吃過飯,秦衍進屋換身運動服準備遛金元寶,順便晨跑。
金元寶是陸懷瑾的枸,因為參演一部電影,從此走上狗生巔峰。
陸懷瑾失蹤後,這條狗茶不思飯不想,快餓死的時候,陸老爺子把狗送來了他這裡,這只傲嬌狗吃飯非得他親自餵食,否則堅決不吃。這也就罷了,這只傲嬌狗還被陸懷瑾慣出一個壞毛病,清晨五點鐘必須出門撒尿。
伯爵公館位於郊區,附近人少車少,對於秦衍這種身份來說,住在這裡是最合適不過。
金元寶喜歡在馬路上撒丫子狂奔,別墅區裡的散步走道已經滿足不了這條傲嬌狗。
一出別墅區,金元寶抖了抖渾身的毛,掙脫狗繩舒服的撒開四爪沖上馬路,一路朝著前方狂奔。
秦衍由於昨夜喝酒過量,又被腦殘粉拉著跑了幾公里,休息一夜後仍舊提不上什麼力,他兩腿肌肉發酸,根本沒力氣去追金元寶,只能一路慢跑,用目光緊跟著它。
金元寶最喜歡去附近的那間銀行撒尿,它似乎覺得在那裡撒尿特別有成就感。
但今天當它沖進銀行時,突然頓足,豎著兩隻尖耳朵,吐著舌頭,歪著狗腦袋打量著提款機下的人。
它看見原本撒尿的地方蜷縮著一個姑娘,於是探出一隻前爪,縮回來,然後又探出去,又縮回來,反覆幾次後,金元寶將前爪壓低,小心翼翼地匍匐前進,鬼鬼祟祟來到她身邊。
金元寶用濕潤的鼻子頂了頂她的額頭,顧霜霜嚶嚀一聲,動了動腦袋,繼續睡。
金元寶尿憋得太急,見她沒反應,在原地急得直打轉,“嗷嗚”一聲,拿腦袋在她腰部撞了撞。
顧霜霜被狗撞醒,她揉著惺忪的眼睛抬起頭,打量著跟前豎著耳朵,藍眼睛,英姿勃發的大狗,嚇了一跳。
金元寶見她醒了,立刻站直,豎起自己的狗威,用淩厲的目光瞪她。
一人一狗僵持片刻,金元寶實在憋不住,“嗷”一聲委屈地跑出銀行,隨便找了根電線杆解決了尿尿問題。
秦衍跑過來牽狗時,看見顧霜霜縮在提款機下麵,不由一怔,這姑娘昨晚就在這裡過了一夜?
他看了眼頭髮油膩,臉色發白的顧霜霜,嫌棄地瞥開眼,牽著金元寶往回走。
顧霜霜看見秦衍,眼中登時燃起希望,背起小背包緊跟著他,她不敢跟得太近,刻意跟他保持二十公尺左右的距離。秦衍一回頭看她,她便急忙扭過頭,假裝漫不經心看別處。
這天寒地凍的天氣,一個姑娘在外面過了一夜,秦衍心裡總是有點過意不去。
牽著金元寶走進社區,隔著電動門,他再次回頭看小姑娘,發現小姑娘筆直站在電線杆下,正低著頭踢石子玩兒。
腦殘粉秦衍見多了,像顧霜霜這種為了他在外面站一夜的粉絲也不是沒有,因此也就見怪不怪。
顧霜霜一直站在伯爵公館外面等,腳下的石子反覆被她踢出去十幾個。
九點左右,秦衍開車從她跟前駛過去,沒有停的意思。
她望著開車逐漸遠去的秦衍,心底燃起的一絲希望再一次被澆滅,此時內心無比失落。
伯爵公館離市區很遠,搭車的困難指數為90%,如果徒步下山,怎麼也得走幾個小時,正因為這裡偏僻,秦衍才選擇在這裡暫住。
好在秦衍有點良心,車子開出一公里,又倒回來,在顧霜霜跟前停下。
他搖下車窗,聲音不冷不熱,“上車。”
本來心情已經跌落谷底的顧霜霜忽然就楞住,杵在路邊,呆呆望著他。
“要我說第二遍?”秦衍明顯有點不耐煩。他以前不是沒遇過腦殘粉,顧霜霜這樣的,倒是頭一次看見。
不過因為陸懷瑾的事情,他今天心情不錯,也不介意做做好事。
顧霜霜呆了一會,很快反應過來,笨拙地拉開車門,坐進副駕駛座。秦衍的做法就像是給了她一棒槌後,又往她懷裡塞了一包唐僧肉。
她扭過頭,小心翼翼打量秦衍,也不敢說話,生怕惹怒秦衍,把她趕下車。
秦衍被她看得不耐煩,開口問道:“小姑娘還在上高中吧?父母知道你這麼拚命來追星嗎?”
“我……我沒有父母。”顧霜霜埋下頭,低頭玩弄手指,聲音低低的,“我二十了,不是小姑娘。”
“二十?”等紅綠燈的空檔,秦衍扭過頭看了她一眼,“等會你在公車站下車。”
“別……別扔下我一個人。”顧霜霜已經沒了底氣,聲音低低的,那種被人拋棄的感覺,真的很不好受。“秦衍,我在廈川就認識你和陸懷瑾,你們……就算不收留我,至少得教我熟悉一下城裡的生活。”
秦衍覺得有點好笑,“你還認識陸懷瑾?”他並不認為她真的認識陸懷瑾,然而看她一副要哭的樣子,居然有點不知所措。
他心裡煩悶的自嘲一聲,這年頭,真是誰弱誰有理。不過先不管這姑娘的委屈模樣是不是裝的,他這個時候把人扔下車,是真有點不厚道。
“那你跟我去拍攝基地。”秦衍說,“下午我讓助理送你回家。”
顧霜霜見他不再趕自己走,這才松了口氣,她抿緊嘴唇,重重一點頭,聲音有點發顫,“謝謝你啊,秦衍。以後我一定報答你,你想吃雞腿麵條我都給你煮!”她的情緒變化太快,剛才還陰霾重重,這會已經撥開雲霧見月明。
她臉上笑容燦爛,露出兩顆潔白的小兔牙,“陸大哥沒吃肉的分,他就只能吃素面。”
秦衍忍俊不禁,忽然覺得這姑娘腦子像是有毛病,於是附和道:“你對我待遇還挺好啊,給陸懷瑾吃素面,給我吃雞腿面?”
這話開玩笑的味道很重,可顧霜霜並沒有聽出來。
秦衍旋即專心開車,不再跟小姑娘說話。
中午十二點左右到達隆後數視基地,他剛一下車,一群媒體記者蜂擁而至,連帶著顧霜霜一起被堵在了人群中。
一支支麥克風朝著秦衍塞過去。
“請問你對自己拖慢劇組拍攝進度,有沒有愧疚感?”
“你這樣不負責任,有沒有覺得很對不起粉絲和愛你的人?”
“據說你拖慢劇組拍攝進度是耍大牌?對此你有沒有什麼說法?”
媒體記者七嘴八舌,讓秦衍極度煩悶,腳步很快地往前走去,顧霜霜緊跟著生怕跟丟。
進了劇組,顧霜霜被安排到一旁的小凳子上坐著,秦衍則被帶進化妝間裡化妝、換衣服。
顧霜霜打量四周,寬敞的院子裡擺滿了拍攝設備,院子裡還放著一個很古老的箭靶。
就在她左前方,坐著一個穿著古代勁裝,盤著簡單髮髻的美女。美女長得很漂亮,濃眉大眼,小尖臉,膚質好且白得就像一塊羊脂玉,那種白晰幾乎是從骨子裡透出來的。
美女一身古裝打扮,幹練俐落,讓顧霜霜想到了書裡的穆桂英。
這位美女是跟秦衍搭戲的女主角唐嵐,是電視界的新人,去年憑著一部《穆桂英》走紅,而她現在所飾演的角色,是《大唐女將樊梨花》裡的女主角樊梨花,跟穆桂英一樣,是個英姿勃發的巾幗英雄。
顧霜霜頭一次在現實裡看見這麼好看的女孩子,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她正看得出神,美女起身朝著她走過來,在她身邊坐下,跟她打招呼。
顧霜霜覺得她就像是從畫裡走出來的神仙姊姊,緊張得結結巴巴,“你……你好。”
“你是秦衍的新助理?”顧霜霜坐的位置不是一般人能坐的,加上她跟秦衍一起進來,唐嵐就多想了一點,而且她發現這姑娘一直在打量她,索性走過來跟她搭訕。
顧霜霜搖頭,“不……不是。”
唐嵐打量她,她發現這姑娘長得不錯,年齡不大,又是跟秦衍一起進的劇組,問道:“那你是秦衍的什麼人?”
“我……”她不知道怎麼回答。她初來到這兒,很多事情不懂,生怕自己說錯了話,惹了人不愉快,或者讓秦衍生氣,拘束之下,她只好抿著嘴,垂下頭,什麼話也不說。
唐嵐覺得這姑娘有點奇怪。既然不是助理,難道是恰巧跟秦衍一起進劇組的臨時演員?
於是她又問:“你是劇組的臨時演員,還是替身?會做什麼?”
顧霜霜不太明白臨時演員、替身是什麼,又覺得不回答不禮貌,只好省略前半句,回答:“射箭,我會射箭。”
這下唐嵐明白了。等會要拍少年時期的樊梨花在院中射箭的戲,這姑娘身高體型樣貌都合適,一定是少年時期樊梨花的射箭替身。
唐嵐笑笑,原來只是個替身,隨後懷著不屑的情緒走開。
秦衍還在化妝間沒出來,導演就開始吆喝各就各位。
扮演少年樊梨花的小姑娘拿著弓箭入場,拿著弓箭擺了個姿勢,拍好演員臉上的特寫,導演一聲“cut”,拍攝暫停。
接下來應該少年樊梨花的替身上場幫忙射箭,可替身遲遲不見身影,導演等急了,大怒,“替身人呢,人呢?”
唐嵐扭過頭喊了一聲顧霜霜,“替身,你怎麼還坐著?還不去換衣服?”
唐嵐一開口,眾人目光紛紛朝顧霜霜掃射過來。
導演扭過頭瞪著顧霜霜,“怎麼還不換衣服!趕快!”
顧霜霜楞住,在導演還沒發飆之前,工作人員趕緊拿了衣服過來,給她套上。
替身演員不用露臉,不需要化妝,射箭替身拉弓時,鏡頭只需要給射箭替身胳膊部分一個特寫就行了。
顧霜霜完全不知道是個什麼狀況,直到現場工作人員將一把傳統弓箭塞給她,她才反應過來。
這……是讓她射箭的?顧霜霜本能的扭過身,對準箭靶,弓拉滿,神情堅定。鏡頭迅速到位,開始給她的手勢特寫。
她拉弓的手勢相當專業。
手勢到位,弓開到位,導演一聲“cut!”準備讓她停下,接下來就是特效的事了。
顧霜霜完全沒有停下的意思,“嗖”一聲將那支箭射出去。
她離箭靶三十公尺遠,不僅射中靶心,居然還將箭靶給射穿!就如同劇本裡少年樊梨花的確也是射中靶心,將箭靶給射穿一樣。
導演一瞬間楞住,扭過頭誇工作人員,“這個替身不錯啊。”省了一筆特效費用。
這一箭,顧霜霜很明顯感覺自己胳膊力度不對,沒射好。
導演見她箭術不錯,當即決定,“你再射一次!等會給你雙倍的錢!”他打算用慢鏡頭,給在空中飛馳的箭做一個特寫。
顧霜霜很快明白過來,原來他們是把她當成了工作人員。
她想張口解釋,就看見穿著古裝從外面走進來的秦衍,長身玉立,俊朗無雙,或許是為了在秦衍面前賺表現,顧霜霜決定再射一箭,好好射。
在開射之前,導演吩咐,“那個誰,你射的時候姿勢幅度大一點,這樣拍出來好看。”
顧霜霜點頭,拉弓的姿勢特意擺大,“唰”一聲,又將手中箭射出去,不偏不倚,正中紅心,穿過草靶。
這一場戲拍完,下一場是秦衍和唐嵐的對手戲。
等劇組真正的射箭替身趕到,卻被告知已經有人取代了,真正的替身欲哭無淚,外快泡湯了。
顧霜霜被工作人員領去一邊坐著,她領了六百塊錢和一瓶水,她毫不客氣地收下錢,塞進背包放好。
她一邊看秦衍和唐嵐對戲,一邊默默打量四周,慢慢消化自己所看到的,看了約莫兩個小時,才搞清楚原來電視是這麼拍的。
她坐在板凳上一言不發,默默聽著旁邊的龍套聊天,幾個跑龍套的說劇組福利不錯,給免費便當吃,還給安排住處。
一聽到住處,顧霜霜湊過去問他們,“你們都是劇組安排住的地方嗎?”
其中一個胖子笑道:“哪能啊,我們這些龍套,劇組頂多管頓飯,我們都是自己在外面住旅館,一晚上百來塊,幾個人湊合著擠一張床,像你這種技術替身,劇組應該會給你安排住處吧?”
“旅館?”顧霜霜恍然大悟。她無處可去,可以住旅館啊!她在山村這些年,嚴重與外面脫節,導致她現在對很多事情反應遲鈍。
她以前在廈川時,被二叔封閉教養,對旅館酒店的概念幾乎為零,不過在山村裡,偶爾去劉大嬸家看電視,大概也知道了旅館酒店是個什麼樣的存在,大致就跟……古代的客棧一樣吧,給錢就能住。
她坐在一旁默默聽人說話,心中盤算著,雖然她沒數過陸懷瑾留給她多少錢,但找旅館住幾天,肯定沒問題。
況且幫人射箭也能賺錢,她可以找個便宜的旅館住下,然後再打聽她二叔的下落。至於秦衍……
她看向秦衍的方向,微微垂了垂眸子。秦衍……似乎很不喜歡她,她還是不要給他添麻煩了,畢竟從某種程度上說,她跟秦衍如果沒有陸懷瑾這個媒介,只是兩個陌生人,秦衍怎麼可能娶她這種村姑當媳婦兒?
在村裡,結婚也是很講究門當戶對的,她跟秦衍,明顯是天地之距。況且……陸懷瑾棄她而去,很明顯是想斬斷他們之間的聯繫,所以陸懷瑾說讓秦衍娶她的那一番話,也不能當真的吧?
被人拋棄、嫌棄的滋味並不好受,她心裡是很委屈,可她不能把陸懷瑾給她的委屈,強行加諸在秦衍身上,秦衍根本不認識她,這樣對他很不公平。
想通這個道理,顧霜霜心裡也通透不少,她遠遠看了眼秦衍,然後起身背著背包準備離開。
恰好這時候劉峰趕來劇組,一進來就瞅見顧霜霜。
劉峰遠遠看見她,不確定是不是昨天在機場見到的那個小姑娘,嘗試著叫了聲“小甜甜”。
顧霜霜應聲抬頭,看向他的方向,兩人四目相對,認出對方。
劉峰沒想到會在劇組碰見這姑娘,上前跟她打招呼,“你怎麼在這兒?”
顧霜霜也沒想到會這麼巧,沖著劉峰露出一個甜甜的微笑,軟軟地叫了一聲,“大哥!”
“欸。”劉峰被她叫得心口一甜,“你在這兒做什麼?”
“我……”她看了眼在拍戲的秦衍,吞吞吐吐,然後才說,“我在這裡幫他們射箭。”
有工作人員見劉峰跟顧霜霜說話,湊過來指著顧霜霜說道:“峰哥,你們認識啊?這姑娘射箭可真不錯,莫導剛才還誇呢。”
“莫導?”劉峰不可置信打量著她,“真看不出來啊,莫導可不經常誇人。欸,你這是要走嗎?要不要大哥送你?”
“嗯,我想去找個旅館住下。”顧霜霜說。
“旅館?”劉峰打量著她,問道:“你家不在廈川?”
“沒有,我是來廈川找人的,打算在這裡長住。”顧霜霜怯怯的掃了眼四周,聲音微弱下來,“我找不到地方住,所以想找個旅館住下。”
“這樣啊。”劉峰想了一下,說道:“你會射箭,正好我朋友在體育館有個小倉庫,正在出租,地方小,價格也便宜,你要是不嫌棄,我送你過去看看?”
“那比起旅館……哪個便宜?”顧霜霜怯怯地問,她手上的錢並不多,得省著點花。
“當然比旅館便宜,你住一晚旅館價格可不低啊。”劉峰拍拍她的肩膀,正準備說話,莫導停下手中的活兒朝著他們走過來。
莫導看了劉峰一眼,又看向顧霜霜,說道:“小姑娘,你箭術不錯,我們劇組正好缺一個長期箭替,你要是願意,跟我們簽個長期合作的合同?價格好商量。”
“箭替?”顧霜霜有點遲鈍,問道,“就是和剛才一樣射箭嗎?”
莫導點頭,“大概還有六場射箭替身的戲。”
“六場也就是六次,那我每一次都能拿到六百塊錢嗎?”顧霜霜很關心這個問題。
“你要是願意跟我長期合作,價格可以更高。”
顧霜霜並沒有急著答應,而是扭過頭問劉峰,“大哥,你剛才說的那個小倉庫,住一天多少錢啊?”
劉峰笑著說:“不貴,一個月也就六百,你幫莫導拍一場替身戲,一個月的房租也就夠了,剩下的錢還能去吃一頓大餐。”
顧霜霜總算有了點概念,原來城裡這麼好賺錢,怪不得村裡人老想來城裡打工。
剛才顧霜霜射出去的那一箭,不僅讓片場工作人員震驚,秦衍也吃驚不小。更讓他鬱悶的是,他的助理兼經紀人到了現場,居然沒有第一時間過來找他,而是去找那個小姑娘聊起天來。
他坐在一旁補妝,緊皺著眉頭,望著劉峰和顧霜霜所在的方向。
沒一會,劉峰笑嘻嘻跑過來,他正打算開口讓劉峰把顧霜霜送走,劉峰卻先開口說:“老秦,我先去送個朋友,晚上我再來找你。”
秦衍嘴角微抽,“不會是去送那個小姑娘吧?”
劉峰笑呵呵道:“你什麼時候這麼聰明了?那是我新認的妹子,甯安認識的。不說了,我先去送她。”
秦衍蹙眉。這麼巧?這種巧合感,讓本來多疑的秦衍心裡有點不舒服。
顧霜霜坐上劉峰的車,一路上沒說幾句話,倒是劉峰開口閉口喊她“小甜甜”,時不時叫她一聲妹子。
等紅綠燈的時候,劉峰扭過頭跟她說話,“你別多想,我幫你是因為你像我妹子。”
顧霜霜搖搖頭,笑著說:“劉大哥,你是好人,你妹妹也一定很漂亮,很善良,對不對?”
“善良?”劉峰搖頭笑了笑,“好多年沒聽過這個詞了。這個詞從別人嘴裡說出來,怎麼聽都覺得做作。”從顧霜霜嘴裡說出來,卻怎麼都覺得真誠。
想起妹妹,劉峰臉色沉了一下,語氣有點悲傷,“嗯,她很漂亮,漂亮得老天都嫉妒。她高二的時候,車禍走了。”
顧霜霜沒想到會是這樣,楞了一下,才安慰他,“劉大哥,節哀。”
劉峰臉上哀傷的神色很快消失,扭過頭又開始跟她愉快的聊天。
兩人一路上斷斷續續說了許多話,劉峰也總算明白這姑娘為什麼有點奇怪,原來她是從山村出來的,沒見過什麼世面,白紙一張。
到了體育館,劉峰把顧霜霜放在體育館門口,讓她在門口等他,他去找停車位。
這時候體育館外人潮洶湧,在顧霜霜正前方立著一塊巨幅海報,海報上有六個年輕男人的合影,最小的那個看起來才十五六歲,最年長的也不過二十五、六,海報空白處是炫酷的字體:電競旋風——GN戰隊。
今天是電競遊戲D0TA2在廈川的一場總決賽,國內知名的GN戰隊對上國外知名的T&L戰隊。
體育館外之所以圍了這麼多人,是因為一早就有媒體得到風聲,GN俱樂部的投資人兼老大陸懷瑾不僅沒死,還會在總決賽開始之前趕到現場,給隊員助威。
比賽結束後,陸懷瑾會接受媒體採訪,開一個簡單的記者招待會。
離DOTA2總決賽開場還有三個小時,體育館外已是人聲鼎沸,媒體和陸懷瑾的鐵杆粉絲把外面堵得水泄不通。
陸懷瑾清晨六點到達廈川,一下飛機就被家裡人給截住,強行架去醫院做檢查。
一直到中午,他才以“看團隊比賽”的理由從醫院出來,陸南林在醫院一直陪著他,檢查後見他身體無礙,就由著他來了體育館辦事。
載著陸懷瑾的輯車在體育館外“刺啦”一聲停下,炫酷地好似帶起一陣風。
粉絲和媒體瘋狂地朝著他的車撲過來,粉絲們搖晃著手中牌子,呐喊著,歡呼著。
坐在車裡,陸懷瑾看見車外粉絲張牙舞爪的模樣,嘖了一聲,此時此景,居然讓他想起了生化危機裡那些毫無人性的喪屍。
他看著外面的媒體和粉絲,覺得用喪心病狂這個詞來形容還是太小兒科。
陸懷瑾並不急著下車,而是扭過頭問助理關於顧霜霜的情況。
安琪一身OL打扮,從她一絲不苟的穿衣風格可以看出是個很嚴謹的人。她從公事包裡取出平板電腦,打開剛才收到的資料,流覽一遍,然後關上,一字不差報告給陸懷瑾,“顧小姐的確在昨夜抵達廈川,但是廈川酒店、旅館都沒有她的入住資訊,各大車站也沒有她的出行記錄。”
“她在這裡人生地不熟,該不會蠢到有錢不住酒店,露宿街頭吧?”陸懷瑾隨口一說。
司機卻插話道:“農村出來的小姑娘啊?可能真幹出這種事兒呢!我們村以前有個姑娘,來城裡打工,第一天捨不得住旅館,就找了個橋洞下蹲著,結果第二天醒來,包袱都丟了。哎,真是得不償失。”
被司機這麼一說,陸懷瑾頭皮有點發麻,他實在難以想像,顧霜霜露宿街頭,丟了背包會是怎樣的一種情形,會像賣火柴的小女孩那樣……凍死街頭?思及此,陸懷瑾背脊不免發涼,一顆心也沉重不已。
此刻顧霜霜正瞠大眼,站在體育館門口的臺階上看著那一干瘋狂的粉絲和媒體。
廈川的人真是好瘋狂……人擠人,不怕出狀況嗎?太嚇人了!
那波人潮擠在一起久久不散,劉峰過來時,見她伸著脖子往人潮方向看,跟她解釋說:“那一撥瘋狂的人,全是媒體和粉絲,你就別湊那個熱鬧了,危險。”
雖然顧霜霜想過去看看,但一聽“危險”兩個字,立刻打消念頭,乖巧地點點頭。
劉峰帶著她走進體育館,坐電梯直接上了四樓。四樓是孟道箭館,劉峰要介紹給顧霜霜的小倉庫就在箭館裡面。
箭館裡除了幾名教練外,就只有一名櫃檯服務人員,那是一個四十多歲的男子,皮膚黝黑,穿著背心,樣貌普通,渾身肌肉卻很漂亮,一看就是長期鍛煉的結果。
他們剛進門,那男人便迎上來熱情的招呼,“阿峰,今天怎麼有空過來?”
劉峰側身,讓跟在自己身後的顧霜霜站出來,指著她說:“這是我老家來的一個妹子,想租你們這裡的倉庫當住處,還留著嗎?”
“留著留著。”男子打量了一眼顧霜霜,然後笑嘻嘻道:“裡面床和生活用具都有,以前是我們老闆住的,我們老闆住進醫院後,那裡就空了出來。老闆說空著也是空著,租出去更好,一個月六百,不議價。”
顧霜霜看向劉峰,想聽聽他的意見。
劉峰意會,指著男子說:“妹子,這是箭館的老孟,人靠譜。在廈川想找一個月六百塊房租的可不多,如果你不介意這地方,可以住下。”
聽劉峰這麼說,她便點點頭,“聽大哥的。”
劉峰眉開眼笑,扭過頭對著老孟說:“走,帶我妹子去看看住處。”
“好。”說著,老孟去櫃檯裡拿了鑰匙就帶著他們往裡面走。
箭館很大,一進去顧霜霜就被箭館一些設備吸引得挪不開眼,有她最愛的競技弓,有她愛用的傳統弓箭,還有她從來沒用過的複合弓。
她想去摸一摸那些弓箭,可覷了前頭說話的兩個大男人一眼,她攥著背包帶子,咬咬唇,還是忍住了。
小倉庫並非想像中的那樣糟糕,裡面有窗戶,有床鋪,還有一間小浴室以及小廚房。
約十五坪的小空間裡,生活所需一應俱全,正對面的窗戶開著,大理石窗臺被擦得一塵不染,上面擺了一盆碧綠的蘭草。
此時一陣風吹進來,窗紗掠過植物,讓人十分舒服。
顧霜霜很喜歡這個小房間,乾淨溫馨,比在山村的房子舒適多了,她兩眼放著光芒,沖著老孟說:“我喜歡這裡。”
老孟看了眼寡言少語的小姑娘,忍俊不禁道:“你喜歡就好,就怕你嫌這裡小。”
劉峰也道:“老孟,你平時可要多照看我妹子一點啊!”
“沒問題,沒問題。”老孟擺擺手,“小意思。”
兩個大男人說話間,顧霜霜已經放下背包,從裡面拿了一迭錢出來,數了十二張百鈔,遞給老孟,“我住兩個月。”
老孟傻眼地看著她那一背包的錢,說:“我還以為你背包裝的是什麼生活用品,全是錢啊!你個小姑娘也不怕被人搶劫?”
“不怕。”顧霜霜咧著嘴,眉眼彎彎。
早在機場有相同經歷的劉峰,這時很淡定地說:“我看你也沒帶什麼行李,等會我陪你去商場買點東西,衣服總要買兩身。”
“嗯。”顧霜霜也打算去買兩身衣服,然後好好洗個澡,吃頓飯,睡個飽覺。
老孟把鑰匙交給顧霜霜,三人一起從房間出來。
為了避開目前館外大批的人潮,兩個大男人待在箭館內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敘舊,顧霜霜則跟好奇的貓兒似的,這裡摸摸,那裡摸摸。
箭館牆上掛了幾個液晶電視,上課時用來放射箭基礎課程,平時沒用的時候就開著新聞台,而這會正在直播廈川當地新聞。
螢幕上,陸懷瑾的面孔被鏡頭特寫,連他耳廓上的擦傷都拍得清清楚楚。
陸懷瑾正在體育館內接受媒體採訪,只是鏡頭上他顯得有點心不在焉。
底下有記者問陸懷瑾,“陸先生,請問你這兩個多月去了哪裡?為什麼一直沒有出現?是受傷嚴重在哪裡接受治療嗎?有人說你是被綁架,這件事屬實嗎?”
另一個記者急急問:“陸先生,你對GN戰隊此次奪冠有信心嗎?如果GN戰隊輸給T&L戰隊,你會怎麼樣?”
陸懷瑾蹙著眉頭,“我的戰隊即便是輸也要輸得漂亮!他們盡全力就不算辜負我的期待。”
他的情緒明顯是快發火了,媒體也都瞭解他的脾氣,為了能繼續採訪,便轉開話題。
“陸先生,傳聞你是Gay,是真的嗎?如果不是,你喜歡什麼樣的女孩?”
陸懷瑾臉色一變,道:“我性向正常,喜歡女人。”
記者又問:“陸先生,你喜歡什麼樣的女人?”
陸懷謹淡淡掃了一眼鏡頭,幾乎沒有一點猶豫,“我喜歡圓臉,大眼睛,有馬甲線,可愛的女孩子。最重要一點,她能拉開幾十磅重的弓。”
媒體記者一片譁然。光是馬甲線這一條,就有一大半的女孩不達標,況且還是可愛、有馬甲線的,他們實在想像不出是個什麼樣的女孩,還有……哪個可愛的女孩子能拉開幾十磅重的弓?!
與此同時箭館內——
顧霜霜恰好取下一張幾十磅重的弓,拿在手上津津有味的把玩,然後拿出一支箭,搭在弓弦上,對準箭靶貓了幾眼,開始調整姿勢。
劉峰跟老孟聊著天,一邊抬頭看向新聞,看見陸懷瑾的採訪,忍不住打趣道:“陸少就喜歡捉弄媒體,哪個可愛的女孩子能拉得動幾十磅的弓啊?”
老孟跟著點頭道:“是啊,別說一個可愛的女孩子,就是沒受過訓練的普通男人也拉不開八十磅的弓吧?”
老孟的話剛說完,眼角余光瞥見顧霜霜的動作,他看見顧霜霜拿了一張八十磅的弓,正調整著姿勢,而劉峰也順著老孟的目光看過去。
兩個大男人就這麼眼睜睜看著一個可愛的小姑娘,拉開了八十磅重的弓,然後“唰”一聲將箭射了出去,不由瞠目結舌。
老孟用胳膊肘子搗了搗劉峰,“兄弟,你這妹子……有點兇殘啊。”
劉峰也開始結巴,“……我知道她會射箭,沒想到這麼悍。”
顧霜霜射完一箭,抬頭看了眼液晶螢幕,剛好看見陸懷瑾對著鏡頭說:“顧霜霜,你要是看見這個新聞,馬上來體育館找我。”
此話一出,記者再度騷動,顧霜霜是誰?
劉峰再次楞住,叫了聲顧霜霜,“妹子,你叫……顧霜霜吧?”腦仁忽然像是被雷劈開,所有事情都串連起來,所以……陸懷瑾那天讓他去機場找的朋友,就是顧霜霜?
……媽的,他完了!劉峰覺得自己小命不保,他親手把陸懷瑾的人給送走,還反讓這姑娘誤會是陸懷瑾拋棄了她。
顧霜霜放下手中弓箭,掃了眼螢幕,扭過頭淡定地問劉峰,“大哥,他說的體育館,是不是這裡?”
“……是……是。”劉峰雙腿發軟。
“那,大哥,你帶我去找他好嗎?”顧霜霜想過去問個清楚,為什麼陸懷瑾一聲不吭把她扔在機場,現在卻又讓她去找他。虧她在山村那麼照顧他!他不僅是個騙子混蛋,還是超超級白眼狼!
“走走走。”劉峰哪裡敢耽擱,拽著她的手腕便往一樓走。他想,要是再不把人交過去,陸懷瑾會打掉他的門牙。
電梯很快到達一樓。
陸懷瑾在一樓接受採訪,現場被他攪得一團混亂,媒體記者不停地追問——
“陸先生,顧霜霜是誰?是你新交的女朋友嗎?”
“陸先生,你如此高調公佈戀情,是想炒作嗎?”
劉峰帶著顧霜霜走進採訪台後面,他拽著顧霜霜,跟陸懷瑾的助理打了個招呼。
安琪面無表情地掃了一眼顧霜霜,問道:“你是顧霜霜?”
安琪的氣場將她震懾住,她怯怯點頭“嗯”了一聲。
“劉峰,麻煩你把她帶去休息室,我馬上帶陸先生過來。”安琪吩咐完後轉身走上採訪台,貼著陸懷瑾的耳朵低聲說了幾句話。
聽完她的話,陸懷瑾霍然起身,丟下一干媒體下了採訪台。
安琪留下來安撫記者,“不好意思各位,陸先生身體不適,採訪到此結束。”
記者席一片抱怨聲,看陸懷瑾神清氣爽的樣子,哪裡像是身體不適了?!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5-2 00:28:52
【第七章】
陸懷瑾急匆匆趕往休息室,一進門就看見顧霜霜背著他給買的小背包,低頭坐在那裡。
小臉蒼白沒什麼血色,劉海也油膩得不像話。
顧霜霜看見他,站起來,狠狠瞪著他,眼神裡滿滿都是怨念。
陸懷瑾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對,頭腦一熱沖上去,一把將她給撈進懷裡,狠揉她的腦袋。
揉著懷裡這個真實的存在,陸懷瑾總算松了口氣,太好了太好了……小姑娘沒丟,小姑娘也沒變成冰雕像,陸懷瑾一顆心總算放了下來。
劉峰看見這陣仗,完全傻眼。這、這……什麼情況?小妹子是陸懷瑾的小情人?
顧霜霜被陸懷瑾突然抱住,顯然有點惱,記起這個人不講信用,扔下自己走了,心裡更不痛快。
令眾人意想不到的是,顧霜霜推開陸懷瑾,側身用胳膊肘在他胸部狠狠頂了一下,緊接著,抓住他的手腕,給了他一個過肩摔。
一米六的小姑娘,輕輕鬆松把一米八八的漢子撂翻,看得劉峰瞠目結舌。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居然敢摔陸懷瑾?劉峰默默為她默哀。
休息室內的氛圍變得奇怪,劉峰默默退出去,如果他現在不走,等陸懷瑾緩過神來,知道是他親自把人給送來廈川的,還不得打掉他的門牙?
想到這裡,劉峰腳底抹油趕緊跑,出來後,他拉住安琪問:“安姊,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
“你帶過來的人你問我?”安琪睨了他一眼,從公事包裡取出平板電腦,劃掉“尋找顧小姐”的備註事項。
劉峰抓了抓腦袋,憨笑道:“我不知道才問你啊,她真是陸懷瑾女朋友?”
“不知道。”安琪甩給他一個冷臉,一張臉上大大寫著“無可奉告”。
實際上,她也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劉峰看了眼休息室,慌忙跑了。
休息室裡被摔了一跤的陸懷瑾揉著胳膊爬起來,沒好氣地道:“村姑,你溫柔點行嗎?怎麼從村裡出來,你就跟變了個人似的,一晚上不見,你渾身長刺了?”
陸懷瑾看見她,真是半點脾氣都沒了,他走到她跟前,拽住她的手腕,“你吃飯了嗎?昨晚在哪兒睡的?”聲線難得溫柔。
顧霜霜攥緊小拳頭,抿著嘴唇,無比怨恨地瞪著他。
陸懷瑾被瞪得有點莫名其妙,又問她,“怎麼了?身體不舒服?”他伸出手,探探她的額頭。
“白眼狼,大騙子!”顧霜霜扁扁嘴,心裡的委屈都在此刻迸發,“混蛋!”
陸懷瑾頭一次被人罵“混蛋”,按理說他應該生氣,可他這會半點脾氣都沒,反而看她一臉委屈,心頭陣陣發酸。
他解釋說:“我沒騙你,我沒想到會在等你的時候被人給帶走,導致我倆走散,我這不是在大張旗鼓找你嗎?”
顧霜霜看著他,有點不信。昨晚那種露宿陌生街頭的無助,現在想起來心裡仍有恐懼。
在山村凡事都有村民幫襯著她,昨晚那種情況,她頭一次體會到什麼叫孤立無援的絕望。
昨晚蹲在銀行,她就像掉進了一個永不見底的黑窟窿,孤立無助,永遠下墜。她甚至想,恐怕冷死也不會有人給她收屍。
“你不信我?”陸懷瑾大吸一口氣,低頭看著她。
她依然瞪著他,聲音微顫,“我能信你嗎?”
“廢話。”陸懷瑾有點無奈,伸手撥弄了一下她油膩膩的頭髮,“髒成這樣,走,大哥帶你去洗澡,換身衣服。”
“咕嚕”一聲,顧霜霜的肚子不爭氣的開始打鼓,她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肚子,又抬頭看了眼陸懷瑾,“我想吃飯。”
“好,先去吃飯。”陸懷瑾拽著她纖細的手腕,拉著她往外面走,見她沒有抵抗,總算松了口氣。
為了躲避媒體,安琪和保鏢護送他們走進電梯。一路上陸懷瑾都死死扣住她的手腕,生怕一鬆手,人就消失了。
到了地下停車場,電梯向下一沉,停住,坐不慣電梯的顧霜霜有點頭暈。
陸懷瑾見她低著腦袋,一句話也不說,臉上也沒有丁點笑容,有點擔心她昨晚發生了什麼事。
陸懷瑾將她帶進車裡,體貼地將一瓶熱奶茶塞進她手裡,緊接著又開了一包蛋黃派送到她嘴邊,“喝點熱奶茶,吃塊蛋黃派墊墊肚子,這裡離餐廳還有段距離。”
顧霜霜雙手捧著熱奶茶,沒有空手,張口毫不客氣地把陸懷瑾剝好的那個蛋黃派咬住,囫圇吞進腹中。
她吃得太急,被噎住,嗆得咳嗽幾聲,急忙往嘴裡送熱奶茶,蛋黃派口感柔軟甜膩,奶茶有一種似苦非苦的醇香,她覺得這味道不錯,忍不住拿起來“咕隆”幾口猛地灌進喉嚨裡。
狼吞虎嚥導致她再次被嗆住,猛咳一陣,一口奶茶噴在車裡。
安琪坐在副駕駛座,白襯衫上也被她噴了奶茶,她看了眼後座的老闆,以為他會發火。
意外的是,陸懷瑾非但沒發火,反而扯了紙巾給顧霜霜擦嘴,聲音與往常不同,除了溫柔,安琪居然還聽出了……寵溺的味道?陸懷瑾平時對下屬、對工作室的兄弟,說話都凶巴巴的,難得有這麼溫柔的時候。
唔……安琪想起來了,陸懷瑾對他的金元寶,似乎也是這樣溫柔。
陸懷瑾給顧霜霜順了順背,親昵的語氣裡微帶斥責,“吃慢點,沒人跟你搶,想吃多少都有。”
他一抬眼瞥見她油膩膩的劉海,忍不住伸過手去,嫌棄地揉了揉,語氣裡也是十足的嫌棄,“頭髮怎麼這麼油?”
“因為沒洗啊。”顧霜霜回答得很直白。
她抬起頭,巴巴看著他,“陸大哥,還有嗎?”好吧,她勉強相信他昨天是走散,不是故意拋棄她。
“有,安琪,東西拿來。”
安琪取出一整包進口蛋黃派遞給他,陸懷瑾拿出幾個,散放在自己雙腿上,隨意撿起一個剝給她吃。
陸懷瑾一聽她叫自己“陸大哥”,心情終於暢快起來,他像是有一個世紀沒聽她叫自己“陸大哥”了。
顧霜霜狼吞虎嚥,幾口便將一瓶奶茶和一大袋蛋黃派嗑掉,可她吃完還是餓。
陸懷瑾懂她的眼神,安慰說:“再等兩分鐘,過了下個紅綠燈路口就到餐廳了。”
顧霜霜揉著肚子,抿著嘴點點頭。
陸懷瑾湊過去,幾乎貼著她耳朵問:“你想吃什麼?”
男人呼吸噴在她耳根,她下意識往旁邊挪了挪,小臉有點紅,“有面嗎?豌豆尖麵條,有荷包蛋就更好了。”
“吃什麼面?在村裡你還沒吃夠嗎?”說話間車子已經在餐廳前停下。
陸懷瑾拉著她下了車,興沖沖地帶著她進了一家高檔粵式餐廳。
來之前安琪已經給他們訂好包廂,所以他們一進門就被經理引進包廂坐下,陸懷瑾把厚重的菜單遞給顧霜霜,“這菜單上的食物,你隨便點。”
顧霜霜隨手一翻,看到一隻油亮的燒鵝照片,照片上的燒鵝色澤誘人。
她舔了舔嘴唇,抬手在燒鵝上戳了戳,“這個。”
經理拿著點菜單開始記菜。
她抬起頭,問陸懷瑾,“陸大哥,可以點兩隻嗎?”
陸懷瑾扭過頭就對經理道:“來四隻。”
她繼續點菜。菜單上好些菜她都沒吃過,於是她看哪道菜順眼就戳哪道菜。
末了,經理複述菜單,“四隻燒鵝、六碗雲吞面、四個鳳梨包,八斤烤乳豬。”經理看了眼兩人,疑惑問道:“兩位吃得完嗎?”
“你新來的?”陸懷瑾瞪了經理一眼。
經理被他瞪得打了個寒顫,忙拿著菜單走出去。
菜一上桌,顧霜霜抓起半隻燒鵝便狼吞虎嚥啃起來,她原本還不知道自己有多餓,這會看見滿桌的菜,她才意識到自己餓得有多麼瘋狂。
烤乳豬和燒鵝被烤得酥脆,油滋滋的視覺衝擊,讓她的胃頓時變成無底洞,恨不得把滿桌食物一股腦全塞進自己胃裡。
陸懷瑾剛拿起筷子就被她這副餓鬼般的模樣嚇住,他心疼的問她,“幾頓沒吃了?”
顧霜霜吞下一口食物,抬手抹了自己半臉的油,“昨天晚上開始就沒吃。”
“……”陸懷瑾緊皺著眉頭,心下歉疚,給她盛了一碗雲吞面,“昨晚在哪兒睡的?”
“外面。”剛吞下一口食物,她又往自己嘴裡塞了一塊片好的烤乳豬,乳豬的皮烤得金黃,脆香爽口,油而不膩,很解鐵。
陸懷瑾正準備給她夾菜,聽見她的話陡然頓住,“你身上有錢怎麼不住酒店,旅館也沒多貴啊?”
“找不到。”顧霜霜昨夜跟著秦衍上山,那裡是別墅區,附近壓根沒有旅館。
陸懷瑾蹙著眉頭,目光複雜地停留在她臉上,小姑娘大口大口吃著烤乳豬,嘴上、鼻子上全是油。
顧霜霜吃過燒鵝,有了一點飽足感,又捧起面前的白瓷碗,喝了一口熱騰騰的麵湯。
喝完麵湯,四肢跟著暖和起來,滿足地大吸一口氣,她嘴角彎彎,聲音也變得清亮起來,“陸大哥,這麵湯真好喝!”
“嗯,多吃點。”陸懷瑾看著她,見她餓成這樣,鼻尖突然有點酸,眼圈莫名就紅了。
顧霜霜就像一隻走失的小狗,就在主人絕望的時候,渾身灰溜溜地出現在主人跟前,其中也不知道受了多少苦。
陸懷瑾心疼眼前的小姑娘,甚至覺得自己挺沒心沒肺的,答應出村後好好照顧人家,卻把人給搞丟了。他這輩子沒幹過這樣的蠢事!
見她額前劉海油膩,他實在看不過眼,伸手替她撥弄了一下,把她的頭髮給撥成中分。
'顧霜霜喝著一口麵湯,鼓著腮幫子,頂著中分頭,一臉疑惑。
陸懷瑾讀懂她的眼神,解釋說:“我怕劉海擋住你的視線。”
“哦……”顧霜霜放下碗,跟他閒聊著,“陸大哥,我從來沒有像昨晚那麼慘過,又冷又餓……”
“很冷嗎?”話一問出口,他就想給自己一耳刮子,這種天氣,怎麼可能不冷?
“嗯,到後半夜的時候,我覺得自己要冷死了,餓死了。我還作了一個很短的噩夢,當時我寧願自己在噩夢裡的時間長一點,也不想醒過來。”顧霜霜打了個飽嗝,扭過頭,一臉無害地問他,“陸大哥你知道為什麼嗎?”
“為、為什麼?”陸懷瑾越聽心裡頭越不是滋味,他硬生生吞下一口唾沫,將悲憫的情緒壓下去。
“因為醒來之後會比噩夢更糟糕。冷啊,太冷了。最冷的時候,我以為自己要被凍死了。”她長舒一口氣,嘴角突然揚起來,摸著鼓起來的肚子,臉上說不出的滿足,“不過現在好了,再冷都過去了,現在能吃飽的感覺,真好啊……”
是啊,能吃飽的感覺真好,這個陸懷瑾深有體會,在劉家村那些日子,徹底治好了他挑食的毛病。
這個時節晚上寒露極重,他幾乎可以想像到顧霜霜一個人蜷縮在城市一隅,孤立無助的情景,饑寒交迫,甚至比賣火柴的小女孩更糟糕。
陸懷瑾動了動嘴皮,想說什麼,又給吞咽回去,他往她碗裡夾了一筷子菜,聲音有點發顫:“多吃點。”
霜霜已經飽了,她扭過頭看著他,疑惑道:“陸大哥,你眼睛怎麼這麼紅?”
“咳……”陸懷瑾握起拳頭放在嘴邊佯裝咳了一聲,“有點感冒。對了,你怎麼會跟劉峰在一起?”
顧霜霜放下碗筷,擦擦手,歎氣一聲,把昨天到今天所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講給他聽。
聽顧霜霜說完一段話,陸懷瑾理出兩個關鍵人物,他濃眉一挑,問道:“是劉峰把你送來廈川?你到了廈川,遇見秦衍,他卻讓你在外面等了一夜,讓你露宿街頭?”
顧霜霜點頭。
“呵……”陸懷瑾臉色冷沉,秦衍這個混蛋。
伯爵公館附近是個什麼情況,別人不清楚,他難道還不清楚嗎?就算顧霜霜是他的粉絲,他也不該把小姑娘一個人丟在街上,怎麼也得安頓一下。安頓一個粉絲於他來說只是舉手之勞的事情,況且也有利於他炒作形象。
陸懷瑾替顧霜霜抱不平,幸好她沒出什麼意外,否則他非削了秦衍腦袋不可!
吃飽喝足,顧霜霜靠在椅背上,拍著滾圓的肚皮長籲一口氣。
沒一會,安琪提著公事包,帶著兩個年輕女子走進來。
一名女子手中拿著卷尺,一名女子手拿本子和筆,兩人端正立在飯桌前,打量著顧霜霜。
顧霜霜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識朝著陸懷瑾的方向縮了縮。
陸懷瑾抓住她的手腕,解釋說:“別怕,她們是來給你量尺寸的。來,你起來,讓她們給你量量身高,腰圍。”
“為……為什麼?”顧霜霜吞了口唾沫,她突然有一種要被人論斤賣掉的錯覺。
陸懷瑾拉著她站起來,招呼助理,“幫她量吧。”他鬆開她的手,後退一步,杵在一旁打量她。
等量好三圍尺寸,陸懷瑾走過來問她,“怎麼樣?吃飽了嗎?”
“吃飽了。”她點點頭。
“那走吧,跟我回去,洗個澡,好好睡一覺。”陸懷瑾說。
“去你家嗎?”顧霜霜問他。
陸懷瑾一臉好笑打量她,“不然呢?不去我家,你還想睡大街?”
“不是的,我已經租好房子,一個月六百,我租了兩個月,錢都給了。”她頓了頓,低下頭弱弱地說:“而且……我以為你拋棄我,所以……花的是你的錢。”
陸懷瑾低頭看著她,說道:“沒事,錢你隨便花,今晚就去我家住吧,我不放心你一個人,你要是想去租的地方住,明天我送你回去也行。我說好要安頓你,自然會幫你把所有事情安排妥當,時間不早了,走吧。”
她點頭“嗯”了一聲,跟著陸懷瑾回他家。
秦衍的別墅區在東山,而陸懷瑾所住的別墅區在西山。
西山不似東山荒涼,除了別墅區外,山上還開發了大型商場以及公園和步行街,大有要發展成廈川第二個中央商務區的趨勢。
助理開車,陸懷瑾跟顧霜霜坐在後面,一路上顧霜霜開著窗戶,手搭在車窗上,下巴枕著手背看著窗外風景。
她望著匆匆閃過去的城市璀璨燈火發呆,那些高樓大廈,霓虹閃耀,全是山村裡沒有的美。這些美對她來說十足新鮮,足以讓她咂舌稱讚。
到了西山南灣別墅區,車子在門口停了一下,等電動門打開,車子慢慢開進去。
轎車駛入別墅區,速度放慢不少,這會雖然已經是晚上七點,但兩旁的走道上還有不少行人,有跑步鍛煉的,有遛狗的,也有散步的。
別墅區的園林設計不錯,樹木花草整齊地規劃進花壇裡,小橋流水、假山瀑布一樣不少。
顧霜霜藉著路燈打量裡面的環境,依稀想起什麼。
車子開進陸懷瑾的別墅,下車後,她看看四周,院子裡花壇、泳池應有盡有。別具一格的紅磚牆,精緻的小花園,無一不讓她想起小時候。
她望著頭頂刺眼的路燈,仰著腦袋對身後的陸懷瑾說:“陸大哥,我小時候也住過這種大房子。”
“嗯?”陸懷瑾沒有質疑她的話,反倒是蹙眉開始想事情,他沉思片刻,一手抓住她的肩膀,將她往屋子裡帶,“走,進屋說,外面冷。”
陸懷瑾推開門,從鞋櫃裡拿了一雙男士拖鞋給她,“這個你先穿,待會安琪會給你送新的過來。”
她坐在門口的矮凳上脫掉鞋子,把粉色的襪子塞進鞋裡,隨後將一雙運動鞋拎去門口,整齊擺好。
換好拖鞋,她嘗試著走了幾步,繞過玄關,打量著寬敞明亮的客廳。
這鞋大得跟船似的,走起路來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響。
屋內是恒溫,溫度不冷不熱,很是宜人。
陸懷瑾換好鞋,脫掉運動外套,隨意掛在衣架,他裡面穿著黑色小背心,舒適的料子緊貼著他緊實的身板。
陸懷瑾走到顧霜霜前面,將所有的燈都打開,頓時間,客廳、陽臺、餐廳全部明亮起來。
他從她跟前走過去時,還帶過一陣熱風,熱流裡夾雜著男性荷爾蒙的味道,透著男性獨有的魅力,顧霜霜看著他兩條結實的胳膊,心臟突兀一跳,臉頰忽然紅了。
她不敢再直視陸懷瑾的身體,索性低著頭跟著他走。
陸懷瑾以為她拘謹,停下步子回身看她,低著頭的顧霜霜便毫無意外地撞在他背上。
這一撞,她疼得“嗷”一聲。
陸懷瑾笑她,“走路的時候看前方,老低著頭做什麼?”
顧霜霜抬起頭,客廳明亮的水晶燈映入眼簾,天花板一片純白,雕花石膏線條順著牆壁走了一圈,為天花板增添了點雅致。客廳正中擺放著一張黑色的茶几,一套碎花布沙發,明亮的大理石地磚倒映出房間陳設的模糊影子。
放眼望去,第一感覺是明亮;第二感覺是漂亮。
這樣漂亮的房子,住著也一定很舒服。顧霜霜已經記不清小時候住的房子是什麼樣,大概……也是這麼通透明亮吧?
她看了眼四周,這才收回目光,抬頭看陸懷瑾,“陸大哥,我想洗澡。”
“跟我來。”陸懷瑾幫她卸下背包,隨手扔在沙發上,帶著她走進一樓客房。
客房裝飾素雅,非黑即白,這種乾淨的風格和村裡的住處簡直是天壤之別。
村裡的臥房昏暗潮濕,窗戶太小,陽光照不進來,總是有一股說不出的黴味,而陸懷瑾家裡不一樣,大而明亮的落地窗,清晨溫暖的陽光照進來,一定很舒服。地面鋪著白色大理石瓷磚,臥房裡沒有多餘的陳設,房間顯得素淨通透。
回到家的陸懷瑾也輕鬆不少,他大喘一口氣,說道:“家裡雖然好,可山村的生活習慣了似乎也不錯。”說話間推開浴室門,回身沖著顧霜霜擠出一個笑容。
在村裡是顧霜霜的地盤,陸懷瑾總是束手束腳,回到廈川就不一樣了,這裡是陸懷瑾的地盤,這回輪到顧霜霜束手束腳不自在。
陸懷瑾帶著她走進浴室,把浴室的設備一一跟她交代了一遍,然後又給她取了一套新的盥洗用具。
“將就用,洗完叫我。”陸懷瑾走出浴室,順手把門關上。
顧霜霜把門反扣住,脫掉衣服,擰開蓮蓬頭開關,溫熱的水一沖而下。
這一沖,像是沖掉了她身上一層令人壓抑的油膩氣息,讓她覺得舒坦,跟著也放鬆不少。
洗完澡,顧霜霜才發現……她……她沒拿換的衣服。
陸懷瑾正坐在客廳,用Ipad看最近一段時間的新聞,他不在的這兩個多月,關於他的新聞鋪天蓋地,摔死、被綁架……奇葩傳聞無奇不有。
安琪把顧霜霜的新衣服送到,她知道他不喜歡女人進門,所以只在門口站了一下,送完衣服就走了。
陸懷瑾關上門,把袋子裡的衣服抖落在沙發上,裡面是兩套女人穿的粉色睡衣,還有兩套運動服,兩套女性的內衣內褲。
看著這些東西,他忽然想起來,剛才那丫頭沒帶換洗的衣服進去啊。
於是他用袋子裝了一套內衣內褲和一件吊帶小睡裙,走進客房,敲敲浴室的門,“村姑,門開一條縫,我給你遞換的衣服。”
話剛說話,門“哢嚓”一聲被打開,拉開一條縫,伸出一隻白嫩嫩的手。
他把袋子從門縫裡給她遞進去,掌腹不小心在她手腕處擦了一下,女孩肌膚的溫熱像是一把刀,挑斷他心內一根弦。
門“哢嚓”一聲關上,陸懷瑾仍望著門把怔怔出神。
沒一會顧霜霜穿著吊帶裙走出來,她頭髮濕潤,不停往下滴水,水珠子順著她的臉頰滑至鎖骨,淌進被吊帶裙遮掩住的溝壑裡。
吊帶裙的料子很輕薄,若隱若現地透出她裡面的胸衣花紋。
也不知為什麼,顧霜霜胸衣鼓出來的一塊有點奇怪,陸懷瑾盯著她的胸,很疑惑。
他發誓,他絕對沒有褻瀆的意思,只是單純覺得奇怪罷了。
顧霜霜好像懂他的眼神,也順著他的目光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胸,有點不好意思地解釋說:“這個內衣很難扣,我……扣不上。”她平時穿的都是小背心樣式的運動內衣,這種束胸的四排扣內衣,她沒穿過。
她剛才在浴室對著鏡子扣了二十分鐘都沒能扣上,本來想不穿了,奈何吊帶裙布料太輕透,要是不穿……出來後根本沒辦法面對陸懷瑾,於是她只好這樣穿著出來,之所以鼓起一塊,是因為胸衣沒扣上。
“怎麼辦?”顧霜霜歎了一口氣,她真的拿這個內衣沒辦法。
陸懷瑾杵在原地,如被雷劈,他一個大男人,怎麼知道怎麼辦?!
“陸大哥,你幫我扣?”顧霜霜話一出口,又搖頭說:“不好,男女授受不親。”
陸懷瑾現下很後悔沒讓安琪進門,他頓了一下,嘗試問道:“我教你扣?”
“你怎麼教我?”顧霜霜疑惑問道。
“跟我來客廳。”陸懷瑾轉身朝客廳走去,一路上用指腹壓著太陽穴,腦仁無比脹痛。
她雙手按著胸口以防胸衣在裡面晃動,跋拉著大拖鞋,緊跟著陸懷瑾走進客廳。
到了客廳,陸懷瑾拿起另一套胸衣,掛在手指上晃了晃,“看好了。”
顧霜霜雙手按著胸,一臉嚴肅地點頭,“看著呢!”
陸懷瑾囑咐她,“今天的事,你誰也不許說,知道嗎?”
“知道。”她應聲點頭,又補充了一句,“授人以魚,不如授之以漁。陸大哥,你很聰明。”
陸懷瑾咳嗽一聲,繃著一張臉,抬起一雙胳膊穿過胸衣肩帶。
他把胸衣罩在自己胸口,之後側過身,兩隻胳膊繞到背後,囑咐她,“你看好了。”然後慢吞吞地摸索著,把四排扣給扣上。
陸懷瑾本來以為扣這東西挺困難,沒想到居然這麼容易就扣上了,看來她有當女人的天賦?他為什麼會穿胸衣,有些本領與生俱來,不用學也會。大概只有顧霜霜這種在山村被悶壞腦袋的姑娘,才不會穿……
他當著她的面,把女性胸衣穿了一遍,結束後扭過身問她,“學會了嗎?”
