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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扶華] 女主都和男二HE (全書完) [列印本頁]

作者: 華音    時間: 2019-5-14 20:30:38     標題: [扶華] 女主都和男二HE (全書完)

本帖最後由 火影鳴人 於 2019-6-10 08:33 編輯




女主都和男二HE

文案:

女主:我選男二!
【很多個男二上位小故事。】
【所有的故事都不要代入任何小說,為了那些年我愛過的男二。】
第一個故事:爆嬌狗皇帝×鹹魚苟皇後(已完結)
第二個故事:忠犬甜心低音炮殺手×養豬能手生活技能全滿軟妹(已完結)
第三個故事:進化型怪物男×火鍋味小白龍大妹子(已完結)
第四個故事:穿越天然係偶像×穿越撕逼係毒唯(已完結)
第五個故事:女裝大佬技術好×人皮話多湊活過(已完結)
第六個故事:真香部落族長×重生和親公主(已完結)
第七個故事:冷峻學霸竹馬哥哥×自帶恐怖片氛圍硬大佬(已完結)



其他作品:
《(穿越修真)誤佛》、《穿越到四十年後愛人變成了老頭怎麼辦》、《宦官的忠犬宣言》、《梅夫人寵夫日常》、《重生攻略手札》、《(穿書)治癒蛇精病BOSS的妹子你雄壯威武》、《末世第十年》

內容標簽: 甜文 穿越
搜索關鍵字:主角:很多 ┃ 配角:非常多 ┃ 其它:扶華,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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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華音    時間: 2019-5-14 20:35:51

第一章

  「快!快護著女郎逃走!」一個護衛大聲嘶吼著,舉劍擋開了一個山匪的襲擊。
  
  被護衛們包圍的牛車裡,坐著個戴帷帽,臉色發白的女郎,還有一名健壯僕婦。聽到護衛的大喊,站在車轅上一名護衛拉開牛車簾子焦急道:「女郎,請快下來,讓我們護送您離開!」
  
  健壯僕婦趕緊將帷帽女郎扶下牛車,一把背在背後,由幾個護衛開路,護著逃出了戰圈。
  
  幾個護衛帶著她們迅速離開混戰場所,有幾個山匪想去追,又被其他護衛給攔住。
  
  活生生的廝殺就在眼前,血腥味和地上躺著的屍體以及殘肢,令帷帽女郎有些不適地轉過頭去。提著劍在一邊的高壯護衛見狀,粗聲道:「女郎放心,只要我們到官道上,擺脫這些山匪就沒事了。」
  
  帷帽女郎輕輕嗯了一聲,又說:「是不是有山匪跟來了?」
  
  護衛道:「那些山匪都已經被牽制住,不會這麼快追上來。」
  
  女郎又道:「說不定有埋伏,還是小心為好。」
  
  護衛應聲,但眼看離官道不遠,他放鬆了不少。帷帽女郎趴在健壯僕婦背後,仗著有帷帽遮著其他人看不見,默默地翻了個白眼。此時此刻,她的內心已經瘋狂大喊起來——他喵的怎麼會這麼突然地開始了劇情?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啊!
  
  穿越到這個世界,變成一個小姑娘已經快八年了,自從知道這是自己看過的一本小說後,她就一直思考著當劇情開始之後怎麼辦,誰知道劇情會這麼突然降臨,不過是去隔壁縣探望外祖,回來的途中竟然遇到山匪,天知道這裡什麼時候來的一群山匪,她這幾年往這條路經過都不知道多少次了,次次都沒事,偏偏今天出了事。
  
  是的,沒錯,那本小說男女主相遇就是因為女主遭遇了山匪襲擊,但書裡又沒寫女主具體哪天去哪裡回來遇到的山匪,所以她僥倖地想著肯定不是這一次,又額外帶上了不少護衛,想能想到山匪更多。講道理,這麼個小破山頭為什麼那麼多山匪?
  
  唰——
  
  一支箭突然從樹叢中激射而出,站在右側的一個護衛猝不及防間,被射中胸口,當即倒了下去。
  
  「不好,還有埋伏!」護衛驚道,就在這時,樹叢裡又接二連三地射出幾支箭,打散了幾個護衛,接著樹叢裡鑽出幾個山匪,其中一個腰間掛把大刀,眼神在帷帽女郎身上舔過一遭,獰笑道:「廖使君的女兒,名動河下的美人?哈哈哈哈,識相的,把她留下就放你們一馬!」
  
  「賊子休要多說!」護衛怒喝,提劍上前周旋。
  
  刀劍鏗鏘聲伴隨著人被砍中的慘嚎,健壯僕婦也是個女中豪傑,眼見其他護衛都脫不開身,情勢不容樂觀,她二話不說一個人背著帷帽女郎繼續逃跑。這慌不擇路的一路跑下去,身後的喊殺聲越來越遠,可還沒等那僕婦放下心來,一個山匪突然追了過來。僕婦只好放下背上的女郎,推了她一把,「女郎快跑!」她自己隨手撿起地上一根樹杈就想往那山匪迎過去。
  
  然而帷帽女郎迅速抓住她的手,二話不說拉著她一起往某個方向逃。
  
  後面的山匪越來越接近,近得都能聽到他口中的呼哧粗喘,僕婦想犧牲自己去攔上一攔,好為女郎謀得一條生路,可女郎把她拉得那麼緊,她又無法掙脫,只好跟著繼續往前逃,眼見自家柔弱的女郎有些吃力,便半夾半拖著她在樹林裡狂奔。
  
  而這位姓廖名停雁的廖女郎,正在心裡大罵,這軟底的鞋子穿著確實舒服,但也真實不適合逃跑,就這一小段路,她感覺腳底都快磨穿了。萬惡的封建主義官僚家的小姐,讓她上演叢林極限逃生,不是扯淡嗎!
  
  雖然她並不想開始劇情,但都這樣了,那按照原劇情男主是不是該出現英雄救美了?
  
  正這麼想著,她只感覺呼呼風聲,身邊的大樹上突然跳下來一個黑影,接著只聽悶哼一聲,山匪被突然冒出來的男人給打暈在地。
  
  僕婦驚魂未定,警惕地看著一身布衣的青年,同時把自家女郎護在身後。
  
  青年手裡拿著一把柴刀,背後背一把弓箭,看裝扮是個普通的平民,但長相十分俊朗,穿著布衣也難掩他身上的出眾氣質,肩寬背闊身形挺拔,眼神清正氣質沉穩,極容易令人心生好感。這有別於一般路人甲的顏值,廖停雁瞬間確定,這廝肯定就是男主了。
  
  看清楚他的裝扮容貌,僕婦稍稍放心了些,行了一禮道:「多謝這位義士相救。」
  
  青年笑道:「不用謝,我看這人似乎是山匪,想必附近也不止他一人,恐怕此地不安全,二位不妨跟我來,我引你們去官道上。對了,還未介紹,我叫陳韞,是附近陳村中一名獵戶,今日是來山中打獵的。」
  
  他的目光在僕婦身後的沉默女郎身上一掠而過,沒有多注意。而廖停雁,發現這個情況後,更加謹慎地拽住了自己的帷帽,把自己的臉遮得嚴嚴實實。
  
  感謝天感謝地,感謝男主對她沒興趣。原著裡男女主初遇這一幕她記得清楚,男主殺掉追著女主的山匪,一轉身,剛好女主腦袋上的帷帽被樹枝勾落,兩人對了個眼,當時男主就被驚豔了,然後女主就被看得臉紅了,兩人的姦情就此開始。
  
  另外,原文這裡初遇只有男女主兩人,沒有僕婦。但盧姑照顧了廖停雁兩年,廖停雁也不可能讓她像原著那樣去死,幾乎使出了吃奶的勁把她留了下來,現在好歹是保住了一條命。
  
  作為一個半途被穿的女主,廖停雁表示GET不到原女主的心理,男主確實很帥不錯,可她剛眼睜睜看著那麼多人死在眼前,還正逃命,現在腿軟又頭暈還想吐,要不是咬牙忍著現在就能厥過去,實在沒心情談情說愛。
  
  關鍵是知曉劇情,她可不敢和男主談戀愛。
  
  想到這個一路虐心虐肺的狗逼劇情,廖停雁就恨不得分分鐘和男主分道揚鑣,大家隔得越遠越好。
  
  誰能想到呢,這個現在還是平民的男主,在不久之後就會帶領起義軍起義,最後一路當上了開國皇帝。而她這個身份,名動河下的第一美人,廖使君之女,標準的貴族女郎,就是女主,日後的皇后。結局雖然是HE不錯,但在那之前,她和男主兩人談戀愛又分手,分手又合好,被女配插足中途產生誤會無數還流產,這個和女主相愛的男主因為女配家的兵權支持,迫不得已娶了女配,搞出了個孩子,總之男女主兩人糾糾纏纏虐戀情深,當初看得她心絞痛,要不是為了看惡毒女配最後被虐的劇情,她一定支持不下來。
  
  哦,結局是女配終於死了,女配的兒子也死了,然後女主原諒了男主,兩人的兒子成為下一任皇帝,結局。
  
  只要回想一下女主的豐富被虐經歷,廖停雁都忍不住顫抖,所以走劇情和談戀愛都拒絕。穿到這種不知道哪個時空裡的架空朝代就夠心塞了,只想安安分分混吃等死,該死的狗血劇情都走開。
  
  原著裡曖昧的兩人行變成了三人行,氣氛非常之正經嚴肅,男女主之間隔了一個能徒手殺豬的健壯僕婦,兩人一點火花都沒擦出來,然後他們成功到達官道上,成功攔下一位巡邏府兵,拿出信物表明身份,很快就有使君府派人來接。
  
  直到被扶上牛車,廖停雁都沒跟陳韞說一句話,把一個沉默是金的貴族女郎表演得淋漓盡致。
  
  有沒有禮貌不要緊,最重要的就是不要引起男主的任何興趣和好感。很好,雖然劇情開始,但已經被她走歪了。
  
  ……
  
  因為無意間救下了那個有名的大美人廖女郎,陳韞得到了廖家的感謝,廖家的大管事親自帶著厚禮去他家道謝,引來無數人圍觀。
  
  這在陳村是個轟動的消息,附近的村民們都忍不住來跟陳韞打聽。
  
  「七郎,聽說你昨日裡救了廖家那個女郎,廖家給你送了豐厚謝禮,可是真的?」
  
  陳韞無奈一笑,「只是舉手之勞而已,當不得那麼多謝禮,我已經婉拒了。」
  
  問話之人滿臉不信,「怎麼可能,那可是能讓你後半輩子衣食無憂的豐厚報酬啊,哪有人會這麼傻全部拒絕掉,你不想說實話就算了,何必拿這種話來唬我!」
  
  旁邊另一人道:「其他人不會,七郎又不一樣,大家誰不知道七郎為人,哪會說瞎話騙人。倒是七郎,你可見了那廖女郎了,是否真如傳言中那樣貌美?」
  
  陳韞想起昨日裡那個沉默的女郎,有些失神。雖然她戴著帷帽,但被扶上牛車的時候,恰好有風吹開了小半幅白紗,露出了半張臉。膚若凝脂,皎若明珠,雖未曾看見全部容貌,但即便只有這一瞥,也令陳韞印象深刻。
  
  確實是個如傳言中一般的明珠美人。
  
  「七郎?怎麼不說話,你可真看見了?」
  
  陳韞遲疑了片刻,還是道:「廖女郎戴著帷帽,我並未看見她的容貌,此事對女郎來說畢竟不是什麼好事,還是不要再談論了。」
  
  人群散開,陳韞背起自己新打來的獵物,準備去城中售賣。

作者: 華音    時間: 2019-5-14 20:39:01

第二章

  廖停雁有些懨懨地坐在案幾前,兩個奴僕把案幾上基本沒動過的飯菜一一撤走。盧姑見自家女郎又沒有吃多少,有些擔憂地勸道:「女郎,多少還是吃些吧,不吃東西,身體怎麼受得了呢。」
  
  「我吃不下。」廖停雁想起昨天那場麵就後怕,昨晚上還做了噩夢,怎麼可能吃得下東西,何況府中的飯食大多是肉食,蔬菜比較少,這種時候她吃得下才怪了。不管前生二十多年,還是穿越到這裏的八年,她還是第一次看到那麼殘酷血腥的畫麵,當時忙著逃命沒那麼大反應,等到安全回家了,她才吐了一場。
  
  盧姑跪坐在她身側,「不然,奴去為女郎取些羊乳?」
  
  正在這時,府內大管家進了室內,向廖停雁道:「女郎,我們送的謝禮,那位陳郎君並未收下,女郎特地吩咐的那些黃金,他也未接受。」
  
  廖停雁略頭疼,啊對,男主就是這樣,前期非常正義有原則,拒收謝禮,原文似乎也有的。
  
  「那就算了。」廖停雁不想多談這個,等大管家走了,她站起來道:「備牛車,我去崔女郎那走一趟。」
  
  崔家女郎,是廖停雁的閨中好友,這個朝代娛樂不多,想去個什麼地方都很麻煩,除了寺廟上香拜訪親戚,就隻有和附近的小姐妹們來往能打發時間,崔女郎算是和廖停雁處的最好的一個。
  
  牛車駛向崔家途中,廖停雁無意間透過簾子縫隙,看到了街邊一個擺攤的身影。
  
  男主陳韞?他前期確實是靠打獵為生的一個獵戶,後來局勢越來越動蕩,他才聚集了很多人一起反叛起義。
  
  廖停雁想著,招過盧姑吩咐道:「那邊那個,好歹也是救命恩人,既然他不肯收我們的謝禮,便讓府中奴僕看著,日後凡是他來城中售賣獵物,就全部買下,也算報答。」
  
  盧姑應道:「是,女郎。」
  
  廖停雁滿意了,放下簾子,不再去想這事。雖然不想和男主談戀愛,但他既然救了自己一次,怎麼著也要稍稍回報。
  
  來到崔家,見到崔女郎,二人在房中坐下,崔女郎嘰嘰喳喳說起廖停雁昨日的事,「你不知道,你的事都傳遍了,真是擔心死我了!聽說廖使君昨日就帶著一大隊的府兵去剿山匪,如今可回來了?」
  
  「父親要到下午才會回來。」廖停雁無奈道:「你可別再說這些,我腦袋都聽疼了,說些有趣的事吧。」
  
  崔女郎坐在她身側,拉過她的手:「好,咱們不說這個。說起有趣的事啊,誒你知道嗎,就是一直追著你的那個戴羽戴郎君,被他爹勒令去軍營中曆練去了,這下好了,這個煩人的家夥再也不能來糾纏你了,怎麼樣,是不是感覺高興了些。」
  
  那確實挺讓人高興的,這個叫戴羽的煩人精基本上在原著裏能算是男女主的前期感情升溫劑,隻要他一出現搞事,就能讓男女主感情更上一層樓,一個標準的囂張無腦好色二代,廖停雁同樣不想見到他。
  
  「啊對了,前日裏,我本家大伯和伯母來了,聽說他們一家準備從洛京搬到咱們河下來呢,我兩位堂姐也會一起來,到時候咱們又能多兩個玩伴。」崔女郎笑得開心,可廖停雁聽著,卻沒她這樣的好心情,甚至笑容逐漸消失。
  
  沒有崔女郎的天真爛漫,廖停雁很清楚這些人為什麼搬離洛京,他們大多都是因為家中有妙齡的未婚女郎,生怕被陛下看中召進宮中,才會選擇遠離洛京避禍。
  
  當今的皇帝陛下司馬焦,喜愛美貌女子,宮中美人眾多。若他是好色那也就罷了,可他不是,這位陛下喜歡欣賞美人,卻又時常發瘋,昨日裏還喜歡著的美人,隔日說不定就擺擺手讓人拖下去殺掉了,據說是個暴躁易怒,凶殘無比的主子。不僅是後宮美人,前朝大臣他也是看不順眼說殺就殺。
  
  正是因為他殺人毫無顧忌,手段又兇暴殘酷,這才導致了之後的各處起義,最後亡國。
  
  這位亡國之君司馬焦,正是原著男二號,這才是廖停雁感到腦殼疼的真實原因。
  
  從曾經的讀者角度看,男二號司馬焦,毫無疑問是個神經病。這個‘神經病’是指他腦子真的有病,最少也是個狂躁症患者,病態、易怒、心思無法琢磨,最讓廖停雁印象深刻的一幕是原著裏,他在一次大宴群臣的宴席上,突然毫無緣由地下令把自己寵愛的一個美人剝了皮,剝完令人鞣製後送給了那美人的父親,據說把那位官員活生生給嚇死了。
  
  既然是男二號,那女主當然和司馬焦是有接觸的,就是在女主和男主某次吵架出走後,被出巡的皇帝遇上,驚為天人帶在了身邊。摸著良心說,即使司馬焦非常可怕,但他在原著中確實沒傷害過女主,相反一直非常寵愛她。但這沒什麼用,反正後來男主來救回了女主並殺了司馬焦。
  
  司馬焦這個男二號,比陳韞這個男主角更讓廖停雁覺得頭大。要是不想和陳韞有牽扯,廖停雁可以直接避開他,可司馬焦她避不開啊!
  
  因為按原著情況,大概是男女主相遇半年後,司馬焦聽聞河下有美人廖女郎,一旨詔書令她進宮陪王伴駕。原著裏女主當然是不肯進宮去,因為皇帝凶名在外,而且她那時候和男主已經郎情妾意,怎麼都不可能進宮,所以她逃出家去找男主,然後司馬焦就直接把女主她爹給關進了大牢裏。
  
  鑒於這八年來和便宜父親相處得不錯,廖停雁不想和原女主一樣坑爹,隻能選擇和原女主相反的道路,真到了那時候,她就幹脆進宮去算了。反正司馬焦不會殺她,隻要能留得命在不連累別人就好。這樣一來,她會完全脫離原著。
  
  在不遠的將來進宮已經基本確定,可廖停雁想到凶殘的男二號還是忍不住顫抖,認命歸認命,害怕歸害怕。劇情現在已經開始,代表著她就剩最多半年的好日子了,這種死亡倒計時真讓人輕鬆不起來。
  
  出門散心不僅沒能讓心情放鬆,反倒更緊張了,廖停雁憂心地回到家,發現父親已經回來了。廖使君看到女兒的樣子,以為她還在為了昨日的遇險心有餘悸,板著臉過來拍了拍女兒的肩,「不要怕,那夥流竄過來的山匪已經盡數被剿殺了,以後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
  
  廖停雁看看他,這已經是她爹能表現出來的最柔和表情了,雖然不會對女兒親昵地表達關心,但他心裏其實非常疼愛這個唯一的女兒。
  
  所以廖停雁不太明白,原著女主怎麼說跑就跑不考慮一下她爹會有什麼下場?
  
  「爹,我沒事。」
  
  「嗯,你好好休息,有爹在。」
  
  難得的溫馨片刻過去,廖使君又匆匆去忙公務,而廖停雁,依舊無所事事。家裏就她一個主子在,宅子又大,每天的事就是吃和睡。
  
  在家癱了一段時間,廖停雁決定去上香,到寺廟裏轉轉。城外的寺廟就算了,怕再出個什麼意外,城內的寺廟有個香火比較旺盛的,但人太多她也怕出亂子,最後決定去比較清淨的蓮山廟。
  
  本來出門時是陽光燦爛,可是到了蓮山廟中途,突然下起了雨,無奈,隻得和盧姑幾個奴僕在山間木亭裏避雨。
  
  她們坐下來後不久,山道上又匆匆跑來一個人影。
  
  再次看到陳韞,廖停雁第一反應是回憶原著,原著有這個避雨男女主偶遇的情節嗎?好像沒有啊!雖然過去好幾年細節她記不太清楚,但避雨遇到這情節確實是沒有的,這怎麼還加起戲來了?
  
  見亭中有人,還是貴族女郎,陳韞本不想入內,可他拿著的香燭紙錢還有兩盞蓮燈是要供在父母案前的,被雨打濕了可就沒用了,因此他猶豫問道:「可否讓我將這些放在亭中?我自己就在亭外便好,絕不打擾女郎。」
  
  廖停雁默默歎口氣,「請進來避雨吧,無礙。」
  
  陳韞進了亭中,才發現又遇上了廖使君家的女郎,曾見過的盧姑朝他笑著頷首,他也回了一禮,自覺站在亭子角落遠離她們,守禮得很。
  
  廖停雁理了理自己的帷帽,心道這個男主確實是不錯的,畢竟能當男主,人設肯定過硬,隻可惜她不想陪著男主虐心虐肺。男主有理想有抱負前期善良有原則,中期各種打仗殺伐果斷直接變梟雄,後期還有宮鬥就成了心思深沉孤家寡人,女主要陪著他一路改變,還一個又一個接著給他生孩子,真是又累又麻煩。
  
  她在心裏想著,殊不知陳韞也在想著她的事。這些日子,他每每打了獵物進城售賣,都會很快被人全部買走,次數多了,他察覺不對,打聽過後才知道,原來買走獵物的都是廖家家僕,而再一打聽,那人才悄悄告訴他,是廖女郎親自囑咐。
  
  陳韞默然,因為他拒絕了謝禮,所以那位廖女郎便如此迂回報答?兩人雖未說話,可他心中因此對那位廖女郎生出了許多好感。如此有心,定也是位知恩圖報的心善女郎。隻是他想不到,兩人會在這裏再次相遇。
  
  雨很快停了,廖停雁一行人準備先行。她是想早點走,誰知雨後路滑,廖停雁腳下一崴,身子前傾,雖然險險被扶住,但頭上的帷帽卻掉在了泥濘裏。
  
  廖停雁:「……」這文是有必須在男主麵前掉一回帷帽的設定是嗎?
  
  本來避在一邊讓她們先走的陳韞,恰好看到這一幕。潔白的白紗落下,露出一張堪稱絕色的臉,那雙盈盈的眼往他這邊望來時,陳韞幾乎呆住了。如清水芙蓉,似白花菡萏,盈盈脈脈,無以言表。
  
  下意識瞄了一眼男主的反應,廖停雁:「……」好一個把驚豔兩字寫在眼睛裏的生動表現。


作者: 華音    時間: 2019-5-14 20:45:41

本帖最後由 華音 於 2019-5-14 20:55 編輯

第三章

  廖停雁沒糾結多久就想開了,反正前期男主就是個平民,只要她自己不想和男主談戀愛,就算男主看上她也沒用,好像也沒必要擔心,還是去擔心那個半年後要面對的凶殘皇帝吧,在這個君權大於一切的時代,皇帝的殺傷力實在太大了。
  
  想雖然是如此想,可最近三番四次遇到男主,這巧遇的機會是不是太多了點?
  
  寺廟上香能遇到恰好去給父母供燈的男主,去踏青遊湖被人糾纏,也能遇上男主,男主是無處不在嗎?
  
  「你是個什麼東西,也敢站在我面前?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聽到戴羽那發自內心的炮灰經典三連問,廖停雁簡直無言以對。這戴羽真的不愧原著男女主月老稱號,他的出現就是為了推男女主角CP的!
  
  她難得有興致在湖邊走走,這戴羽就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笑嘻嘻地纏著她說話,接著男主角陳韞也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自顧自英雄救美擋在她身前和戴羽對峙起來。
  
  面對戴羽囂張跋扈的蔑視,陳韞不卑不亢,「我是誰並不重要,但不管你是誰,都不該如此為難一位女郎。」
  
  戴羽上下打量他一眼,眼裡露出敵意,這種出身貧寒但是長得俊的小白臉,最容易騙到女郎的芳心,面前這家夥鐵定是不懷好意,不是個好東西。
  
  在兩個男人對峙的時候,廖停雁已經帶著一位奴僕轉身走向另一個方向。戴羽還想好好羞辱一番陳韞,卻見美人不理會他們轉身走了,連忙喊道:「誒,廖女郎別走啊,咱們還沒說完呢!」
  
  廖停雁微微側頭,看了他一眼,平靜道:「聽說戴郎君最近在軍營裡訓練,沒想到這麼快就出來了,想必學有所成,我爹最近正與戴將軍商議清剿附近所有山匪,或許戴郎君也該一同去歷練歷練。」
  
  戴羽面色瞬間發青,他哪裡敢去打山匪,還不是趁著他爹忙顧不上,這才偷跑出軍營的,要是廖女郎真回去告狀,他是吃不了兜著走。戴羽訕訕地閉了嘴,不敢再攔著了。
  
  廖停雁沒有理會陳韞,戴羽看陳韞待遇比自己還不如,又舒心了,不屑地看了他一眼,也抬腳走了。
  
  陳韞在原地看了看廖停雁背影,心道,好一個心思玲瓏的女郎,她表現得如此怠慢自己,那跋扈郎君就不會因此找他麻煩,她這是迂回的維護啊。
  
  廖停雁並不知道男主在想什麼,她趕緊走向一同遊湖的小姐妹們,不敢落單了,一落單就要單刷男主,心累。
  
  因為這次經歷,崔女郎幾個小姐妹再叫她出門,廖停雁都一律拒絕。出一次門就遇一次男主,既然已經知道出門必遇男主,她還出個什麼門,老實待在家裡睡覺算了,她就不信自己待在家裡,男主和麻煩還能從天而降。連外祖那邊來信讓她去參加表姐生日宴她都沒去,完美避過原著接下去所有和男主相關的劇情。
  
  於是廖停雁就這樣在家裡從春天待到夏天,一次都沒出過門,連她忙於工作的父親都有點擔心起來,特地來問她要不要出門散散心。
  
  廖停雁拒絕:「女兒心情挺好,不用出門散心。」
  
  半年時間漸漸臨近,就在廖停雁以為自己還能躲懶悠閑一段時間時,從洛京而來的使者帶著皇帝陛下的詔書來到使君府。
  
  河下聞名的美人廖停雁,美名傳到洛京,皇帝對她很感興趣,要求她入宮伴駕。
  
  廖停雁心裡咯噔一聲,心想這不對啊,原著不是起碼還要再過兩月才會有讓她入宮的消息嗎?怎麼提前了?
  
  更讓她沒想到的是,沒過多久,從洛京來了大隊人馬,說要接她上洛京。原著光描寫女主怎麼悲傷,怎麼偷跑出去見到男主,兩人情深似海難舍難分了,壓根沒寫過皇帝還派了這麼多人來接啊。
  
  好吧,她該知道小說是小說,真實世界是真實世界,總會有不同的地方,小說畢竟不可能寫出所有細節,而且因為她的改變,劇情隨之變化也很正常,但是這種突破認知的情況還是很讓人頭禿。可能是因為她琢磨這些的時候表情太苦惱,她父親在某天,忽然對她說:「不必如此,為父會想辦法的。」
  
  廖停雁:「……???」跟不上爹的思路。
  
  廖使君有些憂傷的摸摸女兒的頭發,「過幾日你就託病,去你外祖家住一段時間,洛京若是來人,我會應對。父親也不願讓你進宮送死,放心吧。」
  
  廖停雁現在懷疑原著裡女主那麼輕鬆跟男主私奔了,其中親爹肯定有幫忙。
  
  廖使君還在說:「此去一別,你要照顧好自己,父親不知還能不能與你相見……」
  
  越說越像訣別了,廖停雁不僅跟不上爹的思路還進不了爹的情境,感情沒到位醞釀不出眼淚。她幹脆地一把抓住父親的手,「好了爹,你別想太多,女兒是準備進宮的。」
  
  開玩笑,她爹對於皇帝司馬焦的凶殘還沒有準確的認知,那個神經病要是想讓她進宮,別說病了,就是變成屍體都得給他抬去洛京看一眼。除非她也像原著女主那樣不管不顧直接私奔離開,連累她爹和外祖他們。折騰來折騰去,隻有一個結果,何必呢。
  
  廖使君聽了女兒的話,眼中竟然閃爍起淚光,這個平時嚴肅刻板的男人不知道自己腦補了些什麼,把自己感動得夠嗆,「停雁,你不必如此,我知你不願連累父親,但父親又如何忍心……」
  
  廖停雁實在不太擅長面對這種場景,只得再度打斷他,「爹,我如今已經十七歲了,本就該成親,嫁給誰都一樣,何況陛下既然看得上女兒,還特地遣了如此多人來迎接,想必女兒入宮後也不會過得太難,您放心便是。」
  
  廖使君左看右看,沒在女兒臉上發現勉強之色,只能心情很複雜地接受了女兒好像真的準備進宮這個事實。
  
  「你當真願意進宮?」
  
  「當真。」廖停雁斬釘截鐵。
  
  她的人生哲理之一就是,已經做了決定就不能再左右搖擺不定,否則心態會崩。
  
  與此同時,廖使君之女即將被洛京使節迎進宮中的消息傳遍了河下,幾乎人人都在談論這事。
  
  一部分人羨慕廖女郎能被皇帝親自選召入宮,享受榮華富貴,一部分人則歎息著如此美人,便要被那兇暴皇帝給糟蹋了。
  
  「你當那宮中是什麼好去處不成,我有位堂兄,上月從洛京來,他可是跟我說了,如今洛京幾乎人人皆知,咱們這位陛下殺人如麻,據說那宮中日日都有被陛下不順心殺死的美人屍體被送出宮城……」
  
  說話的人壓低著聲音,在他那一桌坐著的行腳商們都豎著耳朵聽,然後唏噓感歎起來。
  
  「廖女郎入了宮,也不知能活多久,可憐呐。」
  
  旁邊一桌坐著的陳韞皺起眉,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他忍不住抬頭望向使君府的方向,想起那位看上去柔弱婉約的女郎。只要想到她或許會在不知什麼時候悄無聲息死去,陳韞就覺得惋惜且酸澀。可他又能如何呢,他不過是一個普通平民罷了。在這一刻,陳韞忽然意識到自己的無力與不甘。
  
  那樣一位弱不禁風的女郎,如何能在那樣險惡的環境中生存下去,她如今知曉自己的命運,是否會恐懼?
  
  男主眼中那弱不禁風的女郎廖停雁,此時此刻正癱在自家臨水亭子裡,熱得有些受不了,哪怕旁邊的奴僕輪換著給她扇著風,她身上那件輕薄的夏日紗裙仍然讓她覺得倍感辛苦。
  
  明明已經是夏末,可今年不知道怎麼回事,這個時節了還熱成這樣,偏她又格外怕熱,每年到了這個時候,她都特別懷念背心短褲和空調冰箱。
  
  廖使君並不講究生活品質,連帶著廖停雁這個被親爹養大的貴族女郎也過得比較一般,雖然比平民要好,但在貴族圈中,肯定處於中下遊。廖停雁忽然想,說不定進了宮待遇會好些,皇帝雖然神經病,但畢竟是皇帝,生活品質絕對上乘。
  
  這麼一想,竟然還有些期待起來。
  
  廖停雁正給自己洗腦,大管家帶著一隊人穿過長廊走了過來。
  
  「女郎,洛京派來接女郎的使者們到了,特來見過女郎。」大管家道。
  
  他身後有八人,看上去都是宮中出來的宦者和女官,由一名年紀較長的宦者帶領著。這些人大概身份不一般,面對廖停雁的態度,只能說尚可,站在隊伍最後面的一個青年宦者,還大大方方地抬頭好奇打量不遠處的廖停雁。
  
  廖停雁本是背對著他們,這會兒聽到聲音,轉過了頭來。她在家中穿著比較簡便,素色紗衣,臉上未施脂粉,頭上首飾也不多,隻幾支攢銀花的白玉釵,手腕上一個碧色清透的玉鐲,整個人坐在這微風習習的亭中,宛若生在玉盆裡的一朵白菡萏。
  
  當她轉身看來,饒是在宮中看慣了美人的使者們都是一怔,最後那大膽的年輕宦者,更是直愣愣看著,毫不掩飾。
  
  說實話廖停雁已經習慣了眾人這個眼神了,畢竟女主的人設就是個大美人,作為美人的新鮮感早在這幾年磨沒了。
  
  她現在只希望至少能用這張臉,把司馬焦搞定,這樣的話日子會好過很多。
  
  「三日後便要啟程回洛京,還望廖女郎盡快處理好雜事,免得誤了歸期。」年長宦者客客氣氣道。
  
  廖停雁便也客氣地朝那帶頭的宦者行禮,「多謝使者提醒,定不會誤了時候。」一抬頭,見到最後面一個年輕的宦者直勾勾盯著自己,她也沒太在意。
  
  這份罪惡的美貌,又迷倒了一個無辜的路人甲。
  
  三日後,廖停雁和父親告別,登上了馬車。在此之前,父女兩個在大廳裡相對無言許久許久,最終這個不善言辭的刻板老男人也沒對女兒說出幾句好聽話,隻是長長歎息幾聲,道了保重。廖停雁倒是忍著淚意,上前抱了抱這個父親,結果這動作把廖使君嚇了一跳——哪怕是父女,這個時代也極少有這樣表達感情的方式。
  
  「父親,請你千萬保重。」廖停雁是做了一去無回,親人再不能相見的準備。
  
  馬車駛動,從使君府一直駛出城,慢慢離開了河下地界。
  
  在這個朝代,大多貴族出行還是用牛車,隻有一部分有身份有權勢的人才能用馬車,看著綿延的長長一隊迎接使者,連馬車都有六架,再加上浩浩蕩蕩的幾百名護衛,聲勢浩大的讓廖停雁無法理解。隻是來接個美人而已,用得著這麼多人這麼多馬車嗎?這是不是太誇張了?
  
  她撩著簾子往外看,忽然發現車隊停了下來,寬大的馬車車廂裡進來了個年輕宦者。
  
  「奴奉命來照顧女郎,若有什麼事,女郎盡管吩咐。」宦者看著她,漆黑的一雙眼睛莫名讓人有點發毛。
  
  廖停雁認出來,這是幾日前那個一直盯著她看的大膽宦者。

作者: 華音    時間: 2019-5-14 20:59:46

第四章

  光從顏值看,廖停雁覺得這位宦者應當在原著裡有姓名才對。
  
  於是廖停雁問:「你叫什麼?」
  
  宦者笑了笑答道:「長右。」
  
  長右?廖停雁仔細想想,發現原著裡似乎沒有這號人,看來果真是個路人甲沒錯了。既然不是原著人物,那就代表著不會隨便觸發什麼亂七八糟的劇情,廖停雁放鬆了些,隨口說:「我這不需要人照顧,你下去吧。」
  
  長右卻說:「總管吩咐,奴不敢違抗,還望女郎讓奴留下。」
  
  廖停雁沒有為難人的愛好,聞言也就沒再多說。過了一會兒,廖停雁轉過頭看向長右,正對上他的眼睛。這人不吵不鬧不多事,還是個挺賞心悅目的小白臉,唯一的缺點就是不知為什麼一直盯著她,廖停雁心道,莫非是那位總管擔心她半路逃跑,所以特地讓這人來盯著?
  
  有必要嗎,盯賊呢。廖停雁心裡嘀咕,反正車上無聊得很,便和長右說起話來。
  
  「長右是嗎,你可是在陛下跟前伺候的?」
  
  長右眼神一閃,答道:「奴並不能時常見到陛下。」他正等著面前女郎多問些陛下的事,誰知廖停雁想了想又問:「宮中夏日可會用許多冰?」
  
  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問題,長右一怔,一時沒回過神,過了會兒才邊回想邊說:「宮中幾處主殿都會用冰,宮城內外有幾個極大的冰窖,冬日藏冰,天氣炎熱後,每日都會送大量冰到宮內各處。」
  
  廖停雁盤算著,只要能混上一個不錯的份位,也能有用不完的冰了,好歹作為女主,應該能混得不錯吧。
  
  長右打量廖停雁的臉,發現她鬢髮有些汗濕,頓時反應過來了,原來她怕熱。其實他也覺得有些熱,這馬車裡太悶。
  
  「女郎稍等。」長右跳下馬車,沒多久回來了,將一碗淋了牛乳和碎果脯的冰碗擺到廖停雁面前,「女郎請用。」
  
  什麼,為什麼馬車行進途中還有這麼好的待遇?廖停雁開始覺得進宮說不定是個不錯的主意了。
  
  她端莊地端起冰碗,一小口一小口吃起來。如果長右不在,她這會兒可能會直接抱著冰碗啃。去年冬天河下不冷,所以大家都沒能存多少冰,今年夏天熱的時間又太長,都夏末了,冰貴得嚇死人,還根本沒地方買。
  
  吃得太投入,廖停雁沒發現那位宦者長右,這會兒眯著眼睛看自己的樣子,非常嚇人。他笑容滿面地盯著她,唇紅齒白,紅的像血,白的森冷,一手拈著手腕上的一串木珠輕輕摩挲,發出簌簌的輕微聲響。
  
  這個廖女郎,不讓他討厭,這可真是奇怪了。長右看她慢慢把冰碗吃完,放下了摩挲木珠的手。
  
  「女郎可還要?」
  
  廖停雁擦擦嘴,矜持地搖頭,「不必了,多謝你。」感覺好像活過來了,好涼快!
  
  這會兒再來看這個長右,廖停雁覺得他順眼了很多,真是個貼心的宦者。因為得到了滿足,廖停雁也不板著臉了,朝長右笑笑,「隊伍中還有專門儲存冰嗎?」
  
  長右被她笑得一愣,然後也笑起來,「是啊,專給貴人用的冰。」
  
  廖停雁只以為他說的貴人是自己,點點頭,看上去又開心了不少。長右發覺她的心思,手指動了動,忽然湊近了些道:「女郎可還覺得熱,奴為你打扇如何?」
  
  廖停雁看他一眼,發現這年輕宦者一張白得過分的臉上,竟然沒有絲毫汗意,頓時羡慕了。這種很少出汗的體質真好啊,不像她,夏天動不動就滿身汗,講道理,雖說有香汗淋漓這種詞,可大美人一身汗還是太糟糕了。
  
  長右在馬車廂裡翻了翻,翻出了把扇子,當真給廖停雁扇了起來。馬車搖搖晃晃,又有涼風,廖停雁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等她睡著了,長右大大方方坐到廖停雁身側,一條腿盤坐,一手撐著腿湊近看她的臉。當真是毫無瑕疵的一張臉——這樣的臉他看過許多。
  
  廖停雁頰邊的一縷黑髮被風吹得貼在臉頰上,長右忽然皺起眉,停下扇子,伸出手指把那縷黑髮撩開,左右端詳了一下,他這才滿意了。
  
  手指在臉頰上擦過的感覺,像在撫摸暖玉。人皮這種東西,還是長在人身上的時候摸起來舒服些,一旦剝下來,手感就不好了。長右感歎著,看廖停雁一直在睡,忽然沒了興致,一手拿著扇子跳下馬車。
  
  見他下了馬車,後面一輛馬車上的宦者立即讓馬車停下,上前去迎。長右揮開宦者攙扶的手,自己一掀長袍,抬腿踩上車轅。這一輛馬車從外表看很普通,可內裡卻比廖停雁那輛馬車更為華麗舒適。上了車後,長右直接坐下,一抬手扯掉了頭上的帽冠,隨手扔在一邊。
  
  在他身後上車來的宦者正是使者中的總管,這會兒小心地跪坐在他腳下,給他倒了杯冰過的酒。
  
  長右接過,仰頭一口喝掉,另一隻手還擺弄著一把扇子。
  
  宦者繼續為他斟酒,小心道:「陛下,您何必如此……」
  
  他話未說完,一把扇子扔到面前,動靜不大,卻硬生生嚇得他噤了聲。長右聲音隨意,「扇風。」
  
  伺候了他這麼久,宦者清楚他的性格,知曉他此刻不想聽到人說任何話,便緊緊閉嘴,拿起扇子老實替他扇風。
  
  這位化名長右,還扮成個宦者去伺候人的,正是當今皇帝陛下司馬焦。這回之所以來了這麼多人,與其說是迎接廖停雁,不如說是為了保護司馬焦。
  
  前陣子司馬焦在宮中待的煩悶,忽然想外出走走,眾位臣子自然是誠惶誠恐,不同意皇帝如此輕率離開洛京,然而這位皇帝,是個極度不喜歡他人反對自己的專橫之人,殺了幾個人後,他仍舊是一意孤行出了宮。恰好聽說了河下廖美人的名聲,司馬焦來了興致,乾脆轉道河下,去把人接來,又心血來潮扮成這樣去接近。
  
  司馬焦行事一向隨心所欲,如此扮成個宦者行徑,若被大臣知曉,定然又是他荒唐事蹟中的一筆。
  
  「廖停雁……」長右——司馬焦忽然自言自語道:「她不錯,合我的眼緣。」
  
  替他扇風的宦者心下一動,這廖女郎,看來是要受寵一段時間了。不過他並不急著巴結,畢竟誰知道這廖美人能活多久呢,他們這位陛下喜怒不定,說不定過兩日,那廖女郎無意間做點什麼讓陛下不高興的事兒,陛下能在半路就直接給她扔到山林裡喂野獸去。
  
  對此毫無所覺的廖停雁睡了個午覺,睡得腰酸背疼。馬車裡就她一人,她齜牙咧嘴地揉腰捶腿,又轉了轉脖子。路況差,馬車減震效果又不是很好,真是遭了罪了,也不知道還要這樣趕多久的路。
  
  還好她不暈馬車,否則吐個昏天暗地,那才是真慘。掀開簾子,外面的景色廖停雁已經認不得了。不知道是哪一處的官道,路邊幾乎沒有行人,遠處起伏的山巒青翠,有微風徐徐,已經是下午,沒有中午那陣子熱。
  
  見她醒來,有兩位女奴上來伺候她梳洗。這回上洛京,只有她孤身一人,本想帶幾位家僕,誰知那擺著張笑臉的老宦者看著好說話,拒絕的卻乾脆,沒辦法,廖停雁只得安慰自己,這樣也好,免得多幾個人去送死,都是伺候自己有些時候的老人了,還是留在河下安享晚年吧。
  
  臨近傍晚時,到了驛站下榻,廖停雁在房間吃完飯早早就睡了,馬車上畢竟沒有床來得舒服,躺到床上她才覺得放鬆下來。
  
  司馬焦換了身衣服,斜倚在長榻上,透過窗望著對面廖停雁緊閉的房門。
  
  「她一個女郎,身邊沒有熟悉的人,怎麼如此冷靜?」司馬焦無聊地晃著長腿,「她都不會覺得害怕嗎,明明看上去是個弱不禁風的貴族女郎,還是說,我的凶名還未傳到河下?她怎麼還能睡得著?真是奇也怪哉。」
  
  廖停雁不僅睡得著,還睡得很好。因為入睡前,女奴們給她房裡捧了一盆冰。
  
  第二日,接著趕路,廖停雁又看到那個宦者長右,他上了馬車後,面帶微笑地看著她。
  
  「女郎,車上煩悶,奴是來為女郎解悶的。女郎若有什麼想知道的,也盡可以詢問奴。」
  
  廖停雁想了想,自己要入宮,頂頭上司司馬焦是知道的,但其他‘同事’美人們的情況,也該大略知曉才是。原著裡可沒有對那些美人們多描寫,反正每次有美人出場就是要死的。於是她說道:「那你給我講講宮中的美人們吧。」
  
  這個問題難倒司馬焦了。宮中美人有多少人,他其實也不清楚,回想了一下,記起幾張滿是恐懼的臉,好像也和身份對不太上。他心裡想著,臉上不動聲色,開始胡說:「陛下未立皇后,皇后之下的一品三夫人,貴妃淑妃和德妃之位都空缺著。」
  
  從前好像有個德妃,後來給他殺了,具體做了什麼事讓他當時不高興想殺人,他不記得了,只記得殺了德妃後幾個大臣們在朝堂上吵了一陣,著實麻煩。
  
  「二品九嬪有……七人。」
  
  司馬焦又開始回想,是七人嗎?他突然想起來上個月自己讓人扔進了虎園裡那個,好像是九嬪之一,那現在就應該是剩下六人了才對。
  
  「婕妤十二人,美人才人寶林等,約莫百數。」大概吧,反正他記得不是很清楚。
  
  廖停雁心想,似乎也沒有自己想像的那麼多,可能原本不少,但被司馬焦給殺得只剩下這些了。
  
  等了半天沒見她問皇帝,司馬焦只好主動問:「女郎為何不問陛下的情況?」
  
  有什麼好問的,又不想和他談戀愛,進了宮安靜如雞能活一天是一天就行了。要不是避不開,她肯定也會像避著男主那樣避著那個神經病男二。
  
  司馬焦定定看著她,「女郎不害怕陛下嗎?」
  
  廖停雁:「你膽子不小,這種話也敢問?」
  
  司馬焦笑起來,俊秀年輕的臉讓他看上去無害又誠摯,「因為奴從前見過的美人,得知自己要入宮,都哭哭啼啼,女郎卻如此平靜,這讓奴很好奇,而且,奴覺得女郎不會因此怪罪奴。」
  
  小夥子還是太年輕。廖停雁心想,這樣的性子難怪在原著裡沒姓名,否則可能活不過三章吧。
  
  「聽說陛下喜愛殺人。」廖停雁說道:「我前些時候遇到山匪襲擊,親眼看到他們殺人,場景可怖,回家後,我半個月沒能沾葷腥,聞到肉味便想吐。」
  
  司馬焦:「……」
  
  廖停雁湊近他輕聲問:「陛下殺人時,會讓後宮美人們前去圍觀嗎?若是不強逼我去看,那倒是還好。」
  
  司馬焦噗嗤一聲笑出來,「女郎好怪,說起陛下殺人,女郎既不奇怪陛下為何殺人,也沒對那些被殺的人露出同情之色,聽聞女郎是個善心人,你不想勸阻陛下殺人嗎?」
  
  有什麼好奇怪的,神經病殺人需要理由嗎?還勸神經病不要殺人,她說不定自己都快死了,想那麼多幹嘛。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自知之明,不要給別人亂添麻煩,原著女主身份可不代表她是這個世界的中心,想要什麼就有什麼,自己都救不了,救個屁旁人。
  
  廖停雁歎了口氣,對這位過於天真大膽的年輕宦者說:「聽我一句勸,做自己份內之事,不要多管閒事,如此才能活得長久。」

作者: 華音    時間: 2019-5-14 21:07:49

第五章

  司馬焦還是這輩子第一次聽到這種話,等到離開廖停雁的馬車後,就壓抑不住地笑起來。
  
  可笑著笑著,他又沉下臉,皺起眉神色漸漸陰沉。
  
  忽然伸出手,用力按壓自己的太陽穴,司馬焦臉上露出明顯的痛苦和暴躁之色。
  
  本來準備迎上前去的總管看見他這個樣子,腳步立時頓住,默默後退不敢再靠近,跟著他的另外兩個宦者,也是抖抖索索地垂下頭屏息等待。等到司馬焦放下手,變得面無表情,總管才硬著頭皮上前,把腰幾乎彎到地上,小心翼翼問道:
  
  「陛下,可是又難受了?」
  
  司馬焦沒說話,只是仍舊擰著眉,眼裡泛出一點血絲。他的目光緩緩掠過四周的人,接著抬起一隻手,指向總管身後的兩個宦者,那兩個宦者頓時抖得如同寒風中的落葉,卻又不敢有其他動作。過了一會兒,司馬焦又放下了手,徑直上了馬車。那兩個宦者這才松了一口氣,仿佛瞬間失去力氣,噗通跪倒在地。
  
  總管看兩人一眼,低聲喝道:「算你們撿回一條小命,還不趕緊下去。」
  
  兩人連滾帶爬地走了,心中都有著劫後餘生的慶倖。陛下每次心情煩躁頭疼難忍的時候,都會想殺人,若有人在這個時候惹了他,絕對就是一個死的下場,若沒人惹他,這個時候誰在他面前,也是誰倒楣。今日裡他們兩個確實是運氣好,若是換了以往,陛下手指過來,再要說一個殺字,他們這兩條小命就給交代了。
  
  這一日,廖停雁沒看到長右,中途車隊停下休息的時候,她還特地在車隊裡看了看,也沒發現長右的蹤跡。直到第二天,再度看到長右出現,她才松了口氣。還以為這大膽亂說話的宦者,因為和自己說了那番話後,被總管知曉給處罰了。
  
  只是,好像仍舊有什麼不對。廖停雁仔細打量他,發現長右臉色較之前更加蒼白,眼尾有些泛紅,眼角還有血絲,那雙同樣蒼白的手上,青筋微微凸起。
  
  說不定確實是被責罰了,畢竟他作為一個伺候人的宦者,敢說那些話,一旦被人知道,免不了一頓責罰。先前他們說話時,馬車外也許有人在聽。廖停雁越想越覺得情勢嚴峻,也有些後悔,她還是放鬆慣了,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自己已經進入最險惡的宮廷副本。
  
  「吃一塹長一智,以後可千萬記住了。」廖停雁對長右道,同時猜測著他到底受了什麼責罰。打板子?被打了屁股還是背?總不能像容嬤嬤紮針吧。
  
  司馬焦:「……」她在說什麼為什麼聽不懂?
  
  廖停雁,「算了,今天不需要你伺候,你就坐在那休息吧。」
  
  司馬焦瞬間明白她誤會了什麼,微擰的眉稍稍鬆開,甚至還笑了一下,「女郎看出來奴身體不適了?」
  
  這還真是個新鮮體驗,以往他這樣子出現,周圍的人,全都只會露出恐懼的神色,都覺得他下一刻會殺人——雖然確實如此。
  
  廖停雁沒回答,給他遞了個墊子,「你墊著坐吧。」看他坐姿這麼不端正,可能真是被打了臀部。
  
  司馬焦懶懶散散坐著,本來快沒興致演下去了,可看廖停雁那副樣子,他突然又覺得再裝幾天也行,於是接過墊子,坐得端正了些。
  
  這墊子被廖停雁靠了幾日,似乎也沾染了她身上的氣味,有點香。
  
  趕路的時間裡,廖停雁大多數時間都待在馬車上,除了個長右,沒人和她聊天,日子久了,廖停雁和這個年輕宦者就熟悉了起來。她偶爾會覺得這長右有些奇怪,有時候一些語氣和行為,會讓她莫名覺得違和,但最後她都把這歸結於另一個原因。因為長右認真來講是個被淨了身的男人,廖停雁之前沒接觸過這個群體,暗自猜測可能確實會和一般人有些不一樣。
  
  而且相比長右這個在原著沒有姓名的路人,距離洛京越近,廖停雁就越擔心見到司馬焦後怎麼辦,根本沒太多心力放在長右身上。
  
  原著裡女主和司馬焦遇到的時期,女主可還是個看到乞丐會同情落淚,看到殺人會拼命阻止,會因為別人不喜歡她而委屈,倔強詢問‘為什麼你不喜歡我是我有什麼做得不對嗎’的典型早年女主角設定啊!如果說司馬焦喜歡這個調調,她是不是要考驗一下自己的演技?
  
  太糟心了,她根本沒演技。只能祈求司馬焦其實根本沒有被女主的善良傾倒,喜歡的只是她的容貌,真希望他是這樣一個膚淺的男人。
  
  「我們快到洛京了,女郎如此愁眉不展,可是在害怕見到陛下?」司馬焦笑問,臉上笑容卻並沒有蔓延到眼睛裡。
  
  廖停雁這段時間已經習慣了長右嘴裡經常陛下長陛下短了,聞言扯了扯嘴角,望著窗外逐漸接近的城牆,「我只是在想,希望陛下能至少喜歡我這張臉。」
  
  司馬焦哦了一聲,又說:「陛下肯定會喜歡你,女郎可相信我?」
  
  廖停雁:他不想殺我就行了,真要被他很喜歡的話,那好像也有點慘。
  
  司馬焦見她不說話,側了側頭道:「女郎不相信?」
  
  廖停雁:「你不是說你很少見到陛下嗎,怎麼如此肯定?誰給你的自信,我的臉嗎?」
  
  司馬焦:「噗哈哈哈哈!」
  
  洛京作為一國國都,遠非河下那個鄉下地方能比,光是看到那高聳巍峨的城門,廖停雁就不禁驚歎起來。她在自己的時空,曾去過幾朝遺都的舊址參觀,哪怕後世依靠種種想像復原的效果,都比不上此刻她親眼所見的一切。
  
  如此厚重高聳的城牆,高得幾乎將地下人群都襯托成螞蟻一般,從寬闊城門進出的人群絡繹不絕,三條官道並行入城,老遠就能聽到城中喧鬧。
  
  她們這一隊人,是直接走中門入的城,只是穿過城門而已,廖停雁就感覺花了許久,可見這城牆之厚。待到入了城,簾子便不能隨意掀開了,廖停雁只能坐在馬車內聽著外面各種熱鬧聲響。她們似乎正穿過繁華的大街,走了許久許久後,終於四周又慢慢變得寂靜起來,充滿市井喧囂的聲音逐漸遠離。廖停雁明白,這是她們快要進入皇城了。
  
  整個國都洛京,幾乎有一半屬於皇宮範圍,那一重一重的宮殿圍起了山和湖,建造了各種景致華美的園林,是世上最奢華享樂之地,同樣也是最危險恐怖之地,因為這偌大宮殿的主人,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大魔王。
  
  廖停雁被送入一個不知名宮殿,全程安靜的好似假人,任由那些態度謙卑恭謹的宮女擺弄,又在夜幕降臨之際,乖乖跟著幾個陌生的宦者前往另一個地方——據說今夜皇帝陛下舉辦宴會,後宮所有美人都要參加,包括她這個新入宮根本還沒份位的美人。
  
  摸著自己快被餓扁的肚子,廖停雁默默祈禱,保佑今晚上司馬焦不要當場殺人,否則她真的吃不下東西,餓出胃病怎麼辦。
  
  夜風已經開始涼了,廖停雁被一群垂著腦袋的宮人簇擁著,走過掛滿燈籠的長廊與空曠廣場。她身邊人很多,可都悄無聲息,所有人,安靜的都幾乎聽不到腳步聲,這麼多人走一起,愣是營造出了只有她一個人還在喘氣的恐怖氛圍,可見這宮中平日裡氣氛是有多壓抑。
  
  廖停雁現在擔心起另一件事來,這宮裡,該不會鬧鬼吧?說實在的現在氣氛真的很嚇人,她身上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
  
  還有,不是說全後宮的美人都要參加這個宴會嗎,為什麼一路上走過來都沒看到其他美人?心中不斷冒出各種念頭,眼看那燈火通明的殿堂就在眼前。
  
  廖停雁深吸一口氣,緩緩走進殿中。門檻太高,給她準備的裙子又太繁瑣裙擺太長,她有一瞬間差點摔倒,還好被身邊的女侍扶了一下。低頭看到地上鋪滿了昂貴的錦墊,視線再左右一掃,發現兩旁竟然已經坐滿了各種美人,環肥燕瘦應有盡有。
  
  沒道理,殿裡這麼多人,為什麼一點聲音都沒有?要不是瞄到有幾位美人也在看她,廖停雁都要懷疑這些美人是不是蠟像了。
  
  殿中氣氛非常之凝重詭異,不聞鶯聲燕語,只有無邊靜默。廖停雁沒敢抬頭往上看,亦步亦趨走進殿內,平平穩穩地站在大殿中央行禮。
  
  「妾,河下廖氏女,拜見陛下。」
  
  上首有人輕輕笑了下。大殿空曠又太靜,因此這個笑聲雖輕,卻好似迴響在殿中,令人聽得清清楚楚。
  
  「起來。」
  
  廖停雁心頭打鼓,心道這聲音,怎麼好像……她控制臉部表情,慢慢抬起頭來,飛快看了眼最上首高臺上的皇帝司馬焦。然後她忍不住在內心發出了一陣奔潰地呐喊,緊接著一個素質三連。
  
  草為什麼大魔王是長右!長右怎麼會是司馬焦!換件衣服而已氣質差別這麼大的嗎!
  
