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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蕾 -【地魔】《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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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個人言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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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9 00:27: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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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蕾 -【地魔】《全文完》
地魔
作者:朱蕾
冤枉啊!
飛上枝頭變鳳凰絕非她的人生目標
桃花朵朵開也不是她所樂見的
要怪就怪她運氣「好」到教人眼紅
人家「母子情仇」要她做棋子背黑鍋
人家「兄弟鬩牆」由她擔任罪人開啟爭端
全然忽略她愛好和平追求自由的天性
原以為離開他就能找回冀望許久的平靜
誰知無論走到哪裡都躲不過他的影響
害得她除了必鬚麵臨不知名敵人的追殺
還得獨自面對芳心暗許這不容忽視的事實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5-9 00:27:40
序
嗨!又和大家見面了,不知道親愛的讀者們有沒有覺得朱蕾頗有長進,出書的時間拉近了些?
其實是因為前一陣子休息了一、兩個月,所以集中火力的完成這本「地魔」,也幸好男,女主角很合作,沒有太折騰朱蕾已日漸稀少的腦漿,讓這本書能夠如願的完成。
有時候真的會想,如果有一天朱蕾的靈感泉源乾涸了該怎麼辦?
想著想著,就會抱著被子偷偷地哭泣。 (嗚……如果真有那麼一天,那人家就不能盡情的吃喝玩樂了。)
在創作的過程中,難免會對自己產生這種恐慌感,若真有這麼一天,朱蕾只好死心認命的當個純粹的讀者,偶爾對著寫出好作品的作者嫉妒一下、崇拜一下,然後再為自己的江郎才盡流幾滴眼淚。
不過,還好,以上所說,仍在未知之日,朱蕾還有些人物、故事想與大家分享呢!
胡思亂想夠了,現在再轉到正事。
一日一讀者們看到「地魔」的封面,應該知道這又是一本古代稿。而在朱蕾的上一本《柔情似水》的序中,我曾說想寫本現代稿,只是朱蕾又食言了。 (難怪愈來愈肥。)可是我真的本來想寫現代稿的,怎知一開稿,就看見地魔冷冷地瞪著我,用他那冷到骨子的聲音威脅我,若不讓他見天日,朱蕾恐怕會夜夜無好夢。
與其和貓熊當親戚,朱蕾只能認命的屈服於地魔的淫威之下,將他的故事先完成了。 (長嘆N聲。)不過完成一個故事後的心情,是說不出的輕鬆,然後會好一段時間腦子呈現空白的狀態,不想看、不想動,甚至不想開計算機。直到腦細胞修復得差不多,才會重新開張。
目前正在進行的仍是本古代稿(啊啊啊……我被古人附身了!怎麼回不到現代呢?),如果順利的話,應該很快可以與諸位見面,請各位耐心等候了。
現在就帶大家去認識那個威脅朱蕾的地魔,和一個可愛、溫柔的小丫頭秀秀吧!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5-9 00:27:51
楔子
從碎身崖往下看,只見雲霧繚繞,深不見底。往上走石階一百零二階,卻見一片寬廣的平台,上面豎立著一座琉璃九層塔,在金光照耀下,琉璃塔璀璨光華,逼人不敢直視。
經過琉璃塔,又是一條細窄的石子路,直上百公尺處的宮殿——秋水宮。
從秋水宮方向走來一名少年,面容俊秀,嘴角卻抿得緊緊地,雙眼有著過人的成熟和聰慧,只見他在前面走著,而後面跟著年紀更小的小男孩,嗚咽地追著前頭的男孩。
「哥……哥……你不要走……不要走嘛!」
前頭的少年對弟弟的哭聲無動於衷,冷淡得甚至連轉頭瞥一眼都不曾,更遑論是安慰了。
「哥哥,我……我會叫娘……讓你留下,你不要離開嘛!」
俊秀的少年終於停下腳步,但回頭瞪著哭泣小男孩的眼神卻是銳利而充滿譏諷。
「不用了,我不想見到那個女人。」
「什麼……那個女人……她是娘啊!」
「她是你的娘,卻不是我的娘。」
「我……不懂……」哭泣的小男孩睜著茫然的大眼看著哥哥。
「等你長大就會懂了。」
「喔!哥哥,你要走的話,我也要跟你走。」小男孩的腦中依舊只有哥哥要離開這件事。
「你要跟找走?你娘不會答應的。而且我是去找我師父,帶著你,只會礙手礙腳。」俊秀少年冷淡地說,又繼續往前走。
小男孩邁開腳步又往前追了去。 「不會,我會乖乖的,不會礙手礙腳……」才說著,腳下踢到石頭,身子一個不穩,直直地往前跌下去。
「哎喲!」小男孩哭得更大聲。
俊秀少年面無表情地瞥著坐在地上哭的小男孩,冷冷地說:「你回去吧!再跟著我也沒有用。」
說罷,俊秀少年拋下小男孩,頭也不回地加快速度離去。不一會兒,整個人就不見了,只留小男孩坐在原地哭泣。
這一年,小男孩六歲,少年十二歲。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5-9 00:28:10
第一章
春樂酒樓,是翠峰鎮上最大的客棧,而翠峰鎮則是南北陸路往來的一個小驛站,說大不大,說重要也不怎麼重要,但是在江湖中,卻是鼎鼎有名,因為碎身崖的高聳與秀麗,更因為碎身崖內的秋水宮。
秋水宮曾是名震天下,立於黑、白兩道之外的中立門派,只是在前任宮主樂天雲死後,其妻愛落萍代位,行事隱晦,極少與江湖人士打交道。
愛落萍在低調了十二年後,在今年廣發武林帖邀請江湖同道參加秋水宮新任繼承人的繼任大典,不止出乎眾人意料,更引發眾多揣測。
新任繼承人的大名是樂微江,年十八,卻即將繼任秋水宮宮主,讓人不能不好奇這名少年的一切。
在客棧中,多是來參加秋水宮新宮主的繼任大典的人,因而四起的討論與傳言更如雨後春筍地冒了出來。
「我聽說前任宮主樂天雲還有一個大兒子,怎麼不是那個長子繼承呢?」
「你的消息太不靈通了,那個長子不是愛落萍生的,是樂天雲在外面和人生的,生後才帶回秋水宮,自然不會是他繼承了。」
「錯了!除了長子是私生子之外,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早在十幾年前就離開秋水宮,下落不明。」一名中年人聽著鄰桌的談話,忍不住加入討論。
「十幾午前?那不是還是個小娃兒嗎?是真的離家出走,還是被愛落萍趕出去?」好奇的人問。
「誰知道事情的真相,不過說真的愛落萍雖然孤僻,卻是個悍性子,想也知道樂天雲的私生子帶給她多大的震撼,自然是沒什麼好臉色給那個小孩看了。」
「真是可憐啊!」有人為那小男孩的際遇覺得不忍。
「你們切記,到了秋水宮,千萬別在愛落萍的面前提起那個失?的長子,省得被她趕下山,那可丟臉丟大了!」先前講話的中年人提醒大家。
「知道、知道。」眾人點頭齊聲道。
「如果繼任大典當天那個私生子出現了,不知局面會成什麼樣?」有人異想天開地問。
「這還用問,自然是亂成一團。」有人笑了起來。
「那孩子離開十幾年,要回來早回來了,不會挑這麼敏感的日子回來惹人厭吧!」
「那可說不定,說不定他聽到自己的位置要被弟弟坐去了,這才奪位來了。」
別人家的事,只見外人說得口水亂噴,不干他的事,卻又好事不已。
「真是那樣,咱們就有好戲可看了,不過前提是那個孩子武功要濟事,否則愛落萍一根指頭就可以把他戳死,那就太無趣了。」此話一出,又見眾人笑著大表贊同。
就在眾人笑談秋水宮的閒話時,一名可愛的圓臉姑娘走進春樂酒樓,只見掌櫃連忙迎上前,對女子殷勤地笑。
「咦?那個姑娘是什麼來路?掌櫃怎麼對她必恭必敬的?」有人眼尖看見掌櫃的態度,不免好奇起來。
「喔,掌櫃不是怕那個小姑娘,是怕她背後的勢力。」中年人眼一瞥,見多識廣地笑。
「背後的勢力?這姑娘是哪裡的人嗎?」
「你們瞧她左肩上繡著紅梅,那是秋水宮的標幟,她是秋水宮的人。」
眾人經中年人一點,才恍然大悟。有秋水宮的人在此,他們自然不再談論秋水宮的話題,省得傳到愛落萍的耳中,他們不要說上山,恐怕當下就被趕出翠峰鎮。
角落裡的黑衣男子將眾人的低語全收入耳內,冷冽的眼在得知女子是秋水宮的人時,特地睞了一眼,在見到女子交給掌櫃的一支玉釵時眉頭微皺,專注地盯著女子。
「你的意思是要我將這支玉釵掛在櫃檯前?」掌櫃看著玉釵,有些莫名其妙。
「是的,就麻煩李掌櫃了。」
「不要這麼說,秀姑娘你經常光顧我的小店,這點小事絕沒有問題。不過……這支玉釵是少爺交代的嗎?」
遲秀秀可愛的圓臉泛開笑容。 「我是誰的丫頭,自然為誰做事。」
「是,是。」李掌櫃連忙點頭,雖不知這支玉釵代表的意義是什麼,卻聰明得不再過問。
遲秀秀眼一眨,笑道:「事情既然辦完了,我也該回去了。李掌櫃,如果有人問起這支玉釵,一定要通知我們喔。」
「當然、當然,一定通知秀姑娘。」
「那就拜託你了。」遲秀秀說完隨即離開。
只見李掌櫃果真用絲線將玉釵高掛起來,引起客棧其他客人的注意。
「掌櫃,那支玉釵是什麼意思啊?」
「我也不清楚。」
「不清楚你也掛?」
「這是秋水宮的東西,我能不掛嗎?」李掌櫃反問。
「剛才那位小姑娘是秋水宮裡的什麼人?」
「你是問秀姑娘啊!她是秋水宮少爺的丫頭。」
「不過一個丫頭,你怎麼對她那麼鞠躬哈腰的?」
「各位有所不知,那位秀姑娘雖然只是個丫頭,卻極受樂微江的倚重。」
「倚重?那是不是表示她有機會成為秋水宮的少夫人?真是飛上枝頭當鳳凰啊。」有人起哄笑著,一名丫頭最後的目的不就是成為夫人或是小妾嗎?
「你不要亂說,秀姑娘不同一般丫頭,她不是那種女孩。」李掌櫃皺眉道。
「丫頭就是丫頭,還會有什麼不一樣?!」
「是啊!如果真成為秋水宮的夫人,那身分地位不可同日而語,有什麼不好?」
「我奉勸諸位一句話,在這裡最好不要亂說話,否則得罪秋水宮下場是很慘的。」李掌櫃搖頭丟下一句話就走向後面,不想再和這群江湖人說話。
黑衣男子耳聽著眾人和掌櫃的談話,嘴角始終掛著一抹譏誚的淺笑。
他再瞥一眼掛在櫃?前的玉釵,冷笑一記,放下茶資,起身離開客棧。
朝著碎身崖的方向追去,不多久,他就看見剛才那名女子的身影。
鵝黃的衣衫看來明亮青春,在翠綠林中格外顯眼。他沒有出聲喚人,只是深思地盯著女子,考慮著自己要不要現身。
只見她偶爾走走,偶爾停駐看看沿途的景色,悠哉愜意。
不遠慮,幾名華服裝扮,手持弓箭的男子恣笑的走了過來,一瞧見女子,狩獵之心隨即成了獵色之情。
「喲!這麼個荒山野外的,怎麼還有這麼個可愛的小姑娘呢。」雖然身材有些圓,但在這種荒山野嶺中,也不好強求了。
遲秀秀不答不問,想繞過他們,卻被他們圍成一圈攔下。
「不要不說話嘛,我們不是壞人,只是想和你交個朋友,大家聊聊嘛。」其中一名長相不惡,但眼中卻閃動著流氣的男子笑道。
遲秀秀不驚不慌的掃視眾人一眼,好心地說:「這裡是秋水宮的地盤,你們快點離開吧!否則被巡山的守衛看見,有你們苦頭吃的。」
「哈哈哈……沒想到這麼可愛的小姑娘在威脅我們耶!」剛才說話的公子哥大聲笑了起來,眾人陪同著大笑。
「三公子,這個小姑娘可能不知道你是什麼人,所以才會出言不遜。」有人笑道。
「小姑娘,你可知道他是什麼人?說出來包準嚇死你。他可是縣大人的三公子甄和玉,莫說是小小的秋水宮還是什麼的,全都不在甄公子的眼中。 」有人挑眉得意地簡述公子哥的身世,原想看遲秀秀花容失色的模樣,誰知她眉毛動也不動,只是搖頭。
「你搖頭是什麼意思?不相信我們說的話?」
「不是不相信,只是官府在對江湖人物時,也不會像你們這麼囂張狂傲。不過是個縣大人之子,有更多的王爺、官員都不敢看輕秋水宮的地位,你們這些不懂世事的公子們未免將自己想得太偉大了。」遲秀秀可愛的臉上滿是同情,對他們無知的同情。
「什麼秋水宮,本公子就沒有聽過!」甄和玉被她一頓搶白,神情不悅的說。
「哎哎!那該說是公子見識淺薄,還是說公子孤陋寡聞呢?」遲秀秀嘆著氣說。
「你這個不識好歹的丫頭,本公子紆尊降貴的跟你說話,你就該知感恩,卻還三番兩次的譏弄嘲諷我,你是活得不耐煩了嗎?」甄和玉再也忍不住地罵道。
「公子,我只是實話實說,並沒有嘲諷你的意思。」遲秀秀愈是一臉誠懇,那名公子哥愈覺得自己被譏笑。
「哼!現在才想求饒已經來不及了!去,把這個丫頭給我帶回去,看我怎麼整治她。」甄和玉指著同行中的其中一人,氣焰高張的說。
「是。」被點名的那個人立刻定向遲秀秀,手才伸向她,就見眼睛一花,眼前人不知何時已經閃到他的後面。
「你……別躲!」男子一火,轉身又想捉她,同樣地,他連遲秀秀的衣角都沒碰到,就看見她人已經離開眾人的包圍,笑嘻嘻地朝他們揮揮衣袖。
「妖女!她是個妖女!」有人叫了起來。
「什麼妖女?!她會武功!」甄和玉朝大呼小叫的人瞪眼罵道。 「沒用的傢伙!你們不都說自己武功多厲害嗎?怎麼連她一個女人都抓不住?!」
被斥責的眾人有的露出心虛的表情,有的則是氣怒的瞪著遲秀秀大喊:「不要走,有本事我們單打獨鬥。」
隱身在暗處看著這一出鬧劇的黑衣男子冷笑一聲,無趣地一縱身,斜臥在樹幹上,假寐等著這些繡花枕頭離開。
遲秀秀不理會眾人的挑釁,只是笑著搖頭道:「我不喜歡打架,諸位公子還是快點離開吧!」
「不准走!」一名男子衝上前,伸拳朝她揮去。
遲秀秀眉不挑眼不眨地一個側身閃過他的拳頭,腳一踢,將石頭射向男子的腰,男子吃痛叫了一聲,她又退了幾步。
「你們實在很纏人,不過我沒有時間和你們瞎扯,你們好自為之吧。」遲秀秀搖頭道,轉身就走。
「餵--」甄和玉氣惱地瞪著她的背影,還沒叫出聲,頭上?地一痛,他按著痛處,反射性地轉頭朝站在後面的眾人罵道:「是誰敢打我?」
「沒有啊!我們都沒有人動。」大夥面面相覷,不知道他的責罵所為何來。
「沒動,我的頭會被石子給砸了!你們快自首,否則我當你們全部有份!」
「公子,我們真的沒有動啊!我瞧這個林子挺詭異的,還是快點離開吧!」
甄和玉聞言,開始覺得林子變得陰暗起來,心中不免發毛,用力清嗓道:「算了!這種狗不拉屎的地方也沒有什麼好獵物,我們去別的地方吧!」
一行人故作鎮定地匆匆離開。他們離去後,林子重新恢復闐靜。
隱身在樹上的黑衣男子嘴角掛著嘲諷的冷笑,輕鬆地落了地,沉思般的望著遲秀秀離去的方向,眸中好奇的光芒淡了,不再留戀地轉身離開。
遲秀秀剛走進秋水宮,隨即一個小丫頭迎上前急忙道:「秀秀姊,表小姐來了。」
「喔!」遲秀秀點頭。
「現在少爺正陪著她呢,少爺吩咐秀秀姊回來立刻去見他。」
「不急在這一時半刻的,就讓少爺多陪陪表小姐。」遲秀秀搖頭笑道。
「怎麼行呢?秀秀姊一定要趕緊去,千萬別讓少爺和表小姐單獨相處。」小丫頭如萍緊張地低叫。
遲秀秀不解地望著她,「為什麼不讓少爺和表小姐單獨相處?」
「哎呀!你不知道嗎?表小姐喜歡少爺,如果你真讓他們單獨在一起,萬一少爺娶了表小姐怎麼辦?」
「少爺娶表小姐很好啊!有什麼不妥嗎?」
「當然不妥!那你該怎麼辦?」如萍瞪大眼看著仍是一臉茫然的遲秀秀。
「我?我還是少爺的丫頭,有什麼變嗎?」遲秀秀皺眉。
「當丫頭有什麼好的?!少爺依賴你、疼你,只要沒有第三者,少夫人的位置遲早是你的啊!」如萍幾乎想跺腳。
遲秀秀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如萍想的是這回事。
「你不要胡言亂語了,我和少爺絕無主僕之外的感情,這話可不能亂傳,如果傳到夫人耳中或是表小姐那裡,會出事的。」遲秀秀趕忙澄清。
「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我寧可一輩子當丫頭,也沒有什麼心去想飛上枝頭當鳳凰。」遲秀秀迅速打斷小丫頭的話,她才沒有那種力氣去當什麼少夫人,多累人啊。
「秀秀姊--」
「如萍,這些話我以後不想再聽到了,知道嗎?」
「那不是太可惜了嗎?秋水宮的少夫人多光彩,何苦死守著丫頭的位置呢?」如萍不明白,也不了解,要是她有這個機會,早使盡渾身解數去勾引少爺了。
遲秀秀搖頭,「你還年輕,不會明白的。」
「說年輕,你也不過才大我兩歲,還不是很年輕。」如萍不服地說。
遲秀秀沒有反駁她,總之個人的想法不同,再爭辯也無用,只是浪費口舌罷了。
「秀秀姊,你回來了!我正想找你呢!」另一名小丫頭見著她連忙跑到她面前。
「有什麼事嗎?甜兒。」
「少爺在找你呢。」
「你瞧,不過一會兒工夫,少爺就派了兩個人找你,這還不明顯嗎?」如萍立刻瞥了眼遲秀秀。
「明顯什麼?」甜兒在兩人之間看來看去,好奇地問。
「明顯的少爺喜歡秀秀姊呀!」
「如萍!」遲秀秀蹙眉低斥如萍的口無遮攔。
「秀秀姊不要罵如萍,我們都是這麼想的。」甜兒為如萍說話。
遲秀秀手擦著腰,瞪著她們道:「你們別胡思亂想了!什麼丫頭成夫人的故事全是騙人的,別被說書的騙了。」
「有人說書就表示真有這種事,我們絕對支持秀秀姊。」她們的願望就是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夠麻雀變鳳凰,就算自己沒有機會,也期望同儕之間有人真能飛上枝頭,完成她們的私心願望。
遲秀秀除了頭痛外,就只能苦笑。
「你們要怎麼想隨你們,但是不要把希望放在我身上。既然少爺喚我,我就先走了。」
「對!決去、快去。」兩名小丫頭異口同聲的催促她。
翻了翻白眼,遲秀秀朝少爺樂微江的「聽雲樓」前進。
才進小花園,就听見一連串悅耳的琤琤樂音,她抬頭朝樓上瞧去,只見窗台下,一名美人正專注地彈著琴,而身旁站著的男子專注的望著美人。
好一幅美人才子的圖畫。遲秀秀在心中驚嘆。
她和表小姐就像雲泥之別,根本比不到一塊去。如果她是男人自然也會喜歡才貌雙全的表小姐,怎麼樣也不會輪到自己,少爺該不會那麼沒有眼光吧?
她站在門邊,遲遲沒有上樓的動作,她可不想讓少爺埋怨她不識相,篤定地,她索性在樓前的台階坐了下來,一來欣賞秋花凋零前最後的燦爛,一邊聆聽著悠揚的樂音。
樓上的男子在琴聲漸歇後,才瞥到樓下坐在台階上的遲秀秀,扶著窗台喊道:「秀秀,你坐在那里幹什麼?快上來啊!」
遲秀秀起身拍拍屁股,不再拖延地上樓,一進花廳,即見到一名美人淡淡地朝她點頭。
美人帶著點冷,帶著些傲,一見就知道是個大家閨秀,雖不是虐待下人的主子,卻也會與下人保持距離。
遲秀秀明白千金小姐的脾性,不會特別親熱,只是福身道:「表小姐好。」
表小姐輕輕地點頭,算是回答。
「表小姐這一來,少爺難得的高興呢。」
美人被這話題勾起了興趣,微笑地問:「是嗎?為什麼?」
「這些日子少爺為了繼任大典的事忙著,幾日沒得休息,但表小姐一來,他再忙都會陪著表小姐,這心情自然就輕鬆多了。」
「是這樣嗎?表哥。」美人向著樂微江,高傲的神情轉瞬變得柔媚。
樂微江笑道:「表妹來我自然要抽出時間陪陪你,盡地主之誼。」
「只是地主之誼?」
「當然不止了……」
遲秀秀還想加油添醋一番,就被樂微江斥住,「秀秀,不要胡說。我真是太寵你了,把你寵得無法無天!」
「少爺,就是因為你寵我,所以我才必須要為你分憂解勞啊,尤其是你心底事,我這個丫頭自然知道……」
「誰有什麼心底事!你這丫頭可別亂說!」樂微江拉下瞼。
遲秀秀眼一眨,伸伸舌不再多言。
表小姐一雙美目冷冷的看著遲秀秀,再移往樂微江不豫的臉上,神情更冷。
「我去見阿姨了。」表小姐咬咬唇,挺直背冷淡的說。
「我送你過去。」
「不用了,我自己找得到路。」表小姐朝他一笑,卻當遲秀秀不存在似地,不看一眼地直接越過她走出花廳。
遲秀秀不敏感,卻也感受到表小姐對她的怒意,不由得擔心自己在無意間得罪了她。
等表妹走遠後,樂微江一臉不悅的說:「秀秀,你是存心要撮合我們兩個嗎?」
「少爺,表小姐是個秀外慧中的好女孩,你難道不喜歡她嗎?」遲秀秀苦惱地在心中哀嘆她今天似乎是楣星高照,做什麼事都不順。
「我對她只有兄妹之情,再無別的感情。」
「感情可以培養啊。」
「這麼多年,你對我的感情培養出來了嗎?」樂微江瞪著她收拾琴架,忽然問。
遲秀秀一震,迅速回頭看著他,呆呆地問:「少……少爺,你說什麼?」
「這麼多年,你對我是怎麼想的?為什麼要把我推給別人?」
「少爺,我……我不懂少爺的意思。」遲秀秀沒有想到樂微江會對她說這些話,整個人都呆住了。
「你那麼聰明,怎麼會不懂我的意思,你根本是故作不懂!」樂微江生氣的說。
「少爺!」遲秀秀瞧他朝自己靠近,連忙慌張地後退。
「不要叫我少爺!在你面前我只是個男人。」
遲秀秀臉色發白,眼底的慌張愈加明顯。 「奴婢心裡,少爺永遠是少爺。」
「你說這話是想氣我嗎?」
「少爺誤會了,奴婢不敢,只是說實話。」她可沒那個膽子當什麼少夫人。
「你還說不敢,這話不就是在氣我嗎?」
「奴婢說的是真話,若真的惹惱少爺,就請少爺將奴婢換走。」
「絕不!你不能離開我!」
「如果少爺不再說那種為難奴婢的話,奴婢自然服侍少爺,還會服侍少夫人、小少爺呢。」
「我不是說過不要把我推給別人!我喜歡的女人是你!」樂微江態度堅決。
「少爺,請不要開玩笑,我不過是個丫頭,配不上少爺。」
「我不管什麼丫頭少爺的,我只知道我喜歡你,等我繼任宮主之位後,我就?明娘娶你。」樂微江不顧她的反對,一意孤行。
遲秀秀被他的話嚇得一張臉忽白忽青。 「少爺,你是病了嗎?怎麼好端端地說些奇怪的話!」
「我沒病!我要娶你!」樂微江抓緊她的手,認真的說。
「少爺若沒病就不要再說那些話了,否則奴婢只有向夫人辭工,離開秋水宮。」遲秀秀掙脫他的手,害怕地說。
「你這是在威脅我?」樂微江氣急敗壞地叫。
「不是威脅,只是請少爺冷靜。」
「你……你就真的不喜歡我,這麼討厭我?」
「我不是討厭少爺,但是我對少爺絕無男女之情。」遲秀秀老實地說,她不想傷人,但也不想為此欠下情債。
「你好狠的心,好狠的話!」樂微江臉色蒼白的瞪著她,沒想到他一片真心卻被她棄如敝履。
遲秀秀沒有回話,只是斂眉垂首不願看他。
「我不逼你,但是我不會放棄你,不論等多久,我都會等著你。」樂微江深情地望著她,輕嘆道。
遲秀秀瞥他一眼,苦惱著事情怎麼和她想的截然不同。麻煩啊,真麻煩。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5-9 00:28:27
第二章
將兩隻腳丫子泡在冰涼的湖水中,遲秀秀支著下頷,向來帶笑的圓臉露出少見的苦惱。
自從樂微江的示愛炸碎了她平靜的生活後,她就老是苦著臉,連微笑都覺得辛苦。
「完了、完了,我往後的日子一定苦了。真不公平,少爺的一句話,後果卻要我來承擔,真是不公平到了極點。」她用力踢著水,愁眉苦臉地說。
「若是被夫人知道少爺看上我,我不被大卸八塊才怪。」她向來怕夫人,那種冷酷無情的模樣和手段,她是打從心底發冷,更何況她又不想當什麼少夫人,她只想輕鬆、清靜的過一輩子,沒有男人來騷擾她,沒有孩子來折磨她,為什麼她就得不到她想要的安靜呢?
哎!早知道當年就該往庵里去,而不是到這秋水宮來。不過當時她也是身不由己,誰教自己年紀尚幼就被前任宮主給拾了回來,等到想走時,已經走不開身了。
怎麼辦?怎麼辦?裝傻嗎?好像不成,少爺已經把話挑明了,再裝傻就太遜了。
三聲無奈的嘆息,被突來的冷笑打斷。遲秀秀倏地收回腳,手一撐地躍離草地,回身盯著發出冷笑的男子。
只一眼,遲秀秀有些炫目,起初她以為是自己起身太快,所以頭暈,後來才發現自己屏息凝神瞪著男子,不止是他的俊美相貌閃了她的神,更奇特的是他給她一種似曾相識的錯覺,讓她瞪著他發呆。
當男子皺起眉盯著她,嘴角還微微上揚帶著冷笑時,她終於回過神。
「你是誰?這裡是秋水宮的地方,你不應該進來的。」
「哼,我想來便來,想走就走,誰能奈何我。」男子眼底的譏誚深濃。
遲秀秀只覺怪異,卻不覺得男於口出狂言。
「那你來這裡有什麼事嗎?」她打量著男子,好奇地問。他雖相貌不凡,卻是一身的落拓。
「問你事情。」
「問我事情?請問我認識你嗎?你有什麼事要問我呢?」遲秀秀更加茫然。
「你不認識我,但你卻在找我。」男子冷淡地瞥她一眼。
「我找你?這位公子是不是搞錯了,我沒有在找你啊!」
「你忘記放在客棧裡的那支玉釵嗎?那不是要引我出來的信物嗎?」男子不耐地瞪著她,想不透這名看來靈活的女孩,怎麼會如此愚笨。
遲秀秀皺眉努力回想,突然間恍然大悟,前幾日少爺要她送玉釵到客棧,不就是想找人嗎?
「啊——」遲秀秀手指著他,驚訝地說:「是你!你是少爺在找的哥哥!」
男子眉頭攬得更緊,彷彿受不了她的反應,冷哼一聲,轉身就走。樂微江看重這種丫頭,看來她也不怎麼聰明,他還是另想法子打探消息吧。
「等一等,別走啊!」遲秀秀見他頭也不回地走,心下一慌,腳下幾個步伐,竟趕到男子身後。她伸手想抓他,誰知才剛沾到他的衣袖,一眨眼,手中的衣袖不見了,男子反倒站在她的身後陰沉的盯著她。
「哇!你的動作好快。」她有些訝異,她即使使的是三腳貓功夫,但對自己的「迷?步」卻很有信心,向來別人追不上她,她可不曾輸過人,今天倒是頭一遭被人閃開了。
「你追我幹什麼?」男子沉聲問。
「少爺……」
「誰是你的少爺!」男子不悅地打斷她的話。
遲秀秀不理會他的怒氣,仍是笑容可掬地說:「你是微江少爺的兄長,自然也是秋水宮的少爺,喊你一聲少爺不為過吧!」
「我不是秋水宮的人。」男子冷哼道。
「但不能否認你是微江少爺的兄長吧?」
男子瞇起眼瞪她,沒有反駁。
「樂微江找我做什麼?」
「少爺找你當然是思念兄長,希望你能回來參加他的繼任大典。」
「是嗎?他不擔心我回來搶他的位置?」
「剛才你說你不是秋水宮的少爺,自然無意秋水宮宮主的位置,是不是?」遲秀秀腦子恢復運轉,笑著說。
「原來你沒有那麼笨嘛。」男子毫不掩飾自己想法地諷笑她。
「雖然沒有人說我聰明,倒也沒有人說我笨過。」遲秀秀不以為忤地笑。
不知為何,她的笑臉讓他聯想到一個人,而且是個男人。
突然間,他的後腦勺發麻,警覺心告訴他趕快走,千萬不要和這個女孩扯上關係。上一次,當他遇見邢念眾時,他腦中的警鐘也響過,只是他未當一回事,結果就被那個男人拖著走;現在,他不會再忽略任何的警告,腳跟一轉,不發一言就閃人。
「餵!少爺,你別走啊!」遲秀秀見他突然就走,又是一怔,這個少爺怎麼脾氣怪得讓人摸不著頭緒? !