顧霜霜很誠實的回答:“沒……”剛才陸懷瑾扣得很快,她根本沒看清楚過程。
粉色蕾絲邊胸衣套在陸懷瑾結實的胸膛上,特別……奇怪,陸懷瑾作為一個男人,居然能把女性內衣穿得如此性感,實在妖孽。
“你自己按照我剛才的方法,去房間裡再試幾次,實在不會,我再給你示範一遍。”陸懷瑾脫掉胸衣,隨手扔在沙發上。
他這輩子的臉都在顧霜霜面前丟完了,不,他在她面前,臉早就沒了,也不差這一點。
顧霜霜點頭“哦”了一聲,趿拉著大船一樣的拖鞋進了房間,學著扣內衣去了。
陸懷瑾歎了聲氣,轉身去吧台倒了一杯紅酒,他端著高腳杯,另一手拿過手機,給秦衍打了個電話。
秦衍電話接得很快,言語之間透著興奮。,
陸懷瑾抿了一口香醇的紅酒,說:“明天有空嗎?過來一趟。”
秦衍長舒一口氣,說道:“不用等明早,我馬上過來。”
“今晚就別了,我這裡沒空招待你。”說到“招待”兩個字,陸懷瑾齜著牙,語氣有意無意加重。
他想跟秦衍算顧霜霜那筆賬,人家姑娘已經明確的告訴他,是他陸懷瑾的救命恩人,可他呢?居然不當一回事,把他的救命恩人扔在大街上
掛斷電話,秦衍覺得陸懷瑾情緒有點不對,在接到電話前,他的車就已經開到陸懷瑾的別墅區外,他現在已經到了陸懷瑾家門口。
秦衍有陸懷瑾家裡的鑰匙,把車停在路邊,打開門走了進去。
秦衍熟門熟路的在玄關處換了鞋,脫掉外套,一邊卷襯衫袖子,一邊往裡走,恰好這會陸懷瑾上樓去找東西,他進客廳後沒看見陸懷瑾,倒是看見散落在沙發上的女人內衣。
他走到樓梯口,準備上樓,卻看見顧霜霜衣衫不整從客房走出來。
顧霜霜從客房出來,張嘴喊了一聲“陸……”後面兩個字還沒喊出來,就跟樓梯口的秦衍打了個照面。
秦衍穿了件白色襯衫,下身黑色西褲,淺棕皮鞋,襯衫下擺劄在皮帶裡,肩寬腰窄,一雙腿又直又長,站在那裡一言不發,顧霜霜感受到了他眼底的寒氣。
“是你?”秦衍看了眼衣衫不整的顧霜霜,又看了眼散落在沙發上的內衣,忽然像是明白了什麼。
他臉色一沉,朝著顧霜霜走過去,步步進逼,硬是將矮他大半個頭的顧霜霜逼至牆角。
秦衍語氣陰冷,跟白天和氣的態度有所不同,“你這個傻白甜裝得不錯,勾搭我不成,又去勾搭劉峰。怎麼?現在勾搭到我哥家裡來了?有點手段啊,哈?”
顧霜霜被他陰鷙的氣場嚇到,縮了縮脖子,聲音有點微弱,“……我先認識陸大哥的……”她不知道怎麼解釋,被他嚇得有點慌亂。
“看不出來,滿有手段的嘛。”秦衍嘴角一扯,目光落在她胸口,“浪完了嗎?浪完了,還不快滾!”他尾音那個滾字,尤其重。
“……你!”顧霜霜小胸脯一挺,“你憑什麼讓我滾?憑啥啊,這裡是陸大哥家!”
秦衍沒想到這姑娘還跟他倔,頓時覺得受到挑戰,眼神一厲,“還挺橫的啊?你接近我們到底什麼目的,打的什麼算盤?”虧他還覺得她只是個追星狂熱的小姑娘,現在看來心機挺深的。
顧霜霜大喘一口氣,一臉不可思議看著秦衍,看著他的臉,忽然有點……想打他!
陸懷瑾上樓是為了找一支手機給顧霜霜,他從書房找到之前買了還沒用的iphone6s,裝上手機卡,拿在手裡掂量一下,覺得不錯。
他知道6S有粉色,想著明天要不要去買支粉色的給她,女孩子總是鍾愛粉色,於是打定主意先拿黑色給她用一晚上,明天再帶她去買粉色款。
他先把手機各種設定設置好,在通訊錄裡輸入自己的電話,名字後面還用括弧標注緊急連絡人。
陸懷瑾拿著手機下樓,走到拐彎處樓梯口卻看見秦衍以一種曖昧的姿勢將顧霜霜逼至牆角,繼而說了句——“浪完了嗎?浪完了,還不快滾!”
陸懷瑾攥著手機怒火中燒,本來昨晚的事情他已經耿耿於懷,心裡不爽,現在又親耳聽見秦衍言語侮辱顧霜霜,無名火冒出來,雙手撐在樓梯扶手上,乾淨俐落的翻過扶手,從一公尺高的地方跳下來,直沖到秦衍身後,抓住他的肩膀,使勁將他撂翻在地。
秦衍毫無防備,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被陸懷瑾狠狠摔地。
陸懷瑾用身軀護住顧霜霜,抓著她的肩膀,低聲問:“沒事吧?”
秦衍坐在地上有點傻眼,現在什麼情況?他是精神錯亂還是沒睡醒?
陸懷瑾迅速去沙發上拿了一套運動服,塞進她懷裡,將她推進房間,“進去穿衣服,外面交給我。”
顧霜霜點點頭,抱著衣服走進客房,把門給反鎖,坐在床上,手心直冒冷汗。
剛才秦衍真是……太嚇人了,而且還莫名其妙讓她滾?
陸懷瑾蹙著眉頭,轉身看著秦衍,既沒有解釋,也沒有道歉。
秦衍歎了聲氣,這小子良心泯滅,居然當著一個女人的面讓他難堪。
陸懷瑾瞥了他一眼,對他說:“跟我上樓。”
秦衍隱隱覺得不妙,疑惑地朝著客房看了眼。
上樓後,秦衍跟著陸懷瑾走進健身房,健身房足有一百來坪,裡面的健身器材一應俱全,陸懷瑾取下兩雙拳擊手套,帶上護牙牙套,扔給秦衍一雙。
秦衍接過拳擊手套,擰著眉頭,擔憂問道:“你的傷好了嗎?”
陸懷瑾咬著牙套,沉著一張臉不說話,他戴好拳套,擺開架勢,開始在原地熱身。
秦衍知道他的脾氣,一旦認定的事情,勸他中途放棄是不可能的。所以即使他不想打,陸懷瑾也會逼著他出手。
秦衍慢慢解開衣扣,脫下襯衫,扔去一邊。
他剛戴上拳擊手套,沒來得及熱身,陸懷瑾便一拳揮過來,拳勢帶起來的風灌入耳中,緊接著那一拳結實的落在他臉上,嘴角頓時流出血來。
他隔著手套揉了揉嘴角,沒好氣的問他:“陸懷瑾,你他媽玩真的?”
陸懷瑾戴著牙套不能說話,一雙比狼還利的眼睛死死瞪著他,森森目光涼得就跟寒冰刀刃般。
秦衍也不再客氣,戴上牙套揮拳出擊。
陸懷瑾射箭比不上秦衍,但是拳擊、擊劍卻是他的強項,他想起昨晚顧霜霜露宿街頭,又想起他剛才對顧霜霜說的那番話,眼底直冒火。
雖然秦衍有權選擇不接待陌生女孩,實際上他也沒錯,可陸懷瑾這種時候不想講理,就想為顧霜霜出口氣。
陸懷瑾又一拳砸在秦衍臉部,毫不留情,他把秦衍摁在地上,取掉牙套,語氣火暴,“你他媽真就忍心放一個小姑娘在大街上睡一晚?秦衍,你怎麼就這麼冷血?”
秦衍用舌尖舔了舔嘴角的血,覺得陸懷瑾實在很莫名其妙,“我冷血?你才有病吧難不成讓個陌生姑娘睡我家?抱歉,我不是收留流浪漢的慈善家。”
陸懷瑾的話幾乎從牙縫裡擠出來,“你就忍心讓她睡大街?萬一遇到什麼事故,你過意得去?”
秦衍抬手擦擦嘴角腥甜的血,“怎麼過意不去?陸懷瑾,你知道她是誰嗎,就這樣往家裡帶?她先後搭上我跟劉峰,意圖很明確。”
陸懷瑾氣得緊咬牙根,“她沒有你想的那麼不堪,她是救我的恩人。秦衍,是兄弟,等會就去跟她道歉,對她好點。”
秦衍也是一肚子火氣,聽他這麼一說,頓時腦補出更大的陰謀,“她救了你?確定不是因為利益關係?”他不知道她是怎麼勾搭上劉峰的,但他可以確定一點,如果他沒記錯,昨晚那個姑娘,明確的說過想用錢睡他。
她想跟他共度春宵的意圖十分明確,卻又在陸懷瑾這裡裝什麼傻白甜,哼,真是心思深沉。
顧霜霜要是知道秦衍心裡這麼想,一定會趴在地上喊冤枉……她只是想睡一晚,很純粹的睡覺罷了!
樓下的顧霜霜聽見樓上“乒哩乓啷”的聲響,換好衣服跋拉著拖鞋上樓。
走到門口,隔著一道門都能聽見拳頭砸在人肉體上的悶沉聲,她輕輕推開門,看見陸懷瑾將秦衍壓在地上,雙手困住秦衍的手,雙膝頂著他的腹部。
緊接著又是重重一拳,捶擊至秦衍胸口,打得秦衍悶哼一聲。
顧霜霜看著這場肉搏,打了個激靈,她只是個旁觀者,卻覺得肉好疼。
陸懷瑾看見門口的顧霜霜,這才放開秦衍,他取下拳擊手套扔在地上,然後對地上躺著的秦衍伸出手。
秦衍用指腹摁了摁流血的嘴角,歎了聲氣,覺得這小子良心未泯,還知道拉他起來。結果剛抓住陸懷瑾的手,屁股才離地,陸懷瑾就突然鬆開手,導致他一屁股又坐回地上,疼得他倒吸一口涼氣。
陸懷瑾陰陽怪氣的說:“哈,對不住,手滑。”
明明是故意的!秦衍起身狠狠瞪著他,“你是摔壞了腦袋還是怎麼著?”
陸懷瑾板著臉,“拜你所賜,腦袋壞了。”
秦衍無話可以反駁。這次陸懷瑾出意外,的確是他的責任,如果不是他讓陸懷瑾去拍《偶像變身記》,陸懷瑾也不會遭遇土石流翻下山崖,他現在看見陸懷瑾安然無恙,也算松了口氣,這一頓揍,他也沒什麼怨言。
秦衍扭過頭打量顧霜霜,覺得這姑娘挺能裝,不免用最複雜的心思去揣測她,但他知道陸懷瑾維護這姑娘,於是揉著嘴角淡淡道:“你剛回來,好好休息,男女關係上注意點,至少得搞清楚對方的目的,要人要錢或者打其他什麼心思,別稀裡糊塗什麼女人都上。”
秦衍說話的聲音並不小,顧霜霜聽得心裡不太舒服,攥緊拳頭,如鯁在喉。
陸懷瑾見顧霜霜臉色不好,也覺得秦衍說話過分,他招手叫她過來,“村姑,你過來。”
顧霜霜怯怯地看了眼秦衍,然後小心翼翼走過去,站在陸懷瑾身後。
陸懷瑾指著顧霜霜,對秦衍說:“跟她道歉。”
秦衍英俊的臉冷了下來,淡淡掃了一眼顧霜霜,冷笑,“什麼玩笑?”
“道歉。”陸懷瑾臉上沒有表情,一字一頓。
陸懷瑾性格高傲,而秦衍就是典型的驕傲,他被眾星捧月慣了,做錯事情很難低頭認錯,除非對方是很重要的人,他才可能拉下臉。
秦衍擦擦身上的汗,取過襯衫穿上,“你累了,今晚早點休息,我先回去了,明天還有工作。”說完轉身就走。
等他走到門口,陸懷瑾陰陽怪氣諷刺一句,“做錯事從來不肯承認是嗎?這就是你秦衍的作風。”
秦衍在門口駐足,在一個陌生人面前被陸懷瑾指責,他臉上也掛不住,一句話幾乎從牙縫裡擠出來,“陸懷瑾,你別太過分,我是你弟!”
“呵,是,差點害死我的弟。”陸懷瑾一句話像把刀似的,戳在秦衍胸口。
秦衍陰鷙的目光落在顧霜霜身上,言語侮辱又重了幾分,“我看你是鬼迷心竅,什麼樣的女人都敢帶回家,你什麼時候這麼饑不擇食,什麼女人都上?”
這句話秦衍說得過分,像塊堅硬的石頭,重重砸在顧霜霜胸口……她在秦衍眼裡,是什麼樣的女人?
陸懷瑾真的忍無可忍,想一腳把秦衍給踹出去。
顧霜霜見他捏了拳頭,知道他想幹麼,拽住他的手腕,示意他不要衝動。
秦衍掃了他們兩人一眼,冷哼一聲走出健身房。
等秦衍走後,顧霜霜鬆開陸懷瑾的手腕,問道:“陸大哥,我真的很討人厭啊?”
“想什麼呢?”陸懷瑾扯過毛巾,擦了擦身上的汗,“是他說話過分。行了,別理他,很晚了你早點睡覺。”
“哦……”
陸懷瑾送顧霜霜下樓回到客房,之後又回到健身房,戴上拳擊手套,一拳一拳打著沙包,發出“砰砰砰”的聲響。
健身房下面就是顧霜霜的臥室,她聽著樓上的響動,抱著被子翻來覆去睡不著,想著秦衍的眼神,想著秦衍的語氣,無比煩悶,她長這麼大,頭一次體會到被人討厭的滋味。
一直到深夜,她還是沒有睡意,她起身摁開燈望著房間發呆,她的大包小包早就被陸懷瑾帶了回來,整齊地放在角落處。
她掀開被子下床,光著腳走到房間角落,把行李打開,從裡面取出一張相片。
二叔在照片上精神煥發,她眼眶裡突然有點濕潤,不知道二叔是不是因為討厭她,所以才拋棄她,離開她的?
最後實在睡不著,走出客房,去客廳坐了會,從茶几上拿了一個蘋果啃。
蘋果剛啃兩口,客廳的燈忽然亮起來,陸懷瑾站在樓梯口開關處,“怎麼還不睡?”
顧霜霜擦擦嘴,抱著蘋果轉身,嘴裡含糊不清,“我餓……陸大哥你不介意我吃個蘋果吧?”
陸懷瑾朝她走過來,拉著她一起坐在沙發上,笑道:“喜歡吃蘋果嗎?想吃的話以後天天有,想吃多少有多少。”
顧霜霜聽他這麼說,很放心的啃起剩下半顆蘋果來。
陸懷瑾打算幫她找二叔,所以就跟她聊了一下,從她嘴裡得知,她八歲之前雖然也住在廈川,但除了別墅就是封閉式托兒所,其他地方,就連商場,她二叔都沒帶她去過。
這一點讓陸懷瑾覺得很奇怪,這跟囚禁一個小姑娘有什麼區別?他下意識覺得顧二叔是拐賣人口的人販子,可轉念一想又覺不對。
真是人販子的話,怎麼可能費心思教顧霜霜那些本事?其實顧霜霜本身就顯得很矛盾,又或者說,顧二叔是個很大的矛盾點。
這個人花了大量精力去栽培一個職業射箭手,卻從不讓她接觸外面的世界,在將這個人才養育成年後,便一聲不吭離開,像是在完成一件使命,又像是有什麼隱情。
陸懷瑾覺得自己都快化身福爾摩斯了,腦仁都快炸裂。
回到房間後,他把顧二叔的照片發給安琪,讓她安排去找這個人。
等找到人,所有疑惑和矛盾自然會解開。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5-2 00:29:58
【第八章】
第二天清晨顧霜霜醒得很早,她在床上做了幾個仰臥起坐才慢吞吞爬起來,然後光著腳丫,去浴室洗漱刷牙。
她在山村從來不用洗面乳,頂多用藥草搓一搓就算洗乾淨,她擰開陸懷瑾的男士洗面乳,看了一下說明,嘗試著擠了一點點,在手中打出泡沫,在臉上慢慢地揉。
這東西洗完後臉上很舒服,洗得很乾淨,皮膚也水潤水潤的,好像連皮膚最裡層的那些髒東西都清洗乾淨。
她又取過一瓶乳液,照著說明拍在臉上,這種乳液香味很淡,不油膩,用了之後感覺皮膚特別通透。
由於昨夜頭髮沒幹就睡下,導致她的蘑菇頭炸開,亂如雞窩,她用手接了點水,想把彎曲膨脹的頭髮壓下去,可沒一會頭髮又卷上來。
她光著腳走出客房,陸懷瑾已經做好早餐。
陸懷瑾把吐司麵包和果醬、雞蛋、牛奶擺放在客廳的茶几上,見她出來打開電視,招手喊她過來吃飯。
她走過去坐在沙發上,驚訝地望著一茶几的美食,“陸大哥,這全是早上吃的嗎?”
窗外暖暖的陽光打在她白晰的臉蛋上,她的肌膚水潤得好像浸了牛奶般,看見這樣清爽的顧霜霜,陸懷瑾心情跟著愉快不少。
“嗯,你嘗嘗合不合胃口。”他在吐司麵包上抹了一點藍莓果醬後遞給她,緊接著又開始給她剝雞蛋。
他剝了兩個雞蛋,把蛋白和蛋黃分離,說道:“鍛煉的話最好不吃蛋黃,吃兩個蛋白就夠了。”他把剝好的蛋白遞給她,“喏。”
顧霜霜咬了一口麵包,吞下食物,笑說:“陸大哥,以前是我照顧你,現在換你照顧我啦?我有點不習慣。”
“你的地方你熟悉,我的地方當然是我熟悉,你照顧我這麼久,現在也是我應該做的。難道有什麼不對嗎?”陸懷瑾把蛋白遞到她嘴邊。
聽他這麼說,好像也是這個道理。在山村,她是主人,陸懷瑾對山村陌生,她熟悉,所以一直以來都是她照顧他。
但來了城裡不一樣,城裡的世界對她太陌生,她好像穿越來的古人,對城裡一些東西很不熟悉,她現在的狀態,大概只比古人好一點。
她一口含住他遞來的蛋白,點頭“嗯”了一聲,嘴裡包著食物含糊道:“對,知恩圖報方為大胸襟,以後誰要嫁給你當媳婦兒,一定很幸福!”
此時電視上剛好在播秦衍演的一部古裝劇。秦衍演呂布,一身戎裝騎著白馬,提著屠龍槍從滾滾沙塵之中沖出來,在城樓下勒住韁繩,目光如炬,抬頭望著城樓上士兵。
神情到位,姿勢帥氣,那種從頭到腳散發出的英雄氣質,深深地將顧霜霜折服,她喝了一口牛奶,正看得起勁,陸懷瑾卻調換了頻道。
顧霜霜急了,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陸大哥你幹麼啊!”
“這種人演的戲,有什麼可看的?”
“陸大哥你快換回來,我要看呂布!”顧霜霜叫嚷著。
陸懷瑾無奈,只好把頻道調回來,“他昨晚那樣說你,你不生氣?”
“有什麼可氣的。”顧霜霜又往嘴裡塞了一個蛋白,腮幫子鼓鼓地,說道:“我是有點不高興,但是我不生氣。我又不是酥肉煮麵條,怎麼可能人人都喜歡我嘛。陸大哥,你天天叫我村姑,我也沒生你的氣啊。”
“酥肉煮麵條是什麼東西?”陸懷瑾看著她的側臉,“而且你怎麼能拿我跟秦衍比,我叫你村姑那是親切,沒有惡意,秦衍那是——”
顧霜霜擺手打斷他,“哎呀陸大哥,你別說話了!看呂布殺人!”
被她打斷,陸懷瑾心裡有些不痛快。
電視裡城門一開,一群士兵沖出來,將呂布團團圍住。秦衍所飾演的呂布在特效和鏡頭、吊鋼絲的三重作用下,揮動手中屠龍槍,大有一敵三軍的氣勢,帥到掉渣。
顧霜霜看得熱血沸騰,帥!好帥!跟她想像中的呂布一模一樣!
雖然秦衍不喜歡她,但不代表以後不喜歡吧?她扭過頭對陸懷瑾說:“陸大哥,你在村裡跟我說的話,還算數不?”
“當然算。”陸懷瑾道:“我這人一向講信用,不像秦衍那德行。”
“你不是說要做主讓秦衍娶我嗎?那你啥時候讓我們倆正式相親?”顧霜霜一雙眼亮晶晶地看著他,“我覺得,秦衍現在不喜歡我,不代表以後不喜歡,你可以先安排我們相親,讓我們互相瞭解一下,你覺得呢?”
陸懷瑾正喝牛奶,聽了她的話,一口牛奶噴出去,他慌忙扯了紙巾擦嘴,咳嗽一聲問她,“就秦衍那德行,你看得上他?”
“看得上啊,他演的呂布多帥啊!陸大哥,你知道嗎?我作夢都想嫁一個呂布一樣的男人,你難道不覺得秦衍就是呂布轉世嗎?”顧霜霜放下手中食物,擦擦手,一臉憧憬道:“你不知道,昨天在片場看秦衍舞劍,他有多帥!雖然他體力差了些,但體力是可以慢慢鍛煉的。”
“不行。”陸懷瑾打斷她的憧憬,“其他諾言我都可以兌現,唯獨這條,我想反悔。”
顧霜霜一臉嚴肅道:“陸大哥,你可是跟我拉過勾的!”
“拉勾又不是發誓。”
顧霜霜有點不開心,扁著嘴一臉怨恨瞪著他:“騙子陸,小鱉孫,白眼狼!”
“……”陸懷瑾真是怕了她,“好好好,相親相親!過幾天我安排你們去動物園相親好不好啊?”
“好啊!”顧霜霜聲音清亮,笑容燦爛,臉上綻開一朵花。
陸懷瑾說完就後悔,恨不得自己是個啞巴。他抬手扶額,昨晚才把人給揍了一頓,他該怎麼跟秦衍說這件事?他歎氣道:“你趕緊吃飯,待會我帶你出去買點東西。”
“哦對了,陸大哥你以後能經常送我去秦衍的劇組嗎?”顧霜霜問他。
“相親八字還沒一撇,你就想著發動攻勢了?”
“不是,是我昨天跟導演簽了一個合同,做他們劇組的射箭替身,以後我得經常過去。導演說,一個星期後有我的戲,所以……”
“你幫劇組拍替身戲?你還簽了合同?!”陸懷瑾幾乎吼出來,“顧霜霜,你有沒有腦子?亂簽合同你不怕被賣掉嗎?”
顧霜霜被他這麼一吼嚇得縮縮脖子,嘴裡含著食物含糊不清道:“陸……陸大哥,你小聲點,這麼吼嗓子受得住嗎?”
陸懷瑾怒火直冒,“受得住!你這是被人賣了還給人數錢吧?”他深吸口氣,平靜了一下,問她:“你簽的是秦衍的劇組?”
“嗯,他們最近在拍《大唐女將樊梨花》。樊梨花你知道嗎?我特別喜歡的一個巾幗女英雄!演樊梨花那個女明星長得好漂亮,她還跟我說話呢!”顧霜霜一臉激動,感歎道:“我長這麼大,第一次這麼近距離接觸明星,以前都是在電視裡看他們,現在居然能面對面看,以後回去可以跟劉大嬸炫耀了。對了,導演還說了,說這部電影要讓我的手出鏡!”
“……你還有這虛榮心?”陸懷瑾無語。
“這不是虛榮心,萬一我二叔也看電影呢?他要是看見我的手認出了我,指不定會來找我的。”顧霜霜說。
陸懷瑾冷嗤一聲,“你二叔的腦補能力夠強杆啊,看手就能認出你?”
顧霜霜噎住,“哎呀陸大哥,你能不能不要堵我的話?你讓我憧憬一下不好嗎?”
“憧憬也要建立在實際邏輯性的基礎之上。”陸懷瑾沒好氣的教育她,“行了,你趕緊去梳個頭,看你這頭亂髮。我去車庫取車,在門口等你,你梳好頭就趕緊出來。”
顧霜霜擦擦手,乖巧點頭,“嗯,好!”
陸懷瑾出門開車,顧霜霜進屋梳了幾下頭髮,背著小背包出了門。
等她坐進陸懷瑾車裡,陸懷瑾看著她背著的小背包,蹙著眉頭有點嫌棄,“這破包能不背了嗎?”
“背包裡有我的合同。還有錢,你的錢。”顧霜霜說。
“給你就是你的了,你想背就背吧。”陸懷瑾發動車子,駛上大道。
半個小時後,車子在市中心一個大型商場停下,顧霜霜跟著他走進超市,嚇了一跳,她拽著陸懷瑾的衣服說:“陸大哥,好多吃的!”
她活了二十年沒進過超市,也不知道超市的運作流程。
陸懷瑾取來一輛推車,指著貨架上的商品說:“這裡的東西你隨便拿,不要錢,想拿多少拿多少。以後呢,你來超市提我的名字,終身免費。”
“陸大哥,買東西不付錢會被抓起來吧?”顧霜霜張牙舞爪的表演了一下,補充說:“被員警吊起來打!”
陸懷瑾興致不高,在她臉上淡淡掃了一眼,“他們敢嗎?給他們十個膽,吊起來摸也不敢。”
顧霜霜被他逗笑了,“被員警吊起來摸?”她抖抖肩膀,一陣惡寒,“哈哈哈,吊起來摸好可怕。”
陸懷瑾嘴角一扯,這才解釋說:“這家超市是我家的,我拿自己家的東西哪有給錢的道理?所以呢,隨便拿。”
“真的?”顧霜霜環視了一下四周的貨架,忍不住感歎,“陸大哥,你們家好有錢,居然有這麼大一家超市!”
“這只是其中一家。”陸懷瑾推著車,帶著她往進口零食區走去。
顧霜霜緊跟其後,在貨架中間四顧右盼,目光被一袋卡通包裝的曲奇餅乾吸引住。
她伸手拿下一袋,看了眼身後跟著的經理,掩著嘴,低聲問陸懷瑾,“陸大哥,我能不能嘗嘗?要是不好吃我就不拿走了。”
陸懷瑾點頭,“好,這裡的東西你隨便吃。不想帶走的話,今兒咱們就坐在這裡吃,等你吃飽了再走。”
顧霜霜忽然覺得陸懷瑾的形象高大不少,覺得他特別霸氣,有王者風範。
得到陸懷瑾口頭許諾,顧霜霜迫不及待拆開包裝,拿了一塊曲奇放嘴裡嘗了嘗。
唔,味道滿奇怪的,她不是很喜歡,然後將拆開的曲奇餅乾放回貨架,繼續往前走。
超市經理緊跟其後,指揮工作人員把拆開的餅乾盒收起來。
這些食物包裝一旦拆開,根本沒辦法繼續賣,顧霜霜顯然不知道這個,沒心沒肺的一路拆一路吃,完全沒有發現前面有人為他們清路開道,後面有人給她收尾。
她覺得這些食物的味道一個比一個怪異,蹙著眉頭環視四周,哎呀……這些食物的味道怎麼這麼怪異?
走到冰櫃前,她盯著冰櫃發楞,扭過頭問推著推車的陸懷瑾,“陸大哥,這些是冰棒吧?”
“嗯,雪糕。”陸懷瑾鬆開空空如也的推車,打開冰櫃給她拿了一支巧樂茲,撕開包裝袋,遞到她嘴邊,“味道不錯的,你嘗嘗。”
她好奇的張嘴咬了一口,這一口咬得有點大,剛好咬掉半塊巧克力塊。仔細一抿,雪糕夾雜巧克力在舌尖化開,味蕾頓時被巧克力的香醇包裹住。
她覺得這味道真是不錯,可才咬了幾口,巧樂茲裡面的巧克力就沒了。
沒了巧克力塊的巧樂茲一點都不好吃,她蹙著眉頭問陸懷瑾,“下面不好吃了,這個……恐怕不能放回去了吧?”
陸懷瑾沒什麼表情,“不想吃扔掉就行。”
一聽他要把雪糕扔掉,顧霜霜急忙攔住他,“太浪費了,浪費可恥!”
陸懷瑾濃眉一擰,拿著雪糕低頭看著她,“你不吃又不讓丟,難道是讓我吃嗎?”
“可以啊,陸大哥剩下的你吃吧。”顧霜霜眉眼彎彎,“咱們不能浪費,你說是吧?你要想想咱們在山村的時候,連米飯都吃不上,別說冰棒了。”
顧霜霜拿一雙清澈的大眼睛望著他,陸懷瑾頓了片刻,居然真的把她吃剩下的半塊雪糕塞進嘴裡。
就在他快吃完的時候,顧霜霜又拿了一支巧樂茲拆開,幾口咬掉巧克力塊,然後把剩下的雪糕部分遞給他,“陸大哥,喏,我吃上面小的,你吃下面大的,咱倆分工合作!”
“……”陸懷瑾握著雪糕,異常無語。“你要是喜歡吃巧克力,跟我來。”
陸懷瑾拽著她的胳膊,帶著她走進巧克力區域,從貨架上取下一盒味道不錯的巧克力,拆開,取出一塊遞給她,“嘗嘗。”
顧霜霜嘗試著咬了一口,直搖頭,“還是雪糕上的好吃,冰冰脆脆,這個不冰……陸大哥,我還想再吃一支雪糕,你陪我一起吃嗎?”
“不許吃了!”陸懷瑾從她手裡奪過剩下的半支雪糕,扔進垃圾桶,霸道地拽著她往生活用具區域走。
顧霜霜被他強行拉走,有點不痛快,“小氣……大不了以後我賺了錢還給你。”
陸懷瑾往推車裡放生活用具,冷著臉說:“小氣?我對你小氣過?顧霜霜,你摸著良心說話!”
顧霜霜在他跟前站定,摸著自己胸口,一臉正經說:“我現在摸著良心說,你就是小氣!剛才進來的時候讓我隨便吃隨便拿,我才吃了兩支雪糕你就不樂意了。”
陸懷瑾握起拳頭抬起來,想揍她,最後實在下不了手,就用拳頭在她腦袋上輕輕砸了兩下。
顧霜霜打掉他的手,“哎呀你好煩!砸腦袋會變矮的!”
陸懷瑾有點得意,嘴角一揚,調侃她,“小矮個,你還想長高啊?”他的手掌從她頭頂滑過,比劃了一下,“你這身高,叫你小朋友也不為過。”
“陸大哥!你再說我不喜歡你了啊!”顧霜霜握著兩個拳頭,踮起腳尖,氣鼓鼓地。
“哦,原來你喜歡我。”陸懷瑾聲音不鹹不淡地。
顧霜霜小臉漲得通紅,反駁道:“誰喜歡你啊?我喜歡的是秦衍!”
陸懷瑾輕哼一聲,好不容易心情好點,居然又開始不爽。
他們買完東西已經是下午,顧霜霜堅持要住回自己的租屋處,陸懷瑾也就由著她。
他幫她把東西搬到孟道箭館,老孟看見陸懷瑾明顯很驚訝,張嘴喊了聲“小少爺”,幫著他們把東西搬進房間。
陸懷瑾打量著小房間,這裡環境倒是不錯,也不知道顧霜霜是走了什麼狗屎運,居然花了六百塊租下這裡。
顧霜霜杵在床邊整理東西,陸懷瑾就靠在窗邊打量她,忽然想起件事,他從口袋裡掏出兩支手機,把其中一支遞給顧霜霜,“這手機你拿著,有什麼事情給我打電話。”
她顯然不會用,陸懷瑾耐心教她,教會她使用手機後,他又說:“這個顏色可能不好看,改天有空我再帶你買支新的。”
顧霜霜玩了下手機,愛不釋手,“就這個吧,別浪費錢了,這個挺好的!”
幫著顧霜霜收拾好,陸懷瑾自己開車離開,路上一直在想該怎麼跟秦衍開口,讓他去跟顧霜霜相親。
他有點後悔答應顧霜霜。什麼烏龜王八小鱉孫……見鬼去吧。
他的車不知不覺開到了影視城門口,猶豫了半個小時才把電話撥出去。
秦衍接起電話,還沒來得及說開場白,陸懷瑾直截了當說道:“週二早上十點,你在皇家動物園等我。”
秦衍滿頭霧水,“怎麼?打算約我看獅子道歉?”
“一句話,來不來?”陸懷瑾懶得跟他廢話。
“好,昨晚的事情咱們權當扯平。以後玩女人挑著點兒,別什麼女人都想啃一口。”秦衍開始在電話裡說教。
陸懷瑾終於忍無可忍,對著電話吼道:“你知道個屁!霜霜是我見過最善良的女孩,秦衍,你嘴巴放乾淨點。”
秦衍語調奇怪,“最善良?”最能裝吧?
“你瞎嘮叨什麼?她是老子救命恩人!你再這樣語言侮辱,別怪我不客氣!”陸懷瑾握著電話怒吼。
電話那頭的秦衍明顯怔了一下,良久才說:“好,我不說,見面再聊,好嗎?”
陸懷瑾一拳頭砸在方向盤上,“週二早上十點,你準時到動物園跟霜霜相親。你要是爽約,以後就當我不認識你!”
秦衍以為自己聽錯,“你等會,你讓我跟誰相親?”
“昨晚你見到的那個女孩,顧霜霜。”陸懷瑾沉了口氣,說道:“她喜歡你,秦衍,她真的不錯,你要是能娶她,是你的福氣。”
忽地,秦衍在電話裡笑起來,笑聲好半天才停下來,“陸懷瑾,你這一回來,病得不輕啊!你接觸過幾個女人?你知道她們心裡想的是什麼?她們的目標,只是錢。”
“……放屁。她要是圖錢,會喜歡你不喜歡我?老子比你有錢!秦衍,你揣測人心好歹有個限度?OK?”打這通電話,陸懷瑾火冒三丈,忍不住對秦衍爆了粗口。
陸懷瑾覺得這通電話要是再講下去,他真的會忍不住沖進劇組把他給狠揍一頓。
他扔下最後一句話,“週二十點你不來,我立刻登報發微博,跟你秦衍斷絕堂兄弟關係,老死不相往來。”
掛斷電話,秦衍握著手機臉色很難看,那女人到底有什麼魔力,能讓陸懷瑾神魂顛倒?
陸懷瑾從初中開始就躲著異性,一門心思學習,工作後,擔心感情影響工作,對異性更是避之不及,沒想到這顆禁欲系頑石一夕爆發,居然這麼可怕。
秦衍心裡感慨,陸懷瑾挑的這是什麼女人,要命的是,他居然還想介紹給自己當老婆?
陸懷瑾那腦子,是被摔出宇宙天坑了嗎?
秦衍和陸懷瑾兩兄弟最大的區別是在為人處世上。陸懷瑾對待兄弟和下屬,已經到達一種推心置腹的程度,而秦衍除了陸懷瑾,誰都不放在眼裡。
陸懷瑾外冷內熱,秦衍就是外冷心也冷的典型。
秦衍瞭解陸懷瑾的脾氣,他說一不二,所以這個所謂的相親,他一定得去。
他躺在休息椅上,腦子裡把顧霜霜那張臉重新勾勒了一遍,外表清純又會裝傻,射箭也有一套,再加上救命恩人這個身份……怪不得陸懷瑾會泥足深陷,有這種反應也不足為奇。
只是,這個救命恩人的行為目的……還有待商榷。
顧霜霜不認床,在孟道箭館睡的頭一晚,一夜無夢睡得香甜。
清晨一睜眼,枕頭下的手機“叮咚”一聲響,嚇得她猛地從床上坐起來,好半晌才揉著一頭亂髮反應過來。
原來是手機的聲音。
她摸過手機,拇指在按鍵上微微一觸,螢幕“哧嚓”一聲解鎖。
昨天陸懷瑾教她錄指紋時她就覺得神奇,這會自己一試,還是覺得很神奇。
於是她來回又鎖了幾次螢幕。按開、關上、按開、關上……重複幾十次,新鮮勁兒總算過去,然而陸懷瑾給她發的簡訊,也被她給折騰消失。
她的房間有廚房、浴室、廁所,廚房跟浴室由一個複合板隔開,薄薄一層。
洗漱完,她想去廚房煮飯吃,但是她沒用過天然氣灶,來回折騰半個多小時,還是沒能把瓦斯爐擰開,最後實在沒辦法,索性拿上鑰匙出門。
她經過箭館櫃檯,看見老孟正在吃餛飩,她笑咪咪地跟老孟打招呼,“老孟早。”
老孟差點忘了,箭館除了他之外還住著一個小姑娘,他抬起頭回道:“顧小姐早。”
顧霜霜咧開嘴笑說:“老孟你太客氣了,叫我霜霜就好,如果你覺得叫霜霜不好,就叫我老霜。”
老孟差點被一口餛飩給燙著,鎮定道:“好好,霜霜早。”
“老孟,你這個是自己做的嗎?”顧霜霜指著餛飩問他。
“我這大清早就趕來上班,哪有時間自己做早飯。”老孟掏出一張外賣的名片,遞給她,“喏,你要是不想煮飯,就打這個電話,想吃什麼都可以點。”
顧霜霜咂舌,敢情城裡這麼方便,有錢就能吃,還給送上門。
在等外賣的過程中,她無聊地看老孟玩電腦,“呀”了一聲,“老孟,這是電腦吧?現在的電腦都這麼薄啦?”她依稀記得,小時候用的電腦還是大方塊。
老孟瞥了她一眼,長歎一口氣,開始跟她解釋電腦目前的發展及用途。
沒一會她的排骨面送到,她一邊吃面一邊聽老孟講。
顧霜霜學習能力好,雖然不到過目不忘,但看過一遍的東西記個大概是完全沒問題的。
老孟跟她說了現在發達的網路,還教她用了一下手機的其他功能,幫她在手機上下載了幾個APP。
兩人一坐就是四個小時,顧霜霜把老孟的話全部消化,忽然問他,“老孟?你說網路這麼厲害,如果我想找一個人,網路能幫我找到嗎?”
“這有什麼難?”老孟說,“你知道微博嗎?知道天涯嗎?小少爺粉絲幾千萬,你讓他幫你發一條找人的微博,還怕找不到你要找的那個人嗎?”
她趴在桌面上,下巴枕在手背上,眨眨眼,“小少爺是誰?”
老孟咳了一聲,解釋說:“陸懷瑾。”
顧霜霜點頭“哦”了一聲,並不覺得奇怪,陸大哥一看就是個公子哥兒,難怪剛到山村那會兒,脾氣又急又躁。她又問:“那老孟,你能幫我弄一個微博嗎?”
“沒問題啊。”老孟爽快答應。
不過幾分鐘,老孟就幫她註冊好微博。微博ID:顧霜霜,頭像是她讓老孟拍的。
她的微博沒有粉絲,跟老孟互相關注後,總算有了第一個粉絲。
顧霜霜找到新大陸,熟悉了一下微博,然後開始在微博的搜索欄裡搜尋“陸懷瑾”的名字。
陸懷瑾的微博粉絲居然有幾千萬,她翻了一下他的評論,幾乎每一條微博評論、轉發都是幾萬起跳。
陸懷瑾發的都是電子競技相關的新聞,她一個也看不懂,但她隨手點開一條,下面的評論尺度之大,嚇得她差點從凳子上摔下來。
“老公!吻我!”
“老公!我在床上等你!”
“老公,你今天又變帥了……”
“老公!那天在體育館,你為什麼不看我!你回來!給我跪榴楗。”
顧霜霜瞪著手機,想不到陸大哥是這種四處留情的男人……隨後她又在搜索欄裡輸入秦衍的名字,打開秦衍的微博,流覽了一圈,少女心怦然高漲,不停地冒粉紅泡泡。
秦衍跟陸懷瑾的微博完全是兩個畫風。
秦衍的微博幾乎都是心靈雞湯搭配自己的帥照,照片配圖有古裝角色照,也有現代藝術照。
最近央視台在重播呂布,秦衍還發了一張當初拍呂布時的初步定裝照。
該怎麼形容秦衍的帥呢?
顧霜霜很快在評論裡找到一個形容詞——帥裂蒼穹。
老孟戴著耳機專心致志看電影,完全沒有注意到顧霜霜的神情變化。
看見陸懷瑾的微博,顧霜霜一個勁的搖頭,蘑菇頭一晃一晃地,小眉頭緊蹙,嘴裡發出“嘖嘖”感歎;看見秦衍的微博,顧霜霜一個勁點頭,蘑菇頭一點一點地,一臉花癡相。
是以陸懷瑾一跨進箭館,就看見和老孟一起坐在櫃檯,捧著手機刷微博的顧霜霜。
他本來還擔心她沒吃飯,特意在來的路上買了一碗餛飩給她,看見她右手邊擺著吃過的面碗,他知道自己是多慮了。
櫃檯裡的兩個人都沒注意到他,一個正戴著耳機看電影,一個正埋著腦袋玩手機。
他把早餐擱置在櫃檯上,手指關節在櫃面上敲了敲,發出“咚咚”聲響。
顧霜霜聞聲抬頭,一見是陸懷瑾,非但沒有陸懷瑾先前期待的激動,反而是用一種很嫌棄的目光審視他。
剛看完微博的顧霜霜有點沒辦法直視他,她覺得她所認識的陸懷瑾,還有另外一面。
……原來陸大哥是這麼隨便的男人。
她低頭看了眼秦衍的微博,歎了聲氣,還是秦衍好。雖然秦衍不是很喜歡她,對她有所誤會,但她有信心能讓秦衍改觀。
起初陸懷瑾對她態度也不好,現在不也拿她當好朋友嗎?人都是會變的。她想。
陸懷瑾今天穿了件針織淺色薄毛衣,領口是很正經的襯衫領,這身穿著打扮陽光中又透著一絲嚴肅氣息。
陸懷瑾看了一眼老孟,對顧霜霜使了一個眼色,“村姑,你來,我跟你說點事。”
顧霜霜見他神神秘秘,便起身走到他跟前。
陸懷瑾握著她的肩膀,俯下身幾乎貼著她的耳朵說:“週二早上十點,我送你去跟秦衍相親。”
顧霜霜點頭,往後退一步,一本正經對著他鞠了一個九十度躬,“謝謝陸大哥。”
陸懷瑾心裡喜憂參半,他問:“你看見我發的簡訊了嗎?”
她疑惑,“什麼簡訊?”
陸懷瑾對著她攤開手,“手機給我。”
她乖乖地把手機放在他掌心。
陸懷瑾接過手機,看見秦衍的微博主頁,濃眉一蹙,“你在看他的微博?”
顧霜霜點頭,“對啊。陸大哥,你把螢幕關掉,再打開。”
陸懷謹狐疑,按照她說的,關掉螢幕,再打開……這一打開差點一口血沒吐出來。
村姑居然把手機桌面換成了秦衍!
他沉著一張臉,“哼”一聲,語氣有點傲嬌,“醜死了。”
顧霜霜腦袋湊過去,仔細看了眼手機螢幕,“照片是比真人醜了些。”
陸懷瑾憋著口氣不說話,盯著她的腦袋瞪了眼,以此表示自己的憤怒。
顧霜霜一抬頭看見他飽含怨念的眼神,正想開口問他怎麼了,沒想到他立刻變笑臉,目光也變得溫和似水,於是她不禁懷疑剛才是自己看錯了。
顧霜霜問他,“陸大哥,你說我明天去跟秦衍相親要不要打扮一下?”
陸懷瑾將她上下打量一番,一本正經點頭,“要。”他頓了頓,又問她,“你想怎麼打扮?”
十五分鐘後,陸懷瑾帶著顧霜霜走進商場。
置身于寬敞明亮的高檔商場內,顧霜霜歡快得像只小鳥兒,她在前面跑,一路跑一路看,開心得就差沒飆山歌《山丹丹花開紅豔豔》了。
陸懷瑾板著一張臉,邁著長腿慢吞吞跟在她後面,一邊走,一邊想事情。
就在他恍神間,前面活潑亂跳的蘑菇頭不見了,陸懷瑾打量四周,還是沒見到顧霜霜身影,他打開手機看了一下她的手機定位,總算在一家女裝店找到她。
他到的時候,顧霜霜正穿著公主裙從試衣間走出來。
為了配這條公主裙,店員還特意給她戴了項鍊和水晶桂冠。
這種裝扮,她這個年齡的女孩很少有能駕馭的,要是長得稍微成熟點,那穿出來就不是可愛,而是做作。
頭頂明亮的燈光一照,卡在她頭髮裡的桂冠髮夾熠熠生輝,陸懷瑾看得有點楞,看慣了村姑穿運動服,沒想到她穿裙子也滿好看的。
顧霜霜很彆扭的看著鏡子,扭過頭問陸懷瑾,“陸大哥,好看嗎?”
每個女孩都有一個公主夢,顧霜霜也不例外。
陸懷瑾走過去,掃了一眼她的裝扮,蹙著盾說:“不好看,花裡胡哨,穿這樣去見秦衍,你鐵定沒戲。”
“那……秦衍喜歡女孩子穿啥?”顧霜霜虛心向他請教。
陸懷瑾在店裡打量一圈,目光定格在角落處一條牛仔褲上,再往旁一掃,鎖定一件款式普通的牛仔衣,他抬手指了指牛仔褲和牛仔衣,對店員說:“把那條褲子和那件衣服取下來。”
店員把一套牛仔衣褲取下來,遞給顧霜霜。她接過衣服,狐疑地看了眼陸懷瑾和店員,才進試衣間。
等她再次出來,立刻換了一個風格,顏值被並不合身的衣服拉低不少。褲子長了點,牛仔衣袖子也長了點,被她挽至胳膊肘。
果然,人靠衣裝這話一點也不假。
陸懷瑾對她這身奇怪的打扮很滿意,他點點頭,走過去,拿掉她頭髮上的桂冠,然後扭過頭問店員,“你們這裡有橡皮筋嗎?”
店員楞了一下才點頭,“有……有有,陸先生您等等。”
陸懷瑾從店員手裡接過橡皮筋,一雙修長白淨的手彈棉花似的,在顧霜霜腦袋上一陣亂折騰。
最後給她紮了兩個土裡土氣的小揪揪,由於顧霜霜頭髮短,她腦袋上兩個小揪揪看起來比麻花辮還要土……
顧霜霜盯著鏡子裡的自己,有點忐忑,“陸……陸大哥,秦衍真喜歡我這樣打扮啊?”
她開始懷疑秦衍的審美觀。
“喜歡。”陸懷瑾用指腹壓了壓她冒起來的髮絲,一本正經解釋說:“秦衍他是大明星,平日什麼精緻女人沒見過?他當然喜歡特別的,週二他見你打扮這麼特別,一定會多看你幾眼。”
顧霜霜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感歎道:“陸大哥,你對我這麼好,我好想哭啊。”
陸懷瑾一臉得意,“這幾天你去我那兒住,陸大哥帶你吃好的喝好的,帶你在城裡逛一圈,週二去見秦衍那天,我再給你畫個妝,怎麼樣?”
“好呀!”顧霜霜一臉雀躍,高興得無以復加,“陸大哥你還會化妝啊?”
“呵,你陸大哥是誰?”陸懷瑾一面買單,一面說,“不是吹牛,陸大哥我上得廳堂,下得廚房。”
“唔……”顧霜霜想起微博,將信將疑,又嫌棄地看了他一眼。
從服裝店出來,陸懷瑾又帶著顧霜霜去買了點護膚品。
一路逛到尾,陸懷瑾一張嘴沒停過,跟她解釋城裡現在的新鮮事情,他發現顧霜霜記性很不錯,他說過的話,隔了幾分鐘她還能一字不差複述出來。
路過霜淇淋店,陸懷瑾買了一支藍莓霜淇淋給她。
顧霜雲得這味道不錯,舔了一口又遞給陸懷瑾,“味道不錯,陸大哥你試試?”
這種小女生愛吃的東西,陸懷瑾從來不會碰。可顧霜霜遞過來的霜淇淋,他想也沒想,就試著舔了一口。
嗯,味道是不錯,只是他一個大男人站在路中間舔小姑娘的霜淇淋,也夠丟人的。
顧霧說:“陸大哥,我在山村吃過的唯一零食是辣條,這種牛便便一樣的雪糕我從來沒吃過。”
陸懷瑾看著她,覺得心酸。
真慘,別的小姑娘的童年是五彩繽紛的零食,而村姑的童年,是辣條。
他扭過頭看著她說:“沒關係,以後大哥天天帶你吃零食,想吃什麼都可以。”
顧霜霜好感動,恨不得上去抱他一下,但一想到他的微博,又想到他是那種四處留情的男人,索性收了抱他的念頭。
去陸懷瑾家之前,顧霜霜先回了一趟箭館拿換洗衣物。
陸懷瑾在櫃檯等她,就跟老孟聊了一會,問了一下那天劉峰帶顧霜霜來箭館的情況。
孟道箭館是陸爺爺成立的,前陣子因為陸懷瑾失蹤,老爺子病情復發,住進醫院。
讓陸懷瑾沒想到的是,老爺子休息的小房間居然陰錯陽差被顧霜霜給租下。
老孟是陸懷瑾奶奶家鄉的一個遠方侄子,算起來也是陸懷瑾的遠親。
兩人聊到一半,老孟接到一個電話,是劉峰打來找顧霜霜的。劇組那邊發通知,顧霜霜的替身戲時間向前移了一天,劇組工作人員及導演都聯繫不上她,於是導演就把聯繫顧霜霜的重壬交給了劉峰。
老孟接到電話,聽了個大概,捂著聽筒扭過頭對著陸懷瑾說:“小少爺,阿峰打來找霜霜的。”
“阿峰?劉峰?”陸懷瑾伸手要過電話,對著電話那頭的人沉沉“喂”了一聲,“劉助理,好久不見,最近辦事還靠譜嗎?嗯?”
電話那頭的劉峰一聽是陸懷瑾的聲音,嚇得手一抖,差點沒把電話扔出去。
電話裡劉峰蔫蔫的回答:“大少爺,瞧您這話說的,我……我這不是忙嘛,改天,改天有空,我請你喝酒!”
“喝什麼酒啊?約個時間,咱倆打打拳。”陸懷瑾的語調說不出的奇怪,“當是感謝,你把我們村姑送來廈川。”
電話那頭的劉峰差點嚇尿,手不停地哆嗦,他想起秦衍那一身的傷,又打了一個寒顫。
他趕緊貧開話題,“那個……我最近真沒空!你跟霜霜妹子在一起嗎?霜霜妹子的事情拜託你轉告她,她可是簽了合同的,不能違約。”
陸懷瑾緊著眉頭,“她簽合同這件事你也知道?劉峰,你跟著秦衍倒是越來越會做事了啊。”
劉峰察覺到他語氣不對,覺得這通電話是講不下去了,“那個……秦衍有話跟你說。”
趕緊把手機扔給一旁化妝的秦衍,拍拍屁股一溜煙跑沒了影。
秦衍莫名其妙接過電話,一頭霧水,一聽是陸懷瑾的電話,語氣很不耐煩,“週二十點我一定到,不會爽約。”
陸懷瑾以一種隨意的姿態靠在櫃檯上,漫不經心道:“恭候大駕。”說完“砰”一聲掛斷電話。
可惡,居然掛他電話!電話被突然掛斷,秦衍心中很是不爽。
顧霜霜拿好換洗的衣服裝進背包裡,去了陸懷瑾家。
晚上吃過飯,顧霜霜從白天買的一堆護膚品裡找到一盒面膜,她拆開問陸懷瑾,“陸大哥,這玩意怎麼用啊?”
“不是有說明嗎?”陸懷瑾正在給她削蘋果。
“我……看不懂……”顧霜霜看著包裝上面的英文,一個字母也看不懂。
陸懷瑾放下手中水果,接過面膜看了一下,開始給她念使用方法和效果。
經過陸懷瑾的翻譯,顧霜霜大概知道,敷面膜可以讓臉變得更白更滑嫩。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當即拆開一張平平整整敷在臉上,緊接著又拆開一張,拎到陸懷瑾面前,“陸大哥,你把臉伸過來。”
“幹麼?”陸懷瑾看她這架勢,“你不會想給我敷吧?”
“為了讓你變得更帥嘛,來,臉伸過來。”顧霜霜堅持。
“我是男——”陸懷瑾話還沒說完,她已經把面膜貼在了他臉上,然後用一雙小手在他臉上一陣“啪啪”,給他拍緊實。
陸懷瑾蛋疼,他無奈地坐在地毯上,背靠沙發,覆著面膜抬頭望著天花板,心裡直呼“嗚呼哀哉”。
顧霜霜也從沙發上溜下來,學他坐在地毯上,背靠著沙發,仰頭看著天花板,仰著臉面膜似乎更服貼。
於是兩人一起敷著面膜坐在地毯上,背靠著沙發看電影。
這回陸懷瑾可長了一個心眼,停掉機上盒只放美國電影,顧霜霜小心翼翼扭過頭問他,“陸大哥,今晚沒有呂布嗎?”
“沒台。”陸懷瑾覆著面膜不好張嘴說話,還特意拿出遙控器給她換頻道,“喏,你看,真沒台。”
顧霜霜偏過頭,看著覆著面膜的陸懷瑾,覺得有點好笑,“陸大哥,你這樣好像唱大戲的,你會唱戲嗎?唱一段給我聽聽唄。”她也就隨口一說,她覺得依著陸懷瑾的性格,會給她一記白眼,然後撇過頭不再搭理她。
哪知陸懷瑾心情莫名地好,“黃梅調?”
顧霜霜喜出望外,連忙鼓掌,“好啊,你唱、你唱!快點!”
陸懷瑾清了清嗓子,開唱,“樹上的鳥兒成雙對……”剛唱完一句,他又停下,“後面忘詞了。”
顧霜霜頭一次發現陸大哥原來這麼有趣,她看著他那副故作高傲的神態,笑得停不下來,臉上的面膜都快掉下來。“陸大哥,你這人其實好有趣,剛開始認識你的時候,我挺討厭你的!甚至覺得不該救你,可是現在我覺得你人真好!”
陸懷瑾清了清嗓門,不再說話,後腦杓枕著柔軟的沙發坐墊,兩條長腿一伸,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半躺著。
顧霜霜也學著他的樣子,把兩條小短腿一伸,後腦杓枕著沙發坐墊。
不對比不知道,這一對比嚇一跳。陸大哥的腿比她長好多啊……
嗚嗚……她的腿好短,這就是鴕鳥和雞的差別嗎?她腦補了鴕鳥和雞賽跑的情景,一肚子的憂傷和鬱悶。
敷完面膜陸懷瑾上樓洗臉,再下來時,顧霜霜已經蜷縮在地毯上睡著了。
她臉上的面膜已經被她蹭掉,她的臉緊貼著深色的地毯,白嫩的小臉蛋同深色地毯形成鮮明對比,其實像她這樣的姑娘,不敷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也挺美的。
陸懷瑾給她買這些東西,沒別的意思,只是想讓她跟城裡女孩一樣,過得滋潤點,畢竟她在山村這些年太苦,他覺得城裡女孩該有的東西,她也應該有。
陸懷瑾彎下腰將她從地上撈起來,抱她回房,放在柔軟的大床上,拉過被子替她蓋好。
他有照顧狗狗的經驗,因此照顧顧霜霜倒也得心應手,心思細膩。
顧霜霜裹著被子翻了個身,迷迷糊糊“哼哼”一聲,“二……叔……”
她軟軟的模樣倒是讓陸懷瑾想起金元寶,那條狗也經常作夢,甚至“說夢話”。
顧霜霜沒想到生平第一次逛遊樂場,帶她來的人居然是陸懷瑾,而不是二叔。
他們進遊樂場的時候已經是下午,週六遊樂場人山人海,排隊玩一個設施得等一兩小時。
為了不讓人認出來,陸懷瑾穿的是最普通不過的黑色運動服,戴著黑色鴨舌帽及口罩。
在遊樂場門口,顧霜霜看見賣爆米花和霜淇淋的攤販,挪不開步子,爆米花和霜淇淋那種發膩的奶油香,讓她垂涎不已。
陸懷瑾把門票遞給工作人員,正準備往裡走,衣角被顧霜霜扯住。
他回頭看她,小姑娘眼巴巴望著他,臉上笑容有些靦腆,弱弱地徵求他的意見,“那個……陸大哥,我可以吃那個和那個嗎?”她指指爆米花又指指霜淇淋。
陸懷瑾掃了一眼,點點頭,拽著她的手腕往小攤子走去,給她買了一份大桶爆米花和一支雙色的霜淇淋。
顧霜霜舔著超大號雙色霜淇淋,覺得好奢侈,自內心發出感歎,“陸大哥,這個牛便便雪糕太奢侈了!”
陸懷瑾笑著問她,“喜歡嗎?”
“喜歡!”顧霜霜把爆米花抱在懷裡,舔了口霜淇淋無比激動。
陸懷瑾果然沒騙她,不僅請她吃飯逛超市,還請她來遊樂場。
怕她在遊樂場走丟,陸懷瑾一路拽著她的肩膀走,期間有幾次想牽她的手但還是忍住了,他想法單純,沒別的意思,牽著走方便,不容易丟。
遊樂場太過擁擠,陸懷瑾牽著顧霜霜往人少的地方走,顧霜霜被擠得爆米花撒了一地,看著一地的爆米花,心疼死她了。
陸懷瑾帶她坐摩天輪,等摩天輪車廂緩緩轉到半空,顧霜霜趴在玻璃窗上,鼻尖頂著冰涼的玻璃,她俯瞰著遼闊的遊樂場,下面的人漸漸變小,最後只有拇指那麼大。
陸懷瑾說:“你看看等會想玩哪個設施,我帶你去。”
顧霜霜想了一下,說:“有旋轉木馬嗎?”她眼睛直勾勾望著外面,似乎在回憶什麼,“小時候我在家裡看美少女戰士,特別羡慕燕尾服蒙面俠帶著月野兔騎旋轉木馬。”
陸懷瑾笑著調侃,“看不出來你童年還有美少女戰士?”
“是啊……我的童年好像只有動畫片。”她的眼簾一垂,彎翹的睫毛刷下來,“八歲之前生活在廈川,二叔不讓我出門,也不讓我上一年級,平日只能待在托兒所裡,週末只能待在家看動畫片。那時候特別羡慕月野兔,會魔法,還有個帥氣的騎士守護。”
她嘴角明明有笑容,眼睛裡卻泛著淚花,聲音有點發顫,“好羡慕燕尾服蒙面俠帶著月野兔坐旋轉木馬啊……可是,只有公主才能擁有騎士的守護吧?”