  不愧是腦子有病司馬焦,竟然有興致扮成個宦官逗她玩?他每天跑到她馬車上伺候她玩得很高興嗎?!她還是低估他的病情了!
  
  廖停雁對上大魔王微微笑起來的俊秀臉龐,稍稍冷靜了下,心裡竟然突然冒出個奇怪念頭——這些日子真是辛苦這殺人如麻的變態了,他怎麼忍住這麼久不發瘋的?竟然在她面前裝得跟個正常人一樣!
  
  然後,在發現身邊伺候的路人甲突然變成神經病男二的此刻,她該擺出什麼表情呢?廖停雁在心中發出這樣痛苦的疑問。
  
  沒人能回答她,司馬焦坐在上面期待地看著她,不知道在期待什麼。
  
  廖停雁久久沒反應,司馬焦臉上期待的神情慢慢收斂,他面無表情,哢噠一聲放下了手裡的酒杯。廖停雁好像聽到了幾位美人發出恐懼地抽氣聲。
  
  不是吧,這就要發瘋?她可什麼都沒做!
  
  司馬焦有些煩躁的點了點案幾,「你不想對我說什麼?」
  
  廖停雁在袖子裡捏著自己的手指:所以你到底想要我對你說什麼?
  
  她想了想,努力代入一下原著女主的苦情人設,最後硬著頭皮用儘量哀怨的語氣顫抖說道:「陛下,您騙得妾好苦哇。」
  
  司馬焦當場表演了一個笑到拍桌。
  
  大魔王笑夠了,沒有對她的低劣演技做出評論,只對廖停雁伸出一隻手:「貴妃,來孤身邊。」

作者: 華音    時間: 2019-5-14 21:11:21

第六章

  什麼玩意兒?貴妃?!她什麼時候變成貴妃了,明明入宮還不到半天,有人通知過她嗎?廖停雁懵了,但環顧四周好像只有她一個人懵著,這樣顯得自己太傻,於是她迅速強迫自己調整好表情,冷靜地應了聲是。
  
  廖停雁看著那個身體微微前傾,對她伸出一隻手的司馬焦,認命地提起裙擺走上前。行吧,他高興怎樣就怎樣,誰叫他是皇帝呢。
  
  不過如果她沒記錯,原著女主在皇帝身邊那段時間,似乎是九嬪之一的份位,為什麼到她這直接就變成一品三夫人之一,僅次於皇后的貴妃了,難道是對於乖乖進宮和逃跑後被逼進宮的不同待遇?
  
  另外,鑒於司馬焦還沒皇后,這代表著,她現在直接空降後宮第一了,這種作弊開掛一樣的感覺,實在太過強烈。
  
  女主光環這麼強大的嗎?廖停雁走到司馬焦身邊的時候,看著他那張已經看了好些天的小白臉,覺得自己仿佛是一個少看了十集劇情,連不上前情,導致一度摸不著頭腦的無辜觀眾。
  
  「坐到我身邊來。」司馬焦拉住她,把她拉著坐在自己一處。
  
  廖停雁直挺挺坐下了,坐下的同時她的眼睛不由自主順著鼻子嗅到的香味,看向面前的案幾。上面擺滿了各種一看就很好吃的佳餚,她很餓了,真心的。
  
  可身邊還挨著個司馬焦,她不敢動手。
  
  司馬焦瞧瞧她冷靜的表情溫婉的臉,突然說:「你想吃就吃啊,不是餓了嗎?」
  
  廖停雁心裡嘀咕,她自覺還是掩飾得挺好的,司馬焦怎麼發現她內心真實想法的?明明看上去是個腦子不太好使的殺人魔,竟然意外的敏銳呢。
  
  「那……妾便吃了?」
  
  「吃啊。」司馬焦笑吟吟地看著她。
  
  態度溫柔到令人發毛,廖停雁剛把筷子伸向一盤炸酥了的小肉丸,驟然間有了個可怕的猜測——司馬焦語氣這麼溫柔,難不成,這肉,是什麼奇怪的肉?不會是……人肉吧?按照司馬焦的惡劣性格,也不是沒可能啊。
  
  廖停雁的腦補把自己給嚇到了,筷子不由停在半空。
  
  司馬焦打量她的神情,突然湊近她,在她耳邊輕飄飄地說:「怎麼不吃啊,你不喜歡這道菜嗎?」
  
  廖停雁沒回答,司馬焦就轉而問旁邊的宦者,「貴妃似乎不喜歡,這道菜誰做的?」聲音涼颼颼,和剛才簡直翻轉一百八十度。
  
  廖停雁:這語氣如此嚇人,該不會他又要殺人?
  
  這麼一想,她一狠心,夾了個肉丸放進嘴裡。酥香的感覺一瞬間溢滿口腔,表面酥脆的肉丸咬開後,內裡還有鮮香的汁液,簡直美味。廖停雁同時嘗出來,這是鹿肉。
  
  司馬焦撐著下巴看她吃,伸出一根手指讓她轉過臉來,笑著問:「這鹿肉丸子好不好吃?」
  
  廖停雁覺得他的手涼得嚇人,簡直像冰塊一樣。不過她天生怕熱不太怕冷,無所畏懼,只咽下丸子後回答:「很美味。」
  
  司馬焦很快放開了手,搭在扶手上,「聽到了,貴妃說不錯,賞賜。」
  
  他身邊的宦者躬身,「是,陛下。」
  
  司馬焦再看廖停雁,「你多嘗些。」
  
  有女侍要上前來為廖停雁奉菜,司馬焦卻道:「孤讓你為貴妃奉菜了嗎。」
  
  那女侍聞言嚇得跌倒在地,花容失色瑟瑟發抖,卻一個字不敢說。這些宮人們都明白陛下的性子,這個時候若哭喊饒命,只會死得更快,因為陛下聽到吵鬧便會覺得煩躁,像這樣馬上跪下不出聲,說不定還能有一線生機。
  
  廖停雁還沒習慣這種場景,一個說變臉就變臉的司馬焦,和一群哪怕司馬焦大聲點喘氣都要嚇個半死的宮人美人。難怪這裡氣氛如此壓抑,所有人都顯得有些神經質——說到底都是司馬焦的問題,只聽他這個充滿戾氣的語氣,就覺得他好像要殺人,難怪都怕他,講真的她也開始怕了。
  
  本來正在嚼肉丸,被司馬焦這麼一嚇,廖停雁嗆住,捂嘴咳嗽起來。
  
  她感覺一隻冰冷的手撫上自己的後背,那感覺簡直像是背後爬上了一隻吐信的蛇,司馬焦的手撫在她背上,低聲在她耳邊說:「你怕什麼,我又沒有凶你,你好好吃你的就是了。」
  
  廖停雁說不了話,只能搖搖頭。大哥,你這麼變態嚇人的語氣,就算不是對我說,聽著也很害怕的好不好?
  
  司馬焦看她搖頭,皺了皺眉,煩躁地對那女侍說了句:「下去。」
  
  匍匐在地的女侍感恩戴德地磕了個頭,趕緊下去了。
  
  雖然不知道司馬焦為什麼沒有發作,但不用直面他人的死亡,還是讓廖停雁微微松了口氣,咳嗽慢慢平復下來。突然臉上一涼,司馬焦摸了摸她的臉,有些不高興地擰眉,「看到個死人就吃不下飯,你怎麼這麼嬌氣。」
  
  廖停雁想起自己在馬車上和他說過的那些話,整個人都有些不太好。一般來講,大部分正常人類看到死人都會胃口不好,她一個能在他身邊坐著面不改色啃肉丸的女英雄,還說她嬌氣?
  
  廖停雁簡直驚呆了。
  
  司馬焦看到她的神情,倚在寬厚的靠椅上,環視了一圈殿中其他被忽視了許久的美人們,「你不相信就問問她們,看看她們見了死人還能不能吃下飯,你肯定是最嬌氣的一個。」
  
  本來覺得自己現在已經足夠弱小可憐無助了,但當廖停雁的目光看向下麵兩旁那一排排的美人,她發現這些美人好像比自己更加弱小可憐又無助。她們聽到司馬焦的問話後,幾乎人人都面帶壓抑不住的恐懼之色,那種拼命想表現平靜,但看到司馬焦就忍不住顫抖的慘像,讓廖停雁都忍不住生出一種憐惜。
  
  可嚇成這樣,她們還是得按照司馬焦的話齊聲回答,「妾等能吃下。」
  
  廖停雁仿佛能想像得到那個場景,司馬焦一個不高興殺了人,眾美人被逼看著,不敢吐不敢出聲,司馬焦還要逼她們繼續對著屍體享用美食,然後次數多了就被迫習慣了。
  
  太慘了。
  
  臉上又是一涼,司馬焦蹭了蹭她的臉頰,撐著腦袋有些懶洋洋道:「你看,你是不是最嬌氣那個。」
  
  廖停雁無話可說,這時候她看到下面有美人偷偷摸摸抬頭偷瞄她,坐在這上面,下面人的各種小動作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廖停雁便也多看了幾眼那幾位美人。
  
  此時司馬焦開口問道:「貴妃,覺得孤的後宮如何?」
  
  廖停雁:如何?大概就像是被養在狼身邊的一群羊吧,因為狼虎視眈眈隨時可能咬死她們,所以只能擠在一起瑟瑟發抖那種,真是畫風清奇,以她在原來世界閱遍宮鬥文和宮鬥狗血電視劇的素質,都無法評價。
  
  可這話不能說,她只能微笑,然後輕言細語,「眾位美人各有千秋,容貌都很是不俗。」
  
  司馬焦揮揮手,「都比不上你。」
  
  廖停雁:呵呵,那當然,也不看看這個女主的顏值設定,要不是長得像仙女一樣,在原著抗旨跟人私奔後被你抓到,也不會直接免死了。
  
  「貴妃可喜歡這些美人?」
  
  廖停雁警惕起來,這話什麼意思?感覺不管說喜歡還是不喜歡,都有可能引發什麼不好的結果。她一瞬間竟然有種在玩攻略遊戲的錯覺,而現在擺在面前的兩個選項都通向悲劇結局。
  
  她斟酌了片刻後回答道:「妾喜歡清靜,諸位美人都十分嫺靜。」好的,沒錯,這個側面回答進可攻退可守,完美。
  
  可司馬焦的套路她還是抓不住,因為司馬焦對殿中眾人笑道:「既然貴妃喜靜,那你們可不要擾了貴妃清淨。」
  
  這話一出,本就安靜無聲的殿中,更是顯得落針可聞,眾人連呼吸聲都幾乎沒了。廖停雁覺得要是每日吃飯都和司馬焦一起吃,大概能一個月減十斤,她合理懷疑座下所有美人可能都有胃病——吃飯的時候經常被司馬焦這麼玩,試問誰的胃受得了?
  
  「陛下,沒有胃口嗎,為什麼沒有動筷呢?」廖停雁為了自己能安心吃完這第一頓飯,壯壯膽主動詢問。真希望他趕緊吃東西,閉嘴不要再嚇人了。
  
  滿身鬼畜氣息的司馬焦被她問得一愣,露出些懨懨的神色,厭煩的看了眼這些案幾上的菜,「孤沒有胃口,這些菜難吃。」
  
  廖停雁真的要譴責這個昏君了,這麼好吃的食物還嫌棄?她在河下這麼幾年,就沒有吃過幾次比這些菜更好吃的東西,就這手藝,能征服她這個閱遍美食的現代人,司馬焦還挑剔?當皇帝真的是太爽了。
  
  「那陛下平日吃什麼?」
  
  司馬焦皺眉,「不記得,餓了再說。」
  
  廖停雁真的服,就司馬焦這個作死的勁,就算原著裡男主不殺他,他估計也活不了多久,這樣隨便的生活方式簡直慢性自殺嘛。
  
  司馬焦盯著她,「怎麼,還要孤陪你吃你才吃得下?」
  
  廖停雁:「……」我不是我沒有你別胡說啊。
  
  她剛想解釋,司馬焦就拿起了筷子:「算了,陪你吃點吧。」
  
  廖停雁看到司馬焦身旁那個一直面帶微笑的中年宦者,見到這個情形露出掩不住的驚訝神色,好像司馬焦做了什麼神奇的事情。
  
  廖停雁腹誹,吃個飯而已,有這麼誇張嗎,難道司馬焦平時真的不吃飯?再一看座下諸位美人,竟然都露出了驚訝之色,哪怕很快低頭收斂,廖停雁也看到了。
  
  廖停雁:「……」
  
  司馬焦吃了兩口菜就扔下了筷子,吃點東西和要了他命似得。你是我表姐家那個不愛吃飯吃頓飯需要三個人哄的五歲熊孩子嗎?廖停雁腹誹。
  
  吃完了這一頓不知道該怎麼說的晚飯,眾美人自動自覺地帶著女侍們回去自己的宮殿,一位品階較高的女侍帶著一隊宮人來到廖停雁身前,跪下磕頭行禮,「奴桂葉,拜見貴妃。」她身後的宮人們同樣跪下行禮。
  
  司馬焦晃著酒杯指了指桂葉,「她會伺候你,去吧。」
  
  廖停雁在桂葉等人的簇擁下,來到一座臨水的巨大宮殿,又被請進內室,宮人來來往往為她準備沐浴和安寢。一個人躺在柔軟的床上,摸著柔滑的絲被,廖停雁露出個慶倖的笑容。
  
  太好了,司馬焦果然和原著一樣,沒有睡她的意思!對,原著裡女主在司馬焦身邊那段時間,司馬焦根本沒睡過她,至於為什麼不睡,原著沒有解釋,只是原著裡關於女主究竟有沒有被司馬焦睡這件事,男主和女主兩人又是一段‘你愛我為什麼不相信我’的糾纏,看得她心好累。
  
  現在廖停雁同樣沒有去探究原因的想法,反正司馬焦不睡她最好,至少晚上能好好休息。她拉著被子蓋住腦袋,整個人縮在被子裡放鬆地閉眼睡覺。



作者: 華音    時間: 2019-5-14 21:17:15

第七章

    一大早從睡夢中醒來,看到床邊坐著個滿臉不愉快的司馬焦是什麼樣的體驗?——是從美夢走進噩夢的體驗。

    廖停雁眨眨眼,還有點迷糊,看看窗外不怎麼明亮的天色,她暗道,司馬焦不是個昏君嗎,昏君難道不應該睡到日上三竿不早朝嗎,為什麼這麼一大早的來擾人清夢?他到底還記不記得自己的昏君人設。

    因為對方是隨時可能發病的司馬焦,廖停雁只能強忍起床氣,圍著被子坐起來,露出標準的工作微笑,喚道:「陛下。」

    誰還不是社畜了,多少應付過那麼一兩個難搞的老闆。

    下巴一涼,司馬焦輕輕捏住她的下巴,仔細打量她的臉,廖停雁心裡打鼓,心道這人該不是一大早要發瘋?

    「你不高興?因為孤打擾你休息了?」司馬焦說。

    廖停雁再次思考起究竟是自己表現得太明顯還是司馬焦太敏銳,怎麼每次都直中紅心?她掙紮著繼續自己的表演,「怎麼會,妾已經休息好了。」

    司馬焦哼了一聲,甩袖大步走了出去。廖停雁看著被他踢得發出吱呀聲響的門,猶豫了片刻後,又躺了回去。休息夠是不可能休息夠的,既然司馬焦走了,她就繼續睡唄,趕路這麼久,元氣哪那麼容易恢復。

    結果等她睡了個回籠覺起來,又在床邊發現了司馬焦。

    「……陛下。」

    廖停雁不明白他到底要搞什麼,這樣幾次三番突然出現,莫非是要用這種特殊的方法折磨她?

    「這回睡夠了?」司馬焦沉著臉問。

    廖停雁敢搖頭嗎?不敢。於是在她點頭後,司馬焦把她從床上薅起來,拉著就往外走。廖停雁還穿著一身白色的寢衣,頭髮都披散著沒有梳,勉強穿上了床邊的鞋,跟著司馬焦踉踉蹌蹌往外走。

    路上迎面遇到的宦者女侍,全都退後跪下,沒有一個人敢多看一眼儀錶不整的廖停雁。司馬焦步子走得太大,廖停雁只能小跑著跟上,抓著她手腕的那只手又涼又用力,她掙脫不開也不敢掙脫,一言不發跟著司馬焦越走越偏僻。

    看到前方出現被圍起來的柵欄,還隱隱聽到虎嘯,廖停雁背後出了一陣冷汗。不是吧,特地等她睡個好覺,然後把她扔到這裡來喂老虎?!

    老虎的吼聲越來越近,饒是廖停雁,這個時候也心裡直發虛,忍不住腿軟顫抖起來。察覺到廖停雁微微顫抖,司馬焦扭頭看了她一眼,這一看,他問:「怎麼沒穿外衣?」

    廖停雁:「……」你媽!你給我時間穿外衣了嗎?還有臉問?

    司馬焦:「又怕熱又怕冷,你真是麻煩。」

    廖停雁:「……」過獎,你比我麻煩多了。

    司馬焦放開她,脫下了身上那件外袍披到廖停雁身上。

    廖停雁默然,把那件沒什麼溫度但透著一股不知什麼香的外衣穿上,覺得司馬焦可能並不是帶她來送死。

    她跟在司馬焦身後,距離那一片虎嘯越來越遠,最後來到了一片花園中,廖停雁看到幾隻孔雀悠閒地拖著尾巴在草地間走動。

    看來這裡是宮內的獸園,據說分為很多區域,養了些不同的動物,這一片應當就是養孔雀的。

    「今早飼養的人來回稟,說園裡那只白孔雀開屏了。」司馬焦說,「那只白孔雀,先前春天的時候其他孔雀都開屏,只有它不開屏,現在才終於肯開屏……你不是說想看?」

    他們先前在馬車上閒聊的時候,廖停雁還以為他是個路人甲,說話都很隨便,那時司馬焦提起孔雀,她確實說過想看白孔雀開屏。沒想到,他真記著,還果然帶她來看,廖停雁一時間心情有些複雜。

    司馬焦左右看不見那白孔雀,已經不耐煩地召來飼養的宦者,「那只白孔雀呢?」

    飼養的宦者腦袋冒汗,連忙去找,好不容易找到了那只白孔雀,可白孔雀已經合攏尾巴,沒有再開屏了。司馬焦黑著臉,看向廖停雁,「它開屏的時候你非要睡覺,現在看不到了。」

    廖停雁心說,原來你那麼一大早坐在我床邊是要帶我來看白孔雀開屏,你又不早說,虎著臉坐在那誰知道你要幹什麼,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要殺人呢。

    「是妾的錯,待下次這白孔雀開屏,妾再來看吧。」廖停雁拿出伺候上司一天改稿八遍的工作素養,溫溫柔柔地說。

    但她目前的老闆司馬焦比從前的老闆難搞多了,他冷聲道:「不行。」轉頭示意那飼養宦者,「你去,現在就讓這只孔雀開屏。」

    飼養宦者要被嚇哭了,他的上一任便是這樣,最後被扔進了虎山裡,屍體都沒了。如果讓皇帝陛下不高興,不止他要死,這只白孔雀可能也會被拔了毛送到禦膳間去成為一道菜,擺上陛下的食案。為了他們這兩條小命,他必須得去嘗試一下。

    也許是今天這只白孔雀確實心情不錯,恰好給面子的再度開了一次屏,司馬焦這下子高興了,賞了那宦者一匣子黃金。

    本來在看白孔雀開屏的廖停雁多瞄了一眼那匣子黃金,金燦燦的金錢氣味,皇帝不愧是皇帝,殺人大手筆,賞人也大手筆。

    她就這麼偷瞄了一眼,就給司馬焦發現了。

    「你也想要?」

    那不應該,女主的人設怎麼能喜歡黃金這種阿堵物呢。廖停雁含蓄地回答道:「妾更喜歡玉。」絕頂的好玉可比黃金值錢多了,聽上去逼格也更高。

    司馬焦:「那玩意兒有什麼好喜歡的,孤的私庫裡那麼多。」

    他這麼說著,就把廖停雁帶去私庫看玉。廖停雁興致勃勃,比看白孔雀的時候高興多了。雖然白孔雀開屏確實好看不錯,但她其實在原本的世界看過白孔雀開屏,與之相比還是看寶貝更有意思。

    這個時候,廖停雁完全不在意自己頭髮沒梳衣服沒穿好,反正她現在是司馬焦的貴妃,壓根沒有一個男人女人敢多看她一眼,而司馬焦也就是看看而已。

    廖停雁再度合理懷疑司馬焦可能不行。

    「喏,這些玉你要喜歡,讓人送到你的宮殿裡去好了。」司馬焦不太在意地指了指那些瑩潤美麗的玉石。

    廖停雁:「多謝陛下賞賜。」哈哈哈真的嗎!這個糖衣炮彈承受不住啊!甚至已經開始被這些漂亮的玉蒙蔽雙眼,覺得司馬焦這人其實不錯了!

    司馬焦掂了掂一枚玉環,「這種東西,孤無聊的時候曾砸著玩聽響,沒什麼用。」

    廖停雁受不了了,這個敗家玩意兒,竟然用這麼好的玉砸著玩?浪費的她心都痛起來了,簡直想把他的腦殼按在地上砸著玩。

    「呵呵,陛下,這樣的美玉,砸著玩太過可惜了。」

    「哦?」司馬焦手裡把玩著那枚玉環,走到外面的池子邊,順手就扔出去砸池裡的紅鯉魚。咕咚一聲,上好的玉環就掉進了水裡,濺起一片水花。

    廖停雁:「……」草。

    司馬焦看到廖停雁的表情,轉頭在她沒看到的時候露出個心曠神怡的笑,感覺心情好多了——廖停雁每次嘴裡說著話,眼睛裡都是截然相反的意思,傻得和外表有些不相符,特別有趣。

    被司馬焦折騰了一上午,廖停雁在快近午的時候,終於能回到自己那座宮殿梳洗裝扮順便吃點東西。其他不說,宮內吃的穿的用的俱是頂尖,連服侍的女侍們都心靈手巧,合心意的就好像是她肚子裡的蛔蟲,特別是桂葉,她還沒說話,只一個眼神,桂葉就知道她是餓了想吃東西還是渴了想喝水。

    到底是怎麼被訓練出來的,被司馬焦嚇大的嗎?被服侍得舒舒服服的廖停雁,覺得自己很可能會在不久的將來變成一個廢人,原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話都不用說路都不用走,是這樣享受的事情。和現在的待遇比起來,當初她在河下雖然也有人伺候,但那會兒她基本上很多事也是自己做的,而且僕從們都比較隨意,沒有宮中的規矩嚴苛,在這裡,桂葉帶領著幾十個宮人專門伺候她一個,皇家頂配服務,果然貼心舒適。

    廖停雁不明白了,要是司馬焦日日過著這種神仙般的日子,怎麼還會長成那個魔王樣?

    「貴妃,幾位婕妤美人來拜見您了。」桂葉來通稟。

    正在吃瓜的廖停雁一頓,擦擦手坐起來,「那就讓美人們進來吧。」

    來了!宮鬥第一場重頭戲!身處宮廷,怎麼可能沒有爭鬥,哪怕明面再和諧,私底下一定也是暗流洶湧。在來的路上,她不知道設想了多少次宮鬥副本的艱難險阻,次次都腦補自己剛入宮被高位的嬪妃欺壓,和同病相憐的美人成為朋友又慘遭背叛,一路走得虐心不已,腦補的頭都要禿了。

    ——結果進宮半天成為了目前最高等級的貴妃,以前的腦補和各種劇情模擬全都沒用了,只能見機行事。

    十幾個份位最高的美人烏泱泱跪了一地,其他美人因為份位太低根本沒有來拜見她的資格。這群美人來拜見她,全程低著頭,一個一個規規矩矩,拜完了之後又依次退下。

    廖停雁還沒來得及發揮一下,就見她們都下去了。

    等等,說是拜見就真的只是拜見一下就走嗎?那種大家坐一圈然後笑吟吟的你戳我一下我刺你一下再互相吹捧的情況是不存在的?

    廖停雁沒反應過來,桂葉見她不吭聲的盯著眾美人離去的方向,還以為她在不高興這麼多人來吵鬧,便小心翼翼解釋道:「眾位美人只能在您第一次入宮時過來面見,以後每日都只會在殿外叩拜請安,不需要您親自接見,您喜愛清靜,她們也不敢貿然來打擾的。」

    也就是說她不需要每天開茶話會和一群美人聊天。

    想了一會兒,廖停雁忽然恍然大悟,她明白了,不是沒有想宮鬥的美人,而是宮內所有懷揣著夢想,想要通過宮鬥走上人生巔峰的美人,都已經被司馬焦給鬥死了。

    皇帝不務正業,沒事就想著殺自己小老婆,導致她這個貴妃,竟毫無用武之地。

作者: 華音    時間: 2019-5-14 21:21:42

第八章

  廖停雁第三次忍不住瞄向殿門,伺候她的桂葉端著一碗涼羹過來,見她的眼神在殿門掠過,心下明白,便跪坐在她身側,柔聲道:「您可是在等陛下?」
  
  廖停雁其實沒有在等司馬焦,甚至巴不得他不出現,可這幾天他每天總要過來,不輕不重地折騰她一會兒才算完,偏偏今天突然不見人影,搞得她心緒不寧,總擔心司馬焦是不是在憋什麼大招,忍不住自己嚇自己。
  
  然而她這面對神經病的惶恐,被桂葉誤認為深宮閨怨的思念,還特地為她解惑道:「陛下應當正在太極殿東堂,和相國太傅他們商討國家大事呢,想必下午便會來探望貴妃了。」
  
  來到這裡後,廖停雁才明白,原來皇帝並非每日上朝,像如今這個皇帝,自他繼位,從來就是半月一大朝,三日一小會,大朝在太極殿,一般都有大事奏表,而小會就在太極殿的東堂,只有幾位高級官員和皇帝單獨開小會,說說朝中諸事。
  
  不過司馬焦這個皇帝不太稱職,哪怕是這種小會,他也是愛參加就參加,不愛參加就不參加,所有的事幾乎都讓相國和太傅太保三人決定,每日裡他只負責當個火藥桶,隨時準備炸死一兩個人。
  
  廖停雁聽桂葉說起相國太傅,腦子裡的念頭瞬間有點飄。此時朝中局勢可以說是‘三國鼎立’,基本權利都掌握在三個人手中,一個是都相國,此人是草莽出身,得先帝知遇之恩,曾為先帝打退外敵無數,是個將帥之才,先帝去世前將幼子交托給他,命他輔佐幼帝,如今可以說是權勢滔天。
  
  一人是段太傅,豪門貴族的代表,段家家主,身後站著延續幾百年的各大家族,他還是先皇后的親父,也就是皇帝司馬焦的外祖。
  
  最後一人則是高太保,乃是掌領台城兵馬與宮廷防衛,還時常代替皇帝批閱奏摺處理大事,最得皇帝信任的一位老宦官。
  
  這三人廖停雁之所以記得如此清楚,是因為他們三人都在原著有著不少的戲份。嗯,真要說的話,段太傅和高太保的戲份都比司馬焦多,是在原著司馬焦死後還搞了很多大事的兩位老狐狸。
  
  太極殿東堂,司馬焦隨意坐在上首,有一搭沒一搭地彈著面前的酒杯。
  
  「陛下!那姓郭的絕不能輕饒,臣請陛下下旨,捉拿那郭彥,連同他郭家上下三十餘口,全數斬首以儆效尤!」長髯武冠,人過中年的都相國聲如洪鐘,大刀眉淩厲,一拱手間,煞氣畢露,帶著隱隱的壓迫感。
  
  白髮蒼髯的尚書令出列拱手道:「陛下三思,那郭彥雖說有不敬陛下與先帝之嫌,可此人才高,若真因他酒後失言便要將他斬首還要牽累家人,臣以為不妥。」
  
  都相國哼了一聲,毫不客氣:「尚書令如此包庇郭彥,當真是惜才,還是因著段太傅之故?!」
  
  一直老神在在站在一側沒說話的段太傅見牽扯到自己身上,才不緊不慢開口道:「都相國過慮了。且不說那郭彥與我段家並沒有什麼很大關係,便是他真與我段家有關係,只要他犯了律法,我段家也是不容的。」
  
  都相國:「那些詆毀之語,他郭彥一個小小侍郎,怎麼敢大肆傳揚!」他轉向上首的皇帝司馬焦,「陛下,臣請徹查此事源頭!想必那郭彥身後,定然還有主謀!」
  
  場下幾位臣子吵來吵去,司馬焦卻神色淡淡,好似神游天外根本沒聽到他們在說什麼,此時都相國一副強勢模樣,他才看向下首,不甚在意地說:「方才都相國說殺誰?那個叫郭什麼?」
  
  「回陛下,臣請將郭彥與郭家上下三十餘口,盡數斬首!」都相國再度開口。
  
  司馬焦不耐地揮揮手,「既然都相國說殺,那便殺了吧。」
  
  都相國聞言,露出一個志得意滿的笑,斜睨了段太傅一眼。年紀一大把的尚書令面上愁苦,默默站回到段太傅身後,而段太傅卻看不出喜怒,仍舊一副淡定模樣。
  
  司馬焦好似是十分煩悶了,站起身來道:「說完了?既說完了那便散了吧。」他說罷,也不管其餘人怎麼想,直接大步離開。
  
  諸位臣子早已習慣司馬焦作風,什麼都沒說,各自退下,只有兩位老臣露出痛心愁苦之色,搖頭歎息。
  
  司馬焦走出東堂,腳步慢了下來,陰沉著臉沿著空曠回廊往後走,伺候他的宦者們都遠遠跟著,就這麼一路走到廖停雁的芙蓉殿。
  
  司馬焦走進殿內,見到廖停雁躺在美人榻上,對著窗邊徐徐香風,正酣然入睡。看她睡得那麼香,司馬焦一下子心情更加不好,她為什麼有事沒事都能睡得著,還睡得這麼香?他走到廖停雁身邊,面無表情地盯著她好一會兒,忽然伸手去抓她的手腕。
  
  廖停雁的手腕上戴了一隻白玉鐲,是他上次賞賜的,白玉盈潤,肌膚滑膩,二者相貼,竟不知哪一個更加美麗。廖停雁的手總是很暖,連這腕上玉鐲戴久了,也仿佛染上她手的溫度。司馬焦抓著那只玉手,忽然低頭咬了一口。
  
  為什麼睡個午覺被痛醒後會發現司馬焦在咬自己的手?廖停雁第一反應是這裡沒有狂犬疫苗,接著是愕然,司馬焦他不僅殺人還吃人?生吃人肉這是什麼絕世大魔王?
  
  發現她醒了,一雙眼睛不敢置信地瞪著自己,司馬焦笑著放開她的手,還在自己留下的牙印上摸了摸,「你醒了。」
  
  廖停雁:「……陛下。」為什麼這傢夥能一臉正常地和自己打招呼,牙印都還在手腕上呢,當她瞎子看不見嗎?
  
  「陛下這是在?」
  
  司馬焦哦了聲,隨意道:「想你陪我,但你一直沒醒,所以就喚醒你。」
  
  你叫人的方式還真特別,我上一次聽說為了叫人起床就咬人這件事,還是在室友和她養的狗身上。
  
  廖停雁微笑著:「原來如此。」——去你媽的。
  
  「陛下想讓妾陪陛下做什麼?」
  
  司馬焦道:「不知道,總之你必須讓我高興。」
  
  這樣的人,要不是皇帝,早被人摁到廁所裡沖走了。廖停雁溫柔無比,露出點為難的神色,「可是妾不知道做什麼能讓陛下高興。」
  
  司馬焦打量她的表情,突然問:「會罵人嗎?罵一句來聽聽。」
  
  廖停雁的眼睛掃過自己手上的紅色牙印子,嘴唇動了動。日尼瑪,日尼瑪聽到了嗎傻逼!
  
  她嬌聲罵道:「……陛下真壞!」
  
  司馬焦笑癱了,抓著廖停雁的手,上氣不接下氣,「你、你再罵一句。」
  
  廖停雁:從來沒聽過這樣變態的要求。
  
  芙蓉殿裡爆發出一陣大笑,把守在外殿的桂葉等人嚇了一跳,特別是貼身伺候了司馬焦十幾年的宦者,太極殿總管瑾德,更是望著殿門露出訝然神色。皇帝雖說喜怒無常,臉上笑也很多,但如此大笑真是格外稀罕,那廖貴妃,究竟有何等手段,竟能取悅陛下至此?
  
  廖停雁表示並沒有什麼特殊技巧,主要仰賴司馬焦反復無常的病情和神鬼莫測的笑點,鬼知道他每次笑都是被戳中了哪裡。
  
  司馬焦笑夠了,一把將廖停雁拉起來,廖停雁以為他又要帶自己去哪裡,順勢站了起來,誰知等她站起來,司馬焦自己躺回了她剛才的位置。
  
  不等廖停雁做出反應,司馬焦又一用力,把她一起拉到美人榻上,就讓她躺在自己身上。
  
  廖停雁一動不動,感覺自己腰上被一隻手攬著,頭頂也抵著一個下巴。她整個人躺在司馬焦懷裡,覺得這情形有點不太好。這可是大白天,窗戶都開著,這榻還這麼小,墊子又不夠軟……所以司馬焦這突然流氓到底是不是要睡她?原著到底還有沒有點譜了?!
  
  司馬焦把她抱在懷裡一起躺著,一隻手拿起她剛才被咬的那只手,紅印子還在。他只是慢慢摩挲那個牙印,不說話也沒有別的動作。
  
  見他久久沒有其他動作,廖停雁提著的心不知不覺慢慢放下,接著就癱著了,癱了一會兒她覺得背後的司馬焦像一張涼席,睡在上面涼颼颼地,要不是感覺得到他胸口心臟的跳動,簡直要懷疑這是具屍體。看來是身體太虛,手涼成這樣。
  
  他到底是不是因為身體太虛才不睡女主的?廖停雁胡思亂想間,忽然感覺身後的司馬焦在她腦袋邊上嗅了嗅,「你身上是什麼很香?」
  
  廖停雁一怔,香?什麼香,她今日沒用香粉之類的。不是這麼惡俗吧,司馬焦該不會說是她身上自帶的美人香?處子之香?然後話題就這樣越說越危險,滑向某個不可描述的方向?
  
  廖停雁剛警惕起來,就聽到司馬焦問:「你是不是吃了什麼很香的東西?」
  
  靠猜錯了!這男人真的是泥石流啊!廖停雁保持住表情:「妾是……喝了些蜜果釀。」
  
  司馬焦:「聞起來還不錯,給孤端一些來。」
  
  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女侍悄無聲息下去,很快又端著清甜飄香的蜜果釀上來,呈給司馬焦。司馬焦只喝了一口,就擰著眉把那蜜果釀連同杯子一齊扔出窗外,「什麼玩意兒,這麼甜怎麼喝。」
  
  廖停雁:沒見過這麼難伺候的人。
  
  「陛下,高太保回來了。」宦者瑾德忽然進來回稟。
  
  司馬焦動了動手指,攬住廖停雁坐了起來,「讓他過來。」
  
  聽到高太保三字,廖停雁心裡一動,這位高太保在原著裡可活了很久,甚至可以說是後期男主主要對付的大BOSS。他是照顧司馬焦長大的宦者,也是他的心腹,哪怕司馬焦身死亡國後,這位高太保逃逸在外,仍然聚集起一干人等想要複國,給男主帶來不少麻煩,後期男主稱帝了還深受其擾,因為他在皇宮中埋下無數暗棋,男主入主這座宮城時沒能全數清查出來,導致差點被刺殺而死。
  
  這位高太保,是個厲害且狡猾的人物。
  
  這樣一位人物,長相卻非常憨厚可親,容貌尋常,很不引人注意,哪怕是那雙眼睛,看人時也不露一絲精光,相反,那雙帶點茶褐色的眼睛,有著長者的寬厚和善之色——和廖停雁想像中的高太保截然不同。
  
  「高覓,你此行可一切順利?」司馬焦站起來,把懷裡的抱枕廖停雁放回美人榻上。
  
  「回陛下,一切順利。」高太保回答完皇帝的話,還抽空對著廖停雁也拱了拱手,看她的眼神竟然有點……慈愛?

作者: 華音    時間: 2019-5-14 21:24:57

第九章

  芙蓉殿外有一汪清池,漢白玉階一直沒入水面,雕成芙蓉花的欄杆圍住大半個芙蓉殿。司馬焦拂過那些白玉芙蓉,聽著身旁高太保說起興州之事。
  
  「奴已經查清楚了,太守王陵予確實與秦南王私底下有來往,那王陵予還利用家族關係,為秦南王打造兵器,作坊就在興州路郡。除了王陵予,還有幾個官員也同秦南王有接觸,秦南王轄地更是幾乎已成一個獨立之國……陛下,準備如何處置?」
  
  司馬焦惡劣地扯起了嘴角,漆黑雙眼仿佛無底深井,「既然都投靠了秦南王,還留著做什麼,全都殺了吧。」
  
  他說得輕巧,仿佛不是要殺幾個州的許多官員,而聽的人也沒有絲毫詫異,高太保神情未變,只微笑著點點頭:「奴明白了,只是有些人能明目張膽的直接殺,有些人卻不行,奴會好好安排下去。」
  
  司馬焦摩挲了一下手腕上的木珠,唔了一聲,「那個王陵予,我要割了他的腦袋,送到秦南王案頭。」
  
  「是,陛下。」高太保仍然微笑。
  
  兩人走到玉階前,高太保忽然開口說:「這次回來,陛下好似心情好了許多,聽說都是那位廖貴妃的功勞?」
  
  司馬焦聽他說起廖停雁,神情微緩,「你剛才也看到她了,怎麼樣,確實是個美人吧,我從河下接來的。」語氣有些像是小孩子對長輩炫耀的得意。
  
  高太保笑著頷首:「確實是個不錯的女子,心思不多,若陛下喜歡,不若令她夜間侍寢?」
  
  司馬焦聽了這話,卻沉下了臉,若不是高太保說這話,換了別人,恐怕此時就要被他著人拖下去了。
  
  「高覓,你知道,孤不想留下血脈。」
  
  聽他不用‘我’,而用‘孤’自稱,高太保就知道他是心裡極不高興,可饒是如此他還是得說。心裡歎了口氣,高太保語氣溫和:「陛下,不想留血脈,不留便是,只是陛下夜間睡得不甚安穩,時常不能寐,奴想著,若讓貴妃陪伴,或許陛下能高興些,說不定也能睡得更好。」
  
  司馬焦眨眨眼,「可我夜間總是頭疼,萬一哪天不高興把她殺了怎麼辦?」
  
  高太保一愣,在心裡搖頭笑歎,若真會殺她,又怎麼會煩惱此事?看來,說不定陛下當真要有轉機了。他語氣越發和藹,「陛下不必擔憂,奴保證不會有事。」
  
  司馬焦看看這個從自己出生起就一直陪伴自己,仿佛父親一般的存在,審視了他一陣後,終於還是點點頭,「那便如此吧。」
  
  從芙蓉殿離開,高太保召來一位宦者,吩咐了幾句。
  
  那宦者詫異又惶恐:「這!若讓陛下知曉了……」
  
  高太保看他一眼,「所以要尋找機會,而且你也不需做太多,只要在合適的時候輕輕推上一把便也是了。陛下雖然看似渾噩,實則心中清明,宮廷內外,甚至這天下之大,都在他心中,不論是誰都不可能算計他後全身而退。」
  
  「不過,我這也不是算計陛下,只是看著長大的陛下也該到了這個時候了,總要幫幫他才是。」高太保的笑真切了些,聲音忽然變得低若不聞,「這偌大天下,怎麼能沒有繼任者。血脈……縱使是……殿下的血脈也需得延續。」
  
  恰巧走過太極殿,高太保忍不住停下步子,看向那宏偉的宮殿。時至今日,他還能清楚記得,十幾年前那一片熊熊燃燒的火焰,和火焰中瘋狂的大笑聲。鮮血沿著白玉階蜿蜒而下,四處倒伏的屍體和華美宮殿一同陷於火海,燒成灰燼。
  
  不知不覺過去十數載,當年那滿身鮮血坐在火海邊上的孩童,也早已長大成人,成了一位……可怕的君王。
  
  ……
  
  「恭賀貴妃,今夜陛下召您侍寢了。」
  
  「……你再說一遍?」
  
  「陛下方才傳了旨意過來,讓貴妃今夜去侍寢。」
  
  廖停雁從聽到這個消息後就一直處於懷疑狀態,懷疑原著是不是有毒,怎麼哪裡都不對勁;懷疑司馬焦是不是有毒,怎麼老不走尋常路;懷疑自己有毒,換了個芯子才導致皇帝竟然想睡她。
  
  怪自己魅力太大?廖停雁最後懷疑起人生。當初日日上班累成狗的時候,她怎麼想得到,有一天,自己竟然需要去睡皇帝。
  
  去皇帝寢殿的路上,廖停雁一直在心中罵人。當初她剛進宮做好了最壞的打算,那時候司馬焦不睡她,偏偏等到現在她都放鬆下來覺得自己不會有這方面困擾了,司馬焦又突然宣佈要睡她,這人真的有病。而且她現在最擔心的一件事其實是司馬焦到底行不行,萬一他現在是興致上頭,但真上手開車開到一半熄火了,他不會大發雷霆惱羞成怒要殺她吧?
  
  被睡事小,被殺事大。
  
  很快,司馬焦再次用行動告訴了廖停雁,想太多根本沒用,因為她永遠都想不到他會做什麼。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還是合法夫妻,女方又長得貌若天仙,穿的清涼動人,可司馬焦竟然沒有想睡她的意思,坐在床邊看她的眼神還有點嫌棄。
  
  廖停雁:嫌棄個頭啊!不是你讓我來侍寢嗎!
  
  司馬焦:「怎麼穿成這樣?」
  
  廖停雁:「女侍們準備的。」搞清楚,她也不想穿的,還不是以為這是他的愛好和特殊吩咐,才忍著羞恥硬著頭皮穿上了!
  
  兩人躺在一張床上,司馬焦壓根沒有睡她的意思,廖停雁緊張著緊張著,到了自己平時睡覺的時候,睡意自然而然地湧上來,眼睛也慢慢閉上了。
  
  司馬焦依舊和往日一樣睡不著,可聽著旁邊廖停雁呼吸慢慢平穩下來,他忍不住坐起來,把廖停雁推醒。
  
  廖停雁一驚,醒了過來,「陛下,怎麼了?」
  
  司馬焦看著她,「無事,你繼續睡。」
  
  廖停雁等了一會兒,看他似乎真的沒事,這才狐疑的繼續閉著眼睛睡覺,等她又迷迷糊糊睡了過去,身子又被人搖晃著晃醒了。
  
  廖停雁勉強露出笑容:「……陛下?」
  
  司馬焦坐在她身邊,「無事,你睡啊。」
  
  第三次被推醒的時候,廖停雁已經擺不出笑臉了,她的起床氣真的很大,還是這樣幾次三番被人推醒,要不是還有點理智知道旁邊是司馬焦,知道他看著是小白臉其實是只大白鯊,她這會兒已經克制不住動手錘爆他的狗頭了。
  
  「陛下,可是睡不著嗎?」廖停雁咬牙切齒地擠出來這句話。
  
  司馬焦繞著她胸前一縷長髮,毫無睡意,「嗯,睡不著,你怎麼睡著的?一下子沒注意你就睡著了。」
  
  廖停雁:「陛下不如先躺下,閉著眼睛,一會兒就能睡著了。」
  
  司馬焦不滿道:「你哄小孩嗎,哪那麼容易睡著。」
  
  廖停雁:「不如妾為陛下唱一曲安眠小調?」為了能安心睡個覺,廖停雁豁出去了。
  
  司馬焦一聽,覺得還挺新鮮,撐著腦袋往她身旁一躺,「唱吧。」
  
  廖停雁清清嗓子,開始唱歌,說實話她的嗓子是女主標配,唱歌好聽,廖停雁自己聽著都感覺十分滿意,可司馬焦越聽越精神,甚至突發奇想,想召幾個樂師來伴奏。
  
  草,用錯技能了。廖停雁現在什麼都不想,只想睡覺,她甚至惡向膽邊生,想把這個煩人精睡到沒力氣折騰,管他到底是腎虧還是腦子有病,幸好殘存的理智阻止了她。
  
  心裡抓狂了一陣,廖停雁懨懨地坐起來,準備捨命陪暴君熬夜。多久沒熬夜了竟然不習慣,她打了兩個呵欠,「陛下想聽曲,那便叫樂師來吧,妾陪您聽。」
  
  司馬焦瞥著她的神色,忽然說:「不想聽了,還是睡覺吧。」
  
  廖停雁已經不相信這個大豬蹄子了,呵呵笑了兩聲,躺在那等著他繼續作妖。可這一睡到天明,從司馬焦的床上醒來,廖停雁才發現昨晚司馬焦真的沒再騷擾她。
  
  不過,床上也早就沒了司馬焦的身影。這人睡又不睡吃也不吃,每天哪來的那麼多精神作妖?廖停雁真是搞不懂。
  
  從這一天起,廖停雁每晚都得到司馬焦這裡報導,睡他的床,蓋他的被子。每晚在她睡著後又把她叫醒,變成司馬焦的保留節目,至於要把她推醒幾次,全都要看司馬焦當天心情怎麼樣,如果他心情好,大發善心,把廖停雁叫醒一次,就不折騰她讓她繼續睡,要是心情不好,就不只是叫醒她幾次這麼簡單。
  
  這天半夜,司馬焦從噩夢中驚醒,同時腦袋傳來熟悉的抽痛。他睜開帶著血絲的眼睛,坐起身暴躁用力地揉按著抽痛的額頭。聽到內裡動靜的宦者瑾德悄聲走進了殿內,有些心驚地看著床上的司馬焦。
  
  他穿著黑色的寢衣,同樣墨黑的頭髮垂在臉頰邊上,更襯得臉色蒼白,佈滿血絲的雙眼仿若地獄惡鬼一般血紅帶煞。
  
  不管看幾次,瑾德見到陛下這個模樣,心裡都會下意識泛起恐懼。陛下每次發病都會克制不住自己殺人的欲望,若情況不嚴重還好,休息一日也就沒事了,若情況嚴重了,那一雙眼睛幾乎都變成紅色,身邊人就要倒楣了……貴妃還睡在那毫無所覺呢。
  
  瑾德提著心,看到陛下將目光轉向身邊的貴妃。當他抬起那青筋暴突的手,伸向貴妃的脖子,瑾德幾乎喊出聲來。
  
  然而下一刻,瑾德慢慢張大了嘴,愕然望著床上。
  
  廖停雁正做夢夢見自己室友那只傻狗,那傻狗叫大寶貝,鬧騰得很,一大早就喜歡跳到主人床上又蹭又舔,偶爾她這邊房間門沒鎖,那只傻狗還會自己開門跑進來喊她起床,為此廖停雁都不知道跟室友抗議幾次了,但最後每次都還是敗在那傻狗可憐兮兮的表情之下。
  
  她在迷糊中感覺脖子癢癢的,好像是什麼東西在蹭,伸手拉住就揉了幾下,嘴裡含糊道:「好了,大寶貝別鬧。」
  
  臉也癢癢的,像是有什麼毛髮蹭過,廖停雁又順手搓了搓‘大寶貝’的毛,親了兩下,「乖,別鬧我睡覺。」
  
  ……
  
  司馬焦伸出蒼白的手,緩緩順了一下自己被揉亂的頭髮,又用手背擦了擦自己的臉頰,神色古怪地盯著睡死過去的廖停雁。
  
  盯了大半夜,什麼都沒做。

作者: 華音    時間: 2019-5-14 21:28:26

第十章

  這是個尋常的早晨,廖停雁從夢中醒來。她並不記得昨天半夜發生了什麼,因此十分淡定。和往日一樣,身邊的位置早就沒人了,隨便掃了眼殿內,廖停雁正準備伸個懶腰,卻驟然聽到了一個聲音。
  
  「醒了?過來這邊。」
  
  是司馬焦的聲音,廖停雁硬生生收住了動作,轉頭四顧尋找司馬焦的身影,這麼一找才發現,原來他躺在那架屏風後的榻上,只露出來衣袍一角和一個隱隱綽綽的影子。
  
  往日這時候他不是都不見蹤影嗎,怎麼今天還在這?廖停雁懷著疑惑,走過了那架屏風。司馬焦和平日不太一樣,沒戴玉冠,頭髮隨意散著,寬袍大袖披著外衣,一隻腳還赤著踩在地上。最重要的是,廖停雁發現了他眼睛裡的血絲和手背腳踝上凸起的淡淡青痕,那是明顯的血管痕跡。
  
  他以往就很白,今日不知是不是錯覺,總覺得他整個人更加蒼白了,連血管都能看得清楚。廖停雁有些驚心,她想起坐馬車來洛京途中,司馬焦也有一次是這樣,不太舒服的樣子,那時候她還以為‘長右’是被責罰受傷了,現在想想真是太天真。
  
  原著裡,有描寫過司馬焦發病的情形,廖停雁還記得,女主當時被突然發病殺人的司馬焦嚇得不輕,司馬焦提劍殺掉了伺候女主的女侍宮人,然後抓著女主的胳膊,把她關進了大殿裡。
  
  雖然懷疑他現在的狀況是發病,但似乎又沒有原著裡描寫的‘如同惡鬼降世’那麼可怕,所以他這到底是發病還是普通的不舒服?
  
  「過來。」司馬焦對著她伸出手。
  
  廖停雁走過去,還沒開口,忽然就被那只蒼白的手拉了下去,她下意識一隻手按著榻,一隻手按著司馬焦的胸口,柔軟的嘴唇和他的唇貼在一起。
  
  司馬焦一隻手壓在她頸後,把她往下壓,廖停雁只感覺有點喘不過氣,後脖子很涼。
  
  被放開的時候,廖停雁換著氣,覺得自己的少女心可能是死掉了,被司馬焦突然親了一下,她竟然沒有臉紅羞澀,腦子裡第一個念頭是自己剛起床還沒洗漱刷牙司馬焦這個人太不講究了。可緊接著她又覺得大概不是自己的問題,是司馬焦的問題,這個人太不同尋常,在她這裡已經脫離了男人和女人的範疇,可以說是第三性別——魔鬼豬蹄,這樣一來她就沒法完全把他當男人,難怪羞澀不起來。
  
  司馬焦放開她,又揉了揉額頭,顯得很暴躁,「沒有用。」
  
  什麼沒有用?廖停雁莫名其妙,講真的她不知道司馬焦在搞毛線,但她現在有點怕。
  
  司馬焦手上的木珠敲在扶手上,發出嗒嗒的急響,他盯著廖停雁,要求道:「你來主動親我。」
  
  這位主發病的形勢真是多種多樣。廖停雁聽清這個要求,心裡是拒絕的,這是什麼大白天羞恥PLAY,但求生欲讓她屈服。
  
  她溫馴地湊近司馬焦,然後……怎麼都下不去嘴。
  
  司馬焦這個臭著臉憋著火的暴躁樣子,就好像是一個大型帶刺猛獸,不僅虎視眈眈看著她,還要她湊過去親吻身上的刺,她真的下不了嘴,老擔心自己會被戳個對穿。
  
  「陛下,可否閉上眼睛?」廖停雁問。
  
  好在司馬焦沒有多說什麼,主動就閉上了眼睛。廖停雁低下頭,發覺司馬焦這樣閉著眼睛之後,看上去還怪像個病弱美少年的,平白添了幾分令人憐惜的孱弱,混不像他睜開眼睛時的暴戾和難以接近。
  
  把這個可怕的念頭拋開,廖停雁試探著在司馬焦的側臉親了一下,其實還好,只要把他當表姐家那個小熊孩子就能親得下去了,好歹這張臉還是很不錯的。看司馬焦沒有表示,她又多親了兩下,親的小心翼翼,她這輩子都沒有這麼溫柔。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發現剛才似乎快要爆炸的司馬焦氣息稍微緩和了那麼一點。她隱約有點明白過來,心一橫,捧著司馬焦的臉就當自己在蓋印章。
  
  司馬焦睜開眼睛,兩根手指抵開廖停雁的唇,有些不滿地看著她。
  
  廖停雁心道,你不滿個頭,讓我親也是你,現在親了又推開,真是個提褲子不認的大豬蹄子!
  