她不死心地追著他,雖然腳程沒有男子快,但始終保持一段距離。男子見甩不開她,臉色更加難看。
他突然停下腳步,扭頭瞪著她冷斥道:「你要跟我跟到什麼時候?」
「跟到你決定聽我說話為止。」遲秀秀微喘地笑。
「有話快說!」
「少爺,微江少爺一直掛念著你,你總該見他一面吧?」
「沒必要。」他天生冷情,可沒有多餘的感情給一個相處沒有幾年的兄弟。
「怎麼會沒必要呢?你們是手足,是親兄弟,他應該是你在世上最重要的親人啊!」遲秀秀皺起眉道。
「手足親人不過是血緣上的羈絆,於我,沒有意義。」他撇唇冷笑,說得極為冷淡。
遲秀秀凝視著他,眸中有著不贊同。 「也許你認為沒有意義,但對微江少爺卻有極深的意義,他念了你十多年,難道你不能為了他見他一面,了了他的心事?」
「你是他什麼人,這麼的為他著想?」他正眼看她,想起客棧中聽來的消息。
「我只是個丫頭,但從小服侍微江少爺,明白他有多麼想念你,自然希望他能夠得償宿願。」
「他想見我可以,但是我要他辦一件事。」男子突然改口。
「什麼事?」
「我要他查出我母親葬在什麼地方。」
「啊?這個……」遲秀秀面有難色的看著他。 「恐怕有點難,夫人不准任何人提起有關姨夫人的事……」
男子冷笑道:「不要叫她姨夫人,我母親未入秋水宮的門,愛落萍沒有權利將我母親的事瞞著。」
「少爺……」遲秀秀入秋水宮時年紀尚幼,對前任宮主和兩位夫人間的恩怨雖有耳聞,卻不清楚,現下也不知該如何回答。
「你告訴樂微江,想見我就把我母親的事查出來,否則我會直接找上愛落萍。」男子撂下話,冷酷的眼神讓遲秀秀打了個冷顫。
「少爺,你該不會想在繼任大典上鬧事吧?」
男子嘴角泛起一抹笑,邪俊冰冷得像是魔神,遲秀秀開始後悔叫住他。
「這也許是個好主意,在武林同道面前掀開愛落萍的真面目……」
「不行!不行!你不能這麼做,少爺會傷心的。」
男子眼神一閃,嘲弄地笑道:「你這麼擔心你的少爺,該不會是想當鳳凰吧?勸你一句,免了吧!」
遲秀秀睜圓眼,氣呼呼地反駁,「你不要冤枉我!我才不想當什麼鳳凰!」
「哼!女人只會嘴上否認,到最後還不是為了找個有名有勢的男人當丈夫。」
「你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總會有不一樣想法的女人吧!」
「有,但我沒見過。」
「少爺遇過這種女人,所以傷了心,是嗎?」
男子一怔,忽地仰首大笑,直到笑得遲秀秀紅了臉,才諷道:「你的想像力未免太豐富了,我不過說一句話,你就可以想像出一個劇情。怎麼,你以為我是被女人拋棄,所以憤世嫉俗?」
「我錯了。你才不會被人傷心,只會傷別人。」遲秀秀咬咬牙,小聲地低語。
「哼!只要不要惹上我,我才沒有那種閒情逸致去傷人。」她的聲音雖小,但難逃男子的耳力,他哼了哼道。
「少爺……」
「鄔夜星。」他突然打斷她的話。
「什麼?」
「我不是秋水宮的少爺,我是鄔夜星。」
「鄔……夜星?」遲秀秀低喃著這個名字,心裡不安又有些蠢動。
沒想到少爺的兄長,竟會是江湖有名的天僧地魔中的「地魔」鄔夜星。
地魔的名聲亦正亦邪,行事詭異、個性乖僻,但是她見到的那個男人,也許脾氣怪了點,但是他眉間眼底的滄桑和寂寞,她卻看到了。
「遲秀秀?」
遲秀秀朝著聲音來源望去,瞬間臉色一白。 「夫……夫人、表小姐。」天啊!怎麼會在她發呆時遇上夫人呢?
愛落萍面無表情的看著她,那眼光是打量,是不解,更多的是不悅。
「你在這裡偷什麼懶?沒事好做了嗎?」愛落萍的口氣平平的,卻是不怒而威。
「奴婢正要去廚房為少爺拿晚膳。」
「你這個婢女是在做什麼,竟然到這個時候還沒有伺候少爺吃飯?」愛落萍一雙利眼瞇了起來,聲音陡然降溫。
「少爺剛練完功……」向來是這個時辰用膳的啊。
「那你還杵在這里幹嘛?快去備膳!」
「是,奴婢告退。」她鬆了口氣,正想離開時,又被喊住。
「等一等,我想還是憐兒辛苦一趟,去陪微江吃個飯。」愛落萍轉身對外甥女使個眼色。
辛憐兒美麗的臉龐染上一抹嫣紅。 「阿姨。」
「去吧,你和微江遲早要成親,服侍自己的夫婿沒什麼好害羞的。千萬不要讓不三不四的女人搞的小手段給比了下去。」說話的同時,還有意無意地瞥了遲秀秀一眼。
「憐儿知道。」辛憐兒紅著臉,嬌羞地離開。
遲秀秀聽著夫人冷嘲熱諷的話語,額頭開始冒汗,早說少爺的示愛會害死她吧,現在不就應驗了?不知道夫人是會直接將她丟下碎身崖,還是切成八段埋了?
「遲秀秀。」
「奴婢在。」遲秀秀立刻回道。
「你服侍少爺多久了?」
「回夫人的話,十四年。」
「十四年?」愛落萍盯著她,冷淡地說:「你今年多大了?」
「奴婢二十。」
「二十歲了?看來是我疏忽了,讓你過了佳期。」愛落萍沉吟一會兒,繼續道:「我記得尤總管的兒子前年喪妻,在山下開了間小酒館,你也到適婚年齡了,就由我做主,讓你嫁他,到山下去生活吧。」
嫁人?遲秀秀怔了怔,夫人不見血地就要除去她,當真是狠招。不過,她記得尤總管的兒於今年三十多了吧,還有個八、九歲大的兒子……
「怎麼樣?你同不同意?」
「多謝夫人關心,但是奴婢不想成親。」想趕她走也不需要用成親這一招吧?她可不怎麼想當人家的老婆、母親、甚至是婆婆。
「什麼?你不嫁是什麼意思?」愛落萍的視線像冰般凍人。
「奴婢知夫人誤會我和少爺的事,奴婢發誓,我對少爺絕對沒有任何的企圖,請夫人放心。」
「放心?找不放心什麼?微江年輕,你是最接近他的女人,所以他才會產生錯覺,以為他喜歡你,等時間久了,他就會知道你這個沒長相、沒家世、沒才華,要什麼沒什麼的女人根本配不上他。」
既然如此,她又何需多此一舉地想把她攆出去?
「不過,現在他昏了頭,我不想節外生枝,所以,你答應也好,不答應也好,總之我決定讓你嫁人,斷了他的念頭。」
「啊!夫人,我可以離開秋水宮,但是請不要讓我嫁人——」遲秀秀著急地說。
愛落萍不理會她的哀求,?自說道:「來人,把她關起來,明天就把她送下山去和尤總管的兒子成親。」
遲秀秀瞧見向她而來的兩名侍衛,當下決定腳下抹油,先溜為妙。
她的迷?步一施展,當下閃過侍衛,朝著大門跑去。
「往哪逃?!」愛落萍臉一沉,抓起侍衛的刀疾射向她的背後,眼見刀刃就要刺穿她的背脊,誰知刀兒一翻,改成把手撞向她的背,當下打得遲秀秀張口呼疼,幾把大刀瞬間就架在她的脖子上。
哇啊!好痛啊!
「微江竟然教你迷?步!」愛落萍氣怒的看著遲秀秀,恨不得吃了她似的。
秋水宮有三大武術向來不外傳,通常是由子傳其妻,迷?步就是其一。愛落萍作夢也沒有想到兒子竟然教婢女這門武術,而且由她使用的嫻熟度來看,學會的時間已久,這不正說明自己兒子對遲秀秀是認真的!
殺意在她心中扎了根,只要她一舉手,眼前的小女婢就會死在她的掌下;只是若兒子對她用情已深,一旦知道她殺了他的意中人,就怕母子反目成仇,淪為武林笑話?
遲秀秀不知道不過眨眼間,她的小命在閻王面前走了一遭。
殺不得、留不得,該如何處理她成了愛落萍頭疼的事。
「來人,把她捉起來。」
兩名侍衛捉起遲秀秀,她一個掙扎,自懷中掉出一支玉釵。
遲秀秀一見玉釵,頭皮又是一陣發麻,這支玉釵是她早上才從客棧要回來的,據說是夫人最恨的人,也是鄔夜星母親的遺物。
愛落萍本來沒有註意到一支小小的玉釵,但是卻注意到遲秀秀的臉色有些發白。
「來人,把那支玉釵撿起來。」
侍衛將玉釵拾起交給愛落萍,她隨意的一瞥,在看到玉釵上的牡丹圖案時,整個人一震。
「這方玉釵是誰的?」愛落萍瞪著遲秀秀怒聲斥問。
「這……是……」遲秀秀咬著唇,考慮著讓如何回答。
「快說!」
「是少爺給我的。」遲秀秀不敵愛落萍陰狠發怒的表情,只有老實地回答。
「他怎麼會有這支玉釵?」
「嗯……奴婢不知。」
「他給你這支玉釵做什麼?」
「因為少爺想尋找大少爺,所以命我將玉釵放在客棧……」
「住口!秋水宮只有一個少爺,哪裡來的大少爺!」愛落萍目眥盡裂的瞪著她。
「是……是……少爺想找鄔少爺……所以……」
「鄔少爺?你見過那個雜種?」
雜種?遲秀秀因這句話而皺起眉。就算再怎麼恨姨夫人,也不該遷怒到下一代身上啊。
「我問你是不是見過那個雜種?」遲秀秀的沉默更加深愛落萍的怒氣。
「奴婢是見過鄔少爺。」
「好!果然沒錯!我就知道那個雜種想爭宮主這個位置,只有微江那個傻子才會自找麻煩!」愛落萍又氣又急地咬牙道。
「鄔少爺不是想爭宮主的位置……」
「你知道什麼東西?!不想爭宮主的位置他會回來?」
「他只是想知道他母親的墳在哪裡,並不是為爭位而來。」遲秀秀忍不住說。
「墳?哈哈哈哈……」愛落萍聞言揚聲大笑。 「我早把她丟到海裡餵魚了,要找她的墳,叫他去海裡找吧!」
遲秀秀驚駭地瞪著愛落萍,「夫人,你說的是真的嗎?」
愛落萍的笑聲戛然而止,一雙冰冷的蛇眼盯著她道:「真的假的關你什麼事?」
「奴婢知道不關我的事,但是鄔少爺若知道他的母親屍骨無存,只怕……」
「只怕什麼?怕他來鬧事?一個臭小子能奈我秋水宮千人如何?」愛落萍不屑地冷笑。
可你口中的臭小子正是人稱地魔的鄔夜星啊。遲秀秀想說,卻不知為何沒有說出口,是為鄔夜星母親的遭遇不平吧。
「你見到那雜種的事,微江知道嗎?」
「奴婢尚未?告少爺。」是來不及,也是不知道該如何啟齒。
「記住,不准在微江面前嚼舌。」
明天就要被押給人當媳婦了,她還有機會嚼舌嗎?
「來人,放了她。」
遲秀秀愣了愣。不是要她嫁人嗎?
愛落萍盯著她揚唇輕笑,「我突然發現你是一個很好的……棋子。」
棋子?完了,當棋子的人通常沒有好下場。
「你對微江真的沒有任何的企圖?」
「奴婢發誓絕對沒有。」
「好,只要你能謹守本分,等微江繼任後,我就放你自由,任你離開秋水宮。」
自由?真的嗎?她的眼中進出光芒,她多想安靜的獨自在山林中過活,沒有任何煩人的人、事、物,甚至伴青燈古佛一輩子。
「奴婢一定謹守本分,絕對不會逾越權責。」
「不過……我擔心微江對你不會死心,所以有一件事你必須答應我。」
「夫人請說。」
「你要成為那個雜……臭小子的未婚妻。」
遲秀秀睜圓了眼。 「夫……夫人?」
「微江對那小子有莫名的崇拜,只要你成為那小子的未婚妻,就等於是他的嫂子,兄嫂不可欺,他自然會對你死了心娶憐兒,你說這豈不是一舉兩得的事?」愛落萍的眼中閃動著算計的光芒。
「萬一這消息傳到鄔少爺耳中,他尋上門來怎麼辦?」她現在最害怕的是被鄔夜星認為她是個妄想當鳳凰的女人。即使是一個不被承認的私生子,但不可諱言的,他還是秋水宮的大少-爺,兩人的身分地位根本是天差地遠。
「來了好,什麼事都可以解決得乾乾淨淨。」愛落萍皮笑肉不笑,硬是在她仍然美麗的臉上添加了一抹陰險。
遲秀秀將她的神情看在眼底,不禁暗嘆情字果真傷人,愛落萍正是個血淋淋的例子。二十多年過去,她的心中仍然充滿了怨恨,這個認知更教遲秀秀對感情敬而遠之。
「記住!不管微江怎麼問你,你都要說你是前任宮主為那小子訂下的未婚妻。」
遲秀秀點頭,「奴婢知道。」
只是……用謊言堆砌出的拒絕,能夠阻擋得了多久呢?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5-9 00:28:55
第三章
鄔夜星向來不注意傳聞八卦,但難得一次聽到的竟然是他自己的「終身大事」。幾時他有了「未婚妻」他自己都不知曉?
「你是說上次見到的那個丫頭是前任宮主為了他的私生子特別挑選的女孩?」
「是啊!據說那丫頭的生辰最適合那個私生子,娶了那丫頭,包準那私生子大富大貴過一生。」
「這麼說來,那丫頭有旺夫命了?」
「我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只可惜她旺也只旺那個私生子,對其他人沒啥用處。」
「此話怎講?」
「所謂特別挑選,當然是按著那私生子的生辰搭配選的,否則樂微江早就娶了她來旺自己了。」
「原來那丫頭算是樂微江的嫂子啊,難怪他會那麼倚重她。不過,話說回來,一個本該是少夫人命的女子,怎麼會成為丫頭?」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她的夫婿離家出走,會不會回來都不一定,何況愛落萍對那個私生子本來就不容,連帶的討厭那丫頭也是可能的事,有什麼好大驚小怪! 」
鄔夜星懶得聽那些人胡亂猜測,傳聞就是如此以訛傳訛,甚至變成真實。
再過三日就是樂微江繼任宮主的大典,愈來愈多的江湖人擠進這小小的城鎮,除了名重武林的耆老能夠住進秋水宮外,其餘的人只能在典禮當日進秋水宮觀禮。
望著近在咫尺的秋水宮,他沒有任何的想念,也毫無懷念之情,除了一個崇拜他的異母兄弟外,其他的都是不愉快的回憶,自然引不起他任何的感晴。
他撇唇冷笑,轉向當日見到遲秀秀的湖泊。這座湖有個很美的名字:鏡湖,也有個很美的傳說。傳言在鏡湖畔相遇的男女,感情會如鏡透明、清晰明白,兩人默契心思會如同照鏡子般彷若一人。但傳言終歸是傳言,事實上,他的父母在此相遇,結果卻是悲慘,他不以為只靠一個傳言就能夠美化愛情。所以,他不相信愛情。
兩道足音打斷他的沉思,他一轉身將自己隱入湖畔的雜木林。不一會兒,一名年輕男子和遲秀秀走了過來。
男子麵色不善地走在前頭,遲秀秀低著頭跟在後面,兩個人都不說話。
良久,男子才側過頭盯著遲秀秀問:「娘告訴我你和大哥的事,但是我不信,我要你親口告訴我。」
遲秀秀眼神閃了閃,垂著頭道:「其實我那時還小,沒什麼記憶,不過夫人是曾這麼說過。」
「如果你真是大哥的未婚妻,娘怎麼會讓你來服侍我?」樂微江不信地低叫。
「大少爺離開後我也沒有什麼理由留下來,當個丫頭是唯一能讓我名正言順留在秋水宮的藉口。」遲秀秀將愛落萍準備好的台詞照著念出來。
「胡說!我不相信!」樂微江握緊拳頭,不肯相信自己喜歡的女人會是兄長的未婚妻。 「你告訴我,是不是因為我對你表白,所以娘要你這麼說?」
「不是。」
「我不信!一定是娘要我死心,所以才會編出這些謊話來欺騙我!」
「少爺,我曾說我對少爺沒有奴僕之外的感情,請少爺收回感情吧!」遲秀秀無奈地說。
「我不信!」
秀秀嘆口氣,「我不信」似乎成了樂微江的口頭禪。
「少爺,你知道為什麼夫人會在這個時候揭露我和大少爺有婚約的事嗎?」
「沒有!你們沒有!」樂微江惱怒地反駁。
遲秀秀沒有理會他的喊叫,只是平靜地說:「在幾天之前,我已經見到大少爺了。」
樂微江渾身一震,白著臉瞪著她微顫道:「你……見過大哥?」
「是。」
「他回來了?」樂微江茫然地問。
「回來了。」
樂微江的神情忽喜忽憂,想他曾是那麼的想見大哥,但現在,他卻不確定自己是否還想見到他。他的歸來,代表的是自己又將失去所愛的人,他不願,更不允。
「他在哪裡?」
「鎮上。」
「他……至今還是不肯回來?」
遲秀秀沒有回答。
「秀秀。」
「奴婢在。」
「我不會放棄你的,不論你是誰的未婚妻,就算是大哥的妻子,我也不會放棄你。」他深情望著秀美的臉孔,臉上洋溢著壯士斷腕的決心。
遲秀秀瞠日結舌的看著他靠近,除了頭皮發麻外,四肢更是顫抖不已。
「少……少爺!」看著少爺沉著臉朝她一步步接近,遲秀秀害怕的想,這個任性的少爺該不會在這個地方來個霸王硬上弓,將她給吃了吧?
就在她的腦中一片混亂,正想逃跑時,一聲冷笑阻止了樂微江的動作。
樂微江倏地轉身盯向笑聲的來處,一雙眼緊瞪著林子,而遲秀秀乘機往後退個老遠,連忙拍著胸脯安撫自己因為緊張而跳得過疾的心。
當她見到現身的鄔夜星,一時間血氣往頭衝,整個人紅得活像一尾蝦。一想到他聽到她自稱是他的未婚妻,羞愧困窘得恨不得挖個洞將自己埋起來。
「你是誰?」
「過路人。」鄔夜星挑眉,有趣的看著紅著臉的遲秀秀。
「是君子就不該偷聽別人說話。」樂微江不悅他看著遲秀秀的眼神,但是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同時竄上心頭。
鄔夜星笑了,眼神冷冷的,不以為然地說:「我說我是過路人,沒說我是君子。」
「你……」樂微江瞪著他,愈見他愈覺得他面熟,不期然地,一張更年輕的臉孔與面前的男子重疊。他微微一震,不確定地問:「你是……大哥?」
鄔夜星瞥向他,扯動嘴角,給了他一個不算熱烈的淡笑。 「好久不見了。」
樂微江猛地轉頭看著不語的遲秀秀,誤將她尷尬心虛的臉紅當做是女子見到心上人的嬌羞,一顆心直往下沉。
「我還以為你不肯回來。」
「我是不想,但是我還有事未完成。」
有事?是指秀秀嗎?樂微江近乎恐懼地轉移話題。 「你住哪裡?」
「鎮上的客棧。」
「你的屋子仍保留以往的模樣,回來住吧。」
鄔夜星挑眉盯著他,銳利的眼看穿他想破壞他和「未婚妻」獨處的企圖,但無妨,能夠達成他的目的,他不在乎被人當成敵人,即使是情敵。
「好。」鄔夜星淡然地說。
遲秀秀聞言睜圓了眼,不可置信與擔憂浮現在她清亮的眸中,正好對上鄔夜星的眼。他譏諷地撇唇冷笑,笑她的緊張和不安。
「少爺,你不詢問一下夫人嗎?」完了,要是帶他回去,秋水宮豈不鬧得天翻地覆?
「大哥是秋水宮的人,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意。」樂微江道。
「可是……」
「你不歡迎我嗎?」鄔夜星懶懶地打斷她的話。
「怎……怎麼會呢,你是大少爺,奴婢怎敢不歡迎。」遲秀秀盯著他強笑。 「只是奴婢記得大少爺說過不回來——」
「我說過,但我也說過沒有得到答案,我早晚會找上門來。」他淡淡地回道。
「什麼答案?」不喜見他們兩人旁若無人,又似有默契的相望對答,樂微江不禁插嘴問道。
鄔夜星冷冷地挑眉,「你沒有把我的話告訴他?」
遲秀秀忍著在他目光下低頭的衝動道:「這不關少爺的事。」
「哼!你自以為是什麼人?一個婢女能夠為他決定所有一切嗎?」鄔夜星冷聲道。
遲秀秀噤聲,咬著唇不答話。
「大哥,你在說什麼?秀秀不是一般的婢女……」
「當然不是一般的婢女,她是你最心愛的女人,是不是?」鄔夜星冷淡地說。
樂微江聽見他將自己的心事當著面說出,也不害臊的道:「沒錯,但是更重要的是她……她是你的未婚妻啊。」
遲秀秀被他的話嚇得抬起頭,手足無措地叫道:「少爺,你……不……」
鄔夜星忽地笑起來,一雙眼在痛苦的樂微江和慌亂的遲秀秀之間來回,心中有了惡劣的念頭,母親在三人情愛中輸給了愛落萍,現下,他有了一種想搶走樂微江喜歡的女人的衝動,將上一代的恩仇徹底了結。
「你知道她是你的『嫂子』,卻還喜歡她?」鄔夜星的話像把刀殘忍地刺進樂微江的心,讓他白了臉。
遲秀秀驚詫地望著鄔夜星,當她捕捉到他眼底的算計光芒,不祥的烏雲籠罩她。
「我喜歡她之前並不知道她是……」
「現在你知道了,就該放棄了吧。」
「大哥,我知道你和秀秀沒有感情,你……放了她,讓我愛她……」
遲秀秀瞼上一陣青一陣白,這兩兄弟當她是隱形人嗎?竟然在她面前談論她的「歸宿」。
鄔夜裡濃淡地說:「她和我沒有感情,卻有父母之命;而你,她並不愛你。」
「可是我們相處了十多年,她現在不愛我,但是我相信她總有一天會愛上我的。」
「十多年的時間都無法讓她愛你,我想你不用浪費時間了。」
「大哥!」
「雖然我不明白她有什麼地方讓你著迷,但是,她是我的『未婚妻』,我沒有打算將自己的『未婚妻』讓給任何人。」他每次強調「未婚妻」,就讓遲秀秀心一顫。
樂微江抿緊唇,無法反駁、無法抗議,只能緊盯著神色自若的鄔夜星。
「大少爺、少爺,我想你們忘了我也在場吧?」遲秀秀忍不住開口道。
「喔!對了,正主兒在這裡,我們直接問她吧!」鄔夜星故意笑道,轉眸凝視著臉色變得驚惶不定的遲秀秀。
「咳咳!」被兩個大男人同時瞪著,那滋味可不好受。一個深情渴望的看著自己,另一個則似謔似嘲的睇視自己,彷彿在笑她將自己逼入困窘的處境。
「時候不早了,我先回去為大少爺打掃屋子。」是懦弱,但是遲秀秀還是腳底抹油先溜了。
鄔夜星斜睨著樂微江失意的表情,嘴角輕輕地泛起一絲快意的笑容。
遲秀秀衝回秋水宮,忐忑不安的將樂微江邀鄔夜星回宮之事向總管報告,總管聽了臉色大變。
「這事是真的?」
「是,我先回來打掃屋子,大少爺和少爺馬上就回來了。」遲秀秀無奈地說。
「怎麼會這樣?!」總管也亂了方寸,來回的踱步。 「我得趕緊向夫人報訊去。」
「那我……」
「在夫人的命令下來前,你先去打掃房間,記住大少爺的房間是『無菸閣』。」總管交代她一聲,急匆匆地離去。
「喔!」遲秀秀可憐兮兮地看著總管離開。
怎麼會變成這樣呢?她竟然從侍女變成了報馬仔,這新工作可真不是人幹的啊。
沒關係,為了她的自由,她只好撂下去了。
無奈地提著水桶,領著幾名侍女前往塵封已久的無菸閣,打開大門時,煙塵突地朝她撲了過來,惹得她打了幾個噴嚏,而落日餘暉將室內照得金紅,一種淒涼、寂寥的氣氛沾染了她。
遲秀秀呆站了一會兒,才和其他侍女一起清掃房子。在眾人俐落的身手下,無菸閣逐漸恢復往日的光彩。
「秀秀姊,為什麼要打掃這屋子啊?」忙了一陣子,有人問道。
「大少爺回來了。」
「大少爺?」眾侍女異口同聲地叫起來。 「是不是那個和秀秀姊有婚約的大少爺?」
她們自然也聽過那個傳言,所以每個人的眼睛都閃動著羨慕和不安,羨慕遲秀秀終將成為大少奶奶,不安的是微江少爺對遲秀秀的情意會不會成為兄弟倆失和的導火線。
遲秀秀垮下臉,自行忽略掉眾人後面的問題。 「大少爺和微江少爺就快回來了,我們動作要快。」
「秀秀姊,大少爺回來,你馬上就要成為大少奶奶了,怎麼還做這些清掃的事?」其中一名侍女可沒有那麼好心讓她閃避話題,反而揚聲道。
「是啊!是啊!秀秀姊,請坐,這些工作我們來就好了。」一個侍女搶走她手上的抹布,將她推向椅子坐下。
遲秀秀的臉黑了一半,「你們不要在大少爺面前胡言亂語,我也不是什麼大少奶奶。」
「哎呀!你和大少爺有婚約的事是夫人說的,我們才不是胡言亂語呢。再說你不是大少奶奶,難不成是想當二少奶奶?」
遲秀秀聞言有口難辯,只覺得烏雲罩頂。
一聲冷笑,讓遲秀秀背脊發涼,她回過頭望著站在門邊的鄔夜星,臉上又微微赧紅。
「大……」在他銳利的瞪視下,她連忙改口,「鄔少爺。」
眾侍女在聽見遲秀秀對著門邊的男子的稱呼時,一個個都成了蚌殼,緊閉著嘴不敢出聲。
眼前的男子俊美得讓人臉紅,但是周身的陰沉、迫人的氣質,更讓人退避三舍,深恐一個不小心就會被這男人冰冷的眼光凍死。
鄔夜星走進廳裡,不帶絲毫感情的看著這個舊居,即使清掃乾淨,但是久未人居的霉味仍飄蕩在空氣中。而這裡的一桌一椅,果然如樂微江所言,都還保留著當日他離去的模樣。
「鄔少爺,房間已經清掃完畢,請少爺先休息,奴婢們告退了。」遲秀秀暗覦他一眼道。
「你留下來,我有話要問你。」鄔夜星坐在椅中,淡淡地說。
遲秀秀的頭開始痛起來,尤其聽到身後那些侍女的竊笑聲,她更想挖個地洞鑽進去。
不一會兒,整個廳裡的人全走光了,只留下她和看不出表情的鄔夜星。
「鄔少爺,我知道你惱怒我成為你『未婚妻』一事,但我可以解釋,這個主意不是我的——」
「我不氣。」
「是啊,我知道你很氣……咦?你說什麼?」她聽錯了嗎?
「我不氣你成為我的『未婚妻』,而且我想我還得謝謝你給我這個好機會。」他平靜地笑著。
「謝謝我?鄔少爺,你在打什麼主意嗎?」照她觀察他得來的心得,這個男人絕不會是被人利用還會感謝別人的人。
鄔夜星瞅著她小心翼翼的表情,揚眉笑道:「我不過是想探查我母親的墳在何處,又會打什麼主意呢。」
「真的只是這樣嗎?」她狐疑地看著他,心裡總是不安,切莫引狼入室才好。
「當然,不過我倒很想知道是誰讓你成了我的『未婚妻』。」
不是她多心吧,為什麼她總覺得他口中「未婚妻」三個字總帶著譏誚和不屑?