摩天輪的車廂玻璃門上起了一層薄薄的水霧,她用手指在上面畫了兩個小人,一個是穿著裙子的公主,一個是披著斗篷,戴著面具的騎士。
聽她說這些,陸懷瑾鼻尖莫名發酸。說不出來那種感覺,是同情,也是心疼……
好歹他小時候可以自由去各種地方,去商場買自己想要的東西,他很難想像一個小女孩長時間被關在家裡,是個什麼樣的狀態。
他真慶倖她後來去了山村,至少那裡是自由的,她沒被養成自閉孤僻真是老天開眼。
陸懷瑾伸出手,忍不住在她後腦杓拍拍,“沒事,陸大哥幫你補回來,不就是旋轉木馬嗎?陸大哥待會就帶你去騎!”
顧霜霜扭過頭,咧開嘴沖著他笑,露出一口小白牙,“謝謝陸大哥,改明兒我給你做雞腿面。”
陸懷瑾乾咳一聲,“得了吧……還是水煮白菜比較實在。”
下了摩天輪,顧霜霜興沖沖拽著陸懷瑾往旋轉木馬方向跑,可一到那兒就傻眼了……隊伍排得老長,也不知道要排到何年何月去。
顧霜霜看了眼長不見盡頭的隊伍,扭過身問陸懷瑾,“陸大哥……不如……咱們還是去玩別的吧?”
陸懷瑾想也不想就說了聲好,結果小姑娘滿臉失望,看清她的情緒,陸懷瑾說:“不如再等會?”
顧霜霜眼神立刻亮起來,晃著他胳膊蹦了一下,“好啊!可是……陸大哥你不會嫌排隊累嗎?”
“能有多累?就當鍛煉身體啦。”陸懷瑾微笑,抬頭摸了摸她的腦袋,安撫說:“你放心,就算排一整晚的隊,陸大哥也陪你等。”
陸懷瑾如此體貼,顧霜霜感動得差點哭出來,“陸大哥,我該怎麼誇你好,你這個人真是太好了。”
兩個人擠進隊伍,陸懷瑾從口袋裡掏出一盒口香糖,在手心倒了四顆,兩顆給自己,剩下兩顆遞給她。
等顧霜霜拿走他手心的口香糖,他才漫不經心說:“知道我好就成,你放心,我不會虧待你,以後會對你更好。”
“現在我就已經很開心了,陸大哥你沒必要對我更好。”她嚼著口香糖說。
陸懷瑾戴著口罩,看不見表情,只是聲音淡淡地,“對你好難道不應該嗎?”
“為什麼應該啊?我又不是你妹妹。”她說。
“那我問你,在村裡的時候,你為什麼要救我,為什麼面對一個脾氣暴躁的陌生人都能照顧得無微不至?甚至幫這個陌生人洗內……裡面的衣服褲子?”
她想了一下,“因為那個時候你瘸了,你是殘疾人士啊!”
陸懷瑾以為她說不出理由,沒想到她這個理由還挺合適。
他想了一下也說:“你覺得你自己一個人現在能在城市裡生活嗎?你對城裡的一些規章流程以及新興設備瞭解多少?”
她想了一下,長籲一口氣,無奈道:“好像很多都不瞭解。”
“那不就行了,”陸懷瑾繼續說,“城裡的小孩都比你懂得多,你連個小孩都不如,所以你算是另一種程度的智力障礙。你別生氣,我只是比喻,只是想告訴你;你需要一個人照顧,就像那時候在山村,我需要你照顧一樣,懂嗎?”
“懂了。”她點頭。
陸懷瑾洗腦成功,胸腔裡滿滿都是成就感,“所以能接受我對你更好了?”
她點頭,“能了。”
“很好。”陸懷瑾看著前面的隊伍,“那我們繼續等。”
兩個人站在隊伍裡,顧霜霜排在他身後,埋著腦袋刷微博。她幾乎每看一條微博,都會留下一條“求關注”的評論,打字的時候是典型的一陽指,用一根手指小心翼翼戳著手機的觸控鍵盤。
陸懷瑾也沒閑著,抱著手機跟俱樂部的成員在微信群裡開會,分析上一次比賽。
GN俱樂部微信群裡,成員卡卡忍不住問他:“老大,你什麼時候回俱樂部啊?我們想死你啦?你現在在哪兒呢?”
卡卡是ON戰隊年齡最小的成員,說話沒大沒小,在俱樂部估計只有他敢這麼跟陸懷瑾說話。
陸懷瑾語言簡短:“遊樂場。”
【戰隊小天使卡卡】:“老大?你在遊樂場搞啥呢?”
陸懷瑾排隊很無聊,打發時間的回復道:“陪……陪一個小姑娘。”
【戰隊小天使卡卡】:小姑娘啥情況?老大你幫人帶孩子呢?畫風不對啊?”
陸懷瑾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這回事,索性關掉微信。他回過頭看見顧霜霜正用一陽指打字,誇她,“不錯,會打字了。”
顧霜霜埋著腦袋,“別小瞧我好嗎,我可是我們村裡最聰明的孩子。”
兩個人一直排到夕陽西下,隊伍還有好長一截。
陸懷瑾覺得他這輩子沒這麼費勁的排過隊,圖什麼呢?就圖一個小姑娘開心?
總算輪到他們,然而等他和顧霜霜過去時,工作人員宣佈下班了……設備停止啟動。
等了一下午的顧霜霜心都涼了,耷拉著腦袋,聲音很弱,“算了,不坐了。”她扯著陸懷瑾的袖子,“咱們回家吧。”
陸懷瑾看見她可憐兮兮的模樣,真有衝動把她拉進懷裡抱抱,他看了眼四周,囑咐她,“你在這裡等我一會,我馬上回來。”
顧霜霜抬眼,疑惑的問:“你幹麼去啊?”
“我去……”他想了一下,說道:“上廁所,你等我,千萬別亂跑。”囑咐完他不放心,確認她的手機還有電,電話能打通,這才跑開。
顧霜霜看著他消失在人潮中,心裡莫名有點慌,有點擔心陸懷瑾一去不回,和上次一樣。
她從六點半一直等到七點,遊樂場的遊客已經散得七七八八,天也暗下來,一旁的路燈亮了起來。
她在原地走了幾步,心裡有點空,攥著拳頭,幾乎把掌腹掐出血來。過了會,天已經黑透了,見陸懷瑾還沒回來,她以為自己又被拋棄,心口揪著疼,一口氣沒喘上來,淚水已在眼眶裡打轉。
工作人員過來清場,看見顧霜霜一個人站在那裡,隔著老遠沖著她喊:“小姐!遊樂場關門了,趕緊出去!再晚你可就出不去了!”
顧霜霜一動不動,猶如石雕一般,她也沖著工作人員吼:“我……我等人,他上廁所去了,馬上回來。”
工作人員還趕著去其他地方清場,沒多餘功夫管她,說道:“那等到你朋友趕緊出去啊。”
她沖著對方點點頭,等那人轉身朝著另一個方向走開,滾燙的淚珠子奪眶而出,淚水淌過臉頰,被夜裡冷風一吹,很快變得冰涼。
遊樂場的路燈漸漸滅掉,她杵在原地,看見遠處那片場地突然暗下去,沒一會她周圍的燈也滅了。
就在她絕望的想號啕大哭時,身後響起清脆的音樂,“啪”一聲,旋轉木馬的燈光亮起來,開始緩慢的轉動。
顧霜霜轉過身看著忽然轉起來的旋轉木馬,用袖子擦掉遮住眼睛的濛濛水霧。璀璨的燈光下,五彩斑斕的木馬緩緩轉動,就像是動漫裡的場景。
她慢慢地朝著旋轉木馬走過去,眼睛睜大,抬頭看著頭頂突然亮起來的彩色燈帶,一瞬間,好像有萬千星子亮了起來。
“叮叮噹,叮叮噹,鈴聲多響亮……”
音樂聲是小時候最經常聽見的旋律,聖誕歌。顧霜霜忍不住跟著哼唱,久違的音樂啊。
她正看得出神,身後被人拍了一下,她猛地轉過身,但一道黑影飄過,很快不見了。
她疑惑地打量四周,看見不遠處雕像背後投射出一個人影,她伸長脖子小心翼翼問:“是陸大哥嗎?”
“咳咳……”雕像後面傳來男人厚重磁性的聲音,“我是騎士。”
顧霜霜聽出來了,真的是陸懷瑾,終於破涕為笑,“我還以為你不回來了,嚇死我了。”
“騎士會在你最需要的時候出現。”這是一部動漫裡的臺詞,陸懷瑾不知道那部動漫,工作人員以為他要追女朋友,臨時教給他的臺詞。
他本來不屑這種幼稚的臺詞,但為了哄顧霜霜開心,還是將這句臺詞說出了口。
……嗯……很難為情的臺詞,莫名的羞恥感。
陸懷瑾從雕像背後走出來,他已經換了身衣服,穿著黑絲緊身衣,披著斗篷,戴著紳士帽以及黑色眼罩,腰間別了一把樣式古老的長劍,修長的手搭在劍柄上,十分賞心悅目。
顧霜霜心裡一聲“天啊……”看呆了,真的是騎士!
她還在楞神,陸懷瑾就拽著她的胳膊,拉著她坐上旋轉木馬,按照動漫裡的情節男女主角應該共乘一匹,等顧霜霜坐上木馬後,陸懷瑾也坐上去,擔當騎士的角色,護著她。
“你看那邊。”陸懷瑾用下巴指了指前方。
顧霜霜順著他所指的方向看過去,幾乎是同一時刻,遊樂場五彩的燈光亮起來,所有的設備重新開機。
只是偌大的遊樂場,只剩她跟陸懷瑾兩名遊客。
這個時候,好像整個遊樂場是為她一個人運作,心中滿漲的感動,讓她眼睛微微有些濕潤。
旋轉木馬可能哄不了一個哭鬧的小孩,但對她來說,卻是童年夢想的全部。
她吸了吸鼻子,聲音有些發顫,“陸大哥,謝謝你,這跟動畫片裡的情節一模一樣。”
“你喜歡就好。”陸懷瑾莫名覺得羞恥——如果他這副模樣被記者狗仔看見,足夠寫幾篇驚天地泣鬼神的新聞稿。
“哦……對了。”陸懷瑾掏出一隻小王冠髮夾,幫她夾上,“嗯……假裝你是公主,我是騎士,算不算圓你小時候的夢?”
顧霜霜抬起手摸了摸頭上的東西,雖然看不見卻也覺得滿足,她點點頭,“算!”
害怕她一個不穩從木馬上摔下去,陸懷瑾用手微微扶著她的背,幾乎貼著她耳朵說:“村姑,沒當過公主不要緊,我圓你一個公主夢。”
旋轉木馬速度加快,起起伏伏帶起一陣風。顧霜霜一張口,一口風灌進肚子裡,覺得特別過癮、暢快!
“……我的天啊,陸大哥,我好開心啊。”顧霜霜展開雙臂叫了一聲,“太開心了!”
“開心就好。”陸懷瑾歎氣,這番策劃總算沒白費。
他這輩子做的所有丟臉的事,好像都是為了這個村姑……有什麼辦法?他可是欠了她一條命,沒有她,他陸懷瑾連活著的機會都沒有。
從遊樂場回來的路上,顧霜霜拽著他的胳膊笑著鬧了一路。她感慨說:“要是能和秦衍一起來坐旋轉木馬,此生當真無憾了。”
陸懷瑾斜睨她,嘀咕說:“秦衍到底哪裡好?”
顧霜霜跑到他前面,展開雙臂雀躍的轉了一圈,大吸一口夜裡的空氣,“哪裡都好!他是我的偶像!”
陸懷瑾抬手扶額,用指腹壓了壓脹痛的太陽穴。
得,今晚的騎士,白做了。
顧霜霜腳下像是踩了滑板,在他恍神間已經沖到了馬路另一邊。
小姑娘在馬路對面的路燈下對他招手,“陸大哥,你快點過來啊,快點回家睡覺啦!”
恰好是紅燈,陸懷瑾杵在馬路這邊等綠燈,隔著斑馬線,看著路燈下的蘑菇頭。今天給人當了一回騎士,也許幼稚,也許羞恥,但他很開心。
替一個人圓一個夢,成就感令人幸福。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5-2 00:30:44
【第九章】
週二一早,顧霜霜從衣櫃裡取出那套新買的牛仔裝換上,裡面搭配一件運動背心。
對著鏡子一照,背心舒適的料子將她身體曲線凸顯得尤其漂亮,美中不足的是,一套上寬大的牛仔衣,身體曲線立刻被遮蓋。
吃過早飯,她端著個小板凳,抬著下巴,讓坐在沙發上的陸懷瑾給她畫眉毛。
化妝這種東西陸懷瑾是完全不會,不過平時看著秦衍那張臉,大抵腦補出妝應該怎麼畫,加上今天一早在微博上找了個化妝基礎影片,看過化妝步驟後,心裡多少有個底。
最近似乎流行蠟筆小新眉,他拆開眉筆一本正經地給她畫蠟筆小新眉。
細長的手指掐著她的下巴,眉筆在她淡淡的眉毛上來回描畫,有畫畫基礎的陸懷瑾得心應手,倒也挺像那麼回事。
他打量著自己的傑作,很滿意。看著搭配上蠟筆小新眉的顧霜霜,覺得她有點可愛,想伸手掐掐她的臉蛋,不過也就是這麼一想,到底還是忍住了。
給顧霜霜畫完眉毛,他開始畫起她的臉頰,用粉刷刷過她的顴骨、臉頰,給她一張臉打出點陰影,最後再幫她上點淡淡的唇膏。
陸懷瑾不能給她畫得太難看,但也不能畫得太漂亮,顧霜霜雖然笨,但是也不傻,妝畫太醜,她一定會察覺到自己是故意的。
陸懷瑾給她畫的妝容整體還好,不醜,也不漂亮,但這個妝容還不如她的素顏,拙劣的化妝技術徹徹底底將她臉上那股靈氣給蓋住。
顧霜霜照照鏡子,覺得這妝還好,就是劉海下面的眉毛有點奇怪,她的手指微微觸碰著眉毛,弱弱問道:“陸大哥……真的好看嗎?”
陸懷瑾一本正經,拍掉她的手,“別碰,很好看。”
十點鐘,陸懷瑾和顧霜霜準時到達廈川皇家動物園,這間動物園是陸氏集團私有,週二不對外開放,集團員工以及家屬可以憑著工作證進入園中免費觀賞。
一進動物園,顧霜霜首先看見一大片紫色的花,植物名牌上寫著“四季熏衣草”。
工作人員開著遊園車過來接他們,顧霜霜跟著陸懷瑾坐上車,新奇地望著路旁一眼望不見盡頭的四季熏衣草。
同車的還有四個大人以及一個約莫七八歲的小男孩,小男孩挨著顧霜霜坐,盯著她那雙蠘筆小新眉毛,一雙小肉手捂著嘴巴笑她,“姊姊,你好像蠟筆小新啊!”
顧霜霜不明所以,以為小男孩是在誇獎她,笑咪咪道:“好看嗎?”
小男孩捂著嘴笑,想了一下,才說:“可愛!”
等到達獅子園,大家陸續下車。
秦衍已經在獅子園外等候多時,今天來動物園看獅子的都是集圈高層家屬,平時沒少見明星大腕,看見秦衍也見怪不怪。當然,其中也有秦衍的粉絲,幾名婦女湊上去跟秦衍握了握手,要了簽名也就走開了。
顧霜霜下車就開始四處張望,老遠看見秦衍穿著一套白色休閒服,戴著黑色鴨舌帽站在獅子園門前的雕塑旁。
帥氣的呂布逆光站著,沖著他們這邊漫不經心揮揮手,一瞬間,好像有耀眼的光華從他頭頂傾瀉而下,將他整個人裹在其中,英俊的輪廓無與倫比。
陸懷瑾看著遠處的秦衍,扭過頭囑咐她,“你在這裡等我,我過去跟他說幾句話。”
“嗯,好,你快點啊!”顧霜霜已經迫不及待。
陸懷瑾朝著秦衍走過去,兩個英俊美男面對面站著,可說是道最美的風景。
顧霜霜坐在園外的一塊大石頭上,遠遠看著兩人,一個穿著黑色運動服,黑色運動鞋;一個穿著白色休閒服,黑色休閒鞋。兩人身高差不多,身材也差不多,遠遠看去,就像鏡子照著同一個人。
陸懷瑾看著秦衍,歎了聲氣,扭過頭看了眼坐在石頭上的蘑菇頭,才放下尊嚴對秦衍說:“長這麼大沒求過你什麼,今天你就好好跟她相處一天,在甯安我出事,如果不是她救我,恐怕我現在也沒命回來。今天,就當替我幫她圓一個夢。”
秦衍扯起嘴角笑起來,“救命的恩情當然不能忘,你放心,我今天會好好照顧她。”
見他答應,陸懷瑾松了口氣,拍拍他的肩膀,又說:“那天我語氣有些重,你別放心上。對了,跟她相處說話別太刻薄。”
秦衍好奇地問:“你喜歡她?”
陸懷瑾聞言一頓,耳膜裡似乎有什麼東西炸開,轟地一聲響,他神情有些不自然,說話也開始吞吐起來,“怎……怎麼可能,我為她著想,是還恩情。她對於我,高於女朋友,你懂嗎?”
秦衍回答的很直白,“抱歉,我不懂。”
“不懂就算了。”陸懷瑾也不知道在心虛什麼,又解釋說:“還有,我跟她什麼也沒發生過。”
“你跟我解釋做什麼?”秦衍覺得好笑。
“你們今天不是要相親嗎?我當然得跟你說明白。我只是希望你別戴有色眼鏡看她,我用人格擔保,她是個好女孩。”
秦衍調侃他,“你有人格嗎?你這麼反覆強調,倒是讓我更加懷疑‘好女孩’這個詞的含義。”
陸懷瑾覺得秦衍今天渾身帶刺,但有事求他,他只能壓制著怒氣,他深吸一口氣,說道:“好了,話就說到這裡,我去叫她過來。”
秦衍雙手插在口袋裡,神色冷漠,淡淡點頭道:“去吧。”
顧霜霜看見陸懷瑾走過來,急忙拍拍屁股從石頭上起來,跑上去問他,“說完了嗎?”
陸懷瑾點頭,“說完了,你過去吧,記……”
他話還沒說完,顧霜霜就已經朝著秦衍的方向跑過去。
他扭過身看了眼她奔跑的背影,心裡忽然覺得空落落……真是個白眼狼,居然就這麼拋棄騎士去找王子了?
陸懷瑾心裡有點堵,猶自從口袋裡掏出一盒口香糖,倒了四顆在掌心,撿了兩顆給自己,另外兩顆下意識想遞給誰,微微一側身才想起來,蘑菇頭已經找王子去了。
顧霜霜跳到秦衍跟前,笑容燦爛,“秦衍!”
秦衍面無表情點頭,“嗯。”
得到秦衍的回應,顧霜霜興奮得無以復加,臉頰緋紅,然後就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尷尬地低著頭玩手指。
秦衍也受不了這尷尬的氣氛,“去看獅子?”
顧霜霜聽見他的聲音,一顆心好像要炸開,連忙點頭,“好啊好啊。”拽起他的手腕,扯著他往獅子園裡面走。
獅子圈被磚砌水泥牆圍起來,遊客觀賞獅子時,可以倚靠在七十公分的水泥牆上,水泥牆向下凹的高度足有兩公尺,這樣的高度,獅子無法翻越。
到了獅子圈外顧霜霜才鬆開秦衍的手腕,她掏出手機利用相機功能給圈內的獅子拍照。
圈內一頭雄獅在踱來踱去,張嘴打哈欠,露出一口鋒利的獠牙。
顧霜霜在山裡見過狼,見過野豬,沒見過這麼剽悍的獅子,她看見獅子太震撼,居然把男神秦衍晾在一邊,兀自拍著獅子。
秦衍杵在一旁,眯著眼睛打量,詢問的語氣淡淡的,“沒見過獅子?”
顧霜霜拍了幾張,笑得很開心,“第一次見!”
秦衍又問:“你覺得陸懷瑾這個人怎麼樣?”
顧霜霜想也沒想就回答說:“陸大哥人很好啊!很不錯!”
“我的意思是,你覺得他這個人是不是很好騙?”
她調整了一個角度拍照,漫不經心回答,“陸大哥這麼聰明,怎麼會被騙?”
秦衍冷笑道:“你這個傻白甜裝得不錯,我不知道你救陸懷瑾是巧合還是有意,你來廈川接近劉峰、接近我,又賴上陸懷瑾,你圖什麼?咱們都是明白人,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在我面前就不必裝了。”
顧霜霜臉上笑容僵住,扭過身問他,“秦衍,你是覺得我一直在騙陸大哥嗎?”
秦衍蹙著眉頭,“不然呢?事情哪有這麼巧?”
可事實就是這麼巧啊……她緊攥著手機深吸一口氣,一臉光明磊落,“秦衍,這又不是拍戲,你為什麼要把人心想得那麼複雜?”按照秦衍的說法,她聽起來很可怕,活脫脫是電視劇裡的壞女人。
秦衍臉上笑容溫和,言語卻十分刺人,“戲如人生,現實的人心比電視更可怕。顧霜霜是吧?這名字也取得不錯。你說,你想要什麼?要錢還是要名?你進劇組擠掉射箭替身,又處心積慮在導演面前求表現,是想進入娛樂圈?”
顧霜霜突然明白二叔經常說的人心複雜是怎麼一回事。像秦衍這樣,子虛烏有的揣測真是讓人心寒,她沒有那種想法,可秦衍卻把她說得那樣不堪,她憋著口氣瞪大眼睛看著他,又氣又委屈,“我不是你想的那樣。”
還想再辯解,身後忽然傳來一陣尖叫,打斷顧霜霜的思緒。
兩人同時聞聲望去,原來是方才在遊覽車上跟顧霜霜說話的小男孩掉進了獅子圈。
小男孩蜷縮在草坪上號啕大哭,雄獅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緩緩朝著男孩走去。
小男孩的媽媽嚇得四肢發軟,想跳下去救兒子,卻被同行的人死死拽住。
秦衍蹙眉看著小男孩,隨口一說:“陸懷瑾說你很善良啊,要不要跳下去,證明你的善良?”
話剛說話,顧霜霜已脫下牛仔衣一個狠勁甩在他臉上,扶著水泥牆跳了下去。
秦衍被牛仔衣砸得臉疼,抓住顧霜霜的衣服楞楞地看著跳進獅子圈的姑娘,有片刻腦子是空白的,被她的舉動嚇的。
在山裡住慣了的顧霜霜不是沒見過野獸,心中對野獸恐懼不深,她決定救人和秦衍那句話也沒關係,但是秦衍以為她是因為自己才跳下獅子圈的,他完全傻住了,畢竟這是人命關天的事。
她扶著水泥牆跳下去,落地的姿勢乾脆俐落,減小了衝力,但從高處跳下來雙腿仍不免有些發麻,她在原地跺跺腳,緩和了一下下肢的麻痛感。
四周尖叫聲此起彼伏,眾人紛紛掏出手機開始拍攝影片。
工作人員接到通知,拿著麻醉槍、鐵棍和泡沫滅火器以及一些帶血的死雞死鴨往獅子圈趕來。
獅子朝著小朋友逼近,顧霜霜在原地看得著急,靈機一動,沖著獅子大吼大叫吸引其注意,雄獅聽見聲音回過頭,咆哮一聲朝她撲過來。
他們之間隔了一座假山和一座小木橋,顧霜霜反應比獅子快,猴兒似的靈巧爬上樹幹,獅子撲了個空,差一點咬住她的腳。
獅子朝霜霜撲過去的那一幕,嚇得圍觀群眾心驚肉跳,又是一陣尖叫聲響起。
陸懷瑾在獅子園外遇到往裡沖的工作人員,不知道裡面發生了什麼事,好奇心使然跟了過去,進去後就看見秦衍杵在原地呆若木雞,上去拍了他一下,“霜霜呢?”
秦衍直勾勾看著獅子圈內,舌頭有些僵硬。
陸懷瑾順著他的目光往下看,登時嚇得一臉蒼白,心臟重重一跳,身體裡像是炸開一道驚雷。
陸懷瑾衝動地想翻過圍牆往下跳,好在秦衍反應快,一把抱住他的腰,怒吼道:“你瘋了!”
“你沒看見村姑在下麵嗎!放開我!”陸懷瑾雙眼充血的吼著。
這種時候王子乾瞪眼,作為騎士的他,難道束手旁觀?眼睜睜看著她被吃掉?
兩名工作人員看見陸懷瑾這架勢,走過來抓住他嚴厲警告,別再添亂了。剛剛不知死活跳下去一個,現在又來?都是來動物園看獅子的還是找死的啊?
下面獅子獸性大發,不停地用爪子撓樹皮,沖著樹上的顧霜霜胞哮,最後見抓不到顧霜霜,又將目標轉向不遠處的小朋友。
她剛才爬樹體力爆發,此刻四肢有點發軟,她想不出什麼辦法再引獅子過來,目測了一下樹到獅子的距離,一咬牙從樹上跳下去,身子重重砸在獅子脊背上,緊緊抱住獅子的脖子,然後迅速調整姿勢夾住獅肚。人命關天,放手一搏總沒錯!
陸懷瑾雙腿一軟,癱軟在地,坐在地上再也不敢看圈內的情形。
秦衍臉色蒼白地看了眼陸懷瑾,懊惱自責的情緒湧上心頭,他只不過隨口一說,沒想到顧霜霜當真不知死活跳了下去,這得是多傻才能幹出來的事兒?
圍觀群眾尖叫著,看著圈內驚險的一幕,他們已經開始腦補之後鮮血淋漓的畫面。
有女人捂著臉哭起來,甚至有人低頭合掌給下面的兩個人祈禱。
工作人員拿著麻醉槍和泡沫滅火器沖進獅子圈,看著眼前的情況也不敢輕舉妄動。
他們有條不紊按照緊急營救措施朝獅子扔流著血的雞鴨,想用動物的血吸引獅子過來,找機會將其制伏。
然而這個方法已經失效,獅子對血雞血鴨完全沒興趣,一心只想把身上的“大沙包”給甩下去,一人一獅的搏鬥讓工作人員也無法發射麻醉槍。
顧霜霜力氣大,用吃奶的勁兒抱住獅子脖子,胳膊上的肌肉緊緊繃著,兩條腿死命夾著獅子腹部,咬著牙死活不放開。獅子在地上打滾,不停地往石頭上撞,她的背撞在石頭上,開始滲血。
動物雖然兇猛,但是人的獸性一旦被激發,一樣的無可估量,尤其是在這種生命危急的關頭,顧霜霜心無恐懼,想著救人自保,體能爆發至最高點,抱著獅子一聲大吼,胳膊用勁一勒,帶著雄獅滾了一圈。
獅子被勒著脖子,明顯呼吸困難,開始缺氧、體力減弱。
“閉上眼睛嘴巴!”工作人員總算找到切入點。
顧霜霜連忙把臉埋進獅子脊背的毛裡,閉上眼睛,閉上嘴。
工作人員拿著泡沫滅火器朝著獅子身上噴,上去用鐵棒擊打獅子,直到獅子毫無反擊之力之後,又給獅子打了一劑麻醉。
驚險總算結束,獅子被打得毫無反抗餘地,無力地躺在地上喘大氣。
工作人員找來擔架把顧霜霜和小朋友抬了出去,她後背被石頭劃開一條長口子,流了不少血,加上體力透支,神經長時間高度緊繃,癱軟在擔架上,連睜眼的力氣都沒了。
上面圍觀的人也松了口氣,等顧霜霜被抬出來,一群人圍上去問候著,甚至給她拍照錄影。
陸懷瑾得知人被救了上來,身體似乎被力量充盈,也不需要秦衍去扶,自己從地上站起來,撥開人群擠了進去。
顧霜霜躺在擔架上,微微睜開眼,看著圍著她的一群人,眨著眼睛什麼話也不想說,直到陸懷瑾過來,她才弱弱地叫了聲,“陸大哥……我口渴。”
“口渴!拿水!快拿水!”
“水……水我有!”
“我也有!”
“我這裡有沒喝過的,快拿去!”
圍觀的數十人爭先恐後上來遞水,等顧霜霜喝完水,救護車也到了,她和小朋友一起被抬上救護車,送往醫院。
到了醫院,顧霜霜被送進急診室清理傷口,並照X光,看有無傷到骨頭,還好只是皮肉傷,背部的傷口雖長但不深,不用縫針。
女醫生聽說了她跳下獅子圈救人的英勇事蹟,又見她手臂結實,腹部還有漂亮的馬甲線,笑著問她,“小姑娘,你是運動員?還是學跆拳道的?”
“我……我是學射箭的。”她說。
女醫生佩服地問:“你當時不怕嗎?獅子可是會吃人的。”
“不能怕,我越怕它,我和那個小弟弟活下來的機率也就越小。”她咧著嘴笑了笑,“沒事的,我以前跟二叔打過狼。”
“……”這姑娘,吹牛怎麼不打草稿呢?
等清理好傷口出來,顧霜霜四肢仍有些發軟,陸懷瑾幾乎是第一時間沖上去扶住她,“怎麼樣?傷嚴不嚴重?”
“我沒事,我皮糙肉厚,好著呢。”她看了眼一旁臉色仍舊有些發白的秦衍,說道:“秦衍,剛才沒來得及跟你解釋,我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
陸懷瑾看向秦衍,等他說話。
秦衍心虛地看了眼陸懷瑾,忙道:“好了,我知道了,你不用再解釋。”這件事明顯他有責任,如果人家姑娘真的有個什麼好歹,他一輩子都逃脫不了害人性命這條罪過。他的聲音明顯輕了些,問她,“你……還好吧?”
顧霜霜楞了一下,揉了揉腰傻笑道:“沒事,有事的是獅子吧,小朋友怎麼樣了?獅子怎麼樣了?”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擔心獅子?”陸懷瑾沉了口氣,說道:“獅子沒事,活著。小朋友掉下去胳膊折了,不過也無大礙。”
她長籲一口氣,“那就好。”
此時小朋友的媽媽帶著丈夫從手術室趕過來,一出電梯就看見顧霜霜等人,沖過來給顧霜霜跪下。
顧霜霜嚇了一跳,忙伸手把對方扶起來。
小朋友媽媽抓住她的手,哽咽道:“小姐,謝謝你,如果不是你,我家壯壯可能已經……”
女人的丈夫跟陸懷瑾和秦衍打招呼,“陸先生,秦先生。”隨後從公事包裡取出一張百萬支票,遞給顧霜霜,“小小感謝,不成敬意,請務必收下。”
顧霜霜接過支票,看了一眼,扭過頭問陸懷瑾,“陸大哥,這是什麼啊?”
“這是支票,是錢。”陸懷瑾解釋說,“你可以拿著這個,去銀行提取一百萬,這些錢對你來說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顧霜霜一聽是錢,趕忙塞回去,“不不不,這麼多錢我不能收,太多了。一百萬什麼概念?太多了!”
男人雙手握著支票,說道:“區區一百萬,怎麼抵得上小姐你救我兒子的恩情。”
陸懷瑾奪過支票,揣進自己口袋裡,“村姑,一百萬對夏先生來說不算什麼。再說,你差點丟了條命,這錢應得的,我替你收下了。”
顧霜霜掐了他一把,“陸大哥你這人怎麼這樣?”
陸懷瑾不理她,兀自收好支票。這男人是陸氏集團的一個小股東,出了名的吝嗇,他願意拿一百萬作為報酬感謝金,也算是表達了他感謝的誠意。
等夏先生帶著妻子離開,秦衍開口對顧霜霜說:“顧小姐,先前是我態度過於冒失,請你原諒。”
顧霜霜很隨意地擺擺手,笑道:“沒什麼,你知道我不是那種壞女人就好了。”
秦衍心情難以平復,想著顧霜霜跳下去的畫面,背後仍冒著冷汗。
醫院下面已經圍了一群記者,他先一步從後門離開,等上了劉峰的車,他的手指依然僵硬著,坐在後座,一言不發。
劉峰扭過頭見他臉色不好,兩眼呆滯,調侃道:“你這是怎麼了,這麼奇怪?”
秦衍朝著醫院的方向看了眼,說:“顧霜霜這姑娘,是真傻嗎?”
“我以為你說誰呢,她啊,”劉峰打趣說,“農村來的姑娘,沒見過世面,但是個好姑娘。”
下午顧霜霜的影片被人傳上網,一個小時不到,轉發量飆升至幾十萬。
#女子打獅救人#的話題被頂上微博熱門頭條,緊接著,各大媒體開始採訪拍影片的目擊者以及動物園的工作人員,爭相報導此事。
陸懷瑾送顧霜霜回到箭館的時候,老孟正在看新聞報導,從影片裡可以清楚看到,穿著黑色背心的蘑菇頭女孩跳下獅子圈,那畫面震撼得就跟拍美國電影似的。
影片裡的畫面驚險非常,老孟看得是心驚肉跳,揉著胸口低喊一聲“嚇死寶寶了”。
當他抬頭看見顧霜霜安然無恙站在自己眼前,大松一口氣,趕忙丟下滑鼠,繞過櫃檯跑到她跟前問道:“怎麼樣?沒事吧?”
顧霜霜搖頭,“老孟,我沒事!”她拍著胸脯說:“我是誰啊?我是顧老霜嘛,哪裡那麼容易出事!”
陸懷瑾瞪了她一眼,“一個姑娘家,你逞什麼強?還好下面只放了一頭獅子,要是再多一頭,你這點肉,還不夠獅子啃!”
受到陸懷瑾訓斥,她低下頭,沖著老孟吐了吐舌頭。
老孟連忙緩頰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六點左右,另一條微博熱門話題被頂上頭條——#新任國民老公橫空出世#
晚上陸懷瑾叫了外賣來箭館,他跟老孟、顧霜霜圍在一張小圓桌上吃大雜雞。
老孟一邊啃雞腿,一邊把這條微博熱門話題念出來,他一臉好笑看著陸懷瑾,“小少爺,有人搶了你國民老公的位置啊!”
陸懷瑾不以為意,往顧霜霜碗裡夾了一塊馬鈴薯,“誰稀罕這個名頭。”
老孟好奇點進話題裡面,他倒是想看看,能壓倒小少爺的人會是什麼樣。
話題頭像是顧霜霜跟獅子糾纏時的影片截圖,而話題的標題是:“帥氣女孩勇敢同獅子搏鬥,成功救下小孩。網友紛紛調侃:這才是國民老公!”。
話題往下拉,是網友整理的話題相關截圖。
網友A:“這女孩太帥了!這才是國民老公好嗎!我要嫁!”
網友B:“哇塞,這年頭的女孩子太帥了!缺媳婦兒嗎?公的那種!”
網友C:“剛才我在視頻裡居然看到那女孩的馬甲線了!臉這麼可愛的女孩子居然有馬甲線?不可思議。要顏值有顏值,要身材有身材,嫁嫁嫁!”
陸懷瑾的微博下更是一場“腥風血雨”。
網友A:“老公,雖然我很愛你的錢,愛你的顏,愛你的身材,可是你太高冷了,我決定去找一個接地氣的女孩子。就這樣吧,我去找打獅女孩了。”
網友B:“老公,我們離婚吧,我去找打獅女孩了。”
網友C:“老公,我等了你這麼多年,心寒了,我找到了新目標。”
網友D:“您的老婆已經離家出走,勿念。”
顧霜霜紅了!上新浪熱門了!
老孟放下雞腿,把手機拿給陸懷瑾看。等陸懷瑾掃完這些言論,和老孟一起扭過頭看向埋頭啃大雞翅的顧霜霜。
顧霜霜被兩個大男人看著,感覺很是詭異,抬起頭看著他們,很不自在地摸摸自己的臉,“你們……幹啥這樣看著我?”
老孟道:“霜霜,你打開你自己的微博看看。”
聞言,霜霜擦擦手,掏出手機打開微博。一打開居然有很多未讀訊息,她點開粉絲欄,數了數自己的微博粉絲量,“個……十……百……千……萬……十萬……”她不可思議地把手機遞給老孟,“老孟!我的微博粉絲居然漲到了十二萬!怎……怎麼回事啊?”
陸懷瑾打開一條長微博,遞給她看。
顧霜霜看了一下名為“奇聞:女子勇鬥雄獅,從獅口救下小孩”的長微博。
看完後,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陸大哥!我怎麼被寫得這麼強?”她回想了一下在動物園的情景,“我沒打獅子啊!我當時抱著獅子的脖子,哪有空去打獅子?還有,你們看這上面寫的‘女孩用拳頭擊打在獅子腦部’,這句話明顯是胡寫!明明是工作人員用鐵棒打的!”
長微博轉發過萬,寫得相當誇張,硬是把顧霜霜捧成了一個勇猛無比的“打獅女孩”。
她的微博頭像用的是自己照片,已經不少網友找了過來。
她發佈的第一條微博是“媽媽呀陸大哥好多老婆太過分了”。
下面幾千條評論。
“原來老公你是前任老公的粉絲。”
“老公!娶我!”
“老公!你缺老婆嗎?公的那種!”
她所發佈的第二條微博是“誰認識我二叔幫我找找【圖片】”。
這條微博所配的圖片是她從照片上翻拍的顧二叔,這是她用手機拍的第一張照片,當時因為手抖,照片很模糊,只能看清一個大致輪廓。
這條微博下的評論比上一條還要多,但與她發的微博內容無關聯。
女的都吼:“老公!娶我!”
男的就吼:“老公!你缺媳婦兒嗎?公的那種!”
顧霜霜看完這些,總算明白陸懷瑾微博下那群“老婆”是怎麼回事,她捧著手機欲哭無淚,“我一個姑娘家,居然被一群人喊老公,以後讓我怎麼嫁人啊!”
老孟笑道:“那有什麼?你看小少爺,成天被一群男人喊老公,不照樣有姑娘想嫁他?”
顧霜霜搖頭,“不行,我得告訴這些人,我沒有那麼厲害,我也沒有打獅子!”
說罷,開始寫微博。她打字速度很慢,用一根手指戳著手機螢幕上的鍵盤。
“我沒有打獅子,我只是努力抱著獅子不讓自己掉下來,獅子是工作人員用鐵棒打的!我也沒有你們說的那麼厲害,我只是一心救人,想拖住獅子,不讓它去吃小孩。如果沒有工作人員的幫助,我也堅持不了多久,可能最後也會被吃掉。最後,你們不要叫我老公,我有喜歡的人,如果讓他看見,我沒臉見他了!然後最最最後,你們有沒有人認識我二叔?”
微博一發出去,沒多久,#謙虛的打獅女孩#這一話題被送上熱門。
顧霜霜覺得這些人都有病啊!一個個的都要把她誇上天了!
老孟調侃說:“霜霜,被人誇你還不高興啊?你看你,現在也算是個網路紅人了。”
陸懷瑾語氣嚴肅,“是福是禍還未可知,被捧得太高,摔下來也會夠嗆。”
這話倒是不假,老孟點頭表示贊同。
陸懷瑾奪過她的手機,幫她移除掉微博,囑咐她說:“這段時間你就別上微博了,免得招黑,知道嗎?”
“招黑?”她顯然不明白是什麼意思。
“聽我的就對了,不許上微博。”
“可是我還想靠著它找二叔啊。”
陸懷瑾擰著眉頭,“你二叔如果上網,他會很快發現你。還有,我必須跟你說一件事……”
“什麼事?”
“安琪查到,你二叔的名字可能是假的。也就是說,你二叔根本不姓顧,他一直在用假身份騙你。霜霜,你得做好最壞的打算,你二叔……很有可能是個……人販子。”
顧霜霜驚訝極了,“怎……怎麼可能!”
陸懷瑾開始給她分析顧二叔的行為,從一個正常人的角度看,這個顧二叔肯定有鬼。
本來她先前對二叔從沒有過懷疑,但聽陸懷瑾這麼一分析,好像……二叔真的有問題。
顧霜霜目光黯淡下來,見她這模樣,陸懷瑾安慰道:“你先別急,當然,消息有誤也不一定。有些話、有些事,等找到你二叔你再當面問問他。”
顧霜霜不想用惡毒的想法去揣測,只是說:“陸大哥,無論怎麼說二叔都是我的親人,等找到他我一定要問清楚,說不定他真的是有難言之隱呢?”
陸懷瑾放下筷子,扯了一張紙巾擦嘴,“但願。”
秦衍回到劇組,拍完最後一場夜戲已經淩晨兩點。他坐在工作間卸妝,劉峰捧著手機坐在一旁看白天動物園的影片。
劉峰佩服道:“霜妹子真是勇敢,老秦,你看看這個影片,霜妹子有好幾次差點被獅子從背上給甩下來。這要是真甩下來,獅子還不咬斷她的脖子啊?真是太驚險了。”
工作間內忙碌著收道具的工作人員也在討論“打獅女孩”這件事。
劉峰坐的地方離道具架不遠,有一個瘸腿的中年男人正在收壞掉的道具弓箭。
瘸腿男人負責給劇組提供道具弓箭,如有損壞,則由他帶回店裡修理。他打包好道具弓箭,從劉峰身後走過時停下來看了眼影片。
劉峰注意到身後有人,特意指著影片扭過頭跟他說話,“陳叔,你看,這就是我跟你說的那個會射箭的女孩,這姑娘還受到莫導青睞成為莫導欽點的射箭替身。她也是我新認的妹子,怎麼樣?是不是很厲害?”
中年男人蹙眉看著影片,很中肯的評價,“她是幸運,找準時機騎在獅子背上,如果不是工作人員及時趕到,她肯定活不成。”男人頓了頓,“膽子大成這樣,腦子缺根筋。”
這話劉峰不愛聽了,“陳叔,這話我可不愛聽啊!勇敢不等於腦子缺根筋。”
被稱為陳叔的男人不再說話,背起十把損壞的弓走出了工作間。
等他離開後,劉峰嗤一聲,說道:“這個陳叔,什麼怪脾氣!”
秦衍的妝總算卸完,他看了眼男人離開的方向,說:“陳叔一直這脾氣,怎麼,你對我推薦的人有意見?”
劉峰關掉手機,說:“要不是你向劇組推薦他,就他那脾氣,誰願意跟他合作。”
秦衍打開手機,看著微博上關於顧霜霜的事情,心情複雜。如果顧霜霜真被獅子咬死,他就等於間接害了條人命。
他往椅背上一靠,長籲一口氣,還好,結果並沒有那麼糟糕。
還不過一個星期,顧霜霜的微博粉絲已經漲到八十萬之多。
顧霜霜已經耽擱了一場替身戲的拍攝,再不去劇組,恐怕會被導演開除。
陸懷瑾送顧霜霜去了劇組,離開時囑咐她,“拍完記得給我打電話,我來接你。”
她點頭“嚼”了一聲,“行,一定!”
送完顧霜霜,陸懷瑾回了俱樂部,自從回到廈川,他大部分時間都陪著顧霜霜,手上落下不少工作。
下月初,他會跟自己的團隊一起去洛杉磯參加比賽,這也就意味著他會暫時離開半個月,雖然他最放心不下的是顧霜霜,但顧霜霜固然重要,工作也不能落下。
俱樂部由GN戰隊命名,位於城郊一棟小別墅內。
陸懷瑾回來這麼久,這是第一次來俱樂部看望俱樂部隊員,他剛一進門,所有兄弟馬上停下手中滑鼠,紛紛站起來迎接他。
隊長King上來就給他一個熊抱,“歡迎回到GN。”
緊接著,房間數十人,幾乎異口同聲道:“歡迎回到GN!”
陸懷瑾掃了眼隊員,深吸一口氣,再次回到這兒,對工作的熱血澎湃又回來了。
團隊最小的隊員十五歲,最大的如King,也才二十五,這些人跟著他一起投身於電競,遭受過親人非議,遭受過朋友白眼,但他們熱愛電競,熱愛自己這份職業。
他們跟所有運動員一樣,不辭辛苦日夜練習,只為在比賽中能拿到一個好成績。
陸懷理作為GN的投資人兼創立人,肩上責任重大。他起初砸錢倉立GN電競俱樂部時,父母不支持,罵過他不務正業,可只有他自己明白,他有多麼熱愛這份不能被大眾所接受的職業。
GN電競俱樂部成立五年,一路走來辛酸自不必說,但他用五年的時間,向所有人證明瞭自己並非玩物喪志,更非不務正業。
他成功讓國內電競人走上了更為規範化的職業道路,許多年前國內電競人的練習場是在破爛的網咖,他們有一腔熱血,卻無法靠這份職業養活自己,在親人眼中,他們沉迷遊戲不務正業。而現在,他們不僅有穩定的工資,還有專業的練習場地,這一切,全是陸懷瑾給的。在電競圈中陸懷瑾是個神話。不誇張的說,是他救活了國內電競。
陸懷瑾接過安琪遞過來的一杯咖啡,拍拍King的肩膀,“禍害遺千年,我沒那麼容易死。下個月洛杉磯那場比賽,你們有沒有信心打敗英國PH戰隊?”
“沒問題!”團隊中最小的成員卡卡,從椅子上跳起來,拍著胸脯道:“老大你放心,我們有信心!”'
陸懷瑾啜了一口咖啡,擰著眉頭,嚴肅道:“不要輕敵。”
King開口解釋,“老大,你放心,你不在的這段時間我們一直很努力地練習,為的就是打敗FT。老大,你放心,我們有信心。”
這時候卡卡看著手機微博“呀”了一聲,“你們知道那個搶了老大‘國民老公’名號的打獅女孩嗎?就在剛才,《大唐女將樊梨花》的導演發微博,說打獅女孩會在電影裡露臉,這個導演還特意強調,打獅女孩本來就是劇組的射箭替身……”
陸懷瑾臉色陰沉,一口喝掉咖啡……這導演居然要給顧霜霜露臉的機會?是要借村姑炒作新電影吧。
King覺得好笑,“咦,這麼巧?咱們老大的擇偶標準,跟這個打獅女孩神吻合,打獅女孩長相可愛,圓臉大眼睛,馬甲線,還會射箭……她力氣這麼大,不可能拉不動幾十磅的弓吧?”
這時候,有人補了一句:“等等……上次老大在採訪的時候,吼了一個女孩的名字,叫顧霜霜?”
卡卡訝道:“咦,打獅女孩的微博ID就叫顧霜霜!”
King湊過去看,“真的假的?”
經他們這麼一提,陸懷瑾倒是想起來,上次採訪時他的確提過顧霜霜的名字。
網路上並沒有把他嘴裡的“顧霜霜”跟打獅女孩“顧霜霜”聯繫在一起。早前微博乃至各大社區論壇,已經有許多人發聲明稱自己是“顧霜霜”,都調侃稱“老公我是顧霜霜,快來娶我”。
動物園一事發生後,網友們都認為打獅女孩是陸懷瑾的鐵杆粉,因此她微博ID叫顧霜霜,網友們一點也不覺奇怪。
陸懷瑾很擔心顧霜霜,她現在正在風口浪尖,劇組又來這麼一招,本來打獅女孩的熱度就要冷下去,又被導演這條微博給帶起來,他擔心村姑被捧太高,會不慎摔下來,對她來說,在網路走紅並非是件好事。
導演答應給顧霜霜安排一個在電影裡露臉的角色,她當然開心,對她而言,露臉就意味著二叔有更大機率看見她。
在劇組這幾天,幾乎是陸懷瑾開車接送,陸懷瑾沒空的時候就找司機開車送她。因為突然成為網路紅人的關係,導演給她安排了一個特約演員級別的角色,讓她飾演樊梨花手下一名女侍衛,跟著樊梨花一起上山剿匪,有個露臉的機會跟一句臺詞。
這個角色一般是給特約演員,但導演卻臨時換成了顧霜霜。
劇組的拍攝地點在廈川一座有幾百年歷史的道觀上,顧霜霜拍完剿匪這場戲,已經是晚上八點。
她在等陸懷瑾的空檔餓得前胸貼後背,跑去道觀的小販賣部跟老道士聊了會天,買了點零食果腹,然後捧著零食回到片聲,坐在小板凳上一邊欣賞秦衍和唐嵐飆戲一邊往自己嘴裡塞辣條,塞薯片。
這些零食無疑是她的最愛,小時候好些沒吃過、沒吃夠,現在可以,自然是要吃個夠。
等主角對手戲拍完,過來休息時,她捧著零食跑過去找秦衍,也不知道該怎麼跟他們說話,就好心好意往秦衍和唐嵐懷裡塞了一包辣條。
一包兩塊五的辣條,對顧霜霜來說是奢侈的,但收到辣條的兩位大置卻面面相覷,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打量顧霜霜。
唐嵐把廉價的辣條攥在手裡端詳,沖著助理笑了笑,舉著包裝袋一臉好笑問她,“顧小姐,你該不會是拿這東西給我吃吧?”
秦衍也拿著辣條端詳,抬起下巴看顧霜霜,由於他背著燈光,一張英俊的臉隱在暗影中,神情不知道是怎樣。
唐嵐倒是很直接,當著顧霜霜的面隨手把辣條扔進垃圾桶,隨後低頭讓助理給修指甲。
這種東西秦衍當然也不會吃,由於趕著拍下一場戲,他起身離開現場,順手把東西扔進垃圾桶。他看了眼顧霜霜,本想對她說點什麼,但礙于唐嵐在,又把滾到嗓子眼的話給吞了回去,和化妝師一起去休息室補妝。
顧霜霜看著秦衍離開的方向,滿臉失落。
唐嵐靠在椅子上,打量著自己漂亮的指甲,和助理說:“有些人以為拿個露臉的角色就能一炮而紅?作夢吧,也不看自己有沒有那張臉。導演不過是藉著當下這股風炒作,這種划算買賣,換是我,我也做。可有些人就是只野雞,還真把自己當鳳凰了啊?”
唐嵐對她的態度,前後簡直判若兩人。顧霜霜看著她,之前她不是這樣的,分明是很溫和的一個神仙姊姊啊,怎麼現在變成這樣了,話裡帶刺的。
她不能理解,為什麼她好心好意請她吃東西,她卻這樣說自己?她杵在原地定定看著唐嵐,深吸一口氣,強壓著情緒咧開嘴笑,刻意讓語氣變得輕鬆,她不想為了這點事情和人傷了和氣。
“你們不喜歡吃也不要浪費嘛,在我們村裡,這種東西是很難買到的。”她轉過身去翻垃圾桶,把剛才唐嵐和秦衍扔掉的東西從垃圾桶翻出來,掏出紙巾仔細擦擦包裝袋。
唐嵐和助理看怪物似的看著她,很不能理解她的行為,唐嵐譏諷道:“我看你啊,倒不適合做射箭替身,你的氣質演村姑還挺合適。下次讓導演給你安排一個村姑的角色,應該挺適合你。”她歎了聲氣,故意停頓,扭過頭對助理說:“野雞一隻,想變什麼鳳凰?”
顧霜霜聽她語氣仍舊這樣咄咄逼人,有點不高興,“唐姊姊,我喜歡你長得漂亮,也敬佩你演戲演得好,可你說話能不能別這樣?被你這樣說,我挺難過的。”
唐嵐和助理對視一眼,覺得有點好笑,“你搞清楚,我對你說話過分嗎?我有辱駡你嗎?還有,叫什麼姊姊,你在我這裝什麼嫩呢?”
顧霜霜攥緊手中從垃圾桶裡翻出的辣條,咬著嘴唇,“你說我是野雞,難道不算言語侮辱嗎?”在村裡,野雞這種詞彙是最低俗的罵人方式,令人不齒。她十分氣憤,這個有頭有臉、外表光鮮的明星居然說她是野雞?她攥緊小拳頭,深吸一口氣。
唐嵐看著她的拳頭,笑道:“怎麼,打獅女孩想打人了?你從垃圾桶翻吃的,叫你‘垃圾桶女孩’也不為過吧?”
“你人好看,但是真沒教養!”顧霜霜擰著眉頭,氣鼓鼓地。
唐嵐顯然被她一句“沒教養”激怒,嗤笑一聲,“你有教養?有娘生沒爹養吧?”
前幾天“打獅女孩”新聞一出來,劉峰在劇組四處宣揚霜霜是他妹子,四處跟人感慨霜霜身世可憐,沒爹沒娘。
唐嵐是故意想激怒顧霜霜,經過幾天觀察,她發現這個女孩挺傻氣,覺得她是那種好捏的軟柿子,打算故意惹怒她,讓她對自己出手,藉由她炒作一番。
唐嵐的激將法顯然很成功,顧霜霜很快沉不住氣,那句“有娘生,沒爹養”徹底觸及顧霜霜底線,將她激怒。她咬緊嘴唇,舉起手中兩包辣條朝唐嵐一張好看的臉砸去。
她這一動手,再有理也變得沒理。
唐嵐被她扔過來的辣條包裝袋砸到眼睛,本來是沒什麼大礙,可卻捂著眼睛叫起來,嚷嚷著要去醫院。
助理忙不迭叫車送唐嵐去醫院,之後趕過來的導演和工作人員完全不知發生了什麼事,過來時正好看見唐嵐捂著眼睛被送上了車,看情況好像很嚴重。
有人七嘴八舌說著剛才發生的事,不免有些斷章取義,硬是把顧霜霜說成一個不講理的暴力女,圍觀的人漸漸多起來,對著她指指點點,說她脾氣怎麼這麼火爆,誰都敢砸。
顧霜霜覺得委屈,但又不知道怎麼跟眾人解釋,而且現在這種情況,她怎麼解釋都沒用吧?畢竟是她先動手,是她的錯,是她衝動。
遇到這種情況她手足無措,捂著臉沖出人群,正巧不巧,撞見來接她的陸懷瑾。
陸懷瑾剛到,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情況,顧霜霜覺得自己做了這樣的壞事沒臉見他,抬頭望了他一眼就朝山下跑去。
他看著往山下跑的顧霜霜,並不急著去追,而是拉著導演問是什麼情況。
導演當時也不在現場,只是聽人斷章取義講了一些。“剛才她跟唐嵐吵起來,她拿了什麼東西砸在唐嵐臉上,現在唐嵐眼睛好像出了點問題,被送去了醫院。陸先生,您是來看秦衍的吧?他在化妝間。”
陸懷瑾眉頭一蹙,“放屁。”他們家村姑怎麼可能做這種事?很明顯是被冤枉。
被他這麼一吼,導演一頭霧水,“您這是什麼意思?”
陸懷瑾掏出手機打電話,讓安琪過來處理這事情,收起電話後開車下山去追顧霜霜。
他很快發現顧霜霜,小姑娘正蹲在路邊捂著臉哭,他把車靠邊停下,朝她走過去,彎腰拽住她的胳膊,一把將她給提起來,“你說,到底怎麼回事?”
顧霜霜被他一把扯起來,哭聲戛然而止,面對他的質問,她咬著唇不知道怎麼回答,垂著腦袋小聲地說:“我……我不是故意的。她說我有娘生沒爹養,我一生氣就……就用辣條砸過去了……陸大哥,我知道錯了,是我不對,我現在就去跟她道歉,跪著道歉。”
到底是在封閉山村待了那麼多年的姑娘,思想上有點保守封建,村裡的人做錯事,最興上門跪著道歉,久而久之,顧霜霜耳濡目染下也被影響了。
陸懷瑾瞪著她,“你是不是有病?你還跪著道歉?要不要趴著道歉啊,哈?”
車燈照得周圍一片亮堂,她怔怔看著他。
陸懷瑾覺得這件事沒這麼簡單,唐嵐這個女演員他有點印象,她曾經在一個聚會上想搭訕他,雖然他沒有理她,但是第二天他和唐嵐的名字就被綁在一起,送上了熱門話題。
這個女演員很有心機,就算脾氣再怎麼差,也不會無緣無故跟一個小角色杠上,她明顯是想藉著顧霜霜最近的名氣炒作。
他怒道:“你當時怎麼不直接用拳頭砸?打傷了老子給醫藥費!打殘了老子給你擺平!”他差點激動說出“老子是你騎士”,但這麼羞恥的話到底還是忍住了。
“……會被……員警……”她沒想到陸懷瑾比她還要憤怒。
陸懷瑾把她摟進懷裡,摸著她的腦袋,跟安慰一條小狗似的拍著她的腦袋。“大不了被員警吊起來摸!天大的事有你陸大哥頂著,你怕什麼?”
顧霜霜的臉埋在他結實的胸膛裡,喘氣都有些困難。她悶悶的聲音傳進陸懷瑾耳中,“那……陸大哥……接下來怎麼辦啊?導演會不會不要我啊?我要不要去道歉啊?”
陸懷瑾的下巴在她蘑菇頭上蹭了蹭,語氣有點傲嬌,“道什麼歉?要道歉也是她來道!一包辣條多大份量?我就不信能把她眼睛給砸凹下去。”
“可是……不道歉,是不是顯得我……太壞了?”
“你陸大哥就不是好人,你當什麼好人?”陸懷瑾抱著她越抱越緊。
顧霜霜快憋死了,“陸大哥……你能不能先放開我……我沒事了,你不用安慰我了。”
陸懷瑾鬆開她,把她塞進車裡,替她系好安全帶,關上車門,繞過車頭回到駕駛座。
車內燈光柔和,小姑娘眼睛紅腫,鼻子也被揉得泛紅,不停地吸著鼻涕,陸懷瑾扯了紙巾,俯身過來,用紙巾包住她的鼻子,給她擦鼻涕。
顧霜霜看了他一眼,很配合地把鼻涕擤出來,陸懷瑾把紙巾扔進垃圾袋裡,扭過頭發現她直勾勾瞪著自己,眼眶裡含著淚花,感覺又要哭出來。
他急了,“怎麼了這是,怎麼又要哭?還難過?要不要陸大哥現在開車帶你去醫院,揍那女人一頓,給你解解氣?”