  「你沒有認真。」司馬焦說。
  
  這人真的很煩!廖停雁微笑,「陛下覺得如何才算認真?」
  
  司馬焦一臉「這還需要孤來教你嗎」的表情,一把抓著她靠近自己,揉著她的腦袋在她臉上用力親了兩下,「就這樣。」
  
  廖停雁摸摸自己被揉亂的頭髮,深吸一口氣。你親狗呢這麼親!
  
  不過這可是你自找的。廖停雁含蓄一笑,「原來如此,妾明白了,那妾這便試試?」
  
  過了一會兒,頭毛淩亂的司馬焦新鮮出爐,他瞪向廖停雁,「重點是親,不是揉腦袋。」廖停雁滿臉的無辜和溫柔似水,「哦?妾還不太習慣,妾再來一次吧。」
  
  廖停雁被放出內殿的時候,雙手從袖中拿出來,把手中那十幾根長長的黑髮吹掉,拍了拍手,廖停雁暗道,再來幾次,她就趁機把這傢夥薅禿!
  
  這樣類似的事又發生過兩次,還有一次是半夜,廖停雁聽到聲響醒過來,發現司馬焦紅著眼睛幽幽地在黑夜裡盯著她,把她嚇一跳後又按著她親了好一陣。廖停雁陷在被子裡喘不過氣,還以為自己要失身,但最後仍然只是被抱著睡了一覺而已。
  
  慢慢地,廖停雁發現,自己好像在充當一個滅火隊員的角色。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原理,但她好像能在一定程度上緩解司馬焦的糟糕情況,總之最近皇宮內死人的頻率直線下降,至少她在司馬焦身邊的時候,司馬焦都沒在她面前殺過人。
  
  就這樣,桂葉私底下伺候她的時候感歎,因為宮內最近太平許多,陛下不怎麼愛殺人了,各宮的美人們都偶爾敢出門逛逛花園。從前因為陛下無聊喜歡在花園裡走動,遇到太多爭奇鬥豔的美人,最後那些美人的下場大多是埋在了園子裡,大家都不清楚究竟哪株花哪棵樹下埋了美人的屍體,害怕不小心遇到觸了黴頭,又擔心自己也步上後塵,所以宮內那麼大的園子,基本上都沒人敢去。
  
  「大家都希望貴妃能一直陪伴在陛下身側呢。」桂葉也有些慶倖希冀地說。
  
  想當初,她被調來伺候貴妃,心中不安至極,就怕自己在陛下面前出現多了,哪天一個不小心就被陛下拖下去殺死,後來又怕這位深受陛下寵愛的貴妃性子不好,會折磨身邊的女侍,但這些時候下來,她發現自己伺候的這位貴妃,當真是個好相處的主子,既不打罵底下的宮人,也沒有太多要求,和陛下比起來,當真是兩個極端。
  
  許多事,都是旁觀者清,桂葉眼睜睜看著貴妃和陛下相處,越來越堅定好好伺候貴妃的念頭,她想著,若有朝一日倒楣撞上陛下心情不好要殺人,或許只有貴妃才能救得了她一命。
  
  和桂葉想法相似的,還有司馬焦身邊的宦者瑾德,他是唯一親眼看到那天夜裡發生了什麼事的,他也是第一次看到陛下發病後能那麼快清醒。從那之後,他對廖停雁的態度就變了許多,完全是發自內心的恭謹。他心裡猜測,或許這位廖貴妃,比他想像中的還要厲害,若照此下去,有朝一日能登上更高的位置也不一定。
  
  廖停雁這個主角反倒沒有旁觀者們那麼信心百倍,在司馬焦身邊呆的越久,她就越察覺到這個人的危險,不是來自於原著裡的殘暴印象,而是這些時日相處感覺出的。司馬焦就仿佛一座隨時會噴發的活火山,只要在他身邊,就能感覺到平靜底下的險境。
  
  更讓她心裡不安的是,她不知道司馬焦對她到底是個什麼想法。要說司馬焦愛上她了,廖停雁不信,這傢夥知道什麼是愛情嗎?也不像是被她的美貌折服,那他對她態度這麼不一樣,究竟是因為什麼?
  
  日子過得太閑,就開始胡思亂想,甚至思考起人生,廖停雁覺得這樣不行。人一旦想太多,日子就過不下去了,會充滿對自己和世界的懷疑。
  
  「醒醒,起來。」司馬焦俯身站在床邊,把還在美夢中的廖停雁喚醒,「今日你要同我一起去太極殿的大朝。」
  
  廖停雁看著司馬焦,覺得自己是還沒睡醒,她再次確認:「陛下是說,帶妾去太極殿大朝?」
  
  司馬焦絲毫不覺得有什麼不對,點頭理所當然道:「你反正也閑著沒事,看你無聊得很,跟我一起去大朝會看個熱鬧。」
  
  還看熱鬧,你當皇帝上朝是逛街嗎?這個昏君!老實說司馬焦這個昏君人設太堅實了,廖停雁一時都無言以對。她不想當妲己,不想當什麼誤國禍水奸妃之類的人物,只想在後宮苟著,得過且過,可司馬焦卻非要送她高調出場。
  
  現在怎麼辦?廖停雁迅速思考著,並做出應對。她裝出一副身體不舒服的樣子,「陛下,妾忽然覺得身體不適,恐怕不能與陛下一齊上朝。」
  
  司馬焦道:「那讓醫官過來看看。」
  
  廖停雁:「不必,只是腹內有些不適,歇息一會兒就好了。」
  
  司馬焦直接坐在床邊,「那你休息。」
  
  過了會兒,廖停雁問:「陛下不是要去朝會?朝會時間快到了吧?」
  
  司馬焦:「我說過了帶你一起去,既然你不舒服需要休息一下,那就等你休息好了再一同去。」他轉頭吩咐宦者瑾德,「讓他們等著。」
  
  廖停雁恨恨:昏君!昏君無所畏懼!算你狠!
  
  她假笑著坐起來,「陛下,妾覺得好多了,咱們這便去吧。」
  
  跟在司馬焦身後去太極殿的路上,廖停雁有點憂鬱,看來這個國家真的是要完了,萬一真完了也不知道她還有沒有機會回河下去。
  
  太極殿裡的大臣們早已到了,司馬焦帶著廖停雁自然地走進去,立時引起一陣喧嘩。廖停雁心道,諸位叔叔伯伯老大爺,為了你們的生命安全,千萬別在這個時候上來死諫什麼後宮不干政啊!千萬別!
  
  可能是這許多大臣都早已被陛下的各種出格舉動給整麻木了,一直等廖停雁提著心跟著司馬焦走到中間的位置坐下,竟然也沒人出列提出異議,只是喧嘩一陣後又慢慢平息。
  
  站在前列的諸位大佬不知出於什麼考量,也沒出聲,所有人都有志一同地忽略了不該出現在這裡的廖停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這麼過去了。
  
  廖停雁默默替所有人都捏了把汗,陛下的淫威真夠大,看來從前沒少折騰這些大臣們。

作者: 華音    時間: 2019-5-14 21:30:54

第十一章

  廖停雁坐在司馬焦身側,聽著下麵大臣你來我往地吵架,覺得司馬焦之前說的那句話竟然沒錯,確實他就是來看熱鬧的。連皇帝都是來看熱鬧,她這個人形掛件,當然就是坐在那發呆了,她又聽不懂這些人繞來繞去的什麼官員考核修改制度和什麼雲州惠州外族鬧獨立。
  
  旁邊的宦者瑾德看看這兩人,發現他們神遊天外的姿勢都有著微妙的相似,於是在心中暗歎,不愧是陛下和貴妃。
  
  「陛下!宓河水患,應當儘快派遣官員前去治理!此事不可拖延啊!」
  
  殿中這一聲喊,把發呆的廖停雁給震醒了,聽到宓河水患四字,她甚至比司馬焦更快反應過來,驟然看向那說話的臣子。
  
  那人還在述說著宓河水患之事,擔憂之色溢於言表。宓河全程極長,流經十幾個州。就連廖停雁先前所在的河下,附近都有宓河支流。然而讓廖停雁反應如此大的,並不是水患本身,而是它傳達出來的訊號。
  
  廖停雁記得,在那本原著裡,這個國家走向滅亡,正是由這一場水患開始。是的,哪怕司馬焦是個愛殺人的暴君,但他殺的都是能和他接觸的階層,所以那些普通平民日子過得還行。國家覆亡的開端是這場天災,宓河水患。
  
  最開始只是少部分地區出現水患,但大雨不斷,宓河陸續決堤,很快附近州縣盡數遭災,無數家毀人亡的慘事時刻都在發生。而朝廷裡明爭暗鬥,皇帝司馬焦又不作為,從不管那遠在千里之外的事,導致情況一天天嚴重。
  
  不僅如此,等到明年,還會爆發旱災和小面積瘟疫,簡直雪上加霜,浮屍萬裡餓殍遍野,不知道多少人活不下去,這才漸漸有底層平民起義,好幾股勢力迅速崛起——男主陳韞就是那個時候崛起的勢力之一。因為他被秦南王的獨女看中,娶了那位郡主,也就是原著的女配,得到秦南王的支持,所以最後順利收編其餘小股起義勢力,又一路打到洛京,火燒台城,殺掉了司馬焦。
  
  這個水患就好像是一個引子,對廖停雁來說,這也是個重要的時間刻度,就像她和男主相遇,便明白劇情正式開始一樣。聽到‘宓河水患’這四個字,也就知道之後的劇情發展已經在不斷接近了。
  
  這讓她感到緊張和焦慮。
  
  這樣的感覺,下朝後回到芙蓉殿,仍然讓她愁眉不展。往日廖停雁都是吃好喝好睡好,哪怕司馬焦折騰她,她也能自行調整,心態堪稱絕頂,像這樣憂心忡忡的還是頭一次。桂葉不知她遭遇了什麼,小心伺候著,還有意呈上她平日喜愛的食物,都沒能換得廖停雁開顏。
  
  廖停雁不得不緊張,誰叫她現在基本上和司馬焦綁在一起了。原本她還沒進宮之前是想著就算到了司馬焦的後宮,當個低調的小小妃子,萬一以後原著男主真打過來殺掉了司馬焦,她就找機會逃出去,運氣好說不定能順利回河下去找親爹。可誰知道會發展成這樣,直接變成了司馬焦的‘寵妃’,這樣一來,之後司馬焦要是死在這,她很可能也要跟著死在這。
  
  司馬焦絕對是那種自己要死了,也會拉她一起死的人。
  
  她幾乎能預見自己的死亡,這讓她如何開心得起來。就像是知道自己會死,但還沒到眼前,所以仍然能過一天算一天,但一旦明確了這個死亡時間,就好像頭上懸了把利劍,讓人受不了。
  
  晚膳吃的沒滋沒味,廖停雁照例去了司馬焦的寢殿休息。司馬焦也很快發現了她的不對勁,她太沉默了,眉間的憂鬱藏都藏不住,不像是平時的她。
  
  司馬焦看她這個樣子,眉也慢慢蹙了起來。他伸手撫上廖停雁的眉心,用力將她的眉頭揉開。「做什麼這樣的神情,有誰給你氣受了?」
  
  廖停雁感覺眉心被他按得生疼,但心裡沒心思罵他了,強打精神笑道:「沒有。」
  
  司馬焦仔細打量她,眯著眼睛想了半晌忽然說:「你似乎從大朝會之後,就沒什麼精神,應該是從……開始商討宓河水患後就有些異樣。」
  
  廖停雁:你不是一直都在神遊發呆嗎,怎麼注意到這樣的細節的!
  
  她垂著頭,坐在被子裡摳手指沒說話。
  
  司馬焦看她不說話,明白了差不多就是這個原因,但他想不明白,「不過一個小小水患而已,淹不到洛京,距離河下也還遠著,你為何如此表情?」
  
  廖停雁總不能解釋說我看過原著你要因為這個‘小小水患’開始亡國了,只能隨便搪塞了幾句。
  
  可是心裡裝著事,這天晚上她怎麼都睡不著,來回想著的就是這件事,到了大半夜仍舊毫無睡意,這已經比她往日入睡的時間晚了許多。旁邊司馬焦沒有動靜,廖停雁不敢吵到這位大爺難得的睡眠,強忍著躺在那不動。
  
  忽然間,黑暗裡伸過來一隻手,蓋在她睜開的眼睛上,隨即司馬焦清醒而毫無睡意的聲音傳過來,「當真如此憂慮,以至於竟然睡不著覺?」
  
  司馬焦本就休息不好,睡覺時容易驚醒做夢,今夜一向好眠的廖停雁睡不著,他就更加睡不著,在一旁靜靜觀察了廖停雁許久,看著她擰眉思索憂慮輾轉。看著看著,他也覺得煩躁起來,忍不住伸手遮住了廖停雁那雙憂愁的眼睛。
  
  他總覺得,那裡面不該有憂慮,該像平時那樣鮮活自在才對。
  
  廖停雁被他嚇了一跳,睫毛在他的手掌上擦了擦,「陛下也沒睡著嗎?」
  
  她說完這句話,忽然聽到司馬焦好像是歎了口氣,這可太少見了。
  
  「不用你憂慮,趕緊睡,這件事我明日會解決。」司馬焦說道。
  
  什麼解決?廖停雁還沒想出個所以然,就感覺自己被司馬焦整個拖過去抱在了懷裡,腦袋也被他按到了自己胸前。
  
  「快睡。」
  
  廖停雁聞到一股淡香,不知是什麼香,很淺也很特殊。距離太近,就這麼被迫靠在司馬焦懷裡,過了一會兒,廖停雁漸漸感覺到按著自己那具身軀的體溫。她一動不能動,在睡前忍不住想到,原來司馬焦這人摸久了也是有溫度的。
  
  至於司馬焦,廖停雁雖然睡在他身邊有一陣了,但這還是兩人第一次相擁而眠。和廖停雁的感覺不同,他抱著懷裡的人沒多久,就感覺到她身上的熱氣一陣陣傳遞過來,在這深秋夜裡,像個溫軟的暖爐,還是香的。
  
  從前照顧他的醫者說,人的身體溫度來自于血液,廖停雁這麼暖,她身體裡的血一定也是滾燙的,不像他,一身髒汙冷血,怎麼都暖不起來。
  
  司馬焦皺起眉,又緩緩鬆開,將懷裡已經睡著的人抱得更緊了些。
  
  因為睡得晚,廖停雁這天醒的也晚,司馬焦倒是早早醒了,他來到太極殿東堂,首先招來了高太保。
  
  聽了他幾句話,高太保詫異道:「陛下召奴來商討的,便是宓河水患一事?此事不甚嚴重,受災區域算不得大,昨日已有馬禦史領了此事……」一般來說,已經令人去處理了,陛下就不會再過問。不,陛下是很多事都不會過問的,特別是這種事,他一向不管,今次怎麼突然重視起來了,難道說其中還有什麼隱秘不成?
  
  高太保心中暗暗思忖,他又如何知道,司馬焦之所以要特地過問此事,只是因為昨晚廖貴妃愁得大半夜睡不著。
  
  司馬焦自然不會解釋,只是哼笑一聲,「馬禦史,馬大嘴,他那張嘴貪得無厭,吞不了那氾濫河水,倒是能吞光撥下去的賑災款。他還算有些本事,只是越發撈得過分,我平日不想管他,但這次我既然要管,就不會用他,直接把他給我剔了。」
  
  高太保躬身問:「那不知陛下這次準備派誰前去治水?」
  
  司馬焦頓了頓,說:「讓人把那個關了兩年的沈石放出來,升他為四品都水使者,令他全權負責此事。」
  
  高太保這下更是驚詫。那沈石兩年前因得罪了陛下被關了起來,因為身份原因,陛下並沒有殺死他,只是準備關他一輩子,想不到如今竟然願意放他出來。不過那沈石確實擅長水利諸事,為人又廉正,還有家族背景,讓他去辦這事,倒是合適。
  
  「再讓謝家的謝十三和令將軍一同去。」司馬焦又淡淡吩咐了句。
  
  高太保稍一想,露出嘆服神色,「陛下聖明,有這兩人同去,互相制轄又互相助益,定能事半功倍。」都以為陛下不理政事,誰又知道他其實對朝堂上的一切心知肚明。誰人能用誰人不能用,哪些人該怎麼用,他都清楚,只可惜,陛下根本不願管這些事,這樣的冷漠早在他幾歲那年親眼看著大火燒毀太極殿,就已經露出端倪。
  
  司馬焦捏了捏額頭,表情不太愉悅,「還是得儘快解決了這事。」否則,還不知道廖停雁要憂慮多久,真是麻煩。
  
  展開一卷絹帛,司馬焦提筆書寫,然後蓋上印。
  
  「告訴沈石,若此事他辦不好,也不必回來了,直接以身填河,否則他只會死得更慘。」
  
  「是,陛下。」
  
  廖停雁快中午了才醒來,她剛想著自己是不是斯德哥爾摩了竟然在司馬焦懷裡睡得那麼香,就見到司馬焦大步走進來。
  
  伸手捏住她的臉,司馬焦道:「不許再苦著臉,水患之事我已經派人去解決。」
  
  廖停雁:呵呵,你以為你誰,說解決就能解決嗎,你當原著是浮雲?
  
  哪怕她作為女主,改變了自己的劇情,但她也沒想過自己能改變司馬焦這個人以及那個糟糕的未來。想一想都覺得太可笑,在另一個世界養活自己都覺得萬分辛苦的普通人,難道換個世界,就能拯救世界了嗎?
  
  所以司馬焦說了這話之後,廖停雁根本沒太放在心上。她都看到了,司馬焦這個皇帝平時不管事,說派人解決,他能派什麼人,就他胡亂派的那些臣子,說不定是貪官呢,哪能真的解決這種難題。
  
  結果不久之後傳來消息,宓河水患平息了。
  
  「此次多虧都水使者治水及時,若非他力挽狂瀾,迅速引流散洪,這接連大雨定然會衝垮更多堤岸,引發更大的災難。如今受災兩岸災民已經暫時安置好,等到洪水退去,他們便能重返家園。」
  
  廖停雁在大朝會上聽到這話,當場傻眼了。
  
  什麼,宓河水患還沒來得擴大影響就被解決了??
  
  那,那後面的劇情呢?災民起義導.火索沒了?
  
  不只是廖停雁,此刻遠在河下,仍然作為一個普通獵戶的原著男主陳韞,也發出了和她一樣的疑問。
  
  「宓河水患被治理好了?」陳韞咬著牙,「女主劇情偏離也就算了,現在宓河水災這樣的重要劇情也沒了,那我還怎麼順理成章地起義?!」



作者: 華音    時間: 2019-5-14 21:33:21

第十二章

  男主陳韞劇情早期只是個清貧的獵戶,為人仗義善良,一個人住在村中一座木屋裡,這木屋遠離村子其他屋舍,就在山腳下的樹林邊上。原著中他和女主相遇相愛,後來女主毅然抗旨私奔來找他,就被他藏在這棟木屋裡,兩人單獨相處發展得更加火熱,並且有了親密接觸。
  
  按劇情發展的時間,原本這個時候,男主應該已經和女主一同在這木屋裡郎情妾意了,然而此刻的廖停雁身在洛京宮中每天擼惡犬,因此陳韞仍然是一個人在這裡。
  
  屋內擺設簡單,陳韞獨自坐在桌邊,顰眉看著面前的虛空,語氣裡有著淡淡的不滿,「女主線偏離了,我還能後期導正,等到起義打進宮裡,再讓她到我身邊培養感情,只要結局還是和我在一起就行了。可現在宓河水患消失,沒有了大量災民,我又如何去聚集那麼多人起義?」
  
  其他人看不見,但在陳韞眼中,他的面前有著一塊懸浮的面板,上面赫然出現了一段文字。
  
  ——「正是因為當前世界發生未知偏移,系統才會喚醒您的裡意識。劇情導正需要您全權處理,與女主的言情戲份極為重要,作為JHX09系列優秀言情男主,您應該很熟悉這些劇情,畢竟您也曾適配過這種男主設定,相似程度很高。」
  
  陳韞冷笑,「我當然熟悉,但這個女主不知為何竟然選擇了入宮,明明之前我還未裡意識覺醒時救她那次表現得很好,後來為了她和人對峙的時候,她也特意回護了我,顯然是對那時候的我感覺不錯。要不是後來不知道怎麼的找不到和她接觸的機會,沒能培養出感情,也不會突然偏移劇情,淪落到需要喚醒我的裡意識。」
  
  「算了,這條女主線只能以後再說,多相處一段時間,我就不信她還能不愛上我,女人都這樣,很容易被感動。現在最要緊的還是事業線,水患要是真沒了,只能等明年的旱災瘟疫。」他說到這冷笑著敲了敲桌,「我就不相信,旱災和瘟疫的劇情也能這麼簡單偏移!」
  
  ——「提示,目前劇情偏移度百分之四十二,請持續導正。」
  
  「如果下次再發生這種重大偏移,要提早預警告知於我。」
  
  ——「收到,祝您順利。」
  
  陳韞壓下惱火,在面前一揮手,站起來理了理衣襟,拿起牆邊掛著的弓箭和竹筐,打開門走了出去。出門後,他的神情就變得溫和明朗,滿身正氣,惹得村裡一些年輕姑娘和小媳婦們都悄悄看他。
  
  ……
  
  宓河水患是真的被解決了,後續也沒聽說情況有變得糟糕,雖然仍然下了很久的大雨,但那位都水使者似乎很有經驗,也很賣力治水,因此如今受災地方和人數都不是很多,更沒出現什麼災民暴動的場景。
  
  廖停雁目瞪口呆圍觀了發展,整個人都陷入迷茫。
  
  水患好像真的沒了,那明年的旱災和瘟疫呢?她想著想著,目光就忍不住看向司馬焦。事到如今,也容不得她不信了,那個水災,就是司馬焦派人解決的。
  
  他之前真的沒說大話,廖停雁這才明白了,原來皇帝真的是可以為所欲為的。
  
  想明白這個,廖停雁又怒其不爭,既然能做到,原著裡為什麼什麼都不管!找死呢!哪怕他在災難發生時做些措施,後面關心下災民,之後發生旱災死了很多人發生暴動時,不要一味任由兵士砍殺鎮壓,也不會鬧到最後四處起義。
  
  這個時代,天地君親師,君甚至排在親之前,君權僅次於天地,若不是實在逼得沒活路,那些底層人民也不會憤而起義。腦子有病司馬焦,簡直就是想亡國。
  
  等一下……他應該不是故意亡國的吧?
  
  廖停雁有些不確定司馬焦的病是不是真這麼嚴重了。
  
  司馬焦注意到她的眼神:「怎麼?不是聽到說宓河水患沒事了嗎,還在憂慮?」
  
  廖停雁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這件事,司馬焦之所以特地派人去處理宓河水患,好像是因為她最近因為這個折騰得睡不好覺,也就是說,為了她。
  
  她竟然有些受寵若驚?
  
  扭頭沒看司馬焦,廖停雁輕聲道:「既然沒事了,妾自然不會再擔心。」
  
  「那好,既然你不擔心了,是不是能和孤解釋一下你為何因為一個小小水患如此憂心?」司馬焦抱著胸盯著她。
  
  廖停雁心裡一突,垂下眼睫裝可憐,「河下也在宓河分支,妾擔憂之下做了個夢,夢見水患不止,淹沒了河下,所以十分擔憂,恐怕是因為妾遠離故鄉心中想家,又掛念父親,才會如此失態。」
  
  司馬焦盯了她一陣,也不知道有沒有接受這個回答,廖停雁見他之後沒再問,還以為自己混過去了,誰知道當晚睡覺的時候,司馬焦告訴她——
  
  「我讓人去河下傳旨了,讓你父親上洛京一趟,他快馬過來,過不了多久你就能看見他。」
  
  「啊?!」
  
  「不是你說想你爹嗎,既然你想見他,那就讓他過來見你一面。」司馬焦理所當然地說。
  
  廖停雁明白了,話不能亂說,因為你不會知道聽到這話的司馬焦到底會做些什麼。
  
  「那……謝陛下。」還能怎麼辦,只能祝願她爹一路順風,不要被這個突然的傳召給嚇到。
  
  廖使君接到那沒頭沒尾,令他上洛京的短短旨意,心中生出無數不妙的猜測。他憂心忡忡地想,這也沒說為何召他上洛京,難道是自己的女兒出了事嗎?難道女兒已經死了,讓他去見最後一面?
  
  差點被自己的腦補給虐出一場老父淚,廖使君當即處理好郡內事宜,自己輕車從簡迅速趕往洛京。
  
  且不說廖使君如何快馬加鞭趕赴洛京,這一日廖停雁又和司馬焦一同去大朝會,見識了好一場熱鬧。
  
  她和往常一樣在司馬焦身邊苟著發呆,忽聽殿中某位大臣提起了皇帝的子嗣問題。
  
  「陛下,若無血脈延續,國祚不穩哪!」
  
  廖停雁清楚看到了司馬焦伸手去摩挲手腕上木珠的動作。她和司馬焦這些日子相處以來,知道他這個舉動危險。
  
  說來也怪,司馬焦後宮這麼多美人,愣是沒見一個人懷孕產子的,而且前朝後宮,都從沒有人在司馬焦面前提起過子嗣——這還是廖停雁第一次聽到有人在司馬焦面前說起這事。
  
  她敏銳地發現這話題似乎有些禁忌,因為大殿之上這個發言過後,立刻變得無比安靜,好像所有人都在等著司馬焦的反應,廖停雁還察覺到很多大臣的古怪視線放在了自己身上。
  
  站在右側最前方的段太傅好像也看了她一眼,但很快又移開視線。
  
  靜默一陣後,司馬焦忽然笑了起來。他身體前傾,對那大臣道:「孤後宮如此多美人,無人能為朕產下子嗣,確實是她們侍奉不力。」
  
  廖停雁無語,想起自己被抱著睡的這些夜晚。呵呵,美人伺候不利,是你他娘的自己不行吧,嘿咻都不嘿咻生不出孩子還有臉怪小老婆咯?
  
  司馬焦敲著扶手,臉上含笑,好似脾氣很好地詢問那大臣:「左諫議覺得宮中美人為何不能為孤延續血脈呢?」
  
  廖停雁聽得緊張,她心想,司馬焦該不會又要殺小老婆吧?
  
  那左諫議比她緊張多了,額頭冒汗道:「或許陛下應當再采選身家清白又健康的適齡女子入宮……」
  
  司馬焦突然問他:「左諫議家中似乎有個女兒?」
  
  左諫議聽聞此言嚇了一跳,急忙回答:「臣家中確有一女,只是小女早已嫁人生子了。」他是被段太傅之子示意在朝會中提起此事,但不代表願意把女兒送進宮給這位陛下殺著玩,幸好女兒早就成親了,他在心中捏了把汗。
  
  然而司馬焦冷眼看他,嗓音冷酷:「成親生子了?正好,既然左諫議的女兒能生,那就讓她進宮來吧,說不定她能為孤誕下孩兒……只不過,若一年後她沒能生下孩子,孤便賜死她,左諫議覺得如何?」
  
  左諫議一呆,雙腿一軟跪了下去,「陛下!陛下不可啊!小女已然嫁為人婦,又怎麼能入宮,她嫁的還是段氏家族的子弟!」
  
  司馬焦神情古怪,看向段太傅,「原來是嫁給了段家子弟,那太傅覺得孤方才所說如何?怎麼說,孤的母后也是段家女,既然都是親戚,想必願意為孤分憂吧。」
  
  段太傅拱手,聲音平靜,「陛下,謀奪臣妻,乃是醜聞。」
  
  司馬焦大笑,「醜聞?難道孤身上的醜聞還少了?」
  
  這兩人雖說是外祖父與外孫的關係,相處卻有些微妙。少數幾個知道些內幕的人,聽了皇帝這似有所指的話,都想起當年某個傳聞,嚇得大氣不敢出。
  
  廖停雁在一旁看著事態發展,神情也有點奇異。因為這事她在原著裡看到了,是女主被掠進宮後,在伺候的宮人口中聽到的回憶,據說之前一位左諫議大夫因勸昏君儘早延續子嗣,被昏君把他已然出嫁的女兒給強召進了宮。那女子日日膽戰心驚,沒多久就香消玉殞。
  
  原著裡女主聽了這事,自然是對狗皇帝又怕又恨又厭惡,每日想念著情郎,所以等後來男主來救她,她感動之下也就忘記了自己先前因為女配和他鬧的矛盾,順理成章和男主和好了。
  
  然後現在,因為她進宮的時間比原著女主提前很多,所以直接撞上了這事。
  
  感覺怪怪的。旁邊這個人,草菅人命又恐怖冷酷,但他日日和她在一起,每晚相擁而眠,總是令膳房給她做很多好吃的,把她的話記得清楚,為她完成了不少隨口說的願望。他從未對她生氣,也沒傷害她,在她心裡,這個司馬焦好像和原著裡那個司馬焦不一樣了,可現在,他順著原著的劇情,準備逼死一個無辜女子。
  
  廖停雁說不清自己的感覺,她只知道那個女子的生命在原著裡就是短短一段話,就和那些死於水患瘟疫以及乾旱中的千萬人一樣。在故事裡是微不足道連名字都沒有的配角,但在這個世界裡,卻是活生生的人。
  
  她可能有些衝動了,竟然在這種時候忽然握住了司馬焦的手,說了一句:「陛下,妾難道服侍的不好嗎,那種女子陛下也要讓她進宮來。」

作者: 華音    時間: 2019-5-14 21:36:01

第十三章

  此話一出,不管是下面磕頭磕得砰砰響的左諫議和其他觀望的大臣,還是司馬焦,全都看向了她。
  
  空氣一時凝滯。
  
  司馬焦臉上的笑隱沒下去,他看著她,許久沒說話,表情顯得有些可怕。廖停雁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又借著袖子的掩護,悄悄捏了捏司馬焦的手。
  
  司馬焦動了動手指,輕輕吸了口氣,最後皺眉扔下兩個字「算了」,沒有再提起讓那女子入宮的事,算是饒了那左諫議的女兒一命。只是他袖中的手,捏著廖停雁剛才伸過來的手指一直沒放。
  
  那個倒楣的女子是沒事了,但廖停雁有事。下朝後司馬焦抓著她的手腕拖著她走,很凶地問她:「是不是孤最近太縱容你了?」
  
  廖停雁反省了一下自己:是哦,我飄了。以往保自己狗命要緊的人如今竟然敢管大魔王。
  
  她今天的大膽,可能確實和司馬焦對她的特別態度有關。人類的天性,就是會得寸進尺,她現在的情況,也可以說恃寵而嬌——那些表情微妙的大臣們大概現在都是這麼想她的。
  
  司馬焦一路把她拖著回到芙蓉殿,將她按坐在榻上,準備就地發火。
  
  廖停雁乖巧狀坐著,拿出自己這輩子最無辜的眼神,其實心裡一點都不怕,甚至還想補眠。天氣涼了就是會想躺在被子裡睡大覺,剛才在大朝會上也差點睡過去,因為腳底下放的那個暖爐踩著太舒服了,特別是看著下面的大臣抖抖索索,而自己有暖爐,那種舒適感成倍增長。
  
  司馬焦站在她身前,伸出一根手指挑起她的下巴,「貴妃,你最近的膽子好似越來越大了。」
  
  是的,兄弟,還是你自己養肥的。廖停雁心道,感覺他的手指冰涼,不由問道:「陛下是不是太冷了?不如讓人拿兩個暖爐進來?」
  
  這還是頭一次,在自己擺出要發火的樣子時,聽到這種話。司馬焦臉上的表情一愣,下意識順著說:「我不覺得冷,要那個幹什麼,不要。」他說完才覺得不對,沉著臉拉回話題,「貴妃,方才在大朝會上,誰給你的膽子貿然插話?」
  
  還不是你給的膽子。廖停雁使出渾身演技,擦了擦眼角,幽怨道:「陛下,妾那些話都是發自內心,妾確實不願再看到有其他女子入宮。」好的,好一個妒婦人設,很配宮鬥文裡的貴妃角色。
  
  然而她這麼認真地演,司馬焦卻不給面子,他好像很想笑,又不願意這麼輕易地放過她,只能憋著,於是混合成了一個奇怪的表情,「好好說話,不要故意逗我笑。」司馬焦摩挲了一下她的下巴,不滿地說。
  
  廖停雁:「……」我他媽哪裡故意逗你笑了,尊重一下我的演技不行嗎?我的演技究竟哪裡好笑!
  
  她演不下去了,伸手握住摸自己下巴的那只手,下巴都給他摸涼了。她的手溫熱而柔軟,拉著司馬焦的手,「陛下,你先坐,妾讓桂葉拿些吃的和秋梨茶來。」
  
  司馬焦嘴裡拒絕道:「我不吃。」身體則很自然的被廖停雁拉著坐下了。
  
  廖停雁微微一笑,「妾想吃。」主要是口渴,天冷了烤火容易口燥咽幹,說話聲音都不好聽了。順便給司馬焦喝點秋梨茶降降火氣。他這個明明看不出生氣還非要和她生氣的樣子,真是夠累的。
  
  「陛下喝茶。」廖停雁把桂葉奉上的秋梨茶送到司馬焦面前。
  
  司馬焦沒有伸手去接,而是就著她的手喝了一口,然後嫌棄道:「這什麼茶,一點味道都沒有。」
  
  廖停雁已經習慣他這個什麼都要嫌棄的德性了,現在是嫌棄沒味道,要是味道重一點他又要說這個味道太重,所以說不能聽他的,他就是愛找麻煩,而且對於入口的東西都帶著種天然的不喜歡。廖停雁覺得他純粹是慣出來的這臭毛病。
  
  「妾覺得味道不錯,陛下再喝一口?」
  
  司馬焦又喝了口,就再也不喝了,抱著她的腰往榻上一躺,告誡她:「下回不許再這樣了。」
  
  「是是,妾不敢了。」廖停雁立刻認錯。
  
  因為口氣太敷衍,司馬焦把她的臉扳過來,語氣有些不高興,「你別看那些老東西看著可憐,每一個心眼都比你多。你記住,看著可憐的人不一定真可憐,看著恭敬的人不一定真的忠心。我帶你去大朝會看熱鬧,但你不許參與進這些事,也不要相信站在那裡的任何人,否則哪天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廖停雁愣愣地點頭,心中驚訝,她覺得司馬焦在自己這裡下降到平均線以下的智商突然飛升了。愚蠢的人可說不出這些話,他不是個渾渾噩噩亡國的昏君人設嗎,怎麼突然這麼清醒,還能說這些告誡她?
  
  其實擁有原著讀者視角的廖停雁,某種意義上來說比司馬焦更清楚殿上那些大臣們的命運。譬如那個凶巴巴權力又大,每天在朝堂上呼風喚雨吆三喝四的都相國。民間有傳他是‘代皇帝’,也就是說他的權利堪比皇帝,他在朝中排除異己囂張跋扈,說要殺誰就殺誰,皇帝從來任其自由不會反對。
  
  這樣一個被朝中許多大臣私底下詬病的權臣都相國,不管從哪個方面來看都像是個奸臣,然而在原著裡,男主帶領的起義軍和秦南王的私軍打過來的時候,是都相國帶兵力抗起義軍,男主用人數雙倍於他的軍隊,都沒能突破他的守關,打了好幾場艱難的戰役,不過最後這位都相國還是沒能抵擋住耀眼的男主光環,最終為了守衛國都與皇帝戰死沙場。
  
  而另一位段太傅,雖然是皇帝司馬焦的母族外祖,這些年也一直代表段家等大家族堅決擁護司馬焦,顯得忠心耿耿,但在男主兵臨城下時,也是他最先說服所有大貴族打開城門,放了男主的軍隊入洛京,並迅速投誠了新帝,然後在新朝被重用。
  
  廖停雁看原著時就覺得不能理解,為什麼段太傅會這樣對待自己的外孫,最後也只能分析他是為了保護家族萬代繁榮,做出了最正確的決定,畢竟那時候的皇朝確實風雨飄搖,選擇更有望勝利的一方無可厚非,政客思想不就是這樣。
  
  還有其他大臣,在原著裡也不是每個人都出現了名字,廖停雁還記得的都是後期留在陳韞新朝中且有戲份的人。像是每天唉聲歎氣一副朝廷要完了皇帝要完了的兩位憂國憂民老頭子,到了新朝後還升官,後期依然活躍在前線,每每反對陳韞獨寵女主,要求他廣開後宮多生孩子。
  
  廖停雁清楚自己沒那麼聰明,所以她的原則就是少說話多睡覺,閒事少管。這次,她確實衝動了一把,同時,她還有點小私心,想知道,司馬焦對自己的容忍究竟到了什麼樣的程度。
  
  現在事實已經擺在眼前,這個容不得人忤逆,最討厭他人違背自己意思的司馬焦,真的容忍了她的行為,連一點嚴重的後果都沒有,甚至不需要親一下安撫,拉拉小手就解決了。
  
  看著現在已經癱在身邊一副懶散無害模樣的司馬焦,廖停雁忽然覺得苦惱。
  
  看看,先前還說自己不可能改變司馬焦,當貴妃救不了國人,結果現在呢,司馬焦簡直給了她世界中心的待遇,搞得她有了種說不定自己能改變原本的災難救下更多人的錯覺,所謂能力越大責任越大,這不是逼她去當救世主嗎?
  
  這也太讓人頭禿了。
  
  廖停雁喝了杯熱茶冷靜了一下,掀開薄被鑽了進去,躺在司馬焦身邊。算了,皇帝不急,貴妃急什麼。
  
  看她窩到身邊,司馬焦十分順手的抱著她,兩個人在榻上無所事事地閑度時光。
  
  不管是廖停雁,還是司馬焦,都已經很熟悉這種相處,他們身邊伺候的人也都習慣了,這種時候不會來打擾。據說宮內有傳言,貴妃獨佔皇帝日久,兩人每日在芙蓉殿廝混,白日宣淫不知節制,還有人以她們的臉色做文章,說貴妃臉色紅潤,顯然是被滋潤過了,而皇帝臉色蒼白,眼底偶有青黑,就是身體虧損的表現。
  
  廖停雁無言以對,她在宮裡生活確實滋潤,吃最好吃的飯菜,睡最貴的床,擼最暴躁的皇帝,但要說她讓皇帝腎虧,這她就不敢苟同了。
  
  現在她已經百分之八十肯定司馬焦有性功能障礙,不然不會每天抱著她睡覺還這麼冷靜。他的黑眼圈,純粹就是休息不好的結果。為了讓他得到更充足的休息時間,她不得不捨命相陪,除了晚上,白天有時間就拉著他往榻上躺,偶爾有那麼兩次能讓他多睡一會兒。
  
  司馬焦一旦休息好了,脾氣就會好上一些,還很大方,私庫裡的寶貝她想要就全送給她。
  
  廖停雁這麼做的後果就是,宮內外關於她把皇帝迷得暈頭轉向每天白日宣淫的謠言越來越多,以及,她長胖了。要知道,司馬焦不是每次都能睡得著,可她每次都能睡得著,每天睡那麼久還能吃,這樣一來,她那在河下幾年間怎麼吃都不胖的身材,竟然在這短短的幾個月時間內發胖了!
  
  當桂葉有些為難地捧著那條她喜歡的裙子,說:「貴妃,您這條裙子的裙身太細了,不如讓繡娘照著樣子給您重新做一條。」的時候,廖停雁不敢置信地捏著自己的肚子,難過的連午飯都沒吃。
  
  桂葉來詢問,她擺擺手道:「沒胃口,不吃了。」
  
  從這之後,她吃的東西少了很多,一天七頓的小點心也不要了。
  
  伺候她的桂葉看著她胃口大減,又發現她腰變粗,思索片刻,露出個驚喜的神情,「貴妃,您是不是懷上了?」
  
  廖停雁:「……哈?」
  
  廖停雁:「別胡說了,我只是長胖了而已。」
  
  可事情沒完,隨著冬天她穿得更厚,在大朝會上走了兩次,大臣們之中也開始傳貴妃有了身孕,肚子都微微凸起了。
  
  被戳了傷疤的廖停雁大怒,這些大叔老頭就不能正經上朝嗎,往她的肚子上瞎看什麼看!
  
  怒過後,廖停雁摸著自己的肚子感到非常憂傷。真的不能再胖了,都鬧出這種誤會了。


作者: 華音    時間: 2019-5-14 21:38:36

第十四章

  「聽說你懷孕了?」司馬焦問。
  
  你他媽聽誰說的我懷孕了,我懷沒懷孕你心裡沒點逼數嗎?!聽到司馬焦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廖停雁差點沒控制住自己猙獰的表情。
  
  她強笑道:「陛下和妾開玩笑呢,妾怎麼可能懷孕呵呵。」
  
  說起來自己竟然長胖了這事是不是有點不科學?哪個瑪麗蘇文裡絕世美女的設定會說胖就胖?不不不,理智分析,其實她並沒有胖很多,就是因為之前身材太好腰太細,所以貼了秋瞟,最近又老是跟著司馬焦一起整天睡覺,才會長出小肚子——等到明年夏天天氣熱吃不下東西,身材就會自然恢復了。
  
  一定是這樣的。
  
  在廖停雁安慰自己的時候,司馬焦哦了一聲,看了看她的肚子,還上手摸了下,又捏了捏說:「難怪抱著你的時候感覺軟綿了很多,原來肚子上長了一圈肉。」
  
  廖停雁:「……」自我安慰失敗,心態崩了。
  
  司馬焦:「也難怪,你每天吃那麼多,從沒見過比你還能吃的。」
  
  廖停雁惱羞成怒,這狗皇帝還會不會說話了,看人眼色不是他擅長的嗎,怎麼現在完全看不出來她快忍不了了?!而且這是誰的錯?這人整天自己不愛吃東西,卻喜歡看別人吃,每次看她吃東西他就和那些現代世界裡看吃播送禮物的大佬一樣,不停給她送寶貝,還老是讓膳房變著法子做各種好吃的點心菜色,把她養得都胖了他還有臉在這逼逼!
  
  司馬焦看清楚她的臉色,突然笑出聲來,伸手要抱她,可裝模作樣摟著腰抱起來一點又放下去了,嘴裡道:「真的胖了,抱不動啊。」
  
  這一套連擊打的廖停雁失去理智,張牙舞爪撲了上去。司馬焦張開手接住她,哈哈大笑,「不要衝動,弱不禁風溫柔似水的貴妃怎麼能這麼凶。」
  
  凶你奶奶個腿!廖停雁氣沉丹田準備壓斷他的腰。
  
  司馬焦:「真有這麼生氣?那我帶你去看寶貝,你喜歡什麼都送你。」
  
  並不是所有女人都會因為收到貴得嚇死人的禮物而放棄生氣,但廖停雁會。
  
  從皇帝的私庫裡翻出來一百零八掛的珍珠簾子,據說是前朝的寶物,從前某個皇太后心愛的珍藏。廖停雁高高興興地讓人收拾好準備掛在芙蓉殿的寢殿裡。
  
  「可是,你一直都睡在我的內殿,掛著你自己這裡,也看不見。」司馬焦建議道:「不如掛在殿門前當門簾。」
  
  廖停雁一聽,覺得很有道理,讓人掛在了殿門前,出來進去都能看得見。因為司馬焦對這些寶物的態度都很隨便,扔著玩聽響,砸到水裡打魚,惹得廖停雁的態度也跟著隨便起來,可那些宮人女侍們就小心多了,連桂葉也是,每日裡穿過那珍珠簾子進殿都很小心。
  
  因為廖停雁是目前後宮份位最高者,理論上來講,後宮諸事都應該歸她管,然而因為司馬焦的後宮非常和諧,壓根沒什麼事需要她出面,其餘小事都有內廷司處理,所以廖停雁目前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每逢初一十五,接受各宮諸位美人們的請安。
  
  原本眾人請安都在外殿,後來廖停雁看天冷了,便讓她們進來。就這短短的時間裡,眾位美人們也為自己所見到的一切驚心不已。
  
  那個香爐,好像是前朝玄武殿天閣的珍貴擺設,據說裡面燃的香都會帶有一種特殊香味;那麼大一塊毫無雜色的雪白裘皮,貴妃竟然用它墊著踩腳;貴妃手腕上戴著的那個別致的鏤雕玉花鐲,仿佛是四代前的司馬王為心愛的皇后特地命人雕琢,耗費了上千珍貴玉石才得了這麼一枚……
  
  而這次,眾美人來請安,還未進門就看到了芙蓉殿門口掛著的珍珠簾子。都是有些眼力和見識的,眼看這來歷不凡珍貴無匹的珍珠簾子竟然用來掛殿門,都忍不住咋舌。一位美人臉色難看地摸了摸自己頭上那枚珠釵,珠釵上頭的珍珠瑩潤生輝,是難尋的頂級東珠,她往日裡經常拿出來炫耀,每日都戴著,寶貝得很,而如今看到這珍珠簾子上每一顆珍珠都比她頭上那顆要好看,貴妃卻拿它當門簾,她感覺臉上一片燒灼。
  
  過了好幾個月的安生日子,不少美人私底下都開始有小心思,而今眼看著貴妃如此得寵,芙蓉殿裡全是些珍奇玩物,各種珍寶陛下都讓貴妃隨便扔,她們也不由得眼熱。
  
  誰說她們就沒機會得寵呢?
  
  人心這麼一浮動,廖停雁就發現自己身邊出現美人的機會多了很多。她吃完東西去花園裡消食,那麼大的園林,以往都遇不上人,現在是次次都能在附近看到含羞帶怯的美人們。
  
  就算是她,也感覺不對勁了,問桂葉:「諸位美人們,是不是有什麼想法,我看她們最近很活躍。」
  
  桂葉神色肅然,「她們恐怕是嫉妒貴妃如今獨得陛下寵愛,貴妃需得小心她們爭寵!」
  
  廖停雁:「……」
  
  宮鬥戲終於上線?但是她們的爭寵方式是不是太不同尋常了?如果說要爭寵,那為什麼司馬焦陪她逛花園的時候沒有一個美人出現,只有她帶著幾個宮人出來逛就能偶遇很多美人,並且這些美人好像都在特意討好她?
  
  「陛下積威甚重,妾不敢妄想陛下恩澤,只願能伺候貴妃……」美人含含蓄蓄地吐露心意,說到司馬焦時還真實地顫抖了兩下。沒錯,撩皇帝司馬焦,她們不敢,畢竟前人的經歷還是太慘烈,如今還在宮中的美人都無法忘懷廖貴妃進宮前的黑暗時期。所以換個思路,既然得不到陛下寵愛,能得到貴妃寵愛也是一樣的,同樣能提升自己的待遇和地位,還沒那麼大的生命危險,可行多了!
  
  廖停雁:如果沒聽錯這些美人好像是想抱我的大腿?
  
  經過一些時日的觀察,廖停雁發現美人們確實在爭寵,不過爭的不是司馬焦的寵愛,而是她的。人人都想在她這裡出頭,卻沒一個人敢在司馬焦面前爭先,哪怕偶爾遇到司馬焦在場,這些美人都是老實縮在一邊,眼觀鼻鼻觀心。
  
  廖停雁不知道司馬焦之前具體做了些什麼,才讓這些美人們怕成這樣,導致出現了這樣奇葩的爭寵場面,她只知道自己最近被美人包圍,回去看到司馬焦的時候都有種淡淡的心虛。那什麼,她性取向可是正常的,她可沒有動過司馬焦的小老婆們,哪怕那些美人有些真的可愛溫柔令人心動,她也沒有任何想法!
  
  「你最近總是去逛御園?」司馬焦問她。
  
  廖停雁老實點頭:「是的,但御園太大,如今還未走完一半。」
  
  「我還聽說很多美人經常在園中‘偶遇’你?」司馬焦又問。
  
  廖停雁乾笑:「啊哈哈——似乎是吧。」
  
  司馬焦嘖了一聲,把她拉到身邊,「不必理會她們,你不要以為她們看著柔弱就以為她們真的柔弱,能在我的後宮活到現在,沒有簡單人物,你如果相信她們,就會被利用。她們擅長用外表欺騙人,擅長謊言,你什麼都不會,所以最好遠離她們,免得被花言巧語蠱惑。」
  
  廖停雁:「……」我在司馬焦心裡的形象難道是智障嗎?
  
  那個「什麼都不會」是形容她的?哪怕她確實入宮後只展現出吃和睡的能力也不能這麼小看她吧,好歹在原來的世界也是經歷過職場爭鬥的。
  
  還有,先前告誡她大臣都不是好東西不許她在朝中說話,現在又警告她後宮美人都不是好東西不許她在後宮交友,這人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覺得全世界所有人都不能相信啊,還是說,這是皇帝通病?
  
  司馬焦看了她一陣,好像放棄了教育她的念頭,說:「看你一臉茫然,想來也聽不懂,算了你隨意吧,反正不喜歡哪個就告訴孤,殺了就是。」
  
  忽略他後面那句話,廖停雁猛然發現在他們兩個人心裡,對方的形象仿佛都是智障。
  
  有了司馬焦那番話,廖停雁再‘偶遇’美人們的時候感覺就有些微妙,總覺得那些柔弱可欺的小綿羊美人們都是披著羊皮的狼。
  
  「貴妃,您看,下雪了呢!」芙蓉殿的女侍笑吟吟地捧了一枝紅梅進殿,「今年的雪極少,都入冬這麼久了才下第一場雪,不過紅梅倒是早開了。奴路過梅園,見花開得好,便剪了兩枝來。」
  
  另一位女侍道:「聽說梅園的紅梅今年開得格外好,不過紅梅在雪中才是最美的,剪了這樣放在殿內卻有些單調了。」
  
  廖停雁左右無事,看到那紅梅,聽兩個女侍如此一說,便來了興致想去看看紅梅花。兩位捧花的侍女悄悄對視一眼,笑著侍奉她出門。
  
  雪不大,只是飄著些細碎的雪花,廖停雁沒有坐轎輦,換了雙皮靴裹著厚披風抱著小手爐準備走過去。桂葉依舊是陪在她身邊,還有那兩位捧花女侍和一隊宮人,專門負責為她打傘。
  
  這會兒的梅園確實開了許多梅花,只不過因為天氣寒冷,除了她們好像沒有人在。地上才積了薄薄一層雪,梅枝上則覆了一片晶瑩白色。
  
  廖停雁在梅園中晃了一陣,覺得其實也沒什麼好看的,有些想回去了。在這時候,她眼角餘光忽然瞥到一個白影在不遠處一閃而過。扭頭看過去,只看到個白毛的小動物鑽進樹林,在地上留下幾個腳印。
  
  「那是什麼?」廖停雁好奇問道。
  
  「似乎是一隻白狐狸?」一位女侍說。
  
  「白狐狸?」廖停雁有興趣,腳下一轉帶著幾個人向那邊走,「去看看。」
  
  她們穿過那片樹林,見到一道長廊和一座六方亭,這是梅園裡冬日用來賞景的地方,一側建了牆和花窗,另一側則是開放的。廖停雁看到地磚上有一行梅花腳印,便走了上去。沒能找到那白毛動物,但是走到花窗邊上的時候,她聽到了另一邊傳來兩個人交談的聲音。
  
  她透過花窗看出去,發現花窗外梅樹下,有兩個女侍背對著她正在剪梅枝,其中一個說:「據說貴妃懷了身孕,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姐姐你說呢?」
  
  「若是真的,便太可憐了,誰知道會生出什麼樣怪異的孩子呢。」另一個年長的女侍歎息道:「畢竟,陛下的血脈,可是禁忌……」
  
  廖停雁:等一下,這個情節難道不是典型的搞事情節嗎?接下來這兩人肯定會暴露出一個驚天大秘密讓她聽見。
  
  想到這,廖停雁毫不遲疑轉身就走。
  
  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還不趕緊走!

作者: 華音    時間: 2019-5-14 21:42:13

第十五章

  只可惜,廖停雁動作太慢,而那兩位劇透的女侍嘴太快,沒等她走出去兩步,那邊兩人就已經把重點說完了。
  
  「誰能想到陛下其實並非那位段皇后所出呢,之所以將他記在段皇后名下,不過是因為陛下生母特殊罷了。」
  
  「特殊?怎麼個特殊法?」
  
  「其實,陛下生母並非先帝后宮任何美人,而是從前那位早逝的慈鈺公主殿下。」
  
  「慈鈺公主殿下?!那不是先帝的親妹妹嗎?那陛下、陛下不就是兄妹亂.倫所出?!」
  
  啊——
  
  廖停雁扶住額頭罵了句髒話,我操真是好大一個秘密!聽到了這種秘密肯定會出事,所以趁著現在還沒出事,趕緊帶著人走!
  