「這……」
「不用你說我也能猜得出來,是愛落萍吧?」
遲秀秀心虛的眼神飄了飄,沒有回話。
「今天樂微江對你說的那番話恐怕不是第一次吧?」
話題突然轉到樂微江,讓遲秀秀尷尬得直想撞牆。 「什麼話?」
「甜言蜜語,海誓山盟啊。」他揚唇諷笑。
「咳咳,我想我該回去了。」
「你急著回去面對樂微江的嫉妒嗎?」
嫉妒?好嚴重的話,嚇得遲秀秀瞪大眼望著他,乾笑道:「鄔少爺,你在開什麼玩笑啊!微江少爺怎麼會嫉妒我呢?」
鄔夜星用手揉了揉眉心,無力地說:「他不是嫉妒你,而是嫉妒我。」
「啊!為什麼?」
鄔夜星深深地凝望著遲秀秀茫然不解的表情,忍住搖頭的慾望道:「你就算裝傻也太遲了,樂微江喜歡你,而你和我這個『未婚夫』獨處的消息只怕是傳到他耳中了,你想,他會不嫉妒嗎?」
遲秀秀縮了縮肩,被他這麼一說,她現在可不急著回去面對樂微江的妒意,那實在太危險了。
「那……鄔少爺餓嗎?我去廚房幫你準備晚膳。」她張著圓亮的大眼,冀求的說。
「你怕他吧?」
「我……我怎麼會怕少爺,我自小服侍他,他的脾氣溫和、善良,從來不會虐待我們這些下人。」
「我說的不是下人對主子的怕,而是女人對男人的害怕。」他懶懶地笑,有意無意的挑弄著她對樂微江的恐懼。
遲秀秀再次瞠圓了眼,不知如何反駁,也是無法反駁。自從知道樂微江對她有意後,她就開始害怕和他獨處,因為他的感情讓她無法負荷,也無能回應。
鄔夜星若有所思的盯著她,半晌才開口問:「我一直不明白,愛落萍知道樂微江喜歡你,怎麼只會編出這個謊言,而不是將你驅離秋水宮? 」
「夫人明白我對少爺無意。」
「哼!」他冷冷地笑道:「明白是不足以平息她的疑心,她將你『許配』給我,目的不止是這麼單純,她是想藉由你讓我們兄弟反目成仇吧?」
遲秀秀迅速地望了他一眼,驚駭地否認,「夫人不會這樣做的!」
「不會嗎?」鄔夜星淡淡地睞了她一眼。會也無妨,反正他正有此意,對樂微江,他沒有什麼深厚的兄弟之情,倒是對愛落萍有著不淺的恨意,這恨,就足夠讓他拋去一切,包括一個手足。
遲秀秀望著他冷酷的笑容,腦中浮起夫人說過「來了好,什麼事都可以解決得乾乾淨淨」的話,莫非事情真如鄔少爺猜測的,她這顆棋子是被用來毀滅一切的?
在她怔仲之時,鄔夜星突然起身走向她,毫無預警地握住她的手,莫測高深地笑道:「來了。」
遲秀秀發楞地看著自己的手被他握住,茫然地問:「什麼來了?」
「吃醋的男人來了。」鄔夜星黑如星子的眸散發出嘲諷,低聲道。
「大哥!」樂微江臉色陰暗地盯著他們交握的手,悶著聲叫喚。
遲秀秀反射性地轉身看著樂微江,不自覺地退了一步,撞進了鄔夜星的懷中,她的臉一紅,直覺地想站直身子,卻被他伸手按住雙肩,讓她動彈不得,只能維持原來的姿勢,一種曖昧的氣氛讓人臉紅。
「大哥,時候不早,我來接秀秀。」樂微江眼紅的看著靠在鄔夜星懷中的遲秀秀,語氣有著氣惱與矛盾。
鄔夜星眸中閃過挑釁,雙手扶著她的肩,淡然地說:「秀秀是你的丫頭,卻是我未來的妻子,你不以為我比較適合送她回房嗎?」
「大哥,你真的要娶秀秀嗎?」他不以為鄔夜星會朝著父親的安排走。
「不行嗎?」
「你根本不了解她,你不是真的喜歡她!」
「對,我不了解她,所以我決定要將她留在我身邊,讓我們彼此了解,也許一旦我了解她之後,也會同你一般的喜歡她。」鄔夜星瞇眼微笑,似乎以挑弄樂微江為樂。
「秀秀是我的丫頭,我不准任何人有動她的念頭。」
「誰說的?!」
冷冷的女聲由外頭傳來,須臾,愛落萍走了進來。
「娘!」樂微江沒有想到母親會出現,不覺訝然。
鄔夜星面無表情的看著愛落萍,從外表上瞧不出他的任何情緒波動,但遲秀秀卻從他握著她雙手的手倏地一緊,感受到他的怒氣與怨恨。
只是,他的力道強得讓她痛得真想哭出來啊!
「沒想到我們今生還能再見。」愛落萍望著像極自己丈夫的鄔夜星,壓在心中多年的怨懟如狂風在平靜的心湖掀起巨浪。那個女人生的兒子都比自己的兒子長得更像丈夫,那面貌、神態,遺傳了丈夫十成十,讓她更加怨恨。
「我並不想見你。」鄔夜星冷淡地回道。
「彼此彼此。不過,看在微江繼任宮主大典在即,我可以忍受讓你留下來幾天,等典禮一結束,你就帶著遲秀秀離開秋水宮。」
鄔夜星眼神閃了閃,嘴角噙著一絲諷笑地斜睇著低著頭的遲秀秀。
「娘,我不同意讓秀秀離開秋水宮!」
愛落萍不悅地看了兒子一眼,冷聲斥道:「秀秀是你爹當初為他挑的妻子,你憑什麼不同意?」
「我不承認!我絕不承認這件事!」樂微江固執地低嚷。
「來人!送少爺回房。」
「是,少爺請。」兩名侍衛走近樂微江身邊道。
樂微江不理會他們,?自說道:「娘,這件事你沒有權利為她做主,你問過秀秀的意思嗎?你怎麼能如此草率的決定她的終生?這不公平!」
愛落萍惱怒的瞪著猶不死心的兒子,為了讓他死心,只有忍著氣將視線移向遲秀秀,「秀秀,少爺問你的意思,你說吧!」
遲秀秀成為眾人目光的焦點,不自在的說:「奴婢沒有意見。」
「秀秀!」
「少爺,奴婢與大少爺既然有婚約,自然是跟著大少爺。」她偷覬一眼撇著唇冷笑的鄔夜星,又小心地看向愛落萍,見她滿意的點頭才鬆了口氣。
哎呀!真是難做人啊!說個話都得小心翼翼的揣測上意,否則一個不小心說錯了話,只怕離了人前,她的小命就會不保啊。
「你真的——」樂微江氣急敗壞的瞪著她,想罵又罵不出口。
「她的話都說得這麼清楚了,你還癡纏什麼?!」愛落萍斥道。
樂微江咬緊牙,揮袖離去。
望著兒子傷心悲憤離去的背影,愛落萍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怒氣,這孩子什麼地方都不像他的父親,唯獨死心眼這一點像極了她那個丈夫。
她的眼角瞥到彷彿看好戲的鄔夜星,斂了怒氣,轉身看向他,「你配合我的說法有什麼企圖?」
「真相。」簡單的兩個宇。
愛落萍微瞇眼,半晌,出聲摒退下人。
遲秀秀暗暗籲了口氣,悄悄地跟著眾人退出無菸閣。
「你想知道你母親葬在哪裡?」
「嗯哼。」
「沒有。」她陰陰地笑。
「什麼意思?」鄔夜星沉下臉問。
「她死在海中,屍首早成了魚兒的餐點了。」
「騙人!她是中毒而死!」
「沒錯,她是中毒而死,不過屍首我讓人丟到海裡了。」
「你……為什麼?你恨她恨到不肯讓她留個全屍?」鄔夜星厲聲問。
愛落萍平靜地望著他,像在談論天氣般的輕描淡寫道:「他們說要『生同衾,死同穴』,我偏不讓他們如願,我要他們一在地,一在海,生生世世不得聚首。」
鄔夜星閉上眼,壓抑著胸中的怒氣,好一會兒,才睜眼看向她,「毒是誰下的?」
「你以為是誰下的呢?」
「是你?」
「我很希望是我,可惜不是,毒是她自己下的。」
「胡說!她沒有理由自殺!」他的眼迸射出殺人的目光。如果目光能殺人,愛落萍現在早已四分五裂。
「她不是想自殺,只是作態罷了,誰知弄假成真,真的死了。」愛落萍每每想到這事,心情就很好。
「她……為什麼?」
「女人想利用自殺來獲取的自然是男人的注意,只是她沒想到自己最信任的婢女竟然害得她魂歸離恨天。」
「婢女?」
「對,一個手段高超得讓人佩服得五體投地的婢女。」
「誰?」
「想報仇嗎?我勸你不要吧!」愛落萍淡瞥他一眼,輕笑。
「是誰?」他冷冷地再次問道。
「平遠將軍最寵愛的三姨太秋艷水。」
「平遠將軍?」
「一個標準的麻雀變鳳凰的例子,是不?」愛落萍涼笑道。不待他答話,隨即轉身離去。
鄔夜星木然地盯著前方,事實的真相讓他無法接受,多少年了,他一直認為母親是被害的,誰知她竟只是死在女人的作戲下,而該歸咎的也非他認定的愛落萍,而是一個聽都沒聽過的名字,一個……將軍之妾?
但是愛落萍的話可信嗎?他吐出憋在胸口的一口氣,不管愛落萍說的是真是假,他都會查清楚。不過,毀棄他母親的屍身這個仇他不會輕易放過,而報復愛落萍的最好方法,就是藉由她的兒子——樂微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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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人言論
時間:
2019-5-9 00:29:11
第四章
天色微暗,一天又平安的過去了,真是老天保佑。遲秀秀雙手合十的衷心感謝上蒼。
別人眼中她不夠積極,太過悠哉。不過天性如此,她也沒有道理勉強自己去改,何況她覺得自己這樣很好,沒有什麼可挑剔的。
本來嘛,在微江少爺身旁無憂無慮做到老死也是不錯,但前提是,少爺不能想將她由丫頭「提拔」成老婆啊。他這麼一攪和,她這平平淡淡、無情無愛過一生的願望起了巨浪,被捲進夫人、大少爺之間的爭鬥仇怨,更成為大少爺和少爺兩人間搶奪的骨頭,讓人羨慕眼紅,只有天知道,她冤枉極了。
現下,她只求能過一天是一天,只要等大少爺離開,她就能夠拿著包袱離開,過自己嚮往的日子。
「遲秀秀。」
遲秀秀放下合十的手看向叫喚她的女子,是表小姐辛憐兒的貼身侍女小蓮。
「有什麼事嗎?小蓮姑娘。」
「小姐找你。」她冷冰冰的眼神和口吻讓遲秀秀又有不好的預感。
「請問表小姐找我有什麼事嗎?」
「叫你去你就去,問那麼多幹嘛!」小蓮不屑地瞥她一眼。
遲秀秀暗嘆口氣,似乎從樂微江對她表白後,她的人緣直線下降。
「是,我馬上去。」她臉上仍掛著笑容,連忙點頭。
遲秀秀走在前頭,小蓮跟在後面,一雙眼直盯著遲秀秀瞧。
不一會兒,小蓮語帶譏誚地說:「真不知道表少爺是看上平凡、平板、平淡的你哪一點?」
我也很想知道啊。遲秀秀沒有應話,只是苦笑。
「做丫頭就要知本分,像你這種妄想登高枝的麻雀只會讓人貶低了我們做丫頭的人格。」小蓮晃她沒答話,說得更狠。
遲秀秀任由小蓮在她身後叨絮著做丫頭的本分、做丫頭的規炬、做丫頭的人格……她勉為其難的聽著,但小蓮的聲音愈傳愈遠,她一怔,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竟施展了迷?步,將小蓮狠狠地甩在老遠。
「完了!」遲秀秀回過頭,即使看不見小蓮的表情,但自她跺著腳大叫的情形來看,她很生氣。
「遲秀秀!你是故意捉弄我嗎?」小蓮氣沖沖地衝到她面前。
「沒……沒有啊!我……我只是不想讓表小姐等太久,所以無意識地想走快些……對不起啦,小蓮姑娘。」遲秀秀低著頭陪笑道。
「你不要以為這麼說我就會相信,你以為你是那個私生少爺的未婚妻就能夠為所欲為?!我告訴你,在這個秋水宮裡,我家小姐的地位要比那個私生少爺強多了! 」
「私生子是罪犯嗎?」遲秀秀聽她左一句私生少爺,右一句私生少爺,刺耳得忍不住回道。
小蓮似乎沒料到她會回嘴,「你說什麼?」
「我是說鄔少爺的出生不是他的錯,你不需要一直私生少爺來私生少爺去的,畢竟他也是前任宮主的親生子,是表小姐姨丈的兒子,也就是你主子的表哥。」遲秀秀直視她,本來她念在她是表小姐的侍女不想惹她,但是當她太得寸進尺時,她就再也忍不住了。
「你……你……」小蓮被她一頓搶白,反倒氣虛。
「本來嘛,你剛才才說了滿篇做人丫頭該懂分寸、要知進退,但是你開口閉口就對主子不敬,如何能服人?」遲秀秀不是不會說話,只是向來不喜歡做口舌之爭。
「你這個惡丫頭!」小蓮氣得伸手想打她,遲秀秀一個閃身,她的手反倒打到一旁的柱子,痛得她大叫。
「哎呀!雖然我們都是丫頭,但我可是秋水宮的丫頭,而你充其量只是跟著主子來作客,切記你自己說話的分寸,不要反客為主,否則會讓人看笑話的。」遲秀秀微笑著將憋在胸口的氣全吐了出來。
「你敢教訓我?看我告訴小姐,要她罰你。」
遲秀秀笑容可掬地道:「請問一句,難道就只有你有靠山,而我沒有嗎?」
一句話堵得小蓮無法反駁,氣惱地咬牙跺腳,轉身離開。
看著小蓮的背影,遲秀秀像是自中邪的狀態清醒,忍不住低叫一聲糟了。除了後悔之外,心中更不解怎麼別人說她閒話她就無所謂,一旦箭頭指向鄔夜星時,她好言好語的個性就變了個樣呢?有問題,而且問題似乎不小啊!
遲秀秀自言自語的模樣全落入一旁鄔夜星的眼中,她和那個侍女的對話他全聽見了,對遲秀秀出口維護自己雖然有些詫異,但更讓他感到動容的是她那一句:私生子是罪犯嗎?
在知道他身世的人眼中,他見著不少含著鄙夷與同情的眼光,每個人嘴上不說,但是心底是如何想的,他太清楚了,所以他向來獨來獨往,直到遇上一個擺脫不掉的牛皮糖,才開始有朋友的生活。不過,當牛皮糖開始黏上別人後,他又成了一個人。
這個女孩的心思全寫在臉上,他很容易就看穿她,說她是一個妄想攀高枝的麻雀,不如說她想當一隻自由自在、不被人注意的小鳥,而在她忍氣吞聲、相忍退讓下,總有種企圖在進行著,是什麼企圖呢?他突然覺得好奇。
「你不擔心惹惱那個丫頭,讓你在秋水宮待不下去?」他倚著樑柱,斜睨著她。
遲秀秀聞聲猛地回頭,一張圓臉像見鬼似地瞪著他。好一會兒,她才溫柔地說:「待不下去正合我的意。」
鄔夜星怔了怔,恍然大悟地笑起來。 「原來離開秋水宮就是你的目的。」
遲秀秀看著他的笑臉,一瞬間有些呆了。
鄔夜星見她盯著自己發楞,不禁挑眉笑道:「瞧我瞧傻了嗎?」
遲秀秀的臉轟地一紅,清清嗓子問:「嗯……我只是想,我說離開有那麼好笑嗎?」
「沒有。」鄔夜星凝視她,望著她的圓臉,圓眼,紅似孩童的粉頰,突然覺得她不止是清秀,還滿可愛。 「你想離開是因為樂微江?」
遲秀秀想了想,點點頭又搖頭。 「是一部分的原因,但不全是。我只是想過更自主的生活,不需要為了什麼『丫頭的本分』而動輒得咎。」
說來說去,就是不想讓人管,鄔夜星忍不住又笑了。
遲秀秀對著他俊得讓人發昏的笑顏皺起眉,他今天是吃錯藥了嗎?她說什麼話他就是笑。
「鄔少爺,你今天怪怪的。」她有些忐忑地的問。
「怪怪的?」他挑眉不解地問。
「你一直笑,是不是有什麼問題?」遲秀秀小心地問。
鄔夜星聞言又笑了,的確有問題,他沒來由的覺得心情好,而且一見她就想勾唇笑,不是那種習慣掛在嘴角的冷笑、嘲弄諷笑,更非不屑貶抑的笑,是真的出自內心的笑。
「笑就是有問題嗎?還是我笑起來很可怕?」
「不可怕,但……就是不對勁。」若說那張俊顏可怕,那天底下就沒有什麼美麗的事物了。
「你在樂微江的繼任大典過後,真的要跟我走?」
遲秀秀下意識的點頭,突然又覺得他的話有些語病,連忙解釋道:「不是、不是,鄔少爺,你不要擔心,我們只是看起來一起走,實際上,我打算回老家。」
聽到她不一起走,他的笑容斂住,淡淡地問道:「你不是從小就被帶到秋水宮,怎麼還記得自己的老家在哪?」
遲秀秀不明白他的笑容消失時,自己為什麼會不舒服,但卻不怎麼想知道答案,只是回答道:「說是老家也不過是我遇到前任宮主的地方。」
「喔!什麼地方?」
「白雲山。」
鄔夜星兩道挺俊的眉微微一皺,重複地問:「白雲山?」
「是啊,白雲山。」
「不會正好是那個一堆土匪、強盜佔據的白雲山吧?」他懷疑地問。
「呵呵呵,白雲山就那麼一座,當然就是那一座了……」她的話還沒說完,隨即被黑了臉的鄔夜星嚇得噤聲。
她是哪裡說錯了嗎?本來就只有一座白雲山啊。
「你的腦袋裡裝的是什麼?豆腐渣嗎?」鄔夜星的聲音輕輕淡淡的,不像罵人,但遲秀秀就是知道他在生氣。
「我腦子裡裝的不是豆腐渣……」她小聲地反駁,卻在他射來一道冰冷的目光下識相的閉上嘴。
「那麼請問,你是武功過人了?」
「沒……沒有,我的武功平平……」除了一套迷?步外,她充其量只能算是花拳繡腿,中看不中用。
「那麼就是你認為圓圓胖胖的自己不是個女人了?」
「我才沒有圓圓胖胖!」遲秀秀睜大眼,不平地抗議。
沒有否認他說她不是女人,卻抗議說她身材圓胖,果真是女人。
「既然你是個女人,武功又不怎麼樣,請問你要怎麼一個人在滿山的強盜、土匪中生活?」他涼涼的諷道。
「啊!可是白雲山上有座尼姑庵……」
「你要出家?!」鄔夜星再也忍不住地揚聲。
「出……出……」
「你要是敢出家,我絕不會饒了你!」他瞪著她威脅道。
她要出家關他什麼事?不過看在他正在氣頭上,她不敢再刺激他,只說:「我不是要出家啦,只是說尼姑庵的後山很僻靜又安全,那些綠林人士從不接近尼姑庵的。」
「你想自由就只是想隱居山林?對名山大川、江南園林、森林狂漠一點也沒有興趣?」
遲秀秀愣了愣,她想自在的過活,隱居山林並不會覺得寂寞,但是他口中的名山大川、江南園林、大漠風光勾起她的好奇心,她自小生在秋水宮,生活局限在翠峰鎮,沒有機會看看別的地方,但……如果有機會親眼去看不同的世界,她為什麼不呢?
「說得也是,我沒有看過別的地方的風景,也許遊歷一番也不錯。」她心動地呆笑起來,對未來的生活更加嚮往。
鄔夜星見她心動,不覺勾唇微笑。 「等我辦完事,我們就往南去看看風景優美的桂州……」他突地住嘴。他剛才說了什麼?我們?他不是最討厭有人跟在身邊的嗎?怎麼會脫口說要跟她去看桂州?
「好啊!好啊!不止看桂州,還要去錢塘觀潮,然後去看崔浩然的黃鶴樓,楊貴妃的馬嵬坡,頃羽自刎的烏江、山東孔老夫子的故鄉……」遲秀秀沒有察覺他的愕然,只是高興的一一訴說著聽過的名城、古蹟。
鄔夜星望著她發光的臉蛋,突然間,堅固的心牆微微地被敲開一道縫,灌進些許暖風,不再那麼的冰冷了。
眼前的美人含冰帶怨的眼神,盯得遲秀秀渾身不服舒,尤其是美人身後跟著一臉幸災樂禍的小蓮,更是讓遲秀秀看了刺目。
「表小姐,有事傳人找我去就行了,怎麼好讓你親自來呢?」遲秀秀擠出笑容。
「是嗎?傍晚我讓小蓮來找你,也不見你來,我就想你就快是秋水宮的大少奶奶,我這個客人自然得親自『拜見』你了。」辛憐兒雖然笑著,但一開口卻字字帶刺。
「表小姐言重了,我想是小蓮姑娘對我有些誤會……」
「是不是誤會都不重要了,我來只是想為你和大少爺的婚事略表心意。」辛憐兒打斷她的話,向小蓮伸出手,小蓮立刻遞上一隻錦盒。 「這只是我的一點心意,如果你不嫌棄就收下吧!」她將錦盒放在桌上。
遲秀秀盯著錦盒,猶豫地說道:「多謝表小姐,不過秀秀不能收……」
「怎麼?你是嫌我們小姐送的東西寒酸,不配你這個少奶奶的身分嗎?」小蓮尖酸地插嘴。
「小蓮!」辛憐兒淡淡地斥退了小蓮,揚眉看著遲秀秀道:「莫非你真是看不起我?」
「不!奴婢不敢。」遲秀秀連忙笑道,「表小姐的盛情,奴婢領受了。」
拿起錦盒,尚未打開就聞到一股淡淡的香味,等她一掀開盒蓋,只見花瓣上躺著一隻銀色手鐲,九條小龍沿著圓弧交錯盤旋,栩栩如生的樣貌足以說明雕工的細緻。
「喜歡嗎?」辛憐兒看著瞪大眼發楞的遲秀秀問。
「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接受……」不用有鑑賞眼光,遲秀秀也知道這只銀鐲所費不少,她受不起。
「喜歡就行了。來,我為你戴上。」辛憐兒不顧她的反對,拉起她的手就將銀鐲套上。
「哎呀!」辛憐兒指上的戒指劃傷她的手腕,無預警的痛讓遲秀秀低叫了一聲。
「對不起,我的戒指刮傷了你的皮膚,你的手沒事吧?」辛憐兒不好意思地抱歉。
遲秀秀摸了摸腕上的細痕搖頭,「只是皮肉傷,過幾天就好了。不過,表小姐,這只銀鐲真的太貴重了……」
「這只是我的一點心意,以後我們還有可能成為一家人……」她拖長了話尾,意有所指地笑看遲秀秀。
遲秀秀不笨,自然明白她的言下之意,連忙笑道:「表小姐和少爺是天生一對,我祝表小姐能得償宿願,有情人成眷屬。」
夠阿諛諂媚了吧,遲秀秀在心裡無力的嘆息。這就叫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啊。
「既然你明白,那我這個小禮物你就一定要收下,否則就是不給我面子。」
「是,謝謝表小姐。」
「好了,沒什麼事了,我就不打擾你休息。」辛憐兒起身,淡淡地說。
「表小姐請慢走。」遲秀秀微微福身,送她離開。
直到辛憐兒離開,遲秀秀才真正籲了口氣,望瞭望自己手腕上的銀鐲和傷痕,不由得自言道:「禮物是攏絡人心,傷痕則是下馬威嗎?」
「被人怨恨倒是頭一遭,只是為什麼我就非得被人怨恨呢?如果我真喜歡少爺也就罷了,為了愛情犧牲一點也只有認了,但是……明明我根本不覬覦少爺啊!太冤枉了。」愈想心裡愈不平,也就不由自主地愈說愈大聲。
好不容易吐了悶在胸口的一股鬱悶氣,她又恢復笑容,安慰起自己:「算了,吃苦當吃補,能被人妒恨也是個經驗,尤其還是個美麗的女人,夠了。 」
自從被人誤會以來,其他丫頭們羨慕她的際遇,根本不認為被微江少爺看上,或是成為大少爺的未婚妻有什麼不好,也因此,找不到人吐苦水的情況下,她愈來愈常自言自語,總是藉著自問自答來紆解壓力。
只是,一個人自言自語看起來特別怪異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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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9 00:29:30
第五章
鄔夜星望著在一旁擦桌椅的遲秀秀,眉頭微蹙。
「你今天臉色不太好。」他的口氣很輕淡,有些隨口問問的感覺。
「是嗎?」遲秀秀撫上自己的臉,「可是我昨天很早就睡了耶。」
略去辛憐兒找她,和半夜她自夢中驚醒,發現自己下午不知是哪一條筋不對,竟然說要跟著鄔夜星去遊歷江湖,什麼馬嵬坡、烏江、石頭城、敦煌石窟… …不知不覺就捨棄了她的山林,更可怕的是,她一想到和鄔夜星一起看遍名山大川,非但不怕,反而心跳加速,還有些甜津津的感覺泛出心口,整個人很……快樂?
鄔夜星的出現就像狂風驟雨般的讓她平靜的心湖起了波動,恐懼這種陌生的感覺,當下她決定等典禮過後,她還是一個人離開。有了決定後,才又安心的睡去。
「睡得早睡成這張蠟黃臉,你是怎麼睡的?」鄔夜星皺眉道。
「我……很醜嗎?」被他嫌棄,遲秀秀連忙搗著兩頰,不敢讓他看見自己不好看的臉。
「你本來就不是美人了,還怕什麼醜,不過,今天看起來更可怕倒是真的。」鄔夜星挑眉蓄意譏諷道。
「喔!那奴婢先告退了。」遲秀秀福了福身,轉身就走。
「慢著,你去哪裡?」
「我伯傷了鄔少爺你的眼,只有請別的丫頭來打掃。」遲秀秀仍是搗著兩頰,圓眼裡有絲受傷。
鄔夜星哼道:「除了你,這裡的丫頭見了我全像耗子見了貓,淨在一旁顫抖,看了礙眼。」
「那你還嫌我醜?」
「你覺得自己丑嗎?」
「應……應該還好吧。」她不確定的看著他,直到見他又挑眉,趕忙改口道:「很好!我長得很好。」
「喔!很有自信嘛。」他撇唇淡笑。
「反正我沒有瞎眼缺鼻子的,雖不是美人,也沒有什麼不好。」遲秀秀看見他笑了,情緒自然的轉為輕鬆。
「真這樣想?」
她努力點頭。
「那你的手還搗著臉做什麼?」
遲秀秀聞言羞澀地放下手,又勤快的抹起桌子。
鄔夜星盯著她好一會兒,倏地走向她,握住她拿著抹布的手。
遲秀秀被他突來的動作嚇住,只覺得滿身的血全衝到腦子,她開始有種暈眩的感覺,心跳如擂鼓,傻愣愣地看著他。
似乎沒有察覺她如銅鈐的大眼瞪著自己,鄔夜星的神情有些嚴厲。
「你中毒了。」
「啊?」遲秀秀還陷在茫然中,根本不能接收他的話。
鄔夜星瞇起眼,不耐地重複道:「你中毒了。」
「中毒?」遲秀秀的眼神由茫然轉為清明,逐漸消化聽到的話,臉色瞬間由紅轉白。 「我中毒了?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
「你要知道還會中毒嗎?」鄔夜星睨著她,冷哼道。
「這……是什麼毒?我會死嗎?」遲秀秀著急地問,她不過雙十年華,正是青春,可不想這麼早就回蘇州賣鴨蛋。
「如果拖過七天,你不死也成藥人。」他的口氣有絲不易察覺的恐嚇意味。
「那……我中毒幾天了?」
「一天。」
遲秀秀拍拍胸口,籲了口氣。 「還好,只有一天,還死不了。」
鄔夜星看著她樂天的表情,露出受不了的神情道:「你只想著中毒一天不會死,卻沒想過怎麼拿解藥吧?」
經他提醒,遲秀秀才發現自己現在沒死沒錯,但如果沒及時拿到解藥,七天過後她一樣在劫難逃。
「解藥……你有嗎?」
鄔夜裡雙手抱胸,一雙黑眸直盯著她。
「我是不是說了傻話?」
「對,我不是大夫,也不是玩毒的人,當然沒有解藥。」
「那我就只有等死了?」她悲觀地問。
「事情還不到最後,不要妄下結論。」
遲秀秀見他一派輕鬆,信心油然而生。這男人雖然有些喜怒深沉難測,但是她就是相信他不會任她這樣死去。
「我是怎麼中毒的呢?又是誰恨我恨到想殺了我?」她真的不解。
「中毒方式千百種,任你想破頭也不一定想得出來;而且想殺一個人有時候是沒有理由的,你就不用花時間去想了。」他冷淡地說。
「喔。」遲秀秀一想也對,與其傷腦筋去想別人為什麼想殺她,還不如睡個覺,補補眠才實際。
瞧她又開始抹起桌子,鄔夜星忍不住再次挑高眉問:「你這個時候還有閒情逸致擦桌子?你不急嗎?」
「急也沒有用啊,而且我知道你會幫我找解藥,我也不用著急的,不是嗎?」她回頭望著他笑道。
鄔夜星的俊臉一僵,什麼時候他說過要幫她找解藥?