顧霜霜搖頭,“不是,我小時候二叔也給我擤過鼻涕。陸大哥,你不嫌我髒啊?”
陸懷瑾裝模作樣抬起手,在她衣服上擦擦,“咦,真噁心。”
顧霜霜見他這樣,噗嗤一聲笑開,“陸大哥,你送我回去吧,明天一早我還有場戲要拍。”
“不去道歉了?”陸懷瑾看著她。
她搖頭,覺得陸懷瑾說的對,“不去了,不道歉。明明是她欺負我,我憑什麼道歉?”
陸懷瑾發動汽車,緩緩開下山路,點點頭,“這裡不比你們山村,你們那裡人少、簡單,這劇組也不比其他地方,那些演員個個人心複雜,他們想的什麼,你未必知道。就拿秦衍來說,他也曾經跟你一樣被人欺辱。你知道那個欺負他的人,最後怎麼了嗎?”
“怎麼了?”
陸懷瑾嘴角一扯,說道:“那人曾經拿過影帝獎,當年可謂紅極一時,現在卻被秦衍打壓得連男三的角色都難接到。由此可見,欺負一個小角色是多麼不明智的行為。”
“道理我都懂,可我沒有秦衍的本事。”她說。
“做一隻無憂無慮的螞蟻有什麼不好?”在等紅綠燈時,陸懷瑾摸出自己手機遞給她,“你用我的手機,登錄你的微博。”
顧霜霜按著他的吩咐,登錄上自己微博,問他,“然後呢?”
陸懷瑾將車停在路旁,伸手要過手機,“給我。”
她把手機放在他掌心。
陸懷瑾用她的口氣發了一條微博——“我雖然是個小人物,但我懂得尊重人。而你作為大明星,卻連最基本的尊重人都不懂。諷刺我‘有娘生沒爹養’是不是太過分?這是我的底線,我用辣條砸你,是我衝動,也是我表現憤怒的方式!”
看了一遍沒錯別字,陸懷瑾把這條微博發了出去。
他放下手機,扭過頭對顧霜霜說:“以後微博你就別用了,不是好東西。至於找你二叔的事情,你交給我,我一定幫你找到他。最後,我問你一句,你真的喜歡劇組嗎?”
顧霜霜幾乎想也沒想就回答說:“不喜歡。”
“嗯,我既然已經答應要找你二叔,你就不必再費心思在電影裡露臉。”他說,“你要是想離開劇組,點個頭,合同的事情我幫你辦。”
她猶豫了一下,“可……在劇組還能賺錢啊。”
“箭館缺一個教練,如果你願意過去,我跟老孟說一聲,以你的能力工資不會少,廈川大小箭館都搶著要你當教練吧,”陸懷瑾又說,“那一百萬支票,我也會幫你存進你的戶頭。”
她想了一下,抿著嘴點頭說:“好!明天我去跟導演說一聲。”
陸懷瑾點頭,“也好,做事要有始有終,你提前跟導演說一聲,好讓他有個準備,找個人代替你。”
顧霜霜想起什麼,又問他,“陸大哥,秦衍在劇組為什麼不理我?即便他不喜歡我,我們好歹也認識,他幹麼裝作不認識我的樣子。”
陸懷瑾笑她,“秦衍是什麼人?他在劇組跟你保持距離,這對你對他都好。不然你倆鬧出個什麼緋聞,那對他損失可就大了,你也別想安寧度日。”
顧霜霜覺得好複雜,也許就像陸大哥說的,秦衍不理她,是因為這份工作的原因吧。
她轉過頭好奇地問:“陸大哥,你跟秦衍是堂兄弟,可為什麼秦衍姓秦,你姓陸?”
“這個說起來就複雜了。”陸懷瑾儘量精簡,“秦衍跟他母親姓,他很小的時候就跟他母親離開了陸家,他六歲的時候母親去世,才被爺爺接回陸家。”
“那他爸爸呢?”顧霜霜問。
陸懷瑾歎息一聲,說道:“不在世了。村姑,比起他,你可真幸運。你在劉家村無憂無慮過了那麼多年,可秦衍卻沒有過過一天無憂無慮的日子。”
顧霜霜不免同情秦衍,她打了個哈欠,“我十幾歲的時候還滿山遍野的追野兔子呢。雖然劉家村比不上城裡熱鬧,但在村裡長大的孩子都有禮貌,從來不會隨便罵人野雞。”
她的聲音越來越弱,最後一句話幾乎是嘟囔出來的,漸漸地車裡安靜下來,顧霜霜歪著腦袋靠在座椅上睡著了。離回到箭館還有段距離,為了讓她睡得舒服點,陸懷瑾特意把座椅給她降下去,讓她舒服地躺著,並且把車內的燈光調至最暗。
車內溫度適宜,座椅舒適,顧霜霜睡得很沉,等到了體育館陸懷瑾還捨不得叫醒她,車子大約在體育館外停了二十分鐘,顧霜霜才醒過來。
顧霜霜揉著惺忪的眼睛坐起來,看了眼外面,打了個哈欠,“到了?”
“嗯,剛到,正準備叫你。”陸懷瑾下車送她上去。
到了箭館門口,顧霜霜正打算開門進去,卻被陸懷瑾叫住,“等會。”
她轉過身看著他,“怎麼了陸大哥?”
“你在這裡等我,我有個東西要給你。”陸懷瑾說完,匆匆轉身離開,不一會拎了一個袋子上來,塞進她懷裡,“最近天氣有點冷,今天剛好去商場購物,順便給你買了件毛衣,還有圍巾、耳罩、手套。廈川不比甯安,一入冬就冷,這些東西你應該用得上。”
顧霜霜接過東西,異常珍惜的抱在懷裡,鼻子有點發酸,她抬起下巴看著他,抿著嘴想說什麼,卻被他打斷。
“你快進去吧,早點睡。我明天得去趟醫院看望爺爺,不能來接你,我會讓司機來接。”
她點點頭,“謝謝陸大哥,我先進去了。”
顧霜霜回到房間,抱著袋子坐在床上發呆,她將毛衣、圍巾、手套、耳罩一一取出來,整整齊齊擺放在自己的小床上,拿起圍巾,走到鏡子前,試著圍了一下,意外地發現不僅舒服還很漂亮。
她又戴上粉色的毛茸茸耳罩,耳朵也跟著暖起來,看著鏡子裡面的自己,攥著圍巾對著鏡子傻兮兮的笑,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麼,反正就是覺得很開心。
想起方才在山上陸懷瑾緊緊抱著她的那種感覺,一顆心止不住的狂跳,心頭滿漲了愉悅感,情緒好像變成了粉色,滿屋子飄著粉色泡泡。
她拿過手機,想給陸懷瑾打電話,但打開螢幕就又打消了這個念頭,這麼晚了,陸大哥會不會嫌她煩?
她的手機桌面是秦衍的照片,她忽然覺得秦衍沒那麼好看了,就上網找了張陸懷瑾的照片,設置成桌面。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5-2 00:31:18
【第十章】
陸懷瑾下樓後坐回車裡,打開手機看了一下微博。
剛才他用顧霜霜微博發出去的消息,已經得到不少網友回應。不少網友開始在評論下留言,有安慰的話,也有人疑惑這個“大明星”到底是誰呢?陸懷瑾當然不會回答他們。
他開車回家的路上接到安琪的電話。
“陸先生,醫院那邊我去看過了,唐嵐的眼睛並沒有受傷,看來您的猜想是對的。”
陸懷瑾戴著藍牙耳麥,認真開車,“那就按原計劃走吧。”
今晚的事情的確是唐嵐精心策劃,她的公關團隊已經開始著手準備,她想藉著打獅女孩的正義之風,為自己炒作,至於炒作的方向,她扮演受害者,顧霜霜則會被扭曲成一個表裡不一的人,這樣的反差會有很大的炒作點。
陸懷瑾知道想阻止是來不及了,不如先發制人。
等到半夜十一點,唐嵐終於發了微博——
“今天被劇組一個表裡不一的暴力演員砸傷,差點毀了一隻眼睛,好在已無大礙。【祈禱】”
她這條微博一出來,引來不少網友好奇。都在揣測到底是哪個演員,居然敢出手傷人?
不過幾分鐘便有小道消息爆料,唐嵐傷勢嚴重。
本來已經是夜深人靜,微博上卻因為唐嵐受傷事件熱鬧起來。
十二點半左右,有網友爆料,砸傷唐嵐眼睛的不是別人,正是最近在微博紅極一時的新任國民老公——打獅女孩。
不多久,關於打獅女孩砸傷唐嵐的小道消息如同旋風一樣散播出去。
緊接著唐嵐的經紀人也指明,這件事的確是打獅女孩所為。
#打獅女孩砸傷唐嵐#的微博話題,不出半個小時就被網友頂上頭條。
一時間網友紛紛為唐嵐討公道,更有人稱動物園事件不過是打獅女孩精心策劃的一場戲,欺騙網友,其心可誅。
安琪的辦事效率沒得說,沒過多久,陸懷瑾利用顧霜霜微博發的那條消息被人瘋狂轉發,擁護新任國民老公的大部隊浩蕩駕臨。
那條微博早于唐嵐的微博,並沒有指明“大明星”到底是誰,但隨著唐嵐微博的公佈,網友心中已經心知肚明。打獅女孩發微博在先,唐嵐發微博在後,如果真的是打獅女孩不講理,她又怎麼可能發微博?
隨後醫院流出唐嵐的驗傷報告,表示唐嵐眼睛並沒有受傷。
網友們看到驗傷報告,都憤怒不已,不少網友揭竿而起,替顧霜霜發出正義之聲——
“是唐嵐辱人在先,怪不得打獅女孩!唐嵐居然裝傷誣陷打獅女孩!太不要臉了!”
“唐嵐最近不溫不火的,不會是想借我老公的名氣炒作吧?”
“對……一定是想借我老公炒作!不然做什麼要裝傷博同情?差點誤會我老公了!”
“辱人不幸,砸你辣條算便宜你!”
“樊梨花上映我一定不會看!你這種沒素質的人主演,真是侮辱了樊梨花!”
打獅女孩的正義之軍橫空出世,其氣勢絲毫不輸給唐嵐的公關團隊。
正義之軍很快將對方那些不利的負面消息全面壓制,成功打敗唐嵐的公關,唐嵐的公關團隊因此焦頭爛額,一手好牌硬生生被打爛。
唐嵐的公關見風向不對,開始發長微博洗白,顧霜霜這邊卻毫無動靜,無聲勝有聲。
一方不停地發微博解釋,一方卻在出事後一條微博也沒發,到底哪個心虛,哪個有理,都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唐嵐幾次氣得要發微博解釋,都被公關團隊攔下來。
微博上撕得激烈,顧霜霜卻毫不知情,此刻她還在喜孜孜地對著鏡子試穿陸懷瑾給她買的新毛衣。
第二天唐嵐經紀人接到的解約電話一批接著一批,原本談好的合約也臨時換人。
她沒想到本來只想藉著顧霜霜炒作一下,結果反倒把自己給炒糊了。
陸懷瑾的任性作為很快被陸爺爺知曉,陸爺爺成天在醫院無所事事,總愛關心外面的八卦,唐嵐演過一部諜戰劇,收穫了不少老年粉,陸爺爺是其中一個。
等陸懷瑾來醫院看他,陸爺爺吹鬍子瞪眼,劈頭蓋臉將他一頓訓斥。
陸懷瑾拉了個凳子在病床前坐下,替老爺子削了一個水果,“原因很簡單,你家大孫子想追另一個姑娘。”
陸爺爺瞪了他一眼,“人家戲演得多好啊!你這麼做,不怕被人說你仗勢欺人嗎?”
面對爺爺劈頭蓋臉的一頓質問,陸懷瑾懶得解釋其中緣由,直截了當說:“大孫子這麼做,當然是有理由的。”
陸爺爺一臉狐疑,“不會是為了哪個小明星吧?阿衍那小子成日跟圈裡女演員鬧緋聞,你可別跟他學。”
他說:“她只是個普通小姑娘。上次我跟您提過她,跟我一起從甯安過來的姑娘。”
“哦,救你的小村姑?”老爺子不懷好意看了他一眼,手指在他胳膊肘處戳了戳,“你這小子,是不是早對人家有意?費盡心思把人誆過來的?”
“爺爺,我在你眼裡就是一頭大灰狼?”陸懷瑾扯過一張紙巾,擦擦自己修長的手指,“她缺一份工作,我讓她留在你的箭館。”
箭館是陸爺爺的寶貝,為此同陸懷瑾起了一陣爭執。
好在他哄老人有一套,很快將老人家的情緒安撫穩定。
顧霜霜再次回到劇組,發現大家看她的眼神都挺奇怪。
她看見唐嵐,躊躇片刻,還是上去問候了一下,“你的眼睛還好吧?”
唐嵐氣得將手中水杯朝她砸過去,還好她反應快,側身躲開。
坐在一旁翻看劇本的秦衍一個冷眼掃過唐嵐的臉,不冷不熱的說了一句,“唐小姐作為一個演員,最基本的素質還是要有的。”
秦衍在劇組一向不管閒事,而他現在說話,明顯是幫著顧霜霜的。
本來因為顧霜霜已經憤怒蓋頂的唐嵐,被秦衍這麼一“教訓”,心底怒火燒得更為猛烈,恨不得一口把顧霜霜給吞進腹中嚼碎。
顧霜霜到現在還不知道昨晚微博上發生的事,一臉莫名其妙。
“小顧,你過來一下。”莫導對她招手。
她轉身朝著導演跑過去。
莫導把她叫到一旁說:“你的事情陸先生已經找人來跟我談過了,只是,再找一個跟你水準差不多的射箭替身有點困難,你再給我一個星期時間拍幾場,月底離開,怎麼樣?”
她想了一下,點點頭,“陸大哥也說了,做事有始有終,反正就幾天,沒問題的。”
導演拍拍她的肩膀,感歎說:“昨天你受委屈了。最後這一個星期你好好幹,酬勞方面我也不會虧待你。小顧,你有本事,去哪兒都會有好發展,你射箭技術不錯,就沒想過進國家隊嗎?”
顧霜霜眨眨眼,問道:“國家隊?導演,你覺得我能拿奧運冠軍嗎?”這是她二叔一直以來給她灌輸的目標。
莫導楞了一下,隨即笑道:“拿不拿奧運冠軍我可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嘛。只不過你這年齡,要進國家隊可能有點麻煩。好了,趕緊去準備一下開工,昨天的事情就別放心上了,好好把接下來的工作做完。”
顧霜霜點點頭,“我知道了導演,謝謝導演的信任!”說完還掏了一個九十度的躬。
這姑娘很有禮貌,每次跟他說完話,都得對著他鞠一個九十度的躬。莫導覺得她這性格不錯,做事細心,長相也討喜,身上又有一份很特別的氣質,還是網路紅人,加以培養,以演員的身份紅起來也不是沒可能,只可惜好苗子不進這個圈。
中午陸懷瑾提著雞湯來劇組看顧霜霜,他在片場找了許久,都沒找到他家那只蘑菇頭。
唐嵐坐在樹蔭下吃飯,遠遠看見陸懷瑾,放下碗筷,吩咐助理,“去拿一瓶水給陸先生送過去,順便告訴他秦衍去午休了,讓他過來坐坐。”
助理意會,按照唐嵐的吩咐去給陸懷瑾送水。
雖然已經是初冬,可這會正午的日頭依舊有些火辣。
陸懷瑾在太陽底下站了會,出了一額頭的汗,口乾舌燥,唐嵐助理過來給他遞水,他想也沒想擰開喝了兩口。
助理問他:“陸先生是過來找秦哥的吧?秦哥這會在午休,你要不要過去坐著等?”
陸懷瑾的目光四處掃蕩,一群山匪打扮的壯漢倒是看見一堆,就是沒看見顧霜霜。他看了眼助理,覺得眼生,以為是秦衍新請來的小助理,就跟她去樹蔭下坐了坐。
陸懷瑾剛坐下,耳邊遂傳來一道好聽的女音,“陸先生過來,是給秦衍送飯嗎?”
他聞聲回頭,斜睨了唐嵐一眼,蹙著眉頭不說話。
連丟幾份合作的唐嵐一時找不到其他路可走,於是開始病急亂投醫,看見陸懷瑾就耐不住性子往上貼,她完全忘記陸懷瑾是個什麼樣的人。
即便是碰到釘子,唐嵐也不會放棄這個好機會,錯過這個勾搭的機會,下一次可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
“聽說陸先生喜歡玩遊戲?有機會咱們可以切磋一下。”唐嵐找了個話題突破尷尬。
果然不出她所料,陸懷瑾扭過頭看了她一眼。
陸懷瑾掃了她一眼,嘴裡吐出兩個字,“不玩。”一臉高冷,讓唐嵐更加尷尬。
他坐在凳子上,把雞湯飯盒放在地上,繼續在人群中搜尋顧霜霜。
他看見自己斜前方有個短粗大漢放下手中便當,一蹦一跳朝著他跑過來,他緊著眉頭打量朝自己奔跑而來的短粗大漢,覺得這人簡直喪心病狂。一個大老爺們,跟個小姑娘一樣一蹦一跳,看得他一陣惡寒,甚至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沒想到短粗大漢徑直跑到他跟前,雙手背在身後,挺著大肚皮,居高臨下,直勾勾看著他。
他坐在凳子上,抬眼瞪著短粗大漢,短粗大漢對著他眨眨眼睛。
臥槽,這人有病?陸懷瑾撇開臉,看向別處,繼續尋找顧霜霜的影子。
緊接著,他聽見落腮鬍子的短粗大漢嬌滴滴的喊了他一聲“陸大哥”,聽見這聲音,陸懷瑾差點從凳子上摔下去,一口老血差點沒吐出來。
陸懷瑾抬手撐著額頭楞了一下,他仔細打量眼前的短粗大漢,眼前的人除了一雙眼睛和聲音,還有哪裡像蘑菇頭?
顧霜霜見陸懷瑾被嚇得不輕,有點得意,學著江湖大俠的模樣拱手,刻意放粗聲音道:“陸老闆,有何貴幹?”
還有何貴幹……雞湯不許吃了!居然去給劇組當臨演?還這麼醜的裝扮?
陸懷瑾提著雞湯起身,扭過頭問唐嵐的助理,“秦衍在哪兒?我這裡有份雞湯送他。”
顧霜霜一聽見雞湯,頓時兩眼放光,“雞湯!我也——”她正打算拽住陸懷瑾的胳膊索要雞湯,餘光一瞥,卻看見不遠處有個瘸腿男人背著大包,匆匆走過。
雖然只是驚鴻一瞥,但那人無論是身形、體格,還是走路的姿勢都像極了她二叔,二叔是瘸腿,走路異于常人,很好分辨。
她鬆開陸懷謹的胳膊,追過去叫了聲,“二叔!”
陸懷瑾遲疑片刻,把手中雞湯塞給助理,也跟著追了上去。
唐嵐一時沒看明白是怎麼回事。
助理問她,“雞湯怎麼辦?”
唐嵐瞥了助理一眼,“當然是給秦衍送過去。”
助理說:“嵐姊,不對啊,秦衍不吃雞肉,這事誰不知道啊?這雞湯不是送給秦衍的吧,剛才看情況,似乎是送給那個箭替的。”
唐嵐眸子微沉,突然就明白了什麼。憑顧霜霜那個手段,怎麼可能讓她公關一敗塗地?
一定是陸懷瑾在背後護航。明白這個緣由,唐嵐不禁失笑。自己方才是有多傻?在陸懷瑾眼裡,她就是一個白癡吧?
正巧不巧,男二號大聲念著臺詞——多行不義必自斃,且看蒼天饒過誰?
唐嵐覺得諷刺,朝著椅子上一靠,頓時感覺天旋地轉,很崩潰。
顧霜霜腿短但跑得快,陸懷瑾腿長卻居然追不上她。
他追著顧霜霜跑到道觀後院,一眼掃過去,一個人影也沒有,哪裡有她嘴裡的二叔?
顧霜霜四處張望,看著空落落的院子,在原地急得直跺腳,她回過身看著陸懷瑾,“陸大哥,我剛才真的看見二叔了,真的是他!”
“是不是看錯了?”陸懷瑾打量四周。院子裡只有一口枯井,一棵柳樹,四面皆是牆壁,連高點的障礙物都沒有,是不可能躲人的。
他走過去,拍拍她的肩膀,“可能真是你看錯了,這附近壓根沒人。”
顧霜霜覺得自己不可能看錯,剛才那麼清楚的一個人,怎麼可能看錯?
陸懷瑾看著她一臉鬍子,有點嫌棄的挪開眼,“如果他真的在這裡,劇組的人應該認識,你明天把照片拿過來,問問劇組的人。”
顧霜霜眼神一亮,激動得一抬下巴,一把鬍子甩了起來,“陸大哥你真聰明!”
“是你笨。”陸懷瑾嫌惡地看了眼她滿臉的鬍子,“趕緊把鬍子摘了,醜死了。”
“哦……”雖然她也知道這個樣子不好看,但也算不上醜吧?
這麼可愛有趣的裝扮,陸大哥居然嫌棄醜,她慢騰騰的摘鬍子,臉上明顯有點不高興。
陸懷瑾見她一臉委屈,這才服軟道:“得,不醜,不醜,好看好看。”
顧霜霜臉上頓時笑開花,她就知道陸大哥一定能欣賞!
GN戰隊下月初得去洛杉磯打一場比賽,陸懷瑾後天就得坐飛機閃人,半個月後才回來,這段時間對他來說無疑是個折磨,以前在全國各地飛來飛去,對廈川從未有過什麼不舍,可是這次,他想把自己分成兩半,一半去洛杉磯,一半留在廈川。
兩人去道觀的食堂坐下,陸懷瑾問她,“明天能離開劇組嗎?”
顧霜霜往飯盆裡扒了半盤醋溜白菜,就著酸甜酸甜的湯汁吃白米飯,她嘴裡含著食物,搖頭說:“我答應導演,月底走。”
陸懷瑾掏出一張卡,遞給她,“這是我幫你辦的卡,上次夏先生給你的一百萬感謝金,全在裡面,密碼是231312,缺錢了去銀行取著花。生活上有什麼困難就給我打電話,或者去找老孟,他能幫你。”
顧霜霜扒飯的動作停下,抬頭問他,“陸大哥,你怎麼突然跟我交代這個?”
陸懷瑾說:“我後天得出趟遠門,半個月後回來。”
她咬著筷子,頓住,“半個月,這麼久?”
陸懷瑾點頭,“陸大哥除了你,手底下還有一群要吃飯的兄弟,我得帶著他們過去打贏比賽,這樣他們才能拿獎金,拿榮譽。”
提及榮譽,顧霜霜想起什麼,問他:“陸大哥,今天導演說我的水準可以進國家隊……我想進國家隊。”
陸懷瑾楞住,“你想進國家隊?你知不知道一個職業運動員所要承受的會是什麼,你想清楚了嗎?”
顧霜霜一臉迷茫,搖頭,“不知道。”
“那你為什麼想進國家隊?”陸懷瑾突然變得嚴肅。
他曾經也這樣嚴肅不帶感情的問過GN戰隊的隊長King,為什麼選擇電子競技。
當時King的回答很堅定,“熱血和愛。”
無論是電子競技還是射箭競技,這兩者所走的路于陸懷瑾來說都一樣。這條路枯燥、乏味、艱辛,拿不到榮譽,你永遠只是被塵埃淹沒的螻蟻。
可顧霜霜回答的態度明顯隨意,甚至茫然。她射箭是比一般人厲害,可真的熱愛它嗎?
陸懷瑾對於她的態度,明顯有點憤怒,“把競技當成職業,首先你要對它熱愛。我問你,你愛它嗎?”
顧霜霜咧嘴一笑,“不,比起弓箭,我更喜歡陸大哥你!”
陸懷瑾一張臉瞬間冷下來,怒道:“顧霜霜,請你嚴肅回答我的問題。選擇職業,也是選擇你一半的人生,如果你拿它當兒戲,就請不要糟蹋它。”
他的神情和語氣太過嚴肅,顧霜霜明顯被嚇到。
她在山裡天天訓練,顧二叔給她灌輸的目標是進國家隊和拿冠軍,可實際上,她並不知道國家隊是個什麼樣的機構,也並不知道冠軍代表著什麼樣的榮譽。顧二叔對她的訓練堪稱嚴苛,那種嚴苛接近於變態,但卻從來不給她仔細講解國家隊和奧運冠軍。
陸懷瑾見她不說話,語氣柔和了些,“不是熱愛的事情,你又何必去做?你二叔想讓你進國家隊拿冠軍,可你自己想嗎?你跟外面的世界嚴重脫節,很多事情不明白,這些我都可以幫你,但唯一有一件事我幫不了你。”
她抬眼,可憐兮兮看著他,“什麼事?”
陸懷瑾依然嚴肅,“你的目標。你做什麼事情之前得想清楚,比如你想進國家隊,到底是為了你二叔還是為了你自己?一旦進入國家隊,你將面對的是日復一日的嚴苛訓練,而且少有假期,甚至沒有時間跟朋友相聚,你將要捨棄的東西更多。這些,你都準備好了嗎?”
她問他,“那我進了國家隊,就不能再拍戲,不能經常跟你和老孟一起吃飯了嗎?”
陸懷瑾很負責地告訴她,“不能,一年恐怕沒有幾次機會。”他擰著眉,“你還想待在劇組?”
顧霜霜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解釋,她說:“其實……我覺得跟他們一起演山匪,還挺好玩的,比拍射箭戲好玩多了。”她低下腦袋,不敢再直視陸懷瑾的眼睛。
她仔細想了一下他的話,進國家隊似乎並不自由,甚至不如在劇組拍戲好玩。雖然她現在還不明白陸懷瑾為什麼會對她發脾氣,但她知道陸大哥心裡一直有自己堅持守護的東西。
這一刻,她忽然覺得陸懷瑾好偉大,至於怎麼個偉大法,她也說不上來。
陸懷瑾跟她說的話讓顧霜霜無比惆悵,她坐在石階上,托著腮思考,她的目標到底是什麼呢?
在劇組這幾天,秦衍對她避而遠之,她向秦衍打招呼,他從來不回應。
顧霜霜知道自己跟秦衍相親失敗,也不強求,就像劇組一個特約女演員說的,偶像就是偶像,有距離才會是偶像,一旦沒了距離感,偶像也會變得普通。
第二天來劇組,顧霜霜特意帶上了二叔的照片,逢人便詢問,但結果並不理想,但凡問過的人,都說不認識照片上的人。
照片是十幾年前的老照片,顧二叔這些年容貌大有改變,加上照片有一定的損壞,很難辨認。
中午還沒到飯點,山上開始下雨,劇組的人在道觀大廳避雨,三三兩兩圍在一起打牌、玩殺人遊戲。
秦衍坐在大廳一隅玩電腦,雙膝上放著白色有質感的小筆電,修長的手指不時地敲打著鍵盤,發出富有節奏的聲響。
顧霜霜看著他敲鍵盤,覺得賞心悅目,端了個小板凳在離他不遠的地方坐下,她一個人挺無聊,打算刷微博消磨時間。
陸懷瑾千叮萬囑讓她不要上微博,可她心裡實在癢癢,沒忍住,登入上線,數以萬計的私信評論和艾特砸過來,讓她應接不暇。
她終於明白唐嵐為什麼仇視她了,陸懷瑾居然用她的微博做了這樣一件驚天動地的事情!感慨間又很感動,腦子裡開始浮現這些日子陸懷瑾對她的照顧。
她又想起陸懷瑾那晚化身騎士,帶著她坐旋轉木馬,以他的個性,能做出這樣的事,她感到很意外,胸腔的感動幾乎要溢出來。
她看著微博下喊她“老公”的評論,越看越覺得好笑,她忽然覺得自己變成一個威武的壯漢,搖著蘑菇頭感慨,昨天那套短粗山匪的裝扮,太適合自己了。
她將照片傳上微博,並附上文字:“在下顧老霜,請各位賜教。”
照片裡她滿臉落腮鬍子,挺著圓圓鼓鼓的肚子,令人無法直視。
照片一經發送,微博網友瘋狂轉載,留言轉發一分鐘內破萬,完全不輸當年陸懷瑾的紅火架勢。
顧霜霜刷著微博,樂在其中,忍不住笑出聲來。
她正笑得得意,身後傳來秦衍清淡的聲音,“你是真的傻?”
秦衍的語調明顯有疑問的意思,她楞住。
秦衍看著電腦螢幕,眼皮也不抬的問她,“他就沒提醒你不要上微博?”
顧霜霜當然知道秦衍嘴裡的“他”指的是誰,她點頭說:“說過……”她瞬間明白什麼,扭過頭看他,“我是不是……又闖禍了?”
雨越下越大,陸懷瑾從俱樂部過來接顧霜霜,車子開到山門前停下。
他正準備下車,聽見手機“叮叮”響個不停,他打開微博刷開熱門話題,只覺眼前一黑,氣得差點沒一口氣背過去。
顧老霜搞什麼鬼?這張短粗壯漢打扮的照片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她又上頭條了!
陸懷瑾被她氣得差點腦溢血,這死丫頭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怎麼老幹蠢事?
陸懷瑾打電話給她,電話一接通,那頭就傳來顧霜霜脆生生的聲音,“陸大哥!”
“不是讓你不要上微博?”陸懷瑾很生氣。
一個普通姑娘連續幾個星期佔據微博熱門,已經引起許多人注意,他私底下幫她打發的狗仔記者數量,手指頭加上腳趾都快數不過來,她把自己的“醜照”放上微博,無疑是親手把自己推上風尖浪口。
傾盆大雨落在車窗上,陸懷瑾盯著反覆刮動玻璃的雨刷,靠在座椅上,心情煩躁。
他撐傘下車,走到道觀大廳門口,往裡掃視一圈,刀一樣的目光定格在室內唯一一顆蘑菇頭上。
他在門口扔掉手中黑傘,逕直朝著秦衍和顧霜霜的方向走去。
陸懷瑾來勢洶洶,閒雜人等自動退避,秦衍和顧霜霜幾乎同時抬頭看他,一個眼神無懼,一個眼神茫然。
他的目光落在顧霜霜身上,“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麼?”
顧霜霜點點蘑菇頭,表示知道……她發了條微博。
陸懷瑾覺得遲早有天會被她給氣死,捏緊拳頭想揍她,拳頭舉起來想著她是個姑娘,頓時又心軟,最後舉著拳頭,無可奈何的在她的蘑菇頭上輕輕敲了兩下,以示懲戒。
顧霜霜很配合地縮了縮脖子,然後抱著拳頭,一臉懇求,“大人我錯了。”
陸懷瑾看見她,又把一肚子火氣給憋回去。她這些天,到底跟劇組學了些什麼鬼東西?
在大廳裡休息的工作人員見陸懷瑾對顧霜霜動作親昵,驚得下巴差點掉下來。國民老公和國民老公的甜蜜愛戀?
大家只恨大廳太寬太吵,聽不見那邊在說什麼,無法滿足他們的一顆八卦之心。
導演和副導演都忍不住伸長脖子往這邊看,副導演搖頭感歎,目測又是一部震驚江湖的年度狗血言情劇。
顧霜霜伸手打掉他的手,一臉不痛快,“陸大哥,我這麼矮都是被你給壓迫的。”
“你倒是很會給我戴高帽。”陸懷瑾臉上怒氣不散,伸手,“手機給我。”
她乖乖把手機給他。
“微博以後不許再上。”陸懷瑾把她手機揣進口袋裡,板著臉說:“你的手機我沒收,我離開廈川後讓人再送一支新的給你。”
秦衍看著兩人互動,覺得有點微妙。他怎麼覺得,陸懷瑾拿顧霜霜當女兒?
顧霜霜從口袋裡把她二叔的照片掏出來,手指在上面彈了彈,唉聲歎氣道:“陸大哥,我問過劇組的人,他們都說沒見過我二叔,也許昨天真是我看錯了。”
話題轉變得有點快,陸懷瑾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她倒是很會岔開話題。
秦衍用餘光瞥了一眼照片,打斷兩人,“能不能把照片給我看看?”
顧霜霜差點忘了後面還坐著一個秦衍。
她把照片遞給秦衍,發現他的神情有些微妙變化。
她試探著問了句,“你……見過我二叔?”
秦衍看了她一眼,“何止見過,他是陳叔啊。”
“陳叔?”顧霜霜明顯一怔,“我二叔當然姓顧,怎會姓陳?你是不是說錯了?”她激動地抓抓頭髮,一拍大腿站起來,“秦衍,你知道我二叔在哪裡嗎?我現在馬上去找他。”
秦衍覺得這事挺古怪的,“我跟陳叔也算是老交情了,但他從沒說過還有個侄女。”
很明顯,顧二叔不想見她。有些事情即便顧霜霜不願意相信,但一旦事清接近真相,她就沒辦法再自欺欺人。
獲瑾問秦衍,“你確定照片上的人是你所說的陳叔?這照片有點年代,顧二叔容貌應該有變化。”
不等秦衍回答,顧霜霜又補充說:“我二叔腿上有殘疾。”
秦衍點頭,嗯了一聲,“是,陳叔左腿殘疾,據他說,有十幾年了。”
顧霜霜小臉慘白,聲音跟小蚊子似的,“那……就是了。”
她埋著腦袋,眼睛被齊劉海蓋住,好半晌才抬起頭,一臉堅定地看著陸懷瑾,“我去找他,問個明白。”
陸懷瑾問她,“你想好了?事實結果可能很不理想,你確定現在能承受?”
顧霜霜反倒輕鬆起來,“陸大哥,自欺欺人不是件好事,我已經設想了許多種壞結果,所以……我想好了,就算二叔說因為不喜歡我而拋棄我,我也認了。其實……我就想聽他親口說,否則——”
聽她這麼說,陸懷瑾眉頭倒是舒展開,“否則你就不死心,對嗎?”
她點頭。
秦衍用便條紙寫下陳叔的電話和住址,交給他們。
回到車裡,陸懷瑾替她系好安全帶,發現她有點心緒不寧,兩隻小手攥著安全帶,有點發抖。
陸懷瑾把車子開到山下十字路口,等紅綠燈時才開口問她,“你在想什麼?”
顧霜霜埋著頭撥弄手指,聲音低低地,“陸大哥,你不會討厭我吧?你不會也有一天……不認我吧?”
這個問題讓陸懷瑾心口一跳。說實話,他今天還真有衝動不認她,更甚至想學夏先生,寫張支票給她,從此跟她兩清,再無瓜葛,以後他還是那個無所牽掛的孤家寡人,不必為一個女人考慮那麼多事。
可是,他做不到。
耳邊又傳來她細細的聲音。
“我昨天晚上作夢,夢見在街上看見你,我好高興地跑上前找你,但你卻問我‘你誰啊?’,在夢裡我拚了命的解釋,我是顧霜霜,但你還是不認識我。我急哭了,醒來卻發現,是個夢。”她深吸一口氣,“還好是個夢,不是真的……”
陸懷瑾眼角一跳,吸了口氣說道:“陸大哥不討厭你,但你得聽話點。陸大哥不是萬能的,不可能二十四小時盯著你,護著你,你得學會自己保護自己。”他從沒如此耐心跟人講過道理。
“現在的網路可以輕易捧紅一個人,但也可以輕易摧毀一個人。拿唐嵐來說,她曾經紅極一時,受盡媒體網友誇讚,可是你看現在她成了什麼樣?我不讓你上微博,是不想讓你步唐嵐後塵。今天有我幫你治唐嵐,明天也會有人幫唐嵐治你。善良不是壞事,但也要看對誰。人都是互相的,你對我好,我也赤誠待你;但是別人給你一個巴掌,你還要笑臉迎合,這就是你的不是,活該你被欺負。”他攥緊拳頭,在她跟前揮了揮,“有的時候,請擅用自己的拳頭,保護自己,懂嗎?”
顧霜霜怔了片刻才點頭,“嗯……”
陸懷瑾的話字字戳心,幾乎是把她的皮肉挑起來戳上烙印,讓她謹記。
陸懷瑾不想放過任何教育她的機會,一針見血道:“看來秦衍誤會你不是沒道理,畢竟現在還有誰會相信有你這麼蠢的姑娘?還好你的蠢並非無藥可救,以後做事慢慢看,認真學,每個人都會有一段學習為人處世的階段,加油點。當然,無論何種境地,我都甘願當你的拳頭,即便這個角色很幼稚,但我甘願為你扮演這個幼稚的角色。”
顧霜霜心口像是被貓爪子撩了一下,說不出什麼感覺,既難受又覺幸福。
四十分鐘後,車子抵達市中心的一處社區,陸懷瑾按照秦衍給的住址門牌,找到獨棟別墅。
陸懷瑾正準備摁門鈴,一回頭卻看見顧霜霜站在老遠的地方,小姑娘穿著休閒服,連衣兜帽扣在頭上,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大眼睛和鼻子。
陸懷瑾見她跟做賊似的,招手喊她,“過來。”
她這才躡手躡腳跑過去,陸懷瑾摁響門鈴,她下意識躲到他身後。
幾分鐘後,鐵門打開掌寬的距離,裡面的男人看見陸懷瑾,從門裡側出半個身子,明顯有些驚訝,“陸先生?”
認識陸懷瑾不奇怪,廈川沒有人不認識他。
他疑惑,“陸先生突然拜訪,是有什麼要緊事嗎?”
躲在後面的顧霜霜從未有過的緊張,這一見面有些事情必然會被捅破,她以後就再也不能抱有任何幻想,她抓著陸懷瑾後肩,將他的衣服攥出了皺褶。
“您是顧二叔吧?”陸懷瑾抖抖肩膀,把後肩上那只小爪子給抖下去。
中年男人明顯一怔,“你……”
陸懷瑾背過手,把身後不老實的蘑菇頭拽出來,讓她徹底暴露在中年男人眼前。
顧霜霜窘迫地抬起下巴,眼睛頓時紅了一圈,聲音發顫:“二……二叔。”
顧二叔好像早料到會是她,語調很平靜,“霜霜,我不是你二叔。”
陸懷瑾擔憂地看著她,小姑娘嘴角彎著,刻意讓自己表情不那麼僵硬,聲音顫得發抖。
“二叔,我知道……我是你撿的是不是?”她睫毛微微撲閃著,說話間臉頰肌肉也跟著微微顫動。
顧二叔看了她一眼,幾乎沒有多想,點頭。
一場冬雨過後,廈川出奇的冷。
寒風一吹,小姑娘攥緊拳頭深深吸了口氣,故作輕鬆說道:“二叔,你養了我這麼多年,現在我已經成年了,以後我可以養你,你可以享清福。只是……為什麼當初你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就走了?你不是說……要讓我進國家隊,拿奧運冠軍嗎?”
顧二叔嘴巴微張,臉上依然沒什麼表情,“進國家隊?別傻了,世界冠軍獎牌只有一個,我還有多少精力能花費在你身上?”
陸懷瑾插話,“顧二叔,國家隊的標準我不知道,但她的技術進市隊是完全沒問題的。何況你已經培養了她十幾年,眼看就能成材的好苗子,就這麼拋棄了,你甘心?”
顧二叔看了眼陸懷瑾,沉著一張臉說:“她是我親手訓練出來的姑娘,她的能耐我很清楚。我教了她這麼多年,該還的,我都還給她了,不欠她什麼。我現在有自己的家庭,我不想再把自己下半生時光賭在一塊金牌上,誰拿冠軍,跟我沒關係。”
聽了他的話,顧霜霜聲音更抖了,“可是……二叔,你從來沒拿過我當親人嗎?”
顧二叔沒有回答她,打開鐵門側身給他們讓開一條道,“這麼晚了,你們還沒吃飯吧?進來吧,外頭站著冷。”
陸懷瑾拽著她的手腕,拉著她跟顧二叔走進院子。
顧二叔關上門,走在他們前面,背對著她說:“霜霜,我們沒有血緣關係,我有家庭有孩子,以後不要來找我了。”
陸懷瑾覺得這個顧二叔很古怪,花了這麼多年培育的孩子,說不要就不要,未免有點不可思議。
三人一進屋,屋內一股熱烘烘的暖氣撲面而來。
陸懷瑾隨手關上門,在玄關處揉了揉她紅腫的耳朵,低聲安慰,“不許哭,天大的事情有你陸大哥頂著。這種壞結果,你一早就有心理準備,是不是?”
顧霜霜的臉被他捧著,頓時覺得溫暖不少,她抬起手揉了揉冰涼的鼻尖,艱難地點頭,“我知道了。”
陸懷瑾鬆開她,帶著她一起跟顧二叔繞過玄關。
屋裡裝潢風格偏穩重中式風,客廳沙發上坐著一個蹺著二郎腿的少年,約莫十一二歲。
少年看見陌生人,問顧二叔,“爸,他們誰啊?”
等陸懷瑾和顧霜霜走近了些,少年“唰”一聲從沙發上跳起來,“國民老公!”
對,是國民老公,還是兩個!
少年沖著顧二叔喊,“爸!你怎麼把兩個國民老公都帶回來了?”
陸懷瑾嘴角微抽,顧霜霜表情有點囧。
少年叫二叔爸爸,可她怎麼不知道二叔有這麼大的兒子?
廚房裡傳來炒菜聲,不一會系著碎花圍裙的女人端著一盤菜從廚房走出來。
女人看見客廳裡站著兩個陌生人,驚訝道:“老陳,有客人你怎麼不說一聲?快招呼客人過來坐,我再去加兩個菜。”
顧二叔走進餐廳,拉開兩張椅子,對他們兩人招手,“來,你們先坐下,吃飯。”
兩人很客氣地坐下。
顧二叔又對著兒子招手,“陳宇,過來吃飯。”
少年竄過來挨著顧霜霜坐下,咬著筷子不停地打量她,口無遮攔道:“新舊國民老公被我爹請回家吃飯,爆炸新聞啊!”
他掏出手機,正要朝兩人拍照,被顧二叔制止,“陳宇,不許胡鬧。”
被叫做陳宇的男孩子吐吐舌頭,嘁一聲,“有什麼大不了的!不拍就不拍。”
顧二叔的妻子加了兩個菜端上桌,在顧霜霜對面的位置坐下。她打量著顧霜霜和陸懷瑾,問道:“老陳,這兩位是……”
顧二叔指著顧霜霜介紹說:“這是我徒弟。”目光又落在陸懷瑾身上,“這是我徒弟的男朋友。”
桌上的中二少年“臥槽”一聲,“過氣國民老公和新任國民老公在一起了!我沒作夢吧!”
顧二叔瞪了兒子一眼,兒子立刻埋頭扒飯不再說話。
顧霜霜也低頭扒飯,剛壓下去的淚水又開始在眼眶裡打轉。
顧二嬸往二叔碗裡頭夾了一隻豬蹄,“你腿不好,吃腿補腿。”又往兒子碗裡夾了一個魚頭,“多吃魚頭補腦子。”
中二少年翻了個大白眼,“我年年考試第一,還用得著補腦子嗎?”
“有客人在,也不知道謙虛點。”顧二嬸往顧霜霜碗裡夾了塊軟糯的紅燒肉,小聲說:“跟我們家老陳學射箭很辛苦吧?他這個人脾氣臭,有時候嚴厲了些,你別往心裡去。”
“二……師傅他很好的。謝謝師娘的紅燒肉,真好吃。”顧霜霜怕自己再說話真的要哭出來,趕緊埋下腦袋往嘴裡塞食物。
曾經二叔也經常往她碗裡夾菜,他們是一家人。
可是現在,她卻成了多餘的一個,二叔一家三口其樂融融,自己倒是成了累贅。
怪不得二叔會離開山村,原來在山村外,二叔還有這樣一個溫馨的小家庭。她當了二叔十幾年的累贅,欠二叔實在太多。
“小夥子你也別楞著,你手長,自己夾,當自己家裡一樣,別客氣啊。”二嬸很熱忱。陸懷瑾點頭,從盤子裡挑了一隻蝦,剝給顧霜霜。
這頓飯吃得異常沉重,顧霜霜的眼淚好幾次都壓制不住快湧出來,又被她硬生生給吞了回去。
吃過飯,顧二叔明裡暗裡示意他們趕緊走,顧霜霜拉著陸懷瑾,幾乎逃也似的快步走出這棟宅子。
二叔一家三口送他們到大門口。
中二少年戀戀不捨,“兩位老公,以後經常來啊!你們放心,我是個有節操的人,絕對不會向任何人透露你們的關係!”他趁機把陸懷瑾拉至一旁,小聲說:“我是GN鐵杆粉,能給我簽個名嗎?”
陸懷瑾看了他一眼,遞給他一張名片,“沒問題,但不是現在,改天你來我俱樂部找我。”
中二少年興奮得幾乎跳起來,“真的!那我是不是可以見到King?”
陸懷瑾濃眉一挑,“可以,完全沒問題。”
這邊顧霜霜看了眼二叔,又看了眼二嬸,朝著兩人深深鞠躬,“師傅,師娘再見,有機會我還會再來看你們的。”
二嬸和藹笑道:“好好,歡迎再來做客。”
顧霜霜點頭,從口袋裡摸出一張銀行卡,放在二叔掌心,“二……師傅,這裡面有錢,密碼是231312,你拿去花。”
顧二叔把卡塞回去,“不需要,你拿回去。”
顧霜霜也執拗,把卡硬塞進他口袋裡,迅速轉過身叫陸懷瑾,“陸大哥,我們走了!”
他們剛走出社區,忽然就開始下雨,陸懷瑾趕忙脫下外套,替她撐在頭頂擋雨。
顧霜霜走了沒幾步,忽然停在原地,隨後就跟這場突然大雨一樣,毫無預兆地哭起來。
她撕心裂肺的哭聲引來保全側目,陸懷瑾摟住她的肩膀把她往汽車方向帶,迅速將她塞進車裡。
坐進車裡,陸懷瑾把空調溫度調高,取了備用毛毯將她裹嚴實。
顧霜霜情緒明顯崩潰,抱著毛毯哭個不停。
看她這樣,陸懷瑾簡直心疼壞了,將她朝自己肩頭摟了摟。
小姑娘趴在他肩頭,像是找到了倚靠的港灣,哭得更加肆無忌憚,鼻涕眼淚蹭得他滿肩。
顧二叔雖然說得清楚明白,但陸懷瑾始終覺得沒這麼簡單。
過了大概半個小時,他懷裡的人哭聲總算止住,顧霜霜哭累了,腦袋一歪,靠在椅背上沉沉睡去。
陸懷瑾晚上還得回俱樂部開一個會,他看了眼熟睡的顧霜霜,直接帶著她去了俱樂部。
到了GN俱樂部外,顧霜霜還是沒醒,陸懷瑾不想吵醒她,擔心她醒來之後又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他繞過車頭,打開副駕駛座車門,輕手輕腳解開安全帶,用薄毯裹著她,直接抱著她走進俱樂部。
俱樂部的兄弟都在為比賽做準備,在大廳裡對著電腦練習運用滑鼠的手速。
陸懷瑾抱著顧霜霜一進門,摁滑鼠的聲響立時朝他席捲而來,聲音清脆整齊。
最先看見他抱著一坨“東西”進來的是隊長King。
King取下耳麥,站起來一臉疑惑,“老大,你這是……”目光落在他懷裡。
陸懷瑾懷裡的人被薄毯遮住臉,King看不見長相,但下半身足以看得出是個女人。
從前一臉不屑說女人是累贅的老大,忽然抱個女人回來,簡直是爆炸性新聞,俱樂部其他隊員紛紛停下滑鼠,取下耳麥,飽含八卦的目光齊刷刷朝著他掃射過來。
年齡最小的卡卡最是口無遮攔,叫了聲,“老大!你抱的是坨啥?”
這話一出口,柿子一巴掌拍在他腦門上,“廢話,老大抱的當然是坨嫂子!啊呸——呸呸,不對,應該是一個嫂子。”
陸懷瑾懷裡的人蠕動了一下,發出“哼唧”一聲。
陸懷瑾瞪了他們一眼,旋即轉身上樓。
等他上樓後,卡卡抱著腦袋哀嚎,“完了完了,老大剛才瞪我!”
一向淡定的King也不淡定了,“老大今天不正常啊。”想到什麼,趕緊吩咐卡卡,“卡卡,你把音樂打開,開到最大!”
卡卡疑惑,“幹啥啊隊長?把那一坨嫂子吵醒了你負責啊?”
King對著他使了個眼色,“你一個未成年問這麼多做什麼?趕緊打開,老大在上面好放得開。”
眾人齊刷刷“哦”一聲,紛紛一副“你懂我懂大家都懂”的神情,:起幫忙找來幾個落灰的低音喇叭,放起了時下流行的DJ舞曲。
有人小聲說:“卡卡,待會聽見什麼兒童不宜的聲音,千萬別問知道嗎?”
卡卡流汗,“你們這群成年大叔,能再猥瑣些嗎?”
陸懷瑾抱顧霜霜上樓,將她輕放在床上,接著轉過身從衣櫃取出一件襯衫,打算換件衣服,休息室沒有隔間,他想顧霜霜一時半會不會醒,索性站在床邊就開始解衣扣。
衣扣剛解開一半,樓下忽然傳來“咚咚打次,咚咚打次”的聲音,節奏動感,分貝之大,連地板都在顫抖。
顧霜霜被這聲音吵醒,揉著眼睛坐起來,望著露出半片胸膛的陸懷瑾,呆住了。
陸懷瑾跟她那雙紅彤彤的眼睛對上,解鈕扣的手忽然頓住,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虛什麼,慌忙開始扣好衣扣。
不心虛還好,一心虛就顯得他是個猥瑣狂魔。
陸懷瑾趕緊調整情緒,穿好衣服。
小姑娘可能是剛睡醒,還沒緩過神,目光呆滯,面部表情很呆,陸懷瑾倒了杯熱水遞給她,她楞了好一會才伸手來接。
陸懷瑾挨著她坐下,安慰她,“霜霜,有些事情你無力改變,要學會努力適應它。”
顧霜霜點頭,小嘴咬住杯口,喝了口熱水。她用手指爬了爬淩亂的頭髮,聲音有些沙啞,“陸大哥,謝謝你。”
“應該的。”陸懷瑾問她,“霜霜,你確定小時候一直跟你二叔生活?”
她點頭,“嗯,一直。”
她八歲之前被寄放在一個托兒所,二叔每天清晨送她過去,晚上接她回來。
她跟二叔住的是大別墅,偌大的房子裡只住著他們兩個人。八歲之前的生活是孤獨的,沒有朋友;八歲之後去了山村,她才開始有朋友。
在劉家村一待十幾年,那裡也成為她第二個故鄉。
陸懷瑾想起在山村時看過一張顧二叔跟世界冠軍的合照,當時他便覺得奇怪,見到顧二叔後,奇怪的感覺越發強烈,一點不減。
陸懷瑾在她腦袋上拍了拍,以示安慰,“你今晚就在這裡休息,我有事出去一趟。”
她點頭,目送陸懷瑾匆匆出門,等他走出休息室,便躺回床上,蒙上被子開始睡覺。
陸懷瑾下樓後,King忍不住調侃,“老大,您這速度也太快了吧?嫂子照顧好了嗎?”
GN其他成員紛紛投來不懷好意的目光。
陸懷瑾秒懂,冷冷掃過去一眼,“現在,所有人回去換衣服,去健身房跑步,一個小時。”
眾人同聲哀嚎,“老大!一個小時會死人啊!”
“作為職業電競人,首先你們得有一個健康的體魄。”陸懷瑾抬腕看手錶,“今天晚上的會議明天飛機上再開,現在是七點十分,我會在八點十分前趕回來,希望回來能看見你們流汗。”
眾人紛紛拿頭砸鍵盤,發出“砰砰砰”聲響。
一個小時……簡直要命!
陸懷瑾前腳剛出門,顧霜霜後腳便跟著下樓。
她只是想下樓尿尿,結果就看見十幾個大男人紛紛用腦袋砸鍵盤,然後齊刷刷抬頭看向她。
被十幾個大男人這樣看著,顧霜霜差點尿出來。
“那個……請問……廁所在哪兒?”她一手捂著小腹,一手搭在樓梯扶手上。
眾人定定打量她,蘑菇頭、大眼睛、白皮膚,身上穿著寬鬆的休閒服,襯得她身材更顯嬌小。
怎麼看這姑娘都像高中生……未成年嗎?
一群單身漢面面相覷,幾乎同時抬手,指向樓梯下的小房間。
等顧霜霜走進廁所,一群男人大吸一口氣。
老大原來好這口!這麼嫩的姑娘也下得了嘴!禽獸啊!禽獸啊!
顧霜霜走進廁所,一股惡臭撲面而來,廁所裡有三個隔間,三個小便池,她挑了個最乾淨的小便池蹲下,捏著鼻子上廁所。
此時外面正議論紛紛,卡卡摘下耳麥,趴在桌子上小聲說:“我怎麼覺得嫂子長得很像國民老公?”
柿子道:“別說,還真有點像啊?”
King說:“不是真有點,分明是!”
卡卡挑眉,“老大心機Boy!人家搶了他的國民老公位置,他就神速把人家姑娘給辦了?這泡妞手段,強啊。”
柿子一拳頭砸在卡卡腦袋上,“小孩子別瞎說大實話。”
卡卡揉著腦袋,嘟嘴,“還不都是被你們這群單身老男人給帶壞的!”
有人捏著下巴問:“你們說,老大把小姑娘撂下,出去幹啥了?”
卡卡邪魅一笑,“還能幹啥?買套套唄。”
隨後,大家一陣眼神交流。
一群單身狗在心裡狂罵五百遍——老大禽獸。
半個小時後……
柿子蹙著眉頭問:“嫂子掉進廁所了?”
卡卡,“不會暈倒了吧?”
廁所不斷傳來沖水的聲音,讓外頭一群男人一頭霧水。
“哢嚓”一聲,廁所門被打開,顧霜霜捏著鼻子走出來,大喘一口氣,“臭死了,比劉大嬸家的豬圈還臭。”
眾人:“……”
嫂子不帶這麼比喻的!
卡卡湊過去,站在廁所門口打量,“哇擦”一聲足以表示他的震驚。
king和柿子也好奇的湊過去看,只見廁所裡煥然一新,一片亮堂,甚至比他們臥室還乾淨。
這麼一比,他們的臥室還真是豬圈,不,甚至比豬圈還不如。
卡卡慇勤地給顧霜霜捶肩膀,“嫂子,我是你粉絲。你微博下那個天天喊你‘老公’的卡卡就是我。”
顧霜霜看著跟她一樣留著蘑菇頭的大男孩,不知道該跟他說什麼,就在附近隨便找了個凳子坐下。
“好高冷的嫂子。”卡卡受到冷待,有點尷尬。
King取笑他,“自討沒趣了吧?”
顧霜霜坐在板凳上,盯著眾人看。
大夥兒被她看得心裡發毛,嫂子這是奉命來監督他們的?
在她的注視下,本來不想去健身房跑步的眾人,只好丟下滑鼠,心照不宣的起身,懶洋洋走進健身房。
顧霜霜只是好奇他們在用電腦玩什麼遊戲,沒想到她只看了兩分鐘,這些人就朝著健身房走去。
她左右不想睡,也跟著他們一起去了。
健身房有許多運動器材,一半的人開始跑步,一半的人玩起投擲飛鏢的遊戲。
參加遊戲的人如果能擲中紅心,就有權利點名讓其他人受罰,並且做十個引體向上。
這麼變態的比賽規則,當然是陸懷瑾想的。
顧霜霜在一旁看著他們玩飛鏢,卡卡是最大贏家,虐得眾人哭爹喊娘。顧霜霜覺得那個跟她一樣的蘑菇頭實在太欺負人,於是走過去,小心翼翼問King,“大哥,我能玩嗎?”
被叫大哥的King受寵若驚,“嫂子叫我King就好。”King遞給她一把飛鏢,問她,“嫂,子會玩嗎?”
“你們……叫我霜霜吧。”她還不是已婚婦女,被叫嫂子不太合適,她說:“會一點點,但是玩得不好。”
卡卡一臉得意,笑著說:“沒關係,你要是擲不中紅心,我就只罰你做一個仰臥起坐。”
顧霜霜手裡握著一把飛鏢,不等卡卡把話說完,已經擲出兩支,都擲中紅心。
她手上一共八支,擲出去每一支都戳中紅心一點。
眾人看得目瞪口呆,分分鐘想給她跪下。
嫂子擲飛鏢的樣子,真是帥!(哭!)
King嘴巴微張,“不叫你嫂……子,叫你老公成嗎?”
一群大老爺們,被老大的女人完虐!
老大……這是帶著嫂子來虐他們心肝脾肺腎的吧?!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5-2 00:31:59
【第十一章】
陸懷瑾從俱樂部出來,又折回了顧二叔家,約了顧二叔在社區公園見面。
顧二叔好像早猜到他會回來似的,接電話時並沒有感到太意外。他出來時手上多了一個信封,交給陸懷瑾。
昏暗的路燈下,顧二叔臉上倉桑盡顯,他直截了當說:“我知道你是為霜霜來的,我也知道這段時間是你在照顧她。你心裡可能有很多疑惑,好奇我為什麼會放棄她,是嗎?”