  打定主意一抬頭,見到司馬焦面無表情站在不遠處,顯然聽見了方才那幾句話,因為他身後那些宮人都好像快要嚇死了。
  
  廖停雁:「……」
  
  出現了,背後說人長短一定會被正主聽見定律,還有聽到秘密必然被人發現定律!所以,為什麼卡時間卡得這麼巧呢?充滿了一種好像被人安排好了的違和感。
  
  一牆之隔的兩個女侍還在說話,「當初慈鈺公主殿下得了瘋病,就住在離這片梅園不遠處的舜華殿裡,有一日突起大火,整座宮殿連同裡面的公主殿下和幾十位宮人全都被燒死了。」
  
  「啊?!」
  
  「再之後過了不久,就發生了太極殿那件事。」
  
  眼看司馬焦的神情越來越恐怖,廖停雁簡直想朝那兩位劇透的女侍喊閉嘴。這下子是真的要死人了,廖停雁看著司馬焦可怕的臉,背後的寒毛直豎。
  
  她是第一次在清醒狀態下親眼看到司馬焦發病的過程,比她先前見過的任何一次都要恐怖。他的雙眼蔓延出血絲,乍一看去,顯得奇怪而可怕,他的神情也變得兇狠暴躁,好像壓抑著什麼痛苦,不斷喘息著。他被狠狠地激怒了,表情中沒有了一絲往昔面對她時的無害,只有全然的怒火與殺意。
  
  「去。」司馬焦從牙縫中擠出這一個字,抬手指向廖停雁身邊的花窗,「把那兩個給我拖過來。」
  
  此話一出,他身後走出來兩個低頭的宦者,快步跑過長廊,轉到後面抓住了那兩個說話的女侍。廖停雁只聽到兩聲驚叫,那兩個驚恐萬分的女侍就被拖到了司馬焦身前。
  
  司馬焦一腳踩上說話女侍的手指,聲音冷酷,「是誰讓你們在這裡故意說出這番話的?」
  
  女侍痛叫,「陛、陛下,沒有、沒有人啊……奴……奴只是、只是胡說的,啊——」
  
  司馬焦紅著眼睛,腳下一碾,一陣令人牙酸的咯吱響和一陣變了調的慘叫傳入在場眾人的耳朵。
  
  廖停雁閉上眼扭過頭去,可那慘叫聲更為清晰,同時響起的還有司馬焦冰涼的聲音,他說:「這段時間,孤太過寬容,讓這些狗東西都忘記自己到底是誰了。帶下去問清楚,如果不肯說,就剝了她們的皮,和以前一樣,掛在太極殿前。」
  
  一陣簌簌的聲響後,那兩個人被捂住嘴拖了下去。廖停雁只看到雪地上留下一灘鮮紅的血,司馬焦沒看她一眼,扭頭走了。
  
  梅花林裡恢復了安靜,廖停雁一時不知該怎麼辦,卻聽到身邊的桂葉帶著哭音道:「貴妃,救命啊,奴、奴不想死!」
  
  廖停雁發現她滿臉恐懼,眼中都是淚水,不由愕然,「怎麼了,陛下不是沒有說要殺你嗎?」
  
  雖說她剛才也被司馬焦嚇得回不過神,但她並沒有體會到桂葉這種極端的恐懼。
  
  桂葉搖頭哭道,「不是的,聽到了這些事,陛下一定會處理了我們。」
  
  廖停雁又看向另外那些陪著她過來的女侍和宮人,他們俱是一臉絕望。她看到那兩個有意無意引她過來的女侍,也是渾身顫抖怕極了的樣子,皺皺眉道:「先回去吧。」
  
  剛回到芙蓉殿,廖停雁就看到一個青衣宦者帶著一隊宮人站在殿門口等著她。
  
  「貴妃,奴是奉陛下旨意,前來帶人的。」青衣宦者上前道。
  
  廖停雁問:「包括我?」
  
  青衣宦者忙賠笑,「貴妃您說笑了,自然只有您身後這些宮人,您放心,已經選了一批新的宮人來伺候,這些新人只會更聽話更合您的心意。」他彎著腰,態度十分恭謹。
  
  廖停雁沉默片刻,聽到身後眾人絕望地啜泣,她捏了捏自己的手指,指著兩位捧花女侍,「只把她們帶走吧,其他人我要留下。」
  
  青衣宦者遲疑道:「可這……一向都是如此,沒有這個規矩……」
  
  廖停雁:「留下他們,我會親自和陛下說。」
  
  宮中從未有違抗司馬焦決定的,若是其他人,青衣宦者也不必多想,直接不予理會把人強行帶走就是,可廖停雁不同,這些日子她與陛下的相處,他們這些伺候的人全都看在眼裡,拿不准陛下會不會因此寬恕這位貴妃,答應她的要求,因此十分猶豫。
  
  最後青衣宦者一咬牙,還是選擇聽從了廖停雁的吩咐,只讓身後那隊來拿人的宦者們帶走了兩位捧花女侍。
  
  他們一走,桂葉等人都有逃出生天之感,當即跪下感激道:「謝貴妃!謝貴妃!」
  
  廖停雁擺擺手,默然穿過那珍珠簾走進殿內。分開又落下的珍珠簾子撞擊,發出嗒嗒輕響。
  
  青衣宦者回到太極殿覆命,此時的太極殿后殿內一片狼藉,司馬焦坐在中央,散著發,蒼白的指節用力抵著青筋暴突的額頭。
  
  聽到青衣宦者的回話,司馬焦抬眼,「哦,所以你就只帶了兩人回來?」
  
  「是。」青衣宦者緊張地回答,並不敢看他的眼睛。
  
  司馬焦扯了扯嘴角,「既然貴妃不願,那就算了……」
  
  青衣宦者聽了這話,提起的心這才放鬆。然而下一刻,他聽到司馬焦說:「但孤覺得必須死這麼多人,既然那些人逃過一劫,該死的人,就從你帶過去的那些人裡選。畢竟,你們辦事不利,總要為此負責。」
  
  青衣宦者白著臉下去之後,高太保走了進來。見到司馬焦的樣子,他露出些擔憂神色,「陛下,可需要吃些藥?」
  
  「吃藥……吃藥?那種吃了就會讓我成為死人一樣的藥嗎?」司馬焦突然爆發,將身前唯一還好好擺著的案幾和燈架踢倒在地。高太保習以為常,連眉毛都沒動一下,只等他發洩完重新坐回去之後才繼續道:「陛下若不想吃藥,不如去見見貴妃?」
  
  司馬焦神色陰沉,「不必,她被我嚇到了,讓她冷靜一會兒。」
  
  「查到了嗎,是誰特意給孤送了這麼一個特別的‘禮物’?」
  
  高太保:「雖然還不能肯定,但和段家脫不了幹係。」
  
  「哈哈,段家。」司馬焦臉色扭曲,「孤就猜到是段家,他們還記著他們段家那位死去多年的先皇后,以及那個沒能長大的皇子,怎麼甘心看到孤有子嗣……他們是故意提醒孤,也是給孤身邊人警告……哈,段家。」
  
  「孤真的忍了他們太久了。」司馬焦滿臉殺意,毫不掩飾。
  
  哪怕看著他長大的高太保都覺得心驚,小心勸道:「陛下,段太傅一心為了家族繁榮,倒不像會做出這種衝動之事的人,而且這事處處都是破綻,不像段太傅一貫的手筆。」
  
  司馬焦攥著自己手腕上的木珠,「孤知道不是他,但他段家人做下的蠢事,如果找不出該負責的人,就得讓他來擔著。」
  
  他說這話時,用力一扯,那串木珠珠鏈頓時斷裂,珠子紛紛滾落四散,在地上彈動滾遠。
  
  「段家必須死人。」
  
  …………
  
  段家主宅,段太傅狠狠一巴掌將自己的二兒子抽倒在地,「混帳東西。」
  
  段松峰從地上爬起來,跪在父親身前,一臉無謂。
  
  段太傅向來喜怒不形於色,見兒子如此,怒氣卻是壓抑不住,質問道:「是不是你做的?」
  
  「父親不是知道了,還要來問兒子幹什麼。」段松峰嘲諷地回答道:「兒子也不覺得做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不過是提醒一下咱們的陛下,他身上的血脈有多髒。」
  
  說著說著,他的表情越發憤憤,「這樣的亂.倫之子,我們竟然還要向他俯首貼耳!若不是先帝發瘋殺了其餘的皇子,就剩下這麼個東西,這皇位怎麼也輪不到他來坐!先帝,這個瘋子!他殺了妹妹,殺了屬於我們段家的皇子,就為了這個小畜生,現在這個小畜生得意了,他還想延續血脈?我呸!」
  
  段太傅看著兒子瘋瘋癲癲的樣子,氣得又是一腳踹過去。「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司馬家的皇帝,都是瘋子,如今這位陛下,比先帝還瘋,既然知道,你還要去招惹,是覺得我們段家如今過得太.安穩不成!」
  
  段松峰坐在地上,一手按著胸口,對父親的憤怒不以為意,「他是瘋,又不是傻,難道還真會對我們段家出手,呵,他敢嗎,他也就只敢殺幾個宮人洩憤,那個沒用的小畜生。我就是要看著他斷子絕孫,他不是寵倖一個女人嗎,我倒是要看看,知道他的秘密,還有哪個女人敢為他生下孩子,他活該斷子絕孫,哈哈哈哈!」
  
  搖了搖頭,段太傅失望地看著這個兒子,「你這些年,真的做了太多錯事。」
  
  段松峰用同樣失望的眼神看著父親,「我不覺得我做的是錯事,相反,父親和大哥才做錯了,我不能理解,你們為什麼在司馬虞殺了妹妹和她的孩子之後,還能毫無芥蒂地繼續忠心於他,甚至如今還要繼續扶持這樣一個雜種當皇帝,處處容忍,這不是太可笑了嗎?!」
  
  段太傅只是看著他,平靜地搖頭,「松兒,你不適合當段家的人。」說罷,他拂袖走了出去。
  
  門外站著個長髯中年人,見段太傅出來,他道:「父親不必如此生氣,二弟一貫如此任性妄為,如今最重要的還是如何解決此事。」
  
  段太傅神色冷淡,「還能如何解決,司馬焦身邊有高太保那條忠心耿耿的狗,查上門來是遲早的。」
  
  「那父親的意思是?」
  
  「松兒實在太讓我失望,這些年我已經給了他無數次機會,他卻一直沉浸在個人的仇恨中,看不清如今將亂的局勢,再任他亂來,總有一日要惹出更大的麻煩。我們段家不需要這樣的存在,他也該為了自己的愚蠢負責。」
  
  「兒子明白了。」棄車保帥,勢在必行。
  
  父子兩站在廊下,段太傅抬手接住一片落葉,幽幽道:「洛京寒風凜冽,卻不知南方春風能渡否?」
  
  南方,蠢蠢欲動的秦南王。
  
  ……
  
  廖停雁這一晚沒有去司馬焦的寢殿,她睡在自己的芙蓉殿,司馬焦那邊沒人來召她,今夜的宮中,安靜的超乎尋常。
  
  半夜裡,廖停雁被一陣風雨聲驚醒,猛然睜開眼,看到床邊坐了個黑乎乎的人影。

作者: 華音    時間: 2019-5-14 21:44:51

第十六章

  半夜睜開眼,發現床邊不聲不響坐了個黑影,如果是一般人可能要驚呼出聲,但廖停雁沒有,她冷靜地躺在那,甚至還抽空看了眼被風吹開的窗戶。沒有女侍過來關窗,她們大概這會兒聽到動靜也不敢過來,所以那被吹開的窗戶就這麼大敞著,不斷往殿內灌著冷風和雨絲。
  
  廖停雁在第一時間就反應過來黑影是誰,因為她並不是第一次半夜醒來發現身邊坐著個人,往日和司馬焦一起睡的時候,偶爾就會有這樣的情況,司馬焦睡不著,常常會半夜這樣坐在旁邊盯著她看或者只是發呆。
  
  驚著驚著就習慣了。
  
  兩人在黑暗中對視了一會兒,廖停雁先喚了聲陛下。
  
  她剛出聲,床邊的司馬焦就忽然朝她伸手。他的手指依舊是如往日一般的冰涼,撫摸過她的臉頰,下巴和脖子,在她細嫩的脖子上徘徊了一會兒,磨蹭到廖停雁都覺得他是不是要掐死自己的時候,他的手指才繼續往下,挑開了她的衣帶。
  
  在一片沉默中,廖停雁只感覺冰冷的觸感貼在自己的肌膚上,像是落下的雪花,融化後滲進皮膚,冷進四肢百骸。又像是蛇類爬行帶來的涼意,因為感覺到危險身體下意識戰慄。
  
  廖停雁沒吭聲,也沒動。錦被和衣物發出輕微的摩擦聲,她看到司馬焦傾身過來,拉開了她的寢衣,露出大片肌膚。
  
  廖停雁:「……」這仿佛要被日的開端,但為什麼這人的呼吸都沒亂,如此冷靜,性冷淡石錘了。
  
  「你不怕?」司馬焦終於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怕倒是不怎麼怕,誰叫他總是在睡她和不睡她的邊緣反復試探,每次都緊張,她那根神經現在已經鬆弛,緊張不起來了,反而有種你要睡就睡了吧省得一直吊著心的感覺。
  
  「陛下,被子裡有個小手爐,先暖暖手吧?」
  
  對,她現在唯一不能忍的就是這個人手涼的要命,摸在身上真的很冷,現在可是冬天,白天飄了小雪,現在外面還下冷雨,寒風嗖嗖往房裡灌,他把她被子一掀衣服挑開摸來摸去,動作還這麼慢,真當她身體好暖得快就不怕冷是嗎?
  
  司馬焦笑了一聲,把手拿了起來,貼在她臉上,「我的手太冷了是不是。」
  
  哦,原來大爺您自己也知道啊!廖停雁往被子裡讓了讓,「不然陛下先躺著?」求你暖暖手再亂摸吧,雞皮疙瘩都要給你摸掉了!
  
  司馬焦只是頓了頓就上了榻,廖停雁嗅到了一絲血腥味,也不知是不是錯覺。不過司馬焦脫下外袍隨手扔到地上後,那絲若有似無的血腥味就隨之散去了。廖停雁不去想司馬焦做過什麼才弄得身上一片血腥味,她趁機把剛才被司馬焦掀到一邊的被子拉回來,蓋在兩人身上。娘吔,司馬焦在外面擋著風終於沒那麼冷了。
  
  可惜被子上的熱氣已經散去,廖停雁悄悄用腳在被子裡摸索了一會兒,掏出個手爐塞進司馬焦手裡:「陛下暖手。」
  
  雖然她語氣溫柔且殷勤,但司馬焦能想像她的表情,「你是不是在嫌棄我?」
  
  廖停雁:「……怎麼會。」
  
  司馬焦道:「我是不是沒跟你說過,你的演技非常浮誇,甚至比不上殿外伺候的小宦者。」
  
  廖停雁:所以說你的後宮是要靠演技上位的嗎?因為我太清新脫俗和別的小妖精不一樣,毫無演技你才為我轉身送我晉級?!
  
  司馬焦輕柔地撫摸她的頭髮,連語氣都溫柔無比:「你看,你這麼沒用,肯定很容易被騙,其他人在你耳邊隨便說點什麼,你就全都相信了。」
  
  說事情就說事情,為什麼還帶人身攻擊的?廖停雁仗著司馬焦看不見,在黑暗中狂翻白眼,嘴裡還要配合這個病患:「是啊,呵呵,妾沒有陛下這麼聰明。」
  
  司馬焦忽然攥住她的手腕,將她拉進自己懷裡,語氣微妙,「你相信今天聽到的那些嗎?」
  
  廖停雁趕緊祭出保命大法:「我什麼都沒聽見,一個字都不相信!」
  
  司馬焦一根一根捏過她的手指,放到自己唇邊,「哦?可是那兩個女侍說的都是真的。」
  
  廖停雁:「……」這你他媽讓我怎麼接?
  
  司馬焦仿佛也沒有想讓她接下去的意思,突然沒頭沒腦另開了個話題,「貴妃願不願意為孤生下孩子?」
  
  為什麼突然問這種成人問題?而且這種問題問了有什麼意義,她也沒那個狗膽說不願意啊。廖停雁只能再度翻了個白眼直直看著帳頂,用虔誠得仿佛面對婚姻殿堂上神父的語氣說:「我願意。」
  
  司馬焦一秒戳穿,「你在騙我。」
  
  他媽的怎麼這麼煩!廖停雁咬了咬腮幫子,猛然伸手去摸司馬焦的胸膛,拽開了他的衣服,把他剛才對她做的全都做了一遍——一個字就是摸。
  
  司馬焦抓住她的手,語氣古怪:「你做什麼?」
  
  廖停雁被他緊緊抓住手不能動彈,心道你緊張什麼,你司馬焦的那個焦其實是寫作焦念作嬌嗎。
  
  「陛下不是不信嗎,妾只是表明一下妾的決心而已。」廖停雁一臉的假笑。
  
  司馬焦沉默一會兒,「算了,我信你。」
  
  廖停雁悄悄鬆口氣。那什麼,其實她是真的不願意給司馬焦生孩子,或者說她不願意給任何人生孩子,在這個世界,女人生孩子簡直是走鬼門關,不比她原來的那個世界啊,一不小心命就丟了,這麼危險的事還是別了。而且,司馬焦有這個功能?
  
  她瞄了瞄被子底下兩人挨在一起的身體。
  
  「我這一輩子都不會留下自己的血脈。」司馬焦這個時候緩緩在她耳邊說。
  
  廖停雁回想起今天聽到的那個大秘密,其實這個秘密對她來說衝擊不大,仔細一想,反而有種原來如此的感覺,下午她一個人沒事琢磨原著劇情,發現之前不太清楚的事都能說得通了。比如司馬焦這個病,她現在能肯定是近親遺傳導致的,還有段太傅毫不猶豫的反叛投敵,如果司馬焦並非段皇后所出,聽上去就更合理了。
  
  也許是察覺到了她的不專心,司馬焦捏了捏她的後脖子,捏的廖停雁猛一縮腦袋。她抬手往後摸了一下,摸到司馬焦的手,忽然愣了愣,「陛下的手串怎麼沒了?」
  
  司馬焦沒想到她會注意到這種細節,眯著眼睛在黑暗中盯了她一會兒才回答道:「不小心扯斷了……你知道這個手串是什麼嗎?」
  
  廖停雁:「大概是對陛下意義深重的東西?」不然他不會每次情緒波動都想去摸那個手串。
  
  司馬焦大笑,「那是我親生母親的東西。你聽到了吧,她一把火把自己和整座宮殿都燒了,就剩下這東西。」
  
  這本該是讓人覺得憐惜的回答,卻因為司馬焦語氣裡的怪異和嘲弄,讓人感覺到違和。
  
  「我真厭惡那個瘋女人。」司馬焦停了笑聲,聲音飄忽地說:「我厭惡她,也厭惡我的父親,司馬氏歷來多出瘋子,我的親生父親司馬虞更是瘋得厲害,他逼瘋了我的母親,生下了我,這兄妹兩又製造出了另一個瘋子。」
  
  「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司馬焦忽然興奮起來,好像想起了什麼高興的事情。
  
  廖停雁真的不想聽,可司馬焦明顯突然傾訴欲爆棚,容不得她不聽,她只能生無可戀地聽著這些皇室秘聞。
  
  司馬焦好像說悄悄話一樣在她耳邊說:「我小時候,那個女人總是想殺我,因為我是她亂.倫的證據,所以她給我喂毒.藥,但是我沒死,高覓救了我,救了我好幾次。後來,司馬虞把我帶離了那個女人身邊,不久後那女人就死了……」
  
  「那年司馬虞發瘋,一夜之間殺死了段皇后,還有段皇后的兒子和其他兩位皇子,只有我沒死,所有人都以為司馬虞是為我鋪路,是為了保護我,但他們都錯了,當初司馬虞發瘋的時候第一個要殺的就是我,可我逃了,我運氣好逃了出來,還推翻了燭火,燒了太極殿。」
  
  「他們以為太極殿是司馬虞殺了那麼多人後自己燒的,哈哈哈,其實是我燒的。」司馬焦樂不可支,好像這是一件特別好笑的事。
  
  然而只是幾息過後,笑聲戛然而止,廖停雁都要被他這一驚一乍給搞抽筋了,苟在那等著看他又要怎麼花式發瘋。
  
  「這個秘密我只告訴了你,除了我就只有你知道了。」司馬焦親親密密地抱著她,一手捧著她的臉頰,「現在你知道我的秘密了。」
  
  廖停雁被他的語氣說得寒毛直豎,忍不住問:「陛下是要殺我嗎?」
  
  司馬焦疑問地嗯了一聲,「你怎麼會這麼想?」
  
  廖停雁:既然不想殺我為什麼要說變態滅口前一樣的話!
  
  她真的覺得好累,司馬焦今晚病得太厲害了,她都有點扛不住,主要是扛不住睡意。廖停雁有點破罐子破摔,打了個呵欠問道:「陛下你要睡覺嗎?」
  
  司馬焦:「我不睡……你還睡得著?」
  
  廖停雁:「睡得著。」她的生物鐘很強的。
  
  司馬焦體會到了無言以對的感覺,知道了這麼多秘密,她就這個反應?太平淡了,也沒有被嚇哭,他覺得不太高興,過了一會兒又覺得有點高興。
  
  他忍不住抱著廖停雁親了一口,「你和其他人不一樣,我喜歡你這個樣子。」
  
  廖停雁:呵呵,謝謝啊,誰叫我是女主呢當然不一樣。
  
  「所以你要一直陪著我,要是哪天你不想待在我身邊了,我就殺了你。」這個變態一邊親昵的撫摸她的臉一邊這麼甜甜蜜蜜地說。
  
  廖停雁一聽,先放了心,這意思不就是只要一直陪著他就不會有事,簡單。她沒事也不想離開啊,宮裡的生活她其實挺滿意的。
  
  「是,陛下,妾絕不會離開的。」她毫不猶豫拍著胸脯保證。
  
  司馬焦:「……」這都沒嚇到她嗎。
  
  他有點微妙的不甘心,「你是不是真的一點都不怕我?從小到大所有人都怕我。」
  
  廖停雁:你是小孩子嗎你!這什麼另類的撒嬌方式!
  
  她抱住司馬焦的脖子,湊上去親了幾下,「陛下,妾想睡了,我們明天再說好不好?」
  
  呵,不就是撒嬌嗎,她也會。
  
  發現司馬焦當真沒有再說話,廖停雁一愣,心想原來枕邊風這麼管用的嗎,她想起來一件事,又把手緊了緊,試探著問:「陛下,妾身邊那些宮人,可不可以饒她們一命?」
  
  司馬焦把頭埋進她脖子裡,隨意地哦了一聲,「那就饒她們一命吧。」
  
  比她想像的要簡單?廖停雁心道,古人誠不欺我,自古昏君都受不了枕邊風。她又順了兩把司馬焦的頭髮,「陛下,窗戶被風吹開了,屋內太冷,把窗戶關了好不好?」
  
  他起身親自去關窗了。
  
  廖停雁:「……哇哦。」

作者: 華音    時間: 2019-5-14 21:47:28

第十七章

  廖使君風塵僕僕地趕往洛京城,到的這一日恰好下了雪。眼看洛京那高大的城牆近在咫尺,廖使君也沒有停下暫避風雪的意思,仍然帶著僕人迎著風雪騎馬狂奔,準備一鼓作氣在今日之內趕到。十幾匹馬如同旋風,呼嘯掠過官道,將官道上的積雪踏成一片泥濘。
  
  到了城牆近前,廖使君首先勒停馬匹,翻身下馬,他剛準備拿出文書表明身份,就有一個藍衣宦者帶著人迎了上來,笑吟吟地問道:「可是廖使君?」
  
  廖使君詫異,沉穩點頭道:「正是,不知宦者是……?」
  
  確認身份,宦者的笑容更加和煦,態度慎重地行了一禮道:「奴是陛下身邊伺候的,因知曉廖使君近日便會抵京,奴已在此守候幾日了,可終於是等到了廖使君。河下與洛京相隔甚遠,廖使君一路過來真是辛苦了,此處風大,廖使君這邊請,先到馬車上喝杯熱茶歇歇腳,稍後便與奴進宮去吧。」
  
  廖使君被他引入洛京城中,守門的兵衛連他們的入城文書都沒看就放行了。雖然面前的宦者笑容可親,態度溫和,但廖使君心中仍是疑慮重重,他到如今還不知道陛下召自己入洛京究竟是為了什麼,本想到了洛京後向京中舊識打聽一二,誰想剛到就遇上這宦者,立刻要帶他入宮。
  
  如此迫切,究竟是為何?
  
  廖使君越想越是擔憂,不由悄悄詢問宦者,那宦者只是笑:「陛下的心思,奴又怎會知曉,不過廖使君且放寬心,依奴看,不會是壞事。如今宮中貴妃獨得聖寵,說不得只是思念您,陛下才會召您前來。」
  
  廖使君:不太可能只是因為這種小事,肯定還有其他更重要的原因!
  
  他的女兒他自己知道,骨子裡其實懶得很,世家女子需得學的才藝,她學到尚可就全部放下,不想費那個勁再去做到更好,除了長得好看之外,當真沒什麼值得一提的優點。他聽說宮中美人們不僅容貌姣好,還各個心機深沉,另有一個兇殘嗜好殺人的皇帝,怎麼想女兒現在都是處在水深火熱之中,別人傳什麼廖貴妃得聖寵,他這心裡是一半不信一半擔憂,還不知道女兒這段時間遭了多少罪,想在那宮中好好生活下去,怕是要變得面目全非。
  
  越想,廖使君越是心酸難忍。也不知這一去,會看到怎樣一個憔悴的女兒。
  
  去往宮城的途中,路過段宅。廖使君詫異地發現段宅門前掛了白燈籠,若是一般人去世,在這種大家族裡,便是白燈籠都沒資格掛的,想必去世的定然是段家有身份的人物。
  
  「不知段老太傅府上,是何人去世了?」
  
  宦者適時擺出悲憫遺憾的表情,「是段太傅的二子,前幾日得了急病去世,段太傅這把年紀白髮人送黑髮人,傷心之下一病不起,已經在家休養,連朝中事務都無心照管了。」
  
  廖使君與這位段老太傅並不認識,段家這樣的大家族世代居於洛京,不像廖家只是河下那邊的家族,基本上沒有來往——主要是人家看不上他們。所以廖使君也只是跟著感歎了句,便也沒有過多在意。
  
  進了宮,換了位紫衣宦者前來招待,看上去身份更高,但態度更加熱絡。
  
  「廖使君可來了,貴妃盼著您呢,問了好幾次了!咱們這便去見過貴妃。」
  
  廖使君遲疑,「我可需要先去拜見陛下?」
  
  宦者笑眯眯道:「不需要,陛下吩咐了,您若是到,只管先去見貴妃即可。」
  
  雖然這樣有些不合禮儀,但既然皇帝如此說了,廖使君也只能依言先去見過女兒。他心中確實掛念得緊,心緒不寧地跟著宦者往前走,都沒太注意宦者將自己引到了哪裡,等到那宦者停下腳步,站在一處殿門前朝他拱手,廖使君才反應過來,看著那殿門。
  
  「這……這似乎是陛下所居內殿?」廖使君疑惑,不是女兒要見他嗎,怎麼不帶他去貴妃居所,反而到了陛下安寢休息的內殿?
  
  宦者繼續笑著解釋:「廖使君不必懷疑,貴妃便是在殿內等著您呢。」
  
  多問無益,廖使君抬腳走進殿內,見到女侍宮人依次行禮,將他引到了榻前。
  
  廖使君:「……」
  
  廖停雁大半個身子癱在榻上,幾乎埋在狐皮墊子裡,腳下則踩著個樣子奇怪的暖爐,身上還蓋著輕軟的錦被,姿勢很是隨便不羈,非常不成體統。若不是旁邊的小幾上還擺著各種零嘴果脯,女兒的臉色也實在太好,廖使君都要以為她這個姿勢是癱瘓了,所以躺在那起不來。
  
  不過,他同時想起了某個傳聞,眼睛瞄向女兒的小腹,心情複雜地問她,「貴妃可是有了身孕?」所以才一副養胎的模樣。
  
  廖停雁本來癱在那快眯過去了,聽說父親來到,這才精神起來,剛從榻上坐起身,還沒好好詢問近況,就被父親當頭砸下來這麼一句話,頓時沉默。
  
  這謠言怎麼還越傳越廣了,到底還有沒有人來管管!
  
  「咳,父親不要聽信外面的謠言,女兒並未懷孕。」廖停雁肅然闢謠,然後讓人搬來墊了軟墊的小幾,「父親坐下說話吧。」
  
  「父親這些時候可好?一路趕來想必辛苦吧,看著都瘦了。」廖停雁還是很關心做了自己幾年父親的廖使君,關切地不停詢問。
  
  廖使君一一答了,也想問候她幾句,可是看著她明顯吃胖了的臉盤,他又覺得開不了口。一般而言,他該說一句「你也瘦了。」之類的,他在趕路途中一直想像的就是和女兒見面後,父女兩人說著這些話的心酸場景,但現在真見到人了,他沒法昧著良心說這話。
  
  他不得不承認,女兒可能真的過得不錯,因為他這麼多年都沒養胖的女兒,進了宮還沒一年,整個都肉眼可見的胖了。
  
  「父親要不要吃點這個果脯?挺好吃的,前陣子南方進貢來,讓人做了果脯。」
  
  廖停雁開口,在一旁裝花瓶的女侍就上前端著果脯送到廖使君身邊,望著手邊一溜兒的吃食,廖使君實在頭疼:「貴妃,平日也是如此待客?」
  
  廖停雁聽出父親語氣裡的不贊同,疑惑問他:「父親不喜歡吃果脯?」明明往年冬日裡他最喜歡吃這些果脯了。
  
  廖使君:根本不是果脯的事!
  
  他擔憂地看著女兒:「你在家中時還好歹知道些規矩,怎麼如今進了宮反倒沒分寸了,我雖是你的父親,但如今身份不同,你也不該如此癱坐榻上說話,豈不是有礙你的威儀?」
  
  是的,以前女兒在家時雖然也懶,但好歹知道坐起身吃東西,見客的時候也會端坐,現在可好,大冬天的躺在榻上吃,這可是皇帝的內殿!皇帝隨時會進來,若是看到她這個沒規矩的樣子,不喜她可怎麼辦!
  
  老父親操碎了心。
  
  廖停雁一時還沒察覺自己的行為有什麼不對,半晌才反應過來,暗罵一聲夭壽。她是真沒注意,這段時間她大部分時間都是舒舒服服癱在這的,司馬焦也常和她一起癱著,根本沒人敢說她一句不對,她就習慣了。而且她也不需要待客,要知道她現在可是基本上住在司馬焦的內殿,哪個不要命的敢來她這裡做客,這裡完全淪為她的地盤,當然是想怎樣就怎樣。
  
  司馬焦這人真的是,很容易把人帶壞。廖停雁毫無心理壓力地譴責了司馬撒嬌一頓,人卻依然癱在榻上一動不動,「父親放心,陛下親自開口許我如此的。」
  
  這話一出,廖使君有再多不贊同都只能咽了回去。他還能怎麼辦呢,總不能譴責皇帝吧。女兒如今是貴妃,他也不能在這種事上多說什麼了。
  
  老父親莫名有種女兒找了靠山,自己管不了她,只能看她無法無天的悲傷。
  
  廖停雁摸了摸鼻子,覺得父親肯定又在心裡逼逼什麼了,她看出來他的擔憂,搜腸刮肚地安慰他,「父親你不用擔心我,你看我現在過得挺好,陛下對我很是寵愛。」
  
  經過上次的大秘密事件後,不管是廖停雁還是司馬焦,相處起來都更放鬆,譬如廖停雁現在這個懶樣,先前她至少不會在司馬焦的床上吃東西。都是因為司馬焦毫無底線地千依百順,都快把她養廢了。
  
  廖使君聽了女兒這話,並沒有感到放心,相反他更加擔憂。他心裡想到前朝那些禍國美人,說是禍水,其實都是些可憐的女子,有幸得到君王寵愛罷了,但一旦出事,她們就成了一切悲劇的源頭,受人唾駡,仿佛亡國都只因為那一個小小女子。
  
  他真的不想女兒也落得這樣一個下場。若是可以,他寧願女兒只是這後宮一個普通美人,日子過得平淡安穩。
  
  皇帝司馬焦的性子反復無常,今日的寵愛不過一時新鮮,能維持多久,以後如果陛下不再寵愛女兒了,女兒又要如何自處。
  
  廖停雁:爹又在腦補什麼,眉毛皺得都要擠出來了。
  
  「爹,你真的不用太過擔心,好好過你自己的日子……這些年你忙於政務,也沒多要幾個妾侍,現在女兒已經有了歸宿不需你擔心,父親何不續娶,也好再生個弟弟妹妹承歡膝下。還是說,父親只是沒遇上滿意的女子?」廖停雁試探著問。
  
  她這話音剛落,簾外傳來司馬焦的聲音,他帶著兩個宦者從前殿來,想是聽到了廖停雁的話,隨口接道:「河下若沒有滿意的,不如到洛京選幾個美人帶回去,孤後宮裡就有幾個長相尚可的,不知道廖使君看不看得上眼。」
  
  廖停雁:「……」你認真的?!!真要讓你小老婆給我當後媽?
  
  廖使君:「……」這位陛下當真如傳言一般……行事不羈。
  
  當皇帝的能發瘋,但當臣子的不能一起瘋,廖使君滿面嚴肅,站起行禮,「臣廖晉出,拜見陛下,臣不敢。」
  
  廖停雁也喊了聲陛下,她本來準備和以往一樣癱著不動,但接收到老父親的眼神,她還是慢吞吞準備爬起來行禮。還沒挺起腰呢,司馬焦已經大步走到了榻邊,一把將她按了回去。
  
  「外面這麼涼,起來幹什麼,躺下吧。」
  
  廖停雁順勢就躺下了,又順手從被子底下掏出手爐給司馬焦,還拉起被子一角意思意思給他搭了下腿。
  
  司馬焦抓著手爐看向廖使君,有些不滿地說:「你可不能欺負孤的貴妃。」
  
  廖使君:???
  
  那好像是他的女兒沒錯吧?他也沒做什麼失禮的事吧?
  
  司馬焦見他滿面震驚,不知自己錯在哪裡的模樣,挑了挑眉逼視他:「你方才不是逼她起身了,誰准你勉強她的。」就剛才廖停雁和廖使君那一來一回的眼色,還有廖停雁起身準備行禮的動作,司馬焦就猜到廖使君在他來之前肯定說了些什麼,無非是規矩之類,司馬焦不用腦子都能想得到,這些人真是一樣的多管閒事。
  
  廖停雁在後面用手指戳司馬焦的背。
  
  祖宗啊!那可是我爹!你當人人都跟你一樣是坑爹貨色嗎!

作者: 華音    時間: 2019-5-14 21:50:06

第十八章

  廖使君在洛京住了幾日,司馬焦特許他每日進宮,還能在宮內和廖停雁一起用膳。幾日下來,廖使君覺得司馬焦和他從前想的那個司馬焦不一樣——他從前曾來過洛京,也在朝會上面見過司馬焦,但遠遠看著還低著頭,壓根沒看清楚過司馬焦的臉,更沒親身體驗過他的性格如何。
  
  就在這幾天,他發現,那個傳聞中心狠手辣,殺人如麻的暴君,對自己女兒真的是千般疼愛,萬般寬容。廖使君目瞪口呆之際,甚至懷疑起女兒是不是給陛下吃了什麼迷魂藥。
  
  女兒吃的用的,廖使君開始沒注意,後來某天參加宴會,發現宴會上外邦使者進貢的國寶杯子,轉頭就到了女兒那裡,被她用來裝牛乳,不小心掉到地上也沒想彎腰去撿,連多看一眼都沒有,他這才注意起周圍的擺設,然後驚覺幾乎整個殿內擺設全都是重寶,要是在這裡放一把火,能燒掉整個內庫一半的寶貝。
  
  這些寶貝不是應該藏在寶庫裡嗎,為什麼直接擺出來給女兒隨便用?!
  
  廖使君看著女兒雖然長胖了一點但仍舊美麗動人甚至更顯白皙的臉蛋,覺得司馬焦可能是腦子壞了,這一點倒是和傳聞中的一模一樣。
  
  眼看親爹又對著自己露出那種微妙的惆悵表情,廖停雁不得不放下銀筷,擦了擦嘴對他說:「爹你放心,我還沒胖成豬呢,等明年天氣熱了,我絕對能瘦回去。」她爹這幾天每次看到她都好像想歎氣,她明白,任誰家裡養的漂亮女兒嫁了人後被從小白菜養成了大白蘿蔔也不會高興。
  
  不過,其實換個思路來想,胖了也不是沒好處,至少以後萬一司馬焦亡國了,而她變成了個看不清臉的胖子,就不會被人稱作紅顏禍水了,那些老頭子也不會搖著頭感歎司馬焦因美色誤國,只會正視亡國原因大部分是因為司馬焦太作死。
  
  根本不是胖不胖的問題啊!看著女兒那毫無自覺地模樣,廖使君歎了口氣,語重心長,「停雁,爹很快就要回河下了,你記住,享富貴時不倡狂,他日落魄也莫神傷,不管怎樣,好好活著才最重要……」
  
  親爹眼裡就差沒寫上‘和皇帝談戀愛沒有好下場女兒你要寵辱不驚千萬保重’,廖停雁失笑,她選擇來到司馬焦身邊,就是為了讓自己和這位爹好好活著,可沒想過和司馬焦談情說愛。司馬焦這種人,能不能愛人還真不一定,對她這麼好,也不一定是因為愛。
  
  反正她不想多考慮這種問題,她只是想在這個世界好好活著,最好能一直像現在這樣當個事事無憂還有大佬罩著的肥宅罷遼。試問這樣的生活誰不想要呢?
  
  廖使君繼續逼逼叨:「還有,洛京沒人能照料你,你自己需得放聰明點,多幾個心眼……」
  
  廖停雁:「爹,宮裡不缺聰明人,人人心眼都很多,我這樣就很好了。」畢竟司馬焦可是親口承認他就喜歡這種平平無奇毫無心機天真可愛的傻女孩啊。如果夠傻就能得到司馬焦的喜愛,廖停雁明白為什麼原著司馬焦也把原女主放在身邊那麼久了。
  
  再等一下,這豈不是側面印證了她其實和原著女主智商差不多的悲慘事實?而且她待遇比原著女主高出好幾個檔次難道代表著她的智商也比原女主低了好幾個檔次?!
  
  ……這個眼瞎的暴君,還是亡國吧。
  
  沒多久,廖使君返程回河下,廖停雁專門去送了他。穿著斗篷在寒風中遠遠望著車馬遠去,廖停雁呼出一口氣,搓了搓手。
  
  旁邊的司馬焦拉過她的手,他的手也不比這冬日冰雪溫暖多少,廖停雁哆嗦了一下,但沒放開,反而自然地反手握住他的手,「陛下,咱們回去吧。」
  
  司馬焦注視她的表情,「你若不捨得,我下旨讓你爹來洛京做官就是,你想讓他當做什麼官職?」
  
  廖停雁搖頭,「不了,爹在河下過了大半輩子,他的心血幾乎都在哪,搬去哪裡他都不習慣,還是讓他安生在河下養老吧。」
  
  司馬焦又說:「你家也沒個什麼親近的親戚,不然讓他們到洛京來做官。」
  
  來了,昏君必備,寵倖美人就一定要連帶給她家裡人升官,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裙帶關係自古以來就是古代宮廷裡的必備。
  
  廖停雁撇了撇嘴,很不以為意,「算了吧,雖說是親戚,但當年因為我母親的事鬧得不愉快,我家和本家也不怎麼來往了,沒什麼交好的親戚。」
  
  司馬焦無用武之地,覺得身邊的貴妃像只烏龜一樣讓人無處下口。
  
  「那你還想要些什麼嗎?」司馬焦盯著她。
  
  廖停雁:「……」司馬焦這個恨之欲其死,愛之欲其生的性格,真是在每時每刻都展現得淋漓盡致,每天不給她點東西就不舒服,搞得她現在都快視錢財為糞土了,甚至看到眼前一大片黃金,都會嫌棄太閃眼睛,這是何等奢侈的體驗。
  
  發現廖停雁沒以前喜歡那些寶物了,司馬焦又琢磨起了其他的玩意兒。
  
  有一日,司馬焦頗有興致地來問,「給你建個天臺如何?」
  
  廖停雁:「……天臺?」什麼天臺,哪天想不開了跳下去輕生,妥妥能摔成一灘爛泥的那種天臺嗎?
  
  司馬焦笑道:「一座百尺高臺,就建在宮城中間,在上面可以遍覽都城風光,如何,你不是喜歡賞景嗎。」
  
  廖停雁:草要死要死好耳熟的劇情這不是摘星台嗎!好像真的要變妲己了這不可以!
  
  「不瞞陛下。」廖停雁撫了撫胸口,神色認真嚴肅地胡謅:「其實妾一到高處便會感覺頭暈目眩,四肢無力,噁心想吐,越高越喘不過氣。這毛病,河下一位醫者說是‘恐高症’,所以天臺妾恐怕無福消受。」
  
  司馬焦聽她此言,頓覺無趣,擺擺手:「那便算了,你若不能跟我一同賞景,那天臺建了也沒用。」
  
  他轉頭回到前殿,見到一個諂媚的宦者迎上前來,想也沒想,指了他便道:「把他拖出去殺了。」
  
  那宦者聞言,笑容變成恐懼,「陛下!陛下為何啊——」嘴立刻被人捂住,再發不出聲音。
  
  司馬焦坐到案前,隨手無聊地翻著各大臣們呈上來的文書。他不介意有人懷著小心思慫恿自己做什麼事,如果恰好是他想做,那就做了,可如果他不想這麼做了,那提出這個建議的人,就得死。
  
  太極殿前掛著的屍體又換了新的。
  
  當年年紀尚幼的新帝司馬焦,要將屍體和剝下的人皮掛在太極殿前,惹來朝臣非議,眾大臣慷慨激昂斥責新帝年幼暴虐,結果便是太極殿前當日掛上了一排新的屍體,鮮血淋漓,染紅了玉階。後來但凡有反對之聲,那掛上的屍體就多上幾具。
  
  朝臣們前來參加朝會時,從太極廣場另一端,就能看到那杆子上破布一般在風中搖擺的屍體,走到殿前,更能聞到那濃烈的血腥味,眾大臣無不噤若寒蟬,心生畏懼,待走進殿內,看到那坐在上首滿臉稚氣卻不掩陰鬱的陛下,再也不敢因為他的年齡而輕視敷衍於他。
  
  到如今,年幼的皇帝長大,大臣們也已經習慣了太極殿外不時飄蕩的血腥味和高高掛起的屍體。
  
  「前些時日沒見到陛下殺人掛屍,還道他回頭是岸,如今看來,卻是劣性不改。」
  
  「可不是,先前還有人說陛下是得了貴妃,心性也隨之改變,我早便說了,不過區區一個女子,哪能左右陛下心性,如今可不應驗了。」
  
  「你們可別說了,也想掛在上面不成!」
  
  說話的臣子互看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畏懼之意,立刻閉上了嘴。
  
  卻說這邊廖使君,平白無故被召來洛京,什麼事都沒做,只陪了女兒幾日,然後就帶著陛下的一大車賞賜回去河下,因為這些賞賜,廖使君回去時速度就慢了幾分。
  
  河下在庚州境內,從洛京回河下,有一條官道與堯州接壤,而這堯州,乃是秦南王封地。廖使君一行轉上這條官道時,正好遇上一隊神色肅殺的騎兵,這些人甲胄上都有秦南王家徽。見他們來得急,廖使君主動讓出了官道位置,免得忙亂中撞著人。
  
  可他們退至一邊,那隊人反而在他們附近停了下來。為首的武者是個黑臉大漢,他勒馬上前,語氣並不好,指著他們的馬車問道:「裡面是什麼人?」
  
  趕馬的侍者道:「是我家主人,我家主人乃河下廖使君,方從洛京歸來。」
  
  廖使君端坐車中,將車簾完全掀開,皺眉看向那為首騎兵,「諸位有何指教?」
  
  聽他表明身份,那黑臉大漢收斂了臉上表情下馬行禮,「不知竟是廖使君,當真失禮了!屬下是秦南王府參將秦庸,奉命追捕一個……流竄到此地窮凶極惡的竊賊,因事態緊急冒犯廖使君,還請廖使君恕罪!」
  
  雙方人馬錯身而過後,廖使君望著這隊人遠去的背影,不自覺顰了顰眉。什麼樣的竊賊,要輪到秦南王私兵來追捕?更何況那參將秦庸,據說還是秦南王身邊一個得用的下屬,來抓一個竊賊,豈不是太過大材小用?
  
  車馬又往前行了一段路,遇上一架停在路邊的驢車,車上堆著紮好的幾捆皮毛,還有些擋風擋污泥的稻草,堆得高高的,一個青年男人在旁邊喝水休息。
  
  廖使君正往外看,見了這人,覺得有些眼熟,隨車奴僕恰好認識這青年,忙對廖使君解釋道:「去年女郎在山道上遇到山匪,便是這位陳郎君相救,才得以逃脫。」
  
  如此一說,廖使君便想起來了。讓人停下車,他對那疑惑望過來的青年招招手,「陳郎君。」
  
  原來這運了一驢車皮子的青年正是陳韞。
  
  ——也就是原著男主。
  
  陳韞走過來,身姿挺拔,哪怕見了大人物也不卑不亢,拱手道:「不知廖使君喚我何事?」
  
  廖使君難得露出點笑意,「原來你認得我。」
  
  陳韞語氣誠摯:「河下百姓,誰人不知廖使君。」
  
  廖使君見他面對自己態度尋常,絲毫不見諂媚之色,神情更是大方疏朗,不由欣賞,提醒他道:「看你是要往堯州方向去,方才我遇上了一隊騎兵,據說正在抓捕一個窮凶極惡的竊賊,你一人孤身趕路,可要小心。」
  
  陳韞目中露出感激之色,「多謝使君提醒,我自當小心!」
  
  他說完這句話,似乎又有些猶豫,問道:「據說使君前些時日去了洛京,如今可是剛從洛京歸來?」
  
  ……
  
  廖使君的車隊重新啟程離開,陳韞立在原地望著那煙塵滾滾中遠去的隊伍,不知在想些什麼。
  
  此時,他身後驢車稻草堆裡忽然冒出個腦袋,一個嬌俏女聲哼道:「人都走了你還癡看什麼,那就是你那心上人的父親?」

作者: 華音    時間: 2019-5-14 21:52:41

第十九章

  一個容貌俏麗的女郎從稻草堆裡冒出來,叉著手很不高興的模樣。她瞧著陳韞神色,不屑道:「我還當是誰,不過是個小小使君罷了,河下這種小地方的使君,能教出什麼樣的女兒,教你這樣牽腸掛肚的。還說什麼河下第一美人,我看不過爾爾。」
  
  陳韞不管她如何說,只不吭聲。
  
  那女郎見狀,更加生氣了。她乃秦南王獨女秦無暇,從小備受寵愛地長大,金尊玉貴,還從未被人如此無視,可她看著陳韞那張俊朗正氣的面容,又無法真的朝他發火,只覺得憋了一肚子氣,氣哼哼地說:「你方才可是想打聽你那心上人?為何臨到嘴邊又不問了?」
  
  陳韞低歎一聲,眼神有些落寞,「我只不過一介平民,如今廖女郎已是貴妃,我何必多此一問,免得過多牽扯,還平白汙了她的名聲。」
  
  秦無暇見他這求而不得的模樣,又妒又恨,漲得臉都紅了,恨不得馬上見見那廖停雁,好生和她比比。
  
  她前些日子因為不滿父親做主給她選夫婿,一氣之下賭氣偷跑了出來,半路還甩掉了幾個護衛,就為了躲起來讓父親好好擔心擔心,不再逼迫她嫁人。誰知,她胡亂帶著兩個女奴疾馳半日迷了路,不巧還遇上了劫道的匪徒,那幾個匪徒殺了兩個女奴,搶了她們身上的錢財,還意圖對秦無暇不軌,危急之際,是陳韞恰巧路過救了她一命。
  
  自那以後,秦無暇就纏上了陳韞,謊稱自己是一個富貴人家的女郎,被人拐帶出來,請他帶自己一程。
  
  這陳韞在秦無暇最無助恐慌時從天而降將她解救,又生得一副好相貌,行事磊落,秦無暇這個年紀,對男女之事最是憧憬,又如何不心動。可她驕縱自傲,哪怕心裡對陳韞有那麼點小女兒心思,又看不起他的平民身份,結果相處下來,這個男人不僅對她毫無意思,心裡還有個求而不得的心上人,這下子秦無暇反倒越來越在意。
  
  這幾日在秦無暇地追問下,陳韞‘無奈’地將自己與廖停雁的相識告訴了她。
  
  「她也是被你救了?」秦無暇忍不住想,陳韞是否也像當初對待自己時那麼溫柔地對待那個廖停雁。她被陳韞救下時,可是衣衫不整的,這個男人卻沒多看一眼,很快替她披上了衣服,還安慰了驚魂不定的她。只要想到這不是自己獨有的待遇,秦無暇就覺得不甘心。
  
  「既然你對她有救命之恩,她卻依然棄你而去,選了那個暴虐皇帝司馬焦,可見那根本就是個愛慕虛榮的女人,不值得你這樣鍾情!」
  
  陳韞頭一次對她發火,沉下臉色道:「我與廖女郎相見不過幾面,況又只是平民,她看不上也是正常,我對她只是一廂情願,她會選擇入宮是因為皇帝選召,她絕不是愛慕虛榮之人,你莫要再詆毀於她!」
  
  也因為這次見識到陳韞發火,秦無暇才更加敵視廖停雁。她和陳韞相處,總是刁難他,故意折騰,陳韞從不對她發火,只默默滿足她的要求,任她使性子,可沒想到只是隨便說了那廖停雁一句,這個好脾氣的男人就發火了,秦無暇委屈之下更加不甘,漸漸地,見陳韞深情如此,又忍不住傾心,想著若這個男人先遇上自己,或許也會如愛慕廖停雁那樣愛慕她。
  
  秦無暇:每天都更討厭廖停雁!
  
  「休息過了,現在該繼續上路了。」陳韞暗自觀察著秦無暇的神情,十分滿意。
  
  他坐在驢車上點出了系統面板,看著上面的偏差值舒了口氣。在他的算計之下,女配秦無暇這邊的線總算是沒偏移。
  
  算好時間去救人,再假裝不知道她的身份和她單獨相處。秦無暇這種女人,他瞭解得很,要讓她真正愛上自己,就得先吊著她,讓她求而不得。所以他依著原著,給自己草了個癡情人設。
  
  秦無暇肯定受不了自己心動的男人對另一個女人這麼牽腸掛肚,而她這麼一介意,再加上他在旁邊有意無意地刺激,秦無暇只會越來越深陷這段感情,然後就毫無疑問會像原著那樣,鬧著要嫁給他,並且十分厭惡女主角。如此一來,娶了秦南王獨女的他,就能順理成章接管秦南王私軍,以後還能讓秦無暇給他和女主貢獻助攻。
  
  他可是早都想好了,秦南王手裡有人有錢,就是缺少機會,等到旱災瘟疫爆發……原著路線就能全部矯正,總之,不管是那個莫名偏移了路線的女主,還是這個國家,都是屬於男主,也就是屬於他的。
  
  陳韞打算著事情順利,心情也好了許多。就算女主角現在不在他身邊,而在男配身邊又怎麼樣,照現在這個偏移值算來,女主根本就沒對其他人動心,他還有時間矯正。
  
  唯一令他不爽的就是,本該屬於他的女主,現在說不定都被男配睡了。陳韞想到這,眼神裡滿是嫌棄。
  
  「喂!陳韞!你再跟我說說你那心上人啊。」秦無暇在他身後喊道。
  
  陳韞頭也不回,望著遠方仿佛陷入回憶般,語氣遲疑,帶著一點不好意思:「其實我也不知說什麼,我只知道廖女郎她心地善良,又十分善解人意……」
  
  把一個單相思青年演繹得活靈活現。
  
  秦無暇對面前這正直青年毫無懷疑,聽著他誇讚心上人,惱火的在心裡咒駡那個什麼廖停雁。不是說皇帝愛殺人嗎,希望她早點被那個皇帝殺了,免得陳韞還要一直惦念她!
  
  廖停雁突然打了個噴嚏。
  
  司馬焦:「……」
  
  廖停雁:「咳,陛下,妾給你擦擦。」
  
  「不用。」司馬焦抓住她往自己臉上摸的手,湊過去摸了摸她的臉頰,「最近你怎麼經常打噴嚏,是不是不舒服?」
  
  他轉頭喚人:「叫幾個醫者過來替貴妃看看。」
  
  廖停雁覺得自己沒事,可醫者過來一診,說她確實有輕微的風寒症狀。河下的冬天沒有洛京冷,廖停雁第一次經歷洛京的冬天,不習慣也是正常。
  
  而且今年的冬天格外冷。
  
  一連半個月,廖停雁都只能待在司馬焦的內殿裡養病,偶爾想出去走走,發現長廊兩邊都被嚴實地系上了帷布,只因為醫者說她不能吹風。
  
  這也太誇張了。廖停雁走出殿門不到三百米就轉頭回去了,她真怕自己說要去禦園逛逛,這群人能把大半個宮廷都給圍得密不透風。
  
  不過她知道這不能怪這些宮人女侍緊張,都是因為司馬焦。想到司馬焦那天嚇唬醫者和宮人的話,廖停雁抽了抽嘴角,這是什麼霸道皇帝愛上我的狗血劇情。
  
  她在後宮養了半個月的病,沒有跟著司馬焦上大朝會,也就不知道大朝會上,中書令奏本稱好幾個州今冬乾旱無雪,恐來年會有旱災災情。可惜這事並無人在意,都相國與段太傅不對付,兩個派系仍然在為了今冬關外部落引起的那一場戰事爭論不休。
  
  司馬焦在上首聽得焦躁煩悶,直接踢翻了眼前的案幾,把錦帛書卷等灑了一地,眾大臣這才安靜下來。
  
  他們安靜下來,司馬焦也不耐煩聽了,直接往外走,沒人敢攔,眾大臣相視苦笑,回去把要上報的各種事寫寫再呈上去。反正上頭有國相太傅太保三座大山,皇帝確實不用做什麼。
  
  沒過片刻,高太保帶了人來。
  
  「陛下。」
  
  他每次過來,必定就是有要事,司馬焦揉了揉額頭問:「有什麼要報的?」
  
  高太保:「下麵人來回稟,說近日秦南王有調動兵馬的跡象。」
  
  司馬焦不怎麼在意地問:「哦,調動了多少人馬?」
  
  高太保:「不多,只是一隊騎兵,但是由他親信親自帶領,一直在轄地邊緣徘徊,不知他們到底有何打算。」
  
  司馬焦嗤笑,「你怕什麼,那老東西現在可沒膽子造反。」
  
  高太保勸道:「陛下,還是小心為妙。」
  
  司馬焦揮揮手,高太保又回稟了其他幾件事。司馬焦一一聽罷,「都是些小事,你自己隨意處置就是。」
  
  年關罷了朝,和往年一般各處飲宴,躲了幾個月閑的廖停雁也終於不能再每日癱著享受了,常要跟著司馬焦一起參加宴會,宴請大臣和貴族。還有幾個小宴,請的都是皇親國戚,算作家宴。司馬家如今人也不多,特別是與司馬焦血緣相近的,幾乎人丁凋零,只有關係比較遠的一支人數較多。
  
  廖停雁難得出來見人,如今大家都知道陛下把這位貴妃捧在手心裡,見了她都是阿諛奉承,這溜鬚拍馬的種種手段,當真讓廖停雁大開眼界。
  
  ——好一個大型舔狗現場。
  
  等到後宮開宴會,她才發現,論起誇人,還是沒人能比得過司馬焦的後宮美人們。眾位美人雖然也是舔狗,但舔的含蓄多了,清冷美人設定,溫柔沒人設定,直爽美人設定,每個不同類型的美人都有各自的舔狗大法,對比先前那些人粗糙的眾口一詞尷誇,這群美人段數不知高了多少倍。
  
  哪怕被司馬焦叮囑過了不能小看披著羊皮的狼美人們,可被這麼多大小美人圍著不動聲色地誇,廖停雁還是心情舒暢。
  
  所以說司馬焦之前到底多難討好,這樣高段位的美人們都沒能拿下他。反倒是她,基本上都沒誇過司馬焦,由此得出結論:司馬焦根本不喜歡別人誇他。果然夠變態。
  
  見廖停雁被人誇一誇都如此高興,司馬焦摸摸下巴,問她:「你喜歡美人?」
  
  「既然你喜歡,明年多選些美人進宮,隨你選,喜歡哪個挑哪個。」司馬焦大方擺手。
  
  廖停雁:「……」什麼鬼!你要在你的後宮裡給你的貴妃開後宮嗎?你清醒一點!
  