「對不對?地魔少爺,你不會讓自己的『未婚妻』死在你討厭的秋水宮吧?」遲秀秀笑得真誠,只有圓眼藏不住她的揶揄。
「我無所謂。」
遲秀秀一怔,笑道:「好吧,死未婚妻無所謂,但是我們現在是夥伴關係,死了夥伴,你會很傷腦筋吧?」
鄔夜星輕勾嘴角,不置可否的轉身離開。
望著他的背影,遲秀秀真的覺得鄒夜星是一個讓人捉摸不了的怪人,可是,他的難以捉摸卻教她的心總是有些失去控制。
這樣不好吧?她認真的這麼想著。
「你說什麼?」愛落萍瞪著當她召集部屬開會時,大剌刺定進大廳的鄔夜星,直覺認定他是想來鬧場。
「遲秀秀中毒了。」
「秀秀中毒!怎麼會?」樂微江跳離座位,著急地叫。
「微江!冷靜!」愛落萍瞪向兒子,斥喝他的失態。
「娘,秀秀中毒,你教我怎麼冷靜?我要去看她!」樂微江說著就要衝出去,卻被鄔夜星伸手攔住。
「你去看她無濟於事,想救她,就找出下毒之人,取得解藥。」他淡淡地說。
「下毒之人?你以為下毒的是秋水宮的人?」
「不是秋水宮的人,還會是她自己下的毒嗎?」
「哼!那也不是不可能。」愛落萍冷笑道。
鄔夜星目光含冷的射向她,皮笑肉下笑地說:「對,女人會為了引起男人注意而耍小手段,但是你知道秀秀想要什麼,她會不會這麼做,你自己心裡有數。」
愛落萍抿著唇壓下因他冰冷眼神而引起的不安,轉移話題道:「你肯定是秋水宮的人下毒?」
「沒錯。」
「你心中有可能下毒的人選?」
「每一個人都有可能,包括你。」他冷冷的笑。
「我幹嘛要殺她?」
「因為你的兒子喜歡她。」
「縱使我兒子喜歡她,但她是你的『未婚妻』,不管你的出身如何,你總是我兒子的兄長,他不能也不會搶兄長之妻。」她回嘴道。
樂微江聽她這麼說,既惱又氣,卻又不能反駁。如果秀秀愛他,他不會管她是誰的妻子,一定會搶走她,恨只恨她對自己無意,強求更是不得。
「但是你不否認你也可能殺她。」
「我討厭某個人,不見得就要殺死那個某個人,讓那個人遠離我視線範圍的方法很多,我不需要製造殺孽。」
「我來不是聽你否認或承認下毒的人是不是你,只是告知你一個事實,她如果有三長兩短,我不能保證繼任大典當天會不會有意外……」他淡然地笑,話不需說明,在場眾人臉色大變。
「大哥!」
「你在威脅我?」
「你覺得是威脅就算威脅,雖然事實更接近誓言。」
「你根本就是想藉她中毒來搶宮主之位!」愛落萍惱火的怒斥。
「我對宮主的位置一點興趣也沒有。」
「你能發誓你不要秋水宮宮主之位?」
「發誓?」鄔夜星好笑地問:「你會相信我說的話?」
「即使你在江湖中沒什麼名聲,但是看在天雲的份上,我願意賭一次相信他的兒子。」愛落萍昂首道。
鄔夜星捍眉,淡淡地道:「可以,我不要秋水宮。」
「好!我一定會找出下毒的人!你可以準備收拾東西,繼任大典後帶著遲秀秀離開。」
鄔夜星滿意的頷首,輕鬆自若的轉身離去。
「娘,你要如何找出兇手?」樂微江擔心地問。
「除了迎賓樓之外,其餘區域給我一寸一寸的搜,我就不相信找不到下毒的人。」愛落萍沉下臉傳令。
「小姐,不好了,小姐!」小蓮匆匆自外衝進來,嘴上還不斷喊著。
「什麼事這麼大聲喳呼!」辛憐兒白了她一眼,不悅地問。
「剛才夫人下令要搜查每一個人的房間!」
「搜查房間?為什麼?」
「還不是為了遲秀秀,那個姓鄔的威脅夫人要她揪出兇手、交出解藥,否則就要在繼任大典當日搗亂。」
「什麼?阿姨接受他的恐嚇?」辛憐兒訝異地問。
「為了能讓典禮順利進行,夫人也不得不低頭啊!」
「我不明白,那個姓鄔的只有一個人,阿姨怕他做什麼?」
「誰明白呢!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緊張什麼,我是表小姐,他們誰敢搜我的房間!」辛憐兒趾高氣揚地說。
「小姐,你只是表小姐,並不是夫人的親女兒,再怎麼親總也是隔了一層啊!」小蓮害伯的說。
辛憐兒被她一說,也開始慌了。
「小姐,在這個時候一定要把所有的證據處理掉,讓別人找不著,這才不會留下把柄。」
辛憐兒咬著唇沉思半晌,搖頭道:「既然他們發現有下毒的人,一定會找出兇手,而我送給遲秀秀的銀鐲若被人懷疑,他們一定會懷疑我,所以……」
「所以什麼?」
「我們得找出另一個『下毒的人』。」辛憐兒冷笑道。
小蓮眨眨眼,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小姐,你的意思是找『替死鬼』?」
「要想擺脫我們的嫌疑就是要製造出別的嫌疑犯,就算別人也懷疑我們,但你想阿姨會相信誰?」辛憐兒狡猾地笑。
「當然是相信你這個外甥女了。」小蓮點頭佞笑。
「明白就好,你快點把東西處理一下。」
「那……該找誰當替死鬼呢?」
「隨便誰都行,只要是和遲秀秀親近的人。」
「和遲秀秀親近的人,他們會相信嗎?」小蓮狐疑地問。
「愈是親近的人愈可怕,懂嗎?」
小蓮仍是一頭霧水,不明白的搖頭。
「好朋友之間如果一直是平等的,誰也不會嫉妒誰,但是……一旦其中一個人發達了,你想另一個人的心裡會怎麼想?先是羨慕,然後變成嫉妒,接著成為不滿,再下來就是怨恨……」辛憐兒慢慢地說,美麗的臉孔因陰笑而猙獰、恐怖。
小蓮看著她如夜叉的臉,猛打哆嗦。
「我……我馬上去辦。」她連忙答道,一刻也不敢再逗留,對這個看似嫻靜冷傲的小姐開始恐懼起來。
她用布將解藥與毒藥包好,走到下人房,正考慮著要找哪一個人當替死鬼時,與遲秀秀一向不錯的如萍自遠處走了過來。
「你不是表小姐的丫頭嗎?怎麼會到這裡來?」如萍奇怪的看著小蓮。
「我隨便走走。嗯……你們住在這裡嗎?」
「是啊,除了幾個資深的姊姊有個人房外,其餘的人都是住在最後面那間大通舖。」如萍回道。
「喔!你們不會覺得同樣是丫頭,但有人住個人房,有人住大通舖很不公平嗎?」
「會嗎?」
「當然了,像遲秀秀不但有個人房,還備受疼寵,以前有表少爺,現在又成了大少奶奶,比起我們可好得不止千倍了。」小蓮故意說道。
「她的運氣好很好啊。」
「你們難道不會覺得心裡不舒服嗎?她的姿色不比人強,只是一張嘴會說話罷了。」
如萍皺眉道:「你講秀秀姊的壞話是什麼意思?」
「我才不是說她壞話,我是真的為你們抱不平,光看你就比她漂亮不知幾許,要嘛也該是你得寵。」
如萍臉色一沉,不高興地說:「我們這裡不歡迎說秀秀姊壞話的人,請你離開。」
「餵,我是為你們抱不平,才好心來看你們的耶!」
「謝謝你的假好心,我們不需要,再見!」如萍嘴一噘,頭一甩,看也不看小蓮的轉身離開。
小蓮碰了個釘子,表情變得難看極了,她眼一瞇,避開人摸進大通舖,也不管是誰的床位,將布包放在床板下又溜了出來。
「既然你們都那麼向著遲秀秀,就看你們哪一個倒楣為她犧牲。」小蓮朝她們的房間方向皺了皺鼻,幸災樂禍地說。
「秀秀姊!不好了!秀秀姊!」如萍驚惶失措的闖進無菸閣,瞧見遲秀秀就大叫。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遲秀秀扶住喘氣的如萍,一邊擔心地問。
「夫人……夫人要殺甜兒啊!」
「殺甜兒?為什麼?」遲秀秀嚇了一跳,甜兒不過十五歲,就算犯了什麼大錯,也罪不至死吧。
「夫人說……說甜兒是下毒的人……這是怎麼回事?甜兒怎麼會對秀秀姊下毒呢?」如萍著急地說。
「甜兒下毒?怎麼可能!」遲秀秀也急了,一雙眼求救似地望向靜靜坐在一旁啜茶的鄔夜星。
鄔夜星視若無睹的將頭偏過去。
「鄔少爺,怎麼會這樣?這一定是誤會,絕不可能是甜兒下的毒!」遲秀秀不容他逃避地站到他面前。
鄔夜裡無可奈何地挑眉看她,淡淡地說:「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能證明她不會下毒害你嗎?」
「甜兒才十五歲,她懂什麼毒不毒的?何況她的心軟得連螞蟻都不敢殺,這樣的女孩會殺人嗎?」遲秀秀反駁道。
「你對我說這些也沒有用,秋水宮里當家的是愛落萍。」鄔夜星沒有反應地說。
「好!我去找夫人!」遲秀秀說著,連如萍都不顧,直接施展迷?步,一眨眼就不見了。
如萍傻眼的呆站在原地,她從來不知道秀秀姊竟然有武功,而且……留下她一個人面對這個陰沉的大少爺,她實在想哭。
鄔夜旱放下茶杯,淡淡地說:「愛落萍怎麼知道下毒的人是甜兒?」
「這……」如萍一接觸他冰冷漆黑的眼瞳時,整個人不受控制的又開始顫抖。
「這什麼?」鄔夜星沒有耐性的揚眉,口氣更冷。
「這……是夫人派人搜屋時從甜兒的床板下搜出毒藥和解藥,所以夫人認定甜兒是兇手,要殺她。」如萍吞了吞口水,一鼓作氣的說完。
鄔夜星冷笑道:「愛落萍如果真相信她是兇手,那就太讓人失望了。」
他從容地起身,緩緩地向外走去。
「大……大少爺,你要去……去哪裡?」不知哪裡來的勇氣,如萍脫口問。
鄔夜星斜睨她一眼,淡淡地說:「看戲去。」
看戲?人命關天的事,他竟然當看戲?如萍私下覺得秀秀姊跟了這麼冷酷的太少爺,前景堪慮。
鄔夜星不理會她,?自走向大廳,尚未到達大廳,就看見黑壓壓的一群人擠在廳堂外。當他靠近,眾人見他出現,全部瞠大眼望著他,立刻自動讓出一條路,目送著他進入大廳。
「……不可能是她,請夫人明察!」遲秀秀一邊抱著哭得淒慘無助的甜兒,一邊向愛落萍求情。
「物證確鑿,你不要再羅唆了!」
「夫人,這種毒聽說是苗族的毒,甜兒自小生長在秋水宮,從未離開翠峰鎮,又要如何取得毒藥?」事關人命,怎能草草認定甜兒就是兇手。
「想要取得毒藥不一定要出門才行。」辛憐兒站在愛落萍的身邊,冷冷的說。 「只要有錢,沒有什麼東西是弄不到的。」
「是啊!錢是很重要的,只是一個小丫頭要存上幾年的薪餉才能夠買上一瓶毒藥呢?」鄔夜星懶懶地開口。
遲秀秀一見他來,頓時像吃了定心丸,輕籲了口氣,低頭安慰甜兒。
「那也不能夠否認她的嫌疑。東西在她的床板下搜出來,這該如何解釋?」辛憐兒瞪著鄒夜星道。
「很簡單,兩個字——栽贓。」鄒夜星撇嘴冷笑。
「沒憑沒據,你又如何證明她遭人栽贓?」辛憐兒冷著一張瞼道。
鄔夜星只是微勾嘴角,要笑不笑地走近放著布包的桌子。
「這裡面放的是毒藥?」
「沒錯。」
「你確定是秀秀中的毒?」
「對!」
鄒夜星嘴角彎彎地笑道:「那就奇怪了,我並沒有說她中的是什麼毒,也沒有大夫來診斷她中了什麼毒,怎麼你那麼篤定這布包中就是秀秀中的毒?」
眾人聞言嘩然。是啊,沒證實過秀秀中的是什麼毒,怎麼能肯定那布包中的就是毒藥?
辛憐兒一怔,臉色微白怒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只是就事論事,整個秋水宮只有遲秀秀中毒,現在搜遍秋水宮也只找到這一種毒,我用常理推斷兩者有關聯有錯嗎?」
「憐兒沒有錯,事情已經很明顯,這個丫頭床底下的毒藥就是證據。」愛落萍自然聲援自己的外甥女。
「證據可以是人為的,而且在秋水宮中有動機想殺秀秀的人屈指可數。這些丫頭和秀秀的感情好,若是沒有強烈的恨意是不會下手殺人的。」
「你是在影射想害她的人是我?」辛憐兒激動的叫。
「哎,我怎麼會在說你,但你會這麼說,難道……你心底真的恨她?」鄔夜星的笑容在辛憐兒眼中像是狡猾的狐狸,一步步逼得她無法招架。
「我沒有!」辛憐兒眼淚奪眶而出,撲進愛落萍懷中哭訴,「阿姨,我不會殺人!你知道我的個性,我絕不會殺人!」
「阿姨相信你,你不要哭了!」愛落萍狠瞪著鄔夜星,咬牙道:「是你說要交出下毒的人和解藥,現在人贓俱獲,你卻又不相信她就是兇手,你到底是想怎麼樣?」
鄔夜星勾唇冷笑道:「只是不想讓兇手逍遙法外罷了。」
「你說甜兒不是兇手就拿出證據,否則我只能照著現有的證據來辦人。」
「很簡單,秀秀是昨日中的毒,但是據我所知,甜兒在前天跟著總管和廚師去採買繼任大典時的食材,今天早上才回到秋水宮,她既然不在秋水宮內,又如何下毒呢?」鄔夜星盯著愛落萍,樂見她臉色鐵青的模樣。
「是這樣嗎?」愛落萍轉向總管問。
「是,甜兒跟著我們下山,直到早上才回來。」總管雙手垂在身側道。
「一個不在宮內的人如何下毒?如果不是她下的毒,那麼,那裝著毒藥和解藥的布包又是從哪裡來的?是誰放的?為什麼?」鄔夜星一連問了幾個問題,每問一個問題,就听到一個抽氣聲,而且愈來愈大聲。
鄔夜星利眼一掃,準確地盯住躲在辛憐兒身後,驚慌失措、臉色死白又不停喘氣的小蓮。
「也許你可以回答我的問題。」
瞬間成為眾人注意的焦點,小蓮嚇得死命搖頭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不是我!」
「不是你,是誰?」
小蓮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瞄向辛憐兒。
「喔?是她嗎?」
「不、不!不是小姐,都不是!」小蓮嚇得整個人劇烈地抖了一下。
「我想到了!傍晚的時候你拿著布包在我們住的地方鬼鬼祟祟的,一定是你把東西放在我們房間,想要栽贓給我們!」如萍大喊出聲。
小蓮更是慌亂。 「你……你胡說……我……我才沒有去……誰要去你們那裡……」
「小蓮,是不是你做的?」辛憐兒突然轉頭打斷她的話。
「小……小姐?」
「我知道你一直很不喜歡秀秀,但是沒想到你會討厭她到想殺了她。」
「小姐……你……」
「不要再說了!是你做的你就老實承認,我會請阿姨放你一條生路,否則被人查出來,我也救不了你。」辛憐兒更憤慨地說。
「可是……」
「小蓮!」
小蓮的表情由不可置信到心灰意冷,她明白她的靠山要她當替死鬼。
「是……是奴婢……的錯……」小蓮掉下淚,有氣無力地承認。
「真是你……」辛憐兒作勢難過地搖頭。
「你是怎麼下毒的?」愛落萍沒想到會是她,沉下臉問。
小蓮瞥辛憐兒一眼,才道:「我聽說小姐要將銀鐲送給秀秀當賀禮,心中嫉妒,就暗中將毒抹在銀鐲上,等她戴上時就會中毒。」
「毒是你下的,你自然知道那是什麼毒了是不是?」鄔夜星挑眉道。
「我……」小蓮忍不住又偷覷辛憐兒,緊張地說:「那是苗族的毒。」
「我想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知道那是苗族的毒,但是苗族的哪一種毒呢?」
「毒液七葉彩。」
「只是在銀鐲上塗抹毒液是不會要人命的,必須要有傷口毒液才能產生作用,你是用什麼方法讓毒進入秀秀體內?」鄔夜星盯著她笑道。
遲秀秀若有所思地看著手上的銀鐲和傷痕,緩緩地抬頭道:「鄔少爺,只要證明甜兒不是下毒的人就夠了,至於其他的就不要追究了。」
鄔夜星眉頭微蹙,不以為然地瞅著她,但見她懇求的眼光,他只是輕哼了一聲道:「婦人之仁,後患無窮。」
遲秀秀聞言尷尬地笑說:「夫人,既然甜兒不是兇手,那麼,我們就先離開了——」
「秀秀,這個解藥你快點服下吧。」樂微江將布包中的解藥遞到她面前,擔憂地說。
「謝謝少爺……」她伸手想接過解藥,卻被他一手握住。
「你自己要小心,不要再讓我擔心了。」
遲秀秀沒想到他會當著眾人面前這麼放肆,漲紅了臉。 「少爺,請你放手。」
「經過這一次的事件,我決定不管你喜不喜歡我,我都會爭取你到底,我一定會保護你不再被任何人傷害。」他深情款款地望著她,毫不在乎地當著眾人的面前承諾。
在場的人有些羨慕地嘆氣,有些則是驚訝地抽氣,但對遲秀秀而言,她只覺得自己像被落石砸中,腦子裡一陣轟然。下意識地,她望向鄔夜星,只見他冷眼看著他們,嘴角一撇,冷笑一聲轉身離去。
他一走,遲秀秀有說不出的慌亂,用力抽回自己的手,不顧樂微江的低喊,旋身就定。
「大少爺、大少爺……」遲秀秀著急地追著前方雪白的身影,但見兩人的距離愈來愈遠,她的心莫名的不安。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追著他,也不知道追上他要說什麼,但是她就是不能自己的追了過來。
「唔……」忽然間的頭暈讓她的腳步一躓,驀地喉口一腥,隨即張口嘔出一口血。
「大少爺……」她眼中的白影逐漸變得模糊,就在她快暈過去時,一雙黑鞋出現眼前,她心裡一鬆懈,隨即陷入黑暗中。
鄔夜星瞪著她,半晌才蹲下身,伸手抱起她,嘴角輕揚,口氣卻輕柔地罵道:「真是個笨丫頭。」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5-9 00:29:48
第六章
遲秀秀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習慣性地伸展雙臂,但是手臂上微微的痛楚讓她狐疑地拉高衣袖,望著手肘間的淤青發呆。
「不用懷疑,那是你昏厥時自己撞到的。」冷淡的男聲傳了過來。
遲秀秀被突來的男聲嚇得抱起被子跳了起來。
鄔夜星挑眉,似笑非笑的看著她,「你緊張什麼?怕我趁你昏迷時對你怎麼樣嗎?我還沒有那麼飢不擇食。」
遲秀秀被他一取笑,臉色由白轉紅,訥訥地說:「我只是沒想到我的房間會有男人罷了,又不是怕你。」
「不怕嗎?」鄔夜星輕柔地笑。
遲秀秀瞪著他,背脊全涼了。笑裡藏刀八成就是這種樣子。
「怕……當然怕。」
「你怕我又為什麼追著我出來?」
「啊!」遲秀秀抱著被子又坐了下來,低著頭囁嚅地說:「因為……因為你在生氣啊。」
「我在生氣嗎?」鄔夜星訝然地問。
「對。」她抬起頭肯定地回答。
「請問,我在氣什麼呢?」
「我不知道你在氣什麼,但是我能確定你在生氣。」遲秀秀望著他道。
鄔夜星黑沉如墨的眸子瞅著她,好一會才掀唇道:「就算我生氣關你什麼事?你擔心什麼?」
「我……」遲秀秀無言,她也不知道為什麼他一生氣,她就緊張,但是……她就是不想看見他的背影,那麼孤寂、蕭索的背影總教她心口發酸。
「讓我說吧,你擔心我會因為生氣而甩下你,讓你離開的願望落了空;你擔心樂微江的告白會讓你再次成為別人下手的目標,所以你嚇到了,這才追了出來……」
「才不是!我才沒有那麼想!我只是害怕見你的背影,討厭你背對著我的樣子!」遲秀秀受了冤枉,忍不住叫道,話才說完,她就被自己的話嚇傻了。
鄔夜星同樣一愣,冷然的黑眸微微起了波動。
「我……我的意思是……那個……我不喜歡被人冤枉……所以……反正……就是那個意思,不……不是那種意思……」她結結巴巴的解釋,反倒是愈說愈亂。
「停!」他開口制止她讓他頭痛的噪音。
遲秀秀立刻閉上嘴,沉默在房中流竄,逐漸聚合成一種無形的壓力和……淡淡的曖昧。
遲秀秀聽見自己胸膛內如擂鼓的心跳,好像有些隱藏在薄霧後的東西正蠢蠢欲動,莫名的恐懼讓她連忙開口,將自己的思緒轉移。
「我怎麼會暈倒呢?」
鄔夜星聽她問起,又露出標準的譏諷表情道:「你這個笨蛋忘了自己中毒,還使勁地用內力催動毒性,差一點就去見閻王了。」
「嘿嘿……我忘了。」遲秀秀吐吐舌,靦腆地笑。 「對了,該吃解藥了,否則我怕自己會缺血而死。」
鄔夜星一看到她拿出解藥,又是一哼。
遲秀秀不解的望著他問:「大少爺,你對這個解藥有什麼意見嗎?」
「沒有。」
「可是看你的表情不像是沒有意見,難不成這解藥是假的?」遲秀秀瞪著自己手上的小瓷瓶。
「不是。」
「啊,真的不是真的?」
鄔夜星瞪著她,咬牙道:「誰告訴你不是真的?!」
「你啊!」
「我是說不是假的。」
遲秀秀籲了口氣,繼而又皺起眉問:「既然是真的,那你幹什麼要瞪著這個解藥,害我以為是假的,緊張了一下。」
鄔夜星抿緊嘴,不回答。
「大少爺?」
鄔夜星不耐煩的瞪她一眼,冷聲道:「沒有理由,沒有原因,我就是看那個瓶子不順眼。」
難道要他說他討厭的不是解藥,而是那個將解藥交給她,握住她的那隻手嗎?他也不明白自己突生的怒意是為什麼,更不明白當她追了過來時他心中的竊喜又是由何而來,只知道自己冷然的情緒在遇上她的事後,似乎開始有了波動。
遲秀秀被他瞪得吞回到嘴邊的問題,他的心情似乎不太好,她還是少開口為妙。
她下了床,倒了水將解藥吃了下去,等了一會兒,沒什麼感覺,又皺了皺眉望著瓶子自言自語,「怎麼吃了解藥,也沒什麼不同?既沒發熱,也沒有丹田中流過什麼暖流的?」
鄔夜星聽她自言自語,忍不住回道:「你以為解藥是仙丹嗎,一服見效?」
「那什麼時候才會有感覺?」
「等到你不會因為運功而吐血,就是解藥發生效果了。」他淡淡地說。
什麼?還要她運功才知道有沒有效?那如果沒效,她不是又會吐血昏倒嗎?
算了!既然大家都說這是真的解藥,那就當是真的吧!反正她解藥也吃了,死不了就好了。不過……一想到樂微江當眾說的那些話,她的頭就發痛。
「大少爺,我們……能不能提早離開,不要等典禮結束?」她試探地問。
「為什麼?」
「嗯……因為典禮會有很多人,很忙,很吵……」
「是嗎?說真正的理由。」
遲秀秀嘆了口氣,老實道:「我不想節外生枝。」
「你如果指的是樂微江對我下的戰書,那你大可放心,我不會讓他得逞。」鄔夜星撇唇冷笑,他向來不與人爭,但不表示他會逃避別人的挑釁。
「大少爺,你的目的明明達成了,為什麼還要繼續待在這裡讓他們膽戰心驚呢?」遲秀秀不解地搖頭。
「我不過是一個人,如何讓他們膽戰心驚?」
「雖然你只是一個人,但你可不是普通人耶,若是夫人知道你是地魔,說什麼也不可能讓你踏進秋水宮一步。」
「喔!你沒有告訴她?」
遲秀秀搖頭道:「沒有。」
「為什麼不?」
「只是覺得沒有必要,不過……夫人怎麼會不知道地魔鄔夜星就是你呢?」從愛落萍對他的反應來看,除了憤怒、厭惡外,似乎看不出害怕。
「因為她的確不知道。」
「啊?我不懂。」
「鄔夜星是我十二歲後自取的名字,她又怎麼會把我和鄔夜星聯想在一起呢?在她眼裡,我不過是她丈夫的私生子罷了。」他的笑容中帶著抹算計。
「大少爺,你在想什麼?該不會是想在當天……」遲秀秀抖著嘴,心中暗叫不要啊!她可不想在繼任大典上看到任何血腥事件發生。
鄔夜星笑瞇了眼,「我該說你聰明還是笨呢?在不該聰明的時候,你的反應倒靈活得很。」
遲秀秀哀怨地笑道:「我也很煩惱啊。」該笨時不笨,不該笨時卻傻得可以,也因為如此,她的生活比別人苦一倍。
「你不用緊張,我要鬧事也不會等到那天,我只是留下來看我唯一的『兄弟』接掌大權,而且我也不該剝奪他追求你的希望,那是很不道德的。」鄔夜星露齒一笑,亮晃晃的白牙看來格外詭異。
「大少爺,我能提醒你一句話嗎?你的快樂,是建築在他人的痛苦上耶。」尤其是她的痛苦上。
「相信我,一旦你經過痛苦,成長的果實將是無比甜美。」他故作善心的安慰道。
「我能不能不要那種甜美的果實?」遲秀秀苦著臉問。
鄔夜星仲出手指搖了搖,笑容滿面的說:「不行,相信我,只要等繼任大典一結束,你就能夠如願以償。」
望著前方朝她而來的身影,遲秀秀嘆了口氣,她的痛苦試煉來了。
「秀秀,我正想去找你。」樂微江見到她立即欣喜地說。
「少爺找我有什麼事?」遲秀秀刻意與他保持距離,不敢太過熱絡。
「你看。」他自懷中掏出一對精緻的玉耳墜。
遲秀秀看著耳墜,再看看他,笑道:「很好看,少爺很有眼光。」
「送你。」他拉過她的手,將耳墜放入她的掌心。
遲秀秀一怔,手上的耳墜瞬間像會灼人似地燙得她手痛。
「不行,無功不受祿,我不能接受。」她趕忙將耳墜塞回給他。
「什麼無功不受祿,這是禮物,是我的一片心意。」樂微江不悅的瞪著她。
「少爺,你的心意我心領了,不過我不能接受。」
「為什麼你就不給我一次機會?為什麼要這樣拒我於千里之外?你以前根本不會這樣躲我,是不是大哥限制你接近我?」他咬著牙問。
「大少爺沒有限制我做任何事,但是我既然知道少爺對我別有用心,於情於理我自然要避開你。」遲秀秀正色道。
「什麼情什麼理,我不管!我們是江湖兒女,你不用忌諱那些世俗規範!」
「少爺……」
「你是父親為大哥訂下的未婚妻,卻不是心甘情願的因為喜歡大哥才跟著他的,為什麼你要認命?為什麼我就不行?」他是千般不願,甚至怨起父親,為什麼要將秀秀推到大哥懷中?
「我不是認命!」遲秀秀忍不住反駁。
樂微江一呆,臉色有些難看地問:「你這是什麼意思?你該不會是喜歡上大哥了吧?」
遲秀慌張地撇過頭道:「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沒有……」
「你喜歡上他了。」樂微江心痛地叫。
「我沒有!」他的低吼像把刀切開她心底的保護膜,露出她最真的感情。
不可能!她沒有喜歡上任何人!沒有!