陸懷瑾道:“您說吧。”
顧二叔說:“有句話叫天道好輪回,因果報應遲早會來。有些事情,逃也逃不過,我這心裡已經憋了好多年。孟天華你知道嗎?他是霜霜的父親,當年我是他的教練,我們親如兄弟,後來一次酒駕,出了事故,我一雙腿殘廢,霜霜父親死了。那時候霜霜母親剛生了她,身體虛弱,因為頂不住壓力去世,當時我的女友,也就是現在的妻子懷了孕,我們商量著把這孩子帶大,可是這孩子早晚有一天會知道真相,我怕她……”
“你怕她長大後會報復,所以一直不讓她接觸外人,也不讓她上學,最後甚至帶她去了山村?”他說不下去了,陸懷瑾替他說。
顧二叔點頭,沒有否認,“所以我盡可能的補償她,把一生的本事全教給了她。”
陸懷瑾怒不可遏,拽住他的衣領,“酒駕致使他人喪命是刑事犯罪,你知道嗎?我找人查過,霜霜曾經待在清山育幼院,而當時的你並不具備領養霜霜的條件,是你私自帶走她的,是嗎?”
顧二叔點頭,“是。”
陸懷瑾直接給了他一拳,“你這是誘拐兒童!你這種人太自私,如果不是你,霜霜現在會有更好的生活!”
“我……我只是想贖罪。”顧二叔想起當年的事,有些崩潰,他捂著臉蹲下身,抱著腦袋說:“我只是想贖罪……可這份罪孽卻越來越深,越來越深。”
“你是想贖罪嗎?你這是想逃避!你帶走霜霜不讓她和外界接觸,她只是你想逃避罪責的藉口!現在你兒子長大成人,你想給兒子妻子一個家,就拋棄了霜霜,你的罪孽一輩子都贖不清!”
顧二叔大吸一口氣,承認道:“當時年少氣盛不懂事,不知道有些事情躲是躲不過的,要面對的遲早會面對。酒駕犯事後逃逸,私自從育幼院帶走霜霜,是我知法犯法,我會自首,會在牢裡贖罪……霜霜這孩子心眼直,現在跟她說這些,我怕她受不住,這封信是我想跟她說的話,你等個合適的機裡給她吧,等年後把我兒子送出國,我就去自首。”
這些事在顧二叔心裡憋了許多年,面對陸懷瑾,他竟一五一十交代了個清楚。然而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比起顧霜霜這些年所受的苦,陸懷瑾一點也不同情他。
他冷言冷語道:“我會讓人盯著你,直到你去自首為止。”
顧二叔這種行為,已經嚴重侵犯顧霜霜的人身自由,他十幾年前酒駕致使同車人死亡,導致霜霜母親不堪丈夫去世的壓力鬱鬱而終,那時顧二叔不但沒有悔過,還抱走年幼尚不知事的霜霜,躲避刑罰,情節嚴重,顧二叔也深知這一點,已經打算自首,接受法律制裁。
陸懷瑾並不同情他,一個自私的人,不配得到任何人同情。
找完顧二叔,陸懷瑾又去了趟醫院看爺爺。
孟天華是顧霜霜的生父,他記得自家爺爺跟孟天華當年也有段交情,孟道箭館就是爺爺為紀念友人所開……
陸爺爺沒想到這麼晚了他會過來,問道:“大孫子,這麼晚了,你過來做什麼?”
陸懷瑾拉開凳子,在病床邊坐下,“我來向您打聽一件事。”
陸爺爺笑道:“你這小子,還有事跟我打聽呢。”
陸懷瑾臉上神情嚴肅,“如果我記的沒錯,爺爺您應該認識孟天華,是嗎?”
聞言,陸爺爺收住笑容,往事湧上心頭,一臉惆悵,“何止認識啊,我們是忘年之交,我創立孟道箭館,可不就是為了紀念他。”
陸懷瑾取出一張照片,遞給他,“這照片上的人,您認識嗎?”
陸爺爺戴上老花鏡,摁開檯燈,把照片放在檯燈下仔細看。良久,渾濁的眼睛裡泛起淚花,“認得,他是小孟最好的兄弟,也是小孟的教練,叫……陳濤。你問這個做什麼?”
陸懷瑾只問不答,“孟天華真的是癌症去世?”
陸爺爺歎氣,說道:“當年報紙報導,小孟是因癌症去世。實際上,小孟是車禍身亡。當時出事的車上有兩個人,小孟和陳濤。車禍的原因是陳濤酒駕,後來警方逮捕他時,他消失了,人間蒸發。當時的國家隊需要臉面,就把這個事情給壓下來,對外報導稱是癌症。”
陸懷瑾了然。
陸爺爺眼睛濕潤,調侃說:“當年我跟你奶奶還想領養小孟的女兒,可是育幼院說小姑娘失蹤了。哎,小孟一家也是命苦,如果小姑娘還在,你現在啊應該叫她一聲老姑。大孫子,你怎麼突然問這個?”
陸懷瑾嘴角微抽……還老姑,真是夠了。
“大孫子,你怎麼問我這個?這是找到你老姑了?”陸爺爺有些激動,“是不是有你老姑下落了?”
“老什麼姑,人家只是個小姑娘。”陸懷瑾瞪了陸爺爺一眼,旋即起身離開。
陸爺爺坐在病床上發楞,等他反應過來時,陸懷瑾已經離開。
陸爺爺老淚縱橫,看來,這孝順孩子真的找到他老姑了……
陸懷瑾回到俱樂部時,顧霜霜正在跟俱樂部隊員玩投擲飛鏢的遊戲。
卡卡被罰做了近六十個引體向上,累得哭爹喊娘,顧霜霜連贏卡卡數十把,心情愉悅。
卡卡無力地趴在地上求饒,她耀武揚威道:“……蘑菇頭,你不許耍賴!還差三十個引體向上,趕緊做!”
卡卡淚崩,趴在地上抓住她的腳踩,“老公放我一條生路吧!”
陸懷瑾看了眼趴在地上的卡卡,又看了眼眉飛色舞的顧霜霜,這兩人髮型差不多,一個是男士蘑菇頭,一個是女士蘑菇頭,兩人站在一起,有種說不出的滑稽感。
陸懷瑾見她心情好了不少,安靜地杵在門口打量她,嘴角不自覺彎了彎。
顧霜霜看見陸懷瑾,立刻沖過來,脆生生喊:“陸大哥!”
陸懷瑾揉了揉她的蘑鏈頭,問她,“心情好點了?”
她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尖,“我沒事,好著呢。二叔當年一聲不吭離開,我不是一樣挺過來了?沒事,我心裡那個結解開了,我很開心。”
陸懷瑾輕聲問她,“餓不餓?”
顧霜霜搖頭,隨後回過頭,指著一群隊員說:“我不餓,但是我這一群小媳婦兒都快餓死了!”
陸懷瑾挑挑眉,掃了眼一群隊員,“一群,小媳婦?”他的尾音語調很奇怪。
大家被陸懷瑾淩厲的目光一掃,心裡直呼嗚呼哀哉。
嫂子故意的,嫂子一定是故意的!
“嗯哼?”陸懷瑾眉頭一挑,喉嚨裡發出警告的音節。
眾人一陣惡寒,紛紛求饒的看向顧霜霜。
偏偏她覺得有趣,開玩笑說:“陸大哥,他們都是我小媳婦兒,我不介意你做大媳婦兒!”
他介意!明明知道是玩笑話,可陸懷瑾心裡就是不舒坦,他的目光定格在King臉上,“看你們還挺精神,上跑步機,四十分鐘後再停下。”
卡卡“噗通”一聲跪地,“這是虐待未成年的節奏啊!”
King抬手,指腹輕輕摁壓太陽穴,“分明是在虐待一群單身中老年……”
陸懷瑾拽著她的手腕上樓。
回到房間,他從衣櫃裡找了一件自己的新睡衣,扔給她,“今晚就睡這兒吧。”
她手裡攥著手感絲滑的男士睡衣,抬起下巴問他,“陸大哥,你明天要走了?”
“嗯。”陸懷瑾轉身給自己倒了杯水,坐在一旁沙發上。
顧霜霜挨著他坐下,小心翼翼攥住他的小拇指,“那……陸大哥,我想你怎麼辦?”
女孩手指的溫度瞬間灼燒了他的思維。
他扭過頭,女孩剛好仰著腦袋,睜著一雙清亮的眼睛,巴巴看著他。
“等我回來。”他低頭,目光落在她厚厚一層齊劉海上,“我不在的時候,機靈點,記住我跟你說過的話。”
他的話剛說完,顧霜霜就猛地抱住他的腰身,鑽進他懷裡,“陸大哥,你要快點回來。”她以擁抱表示告別。
“十幾天的時間,不長。”被她這麼一抱,陸懷瑾還沒離開就已經開始思念。
顧霜霜在他懷裡歎氣,“十幾天也不短啊。”
“你想要什麼禮物?陸大哥給你帶。”陸懷瑾問她。
她搖頭,“你回來,給我蓋個印吧。”
陸懷瑾挑眉,疑惑,“蓋印?”
她鬆開他,一臉認真看著他,“嗯,等你回來,我再告訴你什麼是蓋印。”
“跟你陸大哥賣關子,吊我胃口?”陸懷瑾有點煩悶,忍不住伸手揉亂她的蘑薛頭,心裡這才好受了些。
顧霜霜用手指爬順自己的頭髮,假裝生氣說:“回來你給我蓋兩個印!”
陸懷瑾面無表情,伸手又將她頭髮揉亂。
天知道他現在心裡為什麼這麼糾結,這麼煩躁。他歎了口氣,伸手把她給摟進懷裡,下巴擱在她頭髮上蹭了蹭。
“陸大哥,我剛才不是抱過你了嗎,你怎麼還抱我。”她歎了聲氣,“抱一下是告別,抱兩下我可以說你是小流氓嗎?”
他反問:“我可以當小鱉孫嗎?”
今天發生了太多事,陸懷瑾全都替她擔了下來,可即便這樣,他還是心疼她。
一個小姑娘,從出生開始就遭遇這般多的磨難,偏偏這個小姑娘還是他在乎的人。
顧霜霜被他抱得太緊,有點難受,用力一拱,從他懷裡掙扎出來。
她抬頭看著他,驚訝道:“陸大哥,你……眼睛怎麼紅了?”
陸懷瑾聲音平靜,“眼睛進沙子了。”
“陸大哥,你的眼睛很動感嘛。”顧霜霜歎氣。
“動感?”
顧霜霜點頭,“嗯,你的眼睛會自己塞沙子進去,難道不動感嗎?”
陸懷瑾語塞,“你這是跟誰學的詞?”
顧霜霜臉上一本正經,“劇本裡經常出現‘眼睛裡進沙子’這句臺詞,副導演經常說在室內眼睛進沙子,那雙眼睛得是動感的。陸大哥,明明是室內哪裡來的沙子啊?難道你的眼睛也是動感的?”
陸懷瑾徹底無言了。
俱樂部留給陸懷瑾的休息室只有這麼一間,當夜他睡沙發,顧霜霜睡床。
第二天早晨他醒來時,顧霜霜居然裹著被子躺在他沙發下麵。
顧霜霜聽見他起身的動靜,立刻機伶地從地上爬起來,火速洗漱換衣。
他們下樓時,俱樂部的隊員已經吃完早飯,大夥兒穿著黑色運動服,提著行李往外走。
外面大巴士已經在等候,助理安琪看見陸懷瑾,夾著公事包過來跟他彙報,“陸先生,您的行李已經放上車,早餐在車上吃還是?”
他時間觀念一向強,工作的時候不會絲毫馬虎,“車上吃。”
安琪看見站在陸懷瑾身後的顧霜霜,問道:“早餐雙份?”
還不等陸懷瑾說話,顧霜霜一顆蘑菇頭從陸懷瑾肩膀後探出來,對著安琪說:“給我六個包子就行。”
安琪點頭應下。
上車後,顧霜霜領到六個包子,陸懷瑾卻只有一個雞蛋一塊小麵包。
這麼少的早餐,怎麼吃得飽?顧霜霜躊躇片刻,包子咬了半個,然後把剩下五個半塞到陸懷瑾手裡,“陸大哥,我吃了半個很飽了,這五個半你留著飛機上吃。”
坐在後排的卡卡和King伸長脖子,定定看著前面兩人。
然後他們就看見挑食挑到天際的陸懷瑾,吃了顧霜霜咬過的包子,然後把剩下五個用塑膠袋封好,又塞給她,“我吃半個就好了,吃太撐暈機。”
卡卡縮回脖子,悄聲問King,“老大什麼時候暈機了?”
King說:“大概從今天開始吧。”
上午十點整,陸懷瑾帶著隊員進入機場安檢,顧霜霜沒辦法再繼續送他,心頭除了不舍還是不舍,她在原地踮腳,伸長脖子想要看得更遠,可惜,陸大哥已經沒了影。
從機場出來,安琪遞給她一支新手機,這是一支沒有上網功能的按鍵式手機,但是對於顧霜霜來說這支手機的功能已經足夠。
顧霜霜離開劇組後按照陸懷瑾的安排去孟道箭館工作,老孟花了兩天時間讓她熟悉了一下箭館的工作流程。
顧霜霜工作認真起來有股牛勁兒,教孩子練箭肯定不行,老孟專門給她安排了幾個脾氣好的客戶。
來這裡射箭的人都有點來頭,非富即貴,起初還有學員質疑她的水準,在接觸之後所有的質疑聲浪全部被她的實力給壓下去了。
週四晚上箭館沒有一個客戶,顧霜霜正和老孟一起吃飯,吃飽喝足,顧霜霜磨著老孟開電腦,“陸大哥那邊是下午吧?你趕緊開電腦,我要跟陸大哥視訊。”
陸懷瑾走的這一個星期,他們一直保持視訊聯繫,因為時差關係,顧霜霜每天只能等到這個時候才能跟他視訊。
顧霜霜從電腦裡看見陸懷瑾的臉,止不住興奮地對著電腦喊,“陸大哥!”
陸懷瑾那邊有點累格,顧霜霜這邊能聽見他說話,但他那邊的畫面卻不動。
他今天穿得很正式,白襯衫,紅色暗花領帶,黑西裝,頭髮打理得很精神。
顧霜覺得陸大哥今天帥出新高度,以現在網路用語來形容就是——帥裂蒼穹。
GN已經成功打入預賽,下午需要陸懷瑾參加一個會議發言,不得不穿正式一點。
他那頭明顯趕時間,剛跟顧霜霜連上線,匆匆又斷掉。
顧霜霜撐著下巴覺得好無趣,掰著指頭倒數計時,陸大哥還有一個星期才回來,時間真難熬!真難熬啊!這仿佛是從古至今最遠的距離。
她拿腦袋往鍵盤上磕,恨不得瞬間移動去洛杉磯找陸懷瑾,此時箭館來了個方臉大肚的客人,沒多久又來了兩名稀客,這兩人恰好顧霜霜老孟也認識——秦衍和劉峰。
劉峰和秦衍進來時被兩名保鏢護著,他們經過櫃檯時顯然沒有看見她,逕直朝那個方臉大肚的男人走過去。
老孟坐在她旁邊整理帳單,囑咐她,“別看,去玩你的遊戲。”
話雖如此,哪兒能忍住不看啊?她偷偷覷著那邊,看見劉峰和秦衍被保鏢控制住,方臉男人抓住秦衍的衣領,舉起拳頭砸在他臉上。
那狠勁兒,看著都覺得臉疼!
顧霜霜哪裡還有心思玩遊戲,目不轉睛盯著“戰場”的方向。她縮著脖子,用手指戳戳老孟,輕聲道:“老孟,秦衍被打了。”
老孟看了眼那群保鏢,知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江湖尋仇。秦衍什麼身份?那男人敢在孟道箭館揍秦衍,這分明就是在打陸家的臉。
原以為沒他們的事,沒想到兩人竟也被保鏢從櫃檯拽出去,老孟瞪著一雙眼睛吼道:“你……你們想做什麼?這裡可是孟道箭館!”
顧霜霜戳了戳他後腰,示意他聲音低點。惹惱了這些人,殺人滅口怎麼辦?
老孟沖著她擠眉弄眼,低聲道:“你好歹也是打獅女孩,別這麼聳。”
顧霜霜嘴唇微動,聲音極低,“獅子只有一隻,他們有這麼多人。有個詞語叫明哲保身,老孟你懂嗎?”
保鏢大概是橫行霸道慣了,冷臉看著兩人,將他們給推了過去。
走近了些顧霜霜才看清秦衍那張臉,他的右臉淤傷痕跡很重,嘴角有溢血,看著讓人覺得臉疼。
獅子與人不同,人性與獸性不同,她心有忌憚,也不想惹事,怕給陸懷瑾添麻煩。
方臉男人取了一把複合弓,開始跟秦衍比賽。
原來不是江湖尋仇,是打賭比賽。秦衍輸了,就得挨這位萬先生一拳,而顧霜霜和老孟被拖過來是充當裁判。
射箭比試有時間限制,所以兩人均不能很從容的調整狀態。
一場比試下來,萬先生二十九環,秦衍二十一環,萬先生勝。
秦衍又得挨揍,顧霜霜想到都臉疼,索性站出去對那個咄咄逼人的男人道:“那個……這位大哥,秦衍他是明星,射箭一定不是他的強項,你贏他未免勝之不武。大哥你應該是個很有擔當很有責任的人,不如這樣,我跟你賭一把,如果你贏了,我的臉和秦衍的臉給你一起打,如果我贏了,打臉的事就算了,你說好不好?”
萬先生來了點興趣,“小姑娘,東西能亂吃,賭注可不能隨便下。”
她一副豁出去的架勢,把賭注加大,“這樣,我賭注加大點,如果我輸了,我的臉、秦衍的臉、劉峰大哥的臉、老孟的臉,都給你打!你覺得怎麼樣?”
見她一臉認真,萬先生同意了,點頭說:“好,那我就給你這個機會。小姑娘,我可是很少給人這個機會,你要好好把握。”
這一次比試,他們換成反曲競技弓。這一種弓箭用來比賽更加專業,這也是顧霜霜用著比較順手的弓箭種類。
比試共三輪,一輪一箭,時間控制在四十秒內。
顧霜霜第一次跟人比賽,同時還壓著這麼多人的臉,緊張是在所難免。她拉弓弦時手有些發顫,導致箭射出去離她理想目標有點偏差,第一箭的成績是九環,對她來說很不理想。
萬先生第一箭是十環的好成績,得意間又忍不住誇她,“小姑娘,發揮不錯嘛。”
顧霜霜緊張地揉了揉鼻子,開始第二輪。這時她的心態已經調整得差不多,第二箭射中十環,完全在她意料之中,但萬先生跟她一樣,同樣是十環。
原本還挺輕鬆的萬先生總算有了點壓力,這小姑娘的實力不容小覷,如果第三輪他射不中十環,就很有可能會輸。
顧霜霜怕萬先生發揮太好,故意給他施壓。她一邊拉開弓弦,一邊小聲嘟囔,“太丟人了太丟人了,今天居然射出這麼差的成績!我們村的小朋友都比我這水準高。”
萬先生明顯詫異,也就是這絲起伏的情緒,導致他第三箭沒有達到理想水準,射了一個九環。
三輪比試結束,老孟松了口氣,“霜霜兩個十環,一個九環。萬先生兩個十環,一個九環,兩人平局,但霜霜第二個十環是內十環,萬先生第一個十環是外十環,所以霜霜勝!”
看完這場比試,老孟忽然有種看高手對招的錯覺,讓他忍俊不禁的是,這個小丫頭剛才居然跟人玩了把心理戰!
秦衍揉著嘴角,有些詫異地打量顧霜霜,雖然知道她會射箭,但沒料到她的箭術居然能壓過萬先生。
劉峰也松了口氣,“臉保住了……”
萬先生放下弓箭,取出一張燙金的名片,遞給顧霜霜,“小姑娘,真不錯。有沒有興趣加入射箭協會?”
顧霜霜拿著名片在手裡摩挲,純白的卡片上有兩行燙金小字。
國際射箭協會會長,萬荃勇。
她把名片遞給老孟,掩著嘴小聲問他,“這上面的字,是金子吧?”
老孟仔細看了看,“這不是重點,重點這人居然是萬荃勇。”
顧霜霜疑惑,“他誰啊?”
老孟道:“國際射箭協會會長,在業界內很有名氣。秦衍能輸給他,那是榮幸阿,你能勝他,走狗屎運啊!”
顧霜霜努嘴,有點不高興,喉嚨裡發出哼一聲,“我贏是靠實力!”
萬荃勇聽見她的話,不怒反笑,“小姑娘,有沒有興趣參加這一屆的百步穿楊?”
她疑惑,“百步穿楊?”
老孟一聽百步穿楊,趕緊催促她,“快說想。”
顧霜霜連忙點頭說:“想。”雖然她並不知道百步穿楊是什麼。
萬荃勇說:“你拿著這張名片,趕在元旦之前報名,明年開春你就可以參加比賽。機會不多,我給你一個。”
等萬荃勇帶著人離開箭館,她還握著名片呆楞在原地。
秦衍走過來,跟她解釋說:“參加百步穿楊是每個射箭愛好者的夢想,每年百步穿楊,全國都有數以萬計的射箭者報名,最後經過層層淘汰選拔,也只有二十個有資格參加。一旦奪冠,不僅有高額獎金,還有榮譽。”
劉峰也湊過來,拿過萬荃勇的名片感歎,“小甜甜,你這是走了什麼狗尿運?你看我們老秦,被打成這樣也沒搞到一個參賽資格,你倒好啊,這麼輕鬆就拿到一個參賽資格。”
這話顧霜霜聽著可不樂意,她小嘴一撅,“劉大哥!什麼叫輕鬆?我可是壓上了我們所有人的臉好嗎!陸大哥要是知道我拿你們的臉跟人打賭,還不得把我吊起來摸啊?!”
劉峰老孟差點噴出口水。陸少口味重啊,居然把這麼可愛的姑娘吊起來摸。
遠在大洋另一邊的陸懷瑾莫名中槍,打了個噴嚏。
顧霜霜奪過劉峰手裡的名片,小心翼翼收進自己口袋,催促老孟,“老孟你趕緊去拿酒精、繃帶給秦衍包紮!”
她這麼一吼,劉峰和老孟趕緊去拿醫藥箱。
顧霜霜扶著秦衍在椅子上坐下,等老孟取來醫藥箱,她蘸著藥水給秦衍、敷臉上的傷口。
顧霜霜看著他這張被人揍爛的臉,感歎說:“你這兩天不能開工啦,你要是有呂布一半的功夫,也不至於輸了給人摸,呂布可是能射七連箭的呢,箭箭致命。”
秦衍疼得“嘶”一聲,“那是電視藝術化,現實哪有這樣的人。”
“也是。”她點頭,笑咪咪說,“現實裡雖然沒有像呂布那樣好功夫的男人,但卻有像呂布一樣的柔情鐵漢。”
秦衍以為她是在說自己,皇的迎合說:“那是。”語氣裡洋溢著滿滿自信。
顧霜霜緊接著又說:“就像我陸大哥,發脾氣的時候帥,溫柔的時候更帥。”想起陸懷瑾溫柔的模樣,她心裡就不停地冒粉紅泡泡。
坐在一旁的劉峰調侃說:“小甜甜,陸少可沒對我們溫柔過,你這是炫耀啊。”
老孟也說:“我只見過小少爺對金元寶溫柔。”
顧霜霜耳朵一動,給秦衍上藥的力氣突然重了幾分,疼得秦衍倒吸一口涼氣。
她的粉紅泡泡被老孟一句話擊碎,緊著眉頭,撅著嘴問:“金元寶是誰?”
老孟被她的高音調嚇得一怔,解釋說:“狗……小少爺的狗。”
她頓時松了口氣,臉上恢復輕鬆,“原來是條狗啊。”
知道“情敵”是條狗,顧霜霜眉頭很快舒展開,嘴裡輕輕吐出一口氣,嘟囔說:“還好,還好……”她拿了一個OK繃,撕開貼在他嘴角,“好了!大功告成!”
秦衍用指腹輕輕摁壓了一下OK繃,疼得“嘶”一聲。
顧霜霜手上收拾著醫藥箱,問他,“你這麼喜歡射箭,幹麼要去當明星?”
秦衍還沒開口,劉峰搶先說:“演戲是職業,是他吃飯的傢伙;射箭是他的愛好,豐富生活的東西。”
“唔。”她扣上醫藥箱鎖扣,似懂非懂,“我跟你們不一樣,我的生命裡除了射箭,似乎再沒有別的東西。我以前的目標是進國家隊,拿冠軍,現在這個念頭沒那麼濃烈了。我挺喜歡在箭館教人射箭,老孟給我錢,管我吃,還有電腦玩,我覺得這樣的生活挺幸福的。”
她一臉滿足,似乎是這個世界最知足幸福的人。
秦衍忍不住說:“是,知足才是幸福。”
劉峰搬著板凳朝著她身邊挪了挪,跟著也說:“進國家隊未免過於職業化,你現在拿到了萬荃勇的名片,有資格參加百步穿楊,還進什麼國家隊?小甜甜,聽哥一句,趕緊打消了進國家隊的念頭,自由最好!哥有一朋友,國家隊的,一年到頭在訓練,春節只放幾天假,那簡直是沒有一點自由。你要是能拿到百步穿楊的冠軍,榮譽有了,錢有了,等你有了錢,有了榮譽,包養小鮮肉的日子還會遠嗎?”
“欸!我說阿峰,”老孟忍不住插話,“你能不能別帶壞霜霜?”
顧霜霜胳膊肘撐在雙膝上,捧著臉開始憧憬,“我喜歡自由,也喜歡射箭,我想參加百步穿楊!”
“It’s good。”劉峰打了個響指,“小甜甜,我看好你!你要完成老秦沒完成的夢想,你看老秦被打成這樣也沒拿到一個內定資格。”
經劉峰這麼一說,顧霜霜對百步穿楊更加有興趣,開始在心裡打小算盤。
秦衍雖然沒怎麼說話,但他也十分期待小姑娘參加百步穿楊,這個機會有多難得,他心裡比誰都清楚,正因為知道這個機會來之不易,他才更加期待她參賽。
秦衍劉峰走後,老孟也下班回家,偌大的箭館,只剩下她一個人。
她打開電腦玩了一會遊戲,隨後想了想,點進流覽器,用一根手指戳著鍵盤打字,輸入“萬荃勇百步穿楊”的關鍵字,然後重重摁下輸入鍵,很快便跳出相關詞條。
她點開萬荃勇的資料,逐字逐句讀下來,一知半解。
萬荃勇是韓國人,十幾年前拿過奧運會銀牌,之後退出國家隊進入國際射箭協會,擔任協會社長,這人有商業背景,身家雄厚。
百步穿楊是二0一一年開辦,創辦至今,拿百步穿楊冠軍的沒有一個華人。百步穿楊是全國性質的賽事,中國賽區的二十名參賽者,最終也只有三人能去韓國參加總決賽。
她看了下前幾屆百步穿楊的冠軍成績,差點咬到舌頭。
這種比賽不像她平日練箭那麼隨意,不僅有時間限制,還有距離限制,就連弓箭重量也跟她平時用的不一樣,平日裡練箭沒有各種因素限制,她射中十環的機率是97%,但一旦有限制,機率就降低為50%,而且比賽的場地在室外,室外的風向也會影響射箭偏差。
顧霜霜趴在鍵盤上好無力,有種從未有過的壓力。
接下來一個星期,陸懷瑾好像很忙,一個電話也沒打回來。
顧霜霜每天捧著手機盼星星,盼月亮,等到的卻是秦衍的電話。
秦衍在電話裡問她,“決定參賽了嗎?”
顧霜霜回答:“決定了。”
電話那頭,秦衍的聲音很低,“好好練習,你還有三個月的時間。”
顧霜霜表示壓力好大,她這兩天類比比賽規則射箭,狀態都不是很好。時間限制太短了,她還沒來得及調整心態和姿態,時間就已經過去,她的心理素質還差很遠。
這一屆百步穿楊最變態的是弓箭的重量,奧運賽還分男女組,然而百步穿楊卻不分,統一用八十到九十磅重的弓,射程是八十五公尺。
作為女孩的顧霜霜,在這一點上很吃虧。
半個月總算結束。顧霜霜和老孟一起去機場接陸懷瑾。
陸懷瑾從機場一出來,就看見一身粉嫩打扮的顧霜霜,小姑娘戴著毛茸茸耳罩,裹著紅色圍巾,上身穿著粉色長毛衣,下身是淺色內搭褲配黑色小皮靴。
機場的燈光亮如白晝,小姑娘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一身粉嫩暖色系打扮,給人一種歸家的溫暖感,他身上的寒意頓時被驅走一半。
顧霜霜跟老孟在出口已經等了整整一個小時,她看見穿著CN戰服的一群人走出來,一眼就看見個子最高、鶴立雞群的陸懷瑾。
他穿著西裝打著領帶,似有似無間透出男人獨有的穩重魅力。
顧霜霜這是第二次看他穿西裝,第一次是在視訊裡。
西裝將他修長挺拔的身材展現得很到位,將他身上那股不羈的氣質給壓住,把男人穩重內斂的氣質彰顯地淋漓盡致,走近了些,顧霜霜才發現他居然還有小翹臀。
嗷……陸大哥帥!她看得差點流口水。
陸懷瑾走過來,把行李交給安琪,低頭看著她,伸手撥亂她的齊劉海,“長高不少。”
即使穿了增高鞋,顧霜霜還是得仰著腦袋看他,好悲劇,這就是鴕鳥和小雞的差距!
她跺跺腳,示意今天自己穿了雙內增高的鞋子。
陸懷瑾意會,目光在她黑色小皮靴上掃了眼,“剛買的?很好看。”
得到陸懷瑾的誇獎,顧霜霜彎著眼睛,笑咪咪說:“我也覺得好看!劉峰大哥送的,不便宜呢。”
“哦?”陸懷瑾不動聲色地又看了一眼她穿的小皮靴,忽然覺得這雙靴子也沒那麼好看了。他看了眼站在她身後的老孟,問候道:“辛苦了。”
老孟搖頭,“不辛苦,我已經在火鍋店訂好位,大家一起過去吧。”
一聽吃火鍋,GN一群小夥子歡呼雀躍,一群人快速沖出機場,而陸懷瑾和顧霜霜則慢吞吞在後面走著,不慌不忙。
等他們上車,卡卡忍不住揉著肚子抱怨,“老大,你以前可是速度最快的,現在怎麼這麼磨蹭?”
陸懷瑾拽著顧霜霜手腕,把她塞到第二排靠窗位置坐下,看了眼卡卡,“不想吃火鍋?好,集體回去吃泡面。”
“不要!老大我錯了!”卡卡抱頭。
一群人在洛杉磯已經被飲食虐得體無完膚,回到家鄉不吃火鍋對他們來說完全是一種非人折磨。
火鍋店的店面不大,是十幾年的老招牌,十幾個人圍著兩張大圓桌吃火鍋,紅鍋湯底一上來,滿屋飄香。等待鍋底煮沸的過程,對他們來說簡直是阿鼻地獄的折磨。
這是顧霜霜到廈川後第一次吃火鍋,她撈了一筷子腰花,在醬料裡蘸了蘸,湯底的辣和醬料裡的鮮,瞬間把她的味蕾死死裹住。
一群人吃得熱火朝天,菜下鍋的速度,抵不了一群大老爺們搶食的速度。陸陸懷瑾沒吃幾口,一個勁兒幫顧霜霜搶食物。
顧霜霜負責吃,陸懷瑾負責幫她搶。
卡卡抱怨,“老大,哪有你這麼幫忙作弊的!我都沒吃幾口,全被你給挑完了!”
陸懷瑾面不改色,“那你也找個人幫你挑。”
一群單身狗表示受到一百點傷害。
柿子握拳,定定發誓,“下輩子一定做個女人,嫁給老大!”
顧霜霜正準備往嘴裡送鴨腸,聽見柿子的話,突然放下筷子。她抬起臉,一臉敵意看著柿子,“陸大哥是我的!”
見小姑娘一臉認真,一群人忍不住笑出聲,“嫂子吃醋了!”
柿子不好意思地抓抓後腦杓,“嫂子,我這輩子這麼醜,下輩子變成女人老大也不一定看得上我。我瞎說呢,你別往心裡去啊。”
顧霜霜瞪了他一眼,埋頭繼續吃。
她開始喜歡“嫂子”這個稱呼,陸大哥不介意,她也不介意。
飯後一行人去KTV唱歌,一群大老爺們去KTV必然要喝酒,說些黃段子。
陸懷瑾想送她回去,但GN成員都建議留下顧霜霜,並且向他發誓,有嫂子在,一定會收斂。
陸懷瑾躊躇不定,詢問她的意見,“他們去唱歌,你要去嗎?”
顧霜霜小雞琢米似的點頭,“去!我唱歌最好聽了。”
陸懷瑾默默流汗。他可至今還記得,她的山丹丹,紅豔豔啊……
等到了KTV,顧霜霜挨著陸懷瑾坐下,她跟好奇寶寶似的,打量著KTV包廂的設備。
麥霸卡卡已經迫不及待點了一首TFBOYS的《青春修煉手冊》,卡卡年齡小,唱歌時自帶青春氣場。“跟著我,左手,右手,一個慢動作。右手,左手,慢動作重播……”
卡卡手舞足蹈,顧霜霜也被氣氛感染,拿著搖鈴開始拍左手、拍右手。
全場的男人都在喝酒玩骰子,似乎只有她跟卡卡顯得格格不入,兩個蘑菇小朋友在自娛自樂。
卡卡終於找到了聽眾,他唱完歌湊過來,一屁股把陸懷瑾給擠開,挨著顧霜霜坐下,“嫂子你覺得我唱的好聽嗎?”
顧霜霜點頭,“好聽!電視上那三個小孩子好可愛啊。”滿滿都是青春活力,她很喜歡那種感覺。
緊接著,King也上去唱了兩首。
氣氛漸漸嗨起來,顧霜霜戳著卡卡說:“幫我點一首山丹丹紅豔豔!”
卡卡以為自己聽錯,“嫂子,這首歌音很高啊,你Hold的住嗎?”
“沒問題!”
音樂切換,畫風陡轉。她握著麥克風站起來,深吸一口氣,山歌嗓音一開,全場寂靜。
大家也不玩骰子了,定定看著飆山歌的顧霜霜。
KTV設備太好,顧霜霜唱嗨了,緊接著又唱了一首兩首歌,當還珠格格和白娘子的畫面一砸出來,雷得一群人外焦裡嫩。
嫂子……真會玩……
唱得太嗨,顧霜霜回到沙發上時嗓子都啞了。
她坐回陸懷瑾身邊,拽著他的胳膊說,“陸大哥,你也去唱一首好不好?”
陸懷瑾從來不喜歡在KTV唱歌,每次跟這群兄弟過來都是扮演聽歌的角色,可看著小姑娘一臉期待看著他,他心一軟,點了一首抒情的英文歌。
陸大哥唱得很好聽,可惜她一句也沒聽懂。
唱歌告一段落,King提議大家玩真心話大冒險。
十幾個人圍著一張茶几轉酒瓶,酒瓶瓶口停在誰的方向,誰就受罰。
第一輪卡卡受罰,小孩子沒什麼忌諱,選擇真心話。
King問卡卡,“小子,你有沒有喜歡的人?”
卡卡臉紅,點頭,“有,我們班長!”
顧霜霜覺得這個遊戲很有趣,很期待酒瓶停在陸懷瑾的方向。
結果真的如她所願,酒瓶瓶口的就停在了陸懷瑾的方向。
King問陸懷瑾,“老大,你選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陸懷瑾說:“真心話。”
King問:“老大,你是處嗎?”
顧霜霜不懂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但顯然大家都對這個話題感興趣。
陸懷瑾變臉,憤憤瞪了King一眼。
King抬手做格擋狀,“老大,玩得起也要輸得起!你就說是不是,就算是,大家也不會嘲笑你。”
陸懷瑾臉色陰沉,“是……”
結果一群人還是沒憋住,拍著大腿笑起來。
驚天新聞!老大居然是老處男!
顧霜霜一頭霧水,不知道他們在笑什麼。
再一輪,酒瓶子就跟著魔似的,再一次停在陸懷瑾方向。
還不等King開口問,陸懷瑾就先發制人,“大冒險!”
“好!”King一拍大腿,目光落在顧霜霜臉上,“嫂子,這輪麻煩你幫忙,可以嗎?”
顧霜霜心眼實,毫不猶豫點頭,“沒問題!”
King說:“嫂子,你躺在地毯上。”
顧霜霜很配合,在地毯上躺下。
King又轉過臉對陸懷瑾說:“老大,你去對著嫂子做伏地挺身,二十個,每一個都必須親到嫂子的嘴。”
陸懷瑾不想再說什麼,只想磨把刀殺殺人,他掃了一眼Kmg,壓抑著怒意說:“換一個。”
大家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折騰老大的好機會,挺著胸脯起身,質問他,“老大,你想耍賴不成?”
陸懷瑾聲音沉重,“我受罰關她什麼事?”
顧霜霜老老實實躺在地上,聽見他的話忙說:“陸大哥你放心,我會很配合的。”
她這一開口,GN隊員齊刷刷“哇”一聲起哄,King乾脆一把將陸懷瑾給推了出去。
這一推King知道自己完了,但比起後續懲罰,他更想看見禁欲系老處男吃肉渣。
陸懷瑾臉色並不好看,但他也並非輸不起的人。他脫下西裝外套,鬆開領帶,一把甩去沙發上,隨後不緊不慢地卷起袖子,露出緊實白淨的小臂。
他依著一群人的要求,手撐著地面,將顧霜霜壓在身下。
兩人的姿勢十分曖昧,顧霜霜緊張地捏著手指,咬著嘴唇,睜著一雙大眼睛望著他。
陸懷瑾輕輕歎氣,很無奈,“閉上眼睛。”
她很聽話,乖乖閉上眼睛,“陸大哥我準備好了,你來吧!”
她一句話惹得眾人又是一陣哄笑,一群人對陸懷瑾嫉妒又羡慕。
陸懷瑾一個伏地挺身下去,嘴唇貼在顧霜霜唇上,蜻蜓點水般快速離開。
男人唇部的溫潤從她的唇瓣傳遞至每一根感覺神經,美妙的興奮感在她周身蔓延開。
這是顧霜霜第一次被人蓋印,還是以這樣有趣的方式,她腦袋裡有一堆粉紅泡泡“砰砰”炸開,一個接著一個。
少女心猛然膨脹,索取蓋印的欲望也越發強烈……不夠的,還是不夠的。!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對陸大哥有了依賴的感情,想跟他膩在一起一輩子,電視裡說,這是愛情。
耳旁不斷傳來眾人的起哄聲,她將周遭的聲音隔絕在耳膜外,屏住呼吸,繼續等待著下一個蓋印。
偌大的包廂,似乎只剩下她跟陸懷瑾兩人,她閉著眼睛感受,體驗到前所未有的美妙。
一直到二十個伏地挺身做完,她仍覺不夠,覺得時間短暫,絲毫不滿足。
等一切結束後顧霜霜坐回沙發上,一顆心仍狂跳不止,幾乎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
陸懷瑾剛坐下又起身,走進廁所,反鎖洗手間的門,洗了把冷水。
他盯著鏡子開始調整情緒,鏡中的人似乎一瞬間化成惡魔,剛才,就在做伏地挺身時,他居然對她動了邪念,那種來自于男人本能的邪念。
越是觸及她的肌膚,那種感覺就越發強烈。
陸懷瑾一拳頭砸在洗手臺上,疼痛感總算讓他身體冷靜不少。
他對著鏡子無奈一笑,真不知道以前在山村裡是怎麼忍下來的,幸好他當時是個瘸子,否則,指不定會對人家小姑娘做出什麼混蛋事……
他從洗手間出來,看見顧霜霜正抱著酒杯猛灌,他剛坐過去,蘑菇頭便砸進他懷裡。
她舉著酒杯往他嘴邊送,在他懷裡不安分的扭動,惹得他身體更加煩躁,他下意識將她推開,這一下太過用力,導致她額頭磕在茶几上。
這一下陸懷瑾看得心疼,大罵自己不僅是個禽獸,還是個混蛋。
他伸手把她給撈回來,小姑娘拱在他懷裡,開始哭道:“嗚嗚……陸大哥你好凶,我這裡好疼。”
喝醉了,他不過進個洗手間的功夫,她就喝醉了,她的酒量居然差成這樣?
顧霜霜軟倒在他懷裡,一陣嘰哩咕嚕,然後抬起臉,指著自己磕紅的額頭說:“陸大哥……這裡……疼,給我吹吹好不好……吹吹,嗝——”說話間還打了個酒嗝,滿嘴的酒味。
陸懷瑾拗不過她,給她吹了吹。這要是在以前,他一定會毫不客氣把她給推出去,然後說吹個屁,自己吹!可是現在,他真巴不得替她疼了。
喜歡一個人的感覺真是莫名其妙,剛認識她時,經常被她氣得青筋暴突,有時真恨不得一拳把她給砸出宇宙。可眼下,他卻巴不得把她揉在懷裡好好疼愛,誰都不許摸,誰都不許碰。
“陸大哥……你喜歡我嗎?”她酒精上頭,膽子大了許多。
喜歡,喜歡,很喜歡。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他居然無從想起。
大概是在山村,她為他洗內褲的時候;大概是在牛角山,她為他傳遞溫暖的時候,他自己也說不清到底是哪個時候,因為沒有答案。
她忽然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噘著小嘴看著他,“陸大哥……你別說話……安……安靜地,吻我!”
陸懷瑾挑眉,看著醉酒發瘋的她,“吻你?跟誰學的?”
她傻兮兮一笑,齊劉海變成了八字中分。“跟……跟千頌伊……”
“韓劇?”
蘑菇頭重重一點。
“好的不學學壞的!以後少看點這種沒營養的電視。”
他的話剛說完,她便肆無忌憚湊過來,在他唇邊親了一下,然後迅速閃開。
他歎氣。算了,多看點也不礙事。
淩晨一點,他摟著她走出KTV,扶著她站在路邊叫車,因為是冬天,淩晨的街道上一片冷清,連過路的車都少有。
顧霜霜酒勁上頭,做起事情來越發肆無忌憚。
她踮起腳勾住他的脖頸,朝著他的下巴湊近,“陸大哥,你還記不記得,你走之前答應要給我蓋印。”
陸懷瑾點頭,“嗯,記得。”
他話音剛落,小姑娘便踮起腳,吻住他的嘴。
她勾著他的脖子似乎很費勁,他鬼使神差的彎腰,壓低身子配合她。
顧霜霜不會接吻,只是笨拙的跟他唇貼著唇。
陸懷瑾雖然沒吻過女孩,但長期混跡于一群單身漢之間,耳濡目染,多少還是懂一些,只是一直沒機會實驗,現在有了。
他的理智和思維被她氣息吞沒,用舌尖挑開她的唇齒,生疏地嘗試著。
顧霜霜被他吻得全身發軟,此時的她像一塊遇熱的冰,要在他懷裡融化。
昏暗的路燈下,兩人吻著,摟著,黑色的影子交纏,被拉得又細又長。
夜裡寒風似刀,顧霜霜臉頰冰涼,陸懷瑾怕她凍著,用手捧著她的臉頰,給她溫暖,他的掌根抵著她的下巴,細長的手指剛好遮住她的耳朵,他吻了吻她被凍得通紅的鼻子,將她給拉進懷裡,緊緊抱著。
顧霜霜從他懷裡離開,抬手搓搓冰涼的鼻尖,聲音有些顫抖,“陸……陸大哥,你這麼好,哪個姑娘嫁給你一定是前世修來的福氣。但我經常很自私地想,這種有福氣的姑娘最好不要在你身邊出現,我一點都不想你娶別人,我想……我想……自己有福氣。”
她這是……在向他表白?
“陸大哥,我知道,我不是個有福氣的姑娘,不聰明,老幹蠢事,但你相信我,我一定會很努力很努力去做好每一件事。陸大哥,你給我個當你媳婦的機會吧,好不好?”
陸懷瑾問她,“不喜歡呂布了?不喜歡秦衍了?”
顧霜霜搖頭,“不,我喜歡陸大哥!”她抓住他的大手,手指扣得緊緊地。
小姑娘在發抖,明顯很緊張。他低著頭,靜靜地看著她,如果不是深冬淩晨,他想一直吻下去。
“陸大哥,你喜歡我嗎?”
電視劇的女主角都是這麼問的,她也這麼問,想要一個很確定的答案。
“嗯,喜歡。”
這是陳述句,於他來說無比沉重的陳述句。他想,以後無論被她氣得多麼暴躁,也沒理由可以推開她,他要照顧她,無條件地照顧她。
陸懷瑾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心情平復,他說:“霜霜,我承認我是小鱉孫,烏龜王八小鱉孫。以後在我面前,不許再提喜歡秦衍。”
顧霜霜踮起腳尖,嘴唇緊貼著他的下巴,賊兮兮問他,“陸大哥,你是不是吃醋啊?電視裡都這麼演。”
“是。”陸懷瑾回答得很乾脆,隨後順勢低頭,一口咬住她的唇。
顧霜霜踮腳踮得很累,索性勾住他的脖頸,輕輕一躍,雙腿纏住他的腰,陸懷瑾順勢托住她的臀部,保證她不會掉下去。
就這樣,兩人以高難度的姿勢又親了一會。
GN一群人喝得醉醺醺,提著酒瓶子陸陸續續從KTV走出來,走到門口他們看見老大和小嫂子在路邊以高難度的姿勢接吻。
此情此景,看得卡卡很感動,他抱著King的腰,學著女孩小鳥依人的姿態,窩在他懷裡,“King大哥,人家也要親親。”
King一腳把他給踹開,“給我滾……”
陸懷瑾和顧霜霜聽見動靜,轉過頭看見他們。
她一點兒也不害羞,剛才在裡面親了二十個都給他們看了,這會又有什麼關係?
陸懷瑾也不理會那群人,只是問她,“我不在的時候,你看了多少偶像劇?”
顧霜霜咧嘴一笑,“不多啊,十幾部,老孟跟我一起看的。”
怪不得。陸懷瑾低歎,“下來吧,我們回家。”
顧霜霜說:“我要回你家。”
陸懷瑾道:“好。”
得到滿意的回答,她開心地從他的身上跳下來。
聽見兩人對話,一群醉酒的單身漢舉著酒瓶在原地歡呼,起哄,跟猩猩似的捶胸頓足。
虐狗,虐狗!老大這是公然虐狗!
一輛計程車在路邊停下,陸懷瑾把顧霜霜塞進去,他回頭瞥了眼GN那群醉漢,真不想承認認識他們……
上車後,司機看了眼外頭,抱怨說:“這群誰家的孩子啊,大半夜發什麼酒瘋。要是我家孩子,非得吊起來打不可。”
顧霜霜挽住陸懷瑾的胳膊,腦袋磕在他肩膀上,一臉幸福地對司機說:“那是我們家孩子。”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5-2 00:32:33
【第十二章】
翌日清晨天剛濛濛亮,顧霜霜就被渴醒。她睜眼看著天花板,昨晚的事情浮現腦海。
這會想想真是甜蜜又刺激,她用被子蒙上腦袋,縮在被子裡扭動,一陣“嗷嗷”怪叫,以至於陸懷瑾進來了她還渾然不覺。
“口渴嗎?”
突然聽見陸懷瑾的聲音,被子裡的顧霜霜停止扭動,好半晌,她才慢吞吞從被子裡鑽出來,露出一顆腦袋,眼巴巴看著他,“陸大哥,我剛才是在……運動呢。”
“哦?”陸懷瑾忍俊不禁,“在被子裡運動?你夠獨特的啊!”
她掀開被子,雙膝跪在床上,撅著嘴,“討厭,最囧的一面被你看見了。”
陸懷瑾把水遞給她,抬腕看了眼時間,說:“現在才六點鐘,你喝過水可以來健身房鍛煉,一個小時後咱們再吃飯。”
顧霜霜點頭,快速喝完水跟著他走進健身房,裡面的鍛煉設備一應俱全。
她站在雙臂交叉訓練機前,好奇地打量著,扭過頭問陸懷瑾,“陸大哥,這是什麼?”
陸懷瑾走過去解釋,“這是雙臂交叉訓練機,鍛煉手臂力氣用的。”他兩手抓住拉環,胳膊使力往下拉。
他穿著貼身薄T恤,他每拉一下,胸膛、手臂的肌肉紋路便清晰印現而出。
等陸懷瑾示範結束,她也嘗試著拉了一下,覺得還挺好玩。她緩慢地拉著拉環,總覺得背後有雙眼睛盯著自己,扭過頭一看,身後坐著一條龐大的狗,那雙漂亮的藍眼睛讓她覺得似曾相識。
金元寶在她身後坐著,姿態威風,一臉警惕。
顧霜霜感受到它的敵意,嚇得往陸懷瑾身後一躲。
“別怕。”陸懷瑾蹲下身,對著金元寶拍手,“元寶,過來。”
聽見主人召喚,金元寶沖過去,撞進他懷裡,大傢伙體格壯碩,差點將他給撞翻。
他抱著一個勁兒往他懷裡拱的狗頭,跟顧霜霜介紹說:“霜霜,這是金元寶。上次你來的時候,秦衍還沒把它送回來。”陸懷瑾又對金元寶說:“元寶,這是霜霜,你大哥最喜歡的人。”
“陸大哥!它也叫你大哥嗎?”這輩分顯然讓她有些不愉快。
陸懷瑾說:“金元寶只有巴掌那麼大的時候就跟著我了,我一直拿它當小妹妹看。”
“還是只母的?”顧霜霜沖著金元寶做了個鬼臉,“我們來財財都沒叫過我大姊。”
“我們金元寶也沒叫過我大哥啊。”陸懷瑾覺得好笑,他說,“它只會叫汪汪。”
吃過早飯,陸懷瑾把金元寶交給狗保姆,帶著顧霜霜出了門,去附近逛超市。
顧霜霜這是第四次來超市。第一次是跟陸懷瑾一起,她在裡面肆無忌憚地吃;第二次是跟老孟一起,她也肆無忌憚地吃,結果害得老孟和自己一起被工作人員請進辦公室;第三次她大概明白了超市的運作流程;這是第四次,她再不敢胡亂拆東西來吃。
陸懷瑾見她一路上老老實實,倒是奇怪,“今天沒胃口?不想吃?”
她從貨架上取下幾包餅乾和薯片,放進推車裡,搖著蘑菇頭說“付完帳再吃。”
陸懷瑾笑著說:“沒關係的,這家超市也是陸家的產業,你可以隨便吃。”
“不了,咱們還是老老實實遵循規矩吧,這樣我心安理得點。”她漲紅臉,小聲說,“第一次跟你逛超市那回,好丟人啊。”
“有什麼丟人的,”路過冰櫃區域,陸懷瑾順手取了一支巧樂茲雪糕。他剝開包裝紙,遞到她嘴邊,“你吃巧克力塊,其餘的我解決。”
顧霜霜看了眼四周,有點小緊張,“這樣不好吧?”
陸懷瑾威脅她,“你吃不吃?不吃我可就扔了啊!”
她最見不得浪費,蹦了兩下道:“別別別,我吃,我吃。”然後兩口吃掉巧克力塊。
吃完雪糕,兩人繼續往前走,顧霜霜穿著粉色運動服,推著推車歡快前進,陸懷瑾穿著黑色運動服,戴著鴨舌帽,走路自帶高冷氣場,他把冰棒棍投進不遠處的垃圾桶,姿勢帥氣,一氣呵成。
在VIP收銀通道口結帳時,顧霜霜取出零錢包,掏出一大把零錢推給收銀員。
陸懷瑾伸手一把將她的零錢抓回來,塞進她口袋裡,“留著等會出去買棒棒糖。”然後遞給收銀員一張黑卡。
兩人的身高差不由得讓收銀員多看了幾眼,這一看,收銀員差點窒息。
前任國民老公——陸懷瑾!真的跟網上傳言一眼,真人很高,很帥。
收銀員認出陸懷瑾,又打量顧霜霜。這一看,差點暈過去。
新任國民老公——顧霜霜!
這是……兩個國民老公在一起了?太不可思議了!
等收銀員反應過來時,兩人已經消失在她的視線。
從超市出來,他們找了間安靜的甜品店坐下,顧霜霜把一大堆零食放在桌面上,迫不及待拆開來吃。
陸懷瑾看她吃東西沒個節制,忍不住開口,“以後少吃點這種垃圾。”
顧霜霜往嘴裡塞了一大塊餅乾,嚼得很碎,一開口說話便噴了陸懷瑾一臉碎末。
“陸大哥,這怎麼能叫垃圾?”她掰了一小塊,“陸大哥張嘴!”
陸懷瑾緊緊閉著嘴,死活不張開,她使出殺手鐧,可憐兮兮看著他。
陸懷瑾最見不得她這模樣,心一軟,張嘴吃掉她遞過來的那塊“垃圾”。
他很無奈,“遇見你之後我才知道吃垃圾是個什麼滋味。以後這些東西儘量少吃,你知道老孟為什麼那麼黑嗎?”
“為什麼?”
“他是吃太多垃圾食品,這種垃圾味道口感雖然好,但裡面卻含有許多對人體不利的物質,它們會導致肥胖、皮膚粗糙。”
顧霜霜嚇得停住,趕忙封住零食袋口,把剩下的餅乾塞回去,不想吃了。
陸懷瑾給她要了一份提拉米蘇和一杯百香果果汁。
事實證明小姑娘對這種甜品毫無抵抗力,一口下去就再難自拔,她連果汁都顧不得喝,一口氣吃掉四塊提拉米蘇。
她吃飽喝足,抬起小臉問陸懷瑾,“陸大哥,我現在是不是你女朋友啊?”
這個問題必須問,昨晚可不能白親。
陸懷瑾反問她,“那你覺得是不是呢?”
顧霜霜一臉緊張,“難道不是?”
“是。”陸懷瑾斬釘截鐵的回答她。
她松了口氣,臉上綻開笑花,“那我們以後是不是就能結婚了,然後一輩子在一起?”
這個問題顯然把他給問住了。結婚他現在還真沒考慮,似乎離他還很遙遠。
陸懷瑾問她,“你知道結婚意味著什麼嗎?”
她點頭,“知道啊,生小孩。陸大哥,你放心,我長得這麼好看,孩子也一定好看。”
陸懷瑾被她的話噎住,剛才還在說結婚,現在怎麼又扯到孩子了?
她低頭吸果汁,忽然抬起下巴看著他問:“陸大哥,你知道百步穿楊嗎?”
陸懷瑾點頭,“嗯,知道。”
顧霜霜從口袋裡掏出萬荃勇的名片晃了晃,“陸大哥你看,我拿到了參賽資格。”
陸懷瑾接過名片,指腹滑過燙金字,然後輕輕抬起眼皮,問她,“怎麼拿到的?”
她把事情經過詳細講了一遍,末了感歎,“沒想到那個萬先生是韓國人,他說話一點也沒有泡菜味兒。”
“你真的打算參加?”他把名片還給她。
顧霜霜一臉堅定的點頭,“陸大哥,你這麼優秀,我也要做一個優秀的人啊。我沒學歷,不會英文,但我可以朝著射箭方向發展榮譽,這樣才能配得上你。老孟說,如果能拿到這個榮譽,以後可以成為德高望重的教練。”
“霜霜,如果你真想參加,我不阻攔,可是有一點,陸大哥必須跟你說清楚。”他神情變得嚴肅。
見陸大哥突然變嚴肅,她挺直身板,端正坐直。
“霜霜,高學歷和英文都無關緊要,咱們不看過去,就看現在。你擅長書法,精通射箭,這些都是普通女孩不會的東西。”他刻意停頓,盯著她的眼睛,繼續認真的說:“你很優秀、很特別,不要妄自菲薄。”
顧霜霜感動得要哭了,一顆心被他安慰得柔軟不已,從來沒有一個人這樣誇過她,原來在陸大哥心裡,她是這麼優秀特別。她低低感歎,“原來我這麼好……”
陸懷瑾鼓勵她,“想參加就去吧,陸大哥支持你。”
“陸大哥你真好!你是這世界上最好的大哥!”話音剛落,她被陸懷瑾瞪了一眼,趕緊吐吐舌頭改口說:“陸大哥是最好的男朋友!”
陸懷瑾這才滿意。
中午顧霜霜回到箭館,心情不錯,坐在櫃檯裡不停地哼戀愛歌曲,青春活力無限,老孟差點被她感染成一個思春的老男人。
老孟見她無事可做,說:“你去體育館公車站幫我取把傳統弓,前天我在網上買的,附帶了十支箭,你點清楚再給錢。”在她離開前又囑咐道:“記得拆開檢查。”
話沒說完,小姑娘已經跑出箭館,樓道裡傳來她遙遠的聲音——“知道啦!”
老孟納悶,小少爺是給她喂了幾斤糖,才把她給興奮成這樣?
公車站離體育館有四百公尺的距離,她到的時候賣家已經等了一會。她按照老孟的吩咐把包裝拆開,檢查了一下,沒問題,才把錢付給賣家。
回來的路上,一輛摩托車“呼”一聲從她身邊疾馳而過,後座男人伸手搶了前方一個老爺爺的背包,還一腳踹在老爺爺胸口。
她看得一怔,光天化日在路上搶劫,還對老人動手動腳,有沒有王法?