  等等,莫非這是個試探?
  
  對真的試探毫無察覺每每平安苟過的貴妃,突然腦補過多,小鳥依人狀依偎在司馬焦懷裡,「不要了,妾有陛下就夠了。」
  
  司馬焦:「噗嗤。」他放下抵在唇上的手,隨手摟過廖停雁,忽然發現一件事,「你最近胸長大了?」
  
  對呀,十幾歲的女孩子長胸有什麼不對嗎?這是某個後宮美人獻上的豐胸良方,果然有用!廖停雁看著自己的胸喜滋滋,胸不大的女孩子當然都希望能體驗一下大胸的感覺!
  
  司馬焦看了她的胸一會兒,突然說:「我覺得你胸不大的時候比較好看。」
  
  廖停雁嗤之以鼻,呵,男人。那是因為你還沒試過手感,試過你就會「真香」了。
  
  司馬焦一本正經:「這些肉長在腰上比較好,抱著更舒服些。」
  
  這人的審美怎麼回事,這麼極端的嗎?廖停雁看看自己的胸和腰,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


作者: 華音    時間: 2019-5-14 21:57:05

第二十章

  轉過年去,春日降臨,天氣格外好,日日都是清朗天氣,洛京不少貴族們相邀出門踏青,欣賞這大好春光。
  
  然而有人歡喜有人憂,朝中管農事的官員看著這日日陽光普照,都快愁白了頭髮。去歲冬日雪少,到了現在偏還不下雨,再這樣下去,今年的莊稼都不好種。農人更是憂慮,人人望著天,臉上都是愁苦之色。
  
  好不容易下了一次雨,半天沒到又停了,太陽出來水汽迅速蒸發,大地又是乾燥一片。
  
  「今年……怕是個災年啊……」
  
  各地乾旱之勢初見端倪,朝廷上也終於開始注意,然而有效的應對之法卻很少。每隔上幾個年頭,就會有這樣的災年,大災小難不斷,終究苦的還是普通百姓們。
  
  廖停雁身處這個時代最高權利中心,身邊花團錦簇,一片安樂繁華,民間疾苦離她很遠很遠,如果她是和其他人一樣萬事不知的普通人,那她就能和這後宮笑語晏晏的美人們一樣,就算有煩惱,也只是這座宮城能裝得下的煩惱。可她偏偏不是,她知道旱災將會來臨,還知道如果這個旱災沒有處理好,會死很多人,那麼後期絕對會像原著一樣持續爆發瘟疫。
  
  於是司馬焦發現,春日陽光明媚之際,自己的貴妃又莫名憂心起來。
  
  到了夏初,她先前長出來的肉都瘦了回去——只有胸沒瘦。
  
  司馬焦受不了了,一臉暴躁地在朝中發了一頓火,回去捏著廖停雁的下巴問:「你究竟在憂心什麼?」
  
  廖停雁老實說:「憂心乾旱。」也是憂心亡國。
  
  司馬焦:「所以我問你為什麼憂心乾旱?」那明明是和她沒關係的事。司馬焦並不能明白這種憂心,因為對於他來說,這天下是他的,也僅僅只是和內庫裡那些放著看卻沒什麼用處的寶物一樣。他從小到大,從未在意過百姓如何,或者說,從未在意過其他人如何,那與他何干?
  
  廖停雁這個人讓他覺得喜歡,他就想看到廖停雁無憂無慮懶懶散散地活在自己身邊,最好像之前那樣。然而她現在,卻為了區區乾旱之事,憂心至此,這不由得讓他想到之前發生的水患一事。
  
  她是憂國憂民?司馬焦敏銳地覺得不是如此,她往常都很懶散,只有在特定的事情上才如此緊張,似乎隱瞞著什麼。這才是真正讓司馬焦覺得不快的地方。
  
  有心想逼問幾句,但廖停雁又不像那些被他嚇一嚇就什麼都說的人。司馬焦想和她發火,偏偏她湊過來撒嬌,又抱又親的,司馬焦就……就發不出火了。
  
  結果越來越生氣。
  
  「不許再瘦了。」司馬焦命令道。
  
  廖停雁:「……」這又不是她自己能控制得住的,秋冬貼瞟,春夏自然就瘦了,她早就說過了等夏天到了就會瘦了,不光是憂心乾旱的事,也有天氣的原因。
  
  雨水稀少,好幾個州今年都有旱情,急報文書一封接一封。因為廖停雁愁的都瘦了,司馬焦不自覺就在意起來,好歹是花時間看了,又吩咐下去各地官員興建水利諸事。見他這個皇帝突然對這事上心,底下的官員們面面相覷,也上行下效,同樣關心起這事。
  
  比起原著,現在的情況好了許多。然而隨著天氣越來越熱,乾旱的時間越來越長,田地裡好不容易種下的莊稼因為得不到足夠的灌溉大片死亡,哪怕是一家人整日挑水澆灌,夙興夜寐精心照料,也抵不住天上那炙熱的太陽。
  
  洛京附近還好,情況最嚴重的地方,在入夏之後,已經是赤地千里,大片田地開裂,野草都長不出來。
  
  「陛下,塗州災情嚴重,需儘快設法應對,臣請陛下開濟倉放糧,賑濟災民!」李司空神情肅然沉重,出列躬身。
  
  司馬焦未說話,都相國便眉頭一皺,斷然拒絕道:「不可!濟地糧倉,乃是為了戰事所備,怎麼能輕易用於這等事上,萬一關外外族趁機進犯,我大軍糧草何來!」
  
  李司空憤然道:「難不成一州之人命,不比那無影的戰爭要重要!如今塗州糧食不足,官倉糧食已經不能支應,少部分地區甚至已出現易子而食之事……」
  
  都相國冷笑一聲,「只不過死幾個人罷了,李司空何必如此緊張,我看乾旱維持不了多久,不必動用濟地糧倉。」
  
  他說罷對上首司馬焦一拱手,大聲道:「陛下以為如何?」
  
  司馬焦向來事事依他,很少反駁他的話,眾大臣早已習慣,如今見都相國臉上全都是篤定,李司空等幾個為了塗州百姓心焦的大臣,都忍不住心下一沉,李司空更是有些絕望地喚了聲陛下。
  
  司馬焦沉著臉,靜默片刻,開口道:「開濟地糧倉,災情嚴重之地,將百姓遷移,等到災情結束,再令他們回到原籍。」
  
  沒想到他會如此決定,李司空頓時眼前一亮,立刻跪下道:「陛下聖明!」
  
  都相國表情一僵,上前一步,「陛下三思,濟地糧倉乃……」
  
  「都相國。」司馬焦打斷他,面無表情,一雙眼睛又冷又獨,「孤說開倉。」
  
  都相國面頰抽搐一下,黑著臉站回去,再不說一句話。
  
  司馬焦又點了段太傅,他自從去年二兒子去世,在朝中表現得更加低調,幾乎諸事不管。此時司馬焦點了他出來,道:「賑災諸事,需太傅協理。」
  
  各大貴族人數眾多,在好幾個州府都有旁支家族,若想穩定情況,沒什麼比那些在本地紮根許久的家族更方便,司馬焦此意便是令段太傅帶頭控制各地災情,也有示意各大家族賑濟之意。
  
  段太傅抬起眼皮瞧了這位陛下一眼,隨即答了是。他此時與都相國一般,對於司馬焦的一反常態,感到十分奇怪。
  
  ——上一回的水患,幾乎都由高太保出面處置,眾大臣都以為那被封為四品都水使者的沈石,是因為求到高太保頭上,才被陛下放出來,又去處理水患將功補過,沒人知道是司馬焦吩咐。因而這一次,對於司馬焦突然的行為,所有大臣都不由多想了些。
  
  多年不理政事的陛下,因何突然改變態度,他是當真因為災情,還是……想起陛下當眾否決了都相國,大家都覺得,恐怕這事不簡單。陛下什麼時候管過百姓疾苦,如今這事,恐怕處理乾旱是假,忍受不了都相國才是真。
  
  連都相國自己,也是如此想的。
  
  一下朝,都相國回到府中,就招來了眾位門客心腹,商討這事。
  
  「他如今年紀大了,怕是容不得我了。」都相國神色複雜,有幾分憤恨,又有些悵然。當年先帝將幼帝託付給他,他也曾一心一意扶持幼帝,可是人非磐石,怎麼可能永遠不變。他雖沒有謀反心思,可終究因為自己多年手握重權,生了些別的心思,也做了些謀私之事。
  
  這麼多年來,儘管司馬焦暴虐成性,但從未反對過他的任何決定,日子久了,都相國便覺得如此是理所當然,今日突然被反駁,他心中驚怒,又有道不明的一絲恐懼。
  
  難道,陛下真的準備處理他不成?先前他明明沒有異樣,又是怎麼生的這種心思?
  
  一位謀客聽聞他的疑惑,眼睛一轉道:「陛下確實行事有所改變,國相不妨仔細想想,陛下是不是從那位廖貴妃進宮後,就有些不同了?」
  
  都相國:「你是說,陛下被一個女人蠱惑了?」
  
  「自古紅顏禍水,陛下怕是被有心人挑撥了與國相的關係。」
  
  都相國神色陰晴不定,哼了一聲,又想起另一件事,「司馬焦執意要開濟地糧倉,那邊的事很有可能會被發現,如今之計,只能找幾個替罪羊,先解決了此事。」
  
  「相國放心,必定辦妥此事!」
  
  ……
  
  段家,段太傅與大兒子坐在一處喝茶,有下屬來到門外求見。
  
  「如何,知道陛下為何如此反常了嗎?」段太傅問。
  
  那跪在下方的人聲音平平,沒有抬頭,「根據宮內的探子回報,陛下之所以會關注旱災,是因為廖貴妃。據傳廖貴妃知曉災情後,鬱鬱寡歡,陛下不忍見她如此,才會為了安慰貴妃插手此事。」
  
  段太傅:「……」
  
  他喝了一口茶,放下後道:「還以為他只是養個逗趣兒的玩意,不曾想他如今竟成了個情種,為了一個美人?我當真是不敢相信。松雪,你覺得如何?」
  
  段太傅的大兒子名為段松雪,此時他聽到父親問話,面容平靜,「司馬氏多出瘋子,情種卻也不少。不管此事真假,我們看著便是,如今該擔心焦急的可不是我們。」
  
  「不過,宮中那位廖貴妃倒真是好手段,能逼得咱們這位陛下耐著性子做這種事,不可小覷。」
  
  不可小覷的廖貴妃,絲毫不知道司馬焦又做了什麼,她現在正抱著被子頭昏腦漲。因為到了夏天,她怕熱,所以宮殿裡早早用了冰,作為想要什麼有什麼的貴妃,冰當然管夠,廖停雁毫無顧忌地在殿內放了不少冰盆。這樣沒有節制的行為導致的結果就是,她著涼生病了。
  
  大夏天的,竟然又患了風寒,比先前冬天那回還要嚴重。
  
  廖停雁痛苦地喝著苦藥的時候,忍不住想,為什麼自己和司馬焦一起睡的,結果只有自己一個人病了,司馬焦還好好的?按理說她的身體比司馬焦不是要好很多嗎,這不應該啊。
  
  喝完藥含了個果脯,廖停雁又倒回榻上,用錦被把自己裹起來。
  
  下次不能因為貪涼快就用那麼多冰了,什麼事都是,貪多沒有好下場。
  
  睡得迷迷糊糊間,廖停雁感覺有人坐在自己身邊,涼絲絲的手觸摸她的額頭。過了一會兒,那人收回手走了出去。
  
  廖停雁一個激靈,清醒過來,聽到外間有人在說話。
  
  「如今人人都在猜測陛下處理旱情的原因,奴先前也不解,如今才知,原來是因為貴妃。」高太保聲音帶笑。
  
  司馬焦的聲音則不太高興,「她為了這點事病成這樣……嘖,真是麻煩。」
  
  廖停雁:「……」不是,她真不是因為擔心乾旱擔心到生病,是因為冰用太多。

作者: 華音    時間: 2019-5-14 22:00:32

第二十一章

  「今次乾旱,秦南王封地堯州也有一部分地區受到影響。」高太保將得到的消息告訴司馬焦,想了想又道:「還有一事,秦南王不久前,為獨女召了一個女婿,此人出生平民,平平無奇。」
  
  「哦?」司馬焦想了片刻道:「秦南王對他那獨女十分寵愛,估計是他那女兒非要嫁,否則以秦南王的心高氣傲,怕是不會樂意招這麼個女婿。」
  
  高太保點頭:「陛下料得不錯,秦南王的女兒先前離家出走,回來後就吵鬧著要嫁給那男子,秦南王拗不過她的性子,應允了此事。那男子如今一躍從平民成為了秦南王的女婿,當真是一步登天了,堯州人人都在羡慕他的好運氣。」
  
  司馬焦古怪一笑,「好運?我看未必。秦南王老謀深算,如此輕易讓一個平民娶自己的寶貝女兒,恐怕那人也讓他很是欣賞,能讓那老東西欣賞的人,會是簡單人物?」
  
  「陛下這麼一說,奴也覺得此人不簡單了。」高太保微微笑道:「那男子名為陳韞,據說是河下一個普通獵戶,聽著倒無甚稀奇的。」
  
  啪——
  
  內殿傳來一聲茶盞落地聲,司馬焦剛要說話,聽到這聲音就站起來走進內殿,和廖停雁望了個對眼。
  
  廖停雁拉了拉錦被,瞄了眼地上碎裂的杯子。她剛才被司馬焦吵醒,聽到了他和高太保在聊天,談論的是秦南王和女配秦無暇,她好奇之下就坐起身探著腦袋聽,想聽得更清楚些。
  
  結果聽到熟悉的陳韞兩個字,她愕然之下動作太大就不小心摔了榻邊的一個杯子。
  
  陳韞這個原著男主,廖停雁很久沒有想起來過了,她以為自己偏離了原著女主角的道路,陳韞的命運也會隨之改變,可沒想到,他現在竟然還是走上了和原著裡差不多的道路。
  
  在原著裡,男主和女主早就住在一起,還悄悄拜了天地做夫妻,然後陳韞就想給心上人更好更富裕的生活,想辦法在冬日運了皮子去堯州販賣,路途中無意救了秦南王獨女秦無暇,從此那篇文就開始了一路虐心虐肺。主要劇情就是秦無暇惦記陳韞,不依不饒;男主對女主情有獨鍾,偏偏命運弄人;女主因為女配和各路配角阻撓,不斷誤會男主,兩人互相誤會……虐來虐去,虐死虐活。
  
  但廖停雁記得,在這個時間點,原著裡的陳韞仍然沒有接受秦無暇,他是爆發瘟疫,眾人起義之後,為了保護其他人,才無奈為了得到秦家支持和幫助娶了秦無暇。
  
  陳韞和女主拜天地時,因為女主的私逃身份需要保密,所以除了她們兩人之外根本沒有見證,男主和秦無暇的成親在眾人看來才是名正言順。而女主因為戀人要娶其他女人,傷心之下選擇了離開男主,正是在這個時候,孤身離開的她被原著裡男配司馬焦給遇見,帶回了宮。
  
  結果現在,在她這個女主沒有出現的情況下,陳韞提前娶了秦無暇。廖停雁心道這樣也挺好的,既然這兩位走到了一起,那就不會有原著的三人狗血戀了,祝他們相親相愛到永遠。
  
  廖停雁捂著被子咳嗽兩聲。
  
  司馬焦走到她身邊,抬起她的腦袋,看了看她微紅的臉。
  
  「聽到我們說話了?」
  
  「嗯。」
  
  司馬焦突然問:「你是不是認識那個陳韞?」
  
  廖停雁:「……!」等等,我一個字沒說你是怎麼知道的?
  
  看她這神色,司馬焦臉色一沉,「果然認識,看你反應這麼大,恐怕還不只是普通的認識。」
  
  要不是無數次故意在心裡罵他他都沒反應,廖停雁真要覺得這傢夥其實會讀心術了。
  
  廖停雁坦白從寬,立刻拉著司馬焦的手解釋:「我確實認識他,我記得曾和你說過,之前遇上山匪被人所救,那個救了我的恩人就是陳韞。」
  
  司馬焦坐在床邊,冷笑一聲。
  
  廖停雁就當沒聽見,照實說:「除了那次,後來我們又遇上過兩次,一次是我帶著家僕去上香,山間避雨遇到,一次是帶著女奴遊湖無意間遇到,我一共只和他說過一句話!」
  
  司馬焦一揮手,「解釋這麼清楚幹什麼,難道孤還會誤會不成。」
  
  廖停雁:你都說‘孤’了還強撐什麼啊!你一副發現女朋友有前男友的恐怖表情不解釋清楚會死人的吧!
  
  繞著廖停雁胸前的頭髮,司馬焦用隨便問問的語氣問她:「你覺得這陳韞如何,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有完沒完了,你和他又沒有交集,這種莫名其妙對他感興趣的戲碼是命中註定嗎?廖停雁腹誹,片刻後給了司馬焦一個答案:「他是個好人。」
  
  從她們相處那短短幾次來看,確實是個好人。原著男主前期就是個好人啊,不然他能一次又一次的救姑娘嗎。
  
  司馬焦:「還有呢,你覺得他外貌如何性格如何?」
  
  廖停雁恍惚中竟有種作為男朋友,被女朋友斤斤計較前任女友的微妙感,她一定是病得太厲害了。又咳嗽了聲,廖停雁機智回答:「長得如何我不記得了,畢竟只見過幾次,性格之類,沒有深交,我也不好判斷。」
  
  她說完,就見司馬焦抬手摸向她的頸側。
  
  摩挲了一下,把她扯過去親了親嘴。
  
  廖停雁:「……」等著,老娘這就把病傳給你!
  
  「你先休息。」司馬焦擦了擦唇角,放開她站起身走出去,一派正常,看不出來心情怎麼樣。
  
  廖停雁啪一下倒回床上。
  
  ……
  
  洛京中不知什麼時候開始流言紛紛。
  
  「你知道嗎?據說這次大乾旱,就是因為陛下殘暴,又寵信妖妃,日日在宮中殺人取樂,所以上天才會降下懲罰,懲戒陛下的暴行!」類似的謠言傳得風風雨雨,卻找不到源頭。
  
  流言向來最難止歇,到後來,幾乎都在譴責皇帝殘暴,還有貴妃紅顏禍水。
  
  這事很快傳到司馬焦耳中,他召來守衛宮城的作騎將軍,冷笑吩咐,「傳流言者,殺。」
  
  作騎將軍額頭冒汗,艱難道:「可是陛下,流言紛擾,說過的人實在太多,所謂法不責眾……」
  
  司馬焦靠在椅背上,語氣冷酷:「那就立刻派人駐守城中每一個路口,只要聽見有人聚眾傳流言,便就地處死那個聲音最大的,孤要在主街道上立百道旗杆,將這些人的屍首懸掛其上,讓人知道非議天子的下場。」
  
  作騎將軍驚得不敢說話,這事當真是鬧得太大了,先前洛京暗地裡也有人在傳陛下是暴君,但沒有如今這樣瘋傳,惹得陛下大怒。他心知這次洛京中確實要有一場腥風血雨,老實退下後立刻點齊兵將,巡邏各處。
  
  這行為一開始使得不少人憤怒大罵,坐實了流言,然而隨著一根根掛著屍首的旗升起,敢出聲的人越來越少,哪怕有心挑起流言的某些人,也不敢再明目張膽四處煽動人心。
  
  仍有少部分人悍不畏死,大肆宣揚,「怕什麼,法不責眾,洛京城中百萬人口,陛下難道還能把這麼多人全殺了?」
  
  宮中坐在至高位置上的司馬焦,說著同一句話,「洛京百萬百姓,殺不完。」
  
  「不過是區區百人,若仍有人妄議天子,擅傳後宮之事,便再豎一百根、一千根旗,孤倒想看看,是這些旗上先掛滿人,還是流言先止歇。」
  
  事實證明,在這樣血腥的鎮壓之下,先前煊赫的流言很快平息,望著街角掛著的屍體,沒人再敢傳那些流言,洛京陷入一種詭異的平靜。
  
  與洛京的平靜相對的,是其他州府,流言仿佛長了翅膀,在其他地方迅速流傳,尤其是受災地區和受到影響的地方,不滿之聲漸起。
  
  第一次聽到有災民暴動的消息時,廖停雁愣了很久。她想不明白,明明已經和原著不一樣了,相比原著那觸目驚心的慘像,現在因為朝廷重視,司馬焦命人及時處理,各地災情都有緩解,為什麼還是有暴動?那是不是隨之還會有起義事件?
  
  司馬焦摟著她,見她愣愣的,便問:「怎麼,又在憂心災民暴動?」
  
  廖停雁回神,看著他,遲疑問:「為什麼災民會發生暴動?陛下不是已經讓人好好處理了災情嗎?」
  
  司馬焦撓撓她的下巴,「你怎麼這麼傻?」
  
  廖停雁:「……」
  
  「自古以來,天災都會死人,但凡死的人多了點,人們就會恐慌,而一旦恐慌的人多了,就會發生暴動,這是很正常的事。」司馬焦說。
  
  不一樣,在她那個時代就不會。廖停雁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明白,自己從前所處的時代,與如今所處的時代有多麼不同,不同的觀念,不同的政治體系,造就了不同的人民。
  
  哪怕來到這裡九年了,廖停雁還是無法完全習慣這個世界裡對於人命的輕視,對於階級的森嚴,在這裡,所有人對於上級處死下級,主人處死奴隸,甚至父母殺死子女,都覺得理所當然,偶有人譴責,卻都承認這符合規矩。
  
  「要是發生暴動,陛下會派兵鎮壓嗎?」廖停雁忽然問。
  
  司馬焦想也不想,「這是當然。」他頓了下,神情不明,「你想讓我不傷害那些暴動的暴民?」
  
  廖停雁沉默片刻,搖了搖頭:「我不會阻止陛下做任何事。」
  
  她現在害怕因為自己改變什麼了,她不確定,如果請求司馬焦改變了做法,導致的結果是好是壞,萬一那是更壞的結局,她承受不來。
  
  說到底,她不懂那些小說和影視劇裡面的穿越主角們哪來那麼大的魄力,從一個普通人穿越成厲害角色就敢隨隨便便決定無數人的命運和生死?他們都不虛的嗎?她可是虛的一逼啊!
  
  看她蜷縮在自己懷裡沒精打采的模樣,司馬焦抱著她低聲說:「你在難過什麼?為那些你不認識的人難過嗎?」
  
  廖停雁鑽在他懷裡不說話,司馬焦就摸著她的頭髮幽幽說:「從古至今都是如此,風調雨順,百姓就會安生。而一旦發生災難,他們就會想敵對些什麼,以此來發洩恐懼。我是天子,我的臣民可以臣服於我,也可以轉眼反噬,這個道理我從小就明白,只要我示弱,就會被從天上拉到地下。坐在這個位置,身邊都是戰場,這種事,司空見慣,無聊至極。」
  
  「你看這流言,你這麼傻,肯定不知道背後有多少人在推動,暗地裡又有多少人在蠢蠢欲動。」
  
  廖停雁:「……我不懂。」
  
  司馬焦:「我知道你不懂,但是有我在,你就什麼都不需要擔心,安心地待在我身邊。」


作者: 華音    時間: 2019-5-14 22:03:09

第二十二章

    陳韞來到秦南王的書房內,見他臉上帶笑, 看自己的眼神也很滿意, 他便猜到是事成了。

    「父親。」陳韞笑道。

    秦南王點點頭, 拿起手邊一封信遞給陳韞,「你來了,看看, 洛京來信。果真如你所說, 那位同意了, 有他相助,我們大事有望。」

    陳韞笑著應和,恭敬地接過信,拆開細看。秦南王這些日子,看這個女婿是越看越順眼,此人才智過人, 最重要的是他有野心有膽識, 在這一點上來說,比他還要更優秀一些。秦南王知道自己的性格, 容易顧慮太多, 沒有這年輕人身上的果決。

    這些時日,眼看著陳韞讓自己手下那些人另眼相待, 秦南王也適時放了些權利給他。他就秦無暇這麼一個女兒,日後他走了, 女兒還要讓陳韞照看, 或許等他們所謀大事成功了, 這天下都屬於他秦家,而未來除了他自己,能坐上那個位置的,只能是女兒所出的孩子。

    秦南王掩下眼裡的精光,又誇道:「多虧了你命人四處傳出流言,又派人四處挑撥災民,現在只等情況更加嚴重,咱們便能借勢起事。」

    陳韞笑笑,歎息一聲:「只是皇帝司馬焦殘暴,恐怕那些鬧事的災民們要吃些苦頭了,到時候我們需得早早派人相助才是。再者洛京中我們安排的人,被皇帝殺了不少,實在可惜。如此因為些許流言就肆意殺人,若不推翻這暴君,定會有更多無辜百姓要受苦。」

    秦南王不以為意,「那有什麼,不過死了幾個人而已,再另派人去潛伏就是。」話雖如此,但他心中對於陳韞的性格卻很滿意,就是這樣的性格,日後才不太可能忘恩負義。

    陳韞離開秦南王處,回到自己的院落,接到了另一封信。上面寫的也是洛京的消息,不過比較雜亂,陳韞的目光最終停留在信末尾處,寫著廖貴妃備受皇帝司馬焦寵愛,近日正準備一同出行去九華行宮避暑。

    夏日裡洛京天氣炎熱,今夏則格外怪異,好似比往年更熱幾分,廖停雁最是怕熱,自從上次用冰太多導致生病,她病好後就再不敢隨心所欲用冰了,但又實在很熱。

    夜裡睡覺,廖停雁睡得迷迷糊糊了總是湊到司馬焦身邊,要抱著他睡,誰叫司馬焦體溫適宜。可是抱一會兒她覺得熱了,又推開司馬焦滾到榻內側,如此一晚上折騰來折騰去,司馬焦簡直要被她搞死,睡不好火氣也格外大。

    為了大家都好,司馬焦很快決定要帶貴妃去九華行宮避暑。往年夏日司馬焦也會去九華行宮住一段時間,但從沒帶過後宮的美人一道前去,今年還是頭一回,這下子宮內外更加瞭解到傳說中的廖貴妃有多得聖寵了。

    知曉司馬焦帶廖貴妃去九華行宮避暑,宮內其他美人們心情都很複雜,往年她們巴不得司馬焦趕緊去避暑,留下她們在洛京宮廷裡好歹過幾天安生日子,不用每日擔心腦袋會掉,皮會被人剝了。但今年,司馬焦特地帶了廖貴妃一同,就好像再一次讓她們清楚意識到,她們這麼多人都沒能辦成的事被後來者居上,心裡怎麼能舒服。最不舒服的是,對這種情況她們還毫無辦法。

    不管其他人怎麼想,廖停雁是最高興那個。避暑行宮啊……她在原來那個時代的時候看電視劇有提起過避暑行宮,一般都建在山間,環境清幽,很是清涼。

    在洛京待了這麼久,她也差不多有點膩,剛好去行宮散散心,見識一下古代最有錢有權的人夏天怎麼過日子。

    馬車行駛了幾日,才終於到了九華宮。此地果然是個風水寶地,才下馬車,廖停雁就感覺到一陣清新山風拂面,帶著無比乾淨清爽的氣息,周圍草木茂盛,青山連綿,導致氣溫驟降,廖停雁立刻覺得一陣困意湧上,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此次出行,除了皇帝和貴妃,還有許多伺候的宮人和保護的護衛,他們都曾聽過廖貴妃的流言,外面現在都傳她有天仙之貌,才迷得司馬焦神魂顛倒。可真正見過廖停雁的人極少,所有人心裡都對她好奇,如今這次出行九華宮,眾人才有機會親眼得見那傳聞中的絕世美人。

    廖停雁被扶下馬車陶醉於九華宮清涼山風中的時候,臉上沒了任何遮擋,冰肌玉顏,清澈靈犀,一身素色紗衣隨風紛飛,當真宛若雲中仙子,令人驚豔。

    看傻眼的人不在少數,等到廖停雁進了九華宮內,許多人才回過神來,心中暗道,我要是皇帝,我也喜歡這樣的天仙美人。

    如果廖停雁知曉這些人在想什麼,她只會翻幾個白眼。曾經,她也以為司馬焦是好色昏君人設,但現在她已經明白,昏君是有的,好色是有待商榷的,畢竟這人真的審美令人堪憂,性功能令人懷疑。

    住在避暑行宮的第一日,司馬焦總算沒有在半夜被自己的貴妃推醒,貴妃又恢復了以往的好睡眠,能熟睡到天亮。司馬焦半夜發神經,捏臉咬手地折騰都沒把她吵醒。廖停雁早上起來,發現女侍們看自己的目光有點奇怪,照照鏡子,這才發現自己臉頰上有牙印,毫無疑問是司馬焦幹的好事。

    「……」厲害了,那廝怎麼咬的,竟然都沒把她咬醒。

    司馬焦覺得她才是最厲害的,那麼咬她的臉她都沒醒,要不是看她還在呼吸,都要以為她是沒氣了。司馬焦百思不得其解,當初剛開始和他一起睡的時候,廖停雁是一推就醒,現在咬她都不醒,她是真對他這麼沒警惕心還是純粹的懶?

    廖停雁睡好了,胃口也跟著好起來,再加上避暑行宮裡的山珍野味新鮮,不小心就多吃了點。再看看行宮裡能當游泳池的洗澡池子,洗完了還有專門的女侍按摩,真是美滋滋,司馬焦都沒她這麼享受。

    司馬焦還在行宮某個角落裡見密探。高太保坐鎮洛京,有什麼消息都會派遣底下的宦者過來彙報。

    「回稟陛下,上次陛下命人去查探濟地糧倉的事,如今已經查明了。濟地糧倉裡的屯糧,幾年前就開始被都國相命人私自販賣轉移,如今內中存糧不滿十之二三,先前陛下令開放濟地倉,都國相私底下從度園倉運送了大半糧食填補……」

    度園倉存糧比濟地倉還要緊要,司馬焦之前之所以不動離度園倉而開濟地倉,就是因為這個原因,當初都國相執意不肯開濟地倉,他就有所懷疑,如今證實,司馬焦當真一點都不意外。

    他臉上看不出多少怒意,甚至顯得太過無謂。

    「既然如此,那就找機會讓人揭發度園倉存糧減少,兩處糧倉管理看管官員都處置了,至於都國相,隨他去。」司馬焦輕拿輕放,沒有動都國相的意思。

    回稟的宦者雖有不解,但萬萬不敢打探陛下想法,朝他一拜後退了出去。

    司馬焦起身去尋廖停雁,走出殿內,還未說話,遇上的宮人便主動拜倒行禮,接著告訴他貴妃在何處,都不用他問。

    一路都是這樣,好像宮人們都肯定他在這亂走就是去找貴妃的。

    察覺到這一點,司馬焦腳步一頓,竟然覺得有點不自在。什麼時候開始變成這樣了?

    他沒想清楚,就聽到了廖停雁的笑聲。她經常笑,看到喜歡的東西高興的笑,因為很舒服愜意的笑,雖然不高興但是要假裝高興的假笑,等等,像這樣輕鬆愉悅地笑出聲倒是挺少。

    司馬焦想著,停住腳步站在遠處看著。

    廖停雁被幾個女侍簇擁,正站在一片瓜田裡。那大概是行宮裡的宮人自己種的,就在禦園一角,爬滿地面的藤蔓甚至延伸到牆面,爬上屋頂上去了,地面上結了十幾個綠油油的西瓜,廖停雁彎腰去敲西瓜聽響,幾個女侍在一旁替她提起裙擺和長髮。她似乎剛沐浴過不久,長髮還未好好紮起,披垂在身後。

    廖停雁很有興致,一一敲過那些瓜,最後選中了其中一個,女侍們看看那瓜,紛紛誇獎貴妃慧眼如炬,這瓜肯定是最甜的一個。

    摘下那瓜,廖停雁還要自己抱著,女侍們忙把那瓜表面的一點灰土掃乾淨了,再交給她。

    等在一旁的那個宮人穿著一身行宮裡的宦者青色制服,他低聲說了什麼,又往宮殿屋頂那一角指了指。廖停雁聽罷,抱著瓜倒退,踩到一塊石頭上往屋頂上看,臉上露出笑來。

    司馬焦聽到她說:「屋頂上果然也長了兩個瓜,還不小呢,摘一個下來看看?」

    她這麼一說,有得是殷勤的宮人過來,搬梯子摘西瓜,再送到她手中。

    司馬焦看完,也沒過去,直接轉身回宮殿裡躺著。窗戶大敞,外面的山風吹進來,司馬焦沒躺多久,閉著眼睛聽到了一連串腳步聲。最前面那個腳步聲輕快,他睜開眼睛瞟了一眼,果然見到廖停雁抱著兩個西瓜過來了。

    「陛下,妾剛摘的瓜,陛下要嘗嘗味道嗎?」

    司馬焦坐起來,抬手推了推那放在眼前的兩個瓜,「這行宮中還種了西瓜?」

    廖停雁笑著回答,「是行宮裡一個宮人自己種的!」接著就把屋頂上也長了瓜的趣事也說了一遍。

    瓜切開,司馬焦難得主動多吃了兩塊,沒像平時那樣吃點東西就和吞毒.藥一樣。他願意好好吃東西,廖停雁竟然覺得有點高興,她反應了一會兒,覺得這就像不愛吃飯的熊孩子某天主動吃飯,看著的人也會欣慰一樣。

    伺候了司馬焦好些年的瑾德心中也有些欣慰,這段時間以來,陛下不管吃睡都比以前好了,都是貴妃教得好啊。


作者: 華音    時間: 2019-5-14 22:04:59

第二十三章

    在九華行宮的日子過得極為逍遙,廖停雁先前因為兩個瓜賞賜了那種瓜的宮人, 導致整個行宮的宮人們都費盡心思討好她, 希望自己也能幸運地得到豐厚賞賜。

    山間總歸是比宮中更令人放鬆, 有趣的東西也更多,宮人們今天抓到只漂亮小鳥,明天送上只小鹿, 費盡心思給她逗趣兒。廖停雁自己玩不夠, 還要給司馬焦分享一下, 他喜不喜歡這些廖停雁看不出來,但能發現他至少不討厭。

    自從來了九華行宮,反而是司馬焦大部分時間都癱在那休息,廖停雁來勁地在行宮裡到處跑。

    山間行宮的夜晚寧靜,開著窗,哪怕不用冰盆也覺得涼爽。他們睡的榻上墊了玉竹席子, 冰涼涼的很是舒適。廖停雁沐浴過後就散著發躺在榻上, 手邊擺著冰鎮過的各種瓜果,司馬焦在她身邊, 用手緩緩撫摸梳理她的長髮——這是他最近新添的愛好。

    往往廖停雁就這麼迷糊地睡過去, 早上醒來發現司馬焦睡著了,還沒醒。一連好幾天早上醒來發現司馬焦還睡著, 廖停雁覺得不對勁了,要知道從前她基本上都比司馬焦早睡晚醒, 早上醒來發現他還在睡這種情況極少。

    她猜測, 司馬焦可能是在這個季節身體有什麼異常。再想想他從前據說來這裡避暑不帶任何美人, 也可以推測他確實有不尋常的地方。但司馬焦不說,她就當不知道好了。

    值得高興的是,這些天的司馬焦脾氣好了很多,至少沒動不動要殺人。

    發現這一點,廖停雁心頭輕鬆了很多,再加上在這九華行宮無拘無束,她簡直成了脫韁的野馬,都能幹出爬樹摘果子這種不符合貴妃身份的事了。司馬焦從來不管她做什麼,除了司馬焦,這裡地位最高的就是廖停雁,這麼一來,廖停雁乾脆怎麼高興怎麼來。

    她在行宮附近一片山溪裡抓魚,裙擺和袖子都濕透了,才在一眾女侍宮人的幫助下抓到了一條小魚。

    最後這小魚上供給了司馬焦,讓他吃了。

    瑾德還是頭一回看到這樣的後宮美人,悄悄給司馬焦打報告,「陛下,貴妃這些天日日在淺灘那邊戲水,是不是有些……」

    司馬焦倚在榻上閉目養神,揮揮手,「隨她高興,多派些人守著。」

    瑾德也只說了這一句,到底沒敢多說。

    然而,自古以來就有個詞,叫樂極生悲。

    快樂隨性的日子沒過幾天,就出了事。這一日,廖停雁和前幾日一樣在淺灘處戲水乘涼,身邊還有十幾個伺候的宮人,更遠處是一隊把這片樹林圍起來的護衛,變故就在突然之間發生了。

    一群蒙面刺客沖過護衛的防線,朝她們這邊沖來,嚇得眾宮人四散逃竄瑟瑟發抖。有兩個宮人拽著廖停雁就往林子裡跑,想要躲開那些刺客。因為場面太過混亂,眾人很快跑散了。廖停雁壓根沒想過會有刺客來刺殺自己。

    諸位,講講道理,一般來說難道不是刺殺皇帝才正常嗎?

    慌不擇路跑了片刻,越跑越偏僻,廖停雁開始覺得不對勁,她停下來,看向那兩個神色緊張的宮人,「你們要帶我去哪裡?」

    一個宮人緊緊抓住她,力氣十分大,「貴妃,奴只是帶您避過那些刺客啊。」

    廖停雁看了看周圍,想拽出自己的手,「那你們為什麼越跑離九華行宮越遠了?」

    兩個宮人對視一眼,一個雙手抓緊廖停雁,一個就要來捂她的嘴,廖停雁見機不對,掙紮著咬了一口那宮人的手,趁對方吃痛時大喊出聲。樹林中有樹葉摩擦的聲音傳來,窸窸窣窣的,幾個刺客打扮的人出現在不遠處。宮人再次捂住廖停雁的嘴,在她耳邊低聲威脅道:「貴妃可想好了,那些刺客是要殺貴妃,我們暫時卻能保證貴妃安全,貴妃可不要不知好歹!」

    廖停雁:臥槽你們竟然還不是一夥的嗎?

    她本來以為有兩方人想對自己不利就已經夠奇怪了,誰知道那兩個宮人將她挾持著跑出樹林,又遇上了埋伏,兩個宮人猝不及防下被兩支冷箭刺穿胸口,立即倒地身亡。廖停雁也中了一箭,不過她稍微幸運一些,箭沒有紮中要害,只是紮在了手臂上,然而還是痛得她眼前一黑跌倒在地。

    幾個打扮草莽氣十足的漢子從樹叢裡跳出來。廖停雁才剛抬頭看了一眼,還沒來得及跑,就被飛快沖過來的一個粗壯漢子給抓住了。那大漢扯住她的胳膊把她提起來,痛得她又是一陣虛汗直冒。真是日尼瑪,怎麼會這麼痛,還有這個箭頭不會不乾淨吧,萬一感染發炎了在這個時代真的會死人的!

    「嘿,咱們哥幾個運氣可真好,撿到了這麼個大漏,在這附近轉悠了這麼久沒機會,想不到今天有人幫了咱們一把,將人送到面前來了。」漢子嘎嘎大笑,仔細打量臉色蒼白,顰眉吸氣的廖停雁。

    「看這女郎長得這麼漂亮,肯定就是那個廖貴妃了,這麼美的美人,還是皇帝睡過的,就這麼殺了不是太可惜了,不如咱們先把她帶走,給咱們哥幾個睡過,睡夠了再殺也行啊。」

    另外幾個漢子都有些意動,看向為首那乾瘦漢子,為首那漢子卻搖頭,乾脆道:「不行,不要節外生枝,趕緊動手,割了她的腦袋去交貨,趕緊把報酬拿到手才是正事。」

    拽住廖停雁那漢子還有些不甘,叫了聲大哥。

    就在此時,先前的蒙面刺客追到了此處,雙方一照面,愣過之後就二話不說動起手來。

    廖停雁:……所以說你們也不是一夥的,到底有多少人要取我狗命?!媽的手臂好痛!

    而且說真的,如果這兩方都是要殺她,為什麼不一起殺呢,還要先對幹一場再決定由誰動手,這也太沙雕了吧。廖停雁在危機四伏的場合,生命岌岌可危的情況下,還是沒忍住內心洶湧的無語。這種被人搶來搶去殺來殺去的待遇,果然沒有辱沒女主角的身份。

    要是早知道大白天在行宮附近抓魚玩都會遇上刺客,她就老實待在行宮裡跟司馬焦一起睡大覺了!

    廖停雁心裡大罵,被那個漢子拽著邊打邊退。

    「老三,先把這女人帶走,老地方會合!」

    抓著廖停雁那漢子大聲應了句,拖著她往樹叢裡鑽。那一夥刺客兄弟追過來的人不多,一時被這幾個漢子給攔住了,沒法追過去。而廖停雁這邊被人拽著奔逃,身上的肌膚都被林中尖刺劃傷,手臂上的傷口更是不停流血,把她衣裳染紅了半邊。

    這邊的山林茂密,長了很多刺叢。但那大漢似乎很熟悉地形,看樣子在這裡走過許多次了,幾乎是拖著廖停雁轉來轉去,沒一會兒鑽出叢林,來到了一條偏僻的山道上。

    廖停雁這身體本就是個貴族小姐,進宮後又被司馬焦養得四肢不勤,現在這一遭帶著傷跑下來,險些暈死過去,剛停下就摔倒在地,眼前發黑。

    真的不行啊,安逸使人墮落,不鍛煉身體逃跑都沒力氣和體力。不過這位兄弟腦子真沒問題嗎?說好了殺她,怎麼不直接砍她腦袋,還要費心費力把她一個傷患帶著一起跑?

    等抬頭看到大兄弟滿臉淫.笑,廖停雁明白了,哦,見色起意。

    說句實在話,看他這張臉,她寧願選擇睡司馬焦。

    「貴妃美人,乖乖地跟大爺我走,你要是肯好好伺候我一遭,爺殺你的時候就動手利索點,免得你多遭一回罪。」漢子嘿嘿笑,估計要不是這裡還不安全,他就準備直接搞了。

    廖停雁心裡慌,臉上卻沒什麼表情,更是一個字都不說。

    苟住,相信我方能行!一般而言這種戲碼一定能絕地逢生的……嗷,總之司馬焦救命啊你趕緊來救我!再晚我就真要死啦!

    在廖停雁誠心誠意的呼喚下,一個人奇跡般地從天而降。不過不是司馬焦,而是陳韞。

    陳·原著男主·專業救落難姑娘·韞。

    「廖女郎你沒事吧?」陳韞不知為何牽著馬出現在這荒僻山道上,一把幹掉了那大漢後,就伸手扶住廖停雁。

    「你……」廖停雁只吐出了一個字,整個人眼前便是模糊一片。

    陳韞攬著她,滿臉的擔心之色:「我是陳韞,不知廖女郎還認不認識我,我們從前見過的。女郎受了傷,不過不必擔心,我這便帶女郎去找大夫醫治。」

    廖停雁連他的話都沒聽完就暈了過去。

    ……

    司馬焦坐在上首,臉上神情冷厲,聽著執金將軍回報消息,「整片山林都已經搜查了一遍,仍是沒有找到貴妃下落,只找到了兩個宮人的屍體,幾具江湖草莽漢子的屍體,還有幾具刺客屍體……」

    察覺到陛下氣息急促,執金將軍連頭都不敢抬,從昨日貴妃失蹤,到今日,已經不知有多少人為此受了牽連丟掉性命,負責護衛貴妃的那位,因為守衛不利,讓賊人趁機擄走貴妃,早已被處置了。還有那些趁亂逃跑被抓回來的宮人,被抓住的刺客,前面那個宮殿偏殿裡已經響了一天各種慘叫聲,讓人聽得毛骨悚然,他真怕現在陛下再發作一回,直接把他也給賜死。

    好在司馬焦只是冷冷吩咐了句:「繼續找。」

    執金將軍下去之後,宦者匆匆進來,呈上文書,「陛下,有人招認,有四個宮人被收買,有人要他們乘隙帶走貴妃。」

    「那些刺客呢?」

    宦者腦袋更低:「幾個刺客還未有人招認。」

作者: 華音    時間: 2019-5-14 22:06:51

第二十四章

    高太保本是有要事回稟, 趕往九華行宮, 不曾想剛到中途就聽到九華行宮那邊傳來消息, 貴妃遇刺失蹤,陛下大發雷霆。他當即不敢耽擱, 快馬加鞭日夜兼程, 終於用最快的速度趕至行宮。

    他到時, 距離貴妃失蹤已經快三日。行宮中人人都是面如土色戰戰兢兢,高太保走過中庭, 聞到一股血腥之氣從偏殿傳來, 他朝那邊看了一眼,見偏殿門口暈出一片血色。

    走進後殿,見司馬焦周身一片狼藉,額頭脖頸都有青筋暴起,雙眼更是血絲密佈,高太保就知道他定是怒極, 才會在這種時候發病。

    他憂心道:「陛下,可是沒有服藥?」

    司馬焦用力按著太陽穴, 「昨日就吃了。」

    高太保吃了一驚, 既然昨日就吃了,為何今日還是如此情狀?他轉念一想, 明白過來,只得小心勸道:「陛下, 萬不可再急怒傷身, 貴妃定會平安無事的, 待調集的軍隊來此,便是翻了這座山,也會把貴妃找回來。」

    司馬焦道,「她怕是已經不在此地了。」

    他看向腳邊那件染血外裳,眼中更添幾分戾氣,抬手拽起來丟在案幾上,「今早在山崖下尋到的,失蹤那日她就穿著這件外裳。」

    衣服上撕裂的口子,明顯可以看出是受了箭傷,恐怕還傷得不輕,鮮血幾乎浸透衣裳,就是沒死,怕也是去了半條命。

    看著衣服上刺目的血跡,司馬焦神色更加駭人,這種怒極卻忍而不發的壓迫感讓人感到窒息。高太保也是驚心,心道廖貴妃竟能讓陛下如此動容,實在是大大超過了他當初預估。

    為了打發時間寵愛幾分也就罷了,如今看來,竟有幾分「珍重」之意。

    高太保態度越發慎重,「那陛下是否已經查清楚其中有誰在動手腳?」

    司馬焦不語,丟給了他幾份口供,高太保細細看過,發現那日之事,竟是幾方同時動手,機緣巧合之下才導致事情變成如此。蒙面刺客人數最多,且訓練有素,目的是殺人。

    另有幾個宮人,是受了指使監視皇帝和貴妃,他們幾個本是沒有要殺貴妃之意,但那日見刺客刺殺,機會難得,便想乘亂挾持帶走貴妃。最終有兩人帶著貴妃逃竄進山林,屍體已經找到,其餘幾人被抓回來拷問,卻沒問出幕後主使。

    最後是那十幾名草莽浪子,他們是流竄各地作惡的亡命之徒,同樣是受了雇傭殺人,但這些人在樹林裡蹲守了一段時間也沒尋到機會,最後因為遇上人數眾多的蒙面刺客,幾乎被全滅,只逃走了一兩人。據說貴妃便是被其中一人給帶走。

    高太保看罷,思索道:「這些蒙面刺客訓練有素,並且受了刑也絕不開口說出主使,怕是豢養的死士之流。」

    「而那幾個宮人,能在陛下身邊安排眼線,也非常人能做到。至於後面那些草莽賊人,手筆倒十分粗糙,像是巧合之下被他們得手。」

    司馬焦冷道:「刺客宮人都不必查。」

    高太保見他神情陰鬱,氣息沉重,猜到他應當是對這兩夥人心裡有數。

    「去查那些亡命之徒,不管他們還有多少人,都給孤找出來,孤要把他們踏成肉泥。」

    高太保心道,若這回貴妃當真出了事,恐怕又要死不少人了。他想起自己來九華行宮的初衷,連忙又道:「陛下,奴此來還有一事。」

    「說。」

    「塗州有災民起義,如今已成不小的勢力,他們壯大得太快,背後應當有人扶持。陛下看,是否應當派兵鎮壓?」

    司馬焦放下撐著額頭的手,突然冷笑一聲,「不,區區幾個災民而已,成不了氣候,很快就會變成一盤散沙。去,命都國相整軍,孤要攻打秦南王。」

    高太保又被他嚇了一跳,「陛下,秦南王世代鎮守堯州,若毫無緣由要起兵,他怕是會乾脆反了……」

    司馬焦反倒哈哈大笑起來,「孤是昏君,昏君殺人自然不需要理由。那不安生的老東西,反不反都得死。」

    高太保見他這病發狂態,明白此事無可轉圜,便乾脆帶著旨意行事。只是他再看那旨意上所書都國相帶兵,忍不住想到,陛下此舉,到底是針對秦南王,還是都國相?陛下是不是懷疑貴妃遇刺一事與都國相有關,又料到塗州之事是秦南王作祟,所以才忍不了這二人了?

    只是陛下當真不怕都國相被逼急了,乾脆和秦南王沆瀣一氣嗎,還是說,陛下就是在逼著這兩人造反?高太保越想越深,幾乎不明白陛下想做什麼,眉頭忍不住緊緊皺起。說到底,陛下此舉,還是太過衝動了,看來是病情太重,導致他無法自控。

    經過一座宮殿,聽到內裡傳來一陣陣嚶嚶哭泣聲,高太保停下,問守門的宦者,「這裡面又關的是些什麼人?」

    守門宦者忙答道:「回太保,是貴妃身邊伺候的幾個女侍宮人。」

    高太保稍一揚眉,「這些人陛下竟然沒有直接處死?」

    宦者道:「這幾個都是伺候貴妃好一段時間的,平日很得貴妃喜愛,那日也沒有跟隨在貴妃身邊,所以陛下說暫時將她們關起來,等貴妃回來了也好繼續伺候。」

    若是貴妃回不來,這些人恐怕要和那些謀劃此事的人一同犧牲了。

    這一切的腥風血雨,廖停雁都毫無所知。她從那日在山道遇到陳韞暈倒後,就一直未曾醒來。她肩上箭傷已經被處理好,換了衣服被安置在一輛馬車車廂內,身邊有個僕婦伺候,每日裡給她喂些藥和湯水。

    廖停雁迷迷糊糊清醒過片刻,然而她一醒來,那僕婦馬上給她喂水,沒過一會兒,廖停雁就覺得自己腦袋暈乎乎的,受不住再次睡過去。

    馬車一直往堯州方向去,因為看外表只是輛普通馬車,並沒有引起多大注意,等廖停雁終於徹底清醒,她發現馬車已經快到庚州和堯州接壤處。她生活了好幾年的河下就在庚州,而且當初她上洛京時走過這條路,當然有印象。

    所以發生了什麼?為什麼她這一昏好像過了很久?渾身僵硬不說,腦殼和手臂都疼,可能因為睡太久,腦子都不太清醒了,昏沉昏沉的,反應了好一會兒她才弄清楚自己現在的處境。

    接著她就臥槽了。原著男主救了她之後沒把她上交皇帝,反而偷偷把她帶回家了?這什麼操作?

    照顧了廖停雁好些日子的僕婦掀開馬車簾子,見她醒了,露出了個不太自然的笑容,端著水過來,「女郎醒了啊,先喝點水吧。」

    廖停雁沒接。真的,她只是不懂政治,搞不清勾心鬥角的彎彎繞繞,又不是傻子,常識和警惕心還是有的,這都莫名昏迷這麼久了,要說照顧自己的人沒給自己亂吃藥能信?她現在覺得這裡面肯定有陰謀。

    扶著手臂爬起來靠坐在馬車車壁上,廖停雁盯著那僕婦,「陳韞在不在?我要見他。」

    說了這話後,見僕婦沒露出什麼奇怪神情,廖停雁就知道自己猜得沒錯,果然是陳韞把她帶到這裡來了。反正是誰都不可能是司馬焦,因為這馬車太硬太簡陋,咯著頭疼。

    僕婦看上去並不是什麼太機靈的人,一個勁勸廖停雁喝水,做得這麼明顯,更叫人懷疑。

    見廖停雁死活不喝,僕婦也沒辦法,只得出去了,沒過一會兒,廖停雁見到了陳韞。

    這位原著男主依舊是一臉的風度與正氣,望著她露出欣喜的真摯笑容,「廖女郎,你真的醒了,這些日子你受傷太重一直在昏迷,當真令我擔心。」

    廖停雁仔細打量他,不知道為什麼,覺得這位原著男主和當初見過的那位男主有微妙的不同。她想起山道上再見陳韞,他乾脆俐落殺死了那個漢子的樣子,比起當初第一次見面救她那次,只是打暈了那個山匪的行徑,這人確實是變了。

    有點像原著中期的那個殺伐果斷的男主了。但是這一切關她鳥事?怎麼想她都不該在這啊!