「不要騙我!十多年來,你對我完全無動於哀,為什麼不過幾日就對大哥產生感情?為什麼?告訴我!」樂微江抓住她的手臂,忍不住低吼。
「我……我不知道!」遲秀秀已經被自己的發現搞得手足無措,現在又被他搖得頭暈,虛弱地說。
「從小我就崇拜他,甚至長大我仍遞尋他的下落,誰知找到他的下場卻是讓你變成他的人,老天是在捉弄我嗎?」樂微江仰天大叫。
遲秀秀沒有回答,服侍他多年,她知道當他激動時,想讓他冷靜的最好方法就是退到一旁不要搭腔,等他發完脾氣,自然就會平靜下來。
果然,過了一會兒,他將眼神自天空拉回到她身上,少了適才的狂亂。
「秀秀,我會讓你知道我才是最好的,比大哥還好。」
說完,他轉身離去,遲秀秀直到這一刻才真正鬆口氣。
「怎麼會是我呢?我這樣平凡到極點的女子,有什麼地方值得少爺傾心呢?」她想了許久仍是疑惑不解。
但是……感情可能就是令人不解才會那般讓人有諸多的期待與遺憾吧。一如她……
思緒一轉向自己,遲秀秀急忙搖頭甩去仍未準備好面對的問題。
「再一天,等明天典禮結束,我就能夠過自己想要的生活了。」她安慰自己。千百個日子都等了,再等一天又如何引再一天,她就能夠真正的自由了。
即使生為樂微江的兄長,但礙於尷尬的身分,鄔夜星被安置在眾人之中,成為賓客之一。若是不說,誰也不會知道這名冷淡俊逸的男子會是秋水宮的長公子。
遲秀秀理所當然的被安排坐在鄔夜星的身邊,論理說,她是個丫頭,本來沒有這種資格和眾多江湖耆老平起平坐,但是身為鄔夜星的「未婚妻」,有誰能讓她躲在幕簾之後,與那些尋常丫頭一般?何況為了展示自己即將到來的權勢,樂微江更是特意安排她的座位,用意就是要她明白她可以選擇更好的丈夫。
但是對遲秀秀而言,身處眾人之間她只覺得格格不入,甚至是被眾多眼光刺得渾身刺痛。早先她曾要求不出席,但鄔夜星只是輕挑眉暗示她會錯失某些有趣的事情,倒也不勉強她;而她一聽心裡開始惴惴不安,硬著頭皮跟了出來,不是怕沒瞧見「有趣」的事,而是想阻止任何「有趣」的事。
「原來那個就是未來的秋水宮宮主啊。」隔桌有人低聲交談。
「一個十八歲的毛頭小子,真能擔得起這個責任嗎?」另一個人搖頭道。
「你當真以為愛落萍會鬆手嗎?我想他不過是個傀儡罷了。」
「雖然我們沒聽說過他有任何的事蹟,但不表示他會是個扶不起的阿斗,想想,樂天雲和愛落萍的兒子,應該差不到哪裡去。」有人說了較公道的話。
「誰說子一定肖父?樂天雲死了那麼多年,想教他也沒有時間教。」一句反駁引起大部分人的同意。
「說得也是。不過……我還以為樂天雲的長子會出現來奪位呢!」稍微知道秋水宮事情的人,心中多半抱著看熱鬧的想法前來。
「一個沒有靠山的人,就算想來也沒有膽來吧。」
「嗯。我記得那個長子好像姓鄔……」一個人將尾音拖得長長的,似有暗示地看著眾人。
「你以為姓鄔就是他嗎?」有人明白說話人的意思,嘲弄地笑道。
「什麼?你們在說誰?」
「他意想天開的猜想樂天雲的長子就是那個……地魔。」後面兩個字特別壓低聲音,唯恐被人聽見。
遲秀秀豎起耳朵聽著隔桌的談話,當他們提起鄔夜星時,她不由自主的朝他望去,卻見他噙著諷笑,似乎覺得有趣。
「啊!」聽話的人倒抽口氣,四下張望的說:「你……你是說他是樂天雲的長子?」
「不可能!樂天雲的長子我記得叫鄔念天,不是他!」
「可是……我聽說的不同。」先前提問的人悄悄地說。
「你聽說什麼?」
「我聽說有個見過地魔的人說地魔像極了樂天雲。」
「是嗎?你聽誰說的?」
「流月軒的歐震皓知道吧?」
「啊!你是指樂天雲的拜把兄弟歐震皓?」
遲秀秀又朝鄔夜星望去,只見他眉頭微蹙,似在回想。
「你記得嗎?」她好奇地低聲問他。
一個蓄著大鬍子的中年大漢,在一見著他時就大叫父親的名字,當初就知道他和父親應該認識,只是不知道那個中年大漢還是父親的拜把兄弟。
鄔夜星淡淡地撇唇道:「原來是他。」
「歐震皓是最熟樂天雲的人,他說像就絕對像。如果地魔和樂天雲沒有關係,兩個人怎麼會相像呢?」
「呼!如果地魔真是樂天雲的兒子,那秋水宮就更沒有人敢動了。」
「錯了!如果地魔是樂天雲的兒子,我看第一個動秋水宮的人就是地魔。」
遲秀秀聞言又瞥向鄔夜星,卻得到一記莫測高深的笑容。
她暗嘆剛才說話的人真是說對一件事,地魔對秋水宮非愛,而是恨。會想搞得這里天翻地覆也不是不可能。
就在他們各有所思時,愛落萍已經結束她的開場白,將樂微江介紹出來。
樂微江站在首位朝眾人一拱手,自信飛揚的說:「晚輩接下秋水宮的重責大任,還望各位前輩提攜、指導。」
一場話下來,眾人對他這初生之犢不畏虎的氣勢倒也有好評,接下來就得看他的實力了。
「我想,大家應該都聽過先父還有一個兒子,也就是我的兄長,今天,他也在場,我希望大家能夠認識他。」樂微江朝鄔夜星的方向頷首,在今天之前,他一直對兄長有種莫名的敬意與崇拜,然而繼任宮主之位後,他產生了自信,相信自己不會比他差。
所有人的目光全隨著樂微江的視線望去,鄔夜星在眾人注目下,瀟灑自在地起身,眾人見著散發邪魅魔力的鄔夜星,驀地一片寂靜,私下揣想著如此出色的男子怎麼可能默默無聞?
突然,有人低呼出聲,「啊!是他!」
「他是誰?」視線不離鄔夜星,卻又好奇地問。
「地魔啊!他就是地魔鄔夜星啊!」
「什麼!地魔?你說他是地魔?」嘩然之聲幾乎掀了大廳的屋頂。
愛落萍驚懼地聽著此起彼落的叫聲,不願相信她最恨的女人的兒子會是名震江湖的人物。
「大家安靜!我想這位英雄可能是認錯人了,他是先夫的兒子鄔念天,不是地魔鄔夜星。」愛落萍低沉地斥道。
「樂夫人,我們親眼見過地魔,絕不可能認錯人。」有人反駁道。
「是啊。」又有人附和。
「你……你是鄔夜星?」愛落萍瞪著他問。
「是。」鄔夜星冷淡地笑。
「你……不是鄔念天?」
「十二歲前我是,十二歲之後,我就是鄔夜星。」鄔夜星漠然地說。
「你故意不表明身分?為什麼?」
「你沒有問,我何必。」
「你……」愛落萍被他氣得全身發抖。
「樂夫人,有地魔當秋水宮的後盾,你該高興才是。而且天僧地魔向來友好,連天僧都會是秋水宮的有力盟友,天下也沒有人敢捋虎鬚了。」
這聲笑語宛如尖刺刺進剛才萌生自信的樂微江的心中。
他還道自己較兄長更早立足江湖,誰知兄長不靠家族庇蔭,只憑雙手打下天下,擁有撼人的名聲,這個認知讓他惱羞成怒。
「我對這個位置沒興趣。」鄔夜星眼中閃過一絲謔意,淡淡地說。
對這個權傾一方的地位,他卻沒有興趣,聽在有心人耳中,刺耳得讓人無法忍受。
「只怕不是沒興趣,而是沒有資格。」愛落萍恨恨地說。
鄔夜星懶懶地瞥她一眼,「隨你怎麼說。」他環視周遭,勾唇不以為然地說:「這裡對我而言太小了,誰想要就拿去吧。」
幾聲抽氣聲在寂靜的大廳中迴響,樂微江一張臉又白又青,卻只能握緊雙手不發一語。
「大少爺!」遲秀秀忍不住拉拉他的衣袖,低聲勸道:「給少爺留點面子吧。」
鄔夜星低下頭看她,冷冷地說:「沒有實力要面子幹什麼?」
「大少爺!」
「咦?那個女的不是樂微江的丫頭嗎?怎麼和地魔那麼親熱?」有人眼尖認出遲秀秀,好奇地問。
鄔夜星冷笑一聲,轉頭看著愛落萍道:「從今而後,秋水宮與我再無瓜葛,希望再無相見之期。」
「大哥?你話怎麼說得如此絕?我們是兄弟,兄弟親情對你沒有任何意義嗎?」樂微江白著臉低叫。
「看在你叫我一聲大哥的份上,勸你一句話,從她的手中走出來吧,否則秋水宮永遠不會是你的。」鄔夜星望著這個相處不久,感情也不深的兄弟道。
這個「她」是指誰,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愛落萍尤其氣白了臉,一雙眼惡狠狠地瞪著他,恨不得能生啖鄔夜星的肉,生飲他的血。
「走吧。」不等他的回答,鄔夜星轉頭對遲秀秀道。
遲秀秀還來不及反應,他就伸手握住她的手,拉她起身。
兩個人在眾人注視下手牽著手離開大廳,沒有人注意到樂微江的臉色變得僵硬而且憤怒。
遲秀秀一直望著鄔夜星的側臉,心中充滿了憂慮。
這個人如此的舉動,不就是在挑釁嗎?儘管他是人人聞之喪膽的地魔,卻也只是一個人,雙拳難敵四掌,何況是秋水宮這麼強的敵人!
「大少爺,你達成目的,可以放手了吧?」
鄔夜星側過臉睨她,勾唇道:「放手?你是指放開你嗎?」他故意舉起兩人交握的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都是。」遲秀秀雖然抑制不了臉龐發熱,卻還是冷靜的回道。
鄔夜星停下腳步盯著她道:「你以為我對秋水宮還會做什麼?現在恐怕是他們不放手,而不是我了。」
「你不該在大庭廣眾下譏刺夫人和少爺,夫人丟不起這個臉,會派人對付你也是可能的。」遲秀秀老實地說。
鄔夜星不在乎地冷笑道:「隨她派多少人來,我都無所謂。只是……惹上我,她要有心理準備,死傷恐怕慘重。」
遲秀秀看見他眼底的冰冷和殺意,不覺打了個寒顫。
「不管你多恨夫人,但是生命是可貴的,你不要多造殺孽。」她拉著他的袖子,認真的說。
鄔夜星低下頭瞪著她嚴肅的面容,一時間有些惱意,「你和他一樣,未免管太多了。」
遲秀秀愣了一愣,對他口中的第三人稱有些好奇。 「誰是她?」或他?
鄔夜星蹙起眉,不耐地說:「他是誰不干你的事。」
直接而殘忍的推拒,讓遲秀秀的心抽痛了一下。
是啊!她又不是他的什麼人,根本沒有資格詢問他的事,只是……乍然明白自己的身分,她才知道自己陷落得太深了。
為了他的憂而憂,為了他的喜而喜,甚至害怕他的複仇心會傷到他自己,心情再也無法自在,這種牽掛不是她要的。更重要的是……他對自己全然無意啊。垂下眸,她閉緊嘴不再說話。
鄔夜星察覺她的安靜,忍不住回眸瞥她,「怎麼不說話?」
遲秀秀抬眼看他,又低下頭。 「奴婢怕自己說錯話,所以不開口比較好。」
「你在生氣?」鄔夜星挑眉笑道。
「不敢。」遲秀秀輕聲道。
「看你總是一張笑臉,我還道你沒有脾氣呢。」
「我沒有發脾氣,不過,大少爺,如果要離開秋水宮,我能去拿行李嗎?」遲秀秀抬頭擠出笑容。
鄔夜星望著她的笑臉,總覺得有些不同,卻說不出哪裡不一樣。對自己竟會關心起她生不生氣又覺得不悅,淡下面孔道:「去吧,我等你一刻鐘。」
遲秀秀深深地望著他,微笑著轉身。
鄔夜星看著她的背影在橋上愈行愈遠,眉心不自覺地緊蹙。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5-9 00:30:11
第七章
三天了,他在這裡等了三天,卻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
望著白雲山的尼姑庵,他滿臉殺氣,連修行尼姑都躲開他,更不敢問他為什麼會在庵門前佇立。
一天一天的過去,鄔夜星發現自己的情緒愈來愈糟,向來冷漠的感情在這幾日內迅速成為沸騰的火焰,心口那個前一陣子才開始吹起暖風的大洞,此刻則重新冰冷結凍,造成他改變的罪魁禍首竟然不說一句話的消失不見。那個笨女人竟然讓他一個人在秋水宮的橋上站了一炷香時間。
在怒火中,不經思考地就直上白雲山,為的就是揪出那個不告而別的女人,好狠狠地臭罵她一頓,然而等了又等,她沒有上山,他的怒氣沒有得到宣洩,隨著時間過去愈加膨脹。
他暗忖,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為什麼會這麼憤怒她的離去,甚至冷酷的心無法自抑地灼熱、蠢動起來?
每當深思,一種莫名的恐懼就開始阻止他繼續想下去,只能用更深的憤怒掩飾自己的情緒。
該走了,為什麼不走?他反覆地問著自己,卻總因為心中微微的不安而避開了答案,有問無答。
遠處稀疏的聲響傳入他的耳中,紛亂的腦子在一瞬間冷靜下來,嘴角揚起一抹冷笑。
「有不知死活的人自動上門找死了。」
就在敵人接近時,他決定了,再也不去想那個不告而別的女人,他要徹底地將她自心中拔起,不再有她。
「咦?那個姑娘是從哪來的?」一名大漢瞥見一閃而逝的身影,好奇的問著客棧的劉掌櫃。
「熊爺,你怎麼會注意起小姑娘?不擔心崔姑娘難過?」劉掌櫃打趣地問。
熊武大笑道:「劉掌櫃,你這個壞習慣是十年如一日,每見我一回就亂說一回,隨兒是我師妹,我和她可沒什麼曖昧。」
「哎!你這根木頭要到什麼時候才會覺醒呢?崔姑娘那麼的好姑娘,你都不要,你到底要什麼樣的姑娘?」
「這事就不勞掌櫃費心,我問的是那個姑娘……」熊武皺著眉看著來往穿梭廚房與大廳的女子,總覺得眼熟。
「怎麼?你看上她了?」劉掌櫃有些訝異,論相貌,他這個新請的丫頭並不出色,除了那張笑臉外,就只有脾氣好罷了。
熊武笑道:「你想到哪去了,我只是覺得她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
「不會吧!她前些日子才到鄭莊,說想攬些銀子回鄉,才在這落了腳。而且她看起來並非江湖人,你怎麼會見過她呢?」劉掌櫃不相信,認定他是為了面子才這麼說。
「不要用那種懷疑的眼光看我,我真的覺得她眼熟,而且是最近才見過……」熊武邊笑邊想。
他記得那個女孩的身邊好像有一個人……突然,一個黑衣冷峻的男子的面貌竄進腦中,他這才想起自己在什麼地方見過那個女子。
「我想起來了,是她!」
「她是誰?」
「劉掌櫃,她是不是叫什麼秀秀?」
「咦?你怎麼知道?她叫遲秀秀。」
「果然沒錯,可是她怎麼會在這裡?」熊武也去秋水宮湊過熱鬧,對當天發生的事情印象深刻,只是沒想到和地魔一起離開的女子,卻會一個人在鄭莊做起丫頭。
「瞧你這麼訝異,她到底是誰?」劉掌櫃開始好奇了。
「她是鄔夜星的未婚妻,秋水宮未來的大少奶奶。」雖然鄔夜星斷然的與秋水宮脫離關係,?他是秋水宮現任宮主樂微江的兄長,前任宮主樂天雲的兒子的事實仍然不變。
「啥?你說的鄔夜星是指那個地魔吧?」劉掌櫃雖非江湖人,卻因為開了三教九流雜處來去的客棧,江湖中的消息也大多知曉。
「除了那個地魔外,還有另一個嗎?」
「你不要開玩笑了!地魔的未婚妻會來這里當個丫頭?砍死我都不相信。」劉掌櫃瞪大眼低叫。
「不用砍人,我們問問便知。」熊武即說即行,立刻朝遲秀秀定過去。
劉掌櫃好奇之外,也擔心的跟了上去。
「遲姑娘。」
遲秀秀剛送完菜餚正準備回廚房,就被一個虎背熊腰的男子攔了下來。
她怪異的看著他,見他溫和的面容和跟在他身後的劉掌櫃才露出笑容,「公子有事嗎?」
「你是地魔的未婚妻遲秀秀吧?」熊武直截了當的提出問題。
遲秀秀怔了怔,笑容不變的道:「我還未婚配,也不認識什麼鄔夜星,公子想必是認錯人了。」
「我沒有認錯人,幾日前我在秋水宮親眼見著你們一起離開……」他尚未三十,為什麼大家都以為他的眼睛出了問題呢?
「可是我真的不是你說的那個人啊!」遲秀秀睜大眼裝蒜。
「我不知道你和地魔出了什麼問題,但是我想告訴你最近有些人在找你們,你們要注意些。」
遲秀秀又是一呆。找他們?是誰在找他們?她很想問,但之前已經否認自己是那個秀秀,現在也只能笑著裝作不在意。
「我不是你說的那個人,自然也不會有人要找我。不好意思,我廚房還忙著。」她笑著點點頭,隨即不停留地走入廚房。
「我就說你是認錯人了。」
「不,她是。」熊武搖頭。
「你憑哪一點說她是?」
「憑我只說地魔,她就知道他叫鄔夜星。」
「只要是有一點常識的江湖人,都知道地魔就是鄔夜星,怎麼能用這一點來斷定她就是那個秀秀?」
「信不信隨你,反正我相信她就是秋水宮的遲秀秀。」熊武聳聳肩,不甚在意地笑。
劉掌櫃被他信心滿滿的樣子動搖了自己的想法,只能狐疑的望著廚房的方向嘀咕,「要她真是地魔的未婚妻,那我這間小廟不被夷為平地才怪。」
一躲進廚房,遲秀秀的笑臉立刻垮了下來。
原本以為離開鄔夜星就能找回自己的平靜,誰知無論走到哪裡都躲不過他的影響。不是腦中莫名浮現他的臉龐,就是聽到別人談論他,尤其他最近突然增多的敵人,每一場打鬥都讓她聞之喪膽。怕的不是他殘忍無情對付敵人的手段,而是怕他會在一場場的打鬥中受到傷害。
早知如此,她就不會在一時衝動下不告而別,也讓她的一顆心飄飄蕩盪沒有個依靠。
失去了,才知擁有的可貴,但名不正言不順地,她又不能大剌剌的若無其事的回去找他,所以只能繼續裝作若無其事,將自己和他分隔得老遠,以期淡忘他的存在。
只是那樣一個具有強烈存在感的男人,短短幾日便侵入她的骨髓中,要想淡忘又談何容易呢?
罷了!一切順其自然吧!如今的她,也只能這樣安慰自己了。
相同的情景重複發生,鄔夜星懶懶地睨著突然包圍自己的八名蒙面人。為首的那人有雙精爍的雙眼,一瞬也不瞬地盯著他。
鄔夜星面無表情地問:「你們是哪裡來的?」
「不用問我們的來歷,只要知道我們是來取你的性命就好。」帶頭的男子沉聲說道。
鄔夜星淡然地說:「要我命的人不少,你們以為自己能比之前的人行嗎?」
「行不行就看我們手上的傢伙。」說完,每個蒙面人亮出手中的武器指著他。
鄔夜星掃了一眼矇面人手上的武器,冷笑道:「愛落萍不派秋水宮的人,反倒要自己娘家的人來送死。」
眾人一怔,驚慌地對望一眼,帶頭的男人否認道:「我們不認識什麼愛落萍。」
「認識也好,不認識也罷,只要你們能有自信殺了我,就上吧。」鄔夜星無所謂地說。
眾人見他一副不將他們放在眼裡的樣子,不禁惱火。有人忍不住吼道:「好個狂妄的小子,你道天底下就只有你嗎?今天我要讓你知道什麼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鄔夜星不耐地皺眉道:「要上就上,少說廢話。」
「可惡!」其中一人隨即衝上前,但不過幾招便落居下風,見到同伴危險,其餘的蒙面人也顧不得江湖道義,一擁而上,並肩作戰。
其中只餘為首的男子立在原地,一雙眼盯著混戰中的雙方,愈看愈心驚,他萬萬沒有想到己方的數名好手,合攻竟然都佔不了便宜,一個個被鄔夜星一雙肉掌逼得近不了身,甚至窘狀百出。
「退下!」男子大喝一聲,喝退己方的好手。
七名蒙面人氣喘吁籲地迅速退了下來,每個人的眸中滿是驚駭與對自己力有未逮的愧意。
「傳聞果然不假,地魔的武功真的令人膽寒。」
鄔夜星撇唇哼道:「還不夠讓你們不來打擾我。」
「年輕人太過自負並不是件好事,因為一旦你遇到挫折,隨時會倒下。」男子的口吻充滿了勸告之情。
「挫折?」鄔夜星聞言哈哈大笑,眼神冰冷地說:「拜愛落萍所賜,我生來就不知何謂順遂。」
男子眼神微微一閃,說道:「我說過我們和愛落萍沒有任何關係。」
「我很好奇大刀門幾時與愛落萍斷絕關係的。」鄔夜星諷笑道。
男子一怔,半晌才道:「你怎麼看出我們是大刀門的人?」
「刀。」
「刀?」
「大刀門的刀較一般的刀來得薄而寬,你們雖蒙了面卻未換兵器,任誰都知道你們是誰。」鄔夜星挑眉道。
一句話說得眾人面面相覷,他們只道蒙住了臉他人就不知道自己的身分,殊不知兵器代表的就是他們的人,刀一出,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知道他們是誰了。
「我們疏忽了。」男子苦笑著搖頭,說實話,大刀門行事向來光明磊落,從未隱藏身分過,也難怪他們會忘了換兵器。
「既然我們合攻都打不贏你,我也不想再造成無謂的犧牲,只是,我想先警告你一句,注意你周圍的人。」
「我周圍的人?」鄔夜星瞇眼盯著他。 「什麼意思?」
「有些人並不是針對你而來,而是你身邊的人……」他沒有說明,但見鄔夜星臉色一沉。
「是誰?」
「我不能告訴你是誰,但是大刀門出身的女人並不止有愛落萍一個人。」男子提示道。
鄒夜星的心臟莫名地緊縮,為了男子的話而心驚。
「告辭。」男子一轉身,其餘人也跟著撤退,獨留鄔夜星陰鬱的站在林中。
早在白雲山等下到她時,他就決心要將遲秀秀忘記,而這幾日的表現,他真的相信自己做到了,為了應付一波波而來的敵人,他無暇去想任何的事情,直到現在。大刀門的一席警語,又將他的情緒拉扯入不安的波動中。
他有能力自保,但是她呢?如果大刀門說的真是她,那她除了迷?步之外,脆弱得一如平常人,她能逃過蓄意而來的敵人嗎?
但就算他為她的生命擔憂,又能怎麼辦?天下之大,僅憑他一人又如何找得到她?當一個人有心躲藏,他人就算花上一輩子也不見得能找得到。
焦躁輕易地上了心頭,他嘴一抿,決定去找有本事找人的傢伙,不論任何代價也要找到她,在他還來得及的時候。
一場無明火將遲秀秀的小木屋全部燒毀,她呆呆地站在灰燼中,欲哭無淚。若不是她半夜被惡夢驚醒,聞到煙味而產生警覺地逃了出來,只怕她會在睡夢中不明不白的成了一具焦屍,見著閻王也說不出自己是怎麼死的。
她沿著屋子四周走了一圈,發現原本是窗戶的地方有可疑的柴火燃燒的痕跡,她再樂觀、再笨,也看得出是人為縱火,想殺的當然就是睡在屋內的自己了。
從不認為自己是個惹人厭的人,但近日來被人下毒、遭人縱火,三不五時還有些人在跟?她?她不得不承認有人恨自己恨到想殺了自己。
「真是慘,沒想到離開那裡,還是有人不放過我。」她自言自語。
「啊!真是淒慘!秀秀,你是得罪誰了,竟然有人要放火殺你?」劉掌櫃聽到消息立刻趕了過來,畢竟這個小姑娘是自己僱用的人,他總得表示些關心;更何況若她真是地魔的未婚妻,現在稍微關照,對他的客棧也有好處。
遲秀秀抬眼,「掌櫃,對不起,你借我住的屋子沒了。」
「哎呀!屋子沒了可以再蓋,重要的是人沒事就好。」劉掌櫃搖頭笑道。 「不過現在你沒有地方住,要不住到客棧來吧。客棧後面還有一間小房間,本來是給跑堂的伙計住的,只因為你是位姑娘,我才沒讓你住那裡。」
遲秀秀搖頭道:「謝謝掌櫃,但是我不認為那是個好主意。」
如果真有人針對她而來,住在客棧只會牽連無辜。
「那你想怎麼辦?」
「我這幾日攬的銀子雖不多,但也夠我到下一個城鎮了,我決定先離開這裡再說。」
「你要離開了?」
「是的。」
「秀秀,你一個姑娘家實在不適合一個人旅行,要不就詢問有沒有南下的商隊,你跟著商隊走也安全些。」
「一個人走比較自由。」遲秀秀搖頭,笑著拒絕他的建議。
「自由比得上安全嗎?」
「如果有我跟著,那麼不安全的就是商隊了。」遲秀秀老實地笑道。
「到底是誰想殺你?你……要不要聯絡誰呢?」
聯絡誰?他嗎?
她仍是搖頭,笑而不答,拿起趁亂收拾的包袱決定儘早離開。
「秀秀!」劉掌櫃叫住她,自懷中掏了幾兩碎銀塞到她手中。 「這些銀子雖不多,但希望能幫你一些忙。」
「謝謝掌櫃,我不會忘了你對我的照顧和恩惠的。」誰說天下沒有好人,眼前的掌櫃不就是個古道熱陽的人嗎?
「一路上自己小心,不管怎麼樣,有人可以聯絡就聯絡吧!」他如是叮囑著她。
「我也想啊……但是……唉!」一句嘆息將她沉重的心情表露無遺。
「你……是不是和他吵架了?」劉掌櫃好奇地問。
遲秀秀眨眨眼,有些尷尬地說:「我……不是。」
哪有機會吵呢,她根本是趁其不備就溜了,但現在正好應了一句話,自食惡果,後悔莫及了。
「還是你們分散了?若真是這樣,你多留些日子,也許我們能幫你打探到他的行?。」
遲秀秀低垂眼眸,淡淡地笑道:「多謝掌櫃的好意,我一個人很好的。」微微福身,她不待掌櫃再開口留她,轉身就走。
劉掌櫃伸手想拉住她,誰知一眨眼,她人就已在十步之遠,他訝異得發不出聲,只能呆呆的看著她的身影愈變愈小。
遲秀秀一直走,直到出了鎮,才在岔路上呆站著。她告訴旁人要回家鄉,但是她認定的家鄉是她被人拾到的白雲山,該去那裡嗎?鄔夜星會上山找她嗎?又期待又怕受傷害的感覺正是她現今的心情。
「真是呆子,他怎麼會去找我呢?那樣一個男人,不可能會為了什麼都不是的我浪費精神的。」她苦笑著告訴自己,心中暗自作了決定。
她朝西,往白雲山的方向前進,白天趕路,晚上則頭投宿民家或是廢棄的寺廟,一連幾日,白雲山已近在眼前了。她沿著黃土路往上爬,在入山不久就瞧見前方的大石上躺著一名老人。
遲秀秀遲疑片刻,終究敵不過善心,趨前看望老人。
「老伯,你還好吧?」她站在大石旁,蹙著眉擔憂地問。
老人沒有答腔,眼睛仍然緊閉著。
遲秀秀一急,伸手推著老人的肩膀,低喊著:「老伯,老伯……」
喊了第二聲,老人忽然睜開眼,瞪著遲秀秀。
遲秀秀嚇一跳,退了幾步,拍著胸口順氣,卻還是開口道:「老伯,你還好吧?」
老人瞪著她,沒好氣地說:「我道是誰敢在我睡著時來吵我,原來是個小丫頭。」
「睡覺?」遲秀秀眨了眨眼,現在已是深秋,山上的氣候可不適合露宿啊。 「對不起,我看見你倒在這裡,以為你身體不舒服。」
「什麼倒在這裡?我是躺在這裡睡覺。」老人嗤聲道。
「是,你是在這裡睡覺,那麼我不吵你了,你睡。」遲秀秀乖乖地點了點頭,繼續往前走。
「慢著,你想去哪裡?」老人喚住她。
「我要去白雲山。」遲秀秀回過身答道。
「廢話,我當然知道你來這裡是想到白雲山,但是你知不知道白雲山到處是土匪窩?」
「我聽說過。」遲秀秀點頭。
「知道你還去?你這個丫頭是嫌活太久了嗎?」
「我不是要去土匪窩,只是要到山上的尼姑庵……」
「尼姑庵?」老人白眉一挑,上下打量她,「丫頭是看破紅塵,要出家嗎?」
遲秀秀失笑道:「不是,我只是想在尼姑庵住一陣子。」
「喔!丫頭叫啥?」
「晚輩遲秀秀。」
老人聞言露出驚詫的表情,盯著遲秀秀的眼神也變得犀利。
是這個丫頭讓他那個冷酷沒有人性的師侄找上吸錢鬼尋人的嗎?他初聽到消息還覺得是個訛傳,誰知真有這號人物,有趣極了。
「老伯,你認識我嗎?」該不會又是要殺她的人吧?遲秀秀提高警覺,隨時準備溜之大吉。
「現在不認識你的人還真不多。」老人挑眉笑道。
遲秀秀一聽心疾速下沉。糟了!她的名聲遠播,想來不是什麼好事。
「請問一下,是什麼原因讓大家認識我?」她怯怯地問。
「有人要殺你,有人要救你,但是全部的人都在找你,所以你說你自己出不出名?」
想殺她她能理解,但想救她的人又是誰?
「是誰想救我?」
老人皺眉道:「你以為誰會救你,當然是鄔夜星那個小子啊!」
出乎意料的人名,狠狠地撞擊她的心,他想救她,是表示他不在意她丟下他離開,還是他只是不容許別人動他的「未婚妻」?