她取下傳統弓,箭搭上弦,對準輪胎射出去,摩托車車輪被射穿,兩名戴著安全帽的搶匪被迫下車,氣勢洶洶朝她走過來。
體育館位於廈川新開發區,離市中心較遠,附近行人寥寥可數,有三兩路人看見這種情況趕緊繞道走了,兩名搶匪更是肆無忌憚朝她走過去,她嚇得轉身往公車站的方向跑。
奈何她一雙小短腿跑太慢,很快被兩名搶匪截住,一人亮出美工刀,一腳朝她踹過來。
她反應快,身子一側躲開,用手中的弓和箭當防身武器,使勁往搶匪身上打,在她胡亂揮打間隙,搶匪一刀劃在她手背上,疼得她手一顫,手中唯一的武器匡當落地。
另一名搶匪從身後抓住她,她用力一掙,抬腳踩在搶匪的腳背上,一個過肩摔把人給撂翻,搶匪搶來的包也掉在地上。
防身的招數她就只會這一招……
老人帶著體育館的保全及時趕到,搶匪連摩托車也顧不上推,竄進胡同跑沒了影。
顧霜霜看著搶匪逃跑的方向松了口氣,吹吹手背上的傷口,被陸大哥看見又得挨駡了。
老人帶著保全氣喘吁吁跑過來,擔憂問她,“小姑娘,你沒事吧?”
保全看了眼搶匪逃竄的方向,說道:“老爺子,小姑娘手上都流血了,你說有事沒事?我報警,你趕緊打電話把人家姑娘送醫院。”
“我沒事,沒事,只是破了皮,我回箭館包紮一下就好了。”她把搶匪丟下的包還給老人家,“爺爺,你的包,你看看東西有沒有少。”
老人接過包教育她,“小姑娘你太衝動了,惹怒了這些搶匪,給你幾刀怎麼辦?生命安全最重要!我看你這傷口也不深,走,跟我回箭館,我給你包紮。”
體育館裡只有一個孟道箭館,她見老大爺指著體育館方向,“咦”了一聲,“老大爺你要去孟道箭館?”
保全打完報警電話,插話說:“小姑娘,這大爺是孟道箭館的老闆。我已經報警了,員警等會就到。陸大爺,你先帶著小姑娘上去清理一下傷口。”
陸大哥的爺爺?她幫陸大哥的爺爺搶回包包,陸大哥會誇她吧?
回到箭館,老孟取來醫藥箱給她包紮。
陸爺爺坐在一邊打量她,長歎一聲,問道:“你就是顧霜霜吧?”
她點頭,抬起臉沖著陸爺爺笑,“爺爺好。”
陸爺爺已經知道顧霜霜身世,看見她覺得親切,感慨良多,沒想到有生之年,他還能再見到故人之女。
老孟替顧霜霜包紮,她壓低聲音說:“你可別告訴陸大哥啊,我怕他罵我……”
陸爺爺道:“怎麼?他經常罵你?”
她點頭,“我陸大哥凶著呢!”
“嘿,這臭小子,沒點尊卑觀念是怎麼回事?”陸爺爺吹鬍子瞪眼,居然敢凶老姑?
孟天華和陸爺爺是忘年之交,口頭承認過的兄弟,因此孟天華理當跟他平輩,顧霜霜應該和陸懷瑾的父親同輩,按著輩分講,陸懷瑾喊顧霜霜一聲老姑是沒錯的。
陸爺爺又問:“你不小了吧?來城裡這麼久,有沒有喜歡的人?要不要爺爺給你介紹一個又高又帥的?”
“不要,我有陸大哥就夠了。”
陸爺爺並不知道陸懷瑾心裡怎麼想,此時也不好拿主意。他想,如果孫子也喜歡這姑娘,他倒是可以做主,撮合撮合,如果兩人能在一起,也算圓滿。
一老一小隨便聊了一會,陸爺爺感慨緣分的奇妙,小姑娘兜兜轉轉,最終還是回來了。
陸懷瑾過來時見一老一少在講話,不好打擾,便不動聲色站在一旁。
顧霜霜餘光一瞥發現他,驚訝地叫出聲來,“陸大哥!你……你怎麼來了?”
“你說呢?”他的目光落在她手上。
“我……我說你肯定是想我了,是不是?”她趕緊把裹著紗布的手藏在身後。
陸懷瑾對她伸出手,“手過來。”
她把沒受傷的手伸過去,輕輕放在他掌心。
陸懷瑾蹙眉,“另一隻。”
他語氣嚴肅,不容抗拒,她只好乖乖把受傷的手伸過去,重新放在他掌心。
陸懷瑾看著她裹著紗布的手,輕聲問:“醫生看過了嗎?怎麼說?”
她回答:“醫生說……好著呢。就是劃破了一層皮,不礙事的,流了一點點血。”
陸爺爺見兩人相處融洽,感到欣慰,忍不住插話,“大孫子,霜丫頭這是唬你呢。她還沒去醫院,你等會送她去打一針破傷風。”
陸懷瑾對著爺爺點頭應了一聲,隨後轉臉看向顧霜霜,眸色一沉,“學會撒謊了?”
謊言當場被拆穿,她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她雙手合十放在鼻尖處,可憐兮兮的看著他,“陸大哥我錯了,下次再也不敢了。我這不是……怕你擔心嘛。”
老孟端著三杯茶水過來,又補一刀,“她是怕你罵她。”
她現在真恨不得找個坑把自己給埋了。
陸懷瑾起身,板著臉說:“跟我去醫院。”
“……哦。”顧霜霜耷拉著腦袋起身,她最怕陸懷瑾板著臉的樣子,更怕被他嫌棄。
陸爺爺叫住陸懷瑾,“大孫子,你等等,我跟你說兩句話。”
陸懷瑾把車鑰匙遞給顧霜霜,“你去停車場等我,我馬上下來。”
她點點蘑菇頭,攥著車鑰匙去了停車場。
等顧霜霜離開後,陸爺爺才說:“大孫子,你覺得霜霜怎麼樣?”
“挺不錯的小姑娘。”
陸爺爺又問:“如果我沒記錯,夏董家的大兒子留學歸來還沒有女朋友吧?把你老姑介紹給他,你覺得怎麼樣?”
陸懷瑾遞過去一個不快的眼神,“老什麼姑?霜霜是我女朋友!哪有爺爺把自己孫媳婦介紹出去的?陸爺爺,您老少操點心好嗎?!”
陸爺爺一怔,掏掏耳朵,“大孫子,你剛才說啥?”
陸懷瑾一字一頓重複,“我說,她是我的女,朋,友!”
幸福來得太突然,陸爺爺此刻就像吃了塊糖,膩得他差點暈過去。
陸懷瑾看他一眼,歎口氣,“我先送霜霜去醫院,你跟老孟聊聊箭館最近的情況。”
陸爺爺拽住他的胳膊,“那,你打算什麼時候結婚啊?”
陸懷瑾一臉無奈,“我跟她昨天才確定關係,總要有一個互相瞭解的過程吧。”
“大孫子,你上次在醫院可不是這麼跟我說的啊。你說想追人家姑娘,不放心把那姑娘交給其他男人養,當時你說的可肉麻了。怎麼?現在追上人家就沒危機感了?依我說,互相瞭解嘛,以後結了婚也可以慢慢來,霜丫頭要是被人給搶走了,到時候你後悔都來不及!”
陸懷瑾聲音一沉,“現在她是我的女朋友,誰敢來搶?”
陸爺爺給了他一記白眼,“呦呦呦,學霸道總裁呢?”陸爺爺抬手在陸懷瑾腦門上戳了戳,“你這脾氣得讓霜丫頭好好治治。霜丫頭現在喜歡你,那是她沒見識、沒眼光,你以為網上一群人喊你老公,就是真想嫁你?別把自己當塊寶。”
直到陸懷瑾走出電梯進了停車場,爺爺那番言論還在腦子裡揮之不去。到目前為止,他沒想過結婚,他覺得目前這樣跟霜霜相處也挺好的。
走到停車位,陸懷瑾看見顧霜霜捂著耳朵,在原地冷得直跺腳,冬天外面乾冷,她的鼻尖和臉頰被凍得發紅。
他走過去,從她手裡接過車鑰匙開鎖,替她拉開車門,“怎麼不進車裡坐著?”
她鑽進車裡,揉著耳朵說:“你的車鑰匙我不會用……拖拉機的鑰匙我倒會用,你這個鑰匙,我還真搗騰不來。”
聽了她的話,陸懷瑾哭笑不得。他坐進車裡,俯過身替她系上安全帶,說:“怪我沒跟你說清楚。”
“不不不,不怪你。”她揮著自己的粽子手,說:“這怎麼能怪你,怪我笨。陸大哥,剛才你爺爺跟你說什麼呢?”
陸懷瑾發動車子,慢慢把車倒出去,“關心了你兩句,沒其他什麼事。”
“唔……”她搓搓鼻尖,說,“你爺爺剛才真奇怪,問了我好些事情。”
“老人家都是這樣。”陸懷瑾從置物箱摸出一瓶奶茶遞給她,“沒吃午飯吧?先喝點奶茶。”
她接過奶茶,擰開喝了一口,問他,“陸大哥,你不是去俱樂部了嗎,怎麼過來了?”
提起這個,陸懷瑾一顆心現在還驚跳不已。“我接到老孟的電話,他說你見義勇為受了傷。”
“這個老孟,讓他不要說他偏說,真討厭。”顧霜霜鼓起腮幫子,心裡有點不痛快。
到了醫院,醫生給她打了一針破傷風,重新替她清理了一下傷口。
陸懷瑾問醫生,“平時需要注意什麼?”
女醫生戴著口罩說:“就是劃破了皮,小傷,沒什麼大礙,該吃吃,該喝喝。”
從治療室出來,顧霜霜緊跟著陸懷瑾,她腿短,走路總是落後,“陸大哥你慢點。”
陸懷瑾突然停住。
她走太急沒刹住,一頭撞在他脊背上,他的背就跟堵牆似的,撞得她頭疼。
她揉著腦袋,盯著他的背說:“陸大哥你停的時候好歹說一聲啊,我遲早得在你的背上撞傻。”
陸懷瑾轉過身,低頭看著她,一臉無奈,抓過她的手,牽著她走進電梯。
被他牽著,顧霜霜心裡甜得要滴出蜜。她仰著腦袋望著他,從側面看,他鼻樑挺,睫毛長,下巴尖,標準的美男胚子,簡直完美得無可挑剔。
她抱住陸懷瑾的胳膊,腦袋靠著他的肩,“陸大哥,你的手真暖和。”
陸懷瑾忍不住發笑。
他這一笑,顧霜霜忽然覺得有束陽光射進來,將她內心烘得一片暖洋洋。
過了幾天,陸懷瑾主動帶她去報名百步穿楊。
賽方給了他們一張比賽單,上面有練習賽、淘汰賽、准決賽以及決賽的時間。
十二月底,顧霜霜收到一份大會寄來的參賽名單。
名單以年齡排序,依次往下,上面的資料很詳細,有照片、年齡以及簡短的介紹。
二十名參賽者裡,只有兩名女性,一個是顧霜霜,另一個則是來自貝寧市,一個叫林熙的女孩。
這個女孩才十九歲,從照片上看很瘦,瓜子臉,長得很標緻,眉眼間有股英氣。
顧霜霜被女孩一雙眼睛吸引,這個女孩的眼睛像是有股魔力,深深吸引著她。
陸懷瑾正好有空,替她整理了一下其他參賽者的詳細資料。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這是他的習慣。
參賽者分別來自不同的城市,每個都是佼佼者,陸懷瑾將他們曾經歷過的比賽成績記錄下來,給顧霜霜做訓練參考。
他按著名單順序一路查下來,到顧霜霜這裡畫風突變。她沒有個人資料可查尋,網上更沒有她以往的比賽成績,就連她曾經風靡一時的“打獅”新聞,也被刪得七七八八。
陸懷瑾不禁失笑,將這種新聞刪得如此徹底乾淨,他是做不到的。所以,這件事爺爺應該出了不少力。
爺爺對百步穿楊的厭惡已經達到不許身邊人觸碰的程度,但讓陸懷瑾感到意外的是,顧霜霜參賽,爺爺不僅沒有阻止,反而大力支持,還讓老孟提供最好的設備和場地供給她練習。
在看過其他參賽者以往的比賽成績後,顧霜霜感歎,“陸大哥,他們也太厲害了。”
這些天她模擬比賽訓練,射出的成績很不理想,在這些參賽者中,她的成績勉強算中等偏下。中國區參賽者共二十人,如果她一直保持這個中等偏下的成績,連准決賽都進不了。
顧霜霜戳著林熙的照片問陸懷瑾,“陸大哥,網上有這個女孩的比賽成績嗎?”
“沒有。”這也是令陸懷瑾感到奇怪的地方。網上查不到這個女孩的任何資料,或許她跟顧霜霜一樣,是拿到了特別的資格。
顧霜霜盯著女孩的照片說:“陸大哥,我覺得她好漂亮,你覺得呢?”
陸懷瑾掃了一眼,回答的很隨便,“一般般吧。”
她用手指在名單上畫圈圈,沒什麼底氣的說:“我目前的成績很不理想,進決賽的機會太渺茫了。”
陸懷瑾安慰她,“欲速則不達,慢慢來,凡事盡力就好。”
陸爺爺檢查完箭館器具,也坐過來安慰她,“霜丫頭,比賽的時候心態要好,不能緊張,這樣你才能在有效的時間內射出完美一箭。你基礎不差,只是心理素質差點,我讓人訂做了一把百步穿楊比賽專用弓,磅數和規格都一樣,從明天開始,你就用那把弓訓練,熟悉熟悉手感。”
顧霜霜捧著臉很感動,“謝謝陸爺爺!”
“謝什麼,我能為你做的只有這麼多。”他歎息一聲,又說:“要是換懷瑾參加這個比賽,我一定打得他屁股開花。”
顧霜霜同情地看了眼陸懷瑾的屁股。她陸大哥的小翹臀,打壞了可怎麼好?但又感到不解,疑惑問:“為什麼啊?”
他摸著兩撇鬍子,口吻有些孩子氣,“討厭主辦人。”
顧霜霜似懂非懂,“難道……就因為這個主辦人是韓國人?”
“那個萬荃勇是孟天華的手下敗將,他進入國際射箭協會後創辦了百步穿楊,這個比賽很快風靡全國,一躍成為自由射箭人心中不可觸及的神聖殿堂。百步穿楊有個規定,下一屆總決賽在哪個國家舉行,取決於上一屆冠軍是哪國人。百步穿楊舉辦這麼多年,從來沒有一個中國人拿過冠軍,萬荃勇曾大言不慚的說,中國自孟天華之後,再無射箭人。”
聽完陸爺爺的話,顧霜霜一掌拍在桌子上,激動起身,“這個泡菜人好討厭!”她捏著拳頭,一臉狠勁,“從明天開始我要好好訓練!讓那個姓萬的知道我顧老霜的厲害!”
陸懷瑾看了她一眼,她立刻縮著脖子坐下,說話聲音細下來,坐姿也淑女不少,“我顧小霜要滅滅那個泡菜人的威風。”
“顧小霜,你最近倒是越來越倡狂了。”陸懷瑾調侃她。
她挪到陸懷瑾身邊,撲進他懷裡,一陣亂拱,“顧小霜最近練習得好辛苦,陸大哥沒有獎勵嗎?”
顧二叔教她的基本知識固然好,但她還有很多競技技巧沒能掌握。這一個月來,她每天都花費大半時間接受老孟安排的訓練。
老孟給她規劃的力量和技巧鍛煉都有特定的時間,她不能再跟以前一樣隨心所欲,這樣固定的鍛煉對她來說乏味枯燥,如同嚼蠟喝白開水。
她現在不僅訓練比以前苛刻,就連飲食也變得異常嚴苛,她以前能抱著大瓷碗吃五六碗飯,現在每餐要控制飲食,只能吃一碗,有時晚餐甚至不能吃米,只能吃一片味道寡淡的水煮雞肉。
每當她看見老孟送來的水煮雞肉,她都會可憐巴巴問一句,“能放回鍋裡重新紅燒一下嗎?”
每一次老孟都冷淡回絕,“不能!”
這些天的鍛煉,已經讓她身心俱疲,她覺得自己都快變成了一塊木頭。
這會她拱進陸懷瑾懷裡就不想再鬆開,似乎倚靠在陸懷瑾臂膀上可以充電。
這些天的辛苦練習,陸爺爺也看在眼裡,他也心疼小姑娘。“大孫子,你今天就帶她出去逛逛,輕鬆輕鬆,看看電影,吃吃飯。”
顧霜霜就是這個意思。她抬起臉看著陸懷瑾,一雙水靈靈的眼睛裡滿滿飽含著期待。
她就跟條小狗撒嬌似的,可憐得讓人心發軟,陸懷瑾抬手揉亂她的齊劉海,一臉無奈,“好,我帶你去看電影。”
“陸大哥萬歲!”她激動得無以復加,抱著陸懷瑾的臉親了一口。
陸爺爺看得直發笑,半捂著眼睛說:“你們倆在老頭子面前秀恩愛,真是羞死了!”
顧霜霜鬆開陸懷瑾,轉身抱過陸爺爺的胳膊,腦袋在他肩膀上親熱地蹭了蹭,“爺爺您也好!爺爺也萬歲!不不,爺爺億萬歲!”
“這小嘴甜的,能招螞蟻了!”陸爺爺被她逗得心情愉悅,“霜霜啊,今晚箭館停暖氣,你就別在箭館住了,去懷瑾那裡。”
顧霜霜點頭,“好!”去陸懷瑾那裡住,她可是樂不思蜀。
下午六點左右,陸懷瑾回了趟俱樂部,七點半才來箭館接她,他把車停在路邊等她。
顧霜霜款款走來,戴了一頂黑色毛線帽,耳朵兩邊吊著兩坨毛茸茸圓球,她穿著白色羽絨衣,整個下巴埋進圍脖裡,把自己裹得像顆粽子。
她本來就不高,穿長款過膝羽絨衣,顯得更短,遠遠看,就像只從極地走來的企鵝……
她穿得過於厚實,陸懷瑾給她系安全帶時,手指在她腰部壓了壓,忍不住吐槽,“裹這麼厚實,腰都沒了。”
顧霜霜從口袋裡掏出兩根棒棒糖,拆開,快狠准塞進他嘴裡,“要腰做什麼,咱倆走一起,你得彎著身子才能摟到我的腰,多累!”
陸懷瑾含著她塞來的棒棒糖,發動汽車,無奈搖頭。
等到了電影院,陸懷瑾戴上口罩,牽著她上樓買票。
排隊等候的人不多,很快輪到他們,陸懷瑾把顧霜霜從身後拽到自己跟前,指著購票螢幕說:“來,選位置。”
顧霜霜抬手在購票螢幕上戳了戳,半天沒反應,“怎麼沒反應啊……”
“不是觸控的,只是讓你挑位置。”陸懷瑾笑道。
“唔……”她拉起圍巾遮住自己半張臉,她好像又無知丟人了。挑了第五排中間兩個位置,一轉身卻撞進陸懷瑾懷裡,她揉著額頭埋怨,“陸大哥,你明知道我要轉身,能不能讓開點,撞傻你負責?”
陸懷瑾低頭看了她一眼,把卡推給售票員,調侃道:“顧大姊,麻煩你搞清楚,是你撞進我懷裡。你明知道我在後面,轉身就不能小心點?”
顧霜霜揚起下巴,抿著嘴瞪了他一眼,“陸大哥,你好好說話!”
陸懷瑾接過簽單,握筆簽字,淡淡道:“顧大姊,你就這麼欺負男朋友?”
顧霜霜氣不過,繞至他身後,腦袋用力砸在他背上,“看我鐵頭功!”
陸懷瑾收了票,拉著她去隔壁隊伍排隊,“正經點,一群人看著呢。”
顧霜霜掃了一眼周圍,目光落在售票員臉上,女售票員正盯著陸懷瑾看,她一個眼刀殺過去,對方趕緊低頭工作。
太張揚了,太張揚了!她陸大哥戴著口罩,居然還這麼吸引人?
她跟陸懷瑾在隔壁隊伍等候取可樂爆米花,她站在陸懷瑾身後,死死抱住他的腰。
陸懷瑾今天穿了件黑色呢子大衣,腰細腿長,很顯身材,也怪不得售票員一直盯著他看。
陸懷瑾拿到可樂爆米花,低頭看了眼纏在自己腰部的一雙手,輕輕拍了一下,“顧老霜,鬆開,拿可樂。”
顧霜霜很聽話,立刻鬆開,跳到他跟前,接過爆米花。
她抱著爆米花十分歡快地走在前頭,陸懷瑾手裡拿著一杯可樂,慢悠悠地走,即便戴著口罩,他一米八八的個子也十分引人矚目。
等進了放映廳,顧霜霜忍不住抱怨,“陸大哥,你的腿分我一點多好?你這一路走來,一雙大長腿太招眼了。”
陸懷瑾把可樂放在她手邊道:“不是我的腿惹人注目,是我們在一起太惹眼。”
顧霜霜吃了一口爆米花,“為什麼啊?”
陸懷瑾反問她,“你說呢?”
她想了一下,腦子很快轉過彎,“唔……我明白了……”她的比喻簡單明白,“鴕鳥和雞分開走,其實沒那麼惹人注意,要是鴕鳥和雞走在一起……那腿和腿的差距就出來了,不惹人注意才見鬼吧?”
“……這個比喻很恰當。”他腦子裡蹦出一隻鴕鳥和一隻雞一起逛街的情景。
大長腿鴕鳥在前面慢悠悠地走,短腿雞撲騰著翅膀在後面使勁兒追,畫面之滑稽的。
電影開始,放映廳燈光熄滅。
電影是日本一部溫情動畫,口碑不錯,開頭畫風唯美,雪沫子打著旋兒從遠處飄來,顧霜霜戴著3D眼鏡,那雪就跟在她眼前似的,身臨其境的感覺十分強烈。
她抓著陸懷瑾的手,感歎,“陸大哥,雪就在我眼前飄哎……”
畫風陡轉,一個小孩滑著雪橇從山上沖下來,小孩一跟頭栽進雪裡,視覺衝擊感很強。
她掐了掐陸懷瑾的手指,“陸大哥……好疼啊……”
旁邊的小朋友終於忍不住,拍拍她的胳膊,“阿姨,你能悄悄的看嗎?”
顧霜霜看了眼七八歲的小孩,縮著脖子點頭,壓低聲音說:“對不起,我不說話了。”
這部電影主打親情,當顧霜霜看到男孩父母奮不顧身從雪豹嘴裡救下男孩,一家三口抱在一起時,眼淚決堤,哭得淅瀝嘩啦。
陸懷瑾後悔來帶她看這種電影了,他抓住她的手,掏出紙巾給她擦眼淚,拍拍她的後背安慰說:“不看了,我們走吧。”
她搖頭,啜泣道:“看完吧。”
看完電影出來,坐在一旁的小孩扯著媽媽的袖子問:“媽媽,阿姨為什麼哭得那麼傷心?”
顧霜霜整個半場都在哭,小孩的媽媽小聲說:“可能因為她沒有媽媽陪她吧……”
本來是對孩子隨意說的一句話,卻變成一根刺,戳進顧霜霜心裡。
走出放映廳,陸懷瑾抱了抱她,拍著她的腦袋只說了一句話,“想哭就哭吧,陸大哥不嫌棄。”
他這句話,惹得她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淚再次湧出眼眶。
她在他胸口蹭蹭眼淚鼻涕,聲音很低,“以前我一個人的時候,很會控制情緒,現在不知道為什麼,在你面前怎麼也控制不住。”
“別控制,使勁哭。”陸懷瑾說,“鼻涕眼淚使勁兒往我身上蹭。”
她揉著紅彤彤的鼻子看著他,“陸大哥……你是在嫌棄我嗎?”
陸懷瑾一本正經,“不,我是在嫌棄你的鼻涕。”
她臉上還掛著眼淚,被他這麼一說,居然“噗嗤”一聲笑出來,她掏出紙巾擤鼻涕,又哭又笑,“陸大哥你好壞!”
陸懷瑾仍然一本正經,“哦?是嗎?”他扯下口罩,俯下身,挑逗性地咬了咬她的嘴唇,迅速離開,然後挑著眉毛問她,“哪裡壞?”
她羞紅臉,捂著臉看著周圍,“這在電影院呢!這麼多人!”
陸懷瑾摟著她,把她的腦袋按進自己懷裡,說道:“霜霜,現在開心比什麼都重要。”
她嗯了一聲,“知道了陸大哥。”
兩人正說話,陸懷瑾的手機卻響了起來,他掏出手機看了眼來電顯示,遲疑片刻,鬆開顧霜霜,轉身去接電話。
看他打完電話後,臉色不太好,顧霜霜扯著他的袖子,一臉擔憂,“陸大哥,怎麼了,誰的電話?”她湊過去看他手機的通話記錄,備註名是“丁女士”。她滿腦子疑惑,忍不住開口問:“陸大哥,這是誰啊?”
“我母親。”
這個稱呼有些太官方,讓人聽起來很不親切。“你媽媽給你打電話,你怎麼不開心?”
她跟陸懷瑾在一起這麼久,從來沒聽他講過家裡的事情,哪怕是確定關係在一起後,陸懷瑾也從沒跟她提過父母。
陸懷瑾收起電話,說:“她在,你不好過去,今晚我送你去酒店。”
她有點失落,“其實我可以回箭館的……”
“不成,今晚箭館停暖氣,天氣這麼冷你受得了?去酒店吧,我明早來接你。”
她點頭,“好,聽陸大哥的!”
陸懷瑾在附近的五星級酒店給她開了一間房,為了讓她在酒店睡個好覺,他讓服務生送了杯牛奶上來。
他端著牛奶回臥室,發現顧霜霜不見了。一轉身,看見她站在落地窗前,裹著中式繡花窗簾當古裝,揮一揮“衣袖”,對他道:“小陸子,還不給本宮跪下!”
陸懷瑾端著牛奶走過去,一巴掌拍在她腦門上,“顧本宮,請你喝了這杯牛奶!”
她從窗簾裡鑽出來,揉著腦袋說:“陸大哥,你溫柔點成不?配合點不好嗎?”她端著牛奶,盤腿坐在柔軟的大床上。
她看著臥室奢華的仿古燈,看了眼精緻的牛奶杯,感慨的說:“陸大哥,我像不像被你包養的小三?”
陸懷瑾真想撬開她的腦袋看看她腦子裡裝的都是些什麼東西。他語氣清冷,“顧小三,請你喝了這杯牛奶。”
見他一副要爆發的樣子,她趕緊縮著脖子喝了牛奶,然後把空杯子遞給他,抬手擦擦嘴巴,打了個飽嗝,“本宮喝飽了,小陸子可以退下了。”
陸懷瑾揉了一把她的蘑菇頭,這才拿著牛奶杯走出去。
等他放好杯子回到房間,顧霜霜已經蜷縮在床上睡著了,他小心翼翼給她調整位置,替她蓋好棉被,這才戀戀不捨離開酒店。
開車回家路上,他刻意繞了一段遠路,他並不想這麼早回去見到母親。
期間爺爺給他打了個電話。
陸爺爺問他,“大孫子,霜丫頭跟你在一起?”
陸懷瑾回答:“沒有,我把她安排在酒店。現在不好讓她見那個女人,你也知道,她的性格……”
電話那頭,陸爺爺明顯松了口氣,“這樣也好,我剛才還擔心了半天。你說你媽來廈川做什麼?搞得我這心裡怪不安生的。”
陸懷瑾說:“我從甯安回來這麼久,還沒跟她見過面。她這次來廈川,可能是工作,順道來看我。”
陸爺爺提醒他,“你跟霜霜的事,先別和她說。”
“嗯,我有分寸。”
電話掛了後,車開到半路,忽然飄起雪。
他的車開進別墅區,繞過一座仿古石橋,一轉彎,看見家門口站了一個穿西裝的女人。
距離隔得太遠,他看不清女人的眉眼,明亮的路燈下,西裝女人挽著發,背景是從紅磚牆裡蔓延而出的藤蔓,枯枝藤蔓上落了薄薄一層雪。
這麼冷的寒冬夜,女人如同一座石碑,穿著單薄的西裝屹立在那裡,一動不動。
等他的車開過來,停下,車窗搖下,女人才走過來,對著車裡的他說:“進去說。”
陸懷瑾從車上下來時,母親站在門口,她身後的門半開著,裡面的燈光泄出來,照亮了她整個身形輪廓。
陸懷瑾比她高了整整一個頭,他低頭打量她,好幾年不見,她的眼角添了幾分歲月磨痕。他心裡覺得沉重,半晌才說:“進去吧,外面冷。”從她身邊擦過去,推門走進屋內。
丁穎點頭,跟著兒子進去。
陸懷瑾進門,沒看見金元寶,他緊著眉頭四處看了下,身後傳來丁穎的聲音。
“狗我讓保姆帶走了,你知道我不喜歡動物。”她說話的語氣沒什麼感情,像是跟屬下交代工作。
陸懷瑾沒說什麼,去沙發上坐下。
丁穎給他倒了杯熱水,挨著他身邊坐下,問他,“身體還好嗎?”
“嗯。”他點頭,回答很簡短。
兩人之間感情生疏,像隔了一條河溝。
陸懷瑾從甯安回來當天,被安排送進醫院檢查身體,那時父親一直在醫院陪他,母親卻從頭至尾沒出現過,他從甯安回來幾個月,丁穎也只給他打了幾通電話。
陸懷瑾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目光不自在地掃向別處,“你來廈川工作?”
丁穎點頭,“主要是來看你。”
“不是順道?”陸懷瑾回頭看她。
她搖頭,“是為了你的事。”
陸懷瑾放下水杯起身,“如果是工作的事,我想我們沒什麼好談的。”
丁穎盯著兒子的脊背,說:“我說的是顧霜霜。”
本來是個很可愛親切的名字,但從丁穎嘴裡念出來,霜霜的名字頓時像裹了一層寒冰刺……
清晨五點,顧霜霜作了一個夢。
她夢見陸懷瑾坐在她床頭,很仔細地翻看一本雜誌。他裡面穿著件黑襯衫,外面套背心,挺難得的商務打扮,他修長的手指叩在雜誌上,很有節奏的敲著,好像在思考什麼。
夢裡的她好像有上帝視角,她可以三百六十度的看陸懷瑾。她能看見陸懷瑾的下巴、長睫毛,挺拔的鼻樑以及性感的喉結,夢境給她的眼睛加了一層唯美的濾鏡,陸懷瑾變得全方位無死角,怎麼看都是沒有任何瑕疵的美男子。
她裹著被子側過身,以一種極舒服的姿勢繼續打量他。
夢裡的她很好奇,到底是怎麼樣漂亮的媽媽才能生出陸大哥這麼漂亮的兒子?作為一個男人,陸懷瑾不僅有令女人垂涎的身材,也有讓女人羡慕的長睫毛。
每當顧霜霜站在他面前,都忍不住想往他懷裡鑽,他的胸膛和懷抱,總會給她一種無法言喻的安全感。
陸懷瑾扭過頭看她,一束陽光照過來,落在他的眉梢,他對著她笑,身子朝她壓過來,眼看就要吻上她,夢境忽然結束。
她翻身栽下床,腦袋磕在地板上,徹底從夢中驚醒。
她揉著腦袋坐起來,看了眼窗外,天已大亮,酒店下面的花園,覆了淺淺一層白色。她抓了抓蘑菇頭,打了個哈欠,想起剛才那個美得冒泡的夢,臉上居然開始發燙。
這會已經是早上九點,她給陸懷瑾打電話,但那邊一直處於關機狀態。
眼看時間也不早,她快速洗漱好,返回箭館。
顧霜霜回到箭館的時候,老孟正坐在櫃檯吃米粉看報紙。
她擠進櫃檯,挨著老孟坐下,問他,“老孟,爺爺來了嗎?”
“老闆說今天不來了,去醫院複檢。”老孟打開報紙,頭版頭條是個穿西裝的女人,在西裝女人的照片下,還有小小一張陸懷瑾的照片。
顧霜霜好奇的掃了眼內容,驚訝得下巴差點掉下來,“這是陸大哥的媽媽?”
老孟吸了一口米粉,點頭,“對,典型的剽悍女強人。”
照片上的女人顯得很年輕,跟陸懷瑾照片放一起,兩人不像母子,倒像姊弟。她唏噓,城裡人可真會保養。
她托著腮,感歎說:“怪不得陸大哥長這麼好看,這就是遺傳吧?昨天陸大哥接了他媽媽電話,臉色就變了,也不知道因為什麼事。”
老孟從她手裡奪過報紙,掃了一眼周圍,小聲跟她說:“很正常。丁副董跟陸董在小少爺七歲的時候離婚,那個時候夫妻倆鬧得很不愉快,還打了場官司,鬧得滿城風雨。他們離婚那會,我還在集團當保全,我作為一個集團最底階層的小人物,都能感受到兩人在集團鬥智鬥勇的那股狠勁兒。”
顧霜霜聽得一知半解,“所以……陸大哥不喜歡他媽媽?”
老孟歎息,“換你你喜歡嗎?誰不知道是丁副董出軌在先,這麼些年,她只關心自己的新家庭,什麼時候關心過小少爺?”
她大概明白了,感歎道:“為什麼夫妻兩人會離婚呢?結婚難道不是因為兩個人相愛嗎?可是為什麼陸媽媽還會在有了陸大哥之後喜歡上別人……”
“這個嘛,男女之間的事誰說得清楚呢!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覺得新鮮,一旦新鮮勁兒一過,就看對方不順眼。許多情侶剛開始甜蜜蜜,後來分手便老死不相往來。”
顧霜霜聽得心裡一驚,她開始害怕陸懷瑾以後會討厭她,喜歡上別的女孩。只是這麼一想,她的心口便隱隱發疼。
老孟大概看出她的情緒,安慰她,“老霜,你別想太多,小少爺不是那種移情別戀的人,父母離婚給他造成心理陰影,他比誰都渴望有一個完整的家庭。”
顧霜霜大吸一口氣,臉上很快露出笑容,她展開雙臂,大氣說道:“嗯,老孟!我要用我的懷抱溫暖陸大哥!”
老孟扔給她一張清單,毫不留情打斷她,“老霜,先別急著秀恩愛,趕緊訓練。百步穿楊週末訓練賽,雖然只是訓練賽,但也不能丟人,到時候你可以見到所有的選手,別被嚇破膽。”
顧霜霜頓時鬥志滿滿,“我顧老霜氣勢如虹,應該他們嚇破膽!”
訓練開始之前,陸懷瑾給她打了一通電話,告訴她這幾天會去一趟延城,週末回來。
昨晚匆匆一別,她心裡到現在都空落落的,她揉著胸口,握著電話很不舍的說:“那……週末訓練賽,陸大哥你會回來嗎?”
電話那頭,陸懷瑾的聲音有些嘶啞,“我儘量,你加油。”
掛斷電話,她有些無精打采,兩天后才稍稍提起點精神。
訓練賽前一天,她跟老孟在室外場地訓練,老孟負責給她算時間。
她拉弓的時候正專心感受風向,腦子裡忽然浮現陸懷瑾的臉。她開始想陸懷瑾的父母,也不知道是怎樣的感情絕望,才會導致一對夫妻反目成仇……她擔心自己和陸懷瑾也會有反目成仇的那一天。
胡思亂想間,箭離了弦,因為風向感受偏差,這一箭落在六環。
老孟歎氣一聲走過來,問她,“你怎麼了?一連射三箭,一箭比一箭差。以前拉弓就能射十環的顧老霜哪裡去了?”
大冬天的,她居然熱得滿額頭汗水。
她把弓箭扔在一邊,擰開瓶蓋猛喝了幾口水,為自己辯解說:“老孟,那不一樣,如果不限制時間,我還是能射中十環!”
老孟開導她,“老霜,你這樣想不對,有時間限制,你是在有效的時間射出有效的一箭。你不能因為有時間限制而給自己施加心理壓力,你這是在給你的思維加固緊縮咒,這樣的心態可不行。”
大概是因為兩天沒看見陸懷瑾的緣故,她的心情很煩悶。她抓亂自己的蘑菇頭,坐立不安,那種煩躁的情緒堵在她心裡,很不舒服。
她突然想起網上一句流行語——秀恩愛,死得快。
她神經兮兮的拉著老孟胳膊,說道:“老孟,陸大哥好久都沒給我打電話了,我給他打電話,他也不接……怎麼辦,他是不是討厭我了?”
老孟很無奈,“我說老霜,他才離開兩天!兩天!你至於一副害相思病的樣子嗎?”
她摸著自己胸口,總覺得很不安,“不是啊老孟,我這兩天兩隻眼皮一直跳一直跳。”
老孟打斷她,“左眼跳吉,右眼跳災。兩隻眼睛一起跳,必然是有大喜事!”
“是嗎……”她有點不太相信。
“你要在訓練賽拿最後一名,丟的可不僅僅是你的人,還是我們孟道箭館的臉面。老霜,你還想不想完虐泡菜人了?你還想不想為你的陸大哥爭光了?”
顧霜霜頓時鬥志昂揚,趕緊屏棄一切雜念,專心訓練。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5-2 00:33:10
【第十三章】
訓練賽當天,老孟一大早就陪著顧霜霜趕去南郊體育場,陸爺爺也從市區趕來。
顧霜霜進館的時候,碰見參賽名單上的另一個女孩。女孩子大約一米七的個子,比照片上看起來還瘦,一雙腿又細又長,看得她很是羡慕。
兩人一起進入更衣室換衣,因為太羡慕對方的長腿了,她脫褲子的時候一直盯著女孩看,看得太過投入,被對方察覺,女孩回過頭,很不友好地看了她一眼。
面無表情,眼神中飽含肅殺之氣,就跟電影裡演的女刺客一樣……這女孩眉眼間透著一股英氣,五官也標緻,換上射箭服,女孩渾身上下都寫著一個大大的“帥”字。
兩人站在一起,身高,髮型,氣質,儼然是兩個極端,顧霜霜再一次感受到了短腿的自卑……
從換衣間出來,二十名選手坐在一個小房間裡,由各自的教練陪同著,等待上場比賽,雖然只是訓練賽,但比賽制度都跟總決賽一樣,有觀眾席,比賽過程也會在網上直播。
訓練賽的目的不僅是為了讓參賽者瞭解對手的實力,也是要讓觀眾心裡有個底。
這一屆二十名參賽者當中,兩個女孩來歷成謎,實力成謎,其他選手看見兩個女孩,紛紛嗤之以鼻,覺得兩個黃毛丫頭能射出什麼好成績?
老孟不知道去了哪裡,顧霜霜見另一個女孩也沒有教練陪同,便坐過去搭訕,“你好,我叫顧霜霜,你可以叫我老霜,霜霜,小霜都行。”
女孩淡漠地掃了她一眼,簡短介紹,“林熙。”
“你的名字很好聽啊。”
然後就是一陣沉默。
“百步穿楊真是一屆不如一屆,後門開得越來越大,都快變成小朋友玩扮家家酒了。”其中一個參賽選手感歎。
立刻有人接話,“可不是?兩個小姑娘……這……哎,大會這是在鄙視誰?”
林熙瞪了一眼說話的男人,對方立刻噤聲。
顧霜霜感歎,好一個眼刀!她得學,以後瞪老孟!
比賽旋即開始,參賽者各就各位,顧霜霜握著弓箭四處張望,她在觀眾席前排,看見陸爺爺、老孟、劉峰,劉峰旁邊坐著一個穿黑色休閒服的男人,戴著口罩、墨鏡、鴨舌帽,把自己遮得嚴嚴實實,雖然看不見臉,但她知道一定是秦衍。她不死心地又掃了一眼觀眾席,沒看見陸懷瑾,有點失落。
槍聲響起,參賽者各就各位。
一箭齊發,顧霜霜險射外十環。
兩輪比賽下來,顧霜霜射出十環、九環的成績,由於精神高度緊繃,導致她的手有點抖,她下意識再掃了眼觀眾席,總算在秦衍身邊看見了穿著西裝的陸懷瑾。
陸懷瑾好像也看見她,對著她招了招手。
陸懷瑾的出現讓她心下大定,第三輪開始,她深吸一口氣,感受了一下風向,風不大,應該不會持續,經過一段細微的調整,她鎮定地射出最後一箭,落在十環。
其他參賽者最後一箭都有失誤,本來以為風會持續,沒想到箭射出去時風卻停了,這個細微的判斷導致射箭結果偏差很大。
讓人意外的是,幾名男性參賽選手的成績比不上兩名女性參賽選手,更讓人意外的是,兩名女選手居然都射出二十九環的成績,平局。
兩人平局,賽方為了給觀眾留一個懸念,特意點到即止。
下場後,一群人往後台走,顧霜霜跟林熙並排而行,時不時偷瞟她一眼,想跟她說話。
回到休息室,一群男人打量著兩個女孩。
上場前對她們態度輕蔑的男人此時態度轉變,“行啊,小姑娘不錯啊,有點能耐!”
顧霜霜正要開口說話,左手邊一個落腮胡男人插話,“如果不是因為風向,咱們也未必會輸給兩個姑娘。”
這話顧霜霜聽著不太舒服,一直沉默不言的林熙冷冷抬眼,掃了眼落腿胡男人,說:“大叔,比賽講究技巧,輸了還給自己找藉口,您是搞笑的吧?”
落腮胡男人一時語塞,臉色陰沉,室內氣氛瞬間變得僵凝。
顧霜霜打破尷尬,“那個……比賽第一,友誼第二!這是訓練賽,大家練手失誤很正常嘛,不到最後不能定結果。我今天早上出門是踩了狗屎,我這是走了狗屎運,狗屎運……”
她這麼一說,倒給幾個男人找了臺階下,林熙卻瞪了她一眼,起身走出休息室。
顧霜霜跟出去,叫住她,“那個……你等等。”
林熙回頭看她。
她結結巴巴,半天才說出一句話,“咱們倆……可以交個朋友嗎?”
“弱者。”她臉上沒什麼表情,語氣冷如冰針。
顧霜霜心頭一顫,手指有點僵,“你說的是我嗎?”
林熙轉身看向她,面無表情,語氣寡淡,“討好一群手下敗將,不是弱者是什麼?輸了便是輸了,找藉口開脫的是弱者;給弱者臺階下的,自然也是弱者;你和那個男人一樣,對箭不夠赤誠,你這是在侮辱射箭,是弱者中的弱者”
這是顧霜霜頭一次被人不帶任何感情的批評,她楞在原地,腦內嗡嗡作響。
林熙一轉身,差點跟秦衍撞個滿懷。林熙往左,秦衍也往左;秦衍往右讓開,林熙也往右,兩人都以為對方是故意的,互相瞪了對方一眼,最後林熙一把將秦衍推開,走進電梯。
被這麼一推,秦衍起了一肚子火,不快地看了眼關上的電梯,這才向顧霜霜走去。“恭喜。”
她眉眼一彎,說:“謝謝。你怎麼會來這裡?陸大哥呢?陸爺爺和老孟呢?我剛才還看見劉峰大哥了,他們人呢?”
話音剛落,另一部電梯打開,陸懷瑾最先走出來,陸爺爺、劉峰、老孟隨後。
兩天沒見到陸懷瑾了,顧霜霜毫無克制地沖過去,一頭沖進他懷裡。
礙於人多,她很收斂,很快放開,幾個人隨後到了VIP休息室坐下。
秦衍坐在顧霜霜對面,問她,“跟你平局的那個女孩,你知道她的資料嗎?”
顧霜霜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反問他,“你怎麼會來這裡啊?”
“當然是看比賽。”
劉峰插話,“他自己沒資格參加,當觀眾還是有資格的。我說,妹子,你今天表現不錯啊!照你這個情況,參加韓國的總決賽完全沒問題。”
她有幾斤幾兩自己清楚,抓抓後腦杓,很老實地說:“今天純粹是運氣,來了一陣妖風,忽然就又停了。他們判斷失誤,我跟那個女孩就是占了便宜。”
陸爺爺說道:“不論怎麼說,盡力就好!經過今天這場比賽,大家心裡也都有了底,下一場比賽絕對不會輕敵。高手過招,往往就在一念之間。”
素日隨和的老孟突然嚴肅起來,他分析說:“老霜,你這狀態時好時壞,不是好事啊。你得學會控制你的情緒,比賽可不能帶情緒。剛才看你比賽,我真是捏了一把冷汗。”
大家紛紛發表言論,唯獨陸懷瑾從頭至尾一句話也沒說。
顧霜霜很忐忑地看著陸懷瑾,問他,“陸大哥,你呢?有沒有什麼……建議?”
她注意到他穿著西裝,應該是剛工作完,還沒來得及換衣服。
陸懷瑾似乎在想什麼事,聽見顧霜霜的聲音才反應過來,說:“我跟老孟想法一致。”
她點頭,小手搭在陸懷瑾的手背上,抿嘴堅定道:“我會加油的!”
秦衍對這種射箭競技有點研究,他給顧霜霜提了幾個很專業的意見,並且幫她分析了一下其他幾位參賽選手,她很認真地一一記下。
期間陸懷瑾去洗手間打了個兩個電話,顧霜霜明顯感覺到他有事壓在心裡,大家也都看在眼裡,但都沒說破。
陸爺爺很努力地調節氣氛,“今天難得我兩個孫子都在,咱們一起去吃火鍋?”說完他扭過頭看向秦衍,抓住他的胳膊,“臭小子,今天不許跑,再忙都不許!”
秦衍沖著老爺子一笑,“謹遵爺爺吩咐。”
顧霜霜難得看見秦衍這麼隨和,覺得很稀奇。果然,在長輩面前,再有架子的人都會變成小孩。
好不容易秦衍有時間,陸懷瑾卻說:“你們去吧,我晚上還得回去處理點事情。”
陸爺爺眉頭一擰,有些不高興,“什麼事不能吃了飯再說?先去吃飯!”
“下次吧。”陸懷瑾扭過頭看向顧霜霜,“霜霜,你跟他們一起去。”
“陸大哥,我不吃了,我陪你。”
陸懷瑾掃了眼其他人,說:“那我跟霜霜就先走了,你們去吃。”
他執拗的性格在場的人都清楚,陸爺爺也不再勸。
到了停車場,坐進車內,顧霜霜自己手快系上安全帶,她回頭看陸懷瑾,見他不僅沒竹系安全帶,還盯著方向盤發呆。
車內靜得有些壓抑,顧霜霜攥著安全帶,好半晌才問:“陸大哥,到底怎麼了?”
陸懷瑾輕輕吐出一口氣,系上安全帶,“沒什麼,沒休息好,有點頭疼。”
“那換個人來開車吧?”顧霜霜提議,“我打電話讓老孟來開車,我們叫車回去?”
陸懷瑾知道自己狀態不佳,不好開車,為了自己和顧霜霜的安全,採納了她的意見,給老孟打了電話。
坐車回去的路上,陸懷瑾靠在顧霜霜肩上,闔眼就睡。她任由他靠著,一動不敢動,生怕吵醒他。
車子在過減速帶的時候,車子一顛,陸懷瑾的腦袋從她的肩膀上滑下去,掉在她腿上,他不僅沒醒,反而睡得更熟。顧霜霜小心翼翼脫掉外套,蓋在他身上,她仔細打量熟睡的陸懷瑾,他眼下一片青,嘴唇有些許乾裂,面容憔悴,像是幾夜未眠,他的呼吸噴在她手背上,癢感從她的肌膚一直蔓延至心坎。
她低頭看著他,不免又想起老孟說的話,開始驚覺婚姻並不僅僅是兩個人過生活。
村裡村外的世界截然不同,在村裡,在一起就是一輩子,她從沒聽過還有離婚這事。
她對愛情的理解大部分來自偶像劇。電視裡,劇情通常在主角結婚的時候結束,那他們結婚之後的故事呢?他們會不會因為生活一些瑣事吵架?從而生怨,導致分開,甚至離婚?
她盯著陸懷瑾顫動睫毛,用手指輕輕碰了碰,然後深吸一口氣,甩甩腦袋,將腦中一些負能量通通甩開。
計程車在陸懷瑾家門口停下,到了地方,她叫陸懷瑾,沒叫醒。
司機見陸懷瑾臉色不對,伸手一探,“呦,這是發燒了?看著挺結實的一個大老爺們,怎麼就發燒了?”
司機車上有自備的溫度計,借給顧霜霜用,這一量才知道,他居然高燒四十度。司機本來還想問問需不需要幫忙,沒想到顧霜霜當著他的面,背起陸懷瑾就往別墅裡面走。
她背著陸懷瑾一進院子,金元寶便撒開蹄子奔過來,一個勁兒往她身上撲。
狗保姆剛好也在,她看見小姑娘背著體格健碩的陸懷瑾沖進院子,由衷感歎: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反差萌?
狗保姆把金元寶牽過去拴好,跟著走進客廳問顧霜霜,“陸先生這是怎麼了?”
“陸大哥發燒了。”她去拿了冰袋給陸懷瑾敷額頭,然後求助狗保姆,“大姊,你能幫我打電話請個醫生嗎?”
狗保姆也不敢耽擱,趕緊去給醫生打電話。
醫生趕到後,給陸懷謹量了量體溫,診了一下病症才說:“先把他扶回臥室躺著。”
狗保姆正想上來搭把手,顧霜霜卻搶先一步背起他往樓上臥室走。
醫生和狗保姆面面相覷,不約而同感歎,“這姑娘力氣真大啊……”
顧霜霜把燒得迷迷糊糊的陸懷瑾平放在床上,幫他蓋好被子。
醫生讓陸懷瑾打了瓶點滴,另外開了藥,忙完後一邊收拾藥箱,一邊囑咐說:“藥早晚一次,飯前吃。這點滴打完後拔掉針頭貼上OK繃就行了,我還有個病人,就先走了。”
送走狗保姆和醫生,顧霜霜安安靜靜坐在床邊,托著腮等陸懷瑾醒來。瓶了裡的點滴一點一點往下滴,等待的過程十分漫長,想起自己和陸懷瑾還沒吃飯,她決定下樓煮鍋粥,等他醒來就可以吃。
她剛走下樓梯,就跟丁穎打了個照面。
丁穎穿著套裝,長髮挽在腦後,女強人的氣質從骨子裡滲出,對方還沒說話,顧霜霜就已經沒骨氣地縮了縮脖子,下意識往後退一步。
丁穎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眼樓上,“顧小姐吧?”
她一開口,顧霜霜頓時聯想到電視劇裡威嚴的皇太后。她小雞啄米似的點頭,抬手指了指樓上,“陸大哥他……生病了,高燒……現在還沒醒。”見丁穎張口想說什麼,又連忙道:“已經看過醫生了,正在吊點滴,我下來給他熬點粥。”
丁穎從她身邊擦過,踏著六公分高跟走上樓。她在樓上待了不過五分鐘便下樓,她見顧霜霜還站在原地,問她,“你很怕我?”
顧霜霜點頭,反應了一下又趕緊搖頭。
丁穎問她,“能聊聊嗎?二十分鐘。”
對方氣勢強悍,不容拒絕,她幾乎想也沒想就點頭,“可以的,四十分鐘都沒問題。”
丁穎對她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示意她一起去沙發上坐,旋即在她對面坐下,以審視員工的眼光審視她,良久後才開口說:“我長話短說。懷瑾以後會有更好的前途,他需要的是一個能站在他身邊、跟他並肩的女人,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照顧一個拖油瓶。他以後的妻子可以沒有商業手段,可以對他事業沒有幫助,但一定要有能跟他一起出入各種場合的資格。”
這也太直接了,原來她是個拖油瓶……顧霜霜登時明白“當頭棒喝”這個詞語的含義。
丁穎見她不說話,又說:“你是個好姑娘,我也知道你不圖錢,但你跟懷瑾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你們結合,婚姻很難走得長久。他的位置會更高,而你只是個從農村出來的丫頭,是個靠他的關係棲身箭館、默默無聞的小教練。你能參加百步穿楊也是靠關係,並非憑藉實力,你也拿不到終極榮譽。說好聽點,你是處處有貴人相助,說難聽點,你只是個依靠他人幫助的寄生蟲。你這種沒有自己事業重心,又總是依附于他的女孩不適合跟他在一起。他的重心是事業,不會是家庭,他將來會是一個很成功的男人。”
丁穎沒有辱駡,每一句話都在陳述事實,她無從辯解,腦子裡忽然迸出林熙的話,她說她是弱者。
她又想起陸懷瑾也曾經說——
“不是熱愛的事情,你又何必去做?你二叔想讓你進國家隊拿冠軍,可你自己想嗎?你跟外面的世界嚴重脫節,很多事情不明白,這些我都可以幫你,但唯有一件事我幫不了你。
“你的目標。你做什麼事情之前得想清楚,比如你想進國家隊,到底是為了你二叔還是為了你自己?一旦進入國家隊,你將面對的是日復一日的嚴苛訓練,而且少有假期,甚至沒有時間跟朋友相聚,你將要捨棄的東西更多。這些,你都準備好了嗎?”
她坐在沙發上,指尖發涼,那是種從內心深處席捲而出的冰涼。
她的目標是什麼?安於在一個箭館工作,一輩子做個默默無聞的小教練?
她想起林熙對射箭的認真態度,雖然她只知道這個女孩的名字,但從她身上看到了堅定,對比賽的堅定,對某種事物的堅定。
而她呢?比賽時帶著情緒,射最後一箭時,因為看見陸懷瑾才定了心,如果當時他沒有來,她能定下心嗎?今天只是一場練習模擬賽,後面還有淘汰賽、准決賽,每一場比賽都是高手角逐,不容小覷,而她……
她仔細一想,從來廈川開始,一切都有陸懷瑾幫襯,可是如果沒有他,她又當如何?
這些她從來沒想過。以前在村裡,吃飽就是幸福,自由自在慣了,可是現在吃飽喝足這種目標對她來說已經遠遠不夠。山村沒有競爭,沒有壓力,可是在廈川生活,處處都存在競爭和壓力,那種壓力來自於精神,來自於物質。
而現在她才意識到,其實她最大的壓力是,配不上陸懷瑾。
丁穎見她低頭玩弄著手指不說話,難得語重心長的說:“顧小姐,你別緊張,我們只是聊聊。還要我繼續說嗎?”
顧霜霜仍然低著頭,聲音很低,“嗯,我聽著呢。”
丁穎從包包裡掏出一迭照片,放在茶几上,推給她。
顧霜霜拿起照片,一張一張地看,居然有她第一次在陸懷瑾在路邊接吻的照片,還有他們在電影院時,她哭得淅瀝嘩啦,往陸懷瑾身上蹭鼻涕的照片。這些她自以為很隱私的事,居然以這樣一種方式呈現在她眼前,這種感覺很不好,就像有人用刀子刮開她的皮肉,看見了她皮肉下的白骨一般,她心底的震撼猶如滾著沙粒的龍捲風。
丁穎等她看完照片後說道:“你們的事,我知道一些。”不等顧霜霜發出疑問,她接著又說:“我不是個合格的母親,在懷瑾七歲那年,我有了新的家庭。這些年我一直顧著新家庭和事業,對他疏於管教,甚至沒有做到一個母親應盡的責任。我跟懷瑾的父親離婚,對他造成的心理陰影很大,以致於他對婚姻有恐懼,他害怕自己的婚姻會和我們一樣失敗。
“你跟他,一個生於高嶺,一個低於塵埃。他有自己發展的事業,也沒接觸過多少女孩,他現在對你好,事事都慣著你,那是因為你們還處於熱戀期。一旦熱戀期過去,他就會知道你並不是他想要的。總有一天,他會覺得兼顧事業和照顧你很疲憊,一旦他有了這份疲憊感,他就會尋找新的港灣。”
“就像懷瑾的父親。”講到這裡,她忽然停了一下,“外界都傳是我出軌在先,可事實上是懷瑾父親出軌在先。離婚那會,我還不是集團副董,他知道虧欠我,之後才給了我想要的。懷瑾的父親曾經也跟現在的懷瑾一樣,對女人關懷備至,什麼都替女人安排,可男人畢竟是男人,他們有自己的事業,也會有疲憊的時候。”
顧霜霜看著她,忍不住問:“你們曾經是很喜歡、很喜歡對方嗎?”
“不然我們怎麼會結婚,還有懷瑾?”丁穎看著她,“我對你說這些,只是想讓你明白你們之間的差距。我不想你們走我和懷瑾父親的後路。你這種好姑娘,適合以家庭為重的男人,懷瑾他顯然不是你適合的類型,他愛事業勝過愛家庭。”
“伯母,你……是在勸我們分手嗎?”顧霜霜看著她。
丁穎點頭,“是。”
她攥緊拳頭,一臉堅定,拒絕道:“不可能!”