    「咳咳,你應當知曉我的身份,怎麼會將我帶到這裡?」廖停雁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心裡有個猜測。

    陳韞歎息一聲,說:「當今皇帝陛下殘暴無德,如今上天示警降下懲罰,百姓順應天命舉旗起義,秦南王也願幫助百姓們推翻暴君的專政,待他日一呼百應,起義軍打上洛京,想必暴君亡國在即。廖女郎當初就是被強逼入宮,如今也不該受那暴君惡行連累,我……我也不忍心看到女郎受此磨難,因此才冒昧將女郎帶回。」

    廖停雁:「……」這個原著男主是真的不對勁,眼神和說話都黏黏糊糊的。

    陳韞等著廖停雁反應,卻發現她壓根沒什麼反應。如果她如他預料那般厭惡司馬焦,聽到這話應當為逃離魔爪而高興才是,反之如果她喜歡司馬焦,聽了這話也不該如此平靜。

    廖停雁語氣平穩:「你現在是要送我回河下?」

    陳韞一愣,笑道:「當然不,畢竟現在司馬焦還沒被推翻,如果女郎現在回河下,他當真派人來尋,恐怕女郎和廖使君都要出事,畢竟以他的殘暴,什麼事做不出來。為了女郎著想,還是先隨我去堯州安頓好,藏匿一段時間靜待來日。女郎且放心,我必定會好好照料女郎。」

    廖停雁忍不住想起原著劇情,這個時間點,好像在原著裡差不多是女主因為男主要娶秦無暇,選擇離開結果被男配帶進宮,現在可好,反過來了,原本在男配身邊的女主被男主帶到身邊。

    陳韞盤算著,自己剛好可以趁這些日子好好和女主角培養感情,區區一個女子,還不是手到擒來。正在這時,他面前忽然浮現出一塊面板,上面刷出一行劇情偏移提示。

    ——「提示,司馬焦主動攻打秦南王,劇情偏移。」

    這個司馬焦真的腦子有病,現在時機都不成熟,他怎麼說打就打!好不容易已經把大小劇情掰回來就等著順勢發展下去的陳韞,在心裡大罵司馬焦。

    光顧著罵人了,陳韞沒發現廖停雁有一瞬間的失態。

    廖停雁:日!原著男主面前突然出現的那塊面板是什麼?!

作者: 華音    時間: 2019-5-14 22:10:53

第二十五章

    雖然在發現司馬焦對於智商沒有要求之後, 廖停雁就有意放飛了一下自我, 想的沒有以前多, 但這只是一種生存智慧,不代表她真的變成弱智。身為一個正常人, 她又沒有原著女主那種談戀愛自帶的智障BUFF, 發現本來就不對頭的原著男主面前浮現出一塊神奇面板, 她用腳趾頭都能猜到這傢夥不對頭了。

    很有可能是個帶系統穿越人士!廖停雁捂著心口默默轉頭,以免被原著男主發現表情不對。她, 智商還在, 演技沒有。

    然而廖停雁並不清楚,這位強壓怒火的原著男主,並不是穿越人士,他是男主系列的裡意識真實人格,因為劇情偏移被系統喚醒,正在十分不爽地修正劇情, 企圖掌控屬於自己的天下和妹子。

    陳韞並不知道廖停雁能看見自己的面板,他臉上沒露出絲毫異樣, 仍然是一臉正氣的爽朗笑容, 對廖停雁說道:「我知道自己這個做法太唐突了,但是請女郎相信, 我絕對沒有惡意。」好一派坦坦蕩蕩。

    廖停雁側著腦袋,神情冷冷淡淡, 宛若一朵驕傲白蓮——對於不同角色需要展現出的形象不同, 她以前幾次看到男主就是這個調調, 總之不能被他看出來自己不是原著女主,否則誰知道這傢夥會做什麼事。

    還有,兄弟,你撩妹的時候能先把面板關掉嗎,對著那塊遮住了你半張臉的懸浮面板,我很難不露出異樣神色。

    廖停雁看著馬車車壁不說話,火大煩惱又無語。

    而在陳韞眼中,賞心悅目的病美人是弱小可憐又無助。面對這種突發狀態,她一個沒經歷過多少風雨的貴族女郎,此刻心裡肯定彷徨又迷茫,沒錯,他要的就是這種情況,這種時候更容易乘虛而入奪取美人芳心,他的經驗之談,對付這種女主百試百靈。

    露出一個勢在必得的眼神,陳韞柔聲湊近了一些,憐愛地說:「你已經離開那個暴君身邊,以後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不用再過那種時時刻刻擔驚受怕的日子了。」

    廖停雁:日……說到這個就有火,好不容易學會了擼惡犬的手法,如今已經度過了最危險的時候,愉快地走上了人生巔峰,過上了好日子,還沒享受夠呢直接被這傢夥搞黃了!

    如果是在最開始還沒上洛京那會兒,有人跟她說要搞死暴君讓她自由,她一定會感動慶倖,但現在,不好意思了,她只想打人。

    陳韞還在展現魅力,柔聲安慰,可是見廖停雁老沒反應,他也覺得有點難搞。難道說錯過了開頭培養感情的劇情之後差這麼多?他心思一轉,決定還是不要急,先把人帶在身邊,感情嘛,總是能培養的。再不行,就等他大事成了之後,當了皇帝再把她帶進宮去,總之女主角必須愛他這個男主角。

    等陳韞囉囉嗦嗦一通走了,廖停雁一改剛才的面無表情,捂著受傷的手臂在馬車壁上輕輕撞了下腦袋——一半是痛的,一半是發洩心底的震驚。

    這個陳韞,到底什麼來頭啊!從他那個面板和他表現出來的態度看,他難道是要糾正劇情,也就是要她和他談戀愛,走原著的老路嗎?如果大家都是穿越,為什麼陳韞疑似有個系統她同為主角卻沒有這是不是性別歧視啊?還有那個面板上她不小心瞄到的話。劇情偏移,司馬撒嬌突然要打秦南王?

    這劇情真的是偏到沒邊了,原著裡可是到處起義,起義軍匯成一股和秦南王一起打到洛京,司馬焦也還在宮中我行我素,除了派兵鎮壓暴民,導致民怨更加沸騰之外,他可是嫌麻煩沒有主動打過誰。每次覺得司馬焦變成司馬嬌的時候,他就會做出點事讓她認識到暴君就是暴君,任性就是任性。

    廖停雁歎氣,司馬焦到底要搞什麼,他這麼做不會導致提前亡國吧,還有就是,他這個行為,應該不是為了她……吧?

    ……

    「陛下,都國相整軍待發,糧草也已經備齊。」高太保望著神色陰沉的司馬焦,遲疑了片刻後道:「如今查出那挾持貴妃的幾撥人和秦南王那邊沒有關係,陛下還是要執意攻打秦南王嗎?」

    司馬焦一句廢話都沒有,涼涼地說了一個字:「打。」

    真沒關係?那可未必。

    這些天,他們已經回到了洛京宮廷,那被抓住的幾波人都被送進了專門的審訊室。不比九華行宮那個簡陋的偏殿,在洛京宮廷的審訊室,由皇帝心腹的幾個宦臣把持,裡面的手段可不一般,哪怕是最嘴硬的蒙面刺客,也陸續有人招架不住招供,更不要說那幾個宮人和後來抓住的一個草莽大漢。

    其中最出乎司馬焦預料的,是雇傭那群草莽惡賊的背後之人,他們的雇主身份是徐家人。徐家也是百年望族,在洛京的貴族中雖然比不上段家的地位,但也不容小覷。那位雇凶的徐家人,唯一的女兒在司馬焦的後宮裡,之前份位是婕妤,後來為貴妃進獻豐胸良方得到褒獎,得以晉升為九嬪之一。

    得到這消息,司馬焦眼都不眨,直接令人將那徐嬪和她爹一起抓起來,送進了審訊室。這兩人雖然有膽子做這種事,骨頭卻不硬,沒一會兒就全招了。

    說到底,就是因為一個詞——嫉妒。那徐嬪在司馬焦後宮裡,是存活時間最長的一個,因此她時常覺得自己是特殊的,而這個想法在廖停雁進宮後徹底破碎了,廖停雁讓她看到了,什麼才是真的特殊。

    最開始,徐嬪也不敢有什麼不好的心思,哪怕是因為廖停雁那稀罕的珍珠簾子把她最寶貝的那根珍珠釵比下去,使得她被人暗地裡嘲笑,她也只是在背後發洩一下不甘而已。後來她還很有心機的轉頭去捧著廖停雁,結果廖停雁一轉頭用她獻上的豐胸良方養出了那般好身材,又把陛下迷得更寵倖她,徐嬪真是咬碎了一口銀牙。

    聽到陛下要帶貴妃去九華行宮避暑,徐嬪突然萌生了一個念頭。九華行宮不比洛京宮廷防守嚴密,萬一貴妃在行宮裡出了事呢?這個念頭本是一閃而過,她卻像是瘋魔了一樣,整天忍不住去想,越想越覺得蠢蠢欲動,最後她積攢許久的嫉妒和野心爆發,聯繫疼愛自己的親爹雇傭了一群惡貫滿盈的惡賊,前去埋伏在九華行宮之外,尋機殺了廖停雁。

    做完這事之後,徐嬪腦子稍微清醒了一點,她明白自己這個佈置很可能會落空,畢竟那些保護九華行宮的士兵不是那十幾個江湖草莽能對付的,但她心裡仍懷著一點希冀——如今陰差陽錯之下讓她得成所願,然而她的性命包括她家人的性命,都要葬送在她這一念之差下了。

    除了這一夥人,那幾個背叛的宮人來頭也略複雜。他們是段家安插在宮裡的眼線,但不是段家家主,而是段太傅的二兒子段松峰,就是那個被親父兄當做了棄子,‘染病身亡’的段松峰。他秘密安排的這些宮人,段家其他人並不知曉,所以段松峰倉促死亡後,這些人就不敢再做什麼事。

    那兩個在混亂中帶走廖停雁,事後又死在弓箭下的宮人,曾和廖停雁一起聽到了司馬焦身世的秘密,是廖停雁的惻隱之心救了他們,若不是如此,早在當初,他們就會被司馬焦直接處死。這兩人本該也是段松峰安排的人,但那次行為卻顯然背後另有指使者,因為他們兩個都已經死亡,沒有辦法再讓他們開口招認,司馬焦果斷將這事又記在了段家的頭上。

    至於那群蒙面刺客,指使者和司馬焦所料不差,正是都國相。

    聽到這個確切的消息,高太保明白了,此次攻打秦南王,陛下根本不是要對秦南王出手,他是在對都國相出手。

    不管都國相此次出征,結果是輸是贏,他都只有一條死路了。

    歎息一聲,高太保轉頭望向那巍峨的太極殿高臺。

    必須儘早找回廖貴妃,不然陛下再如此毫無顧忌地殺人下去,情況比從前還要嚴重。他不得不承認,廖貴妃在的時候,陛下更像個正常人。

    只希望貴妃現在還平安無事。

    廖停雁雖然平安,但日子不好過。陳韞將她安置在堯州城內,一座帶著高牆的小院,只有一個力氣很大的僕婦照顧她,與其說是照顧,不如說是監視更妥當。

    住處從宮殿群換成了狹窄的小院子,前呼後擁的一大堆女侍宮人都沒了,想吃什麼玩什麼隨便挑隨便選的待遇也沒了,一時間還真不習慣。陳韞這個傻逼怕是把她當籠中鳥了,這就罷了,這籠子也太小了,相比起來司馬焦那邊待遇好到飛起,有了對比之後廖停雁忽然覺得自己好想念司馬焦。

    陳韞將她藏在這裡之後,隔兩日就會來看她,帶一些有趣的小玩意或者珍貴的首飾送給她。廖停雁表示,見識過了司馬焦的內庫,這些東西真的很一般,她的眼光已經被迅速拔高,不是以前的她了。

    冷眼旁觀陳韞所作所為,廖停雁判斷這個身份不明的原著男主,是個典型的大男人主義,對於她這個‘籠中鳥’,他態度不能說不好,但廖停雁能感到敷衍,還是參照司馬焦的態度發現的。顯然,這位兄弟對於他自己的造反大業最關心,女人只是順帶,廖停雁理解,大男主嘛。這個時代的男人,像司馬焦那樣的才是少見。

    奇怪了,廖停雁發現,自從離開司馬焦,自己反而一直想著他,甚至覺得他作為一個老闆真的很不錯。都怪當貴妃待遇太好,糖衣炮彈完全把她腐蝕。

    深深覺得不能這樣坐以待斃了,廖停雁一日趁著那僕婦鬧肚子的時候,搬著凳子準備爬牆。結果那牆真的太高,往下看一眼,估計跳下去腿都要摔斷,她只能趴在牆上不甘心地尋找機會。

    可能是為了防止她逃跑,這座小院子所在地十分偏僻,老半天外面的小巷都沒人經過,就在廖停雁等得快不耐煩的時候,她見到一個路人經過。

    「誒,這位郎君!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我是廖貴妃,現在被歹人劫持,只要你救我出去,我就賞賜你黃金百萬,還推薦你做官……」

    還沒說完,那個郎君就帶著一臉‘長得這麼好看可惜腦子有問題’的複雜表情走遠了,根本沒理她。

    廖停雁:……媽的,這時候回想一下自己剛才的話,有種淡淡的熟悉感,聽上去怎麼這麼像弱智詐騙?!


作者: 華音    時間: 2019-5-14 22:13:26

第二十六章

    廖停雁坐在院子裡, 反省自己剛才的行為, 覺得自己可能是腦子短路了,說什麼貴妃, 胡謅個普通的身份直接說自己被歹人抓住想逃出去,請人幫忙遞個梯子就好了,完事了給個幾兩銀子答謝齊活。錯就錯在她不該說真話, 果然這世界上的真理之一就是, 說真話的時候別人永遠不信。

    僕婦黑著臉把那一堆桌子凳子搬下來, 又黑著臉從廖停雁身邊經過, 沒好氣道:「想不到女郎力氣還挺大, 搬這麼多東西可累著了吧, 奴勸您可別想著逃跑, 您在這裡人不生地不熟, 就算跑出去, 沒有身份路引, 連附近的城都進不去, 要是一個人走到荒野, 再遇上些山匪惡賊可就不好了,現在這時候,山匪可多, 一不小心, 您這小命可就沒了。」

    廖停雁:大媽你有事嗎?搞搞清楚, 你們是綁匪, 我是受害者啊。不跑豈不是顯得我很消極?

    這個僕婦是廖停雁住進這院子後陳韞換的, 看她看的很緊,連大夫來為她換藥,也全程盯著,不許她和大夫多說一句話。現在試圖逃跑被察覺,她發現這大媽把自己看得更緊了。

    失策。

    然而廖停雁也不是這麼容易認輸的人,她默默等待時機,準備好盤纏行頭,觀察這婦人的習慣,然後在某天,趁人打瞌睡的時候一把把她打暈——關於打人這事廖停雁沒經驗,打完後握著柴棒,緊張地去查看大媽還有沒有氣。

    打輕了打不暈,打重了又怕直接打死,她可是斟酌了好一會兒的力道。不知道那些文學作品裡面的人物是怎麼肯定打暈而不打死這個度的。

    畢竟是第一次親自動手打人,還是打輕了。廖停雁低頭查看的時候,僕婦呻.吟著睜開眼,用手抓她,廖停雁毫不猶豫又是一下,這回人才終於暈了過去。

    掏出早就準備好的繩子,把僕婦綁起來,用的龜甲縛,一頭綁柱子上。

    做完這事,她狠狠喘了一口氣,又按了按胳膊的傷處。接著不再浪費時間,把自己的行頭拿出來,戴上帷帽,從僕婦懷裡搜出大門鑰匙,打開大門神色如常地走出去。

    她算過時間,陳韞今天應該是不會來這裡的,今天送菜送柴的人上午已經來過,下午沒人會過來,所以她應該有足夠的時間。

    就像那個僕婦說的,她沒辦法一個人離開這座城,這個時代可不比現代,哪怕現代一個女孩子單獨出門都難免遇上危險,更何況是這個時代,她現在就相當於一個沒有身份證的黑戶了,連城門都出不去。因此廖停雁左思右想,覺得現在唯一的出路就是,去刺史府。

    雖然是秦南王的封地,但這裡仍然有朝廷的人,這是當然的,不管明面裡還是暗地裡,皇帝總得在異姓王身邊安排眼線。在司馬焦身邊的時候,他和高太保談起秦南王,就沒有避著她,所以廖停雁記得這堯州刺史,應該是司馬焦的人。她也就只記得這一個。

    找路人問了刺史府方向,廖停雁順利找到了那座大門緊閉的府邸。

    然後,她沒想到的是,自己表明身份後立即被抓了。

    原來此刺史已經非彼刺史,前任刺史在皇帝陛下宣佈要打秦南王的時候,已經被秦南王給幹掉了。廖停雁沒想到秦南王手腳這麼快,堯州和洛京隔這麼遠,消息傳得這麼快嗎?還有秦南王怎麼連掙紮都不掙紮一下,按理說這個時候做臣子的應該趕緊上表奏疏,表明自己忠心耿耿沒有造反意圖,請皇帝三思以和為貴不要打打殺殺,怎麼這位直接就開始進入造反階段了,這也太機智。

    總而言之,廖停雁倒楣催的落入敵手。這位新任刺史是秦南王直系,後果就是沒到半天,廖停雁等來了秦南王的女兒秦無暇。

    原著女配啊。

    「你就是廖停雁?你這樣的女人,除了一張臉,還有什麼能讓我的陳郎念念不忘?」秦無暇居高臨下望著她,狠狠哼了一聲表達自己的厭惡與不屑。

    廖停雁一看她大小姐這反應就明白,這位看來仍然是走上了原著路線,把她當情敵了。冤枉啊,她和原著女主不一樣,她對那個陳韞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情!

    你們談戀愛敢不敢不要牽扯無辜路人?

    秦無暇看著情敵那張慘澹卻不掩麗色的小臉,那一身哪怕落難依舊顯得清高傲然的氣度,還有大胸,只氣到想打人。上前一把將廖停雁推倒在地,指著她大罵道:「不要臉,跟了司馬焦那個暴君,現在又來勾引我家陳郎,我就說陳郎最近為什麼總是忙,原來都是去看你這個小賤蹄子了,金屋藏嬌?好哇,賤婦,我今天非得好好收拾你不可!」

    廖停雁心裡罵了聲,看著秦無暇跳腳的樣子,心想果然談戀愛降智商,看看這個長得嬌俏可人的妹子,腦子都快被陳韞吃掉了。

    再一想原著裡,這個妹子從看上陳韞,用家世逼迫陳韞娶自己,之後一路跟到宮裡,跟女主兩個人爭來爭去,為男主生孩子,最後被男主用完扔了,死前還得看著男主和女主HE,都有點想同情她了。

    女孩子何苦為難女孩子,可惜秦無暇看上去完全不想聽她講道理。

    廖停雁想了想,捂著臉嚶嚶哭泣起來:「你就是郡主嗎?請你送我回陛下身邊吧,雖然其他人都覺得陛下殘暴,但我是真心愛他的,我不能離開他,請郡主發發善心,讓我回去,聽說秦南王與陛下有些誤會,只要我回去了,我定會幫忙勸解陛下的!」

    呵,當然是假的。

    不知道是她這段時間演技有所進步,還是秦無暇妹子真的已經被愛情沖昏了頭腦,竟然在半信半疑聽完後,相信了她的鬼話。

    「你什麼眼光?竟然愛上司馬焦那種小白臉?」秦無暇鄙夷。

    廖停雁:你的眼光說真的更差勁……突然對自己的智商有信心了。

    「你不要這樣說,陛下對我很好,我們,我們是兩情相悅的。」廖停雁擦眼淚。怎麼樣,大小姐,你放心了吧,我可不會跟你搶陳韞!這個和原著男主沒什麼差的男人隨便你一個人怎麼睡。

    廖停雁沒有想到秦無暇的腦回路竟會如此清奇,聽了她的話,秦無暇沒有放心,反而更加生氣了,她咬牙切齒道:「陳韞那廝對你情根深種,心心念念都是你,還特地把你帶了回來,我這麼喜歡的男人,你竟然還看不上?!」

    廖停雁:不是,姐妹,我不喜歡陳韞你不是應該喜大普奔沒情敵跟你爭嗎,你反倒更生氣了是什麼操作?

    秦無暇:「不管你對陳郎有沒有那個心思,但陳郎對你有情,你就必須死!」

    「你們兩個,去,給我去勒死她!」秦無暇隨手指了兩個奴僕。她身後跟著二十多個奴僕,此刻站在後面的一個僕人暗暗露出焦急神色,不動聲色往後退了出去。

    沒法講道理了,一條路不通就走另一條。廖停雁眼看秦無暇想要弄死自己的意志堅定,一擦臉高貴冷豔道:「你要是真的殺了我,被司馬焦知道,你會死得很慘,整個秦南王府都會死得很慘。所以,殺不殺我,勸你還是不要輕率決定。」

    慚愧,這個覺悟她還是有的。毫不誇張地說,萬一她真死在這,司馬焦舉兵踏平堯州,完全有可能。

    秦無暇被她堵了一下,胸脯都氣的不斷起伏。

    「郡主不如問過秦南王再說?」廖停雁心道,秦南王這種人,肯定不會輕易殺她,畢竟有利用價值。

    秦無暇死死盯著她,尖叫:「你還敢威脅我!我現在就要你死!反正司馬焦遲早都要亡國了,我怕他嗎!」

    廖停雁:「……」怎麼回事,感覺女配比原著裡更加智障了,原著裡至少還有那麼一丟丟隱忍,現在完全就是驕縱任性更上一層樓,果然是沒被挫折磨礪過的後果。

    「你們還在等什麼,快去啊!」秦無暇踢了那兩個僕人一腳。

    兩個僕人沒辦法,只能磨磨蹭蹭地靠近廖停雁。

    廖停雁:沒問題,能苟住的!一般最後關頭肯定有人來救的!

    她被逼到牆角,避無可避,就在這時,有一個人影大步走進來,喝道:「住手!」

    是陳韞。不愧是原著男主,什麼時候救人都有他的事。

    廖停雁舒了口氣,看著那一對怨偶當場吵架。最後還是陳韞棋高一著,把秦無暇哄了出去,兩人去外面說話。

    「無暇,我帶她回來並非是因為我心中對她……只是為了父親能達成所願。現在不能殺她,她另有用處。」

    「什麼用處?我看你就是藉口,你分明就是還想著她,所以以公謀私!」

    「並不是,無暇,你應該知道,大軍逼近堯州,如今情勢不容樂觀,父親準備設計殺死司馬焦,到時候大軍軍心潰散,我們便能趁機奪得勝利。為了殺死司馬焦,廖女郎必不可少。」陳韞說到這低聲道:「那司馬焦不是據說十分寵愛她嗎,可以用她做誘餌,引司馬焦過來。」

    秦無暇懷疑地看著他:「你說的都是真的?」

    陳韞歎了一口氣:「我本不想用這種不光彩的辦法,但父親堅持,為了大業,也只能如此了。」

    秦無暇不情不願,「既然如此,我就暫且饒過她。但你不許再去看她!把她關進秦南王府,我會親自派人看著!」

    看著秦無暇離開,陳韞眼中露出幾分厭惡。如果不是還要借助秦南王的勢力,這樣驕縱又不聽話的女人他早就不能忍了。

    算了,要不了多久了。人已經拉攏了半數,很快他就能讓秦南王‘意外死亡’,到時候順其自然接手一切權勢,再等司馬焦死了,結局還不是和原來一樣。

    整整衣服,陳韞走進屋內,對坐在椅子上喝茶壓驚的廖停雁露出個苦笑:「讓你受驚了,無暇誤會了我們的關係,剛才才會對你無禮,不過我已經和她解釋清楚。我覺得你大概是誤會了什麼,才會自己跑出來,如果你不喜歡住在那,就住進秦南王府吧,王府內地方更大,你應該會喜歡。」

    於是廖停雁被轉移到秦南王府,秦無暇和男主陳韞一樣兢兢業業地走著原著路線,對她非常敵視,一日三餐過來辱駡。廖停雁平心靜氣,讓她罵。

    所謂吵架,並不是聲音大就是贏,要看最後誰更生氣,誰更氣誰就輸了。秦無暇每每來吵架,罵到口乾舌燥,再看廖停雁聽而不聞的淡定模樣,都要把自己氣到七竅生煙。

    終於有天,秦無暇忍受不了廖停雁那個逼樣,放狠話說:「你不是愛你的陛下嗎,過不了多久他就會來了,到時候他入了圈套,就能和你這個誘餌一起做一對死鴛鴦!」

    圈套、誘餌?兩個字幾乎能腦補出全部陰謀——好惡俗的劇情!還是原著沒有的劇情。

    「怎麼樣,你的死期不遠了,還有什麼想說的嗎?」秦無暇洋洋得意,想到情敵的結局就覺得總算出了口惡氣。

    廖停雁:……謝謝你的劇透?

作者: 華音    時間: 2019-5-15 19:44:20

第二十七章

    都相國率領的大軍與秦南王多年暗地裡招攬的軍隊, 在堯州城外隔著一片原野對峙,雙方雖然有過兩場小規模戰役, 卻都傷亡不大, 似乎在試探些什麼。從兵力上來說, 秦南王比不過朝廷大軍,但秦南王坐擁堯州城多年, 修築了高牆堡壘, 如今的堯州城是一座易守難攻之城。

    若就這麼龜縮城內,朝廷大軍也沒辦法, 想強攻的話,恐怕會死傷慘重。都相國試探過後,只得退守駐紮。

    都相國也並非一心一意想要為了皇帝奉獻生命,他看得出來面前是條死路,哪裡肯就這麼乖乖走下去, 難免動了些其他心思。

    而秦南王這邊,他自然也想著最好能策反都相國, 兩方結盟,對自己情況更有利,再加上陳韞的多方獻策, 秦南王更傾向於拉攏都相國。兩方你有心思我有意, 私底下便悄悄接觸起來。

    皇帝的車架儀仗就在這個時候來到,進了朝廷大軍駐紮地, 被都相國恭恭敬敬地請了進去。

    很快, 堯州城內的秦南王和陳韞就知道了這個消息。秦南王近日不知為何身體不適, 在床上躺了兩日,越來越沒精神,聽到這個消息才稍稍振奮,對陳韞道:「你猜得果然不錯,那司馬小兒真的因為一個女人不惜親自來此涉險。」

    陳韞儀錶堂堂,跪坐在秦南王的病床邊,肅然道:「那司馬焦倒不一定是為了廖貴妃來此,只是司馬焦這人身為帝王,容不得人駁他的面子踐踏他的尊嚴,被我們送去的信一激,想要親自來此督促攻城,也是正常。」

    雖然心裡有猜測司馬焦大半就是為了廖停雁來的,但他作為這個世界的男主角,怎麼可能承認這種事,細細一想不是給自己戴綠帽嗎。女主當然只能和他這個男主在一起,也只能愛他,這是天經地義,什麼男配司馬焦,礙了他的眼就得死。

    秦南王顯然也很得意,「那司馬小兒狂妄自大,還以為自己有幾十萬大軍保護,卻不知身邊的‘忠心臣子’已經叛變,且看他還能倡狂幾日!」

    「你再去聯繫都相國,確定我們的計畫萬無一失!」

    陳韞得了秦南王指示,老實答了是。恰逢侍者送來湯藥,陳韞沒有多留,告辭退下,目不斜視從那侍者身邊走過去。

    才走出秦南王處,陳韞就被秦無暇纏上了。

    「你最近怎麼越來越忙,都沒時間陪我戲耍說話,父親手底下那麼多人,你有事叫他們去做不就是了,你自己這麼忙活做什麼。」秦無暇很是不滿。

    陳韞只得耐心與她解釋了幾句,「我保證,這一切很快就要結束了。」他伸手撫了撫秦無暇的臉頰,目光似有若無地從秦南王寢殿上掠過。確實快了,所有的一切都已經安排好,只等眾人入套,他便能收攏手中的線,將那些礙眼的角色一網打盡,去接手這屬於他的江山。

    見陳韞匆匆走了,秦無暇氣悶,轉念想到剛才在陳韞口中知道的消息,立刻就得意地跑到關押廖停雁的院子裡抖擻起來,「司馬焦已經到堯州,你們的死期也越來越近了!」

    竟然真來了。廖停雁擺出高貴冷豔的臉把人氣走之後,表情一下子垮下來,皺起眉望向窗外天空,抿緊唇。

    雖然每次遇到危險,她都會想自己是女主角,一定能苟住,但這不過就是自我安慰罷了,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並不是一個故事,對她來說,這就是現實世界,會發生很多變故,她並不特殊,死亡也就只需要一瞬間。對她是這樣,對其他人也是這樣。

    ……所以司馬焦到底會不會冒險來救她?

    司馬焦確實來了堯州,可他此時卻並不在大軍駐紮的營地裡。

    都相國把從洛京來的‘陛下’請進帳中時,確實有著不好的打算,然而他很快發現‘陛下’有些不對勁,忍不住靠近了仔細打量,立刻察覺這人臉上的不自然,像是被什麼東西塗抹成了這個樣子,他的眼神和動作,也沒有真正的陛下那種戾氣。

    這不是司馬焦!眼見都相國色變,跟在‘陛下’身側的高太保上前一步,走到‘陛下’身前,朝他微微笑了。

    「都相國。」

    「高太保,你這是什麼意思?」

    「陛下本該親自前來,然而陛下又不知怎地犯了病,不耐長途跋涉,想留在洛京,因此只能出此下策,令人替他來了。順便,這裡的事,也更適合一位假冒的陛下配合,不是嗎?」高太保意味深長道。

    都相國眯了眯眼睛,他聽出來高太保的話中深意,想也不想矢口否認:「我可不知道……」

    他說到這,見高太保捧出一個匣子,遞了上來,「相國也不必急著否認,不妨先看看陛下慰勞你的禮物。」

    都相國心中有不好的預感,劈手奪過匣子打開來一看,見裡面是一些貼身的配飾首飾玉鎖等物。他當然認得出來,這些都是自己家人的貼身物件,有自己老妻的,幾個孩子的,還有孫子從出生後就佩戴著的長命鎖。

    都相國瞬間紅了眼,一雙眼兇狠地瞪向高太保。高太保卻巋然不動,甚至面上依舊帶著笑意,道:「相國雖然離開洛京之前悄悄安頓了家人,但陛下擔心那些人照顧不周,所以早就把她們接到了一個安全之地保護起來,只等國相打了勝仗的消息傳回去呢。」

    「你……」都相國怎麼都沒想到,自己以為萬無一失的安排,竟然被司馬焦察覺。

    高太保見他驚怒駭然,放緩了語氣,「相國對陛下忠心耿耿,陛下自然不會有負相國,畢竟相國也是從小看著陛下長大的。」

    都相國臉頰扭曲了一陣,眼神掙紮的望著那些盒子,終於慢慢露出頹色,低頭道:「臣,遵陛下命。」

    高太保毫不意外。都相國此人,雖然有野心又殘忍,對付政敵心狠手辣,貪起錢財來更是從不饜足,卻十分看重家人。他與自己的老妻感情極好,對自己的孩子們也極看護。當初,正是因為他這一點,先帝才敢放心讓他做這個國相,陛下與先帝性格截然不同,骨子裡卻有著相同的東西,他同樣是因為這一點,才放任都相國這些年在朝中呼風喚雨。

    不是怕了他,而是覺得沒必要動他。一來都相國好用,朝中需要這麼一個人,二來也是他沒有真正做出讓陛下惱怒的事情,才能活到現在。如今他要噬主,司馬焦自然留他不得。他們都很清楚,這一回,司馬焦要的就是都相國的命,不管這一場是輸是贏,都相國的命都要留在這裡,以換取他那一大家子的安全。

    「相國需得知道,陛下也是給你留了面子,國相識相的話,至少還能得一個忠君愛國的身後之名,家人也不必被牽累了。」

    ……

    都相國從皇帝大帳走出來,腳步沉重,眼眸深處帶著深深的憤怒恐懼,還有無可奈何的認命。聽到屬下報秦南王那邊又悄悄來人了,他神色一厲,想起方才高太保所言,一咬牙:「和先前一樣帶到我帳內。」

    面對秦南王的使者,都相國沒露出絲毫異樣,同意了他轉達的計畫。「司馬焦確實就在帳內,到時候我自然會引他送死,告訴你家王爺,不要忘記他的話,好好配合。」

    等侍者悄悄離去,都相國命人喚來了自己的兒子,這是唯一隨他來了戰場的兒子。這一場戰事過後,他自己怕是沒命回去,只能趁現在還有時間,提早交代好後事。他這些年確實被司馬焦的表現迷了眼,還以為他只是個脾氣暴戾的庸人,沒想到,真是會咬人的狗不叫。如今他只希望,自己按照司馬焦的吩咐去做,他能依言放過自己家人。

    且不說這時眾人心思如何,那位逼得都相國自願送死的司馬焦,此刻正坐在一輛外表普通的馬車裡,帶著幾十名護衛,裝扮成普通小家族子弟,暫時歇在堯州城外一家客店裡。

    堯州城因為戰事緊張,對於進城之人盤查尤其嚴格,帶著護衛坐著馬車,還全是生面孔,不可能混進去,不過,卻不妨礙有人出城遞消息。

    一名婦人出了秦南王府一路出城來到客店,她隔著屏風跪下,語氣有些磕巴地拜見貴人,等著對方問話。她雖是被安插進秦南王府的棋子,但身份低微,在王府內也做不了什麼大事,從沒想過自己有一日還能親自拜見貴人,緊張得連呼吸都快屏住了。

    聽到屏風後有人問:「她怎麼樣,傷可好了?」

    婦人知曉他問的是誰,忙答道:「貴、貴妃如今在王府中,有大夫為她醫治,只是手臂先前幾乎被、被刺穿,好起來沒那麼容易,如今依舊是不能著力,時不時還會感到疼痛。」

    「瘦了嗎?」

    婦人答了一段話,見那位傳說中的暴戾主子也沒怎麼要打要殺的,稍微放輕鬆了些,說得也更仔細了:「貴妃因著失血過多,這些日子面色一直不好,奴也不能常去,偷偷去看過幾回,見貴妃神情鬱鬱,臉上不見歡喜,似乎是有些消瘦的模樣。」

    「王府內大家都知道,郡主對貴妃有敵意,時常去為難貴妃……」婦人老老實實,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說了。

    說完後,見屏風後沒有一絲動靜,她便被人安排出去,又見了一位做普通侍從打扮的宦者,交代她:「你可得好好看顧著貴妃,一旦有動靜便傳出消息來,馬上要亂起來了,無論如何都得護住貴妃。」

    婦人連連答是,又不引人注意地回到王府。

    屏風後的人是司馬焦,他閉目揉著額心,不發一言,走進來的瑾德見他這模樣,摸不准他在想些什麼,只能站在一旁,輕聲道:「陛下,已經讓人回去了,貴妃目前尚無性命之憂,陛下總算能放心了。」

    司馬焦抬眸睨了他一眼,把瑾德看得脖子一縮。

    「告訴高太保,讓相國動作快點。」司馬焦不耐煩道。

    再不快點把人帶回去,可能腰都要瘦沒了。

    沒過幾日,陳韞向秦南王建議先把王府女眷送到安全的地方,免得後顧之憂。秦南王身體好些,正安排手底下的人防守,哪怕有協議在前,但說到底也得防著對方臨陣變卦,聽到陳韞此言,他思索片刻就答應了下來。

    秦無暇卻不肯走,陳韞勸了半日,秦無暇才問他,「那廖停雁你準備怎麼辦?」

    陳韞道:「她自然不能走,父親已經決定將她綁到陣前。」

    秦無暇懷疑地看著他:「你忍心?」

    陳韞露出哀傷神情,掩飾一般看向他處,大義凜然道:「如今情勢瞬息萬變,我怎麼能為一己之私置大局於不顧。」

    秦無暇:「那好,開戰前我就走!」

    廖停雁很快又被秦無暇劇透一臉,知曉了自己即將被綁上城頭的下場。所以這到底是什麼古早虐文狗血劇情,女主角,還是這種紅線禍水掛的,出現在兩軍陣前,如果不能來一場高論阻止戰爭,那就只能淒美地跳城牆了。

    這次她猜錯了,在她被綁上城牆之前,有人進入她的小院,要秘密護送她離開,留下一個假替身。派人做這事的不是別人,正是陳韞。他當然不能讓女主角就這麼死了,於是想出偷天換日這一招。

    廖停雁被人送出秦南王府,剛從秘密通道出了城,還沒走遠,就被等在附近的秦無暇給攔了下來。本該早一日離開的秦無暇等在這裡,就是猜到了陳韞可能不老實,特地在這裡堵人,果然被她給堵到了。作為女配的智商在這一刻全部加滿,這大概就是女人對於自己男人特有的迷之偵探屬性。

    秦無暇氣憤,廖停雁更氣,她這一陣子一直被人運來運去也很有意見的,都快要在沉默中變態了,為什麼她還非要走這種感情糾葛原配抓奸小三的劇情不可?明明她的原劇情都飛出去了這夫妻兩個還要把她拉回來各演各的,聽著秦無暇在這賤婦賤婦地喊,她真的好想堵上這丫的嘴再把她踹下馬車。

    秦無暇應聲滾下馬車。

    廖停雁:……我好像只是在心裡想想還沒動手吧?

    不遠處的樹林裡駛出一輛馬車,車轅上跳下來一名弓箭手。


作者: 華音    時間: 2019-5-15 19:50:43

第二十八章

    密道出口在城外, 先前秦無暇就是躲在一邊堵廖停雁,她們完全沒發現不遠處的樹林裡還藏著另一撥人。更沒想到一照面, 那邊就有弓箭手突然射了一箭,正中秦無暇。

    秦無暇倒下得非常突然,幾乎所有人都沒能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可那小樹林裡出來的一隊人反應卻很快,秦無暇中箭摔下馬車的同時, 就有幾十個身穿灰衣的護衛迅速朝廖停雁她們這邊奔來, 手中都舉著明晃晃的刀。

    這群人個個面色肅然冷冽,疾行時訓練有素, 幾乎眨眼就奔到近前。

    「保護郡主!」秦無暇的奴僕侍從們回過神來, 一陣慌亂驚呼。秦無暇身邊也有幾十人, 卻有一半都是手無寸鐵的奴僕, 因為秦無暇嬌貴, 死活要帶上這麼多服侍的人, 如今這些人沒兩個還能保持鎮靜,抖抖索索去將倒在地上痛呼的秦無暇扶起來,發現那一箭射穿了手臂,她從馬車上摔下來的時候箭被撞歪, 拉開了好大一個口子, 鮮血汩汩往外流。

    廖停雁這邊則只有幾個人, 還是為了制住她不讓她亂跑的,都是陳韞所派, 如今遇到不明身份的敵人, 也是亂作一團。

    所有人面對那些氣勢淩厲沖過來的灰衣人都很慌, 唯獨廖停雁,雙眼晶亮,盯著那只剩幾個灰衣護衛護著的馬車。

    先前站在馬車車轅上的弓箭手跳下來,站在一邊,那車簾就被一雙蒼白的手撩開,接著露出了一張廖停雁熟悉的臉。

    廖停雁看著那人出現,下意識地笑了一下,自己都沒發覺,隨即就覺得眼圈一熱,有點想哭——就像是在外面被人欺負後看到爸爸忽然出現的安心感。

    你他娘怎麼還真來了啊!真的昏君從不按套路出牌是嗎?

    司馬焦撩開簾子走了出來,隔著人群看向廖停雁。廖停雁明顯地看到他的眼神在自己胸上頓了一下,又在腰上頓了一下,皺了皺眉。

    呵,男人。這男人根本不關心她的死活,只關心她的腰上還有沒有肉。明明當初最開始見到她的時候眼睛都看直了,現在呢,果然是看多了就看厭了。廖停雁摸著自己的細腰,感覺心裡的感動散了一半。

    「你們是什麼人!」秦無暇的護衛警惕地看著那些圍過來的灰衣人。

    灰衣護衛們根本沒有廢話,手中刀光一冷,明顯就是殺人滅口的意思。秦無暇身邊的護衛們也沒有那麼好打發,且戰且退,吼著讓人趕緊把郡主扶進馬車先逃。

    如果他們乖乖馬上逃跑,說不定還有一條生路,可惜秦無暇這個時候還不忘廖停雁,咬牙切齒忍著劇痛大喊一聲:「給我先殺了廖停雁,今日絕不能放過她!」

    纏鬥雙方都有那麼一瞬間頓了下。秦無暇的護衛們知道郡主一向嬌縱任性不顧大局,可他們沒想到,都這個時候了,郡主還要繼續任性。他們這些護衛光是要護著秦無暇逃跑就已經足夠吃力,現在還得分人去對付廖停雁身邊那三個人。最倒楣的是,那三人還是郡主夫婿的人,這個生死關頭還不忘記窩裡鬥也太讓人窩火了。

    可是有什麼辦法呢,他們就是秦南王府培養出來的精英護衛,是要為主人效死的,還不是主人說什麼就是什麼。

    另一邊表情冷肅的灰衣人們聽到秦無暇的那聲喊,則是感覺後背陰風陣陣,頭皮發麻。這不是找死嗎,陛下為了貴妃的事折騰死了多少人了,現在人就在對面呢。當著陛下的面喊要殺貴妃,怕不是要死成一灘。

    廖停雁乍然成為戰團中心,秦無暇的人一邊抵擋灰衣護衛,一邊分出幾人殺向廖停雁,而灰衣護衛見狀覺得這要是被陛下眼睜睜看著貴妃在眼前受傷,兄弟們恐怕都要有事,瞬間爆發出的求生欲讓他們下手更加兇狠,很快就有一半人衝破秦無暇護衛的防線,紮進驚惶的奴僕中。對這些人,護衛們壓根沒時間管,直接越過她們撲向廖停雁。

    局勢變化太快,讓人措手不及,守在廖停雁身邊那三個人哪能想到會發生這種事,他們就三個人,哪一邊都對付不了啊,一方明明是友軍但現在面色兇惡要來殺人,一方看上去是敵人可同樣面色兇狠好像要來搶人,這讓他們怎麼搞?

    終究是秦無暇的人更近,到的更快,三兩下就仗著人多砍死了兩個,還有一個則拽著廖停雁跑。這兄弟實在敬業,這種情況下還在垂死掙紮。

    秦無暇護衛還待再追,灰衣人們已經趕上來,又轉手將他們砍殺。這片刻間,扯住廖停雁的男人已經強制扯著她跑出去好幾步,當這時,兩支箭一前一後飛來,一支紮進那男人拉扯廖停雁的手臂,一支紮進他的心口。

    男人往前撲倒的同時手一松,廖停雁也被帶著一個踉蹌撲倒在地。

    兩個灰衣護衛這個時候舉著滴血的刀跑來,圍在她身邊,以防再有危險,卻沒一個人敢上手把她扶起來,只有一人默默抬腳把她旁邊那男人的屍體踢遠了點。

    廖停雁臉色煞白,她失血過多沒有好好調養,手臂傷又沒好,剛才這一折騰,傷口似乎又裂開了。她抬頭看去,發現局勢已經一邊倒,秦無暇和那些僕從被控制住,護衛就剩幾個還在垂死掙紮,灰衣護衛們正在進行最後的收割。

    司馬焦朝她這邊走過來。

    他毫無顧忌地踩著那滿地的血,跨過擋在路中央尚且溫熱的屍體,對還沒結束的砍殺視而不見。倒是灰衣人們見主子過來,趕緊給他讓路,順便把擋在他前頭的屍體拖開,讓出了一條康莊大道。

    廖停雁不得不承認,這場面真的太裝逼了。好久沒看到,還有點不習慣。

    司馬焦走到她面前,伸出一隻手,「來。」

    他的手仍然是那個涼涼的溫度,廖停雁被他拉起來,眼淚不知怎麼唰的往下掉,抬手就抱了上去,哇哇大哭。

    連之前被射穿手臂,痛得要升天她都沒哭,之後再疼她也咬牙忍著,遇到危險就強迫自己吐槽冷靜一下。到這個快要塵埃落定的時刻,見到司馬焦這個狗皇帝,她才怎麼都忍不住淚。

    「我手好疼!」廖停雁一邊哭一邊含含糊糊地說。

    司馬焦最討厭別人吵鬧,聽著耳邊那嗚嗚哇哇的哭聲,他腦袋疼,不止腦袋疼,身體裡好像還有其他地方一齊疼起來,讓他煩躁,想殺人。

    扯開廖停雁,果然見她手臂上暈出深色的血跡。又看她的臉,一向紅潤的唇失了顏色,兩頰更是沒有紅暈,眼睛倒是紅的,還掛著淚珠,看著真是可憐極了。

    「下回還摸魚嗎?」

    因為摸魚被抓的廖停雁:「……不摸了。」

    司馬焦撫著她的頸側,「錯了,下回還摸,回去給你在寢殿裡挖個魚塘讓你摸。」

    廖停雁:一段時間不見操作更加牛皮了,寢殿裡挖魚塘,你真的不覺得腥嗎?

    她瞄了司馬焦一眼,耷拉著肩膀,「其實我有想過逃跑的,但是沒能成功。」

    司馬焦:「你只是個普通人,我也沒指望你孤身一人做出什麼事,還活著就行。」

    雖然他語氣平淡,但廖停雁聽著又想哭了。普通人什麼都做不成,這也太真實了,但有時候這種平庸就是罪,弱小就是罪。她再見到這個人,心裡也有那麼一些其他的擔心,可她還沒說出來,司馬焦就說,還活著就行。

    周圍有很多人看著,理智回歸,廖停雁把眼淚憋回去。

    至於周圍的灰衣護衛們,板著嚴肅的臉,眼角都往陛下和貴妃那邊飄。原來傳聞中陛下在貴妃面前很好說話是真的!真的!簡直不敢相信這是他們可怕的陛下!

    駕車的車夫很快將馬車趕過來,司馬焦一把將廖停雁送上車,自己也跟著上去。灰衣護衛迅速解決掉了所有秦無暇的護衛,前來詢問怎麼處置秦無暇。畢竟也是秦南王唯一的女兒,說不定還有用處。

    廖停雁透過還沒放下的簾子看到了被侍從扶著的秦無暇,她站都站不穩,盯著司馬焦滿臉見鬼的神情,應當是認出了他的身份。

    「不可能,他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這裡!」秦無暇的喃喃自語,只有扶著她的兩個侍從聽見。

    司馬焦看也沒看秦無暇,擺了擺手。

    他這手勢所有人都看懂了,灰衣護衛領命而去,秦無暇這時候才意識到自己要被殺了,渾然忘記剛才她喊著要殺別人時是如何囂張,驚恐不已地喊出聲,「不行,你們怎麼能殺我,我可是秦南王的獨女,你們要是動我,我爹……」

    馬車簾子放下來,外面的場景就看不見了。秦無暇聲音戛然而止,侍從們發出驚叫。隨著馬車緩緩駛動,將那一片血腥拋在身後。

    廖停雁坐在軟墊子上,整個人放鬆地靠在司馬焦的胸口,司馬焦抬手拉開她的衣領,查看手臂上的傷口。果然是剛結痂不久又被撕裂,鮮血還在溢出,沒了衣服的阻擋後,那些鮮紅的血液便順著廖停雁雪白的肌膚往下蜿蜒。

    廖停雁宛如一條死魚,被司馬焦扯了衣服,都沒想著遮下胸口。她表示遮什麼遮,反正司馬焦也沒性趣,就不用做這種徒勞的事情了,而且她放鬆後真的很累。

    司馬焦看她一眼,見她都快癱著滑下去了,一手攬著她的腰把她扶正了點,一隻手靠近她的傷口,伸出兩根手指蘸了蘸流出的血。

    好像要看看她流出的血和其他人有什麼不同似得,司馬焦將兩根手指上的血看了一會兒,接著抬起廖停雁的手臂,用唇貼了上去。

    廖停雁這下子癱不下去了,好像一條剛從水裡撈出來扔在岸上的魚,整個身體都彈動了一下。

    不是,你好好的舔什麼傷口,相處那麼久也沒發現你其實是喝血的呀!廖停雁見鬼地盯著司馬焦的腦袋,把胳膊往回縮。那什麼,就算是用舔的,說實話也很疼。

    司馬焦任由她把手臂抽走,抬起頭來把她的腦袋按著親上來。

    被放開之後,廖停雁瞧瞧他被血染紅的唇,覺得自己可能是同款造型。嘴裡的血腥味讓人有點受不了。

    廖停雁:呸呸。

    「這是你自己的血。」司馬焦扳過她的臉,仔細看她的臉色,望著她鮮紅的唇悠悠道。

    我自己的血我也不想喝,這人什麼毛病,兩個人分開這段時間悄悄變態了?廖停雁轉頭在車內找茶水,司馬焦摸出來個茶壺,喝了水漱完口,才說:「我也覺得味道不好。」

    廖停雁:味道不好你就折騰我?這人怎麼還是這麼欠揍。

    她衣服淩亂,頭髮也有點亂,臉上肩上還沾著血跡,再加上這個神情,更可憐了。司馬焦拿著茶壺側頭看她,忽然微微笑起來,「怎麼這麼可憐,真的受委屈了。」

    廖停雁:謝謝你體諒,茶壺給我遞一遞。

    司馬焦把茶壺遞給她。

    廖停雁:我好像沒出聲,司馬焦讀眼神的技能是不是又升級了?

    她漱了口,把空茶壺遞回去,司馬焦連著茶壺一起把她拉了過去抱在懷裡,像以前那樣,習慣地摸著她淩亂的頭髮,語氣裡竟然帶著點破天荒的溫柔安撫,「流了這麼多血,孤讓那些欺負你的人都幾倍奉還了。」


作者: 華音    時間: 2019-5-15 19:53:04

第二十九章

    這是一場混亂的戰事, 雙方都心懷不軌,哪怕表面上看上去是同一陣營,也是心思各異,這就造成了更加混亂的結果。

    原本是都相國臨陣反叛配合秦南王一起殺死司馬焦, 可沒想到, 局勢急轉直下,秦南王一方傷亡慘重, 秦南王本人更是受了重傷。

    他們得來的情報是假的,那被他們殺死的所謂陛下, 根本不是司馬焦, 就是個為了引他們送死的假貨。而秦南王的傷, 除了都相國的計策謀劃, 還有陳韞在背後推波助瀾。

    陳韞想著, 秦南王也是時候該死了, 這個死亡時機如果把握好, 更能刺激這些堯州府兵們為主報仇——這時候的奴僕將士,大多愚忠, 也只能愚忠。

    滅司馬焦,殺秦南王, 擒都相國, 陳韞想好了這一石三鳥之計, 卻不料計畫趕不上變化, 仍然出了意外。秦南王重傷垂死, 這還算符合他的設想, 可司馬焦是假的,這讓他措手不及。更令他覺得愕然的是都相國,為了引得秦南王相信,他做了場戲,和秦南王一樣重傷在身,卻在最後反殺了他準備的後手。

    是的,這場戰役是鷸蚌相爭,陳韞暗地裡有一群被他哄住支持的災民起義軍,願意為他效力。原本鷸蚌相爭之後雙方元氣大傷,他早早準備好的起義軍就能在朝廷軍後方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結果都相國和秦南王這一場仗,確實血流成河,但陳韞安排在後的起義軍沒能趁虛而入,都相國的兒子帶兵守在後方,和起義軍打了一場,因為早有預料,這一場他們打了個漂亮的以少勝多戰役,那些還沒成氣候的起義軍被打得丟盔棄甲。

    這一場本該是在發生在洛京附近的最終戰役,因為一路劇情偏移改到了堯州城外,終於一點一滴疊加起來,造成了一個完全不同的結果。

    陳韞非常不滿意,更讓他不滿意的還在後面,系統提示劇情再度大偏移,重要女配秦無暇死了。早死了幾乎二十年。

    陳韞收兵回城,閉城不出,在沒人看到的時候,臉上神情狠狠抽搐起來。

    究竟怎麼回事?他派人一查,就發現了秘道外被人清理過的屍體,還從樹林裡抓出來個瑟瑟發抖的瘦小漢子,這人有些小機靈,是陳韞為了防止意外,安排在城外接應女主角廖停雁,帶她去新地方暫時安置的人。事情就是這麼巧,這瘦小漢子躲在樹林裡,親眼見到了司馬焦將人帶走,又一氣殺人滅口的場景,嚇得差點沒尿褲子。

    還好那些灰衣人隊伍來去匆匆,沒能注意到他這個躲在樹林裡小人物,否則恐怕他也逃不過一死。

    陳韞將人找到一盤問,再加上那些屍體擺在眼前,還有什麼不清楚的。司馬焦確實來了,卻把戰事扔在一邊,親自去接了個女人離開,果真是不顧大局的昏君能做出來的事。

    而秦南王,見到女兒秦無暇那幾乎流幹了血的屍體,大呼一聲女兒啊,隨即一口氣沒喘上來,拖著重傷的身子直接就這麼咽氣了。陳韞又花了一番手段上位,同時命人悄悄去尋找司馬焦的蹤跡。

    司馬焦這回來堯州,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為了不被人發現,私底下只帶了幾十人隨身。陳韞猜測他不會去找都相國,都相國臨陣變卦肯定有把柄在司馬焦手裡,但司馬焦不會因此就對他放心,所以陳韞敢肯定,他一路隱瞞行跡,絕不會讓都相國的人知曉。

    陳韞都想贊他一聲膽子大了。

    既然司馬焦身邊只有這麼些人,那豈不是除掉他的最好時機?送上門來的機會,怎麼能錯過,戰場上雖然不能殺了他,但現在也不晚。

    陳韞如今已經不想著原劇情如何了,只想早點殺了司馬焦這個變數,就是因為他才橫生了這麼多波折。司馬焦不死,他很難實現原本的結局。

    與此同時,朝廷軍駐紮地,都相國也重傷不治,咽下了最後一口氣。他的兒子跪在榻前,雙眼通紅給他磕頭。高太保則在一邊,道了聲節哀。

    如今大將死了,都相國的兒子又沒有他老子那麼大能力,為了防止他壓不住場生出亂子,高太保只能留在這裡看著。

    事實上,就連他也不知道,那個說好了會在河下等待堯州消息的陛下,其實悄悄進了堯州。

    司馬焦這個天王老子都管不住的暴君,正在一家客店裡休息,因為貴妃需要包紮傷口,還有喝藥。

    包紮完傷口的廖停雁躺在床榻上睡了過去,因為手臂上的傷口靠近肩膀,衣服沒有拉上,連帶著胸口也敞開了一大片,廖停雁睡得熟,毫無察覺,一旁看著的司馬焦無聊了,盯著她看。

    好像很軟,司馬焦抬手捏了兩下。像豆腐,捏上去也怪怪的,太軟了。他無聊地又捏了兩下。

    廖停雁這些日子太累,都沒能好好休息,這會兒一放鬆,睡得幾乎是昏死過去,都沒發現司馬焦在搞什麼。結果醒來後,就看到一隻手抓在自己胸上,胸還有點疼。

    不是對我的胸不感性趣嗎,又在這亂摸什麼摸呢!廖停雁眼看著司馬焦毫無羞恥心地收回手,不以為意的樣子,默默扯了扯領口。

    瑾德端進來熬好的藥,送到廖停雁面前。一股苦味直沖鼻尖,廖停雁已經習慣了苦味,她可不是那種因為苦就不肯吃藥的小孩子,生病了吃藥是常識。她端起藥碗運了運氣,剛準備喝,司馬焦就接了過去,喝了一口。

    廖停雁:「……」

    瑾德:「……」

    這傢夥又搞什麼操作?!