一顆心紛亂無章,只能絞扭著手咬著唇暗忖。
「說實話,我聽見江湖傳說那小子找上包打聽崔耳子,請那個吸人血的要錢鬼幫他找一個女人時,我還道是子虛烏有的事,沒想到真有你這麼一個人存在,還真不枉我在這裡等了兩天。」老人得意地笑,他不像別人沒頭沒腦地找,只是鎖定地點,等著人自動出現。找她也不為別的,只是好奇罷了。
「你……你找我是好事還是壞事?」她悄悄地退了一步,小心地問。
老人察覺她的動作,好笑地說:「放心,我還不至於為了幾兩銀子殺了我師侄的女人,你要知道惹惱了那個小子,人生可就不怎麼好玩羅。」
師侄?遲秀秀捕捉到他一長串話中的關鍵字,不禁鬆了口氣。 「老伯,你是大少爺的師叔啊!」
「大少爺?誰是大少爺?」
「就是你口中的那小子啊。」遲秀秀心情一放鬆,臉上自然又堆滿笑容。
「你不是他的未婚妻嗎?怎麼喚他大少爺?」
遲秀秀臉色有些黯然,苦笑道:「這……說來話長,我這個未婚妻其實是假的。」
「是嗎?」老人狐疑地挑高眉,不怎麼相信。
「是的,我原是秋水宮裡的一名丫頭,所以我才會一個人在這裡。」
老人只是搖頭道:「如果你不是那小子的未婚妻,那你被追殺還真是無妄之災。」
「話也不能這麼說,想殺我的人也可能是針對我來的。」她搖頭道。
「怎麼,難不成是感情問題啊?」老人隨口胡謅,卻在看見遲秀秀突然漲紅的臉時恍然大悟。 「什麼?還真是感情問題啊?是想追那小子的女人想除去你?」
「這……我想那個人想殺我,應該不是為了大少爺。」
「那你喜歡那個男人嗎?」若真是如此,那鄔夜星不就離失戀不遠,那他在近幾年內絕對不會再見鄔夜星。
遲秀秀堅決地搖頭道:「不,我對微江少爺沒有男女感情。」
「那好!我們走吧。」有了這句話,老人鬆了口氣。
「走去哪裡?」遲秀秀不解地問。
「去找那小子。」
遲秀秀一怔,跟著往前走的腳步突地停住,「找……找大少爺?」
「什麼大少爺、二少爺的,聽得真不順耳,叫他鄔夜星,不然叫地魔也行。」老人見她停步不前,也停下腳步,問:「怎麼不走了? 」
「我……不能見他。」遲秀秀低垂下頭,想制止自己狂跳的心。
「為什麼不能見他?」
遲秀秀咬著下唇,說不出心中的害怕。怕見著他會發現他並未原諒她,只是不想別人動他的「未婚妻」。
「那個小子要找你,你躲也沒有用,更何況有個吸錢鬼幫他,那傢伙除了死人之外,要找的人可從來沒有落空過。」
「我很好,也有武功防身,不需要他來保護我。」
「能讓他興起保護念頭的,你可是第一個。難道你不想知道他為什麼想要保護你嗎?」
遲秀秀聞言不期然雙頰泛紅,然而心底總有個聲音警告她不要自作多情,那樣的男人絕對不會看上她這種沒有美貌、才華的平凡女子。還是斷了念,自在的在山林間過生活,一如他未出現前的嚮往,一個人到老。
「不是我想嚇唬你,我那個師侄雖然一張臉冷冰冰的,但很少生氣,要是真的讓他發火,那你的日子會很難過。」
遲秀秀螓首低垂,絞紐著手不回答。
「那小子到底做了什麼事讓你這麼怕見他?」老人見她始終低著頭,不解地問。
「不關他的事,是我自己的問題。」遲秀秀苦笑,怎麼也說不出因為察覺自己對他的情意而忽喜忽憂、深感自卑與無地自容的感覺,更可怕的是向來快樂的心逐漸受苦戀而侵蝕、黯淡,成為一個為情而傷的女人。
她不喜歡這樣的自己,所以她怕見他,怕一旦見著他,那種沉淪的力量更強,會將她拉向萬劫不復之地。
「丫頭?」
「前輩,不用說了,我不會見他的。如果你見到他請轉告他,我會照顧自己,請他不用擔心我了。」說罷,她有禮貌地福了福身,不再停留。
老人望著她幾近逃跑的背影,摸著鬍子笑了起來。
「好個倔強的丫頭,這一次我就看看那個小子會有什麼反應。」
人稱包打聽、吸錢鬼的崔耳子,大多數人的想像中一定是個猥瑣、獐頭鼠目、乾癟瘦小的中年男子,實際上崔耳子卻是個斯文若文人、一身貴氣的年輕男子。只見他斜躺在軟榻上,一雙要睜不睜的眼睨向面無表情的稀客,或者說是煞星也行。
「放心,距離我答應三天給你消息的期限還有半天,一會兒準有消息傳來。」
鄔夜星翠眸泛著冷光,只是淡淡地說:「如果找不到人,那你的招牌就小心了。」
「我知道,早在掃塵居出現你這個棘手的人物後,我早有心理準備。」崔耳子溫柔地笑道。 「只是……」
鄔夜星瞥他一眼,挑眉詢問。
「我真不敢相信你會為了一個女人來找我。記得兩年前因為我不小心抱了你一下,你還差點拿刀砍我,若非我跑得快,此刻恐怕早就投胎轉世去了。」崔耳子語帶抱怨地說。
「要不是你那個動作只是障眼法,你以為你逃得了?」鄔夜星諷道。
崔耳子抿著嘴笑道:「你真精,不過也真的要感謝你,自從那次之後,我爹娘對我是徹底的死心,不再催我娶妻了。」
「哼!」
「所以,為了報答你,我一定會幫你找到你的『未婚妻』。」崔耳子故意笑道。 「我真好奇能夠讓你這麼牽腸掛肚的是什麼樣的女人?」
「我只是叫你找人,沒說我掛念她。」鄔夜星冷淡地說。
「除非你要找的是仇人,否則你找一個不掛念的人幹嘛?」崔耳子不怕死地挑明說。
鄔夜星哼了一聲,背過身子不理會他。
崔耳子忍著笑意啃著瓜子,直到一隻白色信鴿穿堂直接飛落在軟榻邊,睜著圓黑如豆的眼骨碌碌地盯著他。
鄔夜星在白鴿飛進房間時,一雙冷然的眼驀地翻波起浪,盯著慢吞吞坐起身的崔耳子問:「信上寫些什麼?」
崔耳子笑這:「不要急,等我看完就知道了。」他伸出修長的手抓起白鴿,解下系在鳥爪上的信簡,然後放走白鴿。
杯子碎裂的聲音一起,崔耳子眼角瞥到陰著笑的鄔夜星,動作立刻加快,連忙打開紙條朗聲念道:「白雲山,閻王恨,尼姑庵。」
鄔夜星瞇起眼問:「什麼意思?」
「意思是你找的人正在白雲山,而且遇見了令師叔閻王恨,並且進了尼姑庵了。」崔耳子簡單的解釋。
鄔夜星漂亮的眉皺成一直線。師叔為什麼會和秀秀見面?
「好了,既然找到人了,現在可以請尊駕離開掃塵居嗎?」崔耳子拍拍衣服起身問。
鄔夜星掃他一眼,有些壞心地說:「急什麼?我倒覺得這裡不錯,想再待個三、五天呢!」
崔耳子無奈地說道:「我也不急啦,不過你在這裡的兩天,我的佣僕們已經兩天沒睡好了,做為主子,我有責任讓他們好睡好吃,以服侍我不出錯。」
「哼!不是你的佣僕睡不好,是你成天擔心我會殺你而睡不好吧。」鄔夜星沒被他的話矇騙,嘲笑道。
崔耳子擺擺手,一臉無辜地說:「如你所說,如果你真想殺我,我又怎麼躲得過呢?但是我那群沒見過大場面的佣人們一聽到你的大名就緊張得直打哆嗦,我又能如何呢?」
「告訴他們,我只殺惹我的人,而目前的目標,極有可能是他們那個不怕死的主子。」鄔夜星撇唇笑得讓人寒毛直豎。
「想殺我也得等你真的找到人之後再打算吧!」崔耳子不以為意地笑道:「這裡離白雲山有半天的路程,雖不很久,卻也夠讓人再次跑得不見?影……」
鄔夜星眼眸光芒一閃,冷冷地睨了他一眼,輕哼一聲轉身大步離去。
崔耳子在他的背後笑著,直到不見人影才喃喃自語道:「連地魔都被月老的紅線給套住了,世上還真是沒有什麼絕對不可能的事。」
不意外地,鄔夜星在尼姑庵外的樹下看見喝著好酒、吃著熱騰騰烤雞的師叔——閻王恨。
「你來了,來!吃雞腿。」閻王恨拔下雞腿扔給他。
鄔夜星對著迎面飛來的油膩雞腿只得用兩根指頭接住,然後再扔回包裹烤雞的油紙內。
「你現在不吃,可不要到時餓肚子又發火。」閻王恨瞥著他道。
「我不會。」他回道,兩道眉又皺起,「師叔,你怎麼會在這裡?」
「難得見你在乎誰,我當然好奇羅。」閻王恨白眉輕挑道。
「我沒有在乎她。」鄔夜星冷著臉道。
閻王恨笑看著他,聳肩道:「隨你怎麼說,在乎也好,不在乎也行,反正是你的事。」
「既是我的事,你還在這里幹嘛?」
「小子,我好歹也是你的師叔,師叔想到哪還得跟你報備嗎?」
「不用。」鄔夜星知道自己對這個師叔翻不了臉,只能當他不存在,將注意力栘向門扉緊閉的尼姑庵。
閻王恨吃完烤雞,拿出布巾拭了拭手,開口道:「那個丫頭看來溫和,但是脾氣也挺倔的。」
鄔夜星沒有理會他,但卻豎耳注意他的話。
「那個丫頭知道你在找她時嚇了一跳,還問我為什麼呢。」閻王恨走到他的身邊說。
一直等著他說下去的鄔夜星見閻王恨似乎沒有開口的意思時,只得咬牙問:「你怎麼回答?」
閻王恨眨眨眼,捋了捋鬍子笑道:「咦?我以為你沒有興趣知道呢!」
「師——叔——」他拉長語音,盯著他。
閻王恨退了幾步,連忙道:「別氣、別氣!我這不就要說了嗎?我說我沒見過你這麼在乎一個人,她似乎覺得我在開玩笑,還說她會武功能夠保護自己,要你不要擔心她。」
鄔夜星瞇起眼盯著尼姑庵的大門,似乎想一把火將尼姑庵燒了,把躲在裡頭的遲秀秀給揪出來。
「我說小子,你到底是怎麼欺負那個丫頭,我說要帶她去找你,她怕得幾乎要落荒而逃……」閻王恨誇張地說,一邊注意鄔夜星愈加陰沉的眼神,忍不住竊笑。
這個不相信感情、鄙視愛情的小子,終究也逃不過老天的安排,讓他不知何謂溫柔的心掛上一個小女人的影子。
鄔夜星大步一跨,站在尼姑庵門前用力敲擊。
半晌,一名中年女尼拉開門,望著門前帶著寒意的年輕人,遲疑一會兒才開口問:「這位施主有什麼事嗎?」
「我要見遲秀秀。」鄔夜星冷冷地說。
中年女尼一怔,回道:「如果施主說的是昨天寄宿的姑娘,很抱歉,她不見任何人。」
「不見任何人?」鄔夜星的口氣陡降,一字一字問。
中年女尼面對鄔夜星冷怒的面容,只得強擠出笑容,「是的,施主請回吧。」
「慢著!告訴她,我等她一炷香時間,到時她不出來,我就自己進去。還有不要想逃,我的脾氣她該知道。」鄔夜星大掌制止著大門的合上,陰笑地說著自己的威脅。
中年女尼驚懾地看著年輕男人的俊顏在剎那間成為魔魅般可怕,一時間連忙雙手合十念起佛號。
「這位師太,我勸你最好把話轉告給那個丫頭知道,因為這小子可不會因為這裡是佛門淨地就收斂脾氣的。」閻王恨在一旁加油添醋,更嚇得中年女尼臉色死白地用力合上門,逃進庵中。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5-9 00:30:33
第八章
遲秀秀站在禪室中呆怔地看著手足無措的師太們,剛才由她們的口中轉述的話,讓她慌驚中又帶著一絲奇特的甜意。
他怎麼會來呢?這和她的猜想不合啊!
「遲姑娘,我很想讓你能夠安靜的在這裡過日子,但是那個男人的威脅不是在開玩笑,我不能拿其他尼眾的生命開玩笑……」一名老尼姑嘆口氣道。
「我明白,我會從後門離開。」遲秀秀體諒地點頭。
「遲姑娘,你真的不想見那個男子嗎?」中年女尼一想到鄔夜星說話時的口吻都還會忍不住輕顫。
遲秀秀不想逃,但是她不敢見他,更害怕見他。他的前來似乎預告了某些事,只讓她更想逃開。
她搖了搖頭,溫和地說:「我暫時不能見他,只要我離開,他自然不會為難各位。」
「遲姑娘,不管你的心裡如何打算,但是一味逃避不能解決問題,正視你自己內心深處的答案,和他面對面說清楚吧。」老尼姑看過世情的眼中帶著智慧的光芒,她早看出這個女孩正迷惘、矛盾著。能讓年輕女孩露出這種眼神的,除了感情外還會有什麼?
「師太,我……只是害怕。」
「害怕什麼呢?」
「害怕失去自己。」遲秀秀望著老尼姑慈愛無比的眼,忍不住將自己的恐懼道出。
「你害怕會因為愛人而忘了愛自己?」
遲秀秀頹然地點頭承認。
「能夠愛人的人必須先懂得愛自己,你能了解這一點很好,但是,也許在你忘了愛自己之時,有人會比你自己更愛著你啊。」老尼姑溫柔地笑道。
遲秀秀微怔,傻傻地望著老尼姑。
「會有這個人嗎?」
「不去試試你如何知道他不是呢?」
遲秀秀瞼頰浮起淡紅,靦腆地說:「他對我不是那種感情……」
「不管是不是那種感情,但是他為你而來,這一點無庸置疑。」
她明白,但她向來不是大膽的人,沒有膽子去面對那有可能的殘酷事實。
「人不走紅塵一遭,如何體會人世的喜怒哀樂、愛憎情仇呢?大千世界有各種的人、有千百種感情,何妨堅持你自己對感情的態度,一點一點的付出,在愛著對方時也記得愛自己,即使他不能同你一般的付出,你也不會後悔走上這一遭,不是嗎?」老尼姑笑著道。
遲秀秀心中一震,腦子彷彿被狠狠地一敲,整個人陷入迷思,直到回過神,才發現眾師太們不知何時離開了。
她嘆了口氣,走到供奉著觀音的桌前燃起火燭,在神佛前雙膝跪下,低垂著頭虔誠祝禱著,乞求能讓她有勇氣去承擔即將到來的一切。
不再逃了!再逃又能如何,心仍舊不能平靜,與其如此,還不如讓自己徹底解脫吧。
窗內的女子閉目垂首的容顏,落入窗外陰鷙的黑眸中。
眸中的陰冷在見著遲秀秀時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不知如何是好的慌亂。
直到此刻,他才醒悟自己對她早已超出他料想中的在意,若非如此,他又怎會為了她的離去而發怒,為了她的安全而揪心,即使不承認,但他的所有舉動都說明他的心,只是他一直刻意忽略。
一陣冷風吹進窗內,引起遲秀秀一陣瑟縮,她睜開眼,起身準備關窗。卻在見著窗外人影時,腳步踉蹌地退了幾步,胸口怦然地跳動,兩雙眸靜靜地望著彼此。
說話啊!說話啊!遲秀秀催促著自己。
她擠出笑容,朝著鄔夜星說:「好久不見了,大少爺。」
鄔夜星聽到她的第一句話的反應卻是挑眉。
「哈哈哈……我……我知道是我的錯,可是一個人走才知道有些寂寞呢。」遲秀秀笑容中帶著羞澀,悄悄地洩漏她的真心。
「你會寂寞?我倒看不出來,如果我沒來,想必你會樂得輕鬆吧。」他淡淡地說,眼神卻如火般凝視著她。
遲秀秀垂眸沉吟一會兒,隨即抬頭道:「我以為這樣比較好。不過我不會再偷偷地離開,要走,也是大少爺開口要我走的時候我才會離開。」
「為什麼?」他的胸腔有些緊窒,不知道她話中的意思為何,但期待卻如氣泡般湧上,讓他不自覺地屏息等著她的答案。
「我想多些勇氣和誠實來面對我自己。」她笑道。
鄔夜星瞇起眼盯著她,氣悶自己對她回答的不悅。
「面對自己什麼?」
遲秀秀的臉上浮現淡紅,眼神四處飄移,避重就輕地說:「就是這個……那個嘛。」
燭火下,紅著臉的她讓他有種衝動想抱緊她,但他什麼都沒做。
明了自己的感情,並不代表她是自己的,但無妨,只要她在自己身邊,他會讓她成為他的。面對這個第一個,也會是最後一個闖進他心扉的女人,他會強迫自己用最大的耐心來等她。
她再也逃不了。
「我說你們兩個到底是在幹什麼啊?」一直跟著他們的閻王恨終於忍不住地對著遲秀秀開口。
「什麼幹什麼?」遲秀秀一雙眼還盯著前方挺拔的背影,心不在焉地問。
「你都跟著那小子了,怎麼還不說呢?」閻王恨瞧著這兩個明明是郎有情、妹有意的年輕人還在那裡蘑菇他就受不了。
遲秀秀終於轉頭看他,臊紅著臉低聲抗議道:「前輩,你這種說法會讓人誤會啦!」
「誤會?!我還七會、八會呢。不要想瞞我,我不像前頭那個事事精、樣樣明,卻對感情事看不清的小子一樣,要是看不出你這丫頭的感情就枉費我活了七十年了。」閻王恨哼聲道。
「哎呀!」遲秀秀尷尬地用手搗著臉,半晌才從指縫中看他,俏悄地問:「我的表情很明顯嗎?」
她從不知道自己會將對他的感情形諸於外,這下倒好了,讓人看穿了,卻偏偏不是她想讓他知道的那個人。
「若不明顯,我會看出來?丫頭,你一雙眼在他不知道時猛盯著他看,等他回頭時,你又移了開。你們這種你躲我、我躲你的把戲要玩到什麼時候?」
「我沒有玩遊戲……」她訥訥地否認。
「既然不是遊戲,那你乾脆一鼓作氣,將話對他說明白吧。」
「我就是說不出口啊。」要說得出口,她早就說了。
「那麼晚上你直接爬上他的床等……」
閻王恨的計策還沒說完,就听見遲秀秀輕叫一聲,紅透臉搗起耳頻頻叫道:「不要說!不要說!」
閻王恨氣惱地瞪著冥頑不靈的她道:「這是最快的方法,包准你一用就見效。」
「我不要。」遲秀秀漲紅臉回瞪他。
自己投怀送抱雖是不錯的計策,但是也得看人用好不好?美人用來所向無敵,而她這種清水陽春的女人,只怕他直接就把她丟出房門,並且永不得近身三尺。
「我知道你怕引不起他的『性』趣,不用擔心,我保證只要你一表態,他絕對會吃了你。」閻王恨不死心地勸著。
對於閻王恨葷腥不忌的話,遲秀秀羞得連耳朵都紅了,結巴地問:「前……輩……你……你到底是想幫我……還是……害我啊?」
「當然是幫你了,傻丫頭。」
「像我這種……你以為……他看得上眼?難不成他……來者不拒?」遲秀秀蹙著眉,心上像壓了塊大石,著實不痛快。
「他那種死樣子哪像來者不拒,不過他不會拒絕你倒是真的。」
「為什麼?」遲秀秀心跳加快,試探地問。
「傻丫頭,那小子喜歡你啦!」
遲秀秀怔怔地看著他,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瞪著他叫道:「什麼?」
她的叫聲引起前頭鄔夜星的回眸,當迎上他漆黑的眼眸時,遲秀秀轟地臉色漲紅,心臟以不尋常的速度疾速跳動,她甚至以為自己會昏厥過去。
鄔夜星踱了過來,瞇起眼看著她異常桃紅的臉,瞥了一旁的閻王恨。 「師叔,你對她說了什麼話?」
「沒什麼,只是一些鼓勵、建議的話。啊!我餓了,先到前頭的鎮上等你們。」閻王恨小心地笑著,隨即拔腿溜了。
遲秀秀的頭幾乎垂到胸口。
鄔夜星用手抬起她的下顎,專注地看著她發亮又緊張的眼,忍不住問:「師叔說什麼?」
「沒……沒什麼……」被他盯著讓她尚未平靜的心跳又猛地狂舞起來。雙頰如霞,慌亂、驚駭,全因著閻王恨那一句「他喜歡你」。
鄔夜星望著她紅通通的臉蛋,腹內彷如被人放了一把火,讓他的血液為之燃燒,慾望來得迅速、來得全然的莫名。
他向來冷情的個性,加上習武的因素,很少會有失控的時候。慾望對他甚至是可以掌控的,從來沒有人讓他想甩開時間、空間,任何不對的顧忌,只想要她,渴望深入她的體內奔馳的狂想。
當他望著自己時,他那熾熱的眼神中的火焰,悄悄地帶給遲秀秀希望。
也許……他對自己並非無情……
我保證只要你一表態,他絕對會吃了你。
耳邊又傳來閻王恨的揚動言語,才不到一刻的時間,她竟覺得閻王恨的提議不再是不可能的事。
「你的臉怎麼紅成這樣?是病了嗎?」他摸摸她的額,蹙著眉問。
「我……咳咳!我很好。」他再這樣摸下去,她一定會昏倒。
「很好?」他揚眉,不以為然地看著她。
「只要你……你離遠一點,我就不會再臉紅了。」
「離遠一點?」她的話更教他皺眉,開始不悅。
「我……男女授受不親……」
「我們不是普通的男女,你是我的『未婚妻』。我有什麼道理不能碰你?」他似真似假地揚眉笑道。
「你是真的認為我是你的『未婚妻』嗎?」她一瞬也不瞬地瞅著他,含羞帶怯地問。
她的表情迷眩他的眼,明知她不美,但他卻覺得她一日美過一日,甚至望著她都會讓他失神。
以前的她沒有這種發亮的神情,目光專注的看著他好像天地間只有他一個人,是他的渴望所以讓他產生錯覺,還是她真的是用充滿感情的眼神看著自己?
「現下全武林都知道你是我的『未婚妻』,就算你說不要也由不得你了。」他捏著她下顎的手指緊了緊,冷冷帶威脅卻撫乎了遲秀秀旁徨的心。
遲秀秀燦爛地一笑,伸手蓋住他的手道:「我明白了。」
「明白什麼?」鄔夜星的心漏跳一拍,接著狂野地跳著。
遲秀秀笑看著他,「明白我是你的……」
話尾被溫熱的唇中斷,遲秀秀愕然睜大眼看著他,心跳如擂鼓,當他的唇恣意地吻著她因驚詫而微張的紅唇時,一陣頭暈目眩朝她席捲而來,不自覺地,她伸手抓緊他的衣服,他的舌趁著她失神時滑進她的嘴中,勾纏著她的舌。
被他吻得失魂的遲秀秀,最後的記憶只有他貼著她的唇輕聲的細語——
「你是我的人。」
一個吻,他吻她了。
遲秀秀雙頰如霞,手指輕撫著自己的唇,看著走在前方的鄔夜星。她想笑、想跳、想要呼喊出自己的歡喜,卻什麼都沒有做,只是呆呆地看著他,靜靜地跟著他的腳步。
他說她是他的人,意思是她想的那樣吧?甜蜜滲進心底,讓她整個人都甜起來。一個那麼冷的男人卻有如火般的吻,他該是喜歡她的吧?
走在前頭的鄔夜星聽著身後的腳步聲,唇角卻悄悄地上揚。想起他吻她時她傻怔的模樣,可愛得讓他幾乎不想放開她。輕輕地,他的手指畫過自己的唇,想著她的滋味真不錯,即使沒有窈窕的好身材,但抱起來令人愉悅,而且教他戰?。
未預警的,他停步,而後頭的遲秀秀仍沉浸在自己的快樂中,一時反應不及的撞上他的背。
「大少爺……」她搗著鼻子,不解地看著他。
鄔夜星側過身睇她,朝她伸出手。
遲秀秀盯著伸到她面前的手,不明白的看著他。 「大少爺要拿什麼嗎?」
鄔夜星撇唇道:「你的手。」
遲秀秀自然地抬高手,誰知他一把握住她的手,小手入掌,他的心情更加愉快了。
「啊!大少爺……」遲秀秀臉上紅潮未退,又更染紅。
「你走得太慢了。」他揚眉丟下一句話,不由分說的拉著她繼續前行。
遲秀秀雖然紅著臉,卻不曾掙扎,靜靜地任由他握著她的手。
望著交疊的兩隻手,她在心中祈禱,願能一輩子執子之手,永結同心。
無言地走了好一會兒,遲秀秀這才問起幾天前就該問的問題。 「大少爺,我們要去哪裡呢?」
「平州,平遠將軍府。」他淡淡地說。
「平遠將軍府?大少爺,你要去找那個將軍嗎?」
鄔夜星撇唇冷笑道:「不,我找的是他的三姨太秋艷水。」
「你認識中遠將軍的三姨太?」遲秀秀直覺事情不單純。
「不認識,不過,她應該會認識我。」
「難不成她……和你有什麼關係?」
鄔夜星偏過頭看著她擔憂的眼,淡淡地說:「據說她是我母親生前的婢女,我有些事要問她。」
「只是問話?」
「是不是只問話,就要看她回答的內容而定了。」鄔夜星笑了起來,冰冷的眼神卻自有他意。
遲秀秀沉默半晌,「你和夫人談過你母親的事了吧?」
「嗯哼。」
「夫人將你母親的婢女說出來,意思是她和你母親的死有關?」
鄔夜星瞥她一眼,笑道:「你在這事上反應倒很快。」
「你不懷疑夫人是想引你去找秋艷水,畢竟和將軍府為敵……」
「即使與天下人為敵我也不在乎。」
「大少爺……」
「不要叫我大少爺,我說過我不是大少爺,」鄔夜星皺眉瞪她。
遲秀秀之眨眼,有些困惑地說:「不喊大少爺,那我要喊你什麼?」
「我叫鄔夜星。」
「鄔少爺。」
鄔夜星利眼瞪她,「你的語彙只有少爺兩個字嗎?」
遲秀秀又傻了。 「什麼?」
「夜星,我叫夜星。」
遲秀秀臉紅了起來。這人原來是要她喚他的名字啊。
「是。」
「是什麼?」
「夜……夜星。」遲秀秀在他的冷眼下,羞赧的叫喚。
鄔夜裡滿意的勾唇微笑,挑起她的下顎,快速地吻她一下,然後在她乍紅的臉孔和手足無措中,又恢復冷淡的表情,握著她的手卻是一緊。
遲秀秀一手撫著熱燙的臉頰,一手被緊緊的握在他手中。
愛情的苗芽就像得到雨水的滋潤,迅速抽長,茁壯。
膽小的愛人,品嚐了愛情的甜蜜後,再也無法回頭過那無味的人生。
陰暗、破敗的廟宇中,一名與背景完全不搭軋的年輕男子站立其中,他華麗的服飾與舉手投足顯示他的好家世,但大半的臉孔藏在陰影中,等待著約定的人前來。
一炷香時間後,一名蒙面男子偕同一名蒙面女子走進破廟中,兩人在離年輕男子三步的地方停下,蒙面男子手握一把黑劍,映著月光,發出幽幽的光芒。
「你找我們?」
「對,我要你們幫我做一件事。」
「做事?我們是殺手,只會殺人。」冷冷的嗓音帶著些不以為然。
「不用殺人,我只要你們幫我帶一個人回來交給我。」年輕男子刻意壓抑自己緊張的聲音。
「你知道僱用我們的代價?」蒙面女子首次開口。
年輕男子出神地盯著蒙面女子,半晌才回神道:「知道。」
「你能付出多少?」
「九龍降魔刀。」
蒙面男子眼睛驀地一亮。 「九龍降魔刀?你捨得?」
「為了她,我願散盡千金。」
蒙面女子輕挑柳眉,微偏螓首看著蒙面男子發亮的眼,淡淡地說:「好,給我們名字,十天后我們會把人帶來給你。」
年輕男了輕輕地吐出一個名字,蒙面男子和蒙面女子皆震了震。
「你確定要與那個人為敵?」
「只要你們下手俐落,他永遠不知道是誰帶走他的人。如何?」年輕男子有些焦慮地問。
他找過不少有名的殺手,但沒有一個人願意與那個男人為敵。他由失望轉為憤怒,不過是一個人,為什麼會讓如此多讓人聞之喪膽的殺手卻步?他與那個男人的差異在每徵詢一人就愈加明顯。
「我接。」蒙面男子堅定地點頭。
「好,十天后,我在這裡等你們。」
蒙面男子與蒙面女子離開後,年輕男子步出了陰影,一張英俊而該是意氣風發的臉孔,卻藏著因愛而生恨的憂愁。
一直跟著鄔夜星和遲秀秀的閻王恨,在見到他們並肩而來時,隨即決定該是他這個程咬金離開的時候。
在他離開前,他拉著遲秀秀到住宿的客棧外,相當好心地塞了一瓶藥給她,朝她眨了眨眼低聲道:「這個東西你留著,也許有用到的時候。 」
「這是什麼藥?」遲秀秀握著藥瓶問。
「一朝春雨萬樹開。」閻王恨曖昧的笑道。
「是治什麼的?」怎麼這麼長的名字?聽起來亂怪的。
「傻瓜,一朝春雨萬樹開簡單的說就是『春藥』。」閻王恨小聲地說。
遲秀秀一聽到春藥兩個宇,嚇得丟開瓶子,還好閻王恨反應快,及時接住瓶子。
「小心點!這可是我特別為你調配的。」閻王恨不悅地瞪了她一眼,對她不知感恩的行為覺得生氣。
「不用、不用!多謝前輩,這個東西我用不到。」遲秀秀紅著臉,連忙搖手。
「世事難料,誰知道什麼時候會需要,就算用不到,留著也成。」不容她拒絕,他將瓶子硬塞回她的手中。
遲秀秀看著手中的瓶子,拿也不是,丟也不是,表情變化多端。
「看你這麼介意,那我告訴你一件事吧,這藥除了是春藥外,還是補藥。」
「補藥?」補哪兒啊?