丁穎蹙眉,“顧小姐,你的固執只會害了你,害了懷瑾。”
“我跟你不一樣。”她攥著拳頭放在膝蓋上,目光炯炯,“伯母,謝謝你的提醒。我不會安於現狀,我絕不會成為他的拖油瓶。你離婚後才成長那是你的失敗,我不會如你所說,永遠都是一個默默無聞的小教練。”
丁穎神情變得嚴肅,“顧小姐,空口說白話是沒有用的。你根本幫不了懷瑾,你不能幫他渡過事業的難關。”
她咬著嘴唇,目光無比堅定。雖然從前在山村自由散漫慣了,可她相信他們這段感情會堅如磐石,任何力量都無法摧毀。“我會陪著他。”
丁穎抬腕看了眼時間,起身說:“你現在下結論未免太早,該說的我已經跟你說了,剩下的你自己考慮清楚。”
丁穎走後,顧霜霜在原地楞了會,她攤開手,掌心一片濕漉。
她深深吐出一口氣,走進廚房尋找食材。廚房冰箱裡全是罐頭,沒有新鮮蔬菜,她從櫥櫃裡找到一包綠豆,找到米,洗了煲湯的鍋,摻上半鍋水開始燒。趁著燒水時,她擰開火,
抓了一把綠豆進平底鍋翻炒,炒出豆香後關火,等鍋內開水沸騰,再下炒香的綠豆和米,以小火慢熬。
一鍋粥煮了四十分鐘,她對著一口鍋發了四十分鐘的呆。
她盛了一碗綠豆粥上樓,陸懷瑾還沒醒。
她把滾燙的粥放在床頭櫃,仰著腦袋看點滴瓶。等點滴流完,她按照醫生臨走前的囑咐,把針頭輕輕從他手背拔出來,用蘸酒精的棉花棒小心擦拭後貼上OK繃。
陸懷瑾一睜眼,就看見她蹲在床邊給他處理針口,她正輕輕地按壓著OK繃邊緣。
見陸懷瑾醒了,她趕緊扶著他坐起來,端過綠豆粥喂他。
睡了一覺,陸懷瑾饑腸轆轆,口乾舌燥,幾口綠豆粥下胃,倒是讓他舒服不少。他咳嗽幾聲,靠在枕頭上有些無力,“我睡著的時候,有沒有人打電話?家裡有人來過嗎?”
顧霜霜明顯一頓,然後才說:“有啊,醫生來過。”
陸懷瑾摸過床頭櫃上的電話,看了眼,居然有四個未接來電。他看了看手機,對她說:“霜霜,你先出去,我打個電話。”
她“嗯”了一聲,把粥放下,轉身出去。
下樓後,她心裡隱隱覺得不安,向老孟要了King的電話。
King接到她電話的時候,有些吃驚,“嫂子……你怎麼給我打電話了?”
顧霜霜握著電話,小聲說:“陸大哥生病了,他心情很不好,你知道他怎麼了嗎?他不告訴我,我也不好問。”
Kmg在電話那端沉默片刻,才說:“老大不告訴你,是不想讓你擔心。這件事別說是你,我也無能無力。”
“到底怎麼了?”
King說:“老大的母親讓贊助商停了對俱樂部的贊助,今年我們比賽拿到的獎金,大家分了之後也沒剩下多少,老大虧損了幾千萬,本來俱樂部還有兩個死忠贊助商,可是前兩天也突然停止了對我們的贊助,前幾天老大親自去外地跟廠商談,但是……結果很不理想。事到如今,除非我們挺進三藩市暴雪總決賽,拿到冠軍,才能再拿回廠商贊助,否則……”
顧霜霜不太懂電競,她一知半解的問道:“拿冠軍,對你們來說應該不難吧?上一次你們不是在國外拿到……”
她的話還沒說完,被King打斷,“暴雪這個遊戲項目不是我們擅長的,我們沒有把握。老大是打算請WZ俱樂部的Demon作為外援,但是Demon對老大一直存有偏見,今天上午我跟老大一起去找他,被他給轟了出來,所以現在兩條路都斷了,老大心裡很亂,可能明年的GN將不復存在,GN一散,兄弟們可能會退出電競,轉行找工作。”
顧霜霜沒想到事情會這麼嚴重。她對丁女士的所作所為覺得很憤怒,兒子的事業她難道不應該支持嗎?“那……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還有最後的機會,明天晚上國內幾個知名俱樂部聯誼會,Demon會到場,那是老大和我們最後的機會。嫂子,拜託,今晚好好照顧他,讓他明天有個好的精神狀態。”
她抓著電話點頭,“我會的。”
顧霜霜掛斷電話上樓,陸懷瑾正坐在床上發呆,因為生病的緣故,這個平時看起來威風不可一世的大男人,變得很憔悴。
她坐在床邊,握住他的手,靜靜地看著他。她很心疼這樣的陸大哥,這時候她才感覺到,其實陸大哥不是萬能的,他肩上擔著的不僅僅是事業,還是GN那群兄弟的未來。
“陸大哥,我都知道了。”她聲音很細,輕飄飄地。
陸懷瑾神情微怔,正想開口說話,忽然一陣噁心,俯過身,趴在床邊開始嘔吐。
顧霜霜一時手忙腳亂,扯過紙巾給他擦嘴,用手輕輕拍著他的脊背。
一陣嘔吐後,陸懷瑾渾身無力,他虛弱地靠在她的肩膀上,聲音很輕,“沒事,陸大哥會挺過去的。”
素日給她安全感的陸大哥,現在卻虛弱地趴在她的肩頭,讓她很心疼,顧霜霜摟著他,“陸大哥,你放心,我絕不會成為你的累贅。以後你生病,我背;你難過,我抱;你有困難,我會陪著你。”
不想讓人瞧不起,只能迎刃而上,不想做一個卑微的弱者,只能讓自己變得更強大。
她不想再做一個默默無聞的小教練,她要拿到百步穿楊的冠軍,拿到那份榮譽,拿到那筆高額獎金。她參加百步穿楊,不是為了虐泡菜人逞威風,而是為了能證明自己,給自己未來一個墊腳石,陸大哥正在努力著,她要更加努力。
陸懷瑾靠在她肩上,輕輕歎了一聲氣。
此刻,他有種從未有過的安定,壓在身上重擔好像一瞬間卸了下去。
陸懷瑾吃了點綠豆粥全吐了出去,嘴裡一股酸臭,顧霜霜給他倒了杯水漱口,又另倒了杯熱水給他喝。
熱水剛下腹,胃裡一翻騰,又吐了出來。
顧霜霜伸手一探,燒是退了點,可嘔吐又是什麼情況?她扶著陸懷瑾躺下,給他蓋上被子,站在床邊蹙著眉頭想了一下,“陸大哥你先躺會,我去打電話喊醫生再過來一趟。”
陸懷瑾躺在床上很無力,眨了眨眼睛,微微點頭,表示同意。
醫生接到她的電話,表示很為難,“不如你送他去大醫院吧?今天下雪,天冷,我們診所提前關了門。”
顧霜霜很是著急,“他現在很難受,剛才吃了點粥全吐了,我現在該怎麼做?”
“可能是感冒發熱胃感染導致,先禁食,送醫院吧!”
掛斷電話,她又手忙腳亂的叫救護車。
到醫院後,陸懷瑾繼續掛點滴,晚上他醒了兩次,兩次睜眼都看見顧霜霜坐在床頭,托著腮,用一雙明亮的大眼睛看著他。
看見他醒了,還對他咧開嘴笑,伸手在他胸口處輕拍,“陸大哥你再睡會,還早呢,才三點。”
他“嗯”了一聲,掃了眼牆上的鐘,闔上眼繼續睡。剛闔上眼,他燒糊的腦子才記起來,他第一次醒來的時候是兩點,那會她就睜著眼,這次醒來是三點,她仍然睜著眼。所以,她是一直看著他,沒闔眼嗎?
他想說,霜霜快睡一會,陸大哥死不了。可他眼皮過於沉重,實在太累,又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淩晨六點,顧霜霜終於熬不住,抓著陸懷瑾的手,趴在床邊睡了會。
陸懷瑾的身體經過一夜的藥物調整,燒總算是退了。
醒來後陸懷瑾嗓子發幹,他見顧霜霜抓著自己的手,也不敢起身,就這麼靜靜看著她。
小姑娘睡覺的時候居然流口水,她咂咂嘴,蘑菇頭動了動,在夢裡叫了聲陸大哥。
護士過來送藥,忍不住說了句,“昨天晚上幾個救護人員抬你下樓的時候,差點摔跤把你給翻下去,你女朋友當時可急壞了,直接卷起袖子把你從樓上給背到樓下。她背你走到院子的時候,被雪滑倒,單膝跪地,膝蓋被石子劃破流了血,竟是吭也沒吭一聲。”
陸懷瑾咳嗽一聲。他看了眼顧霜霜,又抬眼看護士,斥責道:“你們醫院的人差點把病人給翻下樓梯,是怎麼做事的?”
護士有點尷尬,重點不是這個吧?
陸懷瑾從護士手裡接過藥吃掉,又重新量了一次體溫。
護士從他嘴裡抽出溫度計,看了下,“三十七度八,你感覺怎麼樣?”
陸懷瑾點頭,“好多了,四肢還有些無力。”
護士說:“正常的,早上就別吃東西了,下午喝點清粥。要不要叫醒你女朋友,讓她去隔壁病床上躺會?”
“幫我拿床被子,給她蓋一下。”
護士於是拿來一床薄被,給顧霜霜蓋上。
顧霜霜這一闔眼,十點鐘才醒過來。她打了個哈欠,揉著惺忪的眼睛坐起身,身上的被子滑下去,由於昨晚一夜沒睡,她額前的劉海淩亂,臉色也憔悴得很。
顧霜霜眼前的朦朧還沒散開,陸懷瑾一隻手就伸過來,在她額前胡亂揉了揉。
她見他氣色恢復不少,總算松了一口氣,“陸大哥,你昨晚真是嚇死我了。”
陸懷瑾嗓子有點發癢,他輕咳一聲,對她說:“昨晚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照顧陸大哥怎麼會辛苦呢!”顧霜霜一臉認真看著他,“陸大哥,King昨晚打電話說下午四點開車來接你,去參加俱樂部聯誼會。”
說話間,陸懷瑾將手伸過來,抓住她的一雙手,握緊。“嗯,知道了。”
男人掌心的力度和溫熱,終於讓她心裡踏實了點。她抬起下巴,嘗試著問他,“陸大哥,可以帶我去嗎?你身體這樣,我不放心。”
“有什麼不放心的?”陸懷瑾失笑,“有King在,沒事的,你陸大哥病一場還不至於怎麼著。”
她搖頭,說得很認真,“不是的,陸大哥,我是怕……怕你暈了,他們背不動你。”
陸懷瑾嗓子一癢,又咳了幾聲,“笑話,一群大男人背不動我?”
顧霜霜拍拍他的背,給他順氣,“陸大哥,俱樂部的事情King都跟我說了。是不是因為我,你媽媽才那麼做?她怎麼忍心呢,你可是她的親兒子。如果是因為我……陸大哥,我尊重你的意見,如果你想分手,我也絕不死纏爛打,等以後你的事業穩定了,我也有了自己的事業,我開著賓士來追你!”
見她一臉認真,陸懷瑾又是一陣猛咳,他吞了一口唾沫,潤潤嗓子,才問:“她昨晚是不是來過了?”
顧霜霜沒有回答,算是默認。
陸懷瑾握起拳頭,在她腦袋上砸了一下,“讓你平時少看點電視劇,你腦子裡裝的都是什麼呢?她是不同意我們在一起,但絕不是因為你才用那些手段打壓我。她想讓我回集團上班,所以俱樂部的事情跟你沒關係,再者,你有駕照嗎?還開賓士,直接開拖拉機得了。”
顧霜霜噗嗤一聲笑出來,“陸大哥,拖拉機多俗啊,太丟人了。”
陸懷瑾也笑,“沒事,陸大哥不嫌棄。”
她抱著他的胳膊,說道:“我陸大哥這麼能幹,一定能說服那個Demon。說服了他,咱們俱樂部就有救了,是不是?”
陸懷瑾點頭,“嗯,如果能請到他做外援,我們拿冠軍的把握也提高百分之四十。”
她問:“拿到冠軍你們就有高額獎金,就會有新的贊助商是嗎?”
“對。”
顧霜霜低頭思考,良久,抬頭問陸懷瑾,“陸大哥,如果我拿到百步穿楊冠軍,也會有人贊助我嗎?假如我拿到冠軍,自己開一家箭館,是不是也會有贊助商給我贊助?”
“會。”陸懷瑾沒想到她會有離開孟道箭館的打算,他問:“你想離開箭館自立門戶?創業資金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現在只是有這個打算,你不是說要找到自己的目標嗎?我現在有目標了,有目標有規劃才能讓自己更充實。以前我在山村,每頓有面吃就已經很踏實,現在來了城裡,發現即便是每頓有肉吃,也很不踏實,因為我無法保證以後是否頓頓有肉吃。我想結婚,想有家庭,我可以沒肉吃,但我的孩子一定要有,所以我必須努力籌畫以後的生活。”
陸懷瑾聽她講這些,喜憂參半。他說:“霜霜,以後結婚,孩子當然我養。”
顧霜霜抓住他的手,眉眼一彎,語氣輕鬆道:“當然是你養,我只是想給自己和我未來的孩子一個堅強的後盾做保障。昨天晚上我看你睡覺的時候很心疼,我那個時候才意識到,陸大哥也有做不到的事。來廈川後你處處幫我,但不可能永遠幫我,我得學會在城裡獨立。
但是這個獨立,跟從前在山村的獨立差距太大了。在山村,幹幹體力活,就能拿到食物,可是在城裡呢?”她胳膊撐在床沿上,輕歎一聲,“即便是有食物,還是遠遠不夠。”
陸懷瑾聽她長篇大論,大概明白她想說什麼。
“你現在這樣不也挺好?在箭館有固定的工資。”陸懷瑾提醒她,“廈川箭館並不景氣,會虧本的生意你也打算做?”
顧霜霜不這麼想,她說:“陸大哥,事在人為。射箭不僅能修身養性,還能鍛煉身體。
你們俱樂部的成員身體素質多差,射箭比跑步有意思,他們這一類的人,要是能來我開的箭館射射箭,豐富一下生活,身體素質也能加強。孟道箭館針對的客戶都是有錢人,有錢人畢竟在少數,將來我的客戶主要針對普通人,我的目標是做一個平價箭館,推廣射箭。”
“想法不錯。”陸懷瑾聽她說得津津有味,一臉憧憬,好像看到了當年的自己,他當年對GN也是這樣展望憧憬。
“你的這個計畫只能在拿到獎金之後才能啟動,百步穿楊的獎金是你的夢想啟動資金。”他抬手在她的劉海上揉了揉,說道:“年輕人有想法不錯,先記下,以後慢慢完成。至於百步穿楊的冠軍,你盡力就好,拿不到冠軍也別氣餒。”
“陸大哥,我會盡力,好好規劃,我們一起加油!我相信你一定能渡過眼前的難關。”
開箭館不是一夕之間有的念頭,她平時在孟道箭館接觸了不少人,也有普通人來孟道箭館詢問過價格,但由於教練價格過於高昂,讓人卻步。
她腦子裡忽然迸出一個想法,如果能帶動每晚在體育館前跳舞的大叔大嬸一起來射箭,那是個多麼繁榮的景象?想到以後會有更多人加入射箭行列,她忽然有點熱血沸騰,那種成就感,光是想想,渾身血液都在翻湧,她現在恨不得馬上去練箭,為自己夢想開始鋪墊。
她越想越興奮,俯身過去在陸懷瑾嘴唇上吻了一下,“陸大哥,等我以後賺了錢,開賓士帶你去威風!”
“開拖拉機吧,一台拖拉機也不便宜。”
“太土了……我得開個高檔大氣一點的,這才配得起你的身份啊!”
“我這身份,頂多配一輛拖拉機,不能再多了。”
顧霜霜順著他的思慮走,眉眼一彎,“那還是自行車吧……陸大哥,等跳廣場舞的大叔大嬸都來射箭了,我就用自行車載著你,繞著廈川騎一圈。”
陸懷瑾一個沒忍住,笑出聲,“有志氣,陸大哥等你。”
她俯身抱了抱他,聲音輕了不少,“放心吧陸大哥,我絕對不會成為做的累贅,不會讓人瞧不起。”
陸懷瑾伸手,在她後腦杓拍了拍,“沒有夢想的都是鹹魚,你現在是個有夢想的人。有些人以自己為中心,瞧不起有夢想的人,其實這種人是最可悲的,他們比鹹魚還鹹魚,他們永遠不會知道熱血和愛到底是什麼。”
陸懷瑾不知道母親對她說了些什麼話,才導致她的心境忽然產生這麼大的變化,但值得欣慰的是,現在她能有自己的目標和想法。
到了下午陸懷瑾總算好受點,喝了點粥也沒吐。四點左右,King開車來醫院接他們,在去俱樂部聯誼會的路上,陸懷瑾吃了點藥,趴在顧霜霜腿上睡了一會。
車子抵達酒店,下車後,顧霜霜見陸懷瑾一臉倦色,臉色還是有點憔悴,挽住他的胳膊,擔心他會暈倒。
參加聯誼會,陸懷瑾和King特意換了件西裝,顧霜霜作為女伴,自然也有所打扮,畫了淡妝,穿了條小白裙,外面裹著毛大衣,由於蘑菇頭不好做髮型,造型師替她在耳廓處加了一隻水晶發飾,這麼一打扮,氣質增添不少,總算有點女人的知性美。
走到門口,她跟陸懷瑾從服務生手中託盤裡各自取過一杯酒。
她抿了口杯中紅酒,紅酒的苦澀味道讓她蹙眉。“陸大哥,這個酒味道真奇怪。”
陸懷瑾從她手裡取過紅酒,給她換了一杯沒什麼度數的雞尾酒,對她說:“你知道嗎,你的對手林熙,是Demon的妹妹。”
“啊?”這讓她感到意外,“這麼巧?”
陸懷瑾點頭,語氣裡滿是欣賞情緒,“是很巧,這兄妹倆都很不一般。”
Demon坐在角落的位置,陸懷瑾讓顧霜霜和King留在原地,獨自一人過去了。
兩人在原地等待有點無聊,King隨便找了個話題閒聊,“自從老大九死一生回來後,性格是真的變了不少。Demon現在的性格,跟老大以前的性格挺像。”
顧霜霜端著餐盤歎息一聲,“如果Demon不幫忙,GN真的會支持不下去了嗎?”
King點頭,“是啊,雖然老大有錢,但就算他有座金山,也不可能一直做虧本生意。如果Demon不做我們的外援,幫我們挺進暴雪總決賽,可能年後GN就會面臨解散。”
“如果GN真的解散了,你們打算做什麼,去其他俱樂部?”她問。
“GN解散,我會回歸本行,去修電腦。卡卡會好好學習,按照他爸媽規劃的路走,以後考個好大學,進銀行。至於其他人……”King搖頭感歎,“畢竟他們把青春奉獻給了電競,要轉行,那將會是一個上刀山,下火海的過程。”
顧霜霜安慰King,“你放心吧,陸大哥絕不會讓你們失望的。”
她的話剛說完,那邊陸懷瑾和Demon已經起身。
陸懷瑾遊說失敗了,他沒什麼精神地坐在座位裡想事情,沒說服Demon他顯然不死心。
顧霜霜手托著腮,看向Demon所在的方向發呆。
King歎氣,“老大,兄弟們也都老大不小,也該退役了,卡卡老實上學也沒什麼不好。您覺得呢?”
陸懷瑾瞪了他一眼,暴脾氣上來,“老子還沒說放棄,你泄什麼氣?”
兩個大男人相互看著,一個無奈,一個暴躁,等陸懷瑾平靜下來,扭過頭,咦?蘑菇頭呢?
顧霜霜匆匆從宴會廳追出來,沒來得及穿毛大衣,冷得霞發抖。“那個……你等等。”
Demon回頭看她。
顧霜霜的聲音有點發顫,“那個……我們能聊聊嗎?”
“你?跟我聊聊?”Demon有些不可置信,“你代表誰跟我聊?”
顧霜霜看著他,“我不代表誰,我就想跟你聊聊。”
Demon打量她,“你是陸懷瑾的女朋友?”
“是。”她點頭。
“你想勸我幫助GN?”
顧霜霜朝他走近,寒風跟刀子似的往她小腿上拍,她說話的時候,牙齒不停地打顫,“你應該給他們和你自己一個機會。”
Demon覺得有點搞笑,“給他機會?憑什麼呢,憑他有錢?他拿電競當玩物,他明白什麼是職業電競人嗎?”
聽了這話,顧霜霜才知道,這人對陸大哥的偏見和誤會實在很深。她替陸懷瑾辯解,“不是,他絕不是你說的那樣。你是職業電競選手,他是投資人,他看好這個行業,他想讓這個行業發展得更好,他的俱樂部接連虧損,但他從沒想過要放棄,只要有一線希望他都會嘗試。他來請求你作為外援加入GN,那是他的誠意,可你呢?”
Demon饒有興致看著她,“小姑娘,你未免太武斷了。你才認識他多久?你瞭解他嗎?你這麼義正辭嚴,是為了幫他,還是為了在他面前表現?”
顧霜霜揚起下巴,說道:“陸大哥很尊重這行業,你認為他拿電競當玩具,那只是你認為。如果他真的如你所說,遇到困難他大可甩手不幹,為什麼要來你這裡自討沒趣,任你侮辱?他放著有肉不吃,非要去吃一碗水煮麵條,他傻不傻?如果不是因為真的愛這碗水煮麵條,他會這麼努力的去吃嗎?他是腦子進了多少水,才會幹出這樣的傻事。”
Demon想了想,突然問:“所以,你是喜歡他的錢,還是他的人?”
顧霜霜正色說:“當然都愛。”
“你愛他的錢?”Demon很詭異地笑了笑,“陸懷瑾聽到你這話得多傷心?”
顧霜霜覺得這人有點奇怪,幹麼岔開話題問她這個,他們明明在說俱樂部的事情。
“我喜歡他,他的所有東西我都喜歡,他的狗,他的衣服,他的所有一切。”她沖著他翻了個白眼。
Demon的目光擦過她的肩膀,看向她身後,“陸公子,你這女人挺會說話。明天下午,我們再約。”說完轉身離開。
顧霜霜轉過身,看見站在她身後如石碑一般的男人,男人站在柱子的陰影裡,她看不見他的神情。
“過來。”
她全身凍得發麻,腳下不小心滑了一跤,一屁股坐在地上。
陸懷瑾有點無奈,走過去,對她伸出手,她拉著他的手起身。
陸懷瑾帶她去了休息室,她坐在沙發上,陸懷瑾脫下西裝,在她跟前蹲下,想給她蓋仵腿,他突然看見她膝蓋處有擦傷,頓了一下,問她,“這是昨天晚上背我的時候弄的?”
顧霜霜大刺刺的回答說:“哦,沒事,還好我反應快,沒摔下去,也沒摔著你。”
“下次別逞強,我一個大男人,哪裡需要你背?”他用西裝把她一雙腿裹住,“等King把車開過來我們就回去。”
她點頭,問他,“陸大哥,剛才Demon是不是願意給你一個機會了?”
他坐回沙發上,把她的腦袋按進自己懷裡,“是,謝謝你。”
“我都不知道自己剛才說了什麼,大概是我說的話太亂七八糟,所以他不耐煩,想給你個機會了吧?”
“嗯,就是因為你亂七八糟的話,他才願意給我一個機會。”陸懷瑾抓起她的手,給她搓了搓,放在嘴邊哈氣,問她,“冷嗎?”
她搖頭,“不冷,有陸大哥給搓手,不冷。”
King把車開在門口停下,進來叫他們,“老大,嫂子,車來了,走吧。”
上車陸懷瑾想了一下,扭過頭詢問顧霜霜的意見,“要跟我回俱樂部嗎?”
她毫不猶豫點頭,“嗯,你生病了,我不放心你。”
King把車倒出去,調侃說:“老大嫂子,你們都老夫老妻了,還是這樣甜甜膩膩的,熱戀期還沒過呢?”
陸懷瑾沉聲道:“專心開車。”
到了俱樂部,除了卡卡在準備期末考試,其他人都還在大廳練習。陸懷瑾讓顧霜霜先上樓洗漱睡覺,他在下麵開會。
顧霜霜很聽話,上樓洗澡,她穿的是陸懷瑾的睡衣,上次來時穿過的那件。之後她鑽進被窩,裹好被子來回滾,把大床兩邊都焐得熱呼呼的。
陸懷瑾開完會,推門進來,一臉疲憊。
小姑娘伸出一個腦袋,瞪著圓溜溜的大眼睛看著他。
他走過去揉了一下她的蘑菇頭,一句話沒說,轉身打開衣櫃取出睡衣,走進浴室。
聽著浴室裡的嘩嘩水聲,顧霜霜一個勁兒探頭往裡面覷,她居然……有想把門拆掉的衝動……好邪惡啊。
陸懷瑾洗完澡出來,光著腳,穿著交襟睡衣,胸膛露出一小片,凹陷的鎖骨裡面還有著水珠,頂著濕漉漉的頭髮躺回沙發上,拉過薄毯就要睡。
顧霜霜裹著被子,喊他,“陸大哥,來床上睡吧,被寓已經很暖了。”
“嗯?”陸懷瑾睜眼,偏過頭看著那顆蘑菇頭。
顧霜霜掀開被子,手掌在身旁空餘處拍拍,“陸大哥,快點。”
她到底知不知道,她這是在玩火?
顧霜霜擔心被窩裡的熱氣跑光,趕緊又把被子給蓋上,她從被子裡滑出來,光著腳丫跑到他跟前,將他從沙發上硬拽起來。
陸懷瑾頭疼得很,壓著太陽穴無奈道:“顧大姊,別鬧好嗎?”
顧霜霜不依,眉頭蹙在一起,故作嚴肅,“去床上!”
於是陸懷瑾乖乖上床,鑽進被窩,被窩裡還有某個小丫頭的體溫,很溫暖,這一躺下他就不想再起來了,吃過藥他的腦袋有些昏沉,閉上眼開始打盹。
顧霜霜拿來一塊幹毛巾,坐在床頭給他擦濕漉漉的頭髮,她的動作很輕,陸懷瑾沒力氣再跟她說話,任由她倒騰。
也不知過了多久,被窩裡的熱度慢慢褪去,他的四肢開始發冷,半睡半醒間,被窩裡拱進一隻熾熱的龐然大物,朝著他覆上來。
顧霜霜碰到他冰涼的腳,把自己的腳伸過去,給他送暖,發現他的手也發涼,索性抓住他的手,整個人貼著他,將他抱緊,女孩的身體就像一個火爐,為他傳遞著舒適的熱度。
半夜陸懷瑾的體溫上來,熱得渾身出汗,他想掀被子,被顧霜霜制止,她死死壓著他,不讓他掀被子。
陸懷瑾迷糊間,聽見小姑娘貼著他耳朵說:“忍忍,出了汗病就好了。”
這個聲音讓他靜下心。
他想起五歲那年,也是同樣的發燒,夜裡他熱得想掀被子,母親一直壓著被子,在他床邊守了一夜,不停地在他耳旁碎碎念,“忍忍,出了汗就好,出了汗頭就不疼了……”
他又夢見了當年的母親,當年的家,可夢醒之後才發現,那個溫暖的家已經支離破碎。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5-2 00:33:42
【第十四章】
一個星期後,陸懷瑾成功說服Demon作為外援加入GN幫他打比賽。
由於賽事將近,陸懷瑾沒有多餘時間再陪顧霜霜,實際上顧霜霜比他還要忙碌,百步穿楊訓練賽之後,賽方準備了專門的訓練場供給選手訓練。
顧霜霜每天五點起床,然後跑了雷打不動的八千公尺,去射箭訓練場有一段路沒公車,她為了不給陸懷瑾添麻煩,學會了騎自行車,每天晨跑完,她就騎著自行車去訓練場。
每天八千公尺晨跑,來回三十幾公里的自行車路程,加上高強度射箭訓練,顧霜霜體力高度消耗,每天晚上回到箭館,都是一種累成狗的狀態。
百步穿楊淘汰賽如期而至,那天正好趕上GN戰隊比賽,陸懷瑾沒能來現場給她助威。
陸爺爺特意做了一張“顧霜霜加油”的紅底白字大橫幅,讓秦衍和劉峰舉著。
秦衍戴著口罩墨鏡,舉著橫幅覺得很沒面子,他剛想放下,陸爺爺就扭過頭,殺過來一個眼刀,威脅道:“你要是敢放下就別做我孫子了。”
受到老爺子壓迫,秦衍認了。
淘汰賽上,顧霜霜發揮不錯,她以前三的好成績挺進准決賽。進入准決賽的選手共有六名,最終只會留下兩名選手去參加韓國總決賽,淘汰賽和准決賽只相隔兩天。
准決賽前一天,顧霜霜正在箭館打掃,老孟拿來一封郵件給她。
顧霜霜接過郵件,今年百步穿楊總決賽打算更改賽制,規定每國准決賽最終兩名選手,結成一組參加總決賽,最後由組合成績定勝負,冠軍也從一名提升為兩名,獎金兩人平分。
這個賽制考驗的是選手契合度,某種程度來講,獲獎機率提高百分之五十,失敗機率也提高百分之五十。
淘汰賽林熙是第一,顧霜霜第二,如無意外,兩人很有可能組成一隊,攜手去韓國搶奪冠軍。
老孟感慨,“老霜,那個叫林熙的女孩子,好打交道嗎?”
顧霜霜聳肩,“我跟她搭了幾次話,但她對我都愛理不理。”
百步穿楊准決賽當天,也是GN戰隊在中國地區的最後一場比賽,這場比賽贏了,GN就能進入三藩市暴雪總決賽。
上場前,顧霜霜在更衣室想給陸懷瑾打個電話,但她拿起電話又放下,最終還是放棄了,打算等有了結果再打這通電話。她剛把手機放下,就收到陸懷瑾發來的一條鼓勵簡訊。
“顧老霜,加油。”
簡短的一句話,頓時給她打滿氣。
她換好衣服出來,碰見林熙。
林熙對她說:“希望能跟你一起進入韓國總決賽。”
顧霜霜怔了一下,露出一個很溫和的笑容,“我也希望!”
上場後,陸爺爺、老孟、秦衍、劉峰仍舊坐在第一排位置,秦衍和劉峰手裡仍然舉著紅底白字橫幅,只是橫幅上寫的不是“顧霜霜加油”,而是“林熙加油”。
她覺得有些奇怪,看了眼林熙。
林熙對上她的眼神,掃了眼觀眾席的秦衍,淡淡解釋,“哦,我男朋友。”
啥?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的事……顧霜霜第一個反應是,林姑娘什麼時候跟劉大哥在一起了?!再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不對……林姑娘看的分明是秦衍。
比賽開始,她收回心思專注發箭,幾輪比試下來,她毫無懸念獲得好成績,拿到第二,第一名當然是林熙,這也是毫無懸念的事情。
前面兩場賽事,已經讓大家心裡有了底,兩個女孩拔得頭籌,也在意料之中。
大會宣佈今年中國賽區的百步穿楊將由兩個女孩結成一組,進入韓國總決賽,時間是在春節後,三月初。
下場後林熙在更衣室叫住顧霜霜,想要跟她商量一下時間訓練。
今年的賽制更改,既然是組合比賽,想拿冠軍便先得培養兩人默契。
顧霜霜邊換褲子邊說:“我什麼時候都有時間。”
林熙點頭,問她,“我這月底考試,可能沒有那麼多時間來訓練館練習。如果你方便,可以跟我一起在學校練習嗎?”
顧霜霜一聽學校這個詞,眼睛忽然亮起來,“好啊!沒問題,我方便的!”
林熙從更衣櫃裡取出便條紙和筆,“唰唰”幾筆寫下電話,遞給她。
顧霜霜接過紙片,有些好奇的問:“你……什麼時候跟秦衍在一起的?”
“唔。”林熙穿好牛仔衣,紮起馬尾,“昨天。”
“昨……天?”
她還想再問,林熙已經拎起包走到門口,背對著她做了一個“拜拜”的動作。
從賽場出來,秦衍已經消失了,陸爺爺帶著顧霜霜和老孟一起去吃火鍋慶祝,期間不停抱怨秦衍鬼迷心竅沒良心,居然胳膊肘往外拐。
沒多久顧霜霜便收到陸懷瑾的簡訊,說他明天回廈川。
“陸大哥,我拿到第二名,可以跟林熙一起進入韓國總決賽。”
又是好半天沒有回信,到火鍋店後,顧霜霜吃到一半,才收到他的回信。
“看老孟的手機。”
老孟的手機響得很及時,他掏出手機打開微信,一個沒忍住,把嘴裡的食物噴出去。
陸爺爺敲著碗教育他們,“你們兩個年輕人,吃飯就好好吃飯,手機能不能放一邊?”
“爺爺,是陸大哥發來的消息。”顧霜霜樂滋滋打開老孟的手機看,是一張照片。
照片上,陸懷瑾舉著一張約莫六十公分長寬的的白紙,上面寫著“恭喜顧老霜挺進決賽”,下麵畫著兩個卡通人,卡通人的上半身明顯是陸懷瑾跟顧霜霜,卡通人陸懷瑾下半身是鴕鳥長腿,顧霜霜下半身則是雞的短腿。
“……太醜了。”顧霜霜看著照片吐槽,不過心裡還是很溫暖的。
陸爺爺爺湊過來看,一本正經道:“大孫子畫得不錯,畫出了你們倆的神韻。”
顧霜霜大囧,所以她的腿到底是有多短?
翌日天沒亮,顧霜霜就從被窩裡爬起來,沿著體育館往市中心的路晨跑。
昨晚下了一場雪,她穿著薄薄一層運動服,踩著雪迎著寒風跑。不知不覺跑了一萬公尺,在一所學校前停下。
她擦擦汗,看著一群小學生背著書包,被爸媽送進學校,忽然想起小時候在山村,她總是很羡慕人家孩子天沒亮就背著書包從家裡出發,天黑後背著書包一路興沖沖跑回家。二叔教她讀書認字,孫爺爺家裡一些老舊的四書五經、玄學書籍,她無聊時翻過好些遍,她的文化知識不比上過學的孩子少,只是,還是少了些什麼,大概是少了上學的樂趣吧。
跑完步後,她從箭館騎車到廈川大學,花了一個半小時,她到的時候剛好是中午,學生們正成群結隊往外湧,趕著去附近吃飯。
她推著自行車走進校園,看著一棟棟教學樓和成群結隊下課的學生,覺得很稀奇。滿校園的青春氣息,經過籃球場,她看見幾個大男孩在打籃球,球場上洋溢著男孩們的青春汗水,那種從骨子裡釋放出的陽光活力,令人羡慕。
忽地,“砰”一聲,場上的籃球直直朝她砸過來,落在她腦門上,她被砸得暈頭轉向。
一個男孩喘吁吁跑過來,連忙道歉,“抱歉抱歉,要不要緊?要不要送你去醫務室?”
她好一會才反應過來,揉著腦袋擺手,“沒……沒事,揉一揉就好了。”
一群男學生圍著她關心慰問,讓她很窘迫,趕緊推著自行車跑了。
冰天雪地的天氣,顧霜霜和林熙不懼寒冷,吃過飯在操場練習了整整一下午。
陸懷瑾一回廈川就給顧霜霜打了電話,得知她在廈川大學,囑咐她等著他過去接她。
七點了陸懷瑾還沒來,林熙有事先走了,她一個人站在廈川大學校門口等。
天一黑,溫度又下降幾度,校門口的警衛都看不下去了,推開窗戶喊她,“小姑娘,進來烤烤火,外面多冷啊。”
顧霜霜估摸著陸懷瑾也快到了,就沒進去,繼續站在外面等。
白天用籃球砸到顧霜霜的男同學此時買了晚餐回來,看見她眼巴巴的不知在等誰,跑過來叫她,“嘿!同學,等誰呢?”
顧霜霜搓搓手,抬頭看著他,“等我陸大哥。”
男同學以為她在等哥哥,心想這是個勾搭的好機會,他將自己剛買的烤紅薯塞給她,“很冷吧?來,請你吃烤紅薯,剛出爐的,香著呢。”
“謝謝!”顧霜霜接過紅薯,並不急著吃,利用烤紅薯的溫度取暖。
男同學有些不好意思地抓抓腦袋,問她,“同學,能留個電話嗎?以後你來我們學校,我還請你吃烤紅薯。”
顧霜霜恍然。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搭訕?她居然被搭訕了?!
她抱著紅薯搖頭,回答說:“我不記得自己的電話號碼。”
男同學不依不饒,對她攤手,“你把手機給我。”
顧霜霜很老實地把自己的磚塊機給他。
男同學看著她的手機感歎,“同學,你這手機有點年代了啊。”他的話剛說完,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從天而降,從他手裡奪過電話。
顧霜霜頭頂就飄來熟悉的聲音——“怎麼,有意見?”
由於陸懷瑾戴著口罩,男同學看不清他的臉,只是覺得這男人很沒禮貌,他朝著對方吼,“你誰啊?有沒有點禮貌?!”
男同學比顧霜霜高一個頭,陸懷瑾比男同學還要高一點,剛才還覺得男同學身材高大的顧霜霜,這會覺得男同學真矮……果然,鴕鳥和雞什麼的,都是對比出來的!
陸懷瑾冷冷看著男同學,“要電話是嗎?”他聲音比雪還涼的報了一串號碼。
男同學頓住,好像有點明白了,“誰……誰的啊?”
陸懷瑾道:“她男朋友的。”
男同學大冏,從顧霜霜懷裡奪過自己的烤紅薯,腳底抹油趕緊跑了,媽呀好險,差點做了小王。
顧霜霜看著自己空空的手,又看了眼男同學逃跑的方向,有點委屈的看著陸懷瑾,“陸大哥……烤紅薯沒了。”
陸懷瑾揉了揉她的蘑菇頭,摟住她的肩膀,帶著她朝學校後面的小吃街走去。
一走進去,一股關東煮的香味飄過來,顧霜霜搓搓手跑過去,盯著一鍋熱騰騰的關東煮,肚子餓得咕嚕嚕直叫喚。
訓練了一天她已經饑腸轆轆,抬手隨便點了一碗,老闆往她碗裡撒了把辣椒、蔥花、香菜,她只不過喝了一口湯,渾身都暖和起來。
小吃街很繁華,兩旁全是小吃,天蠶土豆、煎餅果子、串串香、章魚小丸子……但凡是她沒吃過的東西,一一吃了個遍,從小吃街出來,她已經是直不起腰的狀態。
街尾有家奶茶店,格調很不錯,因為好奇,她拽著陸懷瑾走進去。
陸懷瑾手裡還拿著她沒吃完的章魚丸子和天蠶土豆,他看了眼手中食物,問她,“顧老霜,你屬大象?”
“老闆,我要這個!”顧霜霜站在櫃檯前,手指戳戳宣傳單上的原味奶茶。她扭過頭看著陸懷瑾,一臉正經糾正他,“不,我是屬豬的。”
陸懷瑾忍俊不禁,如果不是沒有空手,真想再揉揉她的蘑菇頭。
她抱著奶茶跟陸懷瑾在靠落地窗的位置坐下,他們後面坐著的情侶擁吻了近十分鐘。
顧霜霜看得臉都紅了,她看向陸懷瑾,“陸大哥,你以前上學的時候也這樣過嗎?”
陸懷瑾說:“上學的時候沒物件。”
顧霜霜托著腮,手指在臉頰上輕輕敲動,“陸大哥,我好羡慕他們。”
“不用羡慕,他們現在沒有經濟基礎作為保障,以後能不能走得長遠還未可知。”陸懷瑾說得一本正經。
嗯,其實他也羡慕,他的青春都喂狗了。
顧霜霜眼眸一垂,“我羡慕他們能坐在教室裡上課,能學自己想學的知識,能跟喜歡的人手牽手在校園裡走……”
“吃飽了嗎?”陸懷瑾打斷她。
她點頭,最後吃了一塊麻辣天蠶土豆,“吃飽了。”
“那就走吧。”
顧霜霜戀戀不捨,但不得不離開。
她以為陸懷瑾要帶她走了,沒想到從小吃街出來,陸懷瑾牽著她的手走進校園。
廈川大學陸懷瑾並不陌生,他牽著她的手,走到學校著名的情人坡。
情人坡的路燈熙熙攘攘,原本蔥綠的草坪被白雪覆蓋,一眼望去,一大片明亮的銀白色,情人坡最上面有一棵百年大榕樹。
顧霜霜看著大榕樹,又看了眼空曠的草坡,問陸懷瑾,“陸大哥,這是什麼地方?”
陸懷瑾一本正經解釋,“這是你陸大哥曾經特別不屑一顧的地方,也是你陸大哥從前最討厭的地方。這種地方,幾乎每所大學都有,它們被統稱為情人坡。”
“你討厭的地方,為什麼還要過來?”她問。
陸懷瑾側過身,面對著她,對她說得很認真,“這裡是情人坡,我以前討厭,那是因為以前沒有喜歡的人。現在這個地方我很喜歡,因為現在有你。”
這話聽得顧霜霜心發軟,她抬頭看著他,聲音輕飄飄的,“顧老霜的心情好蕩漾……”
路燈的燈光從大榕樹的葉子裡穿透過來,斑駁的光影落在兩人身上。
他俯身吻住她的唇……居然有股天蠶土豆的麻辣味,陸懷瑾蹙眉。
顧霜霜沒想到他會突然吻下來,有點尷尬的推開他捂住嘴,“我應該買瓶水漱漱口。”
“因為是你,我可以將就一下。”陸懷瑾低頭看著她,挑眉,“繼續?”
顧霜霜覺得陸懷瑾耍流氓的功夫是一流的,這種尷尬的感動讓她無法招架。
兩人身高差距太大,她踮腳太累,陸懷瑾彎腰也累,顧霜霜四處張望,看見一塊大石頭,她拽著陸懷瑾走到大石頭前,然後扶著他的肩膀爬上大石頭。
顧霜霜踩在石頭上,一瞬間比他高出兩個頭,她捧著陸懷瑾的臉,彎下腰,以一種強吻的姿態親下去。
他們這個接吻的動作持續不過片刻,顧霜霜便感覺到來自腰部的壓力,陸懷瑾似乎感覺到她有些力不從心,用雙手撐住她的腰,有陸懷瑾的雙手作為支撐,她的腰輕鬆不少。
唔,原來壁咚陸大哥的感覺這麼棒,吻到更深處,顧霜霜嘴巴發麻,接著順勢摟住陸懷瑾的脖子,抱住他。
抱了沒一會,顧霜霜拍拍他的背,鬆開他,示意他看後面。
陸懷瑾扭頭看身後,看見一個大男孩背著女孩在雪地裡走,沒走幾步男孩就背不動了,放下女孩,牽著她的手沿著白雪覆蓋的小道慢慢走。
秀恩愛?哼……陸懷瑾轉過身,拍拍自己肩膀,“顧老霜,上來。”
顧霜霜摟住他的脖頸,跳上他的背。
陸懷瑾毫不費力的背著她下坡,一路小跑超過那對情侶,然後在那對情侶前面慢慢走。
身後的女孩掐了一把男友的腰,嗔怪道:“你看看人家男朋友!”
男友表示好無辜,“人家女朋友很瘦啊……”
“你說我胖!”女孩推了男友一把,轉身朝著另一條小路跑開,男孩趕緊去追。
顧霜霜趴在陸懷瑾肩背上,扭過脖子看著那對情侶,她問:“陸大哥,我們這樣是不是太高調了?看把人家氣得。”
陸懷瑾沒有回頭,背著她小心翼翼走下情人坡,一直走到校門口才放下她。
顧霜霜鑽進車裡,陸懷瑾替她系上安全帶,車子開到小吃街街口時,陸懷瑾停了一下,下車去給她買了兩根烤紅薯。
她接過紅薯,看著陸懷瑾把買紅薯剩下的一大把零錢丟進她跟前的儲物箱。
她用紅薯暖暖手,問他,“陸大哥,烤紅薯多少錢一個啊?”
“六塊一個,不貴。”
“兩個就是十二塊,好貴啊。”她剝開烤紅薯,咬了一口,“陸大哥,你在山村那會沒趕上時候。要是趕上這個季節,我們地窖裡會有好多好多紅薯,冬天可以把紅薯埋進灶灰裡,一鍋飯煮熟,烤紅薯就能吃了,特別香!”講到這裡,她眼眸突然垂下來,“快過年了,突然有點想回去……二叔那裡可能不歡迎我,但是劉大嬸一定很歡迎我!”
在等紅綠燈的空檔,陸懷瑾扭過頭看了她一眼,說:“霜霜,我們結婚的時候,要不要去村裡擺酒席?”
“結婚?”顧霜霜手一抖,“噌”一聲從椅子上挺起身,興奮得看著他,“陸大哥,你是說要跟我結婚嗎?”
“嗯,等GN去三藩市的總決賽打完,回來後我們就結婚。”
“我還以為你會害怕結婚呢。”顧霜霜松了口氣。
上次丁穎找她談過話之後,她一直以為陸懷瑾是不會願意這麼早結婚的,她都已經做好一輩子不結婚,一輩子這樣陪著他的打算。
陸懷瑾眼睛直視前方,說道:“霜霜,你對你二叔有沒有什麼想法?如果你二叔做了違法的事情,你是選擇包庇,還是讓他接受法律制裁?”
顧霜霜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說這個,想了一下,認真道:“陸大哥,這個世界本來就存在著很多不公平,如果我們還包庇違法者,不是會讓世界上多了一樁不公平嗎?二叔是個很正直的人,如果他做了違法的事情,一定會勇於承認,所以根本不需要我選擇嘛。”
陸懷瑾嗯了一聲,告訴她,“霜霜,你記住,以後陸大哥就是你的親人,是會陪你走一生的人,陸大哥也是這輩子唯一不會拋棄你的人。”
“知道了陸大哥。”顧霜霜舔著紅薯,鼻頭有點發酸。
年關將至,林熙寒假回了貝寧市,顧霜霜的訓練也擱置下來。
除夕前幾天,陸爺爺已經帶著老孟回了江北市,陸懷瑾因為俱樂部一些事情沒處理完,耽擱了行程,顧霜霜留在廈川陪他,一直等除夕前一天,兩人才訂好機票。
離開廈川之前,顧霜霜想去探望一下二叔,哪怕二叔不歡迎她,去送份禮也好。
陸懷瑾知道她不去不會死心,便陪著她一起去了。
對於他們的到來,顧二叔並沒有很驚訝,他掏出一張卡塞進顧霜霜手裡,“裡面的錢我一分沒動,還給你。城裡競爭大,這些錢你用得著。”他頓了頓,扭過頭看向陸懷瑾,“陸先生放心,等兒子出了國,我會履行承諾。”
顧霜霜不明白二叔說這些話什麼意思,她總覺得陸懷瑾和二叔有事情瞞著她。
她打斷顧二叔說話,“二叔這錢你還是收著吧,你養我那麼多年……”
顧二叔語氣堅定,“這錢我不會要,給我不如捐給劉家村,建個學校,修條路也好。”
她覺得二叔說的有理,便把卡收起來,從顧二叔家裡出來,她在門口站了半天捨不得離開。她問陸懷瑾,“二叔給你的信,現在能給我看嗎?”
陸懷瑾拒絕,“等過段時間吧,現在不是時候。”
她斜睨了他一眼,“小氣鬼,那我以後有信也不給你看!”
因為春運緣故,機票很難訂,他們只訂到午夜的機票,抵達江北市時已經是淩晨兩點。
飛機一落地,顧霜霜就變得忐忑不安,在飛機上她神經緊繃,拽著陸懷瑾的手,嘴裡不停地嘀咕,“陸大哥,你爸爸凶不凶?比起你媽媽呢?”
陸懷瑾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裡,目光直視前方,“半斤八兩吧。”
“半……半斤八兩?”顧霜霜欲哭無淚。
丁穎就已經是個厲害角色,說話能把人打擊成渣渣,陸懷瑾的爸爸那麼能幹,指不定她到了他家之後,連渣渣都不剩。
淩晨兩點陸家的宅子仍然燈火通明,似乎是為了等他們,花園裡的路燈都還亮著。
一進門家裡的幫傭便迎上來接過他們手中的行李,陸家的客廳很大,裝飾很有格調,純中式風格,四米高的電視背景牆上是梅蘭竹菊花紋的楠木木雕,客廳中央擺放著一套中式實木沙發,上面鋪著軟墊,正坐著一個穿家居服的中年男人。
顧霜霜還沒看見男人的正面就已經緊張得雙手發抖。
陸懷瑾抓住她的手走過去,叫了聲,“爸。”
陸父正在飲茶,聞聲放下茶杯,轉過身看向兩人。
他皮膚紅潤,眉眼跟陸懷瑾相似,鼻樑挺,薄嘴唇,眼角有幾絲紋路,看見陸懷瑾身後的姑娘時,笑得很溫和,“是霜霜吧?”
欸?聲音好溫和,叫得好親切!
陸父的溫和親切讓顧霜霜輕鬆不少,她從陸懷瑾身後走出來,對著他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叔叔好。”
陸父點頭,眉眼彎得更是柔和了,“好,總算等到你們回來了。我讓明媽準備好了夜宵,你們去吃點,待會回屋洗個熱水澡,好好睡一覺。”
陸父親切的態度讓她有種回到家的溫暖,她仔細打量著陸父,這個男人說話溫和,氣質溫潤,跟陸懷瑾身上的那股火爆勁兒截然不同。
等陸父上樓,顧霜霜抱著陸懷瑾的胳膊感歎,“陸大哥,你爸爸說話真溫柔,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可凶了!”
陸懷瑾乾咳一聲,“幸好當時你沒把我給扔出去,否則,你就沒有男朋友了。”
兩人吃過夜宵,忽然發現一件比較悲劇的事情,家裡人居然沒有給顧霜霜整理房間……
陸懷瑾帶著她去其他客房,也不知道有人故意還是怎麼的,客房裡連床都沒了。
陸懷瑾抬手揉揉太陽穴,看了眼陸爺爺的臥室,用拳頭想都知道,又是某位老人家的鬼主意。
兩人不是沒睡過一張床,也就不矯情了,決定共睡一張床。由於實在太累,洗過澡,兩個人躺上床一挨枕頭就睡了。
半夜裡顧霜霜的手搭在陸懷瑾手心,陸懷瑾下意識握緊,顧霜霜一翻身,腿搭在他身上,他下意識將她抱緊。
淩晨四點,顧霜霜被男人的吻弄醒,從臉頰到鎖骨,那個吻致使她心底一片濕漉。
那個吻一直沒停,兩人都穿著睡袍,兩人一雙赤裸的腿貼在一起,火苗被點燃,沸騰的烈火“唰”一聲在整張床上蔓延開。
最後也不知道是誰先主動,兩人身上的睡袍被扔出被窩,房間內一片漆黑,兩人就這樣靠著彼此的直覺繼續著……
男女之間有些事情就是這樣奇妙,自然而然就發生了。
窗外的天泛起魚肚白,顧霜霜蜷縮在他懷裡,小聲說:“陸大哥,現在不結婚也不成了。”
她窩在他懷裡,冰涼的手指在他胸口畫圈圈,好像在寫什麼字。
陸懷瑾胸口被她弄得直發癢,他問:“你在寫什麼?”
她打了個哈欠,手指停住,“寫我的名字,我要陸大哥一輩子把我記在心裡。”
陸懷瑾抱住她,翻個身,又將她壓在身下,他雙手撐在床上,“還要做伏地挺身嗎?”
顧霜霜突然想起上次在KTV被罰,當時覺得好玩,現在突然什麼都明白了,那群人真是……
陸懷瑾見她臉紅,心裡被勾得又是一陣蕩漾。他臂膀一彎,伏地挺身的姿勢相當標準,也十分準確地親上她的嘴唇。
顧霜霜閉著眼睛,側過臉,男人的呼吸噴在她耳廓上,有點癢。
他貼著她耳朵說:“再來一輪,等會我得起來洗床單。”
顧霜霜的臉頓時燒紅,不過她實在難以想像陸大哥洗床單會是什麼模樣。
折騰了一夜,顧霜霜覺得比訓練一天還累,她翻了個身,抱著枕頭沉沉睡過去。
陸懷瑾半點瞌睡都沒,精神勁兒還沒過去,他下床套上背心短褲,卷花卷似的用被子把她給卷好,抱去一旁的榻榻米上,然後看著床單上的幾點紅覺得頭疼。
青春期的時候沒幹過壞事,現在都這個年齡,居然還……幹了壞事,總不好讓家裡傭人去洗,被爺爺知道了指不定怎麼被數落。躊躇片刻,他扯了床單,持起袖子準備自己上。
這會才淩晨六點,他把床單塞進浴盆裡,擠了幾坨沐浴露,開始揉搓,搓了半晌,還是有血液印記……洗床單怎麼這麼麻煩!
他也不好下樓問明媽洗衣粉在哪,索性從衣櫃裡翻找出一個塑膠袋,把浸了水的床單撈出來,塞進塑膠袋裡封好,換好長衣長褲下了樓。
他一手拎著袋子,一手插口袋,走到樓梯口。
明媽跟他打招呼,“少爺早,這麼早就起了?”
陸懷瑾點頭,“生理時鐘,下樓扔個垃圾。”
一聽他要下樓扔垃圾,明媽忙道:“給我吧,我這就要順路下去。”
陸懷瑾下意識把袋子藏在身後,生怕被人發現端倪,隨後逃也似的跑下樓。
偏偏跑到院子裡又碰見早起的爺爺和父親,兩人正在院子裡打太極。
陸爺爺出院後身體恢復得不錯,陸父向來注重運動,除夕早晨難得清閒,就陪著陸爺爺打了會太極。
到底薑是老的辣,陸爺爺見他拎著東西鬼鬼祟祟,停下手中動作叫住他。“大孫子,手裡拿著什麼呢?”
陸懷瑾正準備繞路,剛轉身就被爺爺的聲音定住,他故作鎮定扭過身,舉著手中袋子說:“一袋垃圾,下來扔掉。”
陸爺爺走過來,他趕緊將袋子藏在身後。
陸爺爺伸手要過來搶,他身子靈活忙後跳一步,趕緊跑開。他把袋子扔進廚房後面的圾桶裡還不放心,非找了根棍子把東西搗騰下去,用其他垃圾給蓋住,這才放心離去。
扔掉做完壞事的唯一證據,回到房間,他抬手扶額,覺得自己跟個初中生似的。
顧霜霜醒來時已經是九點,吃過飯,她跟陸懷瑾一起坐在客廳看電視。
她緊挨著陸懷瑾,十分忐忑,總覺得坐立不安。她伸出手指戳戳陸懷瑾的腰,悄聲問:“陸大哥,你爸爸呢?”
陸懷瑾轉了一個兒童頻道,播放海綿寶寶,他掃了一圈四周,說:“樓上吧。”
她頓時松了口氣,“咱們昨晚……他們不知道吧?”
怎麼可能知道?唯一的證據都被他給毀了。
“放心,沒人會知道。”陸懷瑾伸手摟住她的肩膀,心情得瑟。
緊接著樓上傳來明媽的聲音,“少爺!你們臥室的床單怎不見了?不會就是你早上扔的那個吧?你們昨晚幹了啥,為何把床單給扔了?”
兩人靜默。
老爺子雄渾的聲音從頭頂飄過來,“你們兩個昨晚做了啥啊?床單都扔了……真是個不知好歹的兔崽子。”
陸懷瑾:“……”
顧霜霜咬著嘴唇,紅著臉拽拽陸懷瑾的衣服,畢竟還沒結婚,被長輩知道也太丟人了。
“你們兩個,別楞著,上來幫忙!”陸爺爺站在樓上招呼他們。
兩人上樓,走進書房,進去之後顧霜霜看見陸父正在寫對聯。
看見陸懷瑾進來,陸父抬手,“過來寫一副對聯,讓我看看你的字有沒有長進!”
陸懷瑾拉著顧霜霜走過去,從父親手裡接過筆,扭身遞給顧霜霜。
顧霜霜握住筆,看了眼陸父又看了眼陸懷瑾,怯怯道:“陸大哥……你讓我寫啊?”
陸父也來了興趣,笑得溫和,“會寫毛筆字嗎?會寫的話,就寫一副,咱們待會貼門上。醜點沒關心,重在誠心。”
顧霜霜聽陸父這麼說,拉過一張紅紙,定心寫下第一個字。
在一旁調糨糊的陸爺爺圍過來,看見小姑娘熟練落筆,隨後筆走如靈蛇,寫下“天地和順家添財”幾個字,一氣呵成。
字很老道,該放的時候放,該收的時候收,筆鋒間又帶著點提筆隨興的瀟灑,這字,沒有十年的功夫絕練不出來。
陸爺爺稱讚道:“霜霜,這字不錯啊,跟誰學的?”
顧霜霜很謙虛,“跟叔叔的字比起來差多了。我跟我們村裡的孫爺爺學的,他年輕時是教書先生,後來一直居住在劉家村。村裡的孩子寧願翻幾座山去上學,也不願意跟他學寫字,我二叔不讓我去上學,所以……我就只能跟他學寫字和畫畫。”
陸爺爺兩道眉毛皺在一起,“你二叔居然不讓你上學?這種畜——”
他的話被陸父打斷了,“霜霜真是有才,來,把下聯和橫批寫了。”遞過去兩張紅紙。
顧霜霜從陸父手裡接東西時,手還抖了一下。
陸父笑說:“別緊張,我又不會吃人。你進了陸家的門,以後就是我們陸家的人。”
她攥著毛筆,看了眼並排而立的三人。
陸父手裡拿著寫對聯的紅紙,陸懷瑾正在給她研磨,陸爺爺手裡正抱著一隻瓷罐搗騰糨糊,三人給了她一種從未感受過的家庭溫暖。
寫好對聯,陸爺爺讓兩個孩子去門口貼,進客廳的那扇門不好放梯子,陸懷瑾便蹲下,讓顧霜霜跨坐在他的肩上。
她抱著他的腦袋,穩住身體,“陸大哥,我好了!”