    司馬焦把藥放下,嫌棄道:「這什麼味道,這麼難喝,別喝了。」

    廖停雁:「……」祖宗,這是我喝,又不是讓你喝,你嫌什麼苦。

    司馬焦:「等回宮了,讓那幾個人給你把藥做成藥丸,吞了就行,不用喝這種難喝東西。」

    他看上去一點都不像開玩笑,所以,他是認真的?準備這一路上都不讓她這個傷號喝藥了?廖停雁竟然一時間情緒複雜,不知道司馬焦到底是想害她還是心疼她,或者又犯病腦抽了。

    等司馬焦在房間裡休息,廖停雁走出房間,瑾德在廚房那邊等著她,見她來了,給她遞上藥碗,小聲逼逼:「貴妃快把藥喝了,傷一定得早點好,陛下心疼呢,不過可千萬別被陛下發現了,不然可要了奴的小命了。」

    廖停雁覺得自己好慘,為什麼還要偷偷摸摸吃藥的,又不是什麼奇怪的藥。

    喝完藥漱了口,裝作什麼都沒發生回到房間,誰知道剛靠近床榻邊,司馬焦就看她一眼,「喝藥了。」

    你狗鼻子嗎!

    「你要喝就喝,偷偷摸摸幹什麼,孤難道還會攔著你喝藥不成。」司馬焦不太高興。

    你說這話都不心虛嗎?感情剛才那個直接把我藥碗扔出窗外說太苦不喝算了的傢夥不是你?廖停雁在心裡呵呵笑了下,告訴自己,老闆說的都對,跟老闆唱反調沒有好下場。於是她假笑,「陛下說的對。」

    司馬焦:「……」

    大半夜,廖停雁被司馬焦叫醒了,竟然有種重溫昨日的溫馨感——如果司馬焦沒有一上來就捏胸,廖停雁可能會覺得更值得回憶。

    半夜把人拽醒就是為了捏胸,這大豬蹄子是蹄子癢嗎。廖停雁抓住他的手,看他和捏氣球一樣的動作,無語片刻,把他的手往下拉到腰上,「陛下,還是摸腰吧。」捏胸她睡不著。

    司馬焦摸了摸她的腰,小肚子都沒捏起來,很不滿地示意她看,「肉都沒了,你讓我摸什麼?」

    那你摸胸也別只管一邊啊,會大小胸的,這個問題很嚴重你知道嗎?!廖停雁深吸氣。

    「臉上那點肉也沒了。」司馬焦繼續發牢騷。

    廖停雁:你有事嗎?這麼超絕好看的瓜子臉,這天下不會有人的下巴比我更尖了!

    「陛下是不是嫌棄妾最近憔悴了,美貌不復從前。」廖停雁嬌嬌弱弱撒了個嬌。

    司馬撒嬌本嬌,不吃她的撒嬌,給她回了個爆笑。

    廖停雁:我就知道會這樣,不過好歹人先逗笑了,不知道哄高興了能不能放我去睡。

    司馬焦笑完忽然對她說:「我認識你的時候只覺得你長得不錯,十分好看,但臉到底長什麼樣卻一直記不太清晰,直到後來才慢慢眼熟。」

    廖停雁:唔,臉盲?

    司馬焦慢吞吞:「畢竟我看過太多美人,不用心,真的很難記住每個人長什麼樣。」

    廖停雁忽然想起來宮宴每次司馬焦要搞事,叫底下的美人回話,大多用衣服顏色來表示是誰,她當時還以為司馬焦離太遠,近視眼看不清那些花花綠綠誰是誰,原來不是近視眼,是記憶力不行。要知道,連她都能認全大半的後宮美人了。

    司馬焦看著她,等了一會兒,「你怎麼沒反應?」

    廖停雁摸不著頭腦,什麼反應,你又想要什麼反應?給病號一個活路不行嗎?給你盛世寵愛的貴妃一個消停不行嗎?你這麼大老遠趕過來救我就是為了半夜煩死我的嗎?

    廖停雁呼氣,突然掀開被子,露著香肩往床榻上一躺,攤開手腳擺好姿勢,「陛下,來吧。」

    司馬焦的反應是推了推她的腰——「你占這麼多位置我睡哪?」

    睡個屁啊還,我看你這輩子都不可能睡到了。

    廖停雁默默滾到床內側給他讓出位置。消停沒一會兒,她睡意漸濃之時又突然被司馬焦拉醒了。

    司馬焦神情很古怪地問她,「你剛才的動作是什麼意思?」

    什麼動作什麼意思?廖停雁沒反應過來。

    司馬焦繼續神色微妙,「是在求歡?」

    ……祖宗你真的反應太慢了,等你反應過來,不僅黃花菜涼了,連黃花閨女都涼了。

    司馬焦評價:「你膽子真不小。」

    廖停雁:啊哈,這就膽子大,你是神仙轉世,凡人沒膽睡你還是怎樣?


作者: 華音    時間: 2019-5-15 19:57:01

第三十章

    司馬焦記事非常早,在一般孩子對周圍的世界還沒有認知的時候, 他就已經能在周圍人的態度和話語中瞭解到自己想要的資訊。那時候, 他還和母親慈鈺公主住在舜華殿裡。偌大的舜華殿冷冷清清, 所有伺候的宮人都像是影子一樣。

    殿內高粱大柱, 地上鋪滿軟毯, 掛著飄蕩的帷幔,熏爐裡時刻燃燒著一種能讓人昏昏欲睡的香。這是一座皇宮中的華麗囚籠, 關著一個已經被逼瘋的女人,還有司馬焦這個不合時宜的產物。對於他的身份,人們忌諱莫深,但司馬焦知道, 自己的母親是那個瘋瘋癲癲的女人,慈鈺公主,而父親是這座宮禁的主人,皇帝陛下, 他也知道這兩人是親兄妹。

    他撞見過宮人在背後竊竊私語, 說的都是陛下和公主如何荒唐,不倫之子如何不詳骯髒,日後必定不得好死。他覺得生氣,於是讓人押來那兩個說話的宮人,親手用鑄成花鳥形狀的燈檯,插進了兩人的眼睛和嘴巴裡, 濺了滿身滿手的血。

    他那時還那麼小, 暴虐的性子卻已經初現端倪。發現殺了人後, 自己那因為生氣而出現的頭疼緩解了很多,司馬焦就愛上了這種感覺。惹了自己生氣的人就該死,反正死了也沒什麼,新的宮人源源不斷。

    沒有人告訴他對錯,教過他道理,他從出生起看到的就是囚籠和瘋子。他的母親慈鈺公主瘋著的時候認不出他,對他視而不見,偶爾清醒的時候,就會用厭惡與恐懼的眼神看著他,喃喃說:「不愧是他的孩子,你也是瘋子,小瘋子!」

    「以後長大了,你就是禍害,禍害!」她說著說著又瘋起來,試圖給他喂毒.藥毒死他,半夜來到他的床邊想用枕頭悶死他。可他都沒死,因為他聰明,知道怎麼避開這個瘋女人,而且高覓發現後時時刻刻看著他,阻止那女人的行為。

    高覓那時還不是高太保,他看著慈鈺公主長大,一直試圖緩解他們的母子關係,整個舜華殿,只有高覓會對他好,但他也會一直抱著他,不斷說著:「殿下從前不是這樣的,她善良又溫柔,一定會對你很好,現在她會這樣,只是因為生病了,等她病好了她會很疼愛你,你是她的親生兒子,她一定會喜歡你的。」

    司馬焦並不相信這話,他自己有眼睛會看,有腦子會想,那個他該叫母親的女人,就是怕他又恨他,一點都不喜歡他,因為他和他的父親越來越像。

    所有人都說他和陛下越來越像,可是司馬焦不喜歡聽到這話,他對於親生父親同樣充滿厭惡,比起瘋子,他更想叫那個人禽獸。

    禽獸偶爾會來舜華殿,然後那個瘋女人就會被他拖進殿內,發出嗚嗚的叫聲。司馬焦那時候不過幾歲,但他已經親眼看過許多次這種事。他就坐在殿門邊看著,男人和女人撕扯在一起,發出笑聲和哭叫。他覺得眼前看到的一切莫名讓人噁心,他想起自己在舜華殿外看見過兩條狗舍跑出來的狗,那些畜生也會像這樣。

    後來很多年,他只要想起那兩人扭動身軀的畫面,都會有種克制不住的噁心感。等到他長大,作為皇帝,他也要擁有無數美人,那些美人都有美麗的容顏和軀體,會發出魅惑軟綿的聲音,這都讓他想起死在大火中的瘋女人,下意識感到頭疼欲裂。

    「殺了,拖下去殺了。」等回過神,他看到侍從把屍體拖出去,在地上留下一條長長的紅色拖痕。

    一個又一個的美人來到他面前,面龐都是同樣的精緻,讓人眼花,可那些眼睛裡流露出來的東西卻都是不一樣的。有的人眼睛裡是野心,哪怕裝得再溫柔或者冷淡,眼裡對於權勢,對於他的渴望都那麼清晰。他在她們眼裡,好像成為了一道臺階,通往權利頂峰的臺階。

    有些美人的眼裡,則是恐懼和怯懦,他能從她們眼裡看到對於死亡的恐懼,對這些人來說,他是殺人的魔鬼。會這樣看他的人最多,到後來,他甚至懶得殺這種,因為實在無聊。

    還有一些美人,眼裡則帶著更複雜的資訊,恨意或者算計或是厭惡與討好並存。每一種,都讓他看著不高興。

    這麼大的宮城,所有人的眼裡都罩著一層陰霾,像是宮城上方散不去的陰雲,讓人透不過氣,心情煩躁。

    去河下是一個意外,見那位美名遠揚的廖美人也只是心血來潮。但看到她的第一眼,司馬焦看到了一雙不同的眼睛。那雙眼睛裡的天是晴朗的——只是不知道能晴多久。

    她是個不太一樣的美人,至少,司馬焦從未見過這麼懶的女人。

    他隱瞞身份故意提起‘司馬焦’的時候,廖停雁眼裡沒有恐懼,確切的說,那情緒應該是一點煩和一點好奇。像晴朗的天上出現了一片白雲,但只要給她一碗冰碗,那片雲就立刻被風吹散了。

    也不知道進了宮,她會不會變得和那些無趣的美人們一樣令他厭煩。

    猝不及防知道他身份的那天,司馬焦以為能在她眼裡看到惶恐和驚懼,結果他發現她眼裡有驚疑之色,除此之外,她很冷靜,還能當著他的面發呆。

    她和其他人不一樣,沒有那些美人的‘上進心’,隨便給點什麼都能樂。除了吃和睡仿佛沒什麼其他的追求,在他身邊竟然還能睡得著。

    可能經常在心裡編排他,稍微嚇一嚇就會縮,裝的溫馴,可是演技又不好,整個人有種不自知的天真傻。但要說她傻,她又不是真傻,至少很多事想得通透,從不糾結。

    司馬焦從沒遇見過這樣讓他感到舒適的人。躺在她身邊看她啃瓜果,看她安安心心睡覺,都莫名讓他覺得平靜。

    他喜歡這個人,就想給她更多東西,讓她不要改變地留在自己身邊。司馬焦從沒仔細想過這種心情究竟是什麼,只要她不變,他一直這麼喜歡就行了。

    可當她被擄走,生死不明,司馬焦才發現,自己竟然在無邊憤怒中感到一絲害怕。他從未害怕過任何人任何事,卻在那一刻,怕她真的死了。

    再見她,她仍然沒變。眼裡沒有陰霾,哪怕下雨,也是太陽雨。把人抱在懷裡了,司馬焦才覺得這段時間隱隱作疼的腦袋緩緩鬆弛下來,她比他放鬆的還要快,眨眼就癱了。

    廖停雁躺在床上扯了衣服說來吧的時候,司馬焦壓根沒反應過來她究竟是什麼意思,畢竟做這個動作的時候她滿眼寫著好麻煩好想睡覺,根本就不是一個求歡的眼神。司馬焦看過帶著勾引魅惑的眼神多了去了,像這種一點勾引人感覺都沒有的目光,誰知道她表達什麼意思。

    是躺下後,司馬焦才突然反應過來,不看眼睛,她的動作大概能算得上標準的勾引。他頓時心情複雜,將她推醒詢問,得到了一個無聲而肯定的回答。

    司馬焦:「……」

    司馬焦回想自己當年是怎麼對那些想爬床獻身的宮女美人,準備嚇唬廖停雁告訴她其實他的寢殿裡死過很多人,可低頭一看,發現久久沒等到他繼續說話的廖停雁已經再度睡著了。

    司馬焦,「……膽子不小。」

    他是皇帝,由得她說要睡就睡,不要睡就不睡嗎?

    廖停雁沒聽見,只覺得早上起來後胸有點疼。司馬焦問她:「你有這麼累嗎,昨天晚上脫你衣服都沒醒。」

    廖停雁莫名其妙,「陛下晚上不睡覺脫我衣服幹什麼?」

    問完之後她才察覺不對,低頭往身上看看,「我的衣服不是好好穿著嗎,沒有被脫啊。」

    司馬焦:「誰叫你一直喊著‘疼疼疼’,誰脫得下去。」

    廖停雁:我怎麼都沒印象?手臂疼脫衣服就是不方便。

    不對,現在最大的問題不是手臂有傷脫衣服不方便,而是司馬焦脫她衣服想幹嘛?她試探了好幾回了,他不是性冷淡或者性功能障礙嗎,突然騷起來是搞什麼?

    雖然廖停雁想搞清楚,但瑾德回報的消息讓她沒有了繼續探究的心思。

    「陛下,附近出現秦南王府的人在大範圍搜尋我們的蹤跡,如今咱們還沒出堯州範圍,一旦被人發現行跡就危險了。」

    廖停雁看到司馬焦的神情瞬間陰鬱下來,和剛才帶點不滿對她說話的無害樣子截然不同,他說:「掃尾沒掃乾淨。」

    灰衣侍從們立刻全部跪下了。

    司馬焦站起來,「對方反應倒快,去準備一下,棄了馬車,騎馬走孤先前定下的另一條路。」

    眾人應是,紛紛退下。司馬焦轉頭把廖停雁拉起來,為她理了理衣襟,語氣平靜隨意,「我帶你騎馬,別怕。」

    一群人騎著馬,速度果然快了很多。然而陳韞能當原著男主,也不是簡單人物,在兩天后,還是找到了他們的蹤跡,他派出的百來號人包圍司馬焦和幾十號護衛,等司馬焦從包圍圈中跑出,身邊只剩二十多人。

    陳韞緊追不放,甚至親自帶著人追來。

    眼看著身邊的灰衣侍衛越來越少,司馬焦抬手抽出了馬上的長劍,廖停雁只能坐在他身前,抿唇看著眼前鮮血飛濺的場景。

    陳韞舉箭欲射,但顧及著萬一誤殺了女主角,只得扔下弓箭,同樣拔劍直沖司馬焦,眨眼間兩匹馬靠近。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廖停雁什麼都沒看清,在顛簸的馬上,她只感覺有那麼一刻天旋地轉,隨後周圍有人亂糟糟地在喊「陛下!」「主子!」

    有人跌下了馬去。廖停雁什麼都沒想,下意識一把抓住身後人的衣服,然後才發現,落下馬的不是司馬焦,是陳韞。

    陳韞面色愕然倒在地上避開馬蹄,唇邊溢出血色,胸口上則深深紮進去一支箭。和一般的弓箭不一樣,這似乎是特製的一種袖珍小箭,廖停雁都沒反應過來陳韞是怎麼中箭的,也沒看到是誰射出的這枚小箭,她立刻抬頭去看司馬焦,卻感覺到有液體滴在自己手上。

    司馬焦的胸口處,也被鮮血浸透了一片。電光火石間,廖停雁想起剛才司馬焦突然一個側身,把她往一邊按去的動作。

    司馬焦面無表情,將她抱緊了些,「沖出去。」

    身邊還活著的灰衣人只剩下幾個而已,還大多有傷在身,聽到司馬焦這話,幾人趁著陳韞墜馬,眾人驚慌時,用命為司馬焦殺出了一條生路。

    司馬焦的馬是黑馬,烏黑的毛髮如同緞子一樣順滑,它嘶鳴一聲,甩開反應過來的追兵,迅速躥進樹林。


作者: 華音    時間: 2019-5-15 20:01:40

第三十一章

    山林裡草木繁盛, 樹枝茂密, 騎在馬上的兩人不得不低頭俯下身子, 幾乎趴在馬背上。黑馬不需要主人驅趕, 仿佛認路一般在林中奮力往前。

    廖停雁感覺到顛簸中,身後的司馬焦罩在自己身上,呼吸略顯沉重。同時, 她發現濕潤的液體浸到自己肩上,濕濕黏黏,有一股腥味,那是司馬焦傷口上透出來的血。

    內心的恐懼感越來越強烈。廖停雁忍不住想, 司馬焦是不是要死了?他們能逃出去嗎?身後是不是還有追兵?

    黑馬忽然沖出山林, 眼前霎時開闊起來, 廖停雁發現這是一條有人經過的小道。黑馬沒有沿著小道往官道上去,而是又一腦袋紮進了另一片山林,奔跑許久後,才跨過一條小河,來到上游一處野草過膝的地方停下。

    從馬上下來,廖停雁發現司馬焦身上那身衣袍染血, 有些觸目驚心。他撐著長劍,靠著岸邊一棵樹坐下,半闔著眼,一張臉比起往日顯得更加冷白。

    「你怎麼樣?」廖停雁跪在他身前, 抬手就去解他的衣襟。司馬焦沒什麼反應, 只那樣垂著眼睛看她, 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廖停雁將他的外袍解開,在他臂上發現了一個綁著的長筒物事。

    「這是……?」

    司馬焦拆下了那東西,扔到一邊,「改裝過的一種袖箭,只能射一支箭,但威力巨大。」

    廖停雁忽然明白過來,陳韞那時候胸口上的一箭,就是司馬焦射的!那個位置,細細一想,仿佛和心臟位置差不離了。

    看她一臉愕然,司馬焦忽然笑了,竟然還笑得挺高興。他道:「他想殺我,還敢送信挑釁我,我當然要殺他,那支箭上還有其他東西,他必死無疑!」

    廖停雁心道,這瘋子該不會故意的吧?陳韞想用她做餌誘敵深入,司馬焦也用這招,故意以身犯險,示以弱勢將人引來再趁其不備動手,其他人可能做不出來,但司馬焦一定做得出來,不然他為什麼這麼熟練?

    一邊想著,廖停雁拉開了司馬焦的衣裳,看到那條長長的傷口。是被劍在胸口上劃出來的,幾乎削去了一大塊肉,看著就疼,廖停雁看得頭皮發麻,對著血淋淋的傷口手足無措,司馬焦卻還笑得出來。

    懶得理他這種時候發瘋,廖停雁忽然開始脫自己的衣服。她手臂上傷口處還綁著藥,現在沒辦法,先拆下來給司馬焦應應急吧。

    她自顧自的又脫又拆,隨手把衣服披回去,跑到河邊擰了手帕,再回來為司馬焦擦洗胸口上的血,稍作清理後連藥和繃帶一起懟上去。

    她盤起來的頭髮早就散了,鬢髮垂落在臉頰,因為太心急,衣衫散亂未曾系好露出肩膀也沒注意,只一心按著他的傷口。

    司馬焦看著她不說話。

    廖停雁咬了咬唇,終於抬起頭看向他的眼睛,「你……會不會死?」

    司馬焦:「你覺得呢?」

    廖停雁呼出一口氣:「如果你死了,你的國家怎麼辦?天下無主,到處都會陷入一片混亂。」

    司馬焦看上去並不在意,態度異常冷淡:「沒有哪一個王朝能長盛不衰,這個江山也不是一開始就姓司馬,亡國又怎麼樣,一個朝代到了末路,必然就會亡國。多得是人希望我死,你不希望嗎?」說到後面這句話時,司馬焦的目光變得探究。

    「我死了,你也能自由了。」

    廖停雁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只是看司馬焦這個狗皇帝隨時可能咽氣的樣子就覺得很害怕。她抬手擦臉上的淚,搖頭。

    司馬焦起身,稍稍用力抓住她的肩膀追問:「你不想我死?」

    廖停雁:「我不想你死,也不想你亡國。」

    司馬焦肩膀顫動,笑出聲來,捏捏她的下巴讓她抬起頭,「好,既然你這麼說,我就不死,也不亡國。」

    廖停雁:……現實這麼慘,口氣這麼大。

    司馬焦躺了回去,捏著她一隻手,「如果剛才你沒有搖頭,我會在死去前先殺了你。」

    廖停雁忽然覺得還是讓這個狗皇帝去死比較好。

    司馬焦捏捏她的手腕,「不要想著跑,你跑不掉的,如果我死了,我一定要你陪我一起死。不然到了哪裡都無聊得很。」

    廖停雁哭不出來了,乾脆坐下來:「那陛下您現在準備怎麼求救呢?」

    司馬焦:「你沒發現瑾德沒有和我們一起離開?他去找高太保了。高太保有辦法找到我,等他過來接就是。」

    說得容易,如果先找來的是敵人,或者在那之前司馬焦就病死了,再或者時間長一點他們兩個都餓死了,那豈不是太倒楣?

    司馬焦:「無所謂,不管怎麼樣都有你陪我一起死。」

    廖停雁:拒絕,我不想死。

    夜裡的樹林很暗,唯獨天上有一片星光。黑馬靠著他們兩個身側休憩,廖停雁倚在司馬焦懷裡,聽著身畔小河流水潺潺,無論如何都睡不著。

    上半夜,她靠著的人身體很冷,讓她時刻都覺得心驚膽戰,怕他真的悄無聲息死去了。只有悄悄靠在胸口,聽著他的心跳還在跳動,才能感到放鬆。

    司馬焦也沒睡著,但他不說話,安靜的有些不太像他。廖停雁以為他是失血過多很累,或是傷口疼不願意說話,可偶爾,他又會抬手緩緩撫摸她的頭髮。

    在這無邊靜謐裡,他們依偎在一起,廖停雁覺得似乎和從前無數次這樣的相擁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可能是司馬焦的動作太緩慢,她感覺到了一種近乎極致的溫柔,慢慢的,連他冰涼的身體都變得更溫暖。

    ……等等,身體變暖?廖停雁意識到什麼,猛地坐起身,抬手攬過司馬焦的腦袋,和他貼了貼額頭。果然變暖了,尼瑪這傢夥根本就是發燒了!

    廖停雁簡直要跪,又沒有藥,她不知道該怎麼處理發燒啊,話說帕子打濕覆在額頭上這個真有用嗎?她捏著眉心站起來要去水邊洗帕子,被司馬焦拉住了手。他渾身發熱,神情卻仍舊清明,「怕什麼,回來繼續睡吧。」

    廖停雁:「你發熱了!」

    司馬焦一臉的理所當然:「所以你過來靠著我睡啊,這樣不是更暖和。」

    廖停雁要瘋了。

    司馬焦把她扯回來抱著,聲音裡有一點虛弱,更多的仍是沉靜,「我沒那麼容易死。」

    廖停雁很明白,很多事人力不可及,哪怕是司馬焦也有很多事做不到。原著裡他不是死了嗎,現在憑什麼他說自己不會死就真不會死呢?說不定明天早上起來他的屍體都要硬了。抱著他的腰,廖停雁忍了半天沒忍住,發出細碎的低泣。

    司馬焦:「沒有勇氣的人才會哭。」

    廖停雁怒道:「我就是沒勇氣!」她要是有勇氣,還當個屁的貴妃,直接幹死司馬焦當皇帝得了!而且她這可是為了他掉的眼淚,這是什麼狗逼直男反應!

    司馬焦:「行,敢罵孤,你現在很有勇氣。」

    廖停雁明白自己每次假笑做戲時,為什麼司馬焦都想笑了,她現在也想笑。又想哭又想笑,憋得難受。

    「……陛下,我看你精神還挺好,那麼長的傷口你不疼嗎?」一點都不像快死的人。

    「腦袋疼的時候比這更難受百倍,這疼算得了什麼。」司馬焦隨意道:「而且我吃了藥。」

    廖停雁滿臉懵逼:「什麼藥,我怎麼沒看見?」

    司馬焦掏出來個小藥瓶扔給她。廖停雁拿著那藥瓶,神情複雜,「陛下,這是什麼藥?」

    「治我天生之疾,不過裡面也放了些珍貴藥材,服食後能讓情緒穩定緩解疼痛。」

    廖停雁不由猜道:「陛下身體時常冰冷,是否就是因為此藥?」

    見司馬焦點頭,廖停雁的目光不由自主瞄了眼他的某個位置,心道,原來是吃藥導致的不舉。

    司馬焦很敏銳:「你在看什麼?」

    廖停雁:「……」這樣的夜裡,你眼神怎麼這麼好,瞄一眼都能被你立即發現。

    司馬焦仿佛看透了廖停雁的所思所想,涼颼颼的嗓音道:「孤不是不能,只是不願罷了。你不覺得那種事是十分令人噁心的禽獸之行嗎。」

    哇哦,好一個文明和諧的奇男子。廖停雁簡直驚呆,半晌才說:「人本來也就是動物,說到底和其他動物沒什麼不一樣。」

    司馬焦:「人與禽獸自然不一樣,禽獸不知廉恥,人卻能控制這種欲望。」

    那你好厲害哦,殺人的時候怎麼就不控制一下自己呢。廖停雁撇嘴,不想和一個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不同的古代皇帝討論這些事情。

    司馬焦又說:「你總是在說這些,是在暗示我應該對你做這種事?」

    廖停雁跳起來,「我不是,我沒有,你別胡說啊!」

    司馬焦:「你過來。」

    廖停雁:「我不!」傷口都飆血了就不要強撐了不行嗎?

    廖停雁覺得自己這一晚上特別累,雖然什麼都沒做,盡和司馬焦鬥嘴了。第二天,他們騎著馬,又沿著河水往上,找到了一個廢棄的山中茅草屋,暫時在那裡停了下來。那像是個獵戶的臨時居所,有燒盡的火堆,可惜他們兩人都沒帶火摺子之類,沒法生火。

    路上找到幾個野果,酸得沒法入口,除此外,什麼吃的都沒找到。廖停雁心想,這可搞笑了,一個皇帝一個貴妃,可能要餓死,她這麼多年想過無數種死法,怎麼想得到最後是餓死的。

    司馬焦倚在屋外曬太陽,見她蹲在旁邊對著個野果愁眉苦臉,抬手拍了拍她的腦袋,「再忍一天。」

    司馬焦這人,很神奇,因為他說的很准,說一天,真的就是一天。這一天過後,果然有人尋到了這裡,帶頭的是熱淚盈眶的瑾德,沒一會兒,高太保也到了。

    他們帶著一大群護衛兵士跪下,「陛下!」

    司馬焦揮揮手,「先去給皇后找點吃的,她快餓死了。」

    本來滿臉喜色的廖停雁:「……」還吃什麼吃,趕緊回去才是正事啊!

    怒完她又發現司馬焦剛才說的不是貴妃,好像是皇后。

    皇后???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8 21:55:39

第三十二章

  在那之後的一切,都和廖停雁沒有多大關係。
  
  他們還沒回到洛京的時候,就傳來陳韞死亡的消息,讓廖停雁狠狠吃驚了一把。原著男主,就這麼死了?這也太不真實了!死得太隨便了吧!
  
  再看那個幹死了原著男主的男二,坐在馬車裡休息,除了沒什麼精神,其他都還好。
  
  堯州那邊,因為秦南王之死,還有陳韞的身亡,一時間群龍無首,又發生了奪權混戰,都相國之子在高太保的幫助下攻破堯州城,將反叛軍勢力全面清洗。還有曾被陳韞聚集起的災民起義軍,沒有原著的規模,大部分人也沒有原著破釜沉舟的決心,眼見局勢明朗,他們也開始慢慢分散,選擇回到自己的原籍。
  
  因為沒有像原著裡那樣大規模死人,隨後的瘟疫也沒了,具體的情況,廖停雁不清楚,她只偶爾能聽到一些傳聞,譬如某某地方受災,陛下派出某個家族的子弟前去處理,因為其表現出眾,被陛下嘉獎升官,連帶整個家族都被重用。而段家漸漸沉寂下去,好幾個老輩分的臣子都告老請辭,這其中又有多少風雲翻湧,是廖停雁看不見的。
  
  回到宮中後,看到那熟悉的宮殿,難免有些恍惚,再一聽那些美人宮人們喊她皇后殿下,廖停雁頓時覺得更加恍惚。
  
  雖然原著男主死了,她也沒走原著路線,卻依舊和原著結局一樣成為了皇后。
  
  宮中的美人少了很多,剩餘那些每次看著她的時候,都顯得很瑟縮畏懼,廖停雁都覺得自己是不是什麼一踫就會炸死一堆人的炸彈。
  
  事實上,她想的也差不多,因為她當初遇刺一事,和宮中一位美人有關,宮中美人們被連累的又經歷了一次血雨腥風,膽子都快被嚇破了。雖然貴妃……現在的皇后殿下仍然是一臉的無害,但身後的陛下卻有一張隨時準備殺人的臉。
  
  怕了怕了,不敢惹。
  
  廖停雁成為皇后的過程很順利,朝中根本沒有任何人敢反對,比起原著男主費盡心力四處平衡朝中勢力,最終搞死當皇后的女配,才終於把原著女主送上皇后之位的鬥智鬥勇過程,簡直火箭升天的速度。
  
  而當皇后和當貴妃,對廖停雁來說沒什麼區別,因為日子過得和以前一樣……不,有一點不一樣,有夜生活了。
  
  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司馬焦半夜把她搖醒,二話不說把她給睡了。
  
  呵,男人,口口聲聲說不要,說嫌棄,現在呢?他臉不痛嗎?
  
  第三天晚上,又被搖醒的時候,廖停雁忍不住說︰「陛下,你不是覺得這種事噁心嗎,既然如此,還是不要了吧,你已經證明過,我真的信了!」
  
  司馬焦用手貼著她的臉頰,「我現在覺得其他人噁心,你不噁心,你跟其他人不一樣。」
  
  廖停雁︰「……」
  
  靜默片刻,她嘆氣,抬手拉下司馬焦的腦袋,「好吧,陛下,來吧。」
  
  雖然有了夜生活,但沒有皇子,因為兩個人都不想要。國家需要繼承人,司馬焦就從旁支中選了一位接到皇宮中培養。那孩子很老實膽小,尋常不敢來見廖停雁,因為司馬焦大多都在她身邊,見她就等於見司馬焦。朝中大臣們都害怕司馬焦,更何況他一個小孩子。
  
  廖停雁心疼他一個小孩孤身離開家,倒是時常讓人給他送些糕點吃食,都是她自己覺得好吃的。司馬焦從不阻止她做這些,應該說,他基本上沒阻止她做過任何事,相反,廖停雁偶爾會阻止他做一些事。雖然仍舊是個暴君,但有一個「憂國憂民」的廖皇后,為了讓她能「心寬體胖」,他不知不覺就做了許多利民之事。
  
  也因為皇后喜歡,司馬焦開通了很多條商貿之路,商路途經之地,竟然慢慢繁華起來。繁榮的商業發展提高了人民的生活,洛京尤其是。廖停雁有一年讓司馬焦帶自己上街逛逛,猛然發現和前些年比,如今走在街上的人精神面貌都好了不少,新奇的貨品小玩意也多了起來。
  
  那天晚上回到宮中,廖停雁主動抱著司馬焦,鑽在他懷裡睡過去。
  
  真好,這是她所能想到最好的結局了。
  
  ————
  
  陳韞面色漆黑的來到中轉站,他的外貌還是陳韞的,本該明朗的表情此刻沉的能滴下水來。
  
  「系統,怎麼回事,出來!」
  
  ——「很遺憾的告訴您,您的所屬世界脫離劇情,您的角色也被剝奪了『男主』身份,這個世界不再屬於您了。」
  
  陳韞半晌沒說話,眼中滿是不甘。良久,他捏了捏手指,「算了,不過一個小世界而已,沒了就沒了,這次算我大意。我現在要知道那兩個人的結局。」區區一個配角,竟然殺死了他還搶走了他的女人,他就不信那種人,女主角還真能愛他。
  
  系統在他眼前波動了一刻後,開始出現畫面。陳韞習慣性閉上眼睛,開始沉入畫面。
  
  那是在一座華美宮殿裡,床榻上躺著一個枯瘦的中年男人,而床邊坐著一個美人,哪怕美人眼角已經隱約有了細紋,不復年輕,神情有些憔悴,仍舊是個明珠生輝般的大美人。這兩人,正是司馬焦和廖停雁。
  
  床榻上躺著的司馬焦顯然命不久矣,只有一雙眼裡仍有一點亮光,他緊緊盯著床邊的廖停雁,問她︰「皇后,我一直想問你……這麼多年,你愛我嗎?」
  
  廖停雁含著淚,輕輕點頭,答了聲︰「愛。」
  
  司馬焦就笑起來,搖頭嘆道︰「皇后啊,這麼久了,你每次說謊我都能看出破綻,只有這次我竟然都看不出破綻了,你是不是怕我死了,要你陪葬?我知道你不想死,可我想你陪我,所以我已經留下旨意,我死後,你要陪葬帝陵。」
  
  「我要帶你走……」
  
  廖停雁聽了這話,沒什麼反應,垂下眼握住那隻枯瘦的手。
  
  那手也緊緊抓著她,彷彿要帶著她一起墜入地獄,但是慢慢的,終究還是鬆開了,越來越涼。
  
  已經長大成人的太子走進來,跪在她腳下,仍像幼時那麼老實,他磕頭恭敬道︰「殿下,請節哀,陛下已經去了。」
  
  廖停雁恍然回神,看向侍立一旁的老邁宦者,平靜道︰「瑾德,陛下要我為他陪葬,應當準備好毒酒了,拿上來吧。」
  
  瑾德也跪下了,卻沒說話,只小心托上來一卷明黃帛書,「殿下,陛下雖然確實曾動過這心思,但昨日,他又親手將那卷帛書焚毀,另留下了這一份。」
  
  廖停雁彷彿明白了什麼,有些顫抖的接過那帛書,片刻後她捏著帛書嗚咽出聲。帛書上告訴她,他留下了哪些可用之人,教了她以後該怎麼做,也告訴了她在哪裡專為她建造了一座行宮,日後可以離開洛京去那裡居住,一樣一樣全都為她打算好了。
  
  他總是說要她陪他一起死,說了那麼久,最後關頭卻放棄了。廖停雁扔下帛書,捂著臉,泣不成聲,「我這輩子,騙過你很多次,你一次都沒發現,最後說的一句真話,你卻怎麼都不肯相信,你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
  
  她是人,又不是草木頑石,遇到這樣一個人,就算別人都說他不好,她又如何能不喜歡。
  
  「說了你又不相信,不相信你還非得問!」廖停雁哭著撲到榻上,抬手甩了屍體一耳光,「我早就準備好跟你一起走了,你現在又說讓我一個人好好活著,你這個傻逼,你給我起來!」
  
  瑾德和太子滿臉驚嚇,從沒見過皇后這個樣子,忙不迭地上前阻止她,將她和司馬焦的屍體隔開。
  
  廖停雁在榻邊放聲大哭時,厚重的喪鐘聲,穿透重重宮牆。
  
  ……
  
  陳韞睜開眼睛,罵了一聲,「那狗皇帝好算計,最後來了那麼一手,就算原本不愛他,最後也要被他感動了。」
  
  ——「此世界不論劇情線還是感情線全面偏移,找不回來了。」
  
  陳韞怒道︰「我知道,不用再提醒我,我又不是只有這一個世界。」說罷他一甩袖,消失不見。
  
  ……………………
  
  …………
  
  ……
  
  鄒雁從熟悉的夢魘中清醒過來,她坐起身,看著自己腳下踩著的毛絨毯子,抬手打開了旁邊床頭櫃上的一盞檯燈,從亂糟糟的爽膚水和面膜紙巾堆裡摸出手機,看了眼上面的時間,才剛到凌晨五點。
  
  「呼——」鄒雁往後倒在床上,蓋住了自己的眼睛。
  
  回到這個世界已經快一個月了,隨著時間越長,她腦海中屬於「廖停雁」的一生越來越像是一個夢,好像罩上了一層輕紗。但那段記憶又讓她對這個世界產生了一種說不出的陌生感,很多小事,她都需要很久去回憶,才想的起來。因為這樣,她在公司請了一個月長假。
  
  明天如果還不去上班,大概這個工作就要沒了。
  
  有殘酷的現實一對比,越發顯得那些年閒著沒事吃了睡的日子,好像是假的。鄒雁起身換了衣服,出去晨跑,聽著音樂,沿著附近公園的湖邊跑三圈,跑到精疲力盡,什麼都不想。
  
  回到公司那天,對幾個和她打招呼的同事,鄒雁都有些想不起來她們是誰,低效率工作了一天,事情才慢慢上手。
  
  「鄒雁,你病好了沒啊,我看你今天還是有點怪怪的,也不愛說話了。」臨近下班,女同事過來聊天,「唉,我們幾個準備去聚餐,你去不去啊?」
  
  鄒雁笑起來,「去啊,去哪吃?」
  
  幾個人說說笑笑收拾好東西下班,走進電梯,下到第九層,進來了幾個人,為首的年輕男人穿一身西裝,臉色蒼白,看上去脾氣暴躁,很不好惹的陰著臉。鄒雁望著他,瞬間失聲。
  
  其他幾個女同事也停了話頭,有些尷尬的擠在一處,低聲打招呼,「魏經理。」
  
  男人沒說話,看了她們一眼,又看了眼鄒雁,隨即轉身,等電梯一打開就帶著幾個人走進了六樓會議室。
  
  鄒雁聽著幾個同事嘰嘰喳喳,有些回不過神,直到一人拉了她一下,「鄒雁,這段時間你請假還不知道吧,剛才那位是上個星期空降下來的太子爺,總公司大老闆的兒子,分派到咱們這裡來歷練的。」
  
  鄒雁︰這是什麼狗血轉世劇情,為什麼這人長得那麼像司馬焦?還是我瘋了,看誰都像司馬焦?
  
  「不知這位下凡的神仙尊姓大名?」鄒雁問。
  
  女同事被她逗得直笑,哈哈了一陣才說︰「叫魏焦。」
  
  鄒雁︰「撒嬌的嬌?」
  
  女同事繼續笑,「不不,是燒焦的焦。」
  
  鄒雁︰明白了,是司馬焦的焦。
  
  和同事們一起吃飯的時候,鄒雁心裡一直回蕩著那些經典的霸總劇情——「我家有十萬個這樣的公司,有十億個你這樣的保潔小妹……」「女人,你接近我,不就是為了我的錢嗎。」「很好,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
  
  呸,霸總個屁,他不是天王老子了,她也不是絕色美人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吧。廖停雁去陪了司馬焦,現在鄒雁可不用被迫和什麼魏嬌嬌談戀愛。
  
  她鄒雁,就是窮死,死外邊,辭了這工作,也不和魏焦談戀愛。
  
  第二天,鄒雁在電梯再度偶遇魏焦。這位新經理,她上司的上司,一個高貴冷艷脾氣暴的小白臉,出了名的不喜歡理人。卻突然開口問她︰「你叫什麼,也在這公司上班?我怎麼沒見過你?」
  
  有一種熟悉的,被暴君支配了的錯覺。鄒雁假笑,「我確實是公司員工,美術部的,叫鄒雁。」
  
  中午在食堂吃飯,又遇到了這位太子爺,他竟然和普通員工一樣吃食堂。廖停雁不自覺去看他的餐盤,根本沒吃兩口就倒掉了。她心中頓時有種一朝回到解放前的蕭索,司馬焦有了皇后廖停雁,吃飯自覺多了。
  
  算了算了,這個是魏嬌嬌,又不是司馬撒嬌,不吃飯關她什麼事。
  
  下午在茶水間,鄒雁又看到太子爺,在茶水間倒茶。
  
  鄒雁︰「……」您自己的十二樓沒有茶水間嗎?非得跑到十樓來喝水?
  
  魏焦倒了水,滿臉不耐煩地倒出兩粒藥吞了,猛灌水。見鄒雁看著他,他也扭頭看過去,看了一會兒後說︰「這是藥,不是糖。」
  
  鄒雁︰我又不是傻子看不出來。
  
  她還是假笑,喊了聲魏經理,端著水杯準備走,魏焦叫住了她。
  
  鄒雁轉身,魏焦盯著她的眼睛看了半天,才說︰「我們什麼時候能在一起?」
  
  鄒雁︰「……??」你說什麼我耳朵不好好像沒聽清楚?
  
  結伴來茶水間喝水剛好撞上現場的幾位女同事們︰「……???」我們聽到了什麼驚天大八卦?
  
  第二天,關於鄒雁和空降太子爺談戀愛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公司,連門口保安和門衛都知道了。鄒雁矢口否認也阻止不了廣大的八卦人民群眾,一些好事的高層聽到這消息,也不怎麼相信,半開玩笑地問魏焦,「魏經理,聽說你和美術部的小鄒在談戀愛?」
  
  魏焦將視線從面前的電腦螢幕移開,看向說話的人︰「不是。」
  
  那人明白了,剛想說這年頭的小姑娘不踏實,就想著搞這些有的沒的,還沒說出口,就聽到魏焦說︰「我覺得我們應該結婚。」
  
  會議室眾高層︰「……???」
  
  到了下午,流言已經變成了鄒雁其實早就已經和魏焦結婚,之前請的長假就是去結婚蜜月。同事們都哀嚎著她結婚為什麼不派喜糖。
  
  鄒雁︰你們清醒一點!假的!都是假的!
  
  沒過幾天,在公司大廳,鄒雁見到一位大美人,美人很熟稔的拉著她,「你和阿嬌年紀都不小了,準備什麼時候要個孩子?要是你們小倆口嫌麻煩不肯帶,可以送回家給我帶著。」
  
  鄒雁︰「姐姐,你是?」
  
  美人溫柔地笑起來︰「我是阿嬌的媽媽呀。」
  
  鄒雁︰媽……的。
  
  她找到魏焦,「祖宗,你別玩我了!」
  
  魏焦瞅著她,忽然笑起來,「明明記得我,還要假裝不認識。」
  
  鄒雁︰「!?」
  
  魏焦︰「不是說了,你要陪我。」
  
  鄒雁半天才道︰「要是換個人來,就你這樣,肯定是虐戀情深的戲碼。」
  
  魏焦抬手捏了捏她後脖子,露出一口森森白牙︰「所以,不換人,只有你。」
  
  (本小故事完)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8 21:56:00

第二卷 唐梨:退休殺手無法保持身材

第33章 第一章

  好不容易結束一天的工作,唐梨拿起筷子正準備吃晚飯,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看到上面顯示的那個「媽」字,唐梨無聲嘆了口氣,還是放下筷子接起電話。她猜得到對面要說什麼,果然沒說兩句,那邊就照例提起結婚的事。
  
  「不是媽說,你這個年紀真的要抓緊找個男人了,都二十七八了,一眨眼就三十,到時候還有誰要你啊,眼光不要放那麼高,媽上次給你介紹那個不就挺好的,雖然人長得不是很高,工資沒你多,但人家是本地的,也有房,車只要你們結婚就能買……」
  
  電話那邊滔滔不絕,好不容易等那邊停下,唐梨見縫插針說了句︰「媽,我還不想結婚。」
  
  那邊立刻就激動起來,「不想結婚不想結婚,你怎麼這麼自私,就想著你自己一個人逍遙快活過日子,有想過你媽我嗎?別人問我我女兒這麼大了為什麼還不結婚,親戚們閒話都是我在受著,你說的簡單,你一個女孩子,不嫁人能怎麼樣,我都是為你好,我是你親媽,我還會害你嗎?」
  
  唐梨拿起筷子開始默默吃飯,偶爾回應一句,等電話掛了,飯也吃完了。當然又是一通不歡而散的電話。
  
  雖然最近兩年催婚越來越頻繁,但唐梨仍然不想結婚,她和朋友合開了一家店,自己在店裡當大廚,每天能做自己喜歡做的事,工資也夠用,這樣的生活她覺得自由也滿足。
  
  至於催婚什麼的,借用《倚天》裡的一句話,「他強由他強,清風拂山崗。」
  
  她這人最大的優點就是脾氣好,朋友們都羨慕她每天做好吃的,不愛想煩心事。也許因為職業是廚師,唐梨有一張圓圓的臉盤,再加上性格溫和不愛爭搶,軟綿綿的,從小到大的朋友都叫她糖丸子。到了27,身邊的朋友好幾個都結婚了,仍然喜歡叫她丸子。
  
  唐梨以為,這樣的日子會一直過下去,直到她媽放棄徒勞的催婚。卻沒想到沒等來她媽的放棄,先等來了意外事故。她出門去參加朋友聚會,半途中乘坐的公交衝出了大橋,掉進了江裡。
  
  ——
  
  北城城主府,一個緊閉的房間內,身材嬌小的少女發出一聲囈語,如溺水的人般掙扎著揮動雙手,接著猛然睜開眼睛。
  
  她劇烈喘著氣,坐起起來,這才發現自己身處於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不由露出驚異的神色。
  
  屋門被打開,走進來一個面相和藹的大娘,端著飯菜放到桌上,對她說︰「楚姑娘,你可別再跟我們城主倔下去了,先吃點東西吧。」
  
  楚姑娘,在不久之前剛剛換了個芯子,此時此刻,唐梨滿臉懵逼地坐在桌邊吃飯,邊吃邊看著自己纖細的胳膊和手。她是微胖身材,手和胳膊都肉肉的,絕沒有這樣纖細。
  
  她車禍後大概死了,變成了另一個人,簡而言之,她穿越了。
  
  怎麼會遇到穿越這事呢?亂七八糟想了一陣,唐梨拍拍胸口,其他先不說,她算是撿了一條命,應該高興。只是不知道這裡到底是哪裡,她這個身體又是誰?
  
  從建築風格,還有大娘身上的衣服來看,並非現代是一定的,但古代的話又是哪個朝代?唐梨小心地問大娘,「我可以出去看看嗎?」
  
  大娘看上去是個爽利性子,一揮手,「只要你不出城主府都行,城主吩咐了,他閉關這些時日楚姑娘你都得待在這裡。」
  
  唐梨帶著探索的心思走出門,開始只在附近轉了轉,看到的都是丫鬟打扮的侍女,武者打扮的護衛,後來不小心走到演武場,她看到那些武者們,刀劍揮舞時發出各種光芒,還能一下子跳上兩層樓高的木樁,單腳站立在樹頂端的一片樹葉上。
  
  唐梨︰「……」
  
  這絕對,不是她知道的任何一個朝代。
  
  唐梨和那個送飯的大娘混熟了,開始經常出入廚房,因為大娘就是廚房的廚娘。孫大娘也沒想到她竟然還擅長做菜,嘗了她做的菜後就讚不絕口,「真是好吃,你這手藝都能比過我了,剛來那兩天看你咋咋呼呼毛手毛腳的,現在這樣多好,溫溫柔柔的城主才會喜歡。」
  
  唐梨根本不知道這個所謂城主是誰,她這幾天只弄明白了這個地方是北城城主府,自己這具身體的名字叫楚璃,其他都不清楚。怕被發現破綻,唐梨也不敢多問,她只想著還是早點離開這裡,去一個沒人認識自己的地方比較好。
  
  不想她剛從廚房出來,端著一盒點心想回房間,半途上就遇到了麻煩。一個衣著華貴的少女帶著十幾號僕從,將她攔了下來。
  
  「楚璃,我告訴你,我玄禦表哥是北城城主,身份高貴,是你這種賤民高攀不起的,你不要以為自己是被玄禦表哥帶回來的,就能飛上枝頭做鳳凰,只要我在,你就想都不要想。」少女囂張跋扈地說罷,惡毒一笑︰「像你這種想攀附玄禦表哥的女人我見多了,非得給你點教訓不可。」
  
  唐梨︰啊?什麼?
  
  少女一招手,「把她給我扔進鬼哭林。」
  
  唐梨一句話都沒能說就被人捂住了嘴,只能抱緊點心盒子被人架著,運包袱一樣給她丟進了一個陰森詭異的樹林裡。
  
  四周都是濃霧,濃霧中有黝黑恐怖的樹枝交錯,沒有前路,也看不清來路。唐梨抱著點心盒子站在原地,總覺得這一切都有種莫名的熟悉感,但是究竟哪裡熟悉,她又怎麼都想不起來。
  
  她聽到周圍的嗚嗚風聲,心裡有點慫,擔心這裡面有鬼。剛才那個把她丟進來的大哥一跳三米高,手上的劍還發光,很不科學,所以這樹林裡可能也有不科學的鬼怪。
  
  一個人待在這裡,唐梨覺得怕了,不由打開點心盒蓋子拿了塊點心出來啃兩口壓壓驚。就是這個時候,一隻渾身火紅,看上去像是狐狸一樣的動物出現在樹叢邊,觀望片刻後湊上前來嗚嗚叫。
  
  唐梨給它餵了塊點心,那狐狸叼著點心,朝她嗚了聲,就在前面帶路。唐梨面露喜色,連忙提著裙子跟了上去。她們走了很久,久到唐梨都覺得快走不動了,前方才隱約透出光。狐狸又嗚了聲,跳進霧裡消失不見。
  
  唐梨唉了一聲,想追上去,雖然沒追到紅狐狸,但眼前白霧越發淡薄,樹木也沒了,再走出去十幾步,眼前豁然開朗。天邊掛著一輪夕陽,血紅的晚霞鋪陳天際,映在面前無數的荒丘上。
  
  放下點心盒子,唐梨坐在地上捶了捶腿。不捶不行,她被面前的場景嚇到腿軟。
  
  面前沒有了樹木,只有無數起伏的丘陵,這些小丘上插著殘破的旗幟,倒伏著無數變成白骨的屍體,風化得很厲害。是古戰場還是什麼地方,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白骨屍體?
  
  唐梨感到頭皮發麻,想跑,可前面是成山的屍堆,身後是錯綜復雜的白霧鬼林,她哪裡都不想去。
  
  這究竟是什麼地方……唐梨腦海中突然靈光一閃,驟然醒悟過來先前自己的熟悉感是從何而來。
  
  北城城主,玄禦表哥,楚璃,鬼哭林……唐梨把這些連成了一線,在記憶深處找出了相關線索。
  
  她初三時候看的第一本,一本虐戀狗血小言文,當時很流行這種厚厚一本的言情文,都是在附近的書店裡租來的。
  
  那本裡,男主是四方城中的北城城主,叫什麼什麼玄禦,她忘記名字了,女主好像就是她這具身體楚璃。細節唐梨記不太清楚,只記得大概。好像是女主一個孤兒從小四處流浪,遇到男主,因為她的長相和男主白月光一樣,於是男主把她帶回了北城,兩人是一對吵吵鬧鬧的歡喜冤家,男主在這個過程中愛上了女主,卻始終不肯承認,因為他的白月光為了救他重傷陷入沉睡,他覺得自己不能背叛白月光,於是對女主時冷時熱,女主無意間得知白月光的存在,發現她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於是以為男主將自己當做替身。
  
  糾葛一路,兩個人漸入佳境誤會即將解除的時候,白月光醒了,挑撥男主傷害女主,當然作為惡毒女配,白月光最終被揭開真面目,女主終於和男主完滿結局。其中劇情裡最狗血的就是女主和那位白月光其實是雙胞胎姐妹,只是兩人出生時女主被仇家給帶走,失去了身份,而且男主以為的幼時和白月光第一次相遇,其實是與女主的,只因為兩人長得一樣,他誤會了,以及那位白月光為了替他擋箭重傷,其實也是自導自演。
  
  當時唐梨身邊的女同學們,都癡迷於男主的冷酷與霸道,只有唐梨不一樣,她討厭死了作天作地的男主和女主,最心疼裡面的癡情男配。
  
  癡情男配巽奴,是一位非常厲害的殺手,他無心無情,天下第一,只因為被女主救了一命,後來便甘願默默保護她,知道了什麼是愛,最終還為她失去了生命。
  
  當初因為男一男二誰比較好的問題,唐梨還和同桌大吵了一架。那大概是好脾氣的唐梨第一次跟人吵得那麼厲害。後來也是因為巽奴在裡死了,唐梨哭了兩天。
  
  如果她沒記錯,裡巽奴和女主第一次見面,就是在鬼哭林後的鬼哭原,他受了重傷,被組織裡嫉妒他的人暗害,扔到了鬼哭原,垂死之際遇到女主。
  
  也就是說,現在巽奴就在面前那些屍堆裡,而她現在成為了女主角「楚璃」,得去救人。
  
  唐梨望著無邊屍堆,抱緊了自己的小點心盒子站了起來。初心男神,少女初戀,哪怕過去了十幾年,仍然是特別的,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會穿成了這個故事裡的女主角,但現在得去救他,不然他就死了!
  