「沒錯,這藥對女人而言是春藥,對男人卻是補藥,如果男人疲累或受傷時,這藥能讓他們提神補氣。」閻王恨為了讓遲秀秀不要將藥丟了,隨口胡謅,反正他是神醫,他說是補藥就是補藥。
本來嘛,採陰補陽也沒錯啊。閻王恨偷笑。
遲秀秀狐疑的看著他,但見他說得頭頭是道,也只有收下了。
「丫頭,那小子天生冷著一張臉,對人不是冷嘲就是熱諷,這種個性極容易樹敵,所以你要多勸勸他。」
「他會聽我的勸嗎?」雖然他吻了自己,但是遲秀秀對自己還是沒什麼自信。
「現下除了你,沒人能動他了。先前還有一個邢念眾,但自從那小子和美人離開後,這小子就愈加陰沉了,好在現在有了你。」閻王恨笑道。
天僧邢念眾的大名她是聽過的,尤其他和落鷹殿的殺手相戀在江湖中可是極轟動的大事,只是正邪不兩立的武林原則,讓這對有情人遠離了中原,尋找自己的天地去了。
「我知道,我會幫他的。」她不勸他政變個性,想做的是幫他找到快樂。而找到快樂的首要之務就是先找到三姨太,搞清楚他母親死亡的真正原因。
「好了!有你跟著他我就放心了,現在我要自己去玩我的了。等你們哪天決定要成親,我會再來的。」閻王恨拍拍她的肩,難得露出慈祥長者的面容。
「前輩,你不和夜星道別嗎?」
「不用了,我們都不是那種羅唆的人,反正他知道我們會再見面的。走啦!丫頭。」閻王恨的長須在風中飄揚,仙風道骨的模樣在遲秀秀的眼中愈漸渺小。
直到看不到人了,她才轉身回客棧,朝著鄔夜星的房間走去。
她輕敲門,淡淡的嗓音喚她進房。
推門而入,只見鄔夜星坐在桌邊斟酒,見她微紅的眼,淡淡地問:「師叔走了?」
「嗯。」
「你哭了?」
「我喜歡他,他是個好前輩。」遲秀秀點點頭。
「過來。」他放下杯子,朝她伸手。
遲秀秀走近他,將手疊放在他手上,僅一拉扯,她就被安置在他的大腿上。
「你這麼輕易就說喜歡他?」他盯著她,冷冷的笑道。
「不可以嗎?」遲秀秀小心地問,對他沒來由的冷笑有種大禍臨頭的感覺。
「當然可以,誰說不可以。」他一?地笑,握著她的手故意的收緊,痛得遲秀秀眉頭微皺。
「哎!爾……你到底在氣什麼?能不能直接說出來?」遲秀秀可憐地望著他。
「我沒有在生氣,我很高興啊,因為你喜歡我的師叔,我怎麼會生氣?!」他笑著,眼色卻不是那麼回事。
遲秀秀腦中閃過一個念頭,他不會是在嫉妒吧?但……嫉妒他自己的師叔?
「你……在氣我說喜歡你師叔嗎?」她試探地問。
鄔夜星竿得更溫柔,搖頭道:「怎麼會呢,我知道你『喜歡』我師叔,純粹是將他當自己的長輩『喜歡』。」
每當他說到喜歡兩個字,那幾近咬牙的語氣像有道雷打進她腦中,她知道他在氣什麼了。
她以手指畫著他太過俊美的五官,輕笑道:「我喜歡師叔,因為他是個好人,也因為他是我愛的男人的師叔。」
扣住她腰肢的手驀地一僵,冷然的臉龐飛上一抹淡紅。
「啊!你臉紅了耶!」遲秀秀不可思議地用手捧著他的臉。
「沒有。」鄔夜星拉下她的手否認。
「有!你有。」遲秀秀笑看著他臉紅困窘的樣子。
鄔夜星挑肩瞪她,忽地按住她的後腦,用力吻住她那帶笑的唇。
火辣的一吻,教遲秀秀白皙的臉龐也浮上嫣紅的色澤。
「你的臉也紅了。」鄒夜星看著她紅潤的臉蛋,邪惡地笑道。
總是這麼突如其來的奪去她的呼吸,讓她毫無防備地被他捲入激情的漩渦中,怎麼能夠不臉紅!
她瞠目瞪他得意的笑容,不一會兒,自己也跟著笑了。
她笑睇著他,讓他忍不住再度覆住她的唇,奪取她好不容易得回的空氣,撞擊她才平靜下來的心房。
細細地以舌描繪她的唇,引起她細如蚊蚋的輕吟。他喜歡聽她這種撒嬌似的吟哦聲,喜歡她貼著自己的柔軟身子,喜歡她身上淡淡的香味,喜歡她張著眼傻傻的時候,喜歡她偶爾外放的聰慧,更喜歡她在他吻她時,眼神變得迷濛而充滿感情……他對她的喜歡似乎愈來愈多,愈來愈烈。
他的吻愈來愈放肆、愈來愈熱情,雙手順著她柔軟的身子不停地移動撫觸,遲秀秀在他激情的對待下神智迷亂,直到他的手覆上她胸前的圓潤時,她才稍微拉回理智,想退開,他的唇卻硬是纏上她,再次將她的理智粉碎。
夜風沙沙地吹過庭院的幾株竹子,輕輕的落石聲,卻似刀劍出鞘聲,將沉浸在慾望中的鄔夜星驚醒。
他中止狂熾的吻,將氣息紊亂的遲秀秀按在胸前。
聽著他激越的心跳聲,她喘著氣問:「夜星……」
「噓,有人來了,你在這裡不要出去。」他快速的調勻氣息,將她扶離自己的大腿。
遲秀秀乖順地點頭。她那三腳貓功夫,還是不現得好。
鄔夜星打開門,如鬼魅般追著聲音而去。
遲秀秀坐在桌邊撐著下顎等他回來,並不擔心鄔夜星的安全,而是想著剛才若不是有人打擾,只怕現下她已經被吃了。
一想起剛才的激烈,她臉上的紅暈更深了。前輩還需要製造什麼春藥,他只要一吻她就像強力春藥,迷惑得她忘了矜持,搞不清東南西北了呢。
不能再想下去了,否則她都要成為放蕩的女人了。她連忙將思緒轉向那個不速之客,好奇是誰有這個膽量敢找上鄔夜星。想想她自從跟著鄔夜星之後,那些跟?她的人一下子都不見了,更不用說想殺她的人。
有這麼一個武功高超的情人也滿好的,前提是他不要那麼常打架。
門上的輕敲聲讓她跳了起來,連忙開門問道:「你回來了……呃!你是誰?」
門外不是鄔夜星,而是一名蒙面女子正上下打量著她,聲音比想像中低沉,你是遲秀秀? 」
「我是,姑娘是?」遲秀秀提高警覺地看著蒙面女子。
「我是誰不重要,我只是想請遲姑娘跟我到另一個地方。」蒙面女子輕柔地說。
「真不好意思,我不能隨便跟著陌生人走。」遲秀秀笑道,已經準備要跑了。
「太可惜了,我很有禮貌地想請你跟我走呢。」蒙面女子笑道,眼色一閃,沒預警地伸手就要抓她,遲秀秀在她手臂微動時就已經施展迷?步遠離蒙面女子。
蒙面女子似乎有些詫異出手會落空,但看出遲秀秀腳下的步伐雖簡單,卻是極為高深的一種武功。
「傷腦筋,我可不想在這裡浪費時間,地魔回來就麻煩了。」蒙面女子微蹙眉,不怎麼高興。
「那你最好快走,因為他就快回來了。」遲秀秀笑容可掬地說。
蒙面女子微笑,盯著她說:「既然如此,我就只有用下策了。」
才說完,蒙面女子隨即自腰帶掏出一顆圓形的東西扔向遲秀秀。
轟然作響的聲音伴隨著嗆鼻的濃煙發出,遲秀秀腦中只來得及閃過「完了」兩個宇,緊接著兩眼一翻,直挺挺地倒地不醒。
蒙面女子毫不費力地將遲秀秀抱起,趁著迷魂彈的聲響引來人群聚集前,帶著遲秀秀翻上屋頂走人。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5-9 00:30:56
第九章
「她怎麼還沒有醒?你到底對她怎麼了?」
「她只是吸進迷煙,過一會兒就會醒了。」
「過一會兒?已經快一夜了,她怎麼還不醒?」
嘈雜的人聲吵醒了床上的人兒,她眨了眨眼,先是盯著頭頂上的床帷,接著偏過頭看看是誰吵了她的好夢。
當她看見正在說話的是樂微江時整個人一震,連忙坐起身,「少爺,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來見你。」樂微江鬆了口氣,立刻笑道。
「見我?」她瞥向站在一旁的蒙面男子和蒙面女子,這才想起自己被人俘虜了。
「少爺,是你找人綁架我?」她不安地問,樂微江的舉動讓她不安。
「對,是我。」
「你想見我們可以大大方方來看我們,為什麼要找人引開夜星,綁我回來?」她跳下床,除了因為吸進濃煙有些噁心外,身體倒也沒有什麼不適。
「我只想見你。」樂微江對她喊兄長的名字覺得氣惱。
「少爺要見我是有什麼事嗎?」她隔著圓桌看向樂微江,態度平和而疏遠。
「你不高興見到我嗎?」樂微江想越過圓桌靠近她,但她始終與他保持距離。
「怎麼會呢?即使我離開秋水宮也還當少爺是朋友,更何況你是夜星的弟弟,我又怎麼會不高興見到你呢?」遲秀秀笑著回答。
「不要提起大哥。」他生氣地大叫。
「少爺?你不是很喜歡夜……大少爺嗎?」瞧見他怒氣騰騰的瞪著自己,遲秀秀知道此刻不宜刺激他,故而改了稱謂,果然他的表情稍微緩和了。
「我喜歡他,但是他卻不當我是他的兄弟,不說一句就離開,甚至還丟下你讓你在外面流浪!我喜歡他,但是我不會原諒他!」又愛又恨的情感在他心中糾纏,讓他變得不可理喻。
「不是他丟下我,是我自己偷偷離開……」
樂微江眼睛一亮,從她的話中找到了希望。 「你偷偷離開大哥?我就知道你不愛他,你根本是被逼的……」
「不。」遲秀秀堅定地打斷他的話,「我離開他是因為我喜歡他,我回到他身邊,更是因為我愛他。」
「什麼話!我不相信!」樂微江瞪眼反駁。
「我說的是真話,少爺不信我也無可奈何。」
「真話也好,假話也罷,總之我不會再讓你離開。」
不祥的預感成真,微江少爺真的不想讓她再見鄔夜星。
「少爺,你不能拘禁我,如果被大少爺知道,會傷害你們的兄弟情……」
「他早傷了我的感情,現在我什麼都不怕了!而且不會有人知道你在這裡,他永遠也找不到你。」
「怎麼會沒有人知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他們知!」遲秀秀指向一旁不說話的蒙面男子和蒙面女子。
蒙面女子笑道:「我們拿人錢財與人消災,而且守口如瓶,不會由我們口中洩漏半點風聲。」
「等他們拿了東西離開,就只有我知道你在這裡,我相信時間一久,你終會忘記大哥:心甘情願成為我的人。」
遲秀秀無奈地看著他。說實話,他們兄弟在固執這一點上還真是相似。
但一如樂微江的堅持,鄔夜星的固執更是可怕,尤其是他那種冷血的個性,對任何染指他認定的人事物,絕不會手下留情的。
看著緊閉的門扉,她只有安慰自己當個合作的囚犯,靜待鄔夜星的到來。
房內空無一人,倒是門外擠了不少人。所有人探頭探腦,想知道剛才是什麼聲音。
鄔夜星在追黑衣人追到一半後,隨即察覺對方是有意暴露自己的行?引他追來,隨即腳下一轉奔回客棧。但見房門外的狀況,他的心猛地一沉。
湊熱鬧的人們看見青著一張俊臉的鄔夜星出現,基於自保的本性,自動退了開來,但人類天性的好奇與無聊還是讓他們守在一邊,希望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鄔夜裡一入房中,望著地上因為重擊而留下的黑漬,聞著空中飄散著幾不可聞的香味,眼中露出殺意。
當他的眼掃過剛才飲用的酒杯時,心上猶如被狠狠地劃一刀。剛才與他纏蜷廝磨的女子,現下卻不知?影。
針對秀秀而來的惡意,讓他從不知何謂害怕的人開始淌起冷汗,手指無法抑制地顫抖。
是要殺她的人找上她、帶走她嗎?疑問才起,他立刻搖頭否定了這個猜測。若真想殺她,不會放迷魂彈迷倒她,更不會費事地扛著一個昏迷不醒的累贅,必是一刀殺了她,簡單了事。
那是誰?會是因為他而受到牽連嗎?恐懼泛進他的心底。若是恨他的人,只怕她會因此而受苫,想傷害他的人絕不會憐香惜玉,而且敵人太多,他根本無從查起——
「哎呀!看來我是來遲一步了。」一個男聲語帶遺憾地自人群中傳出。
鄔夜星利眼射向發聲者,被他掃射到的人連忙閃了開,讓他的視線直射到一身華麗服飾的貴公子身上。
「崔耳子?」
「我聽到消息有人要對遲秀秀下手,連忙趕了過來,沒想到還是沒來得及提出警告。」崔耳子走進房中看著翻倒的桌椅道。
「是誰?」鄔夜星冷冷地問。
「是一對很有名的姊弟殺手——」
「彩蝶舞、彩蝶飛!」鄔夜星的黑瞳倏地一縮,寒氣逼人。
「沒錯!他們受了你兄弟的委託把遲秀秀給擄了去。」
鄔夜星瞇起眼道:「樂微江?」
「沒錯,那個傳聞很愛慕他的嫂子的秋水宮新任宮主。」
「他真的想和我為敵?」鄔夜星一聽遲秀秀在樂微江手中,雖然氣憤,但一顆心卻落了地,因為他知道樂微江不會傷害她。
「看來是這樣沒錯,不過這只是好消息,還有一個壞消息必須告訴你。」
「什麼壞消息?」
「那對姊弟殺手還接受另一個人的委託要取遲秀秀的命。」崔耳子聳肩嘆道。
遲秀秀沒有想到他們會去而復返,所以正想上床小憩片刻的她只能坐在床邊問道:「你們還有什麼事嗎?」
「我叫彩蝶舞,他是我弟弟彩蝶飛。」蒙面女子笑著自我介紹。
遲秀秀又有不祥的預感,這個蒙面女子太溫柔了,溫柔得讓人捉摸不定。
「你們好。」
「知道我們為什麼要自我介縉嗎?」
「不是……因為四海之內皆兄弟嗎?」遲秀秀抱著希望地問。
「你真是太可愛了,四海之內怎麼可能都是兄弟呢?」彩蝶舞笑道。
「只要你願意,我們自然可以是兄弟,是姊妹、是兄妹。」遲秀秀眨著眼,滿是期待地笑道。
「抱歉,可能不行哦。」
「這……微江少爺應該只是要你們綁我來,沒有其他的要求吧?」
「沒錯,樂微江是讓我們捉你回來,但是另外一個人卻要我們殺了你啊。」彩蝶舞百般無奈地嘆氣。
遲秀秀苦笑道:「我的人緣似乎不太好。」
「是啊,不過因為我滿喜歡你的,所以只要你能夠付出比那個人更讓我滿意的代價,我可以考慮放了你。」
「那個人付給你多少酬金?」
「兩萬兩。」
遲秀秀咋舌道:「我的身價還不低嘛!只可惜我連一百兩都沒有。」
「給錢只是一種方式,你可以想想別的東西。」
「我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
「當然有,一句話。」彩蝶舞笑道。
「什麼話?」遲秀秀輕蹙眉。真有一諾千金的事嗎?
「只要你保證鄔夜星不會找我們麻煩,我就可以不殺你。」
「啊!」遲秀秀怔了怔,沒想到他們會提出這個要求。 「如果你們忌諱鄔夜星,又為什麼要答應微江少爺綁架我呢?」
「因為我們想要他給的酬金——九龍降魔刀。」彩蝶舞笑道。
樂微江竟然用九龍降魔刀換她?遲秀秀心中百感交集,對樂微江的深情熱愛她注定要辜負了。
「好,我可以答應你們不會讓鄔夜星找你們算帳。」只要她能活著,鄒夜星應該不會太在意這對姊弟綁架她的事吧。
「好,那我們就這樣一言為定了。」彩蝶舞高興地笑著。
「一言為主。」遲秀秀自鬼門關前走一遭,心情有說不出的輕鬆。 「可是你們不殺我,如何對另一個人交代?」
「我們又還沒有收她的錢,她不敢拿我們怎麼樣的。」彩蝶舞微笑。
殺手不都該重承諾的嗎?這對姊弟卻是隨自己高興決定要不要守諾。
不過她不會抱怨這一點,否則她的小命恐怕早沒了。
「條件談清楚了,我們就後會有期了。」彩蝶舞微微福身,巧笑地說。
千萬不要再見面了,她還想活得長長久久呢。遲秀秀暗自嘀咕。
蒙面男子瞥了她一眼,忽然在轉身離開前警告她:「我們沒有殺你不表示你安全無虞,如果想活下去,最好先下手為強。」
先下手為強的意思是……殺人嗎?遲秀秀聞言搖頭,「人家要殺我必定有理由,雖然我不明白為什麼恨一個人可以恨到要那個人死,但我對那人沒有那麼強烈的恨意,所以我下不了手,也不想下手。」
「人活苦就是為了自保,你不殺人,別人一樣會來殺你,又何必坐以待斃呢?」彩蝶舞見弟弟和她說話,也回過頭說道。
「但在生命尚未受到威脅前就先反應過度,那不是活得很痛苦嗎?你殺我,我殺你,成天惶惶不安,我不想過這種日子。」就算別人說她傻,說她迂腐都行,她就是不想過著杯弓蛇影的日子。
「隨你吧,我們只是好心地提醒你,需知女人的恨意是很難化解的。」彩蝶舞聳聳肩道。
「多謝兩位的提醒。」遲秀秀不在意地笑,她相信自己不做壞事,必有好報,否則怎麼可能遇上了殺手都能全身而退?
送走彩蝶舞姊弟,聽到門外有聲音,遲秀秀只能苦笑,移到唯一能夠看到外面的一扇窗子前,沒想到卻被一雙含怒帶恨的眼睛嚇了一跳。
「表……表小姐!」她沒想到會在這裡看到她,一時間說不出話。
「你果然在這裡。」辛憐兒冷笑道,這些日子樂微江躁動不安,她就開始懷疑,所以今天一早樂微江小心翼翼的避開僕人從小門出來,她便跟在他身後。如今看見遲秀秀她一點也不驚訝,因為能讓樂微江這樣心神恍惚的除了遲秀秀外,沒有第二個人。
可惡!她強烈的自尊又被人撕個粉碎,喜歡表哥的心又痛了起來,一切都只為了什麼都比不上自己的遲秀秀。
她冷眼看著樂微江笑著進去,沉著臉出來;見著彩蝶舞姊弟去而復返,又離開,她耐心等著所有人離開,確定不會有人來打擾她復仇才站出來,讓遲秀秀發現自己。
「我沒想到表哥和我竟然找上同一組殺手,不過看樣子,那對姊弟似乎不打算履行對我的承諾。」
「表小姐,你為什麼要殺我?」遲秀秀雖然懷疑過辛憐兒要殺她,一旦確定了又有著遺憾。
「為什麼?你問我為什麼?」辛憐兒仰首大笑,冷豔的瞼上有著肅殺之氣,「表哥為了得到你花錢將你擄來,將你關在這裡等你回心轉意,對我卻是視而不見,置之不理,你說我能不恨嗎?」
「不論微江少爺為我做再多,我的心裡始終當他是少爺,沒有非分之想,他明白,你明白,為什麼就是想不通呢?」
「誰能在面對感情時想得通?所以我討厭你不曾付出就獲得表哥的感情,恨你用一副置身事外的冷靜態度對我們,更怨你用可憐的眼神看著我們,好像我們都是可悲可憐的人。」辛憐兒咬牙切齒地說。
「表小姐,你冷靜點——」
「沒什麼好冷靜,下毒毒不死你,買通殺手殺不了你,今天我就不信燒不死你,我看你能逃到哪去。」
放火?在這兒房門緊鎖,只剩下一扇窗戶也釘上了木條,如果被火一燒、被煙一熏,只怕穩死不活。
「表小姐!」遲秀秀恐懼的瞪著辛憐兒由窗戶的木條間丟進一捆燃燒的稻草,刺鼻的濃煙教她忍不住猛咳起來。
不斷有更多的稻草被扔進屋內,火舌逐漸吞噬了可燃的物品,濃煙隨即瀰漫整間屋子。
哇啊!要命!她這輩子除了蛇外,最怕的就是火了!遲秀秀在屋裡團團轉,不知該往哪裡逃。
她眼角瞥到臉盆中的水,不顧三七二十一拿起臉盆往頭上淋,水遇熱氣發出滋滋的聲音,讓她以為自己成為鐵柱上的烤乳豬,就快熟透了。
張狂的火古不斷逼近她,就算她沒有被火燒死,也會被滿室的濃煙嗆死。
她俯趴在地上,不斷地咳著,就在她即將放棄希望前,她的手在床角下摸到一個鐵板,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用力拉起鐵板,一陣清涼的空氣竄進她的鼻間,未及思考地,她跳進洞中,沉重的鐵板轟隆蓋上。
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洞中,遲秀秀又開始害怕一旦火燒不死自己,卻在這個地洞中悶死、餓死的話該怎麼辦?她咬緊唇,讓自己的腦子不再想著死亡這件事。
「夜星——」想著總是含譏帶諷的鄔夜星,她的心在慌亂中尋得安定,低啞著聲音叫喚他的的名字,「夜星——」
趕了一整天的路,最後看到的是一座被火燒得精光的屋子,鄔夜星只覺得像被人狠打一棒,渾身的血液倏地抽離了自己的身體。他只覺得冷,由骨子裡打起顫。
他一步步走近焦黑傾圯的屋子,一顆心彷彿被撕裂,每走近一步心就痛一下,雙眼空洞的看著大火吞噬的殘骸,喉嚨緊窒得發不出聲。
抱著好奇的心態跟來的崔耳子,沒有想到入眼的是這片焦土景象,當下就怕鄔夜星會發狂,但見他只是盯著傾倒的屋子,沒有戀愛中男人的悲憤、激狂,反倒不安起來。
「也許……我得到的消息不正確,她並不是被關在這裡……」崔耳子從來沒有如此希望他得到的消息是錯誤的。
鄔夜星動也不動,茫然地望著前方。
崔耳子不安地上前,「這屋子可能是很久前就燒了,不是最近才燒的。」
睜眼說瞎話,灰燼中還有絲煙順著風飄著呢。
「秀秀!」
一聲淒厲的呼號讓鄔夜星身子一震,眼神驀地由空虛變得冷酷。
崔耳子怔怔地看著比鄔夜星誇張的樂微江奔來,對著半焦的木頭就是一劈,悔恨悲傷地流著淚,殷殷切切地呼喊著遲秀秀的名字。
鄔夜星倏地一掌打向樂微江,樂微江來不及反應,眼看就要中掌,崔耳子及時伸手格開這一掌。
「餵!他是你弟弟啊!」
鄔夜星陰冷地看了崔耳子一眼,出手狠、絕、快、重,毫不留情地攻向樂微江。
樂微江在慌亂中狼狽應戰,口中下時大喊:「哥!你瘋了嗎?」
「我是瘋了!是你逼我瘋的!」鄔夜星一掌拍在樂微江的肩頭,冷聲道。
樂微江肩頭中掌,整個人往後飛跌出去。
鄔夜星眼中帶殺氣朝他一步步逼近,瞪著他大吼:「是你害死她的。」
「不!不!我不想害她!我根本不想傷害她!我喜歡她啊!」樂微江搗著耳朵大叫。
「喜歡她的結果是害死她!」鄔夜星咬牙道,嘴角流下鮮紅的血痕。
崔耳子驚駭地拉住他,「鄔夜星,你別動氣!你岔了內息,再不停手會走火入魔!」
才說他沒有狂亂的表現,誰知他所有的激動全在心裡,甚至紊亂了學武之人的真氣,眼看就要走火入魔。
鄔夜星大手一揮用力推開崔耳子,不停步地走向樂微江,他要讓造成秀秀死亡的所有人付出代價。從今而後,他會讓世人知道何謂「地魔」。
崔耳子擋在樂微江的前面阻擋鄔夜星。 「你是想找死嗎?」
「我不會死,因為我要看著他們一個個死去。」鄔夜星眼中沒有溫度,只有死亡的陰影。
「你冷靜點!我們還不確定遲秀秀是不是在裡面!」崔耳子著急地叫。
「死了!死了!秀秀死了!」樂微江淚流滿面地低喊。
崔耳子臉色一青。這個樂微江還真會扯他的後腿。
「讓開!」鄔夜星盯著崔耳子,冷冷地說。
「不讓!我不能讓!」崔耳子苦笑道。
「不讓休怪我手下無情。」鄔夜星撇唇,眼一瞇。
崔耳子早已罵了自己千百次,幹嘛好奇淌這淌渾水,累得自己無法完好的回家去。
就在鄔夜星肩頭微微一動,正要出手時,倏地臉色一白,整個人一震地轉頭瞪向屋子殘骸的一隅。
崔耳子不解地看著他轉身走向燒得面目全非的……床的方向,開始將壓在上面的樑柱搬開,崔耳子的背脊又開始流汗。
不會吧!樂微江還沒有瘋,眼前這個已經開始有狂亂的舉動了。
「你在幹什麼?她……如果她真困在床下,也早就燒成灰燼了!」崔耳子在他身後大叫。
鄔夜星沒有理會他,手不停歇地清理著床邊的焦柱灰土,直到露出一截鐵板,他的心開始狂跳,血液又流回身上。
崔耳子上前想阻止鄔夜星讓人頭皮發麻、莫名其妙的舉動,卻在見到鐵板和聽到鐵板下無力的敲擊聲時瞠大眼。 「這……有人在敲鐵板?」
鄔夜星拉趄鐵板,朝著黑暗的地洞喊道:「秀秀!」
地洞里傳來虛弱嘶啞的呼喚聲,「夜……夜星?」
鄔夜星聽到自己的名字時,再也忍不住激蕩的心情,直接躍入地洞。一個嬌小的人影靠在泥牆邊,當她看見點亮的火摺子映照出鄔夜星失了鎮定的蒼白容顏時,她強撐了幾個時辰的勇氣自腳底流洩,膝蓋一彎跌跪在地上。
「秀秀!」鄔夜星衝到她的身邊,將她纖弱的身子緊擁入懷,牙齒不由自主地輕顫。
「秀秀!秀秀!」他將頭埋入她的頸窩,不斷的叫著她的名字。
「我知道你會來,我知道……」遲秀秀啞著聲音道。
她環抱他的背,感覺到他的顫抖,不禁心疼地輕撫著他說:「我很好……我沒事……」
鄔夜星只是更用力的抱住她,用力得彷彿想將她嵌進自己的體內。
明白愛她是一瞬間的事,為她恐懼、為她失心同樣是剎那的事,當他以為她死亡時,他只有一個念頭,殺死所有讓她受苦的人。
恨意是如此的迅速而輕易的佔領他的腦海,控制他的思緒。他可以成為聖人,為她;也可以成為大魔頭,同樣為她。
「秀秀!」樂微江推開崔耳子,朝著地洞欣喜的大叫。
遲秀秀乏力地抬眼望向地洞口的身影,又無力地垂下眼,將手圈在鄔夜星的頸上,閉上眼。
崔耳子拉開一瞼失落的樂微江道:「該是你的,別人搶不走;不是你的,你也強求不來,看開些吧。」
鄔夜星抱起遲秀秀,輕輕地躍出地洞,冷瞥樂微江一眼警告道:「不要再靠近她,否則我不管你是誰,都不會輕饒你。」
說罷,他抱著遲秀秀,在夜風中步離惡夢之地。
「這位就是讓你差點走火入魔的遲秀秀嗎?」崔耳子透過鄔夜星的肩仔細看著沉睡的遲秀秀,嘖嘖作聲。
鄔夜星目不斜視地凝視著遲秀秀,哼道:「誰教你跟進來的?走開!」
崔耳子乾笑道:「我知道非禮勿視,但是她衣著整齊,沒露出不該露的地方,你何必吃醋呢?」
「叫你出去就出去,哪來這麼多廢話!」鄔夜星橫他一眼,沉聲道。
「好好,我馬上出去,不過你欠了我兩次人情,要記得喔。」
「羅唆!」
眼見鄔夜星不耐煩得幾乎要翻臉,崔耳子立刻識相地拔腳就跑,還是等遲秀秀醒來再進來。
鄔夜星坐在床沿,盯著她平靜的睡顏,揚起手輕輕地畫過她的臉頰,溫熱而柔軟。
「嗯……啊!」遲秀秀覺得臉上癢癢的,反射性地伸手擦臉,不意碰觸到溫熱的肌膚時嚇得睡蟲都跑了。
當她睜開眼睛迎上一雙漆黑的眸,昏厥前的情景蹦入腦中,火燒的絕望、地洞裡的恐懼,以及以為自己瀕死的思念,所有發生的事恍若隔世。大顆的淚珠不受控制地滑落頰邊,起身撲向他的懷中,像個孩童般哭了起來。
「秀秀……」鄔夜星一僵,抬起她的臉忙問:「怎麼了?你哭什麼?」
「我以為我會死……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遲秀秀粗啞著嗓子,抽抽噎噎地哭道。
鄔夜星喉頭一緊,說不出話,雙手卻抱緊她。好一會兒才故作沒事的說:「別哭了,你再哭下去,眼睛都要腫得像核桃了。」