陸懷瑾慢慢起身,把坐在自己雙肩上的女人送上最高處。
明媽一看這架勢,嚇得不輕,趕緊叫來老孟伸開手臂在四周接著,生怕顧霜霜摔下來。
老孟把塗好糨糊的對聯遞給顧霜霜,“老霜,你小心啊!”
顧霜霜接過對聯,貼好,用手拍緊實,確定不會掉下來後,指揮陸懷瑾慢慢向左移動,去貼另一邊。
明媽在陸家待了三十幾年,最是見不得孩子這樣調皮,這要摔著了可怎麼好?
直到顧霜霜從陸懷瑾肩上跳下來,明媽的手還在抖,抓著她的手長籲一口氣,“嚇死我了,以後不許爬那麼高,這要是摔下來還得了?”
陸懷瑾調侃,“明媽,你這麼擔心霜霜,怎麼就不擔心我會閃了腰?”
明媽齜牙,伸手掐了他一把,“你這臭小子,還好意思說!讓霜霜爬那麼高,摔下來你怎麼辦?你這個沒良心的臭小子。”
顧霜霜看明媽急成這樣,心裡湧上幾許暖意。
中午吃過飯,陸家人圍著一張餐桌包餃子。
陸父穿著襯衫,袖子挽至手臂,他不僅氣質溫和,就連包餃子也溫吞吞的,從他手裡包出的餃子,一個個乖巧漂亮得跟金元寶似的,好似每個餃子裡都蘊含著值得挖掘的大學問。
陸懷瑾則穿著一身黑色運動服,袖子拉至胳膊肘,拉煉拉得很嚴實,臉上明顯有些不耐煩,從他手裡包出的餃子,一個個慘不忍睹。如果非要用一個詞語來形容,除了“歪瓜劣棗”,顧霜霜還真想不出其他詞,父子兩人的差距也太大了。
晚上一家人不論身份輩分,圍著一張餐桌吃餃子,餐桌正中央擺著一隻超大號骨瓷湯盆,裡面有幾十個餃子,陸家包餃子素來有傳統,自己包的自己吃。
陸父拿過顧霜霜的碗,給她舀了幾個自己包的小乖餃。
陸懷瑾看著自己碗裡煮散的餃子皮和在湯裡飄著的較子餡,對女朋友真是羡慕又嫉妒。
“我長這麼大,可從來沒有過這種待遇。”
顧霜霜咬了一口陸父做的小乖餃,一臉幸福,“真好吃。”她把咬剩下的半口餃子遞給陸懷瑾,“陸大哥你也嘗嘗。”
陸懷瑾樂顛顛的咬住她遞過來的餃子,心情愉悅。
雖然只是個很簡單的舉動,可這對於陸家人來說真是驚濤駭浪,陸父跟陸爺爺面面相覷,端著碗發楞,明媽也楞住了。
顧霜霜扭過頭看他們,一臉茫然,“你們幹麼這樣看著我們?”
陸父很快收住驚訝的神色,笑得很溫和,溫潤的氣質從聲音裡透出來,“懷瑾連他媽吃過的東西都不會再吃,居然肯吃你吃過的東西,真難得。”
除夕夜提起丁穎,桌上的氣氛頓時冷下來,還是顧霜霜打破尷尬道:“在山村的時候,陸大哥經常吃我剩下的麵條,我吃一口,他吃一口。”
“哦?”陸父更加感興趣,看了眼兒子,由衷感歎,“自從他回來後,火爆脾氣倒是收斂不少。現在嘛,總算有點男人的樣子了。”
陸懷瑾有些不服氣,“難道我以前是女人?”
桌上的人都笑開了。
顧霜霜覺得,人世最大的幸福,莫過於牽著愛人的手,吃著親人包的小乖餃,然後,一家人對她說同一句話——乖,多吃點。
顧霜霜一口氣吃了六碗餃子,她摸著肚皮,靠在餐椅上,感慨說:“往年過年,我都是自己一個人,隨便煮點臘肉或者磨點糯米粉,搓點湯圓,煮一鍋醪糟湯圓就這麼過了。不過大年初七,劉大嬸會叫我去他們家吃七寶羹,每次看見他們一家其樂融融,我就在想,什麼時候我也能跟家人一起吃飯……”
陸懷瑾放下手中的碗,眼圈發紅,陸爺爺也沒好到哪裡去,老淚差點飆出來。
“霜霜。”陸父寬慰她,說道:“這裡以後就是你的家,你嫁給懷瑾,就是我兒媳婦,我就是你的父親,懷瑾的爺爺就是你爺爺,我們都是你的家人。”
陸懷瑾壓制著自己的情緒,緊緊抓住她的手,“以後我們都是你的家人,每年過年,我們都可以坐在一起吃餃子。”
陸爺爺揉揉發紅的眼睛也道:“大孫子說得對,霜霜,以後你跟懷瑾加油,給爺爺生幾個小重孫,這樣咱們家裡就更熱鬧啦!”
顧霜霜看了眼陸懷瑾,頓時臉紅,趕緊捂臉。“現在說這個太早了……我跟陸大哥還沒打算結婚呢。”
陸父溫醇的聲音飄過來,“七月吧,今年七月我看就很合適。”
陸懷瑾沒說話,只是緊握著她的手。
吃過飯,兩人繞著社區散了會步,走得有些累,顧霜霜拉著陸懷瑾坐在路旁的椅子上,她抱著他的胳膊感歎,“你的金元寶要是在,現在一定撒了歡的跑。”
“嗯,你的來財財要是在,也一定撒了歡的跑。”
顧霜霜反駁,“不會,我家來財財很聽話,只會跟著人走,才不會到處亂跑。以前在山村,遇到暖陽晴天,我坐在院子裡寫字曬太陽,來財財就趴在我腳邊,狗頭枕在我腳上打盹。現在我還挺想它的,就是不知道它想不想我,可能它都已經忘記我是誰了吧。”
陸懷瑾說:“你的來財財是公的還是母的?”
“公的啊。”
陸懷瑾笑道:“金元寶是母的,不如讓它們湊一對?”
哈士奇配小土狗?呃……兩狗會來電嗎?
一到除夕夜,江北市便格外熱鬧,五顏六色的煙花在空中炸開,煙花一簇接著一簇,一圈接著一圈,近處遠處的天空全是煙花,放煙花的聲音一直持續到淩晨。
顧霜霜躺在床上,被那聲音吵得怎麼也睡不著,陸懷瑾從抽屜裡給她找了耳機,放了一首鋼琴版的《我願意》給她聽,耳機品質不錯,一瞬間將她和外面的世界阻隔。
她跟陸懷瑾躺在床上兩兩相望,外面的煙花爆竹聲總算停了,她摘了一隻耳機,塞在陸懷瑾耳朵裡,跟他分享這段鋼琴曲。
顧霜霜看著他的眼睛,說:“陸大哥,電視裡的男女主角,經常這樣共戴耳機聽一首歌,我這是第一次欸。”
陸懷瑾也看著她的眼睛,“嗯,我也是第一次。”
“是嗎?”她有點不信,“你上學的時候,沒有跟其他女孩子共用過耳機嗎?”
“不敢。”
“不敢?陸大哥你那麼凶,怎麼會不敢?”
陸懷瑾捏起拳頭,在她腦袋上輕輕敲了兩下,“我是說,她們不敢。”
等顧霜霜睡下之後,陸懷瑾去書房和陸爺爺、陸父商量婚事。
他出門的時候動作有點大,顧霜霜被吵醒,陸懷瑾出去後,她也沒心思睡覺,覺得肚子有些餓想吃東西,就隨便翻了翻床頭櫃,想看看有沒有吃的。
沒想到吃的沒翻出來,倒是翻到一封信,很厚一封,正面居然寫著“霜霜親啟”。
顧霜霜好奇的拆開信,看完信,已經淚流滿面。
大概是千萬種壞結果想多了,沒有多大的震撼,只是覺得心疼,特別疼。生父因為二叔而死,她的生母也因為父親車禍鬱鬱而終,所以這麼多年,二叔一直在拿她當贖罪的工具?
陸懷瑾回來時看見她手裡的信封,臉上一片濕漉,知道她什麼都知道了。
陸懷瑾坐在床邊,將她抱進懷裡,輕輕拍著她安慰,“以後陸大哥會陪著你一輩子。”
信裡一切都說得清楚,至於顧霜霜的身份戶口,信中也有解釋。當年農村辦戶口不難,給村幹部塞點錢,找個已故的村裡人做父,再寫個父母死亡證明,去村裡蓋個章子,讓村幹部多跑幾趟鎮裡,身份戶口就這麼下來了,現在想給顧霜霜改回戶口很麻煩,幾乎不可能。
顧霜霜埋在陸懷瑾肩膀裡蹭了蹭,心頭五味雜陳。她恨二叔嗎?知道真相後還是有點吧。二叔已經打定主意自首,願意接受法律制裁,這件事,就這麼結束了吧。
她縮進被窩,陸懷瑾給她蓋上被子,她側過身去背對著陸懷瑾,握著被角哭了會。
迷糊間,陸懷瑾貼著她耳朵輕輕地說:“以前的事就讓它過去,壞人會遭受報應。”
二叔是壞人嗎?其實好壞本就模棱兩可,分辨不清。她困意湧上,翻過身腦袋拱進他懷裡,抱住他的腰。
過了幾個小時,顧霜霜的抽泣聲終於停止,迷迷糊糊間,陸懷瑾聽見她說了一句話。
“陸大哥,咱們現在過得好就好。我不求壞人有惡報,老是期盼著壞人遭報應,自己心裡也會受到折磨,所以我們只求好人有好報,這樣能心安理得,問心無愧。”她的聲音越來越弱,“陸大哥……我不求二叔有報應。只求陸大哥、爺爺、叔叔、老孟……以及你們所有人都能快快樂樂,長壽安康。”
陸懷瑾抱她抱得很緊,抱著她的腦袋,歎了一口氣,“傻姑娘……睡吧。”
她哭了幾個小時,能想明白這個道理,可見已經想開了。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5-2 00:34:49
【第十五章】
初三剛過,顧霜霜他們便回了廈川,飛機剛落地,陸懷瑾就接到母親的電話。
從機場出來,陸懷瑾一直蹙著眉頭不說話,顧霜霜扯著他問:“陸大哥,怎麼了?”
陸懷瑾把行李扔上車,回過身告訴她,“她在廈川,讓我們過去一起吃個團圓飯。”
老孟過來放行李,隨口一問,“誰啊?”
陸爺爺睨了他一眼,“還能有誰?”他鄭重申明,“我可不去啊……她怎會在廈川?”
幾人陸續上車,陸懷瑾系上安全帶,解釋說:“她閨女考上了廈川大學,剛好分公司在這邊,所以她打算今年就跟丈夫定居廈川。”
顧霜霜總算明白他說的是誰——丁穎,陸懷瑾媽媽。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啊,剛剛感受過未來公公的溫暖,就要去感受未來婆婆的冰魄銀針。顧霜霜看著陸懷瑾,“陸大哥你不會帶我去吧?”
“你不想去?”陸懷瑾發動汽車,說:“可她點名讓你去,你現在是我女朋友,應該去見見她。”
陸爺爺也說:“是啊,霜丫頭,那是你未來婆婆,我不去倒說得過去,你不去就有點不合適了。出於禮貌,即便她不叫你,你也應該過去。別怕,天大的事有我們頂著,就算她對你不滿意,也沒那個能耐棒打鴛鴦。”
顧霜霜定下心,“好吧,我已經穿上超級鎧甲……就算對方用冰魄銀針我也不怕。”她抬手,做了一個咸蛋超人變身的手勢,聲音放粗,“變身吧!顧老霜!”
陸懷瑾扭頭看了眼女朋友,伸手在她蘑菇頭上戳了一下,“鎧甲老霜,請系安全帶。”
“唔……好……”顧霜霜一秒變身,恢復正常,扣上安全帶。
陸懷瑾把陸爺爺和老孟送回箭館,帶顧霜霜回了家。
幾天不見金元寶,它又長結實不少。自從回了廈川,金元寶一直由狗保姆餵養,他摸著金元寶的頭感慨,“以前元寶很傲嬌,只能我親自餵食,否則它寧死不吃,現在好了,不挑人了。”
顧霜霜從行李箱裡翻出一條冬裙,在鏡子前比劃,“哦……這狗跟陸大哥你一模一樣啊,以前都矯情。”
陸懷瑾拍拍金元寶的背,示意它出去玩,金元寶倒是很聰明,吐吐舌頭,朝著門口跑去,跑到門口時停了一下,轉過身朝著顧霜霜撲過來,咬住她的裙子往外拖。
這一下讓顧霜霜措手不及,她眼睜睜看著自己裙子被拖走,等狗保姆把她的裙子給追回來時,已經髒得不能直視。果然不愧是陸大哥的狗,真是跟以前的陸大哥一個德行!
就在她氣得鼓著腮幫子要揍狗的時候,陸懷瑾出門收了一個快遞,進屋後放在茶几上拆開,招手讓她來看。
顧霜霜橫眉豎眼走過去,看見茶几上的禮盒,心情稍微好了點,她將禮盒裡的衣服拎起來,是條白色的蕾絲裙,上面還有珍珠點綴,很漂亮,每個女孩都想要一條漂亮的裙子。
她進屋換上裙子,出來後在陸懷瑾面前轉了個圈,“噠噠噠,陸大哥,好看嗎?”
陸懷瑾扭過頭看她,這條裙子很適合她,她腰細,骨架小,裙子一上身,顯得身材不錯。她的頭髮已經長到脖子,齊劉海因為長長的緣故,被她往右撇,額頭露出一小塊,有點斜劉海的感覺。
總之現在的蘑菇頭,已經不是當初那只蘑菇頭,成熟不少,不論是從內心還是到外表。
下午吃過飯,陸懷瑾帶她去化妝。
在她化妝造型的時候,陸懷瑾去隔壁的商場走了一圈,在珠寶店一個單獨的玻璃櫃裡,看見一隻鑽石小髮夾。小小一隻,仔細看,尾部是小太陽的形狀,用乾淨通透的鑽石點綴,設計感很強。
店員過來介紹說:“這款髮夾名為‘sun’,太陽。”
陸懷瑾目光直盯著小髮夾,手指在上面敲了敲,“取出來,包裝好。”
他覺得翻譯為“恒星”更合適,一顆散發著光和熱的恒星。
等店員取出鑽石髮夾,他掏出手機拍了一張,發了一條朋友圈。
陸懷瑾朋友圈:“我的,小太陽。【圖片】”
沒一會,評論跳出來。
卡卡:老大,要求婚了?上遊艇上鑽戒啊!
King回復卡卡:俗氣。
陸爺爺:大孫子,加油!
老孟:小少爺,加油!
父:小少爺,加油!
父:複製錯。兒子,加油!
陸懷瑾關上手機。加什麼油?!又不是求婚。
他回到造型沙龍,顧霜霜妝已經畫好,頭髮被打理成斜劉海內扣波波頭。
陸懷瑾把髮夾遞給造型師Amy,示意給她戴上。
Amy接過首飾盒,打開一看,驚呼道:“陸先生大手筆,這可不便宜。”
顧霜霜湊過來看小髮夾,“陸大哥,這個小太陽好漂亮。”
Amy將小髮夾扣在她耳廓處,剛好扣住她的斜劉海。鑽石太過張揚,別在側面,正好可以收斂一下。
在去丁穎家的路上,顧霜霜問陸懷瑾,“陸大哥,為什麼去你媽媽家裡吃飯,要打扮成這樣?”她不解。
等陸懷瑾把車開進丁穎家別墅時,顧霜霜似乎明白了。
別墅裡燈火通明,下車腳下就是紅地毯,她圈著陸懷瑾的胳膊,走了沒幾步,服務生端著託盤過來,給他們送酒。走進大廳,裡面更熱鬧,來往男女西裝革履,禮服著身,人手握著一隻酒杯。這陣仗,哪裡是吃團圓飯,分明就是電視劇裡的Party。
顧霜霜伸手在陸懷瑾腰窩處鑽了鑽,“陸大哥,你們城裡人都是這樣吃團圓飯的?”
陸懷瑾冷哼一聲,“也只有她幹得出來。”
丁穎在裡面招呼客人,看見陸懷瑾,帶著一個女孩走過來。
她淡淡掃了眼顧霜霜,目光落在陸懷瑾身上,“怎麼才來?”
陸懷瑾眉梢淡漠,沒有一絲暖意。他的目光掃過母親,落在女孩身上,神色溫和不少,語氣也有些吃驚,“孟雨?”
被叫孟雨的女孩穿著抹胸長裙,一頭柔順中分長髮,聽見陸懷瑾這麼叫她,主動伸出手,露出一個很溫柔的笑容,“懷瑾,難得你還認得出我。”
出於禮貌,陸懷瑾握住她的手,“雖然女大十八變,但一個人的五官眉眼無論怎麼長都不會有太大的變化,除非你整容了。”
孟雨抬手順了順發,笑說:“你說話怎麼還是這樣。以前是我比你高,現在你比我高了半個頭。”
兩人敘舊,丁穎和顧霜霜在旁一時搭不上話。
丁穎提議,“你們倆幾年沒見,先敘敘舊,我跟顧小姐聊聊。”
陸懷瑾不放心母親跟顧霜霜單獨聊,他正想說話,卻被顧霜霜打斷。
“陸大哥,你們老朋友幾年沒見,一定有好多話要說,你們聊吧,我跟阿姨說會話。”
她的話剛說完,就被丁穎拉走。
陸懷瑾”直望著母親和顧霜霜離去的方向,有些不太放心。
孟雨邀請他出去走走,他沒拒絕。
下階梯時,孟雨扭到腳,跌進陸懷瑾懷裡,他蹙眉扶她起來,孟雨起來時,嘴唇在他下巴擦了一下,女人濕潤的唇像是給了他一記耳光。
這是勾引?他不能確定她是有意還是無意,但他突然對眼前這個女人起了厭惡。
時間能改變太多東西,當初那個跟在他和秦衍屁股後面,紮著馬尾辮、戴著黑框眼鏡的呆呆女孩,已經蛻變為成熟女人,如果不是老交情,陸懷瑾真會將她推進身後的游泳池。
孟雨站穩身子,抬頭問他,“剛才那個,是你新交的女朋友?”
“未來老婆。”陸懷瑾糾正她,“不是新交,是第一次。”
大概沒想到他會這麼直接,孟雨居然不知怎麼接話。“懷瑾,你知道我這次回來是因為什麼?”
陸懷瑾不動聲色朝後退了一步,側過身,假裝整理袖口,淡淡問:“不會是為了秦衍吧?他現在有女朋友,還是個厲害角色,勸你死了心,他懼內,可不敢出軌。”
孟雨搖頭,一臉深情,“為了你。”
陸懷瑾神色淡漠,語氣更淡了,“唔……我比秦衍慘多了。他懼內,我更懼內,我家老霜能徒手撕獅,我要敢出軌,她非得把我變成手撕鹿不可。”
面對他的不按常理出牌,孟雨真的不知道該如何繼續。
片刻後,她笑開,緩解這份尷尬:“陸懷瑾,你能不能正經點?我是說,我這次回來是為了來看你!”她頓了一下,說道:“我挺懷念咱們小時候那段時光。你、我、秦衍,咱們三人一起上學放學。你們倆不嫌棄我戴牙套,也不嫌棄我是四眼妹。我還記得咱們上初二那會,隔壁班有個男生說我是牙套妹、醜鬼,你們第二天就把人給揍了一頓,因為那件事,你們還被叫了家長。”
想起那件事,陸懷瑾有印象。他說:“我記得。那次爺爺被叫去學校,我們被罰站在訓導處,主任當著爺爺的面,指著我倆說——”他停頓了一下,清清嗓門,開始模仿訓導主任說話:“‘老先生,看看你們家兩孫子!’本來我和秦衍都以為爺爺會發火,沒想到他一臉得瑟的說:‘我兩孫子多好啊!見義勇為,英雄救美,替同學出頭。’”
孟雨笑出聲:“對,我也記得,那次訓導主任真的差點氣吐血。”
回憶很溫馨,剛才還對孟雨生了點厭惡的陸懷瑾,頓時對她又起了幾分好感。少年時光,值得懷念,剛才她可能真不是故意的,應該是自己想多了。
兩人這一聊就是四十分鐘,年少時光勾起陸懷瑾不少回憶。
然而顧霜霜那邊情況就不太樂觀了。
丁穎帶她坐在落地窗前,她們所坐的位置剛好可以看見陸懷瑾和孟雨。那兩人聊得似乎不錯,至少陸懷瑾臉上的笑容不假。
丁穎看了眼外面,說道:“你看到了,懷瑾並不是跟你在一起才開心,他跟別的女孩在一起也一樣開心。那個是懷瑾小學就認識的女孩,兩人曾經在一起過,後來那個女孩出國,兩人才分手。她現在回來了,你看清你自己的位置了嗎?”
顧霜霜淡淡哦了一聲,“陸大哥當然不會只有跟我在一起才開心,他跟陸爺爺、陸叔叔、老孟、金元寶在一起都會很開心。至於我的位置——”她頓了一下,看著丁穎笑得陽光燦爛,“我是陸大哥未來老婆嘛,那個女孩又不是。”
丁穎覺得這女孩臉皮厚了不少。她言語並不輕鬆,顧霜霜卻時刻以笑臉回應她,就是這種純淨的笑容,將她身上的氣勢一點一點給壓下去。這次談話跟上次明顯不同,顧霜霜沒上次緊張,更沒上次自卑,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勇氣和自信。
“顧小姐,你也知道,懷瑾事業不景氣,你幫不了他,他需要的是一個人能幫助他事業的女人。”丁穎正色道。
“阿姨,這點你放心。就算以後陸大哥事業失敗吃不起飯,有我一口飯吃,也絕對不會餓著他。再說,他以前跟我在山村,連香菜麵條都肯吃,現在在城裡,怎麼說雞腿面還是不會少他的,你放心吧。”她拍拍自己的肩膀,“我的肩膀能承受陸大哥身上所有重量,他的體重,他的壓力。”
“……顧小姐,請你嚴肅對待我們之間的談話。”丁穎明顯有些生氣,覺得自己一拳頭打在棉花上。
顧霜霜眼睛一眨,正色道:“阿姨,我很嚴肅啊。你上次跟我說的很有道理,所以我已經慢慢開始在籌畫自己的事業,我不確定能成功,但一定會努力去做好。另外,我認為婚姻伴侶最重要的是能承受來自於另一半的所有負能量,這一點,我能做到。”
平時能言善辯的丁穎,這會對著顧霜霜居然詞窮了。
兩人相對無言,尷尬地朝著陸懷瑾和孟雨方向看過去。
孟雨正踮腳,摟住陸懷瑾的脖子吻住他。
丁穎很得意,掃了一眼顧霜霜,得意的情緒才剛上來,就見陸懷瑾一腳把人給踹進泳池裡。
“呃……陸大哥好粗暴,我去安慰那姑娘,阿姨您先坐著。”說罷跑出大廳。
顧霜霜在門口找了根鐵棍,來到游泳池邊,讓孟雨抓緊棍子爬上來,可孟雨剛抓住棍子,陸懷瑾就走過來一把奪過顧霜霜手中的棍子扔了出去,拉著她往大廳走。
“陸大哥……那……姑娘……”這大冷的天,泳池裡多冷啊!
“死不了。”陸懷瑾邊說邊抬起手背擦嘴——真噁心。
兩人找了個角落坐下,陸懷瑾不停地用手帕蘸白開水擦嘴,他抬眼看顧霜霜,見她手托著下巴,一臉嚴肅看著他。
孟雨被傭人送往樓上,經過大廳,她渾身濕透引起人注意,大廳的客人目光紛紛落在她身上,讓她窘迫不已。
陸懷瑾用手帕繼續擦嘴,瞟了眼那邊,沒好氣道:“活該。”扭過頭,看見顧霜霜那雙嚴肅的大眼睛。
剛才,孟雨跟他說了很多話,還提起當年她給秦衍寫的那封情書,原來情書不是寫給秦衍,而是寫給他的,他頭一次發現,原來自己比秦衍有魅力。
陸懷瑾是真的懷念那段時光。兩個少年,一個女孩,無憂無慮的時光。
如果有一扇可以穿梭回過去的時光門,他會帶上顧霜霜一起回去。如果不能帶顧霜霜一起,那段回憶似乎除了緬懷,也沒什麼意思。
曾經單純善良的呆呆女孩,變成母親棒打鴛鴦的工具,說起來真可悲,到底是為利益還是自己,陸懷瑾都不想知道。孟雨的舉動,真是給過去那段無憂的年少時光潑了一盆污水。
他歎氣,抬頭對上顧霜霜那雙眼睛,心虛道:“是她撲上來的,我可沒——”
顧霜霜打斷他,語氣嚴肅,“陸大哥,你很壞。”
陸懷瑾見她神色這麼嚴肅,心裡有點慌,“那個……我也很吃虧。”
“陸大哥,雖然人家女孩子不對,但是你可以輕輕推開她,下腳是不是太狠了?”
陸懷瑾歎氣,解釋說:“她的舉動挺突然的,嚇得我四肢失控。狠點也好,可以斷了她那點齷齪心思,希望她自己也反省反省。這麼多年不見,真看不出來她居然還有做小三的潛質。呵,秦衍要是知道,得多諷刺。”
秦衍討厭壞人感情的第三者,當然,陸懷瑾也一樣。父母對家庭不忠,對他們的影響實在太大,秦衍和他一樣,憧憬以後能自己建立一個完整的家庭。
“好歹人家也是你的初戀……你是不是太狠了?”
“初戀?”陸懷瑾內傷,“聽誰瞎說呢?”
她眼睛發亮,“難道不是?”
陸懷瑾擦擦嘴,用力將手帕摔在桌上,“顧老霜,你是我的初戀,別聽人瞎說。”
這話怎麼聽都有種“我陸懷瑾被你顧老霜承包了”的錯覺,顧霜霜大囧,偶像劇果然開闊腦洞。
晚宴快結束時,陸懷瑾帶著顧霜霜去見繼父和妹妹,他跟這家人不是很親,寒暄兩句也就過了。
顧霜霜知道陸懷瑾有個妹妹,所以一早準備了禮物,禮物用一個禮盒裝著,小絲巾包裹著,禮盒上的蝴蝶結打得很精緻。
小姑娘年齡不大,但是很懂禮貌,她問顧霜霜,“嫂子,這禮盒裡裝的是什麼?”
顧霜霜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貴的東西你可能不缺,裡面是我親手做的一隻荷包。”
小姑娘當著大家的面拆開禮物,裡面果然是一隻手工荷包。荷包上面繡著花紋,樣式很特別,挺有民族風情,小姑娘很喜歡這樣精緻的小禮物。
倒是丁穎不鹹不淡說了一句,“低俗。”
小姑娘拿著荷包說:“不是啊媽咪,很漂亮啊,嫂子的手真巧!”
小姑娘一口一個嫂子叫著,顧霜霜心裡樂開花,恨不得多做幾隻荷包送給小姑娘。
離開丁穎家,車開上城東高架橋,陸懷瑾才問她,“那只荷包,真是你自己做的?”
顧霜霜點頭,“是啊,本來是做給自己的,上面的花樣我可是繡了好幾個月。今天臨時要過來,我也想不出要送你妹妹什麼禮物,索性就向Amy要了一個禮盒,把小荷包裝起來,當禮物送給你妹妹。”
陸懷瑾說:“其實不用那麼費心,我跟那家人不親。”
“怎麼說她也是你同母異父的妹妹,有血緣關係的,別搞得那麼生分嘛。”
陸懷瑾覺得她說的也是。這些年他跟母親不親,無非是因為母親有了新家庭,換個思考方向,以後他對那個妹妹好點,他跟母親之間的關係也許可以得到緩解。
顧霜霜在他耳邊念叨,“大家都是親人,為什麼要搞得這麼生疏?你媽媽和你爸爸緣分不夠,現在你媽媽有了新生活、新家庭,你應該祝福他們。”
是啊,都是親人……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之間的關係才變得那樣生疏?
春節過後,Demon作為外援加入GN,幫助GN戰隊拿到三藩市暴雪的總冠軍,GN俱樂部復蘇,眾多新廠商紛紛要加入贊助,從前離去的老贊助商也拋來橄欖枝。
GN的事情告一段落,而顧霜霜和林熙已經在韓國待了半個月,百步穿楊總決賽因故延後,兩人跟著其他國家的選手在韓國接受訓練。
今年賽事一再發生變化,很多人都猜測這可能是最後一屆百步穿楊。傳言有很多種,更有傳言說,可能今年連總決賽都會泡湯,這個消息使得人心惶惶,許多參賽選手無心訓練。
顧霜霜和林熙對這種傳言不以為然,射箭比賽是種態度,做好自己分內的事情,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兩個女孩一起待了半個月,許多觀點一致,交情也越來越好,林熙也想投資顧霜霜的半價箭館。
創業有人投資入夥當然好,可以分攤風險。顧霜霜答應下來,閒暇的時候會跟林熙講自己的思路。
百步穿楊總決賽終於定在四月初,陸懷瑾飛往首爾去看望好一陣子不見的女朋友,他一出機場就看見穿牛仔衣的蘑菇頭蹲在機場出口。
顧霜霜看見他,激動地沖過去抱住他,“陸大哥你終於來了,我想死你了!”
林熙將越野車開過來,下車一聲不吭從陸懷瑾手裡接過行李。
上車後,陸懷瑾看了眼駕駛座上的女人,說:“秦衍讓我轉告你,他晚點過來。”
林熙嗯一聲,從後視鏡看後座那對不斷放閃的情侶,有將秀恩愛的兩人踹出去的衝動。
晚上六點,秦衍抵達首爾,林熙的心情總算好了點,一群人在火鍋店集合。
秦衍摘掉口罩墨鏡,大喘一口氣坐下對陸懷瑾說:“在機場被狗仔跟了,真掃興。”
顧霜霜往嘴裡塞了一口辣白菜,吃得熱火朝天。
像這種微寒的天氣,沒有比身體暖和更讓人幸福的事情,她喝了一口辣湯,滿足地長吸一口氣,扭過頭問陸懷瑾,“陸大哥,你知道我什麼時候吃飯最香嗎?”
陸懷瑾給她挑菜,“什麼?”
“又餓又冷的時候!”
桌上其他三人看傻子一樣看著顧霜霜,能不能問點有技術含量的問題?
顧霜霜又問:“你知道我什麼時候吃飯最有勁兒嗎?”
陸懷瑾給她撈了一勺鵪鶉蛋,挑眉,“又餓又冷的時候?”
她一股腦將鵪鶉蛋塞進嘴裡,嘴裡含糊道:“不是啊,是有你在的時候……”
林熙被她的話弄得一身雞皮疙瘩,這種話她是無論如何說不出口的。
四個人坐在一起喝了很多酒,酒勁上頭,兩個女孩開始討論理想,討論以後開箭館的模式,兩個男人很尊重她們的想法,並且願意投資入股。
陸懷瑾願意投資箭館,是看到了兩個女孩對夢想的熱忱,以及這個項目的可塑性。
成功拉到兩個投資人,顧霜霜和林熙乾杯。
顧霜霜舉杯大吼,“我的目標是引領廣場舞大媽都來玩射箭!讓射箭項目遍佈廣場!”
林熙也舉杯,這樣的目標想想都讓人熱血沸騰,“我們的目標,霸佔廣場舞!”
陸懷瑾酒勁兒上頭,也跟著吼了一句,“霸佔……”霸佔什麼呢?腦子忽然短路,吼道:“霸佔顧老霜!”
秦衍也喝了不少酒,沒頭沒腦也跟著吼,“霸佔顧老霜!”
……然後就被陸懷瑾和林熙各揍一拳。
四月初,百步穿楊總決賽如期而至。
賽場人山人海,聚集了許多國家的射箭愛好者,中國觀眾席區,眾人穿著黃色底衫,胸口一片紅字寫著——“中國加油!熙霜加油!”
雖然不是國家級比賽,但身處異國,大家都產生了一種為國爭取榮譽的心情。
賽事開始,大螢幕上閃過參賽選手的特寫。
先前百步穿楊在中國賽區關注的人不多,這次韓國總決賽,是央視體育頻道以及廈川地方台要播的,關注的人自然也多。
現場中國區觀眾,有一半是留學生,他們純粹是來支持同胞的,另外一半是秦衍的粉絲,昨晚有狗仔隊放消息,說是秦衍會來看百步穿楊總決賽,於是在韓國的中國粉絲就都來了。
秦衍和陸懷瑾讓人把衣服、小旗幟、橫幅分發給觀眾,本來他們預計願意穿的人有一半就已經很不錯,沒想到現場觀眾非常配合,一個不落全穿上了,只為挺同胞。
半場比賽下來,觀眾區的秦衍瘋了一樣大喊,“林熙加油!林熙加油!”
身後的粉絲狂搖手中旗幟——“林熙加油!林熙加油!”
陸懷瑾不爽,掃了一眼身後的觀眾,說:“喊顧霜霜加油,每人五百加一個便當。”
其實大家也不圖錢,更不圖一個便當,只是覺得陸懷瑾和秦衍同時出現,簡直太有CP感!尤其是兩人各挺一個女孩,像是唱反調,更像“夫唱婦隨”。
於是大家又開始喊——“顧霜霜加油!顧霜霜加油!”
秦衍和陸懷瑾喜歡射箭已經不是秘密,兩人一起出現到韓國看百步穿楊比賽,他們有自己挺的選手也很正常,沒有人多想。
相較於這邊觀眾席熱火朝天的呐喊,其他國家觀眾席一片清冷,紛紛扭過頭看他們。
韓國區觀眾表示不服,也開始搖旗呐喊,給自己國家的選手助威,土耳其、英國觀眾席隨後跟上,中國區觀眾一見情勢不妙,扯著嗓門又開始大喊——“熙霜加油!中國加油!”
秦衍和陸懷瑾也加入,扯著嗓門,咬著旗幟呐喊,當年兩人看球賽也沒這麼瘋狂過。
兩個男人喊到激動處,從粉絲手中奪過橫幅,踩在凳子上瘋狂舞動橫幅。
見偶像這麼瘋狂,粉絲們捂著耳朵拚盡全力吼“加油”,已經到了一種忘我的境界。
與此同時,陸懷瑾和秦衍踩在凳子上瘋狂呐喊的照片被人拍下來,發至微博。
不出一個小時,兩人在微博引起轟動,雙雙被掛微博熱門。
遠在中國的陸爺爺正在玩鬥地主,突然跳出一個新聞對話方塊,題目為“秦衍陸懷謹赴韓國看比賽,男神形象盡毀”。
陸爺爺點進去一看,看著照片笑得直不起腰,從未見過兩個孫子如此瘋狂,他發誓,這絕對是第一次。
微博粉絲也瘋了,陸懷瑾和秦衍給網友向來有個統一的形象——高冷,如今看見兩人這麼瘋狂,粉絲們覺得搞笑的同時,又覺得兩個男人很萌,反差萌。
持續三個小時的比賽終於結束,顧霜霜和林熙不負期望拿到冠軍,兩個女孩站在領獎臺上那一刻,共同舉著獎盃,無比激動,沒有人知道她們為這個獎盃流了多少汗水。
林熙說:“這個獎盃是我們的榮譽,兩個中國女孩的榮譽!”
從體育場出來,記者蜂擁而至,堵住賽場出口,想對兩個女孩進行採訪,陸懷瑾和秦衍也被堵在出口,秦衍在韓國的影響力不容小覷,他在韓國的腦殘粉可不比中國少。
林熙和顧霜霜把她們共同的教練推出去做擋箭牌,兩個女孩手拉手從後門跑了。
陸懷瑾跟秦衍相對較慘,被堵了三個小時才得以脫身。
林熙和顧霜霜在中國引起轟動,各大媒體爭先開始報導,很快有網友指出——
“這個顧霜霜,可不就是去年那個打獅女孩?國民老公?”
這一言論引起網友注意,健忘的網友們終於記起新任國民老公“顧霜霜”,不出一個小時,陸懷瑾曾經在體育館接受採訪的一段影片被挖出。
“我喜歡圓臉,大眼睛,有馬甲線,可愛的女孩子。最重要一點,她能拉開幾十鎊重的弓。”這是陸懷瑾當時對媒體說的擇偶標準。
“顧霜霜,你要是看見這條新聞,馬上來體育館找我。”這是陸懷瑾在採訪快結束時對著螢幕說的一段話。
當初打獅女孩新聞一出來,大家都以為打獅女孩顧霜霜只是陸懷瑾的崇拜者,僅網名是這個,沒想到她的真名就是顧霜霜。
新舊國民老公從一開始就認識,這是個多麼爆炸性的新聞!
回到酒店,陸懷瑾仰躺在大床上,聲音嘶啞,“老霜,來給老陸按一下肩膀,身子骨都快散架了。”
顧霜霜騎上他的背,開始給他捏肩膀。
陸懷瑾摸過手機開始刷微博,他跟秦衍上了頭條,自己跟顧霜霜的“姦情”也暴露了。
顧霜霜瞅見他發微博,心裡有點不平衡,“陸大哥,你什麼時候同意我買智慧型手機啊?熙熙的手機都能玩遊戲,我的手機連照相都不成。”
陸懷瑾享受著她的按摩,說道:“這些事情你完全可以自己做決定。”
“真的?”顧霜霜眼睛放光。
見他點頭,顧霜霜跳下床,把自己藏在床頭櫃裡的智慧型手機掏出來,開機,打開微信,跳上床爬到他身旁,“來,陸大哥,我們互相加個微信。”
陸懷瑾看著她的手機,無言……
加了她的微信,陸懷瑾第一時間點進她的朋友圈,發現她的朋友圈最早更新狀態是在三月初,剛來韓國那會,也就是說,她剛來韓國就已經買了手機。他翻到她的第一條朋友圈狀態,發現她在韓國的生活還挺多姿多彩的,他是最後一個知道她微信號的人。
林熙這姑娘看似高冷,其實人挺不錯,對朋友很熱心,她陪顧霜霜逛街,帶她去從未去過的遊戲廳,也悉心教會顧霜霜女性方面的知識。
看完顧霜霜的朋友圈,陸懷瑾發覺,其實這半個月她跟林熙在一起變化很大,她正以一種高效率的方式融入這個社會。
顧霜霜和陸懷瑾的新聞鋪天蓋地,各大媒體爭相報導。
回國後,兩個女孩就收到大學邀請,參加講座。
陸懷瑾和顧霜霜的愛情故事也被人編寫成文字傳上微博,紅極一時。故事三分真,七分假,中間有很大的幻想成分,什麼虐戀情深,遭遇女配欺淩的灑狗血情節應有盡有。
讓顧霜霜感到吃驚的是,故事裡居然連劉家村這樣的細節都寫了個明白。看完這段被傳得沸沸揚揚的愛情故事,顧霜霜抱著手機問陸懷瑾,“陸大哥,這是不是你寫的?”
陸懷瑾掃了她一眼,語氣有幾分無奈,“你覺得我有這閒工夫?”
顧霜霜納悶,繼續翻微博,總算找到了寫這故事的博主,微博ID是“小孟老爺”,頭像是陸爺爺和老孟的合照。這是什……什麼情況?所以這微博到底是爺爺的還是老孟的?顧霜霜忙將自己的重大發現拿給陸懷瑾看。
在陸懷瑾幾番盤問下,兩人才承認,這個故事是他們一起寫的。
陸懷瑾無語,老孟也就算了,什麼時候連爺爺也開始有顆少女心了?
甘棠箭館在六月開張。
箭館開張當天在人民公園廣場舉辦活動,但凡參加射箭活動都能領到一塊肥皂。
陸爺爺請來社區跳廣場舞的老頭老太太,來給箭館開張活動增添人氣,一群老頭老太太敲鑼打鼓給箭館助威,場面威風。
活動舉辦很成功,第二天就吸引了不少人來買箭館推出的會員套餐。
有專門針對老人的健身射箭套餐;有針對兒童的興趣培養套餐;也有針對年輕白領的休閒健身套餐;最高級的當然是培養專業的射箭套餐。
箭館的會員白領、大學生、兒童居多,兩個女孩為了箭館前景,在酷暑天騎著自行車跑遍廈川各大高校,跟大學的射箭社團達成合作。一些初高中也開設了射箭課,由甘棠箭館提供道具和教練老師,一個月下來,箭館生意蒸蒸日上,雖然沒能霸佔廣場舞,但已經成功入駐廈川各大高校。
陸懷瑾原定計劃六月開始籌畫婚禮,卻因為顧霜霜箭館開張而延後。
很快就到酷暑七月,箭館的營業分成下來,顧霜霜手上得到一筆錢,她打算把創業後的第一桶金連帶著當初救人所得的一百萬感謝金一起捐贈給劉家村。
她去銀行轉錢,發現那張存著感謝金的帳戶居然多了近三百萬人民幣,顧霜霜趕緊給陸懷瑾打電話,他表示從沒往她帳戶存過錢。
她突然想起這張卡曾經給過二叔,如果不是陸懷瑾,那一定是二叔了。二叔在六月中旬的時候自首入獄,她沒去探過監,也覺得沒必要。
顧霜霜拉了點愛心贊助,去秦衍和陸懷瑾那裡求了點捐贈,湊了個六百萬,一起捐給劉家村修路建學校。
劉家村那邊過於封閉,修路、建學校,這些錢還遠遠不夠,六百萬大概只夠修一座橋和一半的路,不過來日方長,她有信心,以後能拉到更多的贊助。
陸懷瑾比她有想法,他打算跟顧霜霜在村裡結婚,藉著兩人在網路的影響力,讓劉家村出名。劉家村附近有片原始森林,景致也相當不錯,如果發展成風景區,劉家村的經濟自然也會跟著提升。
甘棠箭館成功開張,剛開始沒有虧損對於兩個女孩來說已經是最大的成功。
陸爺爺主張開慶功宴,帶著大家一起去吃海鮮自助餐。
為了熱鬧,陸懷瑾把GN那群人也一起叫上,GN俱樂部加上甘棠箭館的工作人員,一共坐了四桌,這頓飯請得顧霜霜和林熙肉疼。
顧霜霜一臉怨恨的盯著陸爺爺,“爺爺,你這是讓我虧本的節奏啊。吃火鍋也比這划算,海鮮自助餐你是想讓我傾家蕩產嗎?”
陸爺爺笑得很和藹,“乖孫,爺爺有老年證,打五折,很划算啊。”
顧霜霜流汗,“這裡二十幾個人,就你一個老年人啊。”
陸懷瑾剝了一盤蝦,推給她,“吃,這頓飯我請。”
顧霜霜抱著他脖子親了口,“男朋友萬歲!”
這頓飯大家吃得很盡興,價格也很盡興。結束後顧霜霜跟陸懷瑾一起去結帳,瞟了眼他手裡的收據,她抱著他胳膊哭,“……這頓飯可以買好多巧樂茲了。”
從餐廳出來,大家站在門口叫車準備去KTV唱歌。
作為年齡十分不合群的陸爺爺也嚷嚷著要去,跟著一群年輕小夥子擠上了一輛計程車。
進KTV之前,陸懷瑾在樓下超市買了一根巧樂茲,老規矩,顧霜霜吃上面的巧克力塊,他吃其餘部分。
兩人一起吃雪糕被卡卡和King撞見。
卡卡羡慕道:“以後進了大學,我也要找一個肯替我吃巧克力塊的女朋友!”
King揉揉他的腦袋,潑他冷水,“能找到就不錯了,別挑。”
卡卡一巴掌把他的手打開,“去去去,邊兒涼快去,我可是我們學校的小鮮肉。小鮮肉你懂嗎?僅次於TFBOYS那樣的!”
他們一群人要了一間大包廂,陸爺爺率先霸佔螢幕,點了一首《新貴妃醉酒》,老人家嗓子倒是不錯,戲腔部分唱得很好,贏得一片掌聲。
陸爺爺唱完後回到座位,問顧霜霜,“乖孫,會唱小蘋果嗎?咱們等會一起唱。”
顧霜霜眨眨眼睛,搖頭,“不……不會啊。”
陸爺爺問她,“那你會唱啥?”
或許是剛受了貴妃醉酒的感染,她思維一躍,回答:“黃梅調可以嗎?”
陸爺爺鄙視她,“年輕人怎麼活得跟老大爺一樣,我教你唱小蘋果。”
她的頭點得就跟小雞啄米似的,“好好好,謝謝爺爺。”
眾人歡唱了一陣,又到真心話大冒險環節,這次陸懷瑾學聰明了,不參與。
顧霜霜搓搓手,表示很感興趣,結果第一輪就受到懲罰,她很痛快地選擇真心話。
陸爺爺問她,“乖孫,我很想知道啊,懷瑾那個臭脾氣,你怎麼會喜歡他?”
顧霜霜想了一下,清清嗓門喝道:“因為愛情……”下一句怎麼唱來著?她忘記了。
她這個回答沒有錯,是因為愛情啊!大家暫時放過她。
第六輪又輪到她受罰,她選大冒險。
King總算等到她選大冒險,一拍膝蓋說:“嫂子,你去伏地挺身,親老大!”
她問:“就像上一次陸大哥對我做伏地挺身一樣嗎?”
King點頭,“對對對,嫂子有悟性!”
陸懷瑾是躺著也中槍,即使沒參加也淪落為他們的懲罰道具,他被陸爺爺拽起來,強制性躺下。
顧霜霜不負眾望將他壓在身下,開始了一輪二十個伏地挺身,她的伏地挺身做得相當標準,每俯身親一下陸懷瑾,包廂裡就開始起哄,以陸爺爺聲音為最。
現場的氣氛全靠陸爺爺掌握,老頑童一旦放開玩起來,比誰都會活躍氣氛。
十一點陸爺爺離開KTV,大傢伙開始喝酒,顧霜霜跟林熙混在一起,最大的長進就是酒量有所提升。
淩晨離開KTV時,因為酒精作用,顧霜霜突發奇想要騎自行車帶陸懷瑾逛廈川,她從皮包裡摸出一千塊錢,從KTV清潔大嬸那裡買了一輛破爛的老式自行車。
白日的熱潮褪去,夏夜的風尤其涼爽,城市的燈火熄滅一半,街道上寂靜得能聽見蟬鳴聲。
顧霜霜把自行車從KTV後門推出來,騎上車,對陸懷瑾招手,“陸大哥,快上車!我載你回家!”
陸懷瑾看了眼自行車。這是一輛沒有後座,只有前單杠的老式自行車。“我坐哪兒?”
顧霜霜扭過身指著後座,這才發現這自行車居然沒有後座。為了不讓陸懷瑾失望,她拍拍橫在坐墊和車把之間的橫杠,豪氣萬千的說道:“陸大哥,坐這裡!來!”
陸懷瑾知道她是喝多了酒,陰沉著臉將她給拽下來,一腳踹開自行車。
自行車“匡當”一聲倒地,顧霜霜覺得好像自己的心意也被他一腳踹開。
委屈湧上心頭,她開始發酒瘋,“陸大哥!你怎麼這麼粗暴!那是承載著我承諾的自行車啊!當初不是說好,箭館開張,我就騎自行車帶你繞著廈川逛一圈嗎?這是我對你的諾言,你不讓我實現它,我會被月亮婆婆割耳朵的!”
陸懷瑾抱緊她,“別鬧,我們叫車回家。”
“不!”顧霜霜從他懷裡掙脫而出,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走了,“讓我騎車載你!”
陸懷瑾拗不過她,把自行車扶起來,問她,“不如,我載你?”
“不行!我得履行自己的承諾!我不是個始亂終棄的人。”
陸懷瑾用指腹壓了一下額角……這跟始亂終棄有什麼關係?
她果然是喝醉了。
淩晨的街道上已經沒什麼人,陸懷瑾把自行車扔在一邊,一把將她給撈起來,扛在肩上,然而這一招對普通女孩可能管用,可對醉酒的顧霜霜一點用也沒有。
陸懷瑾剛扛著她走沒幾步,她便從他肩上跳下來,抱著他的腿坐在地上,死活不起來。
“嗚嗚嗚……陸大哥,你以前對我那麼好,現在是不是吃了我的肉就不想要我了?我好可憐,我就是小白菜。”她又哭又鬧,甚至開始唱小白菜,“小白菜啊……地裡黃啊……”
他這輩子跟許多人喝過酒,見過許多人發酒瘋,就是沒見過像她這樣,發酒瘋還能如此有邏輯。
這麼耽擱下去也不是辦法,他看了眼四周,眼瞼一垂,妥協道:“你起來吧,我坐就是了。”
他的話剛說完,顧霜霜便“嗖”一聲竄起來,抱了他一下,“陸大哥萬歲!”她飛快推過自行車,跨上去,拍拍自行車前面的單杠,“陸大哥,快上來。”
陸懷瑾很不情願地坐了上去。
他剛坐好,顧霜霜便一蹬腳踏,騎著自行車沖上馬路。
顧霜霜邊騎邊喊,“陸大哥你趴下腦袋!我看不見路啊!”
陸懷瑾扶著車把,俯下身。
上一次以這種方式坐自行車時,他還是六歲,那個時候爺爺騎著自行車載他上學,他不愛坐後座,就愛坐在前面的單杠上,可以享受迎面而來的風,也可以體驗被爺爺護在懷裡的感覺。
顧霜霜騎著自行車用力地蹬,陸懷瑾坐在前面的單杠上,艱難地俯下身,屁股疼,腰也累。女朋友有這種愛好,他有什麼辦法?
許多年前,坐在爺爺自行車的單杠上的小懷瑾有過一個夢想。他想,以後長大了,也要這樣騎著自行車,載著小女朋友,讓女朋友坐在單杠上,他把她護在懷裡,騎車時既能看道路兩旁的風景,也能低頭看見女朋友。
可是這個夢想在上初中後被他遺忘,此刻他坐在自行車單杠上,那個小夢想又回來了。
耳旁風聲呼嘯,街道兩旁的路燈快速往後倒退,顧霜霜騎得累了,總算盡興,她停在路邊,把騎車權交給陸懷瑾。
換顧霜霜坐在單杠上,陸懷瑾騎。
他騎車時能看街道兩旁的夜景,低頭能看小女朋友,幸福感溢滿心頭。
顧霜霜沖著黑夜盡頭大喊,“陸大哥!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一輩子都喜歡你!”
她的聲音伴隨著風聲灌入他的耳中,他的情緒被她帶動,也情不自禁沖著黑夜盡頭大喊,“顧老霜,我愛你!”
懷裡的人歎一聲,抬起下巴問他,“陸大哥,喜歡和愛有什麼不一樣啊?”
陸懷瑾載著她拐過一條十字路口,速度加快,“本質一樣,但它比喜歡多了點責任,是一輩子的。”
顧霜霜哦一聲,表示理解,扯著嗓門開始大吼,“陸大哥!我愛你!愛你!愛你一輩子!”
她動作太大導致車身往右偏了一下,陸懷瑾趕忙扶住車把,穩住車身。他長舒一口氣,囑咐她,“坐好,要上一號橋了,我加快速度。”
陸懷瑾速度加快,用力一蹬沖上廈川一號大橋。
橋上燈光璀璨,五光十色,它是這個城市最美的標誌。一上橋,燈光恍若白晝,行至大橋中間,陸懷瑾突然停下來。
顧霜霜跳下車,抓著橋欄杆跳了一下,看見遠處的二號大橋被五彩霓虹包裹,流光四溢,跟深色的江水融匯成一幅令人心動的夜景。
橋下是湍急奔流的江水,有水的地方風也大,顧霜霜的劉海被吹起來,冷風灌入七竅,讓她無比清明。她望著橋下感慨,“陸大哥,晚上的一號橋真美。”
陸懷瑾把自行車靠在橋欄上,對她攤手,“手伸過來。”
顧霜霜很聽話地把手伸過去。
“閉上眼。”
她閉上眼,聽見耳邊有駛過的汽車聲,流動的江水聲,淩晨的夜風聲,她感覺到手指上被套上什麼東西。
“睜開眼。”
她睜開眼,手指上多了一隻鑽石戒指。
陸懷瑾鄭重其事問她,“霜霜,願意嫁給我嗎?”
她眨眨眼,抬手順了順被夜風吹亂的劉海,“我不是早就願意了嗎?陸大哥,你這是在求婚啊?”
陸懷瑾握著她的手,單膝跪地,“霜霜,嫁給我好嗎?”
顧霜霜沒有回答,彎下腰抱住他的臉,在他嘴上親了一下,停留片刻離開,然後她點頭,說:“好。”
陸懷瑾曾經想過,求婚要轟轟烈烈,可真的到了要求婚的時候,反而追求一種平靜。結婚求婚本來就是兩個人的事情,這樣安靜地求婚,對他們來說沒什麼不好。
顧霜霜掰著指頭算了一下,“陸大哥,其實一輩子的時間挺短的。”
他點頭表示贊同,一輩子幾十年,除去工作睡覺時間,他和她在一起的時間真是短。
他低頭看著顧霜霜,她正看向遠處五光十色的霓虹,眸光熠熠生輝,好像看到了什麼。
顧霜霜困意湧上,打了個哈欠,“陸大哥,以後咱們生了寶寶,經常帶他來這裡散步,你說好不好?”
“好。”陸懷瑾抬手,替她理順淩亂的蘑鏈頭。
她伸手抓住他的手腕,用小拇指勾住他的小拇指,拉鉤,“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變了你就是烏龜爸爸!”
烏龜爸爸?
他早就是了,他已經是名副其實的烏龜王八小驚孫。
因為愛她,所以他甘願做一隻小王八,背著堅硬的殼,無堅不摧。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5-2 00:35:07
【
後記 總有人治得了你!
錦瑢】
臺灣的讀者你們好,我是錦瑢,這本書能在臺灣出版,於我來說是莫大榮幸。
這本書在大陸連載時,就有臺灣讀者問過我,這本書會在臺灣出版嗎?我只說隨緣。我一直想去臺灣感受我喜歡作者的故土,現在很感謝出版社給我這個機會,讓我的書代替我去了臺灣,也很感謝你們購買我的書。
謝謝!
一個故事,有人喜愛,有人討厭,我不確定你們會不會喜歡我筆下的故事,也不確定你們會不會喜歡我筆下的兩個國民老公,但你們能看見這本書,就說明你們與我以及這本書有緣。
性格乖戾的陸懷瑾,陰錯陽差遇見顧霜霜,這是他們的緣。恐怕陸懷瑾從沒想過,最終的另一半會是這樣一個特殊的女孩。
在深山,他受傷瘸腿,無依無靠,善良的顧霜霜待他如家人,雖然也曾因他的傲慢生氣,但卻從沒想過放棄他。
陸懷瑾是典型的口不對心,外冷內熱,因為家庭因素,除了自己兄弟,其他人一概不放在眼裡,在認識顧霜霜前,從不知還有人對待一個陌生人居然能如此掏心掏肺。
山村的人十分淳樸,而顧霜霜這個女孩明顯不屬於大山,身上卻有大山的特質,這樣的女孩,誰不喜歡呢?
燈紅酒綠的城市裡,顧霜霜就像一道清流,她總是格格不入,卻總能化險為夷。或許有讀者會說,她運氣好,有陸懷瑾的幫忙。
但如果不是因為她心善,救了陸懷瑾,又怎麼會得到幫助呢?凡事都有因果,她毫無保留地照顧陸懷瑾,這是因;得到陸懷瑾幫助,這是果。
顧霜霜做人很簡單,起初塑造這個角色,也遭受過非議。
有人說,現在怎麼會有這麼傻的女孩?現在還有那樣封閉的農村嗎?作者真是在瞎寫!
但這樣的人現實生活中真的有,他們知足常樂,他們善待身邊每個人。顧霜霜這個角色,其實是有原型的,包括那個村莊,也有原型。
在大陸,的確還有那樣原始的山林以及封閉的村莊,我曾經和朋友徒步穿越那個村莊,那裡有電話、電線,但因為幾年前的地震,都不能再用。村裡沒有電,用的是最原始的煤油燈,他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沒有夜生活。
村民熱情招待我們,為我們送上熱騰騰、香噴噴的米飯。村子裡有個老人家,他的老師是清末的秀才,他本人也非常有才華,會拉二胡,毛筆字寫得不錯,他有個十一歲的孫女,喜歡上串下跳,喜歡拿弓箭去射山上野雞。
這個故事裡,顧霜霜善待了那個毒舌傲慢的陸懷瑾,因此迎來了自己的人生轉折。我曾經看到這樣一句話:人行善,福雖未至,禍已遠離;人作惡,禍雖未至,福已顧霜霜是個有福氣的姑娘,這跟她的為人也有很大關係,她和陸懷瑾的愛情,可以用一段話概括——這個世界上,沒有最遠的愛情,那個有緣人,會歷經千帆與你相遇。所謂愛情,大概就是有緣相聚,且能一物降一物,無論你的性格如何乖戾,這世上,總有人治得了你。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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