「核桃好吃……」她用他胸前的衣服擦拭眼淚和鼻水。
鄔夜星笑道:「看來你是肚子餓了。」
「嗯,我好像好久沒吃飯了……」忽地,粗啞的聲音和發痛的喉嚨讓遲秀秀睜圓眼,摸著自己的脖子低叫:「我的聲音……這鴨子般的聲音是我發出來的嗎?」
鄔夜星眼底略過一絲笑意。 「不要緊,你的聲音過幾天就會恢復。」
遲秀秀眨眨紅腫的眼,不確定地看著他,「真的嗎?真的會好嗎?」
「當然。」
「呼!」遲秀秀鬆口氣,籲出好長一口氣。她的聲音雖然不是什麼天籟,但總好過這鴨子叫的粗嗄刺耳,再說談情說愛時如果發出這種粗如礫紙的聲音,恐怕也不會有花前月下的美好感覺了。
「對了,你怎麼會知道我被關在那裡?」遲秀秀倚在鄔夜星的胸膛,所有不安、慌張、害怕全都不翼而飛。
「有我崔耳子在,你就算是在天涯海角我都找得到你。」聽到遲秀秀號淘大哭,崔耳子自動地又轉進房中。
遲秀秀睜大眼,看著眼前的華衣貴公子脫口說:「喔!你就是那個號稱包打聽、吸錢鬼的崔耳子?」
鄔夜星一聽到遲秀秀的形容詞,立刻不留情面地當著崔耳子的面大笑。
崔耳於聞言青了瞼,乾笑道:「遲姑娘,你這是從哪聽來的話,我崔耳子怎麼會是包打聽、吸錢鬼呢。」
遲秀秀無辜地眨眨眼道:「抱歉,我是聽到閻王恨師叔這麼形容你的,不過你看起來不太像。」
「什麼不太像,是一點也不像。」崔耳子皮笑肉不笑地強調。
「是,一點也不像。」不想讓這名貴公子青著一張臉,遲秀秀只有附和地點頭。
「師叔沒有說錯,這傢伙的確是死要錢。」
「說這樣!我幫你找她兩次,哪一次收了你的錢?」
「你不向我收錢,只是改成向我要人情。」鄔夜星冷哼道。
「金錢易與,人情難買。」遲秀秀仍是賴在他的懷中,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直笑道。
「是啊!遲姑娘果然是知音,能讓鄔夜星欠下人情,那種感覺真是筆墨難以形容的好啊!」
「崔公子,你該不會挾人情要他幫你殺人放火吧?」遲秀秀認真地問。
「呸呸呸!我崔耳子是什麼樣的人,怎麼會做殺人放火的事呢!」崔耳子的嘴角又開始抽搐。
「殺人放火的事他自己會做,他頂多要我幫他嚇人。」鄔夜星諷笑道。
「你們……哎!我是招誰惹誰了,幫了人卻被人恩將仇報,真是天理何在。」崔耳子頻頻搖頭大嘆。
遲秀秀笑著,鄔夜星低頭看著她,因為她笑,嘴角也揚起淡淡的笑意。
看著他們這樣親親愛愛的模樣,崔耳子忍不住說:「餵!那個人在外面等了一晚上,真的不讓他進來嗎?」
鄔夜星冷下臉,冷哼一聲。
遲秀秀疑惑的問:「誰在外面等?」
「樂微江啊!他從你昏睡後就一直等在外面,你要不要見他?」
遲秀秀尚未開口,鄔夜星冷冷地說:「不需要。」
「哎!經過這件事他完全想開了,他不會再來糾纏遲姑娘,只是想親自確認她安好,這種心情你難道不能理解、體諒?」
「不能。」鄔夜星對樂微江擄走秀秀,害她遭遇這次的火劫仍不能釋懷,要他忘記那椎心撕肺的痛苦,至少要二十年。想見秀秀,二十年後再來吧。
遲秀秀安撫的握緊他的手,輕輕地笑道:「我想見他。」
鄔夜裡皺眉瞪她,抿著唇道:「你不用見他。」
「可是我想見他。我的事不能怪到微江少爺身上,我不想他一輩子掛懷這件事。」遲秀秀抱著他的手臂認真的說。
鄔夜星仍是不願,但出乎意料地讓步。 「見就見吧。」
他一開口,崔耳子連忙朝門外喊道:「快進來吧!你哥和遲姑娘答應見你了。」
樂微江忐忑地走進房內,一雙眼先是瞄了瞄鄔夜星,又移到遲秀秀瞼上,見她笑著,他心上的大石才真正落地。
「對不起,我……只是想當著你們的面道歉。」樂微江勉強笑道。
鄔夜星冷冷地瞥他一眼,又冷冷地哼了一聲。
樂微江好不容易擠出來的笑容立刻消逸。
「微江少爺,這件事不完全怪你,誰知道屋子會起火呢。再說我很好,無傷無痛,你就不要再自責了。」遲秀秀心腸軟,不忍心看他如此自責。
「屋子著火是因為人為縱火。」鄔夜星冷冷地插話。
遲秀秀眼珠子轉了轉,心虛地問:「是嗎?」
「這該問你啊。」他挑眉道,「就算你不說,我最後還是會知道是誰放的火。」
「知道你在這裡的除了我,就是彩蝶舞姊弟。」樂微江將矛頭指向那對殺手姊弟。
「不是他們。」遲秀秀連忙否認。
「就算不是他們放的火,但他們綁走了你,我一樣不會放過他們。」鄂夜星淡淡地說,殺氣在眼底躍動。
「他們本來是可以殺我的,但是他們沒有,只是我答應他們你不會報復他們,你該不會反對吧?」她眨動著黑而圓的眸子問。
鄔夜星挑眉,盯著她請求的笑容,很不爽,但又發現自己沒有辦法像往常一般冷冷地澆她冷水。
「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我知道,絕對不會再犯。」遲秀秀巧笑倩兮。
他們倆四目交接時,濃情蜜意濃得化不開,樂微江的心雖然痛,卻只有苦笑的承認秀秀不愛他的事實。
「如果不是他們,還會有誰知道你被關在那裡?」崔耳子問道。
三雙眼不約而同的望向遲秀秀。
遲秀秀嘆氣道:「反正我平安無事,就不用再追究……」
「不用追究?前一次你也是這麼說,但是想殺你的人依舊不罷手,難不成你要等到一命嗚呼了,才來追究?」鄔夜星瞪著她諷道,嗓音帶著不易察覺的怒氣。
「我……」遲秀秀在鄔夜星冷酷的眼神下畏怯。
聽他言下之意,他似乎知道放火的人是誰了。哎!這麼聰明的情人也真是不好騙啊。
「前一次?這個人對付過你?」樂微江忍不住問。
遲秀秀瞠大眼,才想搖頭否認,就在鄔夜星挑眉瞪視下作罷。
「想殺人的理由很簡單,不外財、仇、恨、嫉。你覺得誰最有可能想殺她呢?」鄒夜星冷冷瞥向樂微江。
樂微江臉色由茫然轉為明白,不肯相信地說:「不會是她……不應該是憐兒!」
「憐兒是誰?」崔耳子問著,卻沒有人理他,只有繼續聽下去。
遲秀秀看著樂微江震驚的神情,嘆道:「表小姐會放火的動機很單純,因為她喜歡你,所以恨我。但是我並不恨她,只因為我能體會她的感受,感情有時會讓一個女人昏頭,做出不擇手段的事。」
「她怎麼會……」樂微江無法置信他心中一向自視甚高、才貌雙絕的表妹會為了愛他,生起殺秀秀的怨嗔心。
「事實擺在眼前,之前她在銀鐲上下毒想害秀秀,最後把所有的罪推到一個丫頭身上,後來又找了大刀門的人要對付秀秀,幸好秀秀機靈幾番避開,現在她又趁她被關在屋內時放火。這些帳,我會一筆筆跟她算清楚。」鄔夜星抿唇薄笑,笑得屋內幾個人打從心底寒了起來。
「夜星,表小姐的心理我能了解,你不要怪她了。」遲秀秀拉起他的手,為辛憐兒求情。
「大哥,我知道憐兒的做法很可惡,但是憐兒會這麼做全是為了我……」
「不管為了誰,她敢做就要敢當。」鄔夜星嚴酷地說。
樂微江握緊手,牙一咬道:「大哥,把她交給我,我會給你們一個交代。」
「微江少爺……」
樂微江無奈地說:「報復憐兒就等於和大刀門為敵,還不如由我來,大刀門也比較不會說話。這件事,就當是我送給你和大哥的……賀禮。」
鄔夜星聞言,露出淡笑地望著遲秀秀如釋重負的明亮笑容。
「謝謝你,微江少爺。」
樂微江望著笑著燦爛的遲秀秀,從今而後,他將把多年的愛戀深鎖在心底,不再開啟。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5-9 00:31:28
第十章
平州和其他的州一般,幾條主要大街熱鬧無比。即使是在大寒天裡,勤快的商家仍是敞著大門做生意;擺攤的人家凍紅了臉,吐著白氣卻還是精神奕奕地吆喝著,叫賣聲此起彼落。
坐在酒樓二樓靠窗的座位,望著熙來攘往的人潮,遲秀秀的一雙圓眸卻老是不自覺地瞟向大街盡頭的朱紅大宅邸。
「難道我們要直接上門找人?」她移回視線望著鄔夜星問。
「有何不可。」鄔夜星淡淡地笑。
「不是不行,而是怕我們還沒開口就讓人轟出來。」
「讓人轟出來?」鄔夜星挑眉笑道:「那會是個『有趣』的經驗。」
「有趣?我倒不覺得你會覺得有趣,只怕你一眼瞪過去,人就被你嚇昏了。」遲秀秀咕噥道。
「請問,你們哪一位可以告訴我,你們到底要找誰?」看著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被晾在一旁插不上話的崔耳子忍不住問。
果然,一記冷眼掃向他。
「你怎麼還在這裡?」鄔夜星皺眉問。
「我一直都在這裡啊。」
「你到底要跟到什麼時候?」鄔夜星涼涼地問。
「不要這麼說嘛,你就當我不存在,沒關係的。」
「你這麼礙眼,很難當你不存在。」
崔耳子笑道:「幹嘛計較那麼多,我們是朋友吧,和朋友一起遊山玩水比什麼都快樂。」
鄔夜星譏諷道:「不是比什麼事都快樂,只是比被『逼婚』快樂多了。」
「嘿嘿,知我者鄔兄也。」
「少拍馬屁,你什麼時候要走?」
「再等幾天,等我想到法子就不打擾兩位甜蜜。」他戲譴的笑言,惹得遲秀秀不自在地紅了臉。
「我瞧崔云子年紀也不小了,還怕娶妻,莫非是……哪裡不行嗎?」她小心翼翼地問。
「行!我行得很。」崔耳子連忙否認。 「但是要和一個素未謀面的女人結婚,對看一輩子,生兒育女,我的腦子就不行了。」
「你上青樓狎妓,就沒聽你說腦子不行。」鄔夜星在一旁漏他的氣。
「那不同,上青樓是銀貨兩訖,不用感情,好聚好散,但娶妻可不行,如果不是自己心中的最愛,那會是一場災難。這一點,鄔兄就幸運多了。」崔耳子羨慕地看著鄔夜星。
鄔夜星和遲秀秀相視一笑,個中原因只有他們自己明白。
「你沒有見過對方,怎能武斷地判定你不會喜歡她呢?」遲秀秀不以為然地說。
「見了面就逃不了了,這種賭博性婚姻,我是敬謝不敏。所以只有纏著你們,阻擋他們來抓我回去。」崔耳子哀聲嘆氣地說。
「這就是他幫你嚇人的原因?」遲秀秀好笑的看著冷峻的鄔夜星被人當成門神似地嚇阻妖魔鬼怪。
「此其一也,另一個原因是因為自從他有了『未婚妻』的消息傳遍江湖後,我家那群老人就歡欣鼓舞、摩拳擦掌,恨不得圈住我的脖子往繼承的陷阱裡推。」
愈說愈不平,兩年前他冒著生命危險設計鄔夜星讓眾老知難而退,安穩過了些好日子,但現在好白子沒了,又陷入水深火熱的生活中了。
「你成不成親和他有什麼關係?」遲秀秀不解地問。
「關係大了,我家長輩以為我和他有不可告人的曖昧……簡單說就是斷袖之癖,所以他們先前已死了心,但現在我家的那些老人又開始逼我要重展男性雄風,恢復男兒本色……唉!」崔耳子再度長嘆。
鄔夜星冷著一張臉說:「這該死的傢伙故意在他家長輩派來的眼線面前抱我,拿我當擋箭牌。」
遲秀秀聽了眨眨圓眸,倏地大笑,「你和夜星……你沒被他追殺算是奇蹟了。」
「誰說沒有,我足足躲他躲了一年,直到最近他為了找你這才『前嫌盡釋』上門找我。說真的,那一抱是冒足了生命危險啊。」崔耳子想起自己當時的莽勇,還會流冷汗呢。
「算你跑得快,否則不知道有?愿意嫁給牌位當未亡人。」鄔夜星由鼻子噴氣道。
「我真佩服你的勇氣,能夠捋虎鬚而安然無恙的人不多呢。」遲秀秀看著鄔夜星直笑。
「沒錯,你也是虎口餘生的人,我們可說是難兄難妹。」崔耳子說著就想抱她以示友愛,但手還沒放到她身上,就被鄔夜星厲目瞪得自動轉彎拍上鄔夜星的肩。
「放心!朋友妻不可戲,我絕不會有非分之想。」
「少羅唆,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要離開?」鄘夜星眼中流轉著不善的光芒。
「等我想到辦法時我自然就會走。」崔耳子只能發揮死纏的功力,打死不退。
「夜星,就讓崔公子跟我們一起走吧,反正他又不會礙事。」
「不礙事,但礙眼。」鄔夜星冷哼。
「情人眼中容下下一粒沙,我明了,我會秉持非禮勿言、非禮勿視、非禮勿聽三太原則跟著你們,絕不會打擾兩位談情說愛的。」崔耳子認真的說。
遲秀秀飛紅了臉,「崔公子說笑了。」
「好好,我不說笑,不過,你們到底是要找什麼人?」崔耳子轉回正題。
遲秀秀望了鄔夜星一眼,「你看見街尾那棟朱紅大門的宅子嗎?」
「看到了,那是哪裡?」
「平遠將軍府。」
「將軍府?你們要到將軍府找人?」
「沒錯,找平遠將軍的三姨太。」
崔耳子愣了一愣,「你們認識平遠將軍的三姨太?」
「不認識。」遲秀秀搖頭。
「不認識卻要去找她?」
「有些事要問她,自然要去見她。」
「能透露是什麼事嗎?」崔耳子好奇極了。
「一些私事。」遲秀秀笑道。
「不關你的事。」鄔夜星毫不留情的拒絕。
「鄔兄,你說這話就太見外了,我們是朋友,朋友的事就是我的事,當然關我的事羅。」崔耳子搖頭反駁他的話。
鄔夜星不耐地瞪他,倒沒有再叫他閉嘴。
「不過,我覺得與其直接上門找人,還不如先找個人問一下三姨太的作息、個性,掌握了她的喜好後再上門,就不怕吃閉門羹了。」崔耳子獻計。
「崔公子說的也對,長年居住權貴之家,我想排場也是大的,我們這樣上門,別人是不會理我們的。」
「不理我們,我就夜闖將軍府,直接找她問話。」鄔夜星冷聲道。
「唉唉,你夜闖將軍府豈下是要鬧得地方上人盡皆知,到時官府一紙公文,你地魔大爺就成了頭號的通緝犯了。」崔耳子趕忙道。
「那些衙役能奈我何?」鄔夜星傲然地笑。
「是不、能拿你怎麼樣,但是少一事總比多一事好吧?能夠用和平的手段達到目的,又何必一定要鬧得雞犬不寧呢?」
「你知道嗎?你真的不是普通的羅唆。」鄔夜星皺眉瞪他。
「謹慎竟被你說是羅唆,我也真夠苦命。」崔耳子又開始無力的大聲嘆氣。
「不要爭了,我們先找人問一下吧。小二哥!」遲秀秀見伙計上樓送酒水,連忙招喚他過來。
「客倌,還需要什麼嗎?」伙計殷勤地問。
「我們想問一下將軍府的事。」
伙計笑著說:「三位要上將軍府啊?可惜來晚一步,將軍前天上京去找朋友,現下不在將軍府呢。」
「我們不是要找將軍,是想見將軍的三姨太,她也跟將軍出府了嗎?」
「三姨太?將軍府沒有三姨太啊。」
「沒有三姨太?」遲秀秀詫異地看向鄔夜星。
伙計瞧鄔夜星沉著臉,連忙補充道:「說沒有也不對,事實上,七年前是有三姨太,但後來不知為什麼三姨太突然出家去了,所以將軍府從此沒有三姨太。 」
「出家?」這個消息更令人驚訝得說下出話來。
「怎麼會?你知道她為什麼出家嗎?」
「富貴人家的想法我們怎麼會明白,不過三姨太很虔誠的,所以她出家倒也不算太意外。」
「小二哥,你知道三姨太在哪裡出家嗎?」
「這……我記得好像是在子陽山的華嚴庵。」
「子陽山在哪裡?遠嗎?」
「不遠不遠,約莫半天的路程,朝西走就行了。」
「謝謝小二哥。」遲秀秀掏出碎銀賞給伙計。
伙計收下碎銀,更加殷勤地笑道:「如果三位還有什麼問題,儘管叫我。」說完,便退下了。
「現在怎麼辦?還要繼續找她嗎?」遲秀秀看向若有所思的鄔夜星,不確定地問道。
鄔夜星淡淡地說:「既然知道她在不遠的華嚴庵,也不差這段路。」
「真讓人想不通,她怎麼會出家呢?」
「心中有愧吧。」鄔夜星想起愛落萍的話,淡淡地諷道。
「如果見到她,她真如夫人所說是間接造成你母親死亡的人,你會怎麼做?」
「你是問我會殺她嗎?」鄔夜星好笑地瞅著她皺成一團的小臉。
「對。」
「也許會,也許不會。」
「這話有說跟沒說不是一樣嗎?」她不滿意地低嚷。
「怎麼?你聽她出家,就開始發善心了?」鄔夜星揚唇諷道。
「我不是發善心,只是覺得有些事過了這麼久,再在意也於事無補,我希望你能解開心結,放下過去。因為只有這樣,你才能真正快樂,我要你快樂。」
鄔夜星眼中的譏誚不見了,勾唇道:「有了你這個天天在我耳邊說得饒人處且饒人的傻丫頭,我還能做什麼?」
只要人不犯他,他自然懶得犯人。
「說得真是好。」感動的輕嘆聲突兀的插入兩人的談話中。
鄔夜星冷冷地瞪著崔耳子,「你不是說勿聽、勿言、勿視嗎?」
「有時候耳朵還是會不小心聽到一些話的,不要計較那麼多嘛。」崔耳子皮厚地笑道。 「說實話,解開心結或是明白過去的事這兩種方式各有好處,也各有缺點。如果是我,倒不太想弄清楚過去的事,尤其是上一代的事,明白太多只是讓自己痛苦罷了。」崔耳子認真地說。
「那是逃避現實。」鄔夜星淡漠地說。
「也許是逃避,但人生事事面對就太無趣了,逃避也需要勇氣。」
「裝聾作啞的勇氣。」鄔夜星嘲弄他的論調。
「唉!不是每個人如你一般,心臟都那麼強啊。否則就不會有『逃避』這兩個字了。」崔耳子笑道。
「沒有人能夠逃一輩子,就像你早晚會被逮回去娶妻生子,你就不要做困獸之鬥了,早些死心,我會送上大紅包,祝賀你成親。」鄔夜星一想到他被人逼婚就幸災樂禍的想笑。
「謝了,目前這個紅包暫時用不上。」崔耳子連忙搖頭。
鄔夜星笑了笑,看向朱紅的宅邸道:「既然知道三姨太在華嚴庵,我們上華嚴庵把事情問清楚吧。」
懸宕在心中多年的往事,就等著真相大白。
肅穆莊嚴的廳堂上,垂眸沉靜的佛像斂唇含笑,慈悲的面容安撫著所有靜佇祂面前的善男信女,得著平和與沈淀的力量。
遲秀秀望著大殿上的佛像,鼻間嗅著香燭的味道、耳朵聽著遠處的誦經聲,有種奇怪的感覺。他們千里迢迢來到平州找平遠將軍的小妾,得到的訊息竟然是她早在七年前就出家為尼。
她不明白一個備受寵愛的小妾,怎麼會在嫁入將軍府多年後捨棄榮華富貴,甘於平淡?
是問心有愧,還是真的看破紅塵,所以遁隱佛門?
「阿彌陀佛,三位施主要找誰?」一位女尼雙手合十的含笑看著他們。
「我們不知道她的法號,只知她俗名秋艷水,七年前剃度。」遲秀秀望著女尼恭敬地問。
「秋艷水?」女尼愣了愣,半晌才笑道:「貧尼明心,七年前的俗名正是秋艷水。不知三位施主找貧尼有何貴事?」
三人聽她自稱秋艷水都有些詫異,面前的中年女尼面容雖清雅,卻不見任何嬌媚之姿,更與愛落萍口中有高明手腕的侍女形象離得更遠。
「我是鄔雲霓之子鄔念天。」鄔夜星報出母親取的名宇,只見明心聽到鄔雲霓的名宇時有些激動,但立即平靜下來。
「你是……小姐和樂宮主的兒子?」明心望著鄔夜星,笑道:「我剛才就覺得你很面善,原來你真是故人之子,長得和樂宮主真像。」
「我來,只是想問你一件事。」
「請說。」明心和煦地笑道。
「我母親死亡的真相。」鄔夜星黑亮的眼盯著明心,直截了當地問。
明心微微一怔,神色有些淒然。 「人都往生多年了,再追究又能如何?」
「我只是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明心長嘆一聲,「小姐的死是個意外。」
「愛落萍說我娘中毒,但是你卻見死不救。」鄔夜星炯然的眼眸盯著明心,冷冷地說。
明心瞼色微白,哀傷地說:「我以為小姐服毒只是作戲,沒有想到她真的會服毒,等我發現不對勁,找大夫時已經來不及了。」
「真是她自己服毒?」鄔夜星喃喃。
明心望著鄔夜星輕嘆,「小姐是個敏感的人,她用生命愛著樂宮主,但也對他已婚的身分有著不諒解。為了讓樂宮主痛苦,所以小姐後來常會做出一些自殘的舉動,他們的愛讓許多人活在痛苦之中,包括了他們自己。」
「我不是來聽他們的愛情故事,我只要知道毒真是她自己吃下的?」
「是的。毒是小姐自己服下的。而我……沒來得及救小姐,這一點直到現在仍是我心中最大的遺憾。」明心苦笑道。
「沒想到愛落萍說的是實話。」
「愛落萍也是個可憐人,她在這場愛恨中是個不被注意的第三者,卻也因為她的存在,改變了許多人的生命,包含了你和我。」明心溫和地說。
「她那時已有我,她在服毒前卻不曾想過我?」鄔夜星冷冷地笑,笑得讓人覺得心痛。
遲秀秀靠近他,伸手握住他的手。鄔夜星望著兩人交疊的手,心口上的痛漸漸和緩下來。他用力握住她的手,這手的主人已是他在這個世上最重要的人。
「小姐當女人當了二十多年,當母親才不過數年,怎麼能怪她呢?!鄔少爺,你的名字念天就是小姐為樂宮主而取的,她是個深陷愛河中的女人,而不是一個母親。」明心苦笑道。 「其實她不是真想尋死,只是想作戲讓樂宮主緊張,是我不好,沒有註意到小姐服了毒,延誤了救治的時機……」
「她的屍身呢?為什麼你沒有為她安葬,反而讓愛落萍將她的屍身丟進大海?」
「錯了,愛落萍沒來得及帶走小姐的屍身,她只在小姐的屍體火化後帶走她的骨灰,但在之前,小姐有部分的骨灰被樂宮主用香囊帶在身上,直至樂宮主去世,香囊都隨著他入土……」
鄔夜星聞言突然大笑,「人算不如天算,愛落萍以為娘和爹一在海,一在土,死不同穴,誰知娘早已伴著爹了。」
「夜星?」
鄔夜早長吁口氣,撇唇道:「罷了。我只是想知道真相,其他的恩怨,我已經不想再去理會了。」
「阿彌陀佛!沒有錯,追憶前塵往事已無意義,鄔少爺該做的是惜取眼前人,謹記教訓,不要重蹈小姐的覆轍。」明心看著他們兩人緊握的雙手笑道。
遲秀秀溫煦地笑著,她和鄔夜星從不需要狂情熾愛。
他不是那種愛得激狂的男人,他的愛在戲譴中、在冷情面孔下日漸加深;她的感情也不是像氾濫的江河一佔腦地沖向他,只是每天深一些、每天多一點,同時也會學著多愛自己,不讓自己被愛他的感情摧折了她自己。
離開華嚴庵,鄔夜星忍不住苦笑道:「知道事情真相後,好像人生少了目標,不知做什麼。」
「能做的可多了,我們先幫你母親在廟中立個牌位,以後我們就能隨時來看她。然後我們就去看遍名山大川、環遊各個國家……」遲秀秀拉著他的手開始訴說她的計畫,小臉散發著迷人的光彩。
鄔夜星望著她發亮的臉,情不自禁地吻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直到她險些缺氧才放開她,笑望著她不知是害羞還是缺乏空氣而漲紅的小臉,一道熱流自遇見她就不曾停歇地溫暖他的心田,融化了冰凍的心。
「哎呀!你這人怎麼……」遲秀秀用手搗住紅透了臉,尷尬得不敢看因鄔夜星突來動作而僵在一旁的崔耳子。
「怎麼樣?」鄔夜星看著她紅著臉的模樣好笑地說。
「有人啊。」遲秀秀咬著小嘴嗔道。
「人?有誰瞧見我們嗎?」鄔夜星橫眼瞥向崔耳子。
崔耳子自然識相地打哈哈說:「我什麼都沒看見,沒看見蝴蝶戲花,也沒瞧見花勾引蝴蝶。」
他欲蓋彌彰的說法,更讓遲秀秀又羞又笑。 「小心偷看長針眼。」
崔耳子委屈地道:「我根本不想偷看,是你們大剌剌地當眾親熱,能怪我嗎?」
「還說沒瞧見,你分明看得一清二楚。」遲秀秀挑他的語病。
「我雖瞧見,卻也瞧得不真切,因為我從沒想過鄔兄會在光天化日之下當著我的面就這樣忘情起來,嚇得我現在還回不了神。」崔耳子老實地說。
要是被其他人瞧見,只怕他們都以為自己的眼花了呢。
「你最好一直回不了神,那也不用再看見你這個跟屁蟲了。」鄔夜星涼涼地說,有些壞心。
「想用這招趕我走?可惜,我以後會老實的走在前頭,後頭的你們要做什麼事我全不知道,也不會再嚇到。」
再多幾次情人之間的甜蜜,他也許會昏了頭效法他們當起採花的蜂蜜或蝴蝶,那多可怕。
說著,他立即走到前頭,讓他們可以你儂我儂。
「你……不能老是肆無忌憚地就……就親我……」遲秀秀低聲地向他抗議。
「誰規定不行?我想什麼時候、什麼地點親你、抱你,隨我高興。」他的劣根性之一,別人愈說不行,他就愈想做。
「哎呀!你這人……表裡不一。」遲秀秀說不過他,只能小聲抱怨。
在別人面前總是冷得像塊冰,但抱她、吻她時卻像是火,總教她幾番著火得做出不像自己會做的事。
他不在乎地撇唇哼道:「那又如何?!」
「不會如何,只會讓女孩子覺得尷尬。」遲秀秀反駁道。
「放心,只有你有機會得到我這種特殊待遇,其他女人,哼!」鄔夜星靠近她,嘲弄地笑道。
特殊待遇?這男人真是自信得可以。遲秀秀瞠目看著他兀自離開的背影,又好氣又好笑。
當然,心底的甜意像泡泡般冒了出來,連她的笑容都甜了。
前方的身影停下腳步,轉過頭盯著她,下耐地伸手說:「走了!」
遲秀秀甜笑地追上他,將手放進他的手中。
天大地大,她的心卻很小,小得只能放進一個人,一個她最愛的男人。
「你笑什麼笑得那麼高興?」
「沒有!」
「真的沒有?」鄔夜星拉住她停下步伐,瞅著她問。
「真的。」
「好,為了鼓勵你的『老實』,我決定告訴你一件事。」
望著他賊賊的笑容,遲秀秀的心臟不受控制的狂跳起來,眼神四下游移,幸好崔耳子走在前頭老遠,否則……
「你臉又紅了,很緊張?」
「沒……沒有!誰緊張了?!你……想告訴我什麼事?」她好奇地問。
他低下頭慢慢地靠近她,在她唇鼻間吹著氣,直到遲秀秀嫣紅著臉,輕咬著唇,他才俯在她耳邊輕輕地說:「你是個小笨蛋!」
說完,他大笑地舉步離開。
遲秀秀一怔,氣惱地大叫:「鄔夜星!」
用力一頓足後,她追上他,作勢的拳頭還沒有打上他,就被他摟進懷中,用熱烈的吻平息她小小的怒火。
幸福?
他早就在幸福中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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