  踩上那些酥脆的骨頭和破爛衣物,唐梨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屍體堆裡,她看到那些多年前的屍體上面,竟然還有比較新鮮的屍體,還沒腐爛光,散發出一陣陣惡臭。食腐的鳥類聚集在一起啄食屍體,被唐梨的腳步驚到也沒有飛起來,一隻隻轉過腦袋盯著她,發出嘎嘎的叫聲。
  
  這個場景真是集恐怖與噁心於一體。唐梨在一座座小丘上亂轉,發現自己壓根不知道哪個才是巽奴,她只能發現一具新鮮點的身體就去查看對方有沒有死。
  
  找了十幾個小丘後,天邊只剩下一絲光線,她終於在一片荒蕪的屍骨廢墟中,看到了一個不同尋常的黑色人影。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8 21:56:11

第34章 第二章

  四周都是一片荒蕪的灰白,而那個人影,渾身上下都是沉沉黑色,彷彿透不進光一般的色調。
  
  唐梨一愣,想也沒想往那邊跑過去,腳下的屍骨廢墟發出嘩啦啦的聲響,坍塌了一小片,她滑下山丘,來到那個人身邊。
  
  幾隻食腐鳥停在附近,試圖去啄食新鮮的肉,唐梨連忙揮著手將它們趕走。還沒看清楚這人究竟長得怎麼樣,她就先聞到了一股濃鬱的血腥味,這具身軀上傷口很多,滿身的鮮血,染紅了身下的白骨堆,連那雙手上都血肉模糊,全是乾涸血跡。
  
  就是這樣傷痕累累的手中,仍緊握著一把長刀。刀身狹直,長柄烏黑,同樣被浸在血中。
  
  因為看上去太過慘烈,唐梨下意識屏住呼吸,伸出手,小心地把人翻了個身。他本來是倒伏在地,黑髮散亂遮住了臉,唐梨將他翻了過去,想試探他還有沒有呼吸。
  
  黑髮滑落,露出青年一張好看的臉,長眉挺鼻,睫毛格外長,閉著的眼睛和蒼白緊抿的唇讓他看上去有種鋒利而脆弱的矛盾感。他的頭髮很黑,臉上皮膚又白,黑白分明間更顯得清透至極。
  
  幾乎是在一瞬間,唐梨肯定了,這就是巽奴,她少女時期為之傾心的男神。如今她已經長大成熟,而這位活生生出現在面前的男神,仍舊是書本上最初見到的那個形象。
  
  唐梨小心試探了他的呼吸,又聽心跳,發現他雖然傷得極重,但還活著,暫時放下心後又替他捏了一把冷汗。
  
  她不是醫生,不知道治病,雖然原著裡女主似乎也沒做什麼,只餵了些水,夜裡抱著他暖暖身子什麼的,巽奴就自己挺了過來,但真的這樣就行了?
  
  唐梨最後決定相信小男神的頑強生命力——對,當年是男神,現在是小男神了,畢竟他看上去比她的實際年齡要小上幾歲。
  
  巽奴始終沒有醒來,眼看夜色深沉,四周開始冷了,唐梨在周圍忙忙碌碌收拾出來一些能燃燒的破布碎木塊之類,架了個火堆。
  
  從腰間掏出火摺子,好不容易把火堆點著,但風太大,吹得火焰跳躍不停。她看了下毫無反應還在昏迷的巽奴,起身又開始在一邊尋找。
  
  唐梨很幸運地找到了一大片還沒腐爛的布,看上去像是厚實的帳篷布,被她從白骨堆裡扯了出來,用袖子裡掏出的小匕首把布裁規則了些,捲一捲打個包。除此之外,她還收拾了一些用得上的東西,半拖半抱著回到火堆邊,選好位置,做了個能擋風的簡易小棚,雖然仍然有些漏風,但比剛才好太多了。
  
  火堆漸漸燒的旺了起來,唐梨摸了摸巽奴的手,發現他的手冰涼,於是將火堆移近了些,並將他的頭和上半身小心抬起來,挪到自己懷裡,最後用外衫把兩人蓋起來。
  
  抱著一個陌生人的感覺怪怪的,但想想這是自己少女時期喜愛憐惜的人,那股不自在就變成了一種說不出的激動和做夢般的微妙。
  
  做完這一切,唐梨緩緩鬆口氣,才感覺自己腰酸背疼。
  
  因為要照顧人,她連最開始對於這一片屍骨的害怕都顧不上了。她這個人有愛操心的老媽子屬性,喜歡照顧別人,所以從小到大,依賴她的朋友很多。當年她讀大學的時候,做了寢室長,第一學期下來,除了她,其餘人全都被她養胖了十幾斤,大家都稱她為養豬小能手,或者直接開玩笑地管她叫媽。
  
  為了更好地照顧一群懶貨,她習慣在身上帶很多小東西,堪稱行走的百寶袋,這個習慣保持到了現在,所以現在她身上不僅有火摺子匕首,甚至荷包裡還有十幾包廚房裡拿的調料,幾塊糖,袖袋裡有絲帕髮帶梳子以及碎銀子等零碎物件。
  
  時刻都準備的很充分。
  
  清晨來臨時,唐梨醒了過來,這一夜她只在快天亮時稍稍瞇了會兒,還半夢半醒的,夢裡大概是她媽在催婚,大概以後,都聽不到媽媽氣得罵她的聲音了。
  
  走神了一會兒,唐梨低頭看向巽奴,他沒醒,仍然閉著眼睛,不過身體比昨天要暖和。
  
  火堆已經熄滅,烤了一晚上的火,喉嚨乾涸,見巽奴唇上乾燥起皮,唐梨早有預料地掏出帕子,把倒放在一邊的點心蓋子拿起來,蘸著上面的露水給他潤了潤唇。
  
  可惜,周圍沒有看見水源。
  
  剛把帕子收回去,唐梨驟然和一雙漆黑的眼睛對視上了。巽奴不知什麼時候睜開了眼睛,正靜靜看著她。
  
  他的眼睛和頭髮一樣黑,因為太純粹,顯得乾淨無比,望著她的眼神更是平靜,沒有疑惑也沒有殺氣,不太符合他的第一殺手身份。
  
  但唐梨知道,在原著裡,巽奴就是一個純粹的人。他幼時因為家貧和饑荒被親人拋棄,他的師父把他撿回去,教他殺人,給他吃的,哪怕後來他已經成為了天下第一的殺手,哪怕師父死了,他仍舊留在組織中。他的人生只有殺人這一件事,直到遇到女主,他才明白手中的武器除了殺人,還能保護人。
  
  就這麼稍稍一走神的時間,唐梨發現巽奴的眼睛又閉上了,一聲沒吭地再度昏睡了過去。
  
  唐梨瞅著在自己懷裡昏迷的巽奴,拍了下胸口,終於明白幾個會追星的朋友為什麼會一下子叫自己的愛豆叫「兒子」,一下子叫「哥哥」,偶爾還會叫「爸爸」,明明都是一個人。
  
  巽奴沒睜開眼的時候,唐梨覺得這真是個惹人憐惜的小可愛,都想像照顧孩子那樣照顧他,但剛才他醒過來和她對視那一瞬間,唐梨發現自己想叫他爸爸,不出聲氣場都好強!
  
  殺手爸爸一閉眼,又變成了小可愛。唐梨把他的腦袋從自己腿上搬下來,讓他躺著舒服點,然後起身抱著點心盒子去尋找水源。然而在周圍找了一圈,她都沒發現水源,倒是天上烏雲聚集,好像要下雨的樣子。
  
  唐梨趕回去,把昨天匆忙做的那個簡易擋風棚子拆了,重新做了個能擋雨的,又找到幾個頭盔狀的東西,排了一排準備接雨水。本來如果沒找到這些,她都準備用頭蓋骨接了,如果真用頭蓋骨接水,她覺得自己可能會喝不下去。
  
  另外能燃燒的碎布枯木破旗桿子她也收集了不少,整整一天,收集癖發作的唐梨就像隻勤勞的小蜜蜂一樣忙來忙去,都沒發現這期間巽奴醒過來好幾次,躺在那看著她。
  
  雷鳴閃電中,雨水驟然落下。唐梨抱著懷裡新找到的兩個頭盔,跑回那個能躲雨的棚子,蹲在那將手沖乾淨了,拍拍身上的灰,再次坐到昨天的位置。她抬起巽奴的腦袋,枕在自己腿上。
  
  雨水滴答,沿著棚子邊緣滑落,也落進那些頭盔裡面。唐梨等了一會兒,等到點心盒蓋子裡盛了些水,就端過來喝了兩口,總算緩解了乾渴。
  
  她還想給巽奴餵些水,但人沒醒,她這樣不方便。正想辦法呢,巽奴醒了過來。
  
  「你醒了,要喝水嗎?」唐梨露出笑容。
  
  巽奴沒有拒絕,就著她的手喝了水,又轉頭看她。
  
  唐梨看他能喝水都覺得很感動,見他看自己,便自我介紹道︰「我叫唐梨,是誤入這裡的人,你呢?」
  
  巽奴張口,說了兩個字,「巽奴。」
  
  他的聲音特殊,帶著一種沙啞的音色。唐梨記得書裡好像說過他幼時嗓子受傷,後來經過醫治仍然沒有完全治好,所以導致他的聲音比一般人更低沉沙啞些,他在原著裡也不愛說話。
  
  乍然聽到這個聲音,唐梨只覺得好像被人從後脖子一路摸到了尾椎,有種天靈蓋一麻的感覺。
  
  初戀小男神的聲音怎麼這麼特殊,這麼好聽?唐梨想多聽他說幾句話,不由眼巴巴地找話題問︰「是哪兩個字啊?」
  
  巽奴依舊用那沙啞的聲音回答了她,「八卦中巽卦之巽...,女又奴。」
  
  唐梨聽得都要醉了,眼睛閃亮,「那巽奴,你餓不餓,要不要吃東西?我這裡還有幾塊點心。」
  
  巽奴精神不濟,片刻後又閉眼休息。他睡著的時候很安靜,氣息平緩,唐梨撐著腦袋看他,沒一會兒在雨聲中克制不住瞌睡,腦袋一點也睡了過去。
  
  巽奴在她懷裡醒來,她仍在睡,頰邊的頭髮就垂在巽奴的鬢邊。巽奴不知道這個女子是什麼身份,但他沒感覺到她有惡意,所以對她的接近並沒有太多反應。
  
  身體受傷太重,他吃力地抬起右手,看到上面的血跡被人擦拭乾淨了,還用一塊帕子好好包紮著,他的長刀就放在手邊,手指一動就能摸到。
  
  他先是動動手指,踫了踫刀身,而後遲疑了下,緩緩抬手去踫那個抱著自己的女子面頰,輕輕踫了一下就放下了手。
  
  感受到指尖觸到的溫度,他不由想,這是一個真實存在的人。
  
  大約幾日前,巽奴以為自己會死在這裡,和這裡的許多屍體一樣最終變成無名白骨。他沒想過會有人救自己,因為他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所以不會有人來救他。這樣沒什麼不好的,他殺過很多人,從師父教他殺第一個人起,他就知道,自己有一天,也會被人這樣殺死。
  
  師父說過,他們這樣的人,不會有好下場,或許連墳塚都不會有。
  
  他能感到自己身體逐漸冰冷,嗅到死亡的氣味。可是,忽然間,那股味道就被另一種味道取代了,那是一種人身上又乾淨又柔軟的香味,離他很近,將他包裹了起來,身體也慢慢變得溫暖。再度醒來時,他看到清晨的陽光,還看到了在這片陽光裡面容模糊的一個女子,恍惚的像是一個夢,一眨眼就消失在黑暗裡。
  
  巽奴想看清這個人是什麼樣子的,他醒來了好幾次,都見到一個身影在周圍忙碌,雖然仍舊沒看清她的模樣,但他每次睜開眼睛,這個人都在。
  
  她詢問他的名字時,笑容很溫柔,那種神情讓巽奴想到柔軟又香甜的花,是和他截然不同的存在。
  
  他忽然想起兩年前自己奉命去殺一個人,那人院中有一株月下白梨開得很好看。他們在院中纏鬥數招,最後他一刀斬下了那人的頭顱,就在那株白梨花下,鮮血噴濺在樹上,染紅了一枝梨花。他當時看著那枝梨花,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愧疚。
  
  他從未對死在自己手中的人生出愧疚,那一刻卻覺得自己不該將血濺在那樣乾淨純白的花上。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8 21:56:23

第35章 第三章

  巽奴一開始並沒有名字,他被家人拋棄後一個人流浪,受了傷差點病死,他的嗓子就是在那時候壞了,更小時候的一些事也忘記了,當然也就沒有名字。他的師父把他撿回去,沒給他起過名字,直到他十二歲能獨當一面,他得到了一把刀,這刀的名字叫巽,後來他的師父就喊他巽奴,說他這輩子都只是為刀所驅使的奴隸。
  
  但是除了那個早死的師父,很少有人會這麼喊他,大部分人不得不和他打交道時,都只叫他「巽」。
  
  其實巽奴並不在乎別人如何稱呼自己,也不在乎師父當年的話,他的刀對他來說,是唯一會陪伴他的夥伴,而不是其他的什麼東西。
  
  巽刀是一把很奇怪的刀,它天生無鞘又太過鋒利,哪怕是巽奴,最開始也被這把刀的刀鋒割傷過許多次,後來他習慣這刀不會被它割傷了,就隨手用布裹一裹當刀鞘。只是和人動手的時候有些麻煩,刀氣一動,那些布條就碎了,沒辦法一直用下去。
  
  他自己不太在意這些,其他人卻有些看不過去,所以那個殺手組織的老大專門命人給他鑄了個刀鞘,瓖金錯銀,還嵌了七顆夜明珠。拿起來太重也就罷了,夜明珠會在夜裡發光,很不利於他的潛伏,被他一指摳出來,那刀鞘才總算能用。
  
  就這麼用了幾年,終於在這一次的伏擊中,被他遺失了。
  
  「刀鞘不見了不是很麻煩嗎,這樣拿著會割傷手的,不然我給你做個刀鞘吧,暫時應急一下。」
  
  唐梨這麼說著,去鬼哭林邊緣想砍一根粗壯點的樹枝回來給小男神做個刀鞘。可是她用匕首磨了半天都沒能豁開一個樹枝口子,只得跑回去問小男神借刀。
  
  巽奴聽她說完,動了動手指,把放在自己身側的那把烏黑直刀遞給了她,「小心,刀身鋒利。」
  
  唐梨小姐姐被小男神的沙啞低音撩的不行,提著刀振奮無比地去砍樹枝,果然這刀鋒利,沒砍幾下就砍下了樹枝,她乾脆多砍了幾枝全部拖回去。
  
  她做事向來麻利,對著巽刀比了比,用匕首刻下記號,拿著巽刀開始給它削刀鞘。鬼哭林這些樹的樹枝很奇怪,外表是黑黝黝的,削開了樹皮,內裡還是黑色的,唐梨做出來個黑色的刀鞘,最後把巽刀往刀鞘內一插,正好。作為一個臨時用品,它是合格的。
  
  「你看看,可不可以?」擦擦額頭上的汗,唐梨把刀鞘遞給了半躺在那的巽奴。
  
  巽奴接過看了兩眼,說︰「很好。」他心裡其實有些高興,因為他喜歡這個簡單的刀鞘,它比之前組織老大專門讓人給他做的那個刀鞘好看多了,他還覺得自己的巽刀夥伴也會更喜歡這個刀鞘。
  
  唐梨就知道他會喜歡,這個沉默寡言的小男神翻轉刀鞘的時候,漆黑的眼睛裡有兩點亮光,可好看了。
  
  看到自己照顧的人高興,唐梨就更高興,乾脆拿另一根樹枝給巽奴做了根簡易拐杖。他傷得太重,才剛能坐起來,想走路還很勉強,這把拐杖說不定過兩天能用得上。
  
  還有一些樹枝,唐梨本來準備用來燒火,誰知道這樹枝一燒起來就會散發出一股臭味,還很難燒,她只好打消了這個念頭,用這樹枝加固了一下棚子。
  
  巽奴的情況不好,兩人暫時無法移動,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食物問題。鬼哭林裡樹木詭異,看上去黑乎乎的怪異植物肯定沒法吃,這片屍山又寸草不生,條件非常艱苦,靠唐梨帶著的那一盒子點心,堅持不了幾天。
  
  最後,唐梨不得不把目標放在那些食腐鳥身上,想試試能不能抓到幾隻。
  
  巽奴昏睡的時候多,醒來的時候少,他每次醒來都會發現唐梨在辛勤勞動。這回醒來他看到唐梨在抓食腐鳥,剛好撲到一隻死死按在地上。
  
  巽奴︰「……」
  
  兜著還在動彈的破布袋子回來,唐梨發現巽奴醒了,滿臉憐愛地問他餓不餓。
  
  巽奴盯著她手裡抓著的食腐鳥,聲音低沉,「這種鳥不能吃,有毒。」
  
  唐梨一聽,發出一聲失望的喟嘆,手一鬆,把那隻掉了不少毛的食腐鳥放走了。那之前陰森森的黑鳥這會兒羽毛零落,發出幾聲嘎嘎怪叫,撲稜著翅膀落荒而逃,竟然有點可憐兮兮的意味。
  
  把破布袋子折了折放在一邊,唐梨坐在巽奴旁邊,有點可惜,「我本來想給你煮點肉湯喝。」傷成這樣,都沒什麼補一補,怎麼能好得快。
  
  當初她有個朋友不小心從樓梯上摔下來摔斷了腿,在醫院住了一個月,她就連續送了二十多天不重樣的豬蹄湯。現在小男神這個渾身是傷,唐梨覺得應該熬點雞湯,暫時沒有雞只能用鳥湊合,誰知道鳥不能吃。
  
  「我不餓。」巽奴搖頭,「你該休息。」她好像一直在忙。
  
  唐梨笑笑,「那好吧,我去睡一會兒。」她這幾天幾乎沒怎麼休息,一直在忙碌,除了性格問題,也有不習慣的原因,突然換了個世界換了個身體,真的沒有那麼容易習慣。之前在北城城主府的時候,晚上她也睡不著,白天就跟著孫大娘在廚房裡到處找活幹。
  
  這一覺她睡得很沉,醒過來時天都快黑了,坐起來揉揉眼睛,下意識往旁邊看了眼,唐梨立馬被嚇醒了。巽奴之前躺著的位置沒有人。
  
  他是走了,還是發生了什麼事?或者……是去方便了?唐梨站起來四處看了看,嘴裡喊道︰「巽奴?」
  
  喊了幾聲沒人回應,她這才急起來,爬到附近一個最高的小丘上眺望。剛爬到上面,她就看到不遠處一個蹣跚的黑色人影朝這邊走過來。
  
  是巽奴。唐梨趕緊跑下去,跑到他身前,她才發現巽奴用了她給他削的那根拐杖,手裡面還提著一隻滴血的動物。她一愣,「你是去打獵了?你還受著傷呢。」
  
  她服了小男神的體質了,這才幾天啊,就能自己走動,換了她可能得躺兩個月。等看到巽奴身上的傷口裂開,又開始流血,唐梨簡直要心疼死了。
  
  「啊,你怎麼都不小心一點,傷口裂開了,疼不疼?肯定很疼。你在哪裡抓的這個?你走路都走不動了,肯定很難抓吧?來,我背你回去。」唐梨嘮嘮叨叨,問出一個接一個的問題,巽奴本來想回答,但他剛張口就發現自己跟不上問題,只好閉了嘴默默聽著。
  
  等見到唐梨作勢要背自己,他稍稍往後挪了挪,避開唐梨的手。他覺得要是自己這麼壓下去,可能會把她壓趴下。她為什麼會覺得,自己能背得起他?
  
  「你背不起我。」巽奴直接說。
  
  被男神蒙蔽了雙眼的唐梨找回理智,只能選擇把他扶回去,又給他擦拭傷口上的血。
  
  黑衣脫下來後,露出胸膛和肩背,那薄薄的肌肉層因為疼痛略微緊繃,肌肉形狀格外漂亮,連上面交錯的傷口都給人一種又酷又帥的性感。巽奴的黑髮沒有紮起,披在肩上,唐梨把他的頭髮撩到一邊,覺得自己擦個傷口擦到手抖,心疼男神歸心疼,但這個爆棚的荷爾蒙真的讓人臉紅心跳,簡直把持不住。
  
  唐梨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麼轉移一下注意力,看到被放在一邊的獵物,開口問道︰「巽奴,你抓的這是什麼,我怎麼之前沒看見過?」
  
  巽奴側著臉,讓她擦拭肩背的傷口,簡單地回答︰「土豚。」
  
  土豚?那不是食蟻獸的別稱?唐梨又看了眼那東西,覺得不像食蟻獸,大概是這個世界的物種吧。
  
  見她沒說話,巽奴遲疑了下又說︰「這裡是鬼哭原,沒有能吃的鳥,只有這種鑽土的土豚能吃。」
  
  唐梨聽了不由停下動作,忍不住想,難道他是因為看到自己在抓食腐鳥,覺得她想吃鳥才會去打獵,但沒找到鳥所以抓了這個?
  
  ……小男神怎麼會這麼甜!唐梨抖著手把沾血的帕子放到頭盔做的小水盆裡清洗,順便冷靜了一下,不然她真的好想抱著小男神的腦袋親親他安慰一下。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乖這麼好的甜心!小男神這麼好,原著裡的女主為什麼還不喜歡他!眼睛瞎了嗎!
  
  冷靜完了,唐梨拉著小男神的大手,憐惜萬分,「我給你做好吃的,等我。」
  
  她鬆開手,紮好袖口,轉身提著那隻土豚走了。巽奴動了動剛才被握住的手,收了回去,好像想驅散剛才的那一點不自在。
  
  他們這幾天靠得太近了,他這雙習慣握刀的手從來不懼冰冷堅硬,但乍然被柔軟溫暖的東西觸踫了,會感到心臟震顫。這種陌生的感覺很難說清楚,他不排斥,但心悸感太頻繁,他覺得似乎不太好。
  
  摸到自己的刀,拿起來抱在懷裡,感覺到那個冰冷的溫度,巽奴平靜下來,但是他又不自覺去看刀鞘。
  
  叮叮當當的聲音打斷了巽奴的發呆,他抬頭看到唐梨抱著很多東西回來了,碼了個火堆,架起了一塊鐵皮,鐵皮光滑,已經被擦洗乾淨了,唐梨在下面燒火烘烤鐵皮,又提著被清洗剝皮了的土豚開始片肉。
  
  廚師的基本素養,刀工至少過得去,唐梨片下來的肉片都是薄薄一片肥瘦相間,被她鋪在燒紅的鐵片上,發出滋滋的輕響。她動作很快,從荷包裡拿出幾個紙包,撚起裡面的粉末迅速均勻灑下,再用一個小夾子快速給肉片翻面。
  
  這個世界的調料和她那個世界常用的也不太相同,所以之前在廚房幫忙,她看到那些不太一樣的調料,順手就收集了些,也算是當廚師的一點小毛病,沒想到這會兒剛好用上了。
  
  對於一個喜歡帶很多東西在身上以備不時之需的人來說,準備的東西恰好能用上,這件事本身就能帶來滿足感。
  
  再想到待會兒能用美食投餵小男神,唐梨渾身充滿了力量——這大概就是追星的力量。
  
  「來,巽奴,你嘗嘗味道。」
  
  巽奴︰很好吃,比以前吃過的所有土豚肉都好吃。
  
  「好不好吃啊?」
  
  巽奴點點頭,把剩下的幾片肉也吃了。
  
  唐梨看他漆黑眼睛裡那兩點小亮光,滿足得不行,抬手又給他夾肉,「多吃點多吃點,還有很多,你太瘦了一定要多吃點。」
  
  巽奴動作一頓,看向她的細胳膊細腿,又看了看自己比她大一圈的身材,開始有一點點自我懷疑。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8 21:56:37

第36章 第四章

  迷霧籠罩的鬼哭林,一般人進去了都找不到出路,只能在裡面迷失方向,鬼哭林後面則是鬼哭原。據說很多年前,有一個幾十萬人的軍隊在此駐紮,他們奉天聖帝命令,來此尋找長生不老藥,卻不知為何在一夕之間全部死在了這裡。
  
  當年僅有極少數人逃了出去,據他們所描述,當時所有人都陷入癲狂,開始攻擊其他人,整個營地變成了一片血海煉獄,互相廝殺了幾天幾夜,屍骨堆疊,怨氣叢生,惹得周圍寸草不生。
  
  在鬼哭原另一邊,是一條天塹般的長長山脈,這山脈幾乎阻斷了鬼哭原通向其他地方的出口,高聳入雲,又荒蕪陡峭。很早之前,這山被稱作聖山,那傳說中的長生不老藥就在裡面,但自從這裡死了幾十萬人後,聖山就變成了魔山,所有人都覺得,是聖山奪走了那麼多人的生命。
  
  因為這三個連在一起的死地,一般人進來只有一個死的下場,所以凡是想殺人滅口,折磨敵人,或是拋屍,都喜歡來這裡。
  
  唐梨並不明白自己所在的地方有多可怕,她雖然最開始怕屍體,但不管多可怕的東西,看多了也就習慣了,而且她還要好好照顧一個病號,壓根沒時間去怕。
  
  所以她之所以想要離開這裡,不是因為怕,而是兩個很實際的原因,一是因為這裡沒水源,二是因為這裡食物少。沒有水源平時生活洗漱都很不方便,只靠雨水實在是難過,食物能吃的只有那種土豚,還必須病號巽奴勉強起身去抓,條件太艱苦。
  
  「巽奴,我們怎麼才能離開這裡呢?」唐梨看著自己灰不溜秋的袖子,跟巽奴商量離開這裡。
  
  巽奴不愧是當殺手的,變態體質,就這麼幾天下來,他已經能走動了,雖然還不能走太快。
  
  聽到唐梨的問題,他思索片刻,沉穩道︰「只能通過北邊的鬼哭林,但鬼哭林裡有迷陣,很難走出去,等我傷勢好了才能帶你出去,如今進了鬼哭林,怕是凶多吉少。」
  
  他是重傷之際被人逼進鬼哭林,哪怕是追殺他的那十幾位高手,也只敢在他進入鬼哭林深處後放棄追擊。而唐梨,根本就是被人扔到外圍,又被狐狸引進來的。
  
  「我當初是跟著一隻紅狐狸進來的,你說如果能再找到那隻紅狐狸,它能帶我們出去嗎?」唐梨問。
  
  「我從未聽說過鬼哭林裡有紅狐狸,裡面應當是沒有活物能生存的。」巽奴很謹慎。
  
  唐梨建議道︰「不然我去找找,看能不能找到那隻狐狸?」
  
  巽奴並不贊同,看著她認真道︰「鬼哭林太危險,不要擅自行動。你再等我兩日,待我傷勢一有好轉便立即帶你離開此處。」
  
  唐梨越聽他這麼說,就越想試一試,拉著他的手說︰「我不能讓你跟著我過這種苦日子,我要早點給你更好的生活。」
  
  巽奴聽著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對勁。
  
  眼前的姑娘是個柔弱的、不懂武功的女子。但他扭頭看著像模像樣的棚子和被陸續製造出來的生活用品,又覺得唐梨說話好像沒什麼不對。
  
  唐梨行動力驚人,當天下午就用一塊糖在鬼哭林附近的樹叢裡引出了一隻紅狐狸。她覺得應該就是帶自己進來的那隻。
  
  小狐狸似乎很喜歡她,從她手裡叼走了糖,還蹭了蹭她的手心。唐梨摸摸狐狸的腦袋,跟它商量能不能幫忙帶路出去,小狐狸很靈性地眨了眨眼睛,轉了個圈。
  
  唐梨跑回去又和巽奴商量這事,巽奴仍是說,再等兩日,他還是擔心萬一出什麼意外,自己傷重,沒法把人護好,唐梨想想也答應了下來,撈過他的手,在他手心裡放了一塊糖。
  
  在廚房幫忙的時候,孫大娘給了她好幾塊糖,一直放在袖袋裡包著,今天拿出來給了小狐狸一塊,她就想起巽奴了。
  
  「你喜歡吃甜的嗎?」唐梨笑得溫溫柔柔,笑容裡都盛滿了蜜糖。
  
  巽奴對很多東西都沒有執念,對食物的喜好也沒有,可這會兒見了唐梨的笑,他不由自主就點頭了,還在唐梨期待的目光中,把那塊糖吃了。
  
  「你喜歡嗎?我這還有。」
  
  巽奴伸手攔了一下,說︰「我的年紀比你要大。」為什麼要把他當成孩子一樣哄?
  
  唐梨抿唇笑了下,有些不好意思,「因為我很喜歡你,所以想對你好一點。」
  
  巽奴面無表情看著她。他半天沒能回過神來,聽到這樣直白的表達喜愛,他整個人都反應不能。
  
  其實,他遇上過好幾次自薦枕席的事,他年紀不大武功卻高,有第一殺手的名聲,再加上劍眉星目身材挺拔,又是一副冷淡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很容易得到女子的青睞,組織中有女殺手看中他的容貌或能力,總想接近他,還有女子糾纏過她,但他從來不在意,反正他除了接任務時,大部分時間都會躲起來,沒人能找得到。
  
  從前任由其他人如何表白心跡,他都覺得心中毫無波瀾,可聽到唐梨這麼說,巽奴一下子陷入茫然緊張的狀態,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好。哪怕內心波瀾萬丈,外表依舊平靜無波。
  
  過了好一會兒,他說︰「我定會好好保護你。」
  
  唐梨比他更加慎重,「我也會盡我所能好好照顧你,不讓你再受苦。」
  
  小姐姐的女友力壓倒了小男神。
  
  兩日後,兩人準備離開,讓巽奴詫異的是,那隻紅狐狸竟然真的出現了,不僅如此,它當真把兩人帶出了鬼哭林。傳說中能困死人的鬼哭林,他們就這麼簡單地走了出來。
  
  看著唐梨把身上最後一塊糖餵給了紅狐狸,和它揮手再見,巽奴心中不知為何有種淡淡的迷茫。在他的殺手生涯中,這幾天迷茫的時候似乎格外多。
  
  「好了,終於出來了,現在咱們先找個地方洗漱一番,再好好吃點東西。」唐梨從袖中掏出荷包算了算裡面的碎銀子,「這是我之前隨身帶的,不是很多,但我覺得應該夠住店。」
  
  巽奴作為一個殺手,身上其實也是帶著銀子的,只是帶的不多,後來還在廝殺中掉了,所以現在身無分文,非常窮。
  
  「那邊好像有炊煙,我們去那邊看看!」唐梨腳步輕快,想著馬上能洗澡好好吃飯,她感覺整個人都有勁了。
  
  巽奴望著她指的方向,欲言又止,但看她如此高興的模樣,還是閉了嘴,默默握著長刀跟著她一起往那邊走。唐梨一邊走仍沒忘記照顧他,走一會兒就問他累不累,要不要歇一歇,還試圖扶著他走。巽奴這輩子,第一次被人這樣無微不至地照顧,渾身不自在,就好像被人從頭到腳揉了無數個來回。
  
  巽奴︰「我……」他想說不必如此,結果對上唐梨溫柔似水的眼睛,就啞巴了。
  
  小姐姐臉上笑呵呵,心裡感嘆著小男神真是好乖好貼心,牽著他的手往前走。
  
  沒走多久,兩人看到一家開在路邊的客店,兩層的樓,後面有個馬廄,一層搭了茶棚供路人歇腳。這樣一個偏僻地方,只開了這一家客店,店裡面人竟然還不少。唐梨一進門就發現眾人都看了過來,她沒在意,走到櫃台前去詢問老闆有沒有客房,巽奴就跟在她身後,他自然能察覺到周圍的視線,面無表情動了動大拇指,巽刀無聲出鞘兩寸。
  
  片刻後,店內所有客人都收回了目光不再看他們,喝茶喝酒的都埋頭繼續喝。那客店老闆剛想說沒客房了,巽奴冷淡地看了他一眼,老闆身子一僵,扯了扯嘴角對唐梨說︰「……客房當然有。」
  
  唐梨沒有察覺異常,又詢問店家能不能賣兩身衣服讓他們換一下。巽奴仍然盯著那老闆,老闆只能同樣笑著回答,「哈哈哈當然可以。」
  
  這是個黑店,但凡有些江湖經驗的都能看得出來,畢竟能在鬼哭林這麼近的地方開店,不可能是什麼良民。這個店老闆,包括這些「客人」,都是一夥的,要是遇到了能下手的客人,命和財都得留在這裡。而巽奴,店老闆一見他走路姿勢和神情動作,就知道這不是他們能做的「生意」。
  
  雖然他顯然受了傷,可就算這樣,店老闆仍然不敢輕舉妄動。他只求這兩位趕緊休息完離開,別妨礙他們做「生意」。
  
  巽奴也無意惹麻煩,看著店老闆找出了兩套衣服,打了熱水送進房內。「客人,您請自便。」
  
  唐梨覺得這店裡的老闆和小二態度都挺好的,她拿著一套半舊的藍色裙子走進房內,看到巽奴跟著走了進來。
  
  唐梨︰「巽奴?」
  
  巽奴背對著她抱刀坐在一邊,閉著眼睛,「我不會看,守著你。」
  
  唐梨倒不擔心他看,兩人中間還隔著簾子呢,看得到什麼?她一向愛乾淨,這回是在白骨堆裡摸爬滾打好幾天,只簡單擦過臉和手,現在終於能擦洗乾淨,她洗完換上一身乾淨衣裙,頓覺渾身輕鬆。用布巾把頭髮簡單裹了裹,走到巽奴身邊,「你身上的傷不方便,我幫你擦洗一下吧?」
  
  巽奴看她一眼,覺得她對自己太過放心了,之前他傷重不能動時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她對任何人都這麼沒有防備嗎?
  
  巽奴覺得自己應該提醒她一下,於是說道︰「我是男子。」
  
  誰知道唐梨一聽,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臉紅,並且越來越紅,連耳朵都紅了。巽奴本來臉上沒什麼表情,見她這樣,莫名其妙也是一陣坐立不安,背後出汗,眼睛也不由得移開。他其實沒什麼別的意思,但唐梨的反應讓他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什麼不太好的事。
  
  「……我並非那個意思。」巽奴也不知道自己在解釋什麼。
  
  唐梨咳嗽了一聲,仍然紅著臉,垂眸笑起來,「沒什麼……你要我幫忙嗎?」
  
  沉默片刻,巽奴說︰「好。」
  
  唐梨只幫他擦了擦背後不好擦洗的傷口,又幫他洗了洗頭髮,就在外面等著。巽奴不放心她一個人等在外面,很快出來了,頭髮還在滴水。
  
  「我幫你擦擦頭髮。」唐梨走到巽奴身後幫他擦拭頭髮。他的頭髮不長,只到肩胛骨處,唐梨給他擦乾頭髮,順手掏出梳子梳理了幾遍,最後拿出一根白色的髮帶給他把頭髮紮了起來。
  
  「好了。」
  
  巽奴拿著刀默默站起來,他肩寬腿長,長了張格外顯年輕的臉,身材特別好,是那種成年男人的性感,不說話的時候很安靜,但就算靜靜站在那也有種能震懾別人的鋒利危險感。
  
  唐梨感覺有種面對初戀的羞澀,不敢多看,忙轉身去鏡子面前梳頭,紮了個辮子,紮完後她發現自己的髮帶繫到巽奴頭上了,一下子捏著髮尾頓在那。
  
  巽奴一直在注意她,看到這個情景,大概也明白過來,一聲不吭地將手伸到腦後一扯,扯落了腦後的髮帶,送到唐梨面前。然後他自己撕了一小塊黑色布條,隨手把散落的頭髮紮了起來,沒有唐梨紮的那麼整齊,但這種隨性讓他看上去更性感了。
  
  小姐姐被小男神的男友力擊倒,臉紅心跳。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8 21:56:52

第37章 第五章

  民以食為天,唐梨覺得人生頭一件大事就是吃,不僅要吃飽,還得吃好,作為一個廚師,她想對人好的方式就是做很多好吃的,把自己喜歡的人餵飽。之前在鬼哭原,因為缺少材料和工具,她沒能好好發揮,如今出來了,唐梨覺得自己至少應該先給小男神做頓好吃的。
  
  只是……「不知道店老闆願不願意借一下廚房。」唐梨有點擔心。
  
  巽奴帶著她往廚房走,語氣平靜,啞中帶穩,「他會同意的。」
  
  唐梨笑起來︰「對啊,我看你們這裡的店老闆和小二好像都挺好說話的。」
  
  「挺好說話」的店老闆,果然答應了唐梨的要求,只是笑容有一點僵硬。得到許可的唐梨挽起袖子,在不大的廚房裡走了一圈,把調料都端起來看了看,然後去選食材。這家店裡食材也不多,肉食掛在一邊,看著倒挺新鮮的,但其他的蔬菜就不怎麼多了,也不太新鮮。
  
  唐梨在廚房裡忙碌幹活的時候,店老闆就一臉笑容站在那看著,唐梨以為他是要看著她不要弄壞廚房裡的東西,因此也沒在意,巽奴同樣一動不動地站在一邊,彷彿和那老闆對峙。
  
  最後因為怕巽奴等得急了會餓,再加上食材確實不多,唐梨只煮了一鍋麵。雖說只是麵,但麵湯用了廚房裡燉的高湯,配料葷素搭配,還調了獨家秘方的滷料,端上桌,色香味俱全,讓人很有食慾。
  
  兩人安靜地吃完了麵,唐梨忽然說︰「我看時間還早,不如咱們今天就離開吧,看看能不能到附近的城裡去。」
  
  巽奴沒說什麼,點頭答應。
  
  兩人離開那家店一段距離後,唐梨緩緩呼出一口氣,忽然抓緊了巽奴的手,小聲對他說︰「我去廚房外面抱柴火的時候,發現柴堆底下有血跡,一具屍體藏在下面……那家店,肯定有問題。」
  
  本來是準備在那家店裡休息一晚,但看到屍體了,她哪裡還敢繼續待著,要不是之前幾日在鬼哭林裡看多了屍體,恐怕她那會兒就當場失態了,更不要說能抱著柴回去冷靜把麵煮完。因為擔心被老闆看出來會殺人滅口,她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忍得很辛苦。
  
  巽奴聽了這話,才明白她為什麼突然要離開,見她似還有些驚魂未定的樣子,不由寬慰道︰「不會有事,只是些普通黑店匪徒。」他還不放在眼裡。
  
  唐梨一聽,卻是誤會了。她心中嘆道,看巽奴這麼習以為常的樣子,這個世界真很危險啊,黑店都算普通,恐怕以後會經常遇到吧。其實她穿到這個世界,最開始在北城城主府過了幾日,後來又到了鬼哭林,都沒見識過太多這個世界的規則。
  
  「這大概就是殘酷的江湖吧。」唐梨小姐姐腦補了一波後,這樣感嘆道。
  
  巽奴覺得她應該是誤會了什麼,但想想她好像對人沒戒心的樣子,他就不打算解釋了,還是有點警惕心比較好。
  
  「附近有一座城,但離我們太遠,恐怕天黑之前走不到。」因為巽奴這麼說,唐梨決定兩人露宿過一夜,找了個避風的地方,生個火堆休息。
  
  習慣使然,就算發現店是黑店,離開之前小姐姐也沒忘記帶上烙餅,她在烙餅裡面夾了肉餡和素菜,沾著配的調料,還灌了一壺熱湯,所以晚上兩人又吃了一頓好的。
  
  這幾天一直露宿,哪怕有個小棚子也沒法完全擋住風,再加上巽奴身上有傷,兩人都是擠在一起休息,可今天,唐梨看看坐在火堆邊的巽奴,覺得不太好意思湊過去。
  
  這是人很奇怪的地方,在一個特殊的環境下相依為命,條件艱苦的時候,很容易拋棄其他外在因素,反而能更毫無負擔地親近,可一旦回到人類聚集的社會,就沒法像之前那麼從容。
  
  夜裡風冷,還有露水,火堆能帶來的暖意有限,唐梨把臉埋在膝蓋上打盹,睡得很難受,迷迷糊糊往一邊倒下。巽奴同樣抱著刀閉眼休息,唐梨身子一歪,他就彷彿能看見一般,迅速伸手托了一把,把她的腦袋接了個正著。
  
  唐梨腦袋搭在他手上,醒了過來,茫然看了他一眼。巽奴睜開眼睛,和她對視,然後默默坐到了她身旁,唐梨也就默默靠過去,接著睡了。
  
  早上起來,唐梨發現自己躺在巽奴懷裡,腦袋就枕在他腿上,因為下意識側過臉蹭了蹭,她發現自己鼻尖貼著小男神的衣襟,好像還蹭到了他的腹肌。
  
  這一大早,太刺激了。
  
  兩人重新上路,唐梨終於忍不住問巽奴,「巽奴,你會離開嗎?你應該有自己的生活吧?」她記不太清原著劇情,不知道接下來是怎麼樣了。
  
  巽奴也想過這事,但他不放心唐梨,她看上去對很多事都不瞭解,於是他說︰「不離開,等你安定下來習慣了我再走。」
  
  唐梨哦了一聲,雙眼帶笑地看著他︰「你能告訴我,你是做什麼的嗎?」
  
  巽奴並沒有猶豫,直言道︰「殺手。」
  
  唐梨見他沒有隱瞞,笑容更大,「我覺得你一定是個很厲害的殺手,所以我知道你不會跟我一起走太久。我只會做吃的,就想找個稍微安穩點的地方,開個小店謀生,日後你要是想起我,或是餓了累了受傷了,都能來找我。」
  
  不知為何佔了別人的身體,還是得過自己的生活。她都想好了,人和人的緣分不能強求,感情也是,如果巽奴願意和她一起走一程,她會很高興。他是她在這個陌生世界裡最熟悉的存在,對於巽奴,她只有少女時候的一個願望,希望他能好好活著,不因為別人困住自己。
  
  裡的巽奴為了女主楚璃而死,現在楚璃變成了唐梨,唐梨不會讓巽奴為自己而死。
  
  兩人停下來略作休息的時候,巽奴聽到了不遠處有廝殺的動靜,並且離他們越來越近。
  
  「你等在這裡。」巽奴吩咐完眨眼就消失了。他悄無聲息來到那傳來血腥味的地方,見到一地屍體,還有七個刺客裝扮的人正在圍殺一個錦袍年輕男人,那男人武功不高,眨眼已經被逼到死境,扔在奮力掙扎。
  
  就在這時,七個刺客中有一人發現了巽奴,立刻警覺道︰「來者是誰?勸你莫要插手此事,否則連你一並殺了!」
  
  那錦袍青年左支右絀,見到巽奴後宛如看到一線生機,什麼都不顧了,大喊道︰「求壯士救我,我是東城九公子宇文金!」
  
  巽奴一看便準備離開,這與他無關,除了任務,他一般不出手。
  
  見他面無表情準備離開,宇文金都快要絕望了,他從幾個刺客隱約忌憚的態度知道這位路人兄弟很有可能很厲害,本以為是柳暗花明,誰知路人兄弟根本不想管,他今日難道真要死在這?宇文金最後一咬牙,不抱希望地喊道︰「只要你救我,我有報酬,你想要多少金子都可以!我身上的所有銀錢都給你!」
  
  高手是不會被這點利益打動的,宇文金只是最後掙扎一下,他怎麼想得到,這一句話喊出去後,路人兄弟竟然停住腳步,轉身抽刀。
  
  宇文金都沒看清楚對方的動作,只感覺唰唰唰一陣涼風,有影子在身邊掠過,眨眼功夫,站在樹枝上居高臨下看著的路人兄弟,已經躍下樹,並將他身邊那七個刺客逼退。
  
  接著又是一陣刀劍相接的鳴響,宇文金只看到那些先前將他逼得喘不過氣的刺客,接連後退,各個神情都很難看,他們手中的劍,被那一柄寒水長刀給斬斷了。斷劍落在地上,插入泥中。
  
  有人捂著脖子仰面倒下,有人往前跪倒,喉間都有一抹血線。只有一人在最後僥倖逃過,滿臉恐懼地盯著巽奴,喃喃說了一個巽字後,轉身就跑。
  
  巽奴抬眼,還刀入鞘的同時腳尖輕踢一柄斷劍,只聽得噗嗤一聲響,那斷劍紮入那人背部,正中心口,全部沒入。
  
  最後一個刺客倒下。短短瞬息間,局面大變,宇文金還握著劍呆呆站在一邊,見巽奴朝自己走過來,下意識退後了一步。巽奴面無表情盯著他,盯得宇文金腿軟,半晌才反應過來這位大佬是要幹什麼,手中的劍哐當掉了,伸手在懷裡和袖袋裡摸索,把身上的錢全部掏了出來。
  
  「只,只有一張百兩的銀票,還有這兩錠金子,和一點碎銀。」宇文金有些羞愧,「我只是出門遊玩,身上沒帶太多錢,不如你隨我回去取……」
  
  巽奴接過錢,扭頭就走,「夠了。」
  
  宇文金︰什麼?夠了?就這麼點錢就夠了,我的命只值這一點零花錢嗎?
  
  他愣了一下,回頭看看滿地屍體,趕緊把地上的劍撿起來,跟著巽奴,「朋友,我說真的,其實我覺得我的命還是比較珍貴的,不然你送我回家,我給你十倍、不,百倍報酬?」
  
  巽奴驟然停下腳步,寒星般的眼睛看了他一眼,聲音又啞又冷︰「不要跟過來。」
  
  宇文金打了個寒顫,毫不懷疑自己要是跟上去,會落得和那些刺客一個下場,頓時不敢跟了,只能站在原地眼巴巴看著人消失。
  
  唐梨等到巽奴回來,見他周身乾淨氣息平穩沒什麼事的樣子,放下心來。
  
  「沒事吧,這裡似乎不太平,我們還是先離開。」唐梨說著,見巽奴拿出銀票金子和碎銀子放到她手上。
  
  唐梨一愣。
  
  巽奴道︰「方才給人幫忙得到的答謝。」
  
  唐梨明白了,剛才小男神順手賺了個外快。
  
  「你……是因為我剛才說想開店但是沒有錢,所以你才……?」唐梨試探著問。
  
  巽奴道︰「我有錢,但在組織中,現在不方便去拿,你可以暫時用這個。」
  
  唐梨這輩子從來自力更生,成年後都是她養別人,還是頭一次被別人賺錢養。她看著巽奴明亮的眼睛,把錢放好,對他露出笑容,「好,都是你存在我這裡的伙食費和住宿費,夠你在我這裡吃住很久。」
  
  兩人相攜而去,而好心送了一波創業基金的宇文金孤身一人站在樹林裡,思考著自己一個人又身無分文該怎麼回去。
  
  他們都不知道,在原著裡,女主楚璃和巽奴二人遇見宇文金,在刺客手中救了他,楚璃性格跳脫和宇文金很快成為朋友,他們便隨宇文金一起去了東城。而現在,因為巽奴的阻攔,宇文金根本沒有和唐梨見面,三人也沒同行,劇情從這裡開始偏移了。
  
  北城城主府,城主閉關密室中,夏侯玄禦驀然睜開眼睛。
  
  在他面前浮現出一塊面板。
  
  ——「您的裡人格是否已經覺醒?」
  
  夏侯玄禦漠然道︰「你說呢,這麼短的時間,我的世界怎麼會再度出現偏移?」雖然語氣漠然,但眼裡都是怒火。
  
  前不久他才剛失去了一個世界的男主氣運,被該死的男配司馬焦和女主廖停雁合夥綠了一把,氣都沒消就發現掌控的世界裡再度出現劇情偏移。
  
  「這回又是什麼情況?」夏侯玄禦問道。
  
  面板上顯示道——「情況不明。提示,此世界劇情偏移度百分之六。」
  
  夏侯玄禦皺眉︰「這麼小的偏移值,應該不至於需要喚醒我的裡人格。」
  
  ——「劇情線和感情線都出現偏移。」
  
  夏侯玄禦嘖了聲,「感情線這麼快也偏移了?偏移了多少?」
  
  ——「感情線偏移百分之百,經檢測,此世界女主和男二感情狀態為,兩情相悅,程度為,情有獨鍾。」
  
  夏侯玄禦︰「………………」
  
  什麼玩意兒!?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8 21:57:12

第38章 第六章

  夏侯玄禦的表情扭曲了那麼一瞬,「什麼情有獨鍾,只要殺了那個男二,我自然有辦法讓女主忘記他,按照原本的劇情愛上我這個男主。」
  
  經過上一次的教訓,夏侯玄禦覺得自己不能再縱容男二和女主搞在一起了,他不可能犯兩次同樣的錯誤。至於男二死了之後男二的戲份該怎麼辦,比起女主直接背叛最後讓他失去這個世界的氣運,都是小事,總能有人代替男二的戲份。
  
  手指點著膝蓋,夏侯玄禦那張俊美無匹的臉上露出一個霸道而不屑的笑容,「什麼東西都敢跟我搶女人嗎。」
  
  想想原著裡面女主楚璃和東城九公子成為了朋友後,一直生活在東城轄下的九嚴城,夏侯玄禦發出命令,派出屬下去九嚴城全面搜索楚璃蹤跡。
  
  ……
  
  巽奴和唐梨來到最近的白鹿城,這座城不算大,但處在北城和東城的交界上,所以來往人流還不少。
  
  「不如就在這裡住下吧。」唐梨詢問巽奴的意見。她還在擔心巽奴身上的傷,那麼重的傷不可能這麼快就好了,還需要更多時間仔細調養才行,不易奔波太久。
  
  巽奴自進了城就默默觀察四周人群和往來車馬,聽到唐梨詢問,他點了點頭,「可以。」
  
  城中多是普通百姓,看起來都比較富庶,這樣的城應當適合居住。
  
  由唐梨做主,選中了一處小宅子,這處宅子旁邊是一條小河,門前還有一株垂柳。「你看,這個屋子不大,前面是店鋪,能放三張桌子,可以先賣些早點茶水之類,後面的小院子自己住,還有水井,免得去街角那邊的大水井打水了。」唐梨一點點指給巽奴看。
  
  巽奴是個殺手,房屋組織分配,飯菜組織解決或者完成任務後順便找個酒樓吃飯,對於這種普通人的生活並不懂,於是只能像個大型跟寵,跟在唐梨身後看她指點江山。
  
  「這個房間留給你,我覺得這個窗戶你應該會喜歡,等有時間了我給你在這裡種點花吧,你喜歡什麼花?」
  
  「這個廚房不錯,我最滿意這個廚房,很多材料需要採購,我選這裡的時候也看了,離市集挺近的,以後買菜也方便。」
  
  唐梨一樣一樣的說著,巽奴只會點頭,因為在這方面,他根本比不上小姐姐一根手指頭。只有買東西的時候,能體現他的價值。
  
  兩人在市集上買生活用品和米麵肉菜,重物巽奴提著,沒讓唐梨插手,唐梨只得提著一籃子菜,時不時問他累不累。兩人走到一個菜攤子前,賣菜的大娘看著他們兩個直笑,對唐梨道︰「小娘子這麼心疼自家男人,感情真是好,才剛成親吧?」
  
  唐梨︰「……」
  
  他們兩人都穿著普通的布衣,走在一起,雖然沒有那麼親密,但看向對方時都有些不好意思的躲閃,顯得十分青澀,看上去就像一對年輕的小夫妻。不止賣菜的大娘,幾乎市集上所有看到他們的人都這麼以為,一個賣釵環的小販還朝巽奴喊道︰「小郎君,給你家娘子買個釵吧,你家娘子這樣好看,穿戴的也太素淨了。」
  
  巽奴還是頭一回被陌生人搭話開玩笑,畢竟以往他獨來獨往一身黑衣,還拿著刀,看著就不好惹,自然沒人敢隨便搭話,然而此刻他背著米麵,身邊跟著個小媳婦樣的年輕姑娘,兩人互相體貼,哪怕他冷著臉,也顯得無害。
  
  「對啊,小郎君,來看看釵子吧。」
  
  巽奴看了眼說話的年輕媳婦,發現她頭上插了好幾根銀釵,又看向唐梨的頭髮,這才意識到她確實沒戴釵環,只紮了根髮帶。看到那根髮帶他頓了一下,當真走到攤前,認真選了幾樣首飾。唐梨和那個開玩笑問他們有沒有孩子的大娘解釋,結果扭頭看到巽奴在選首飾給自己,頓時紅著臉無言以對。
  
  大娘哈哈笑起來,「別不好意思啊,你家男人心疼你,小娘子臉皮可太薄了。」
  
  更讓人不好意思的是,因為巽奴把錢都給她了,所以她要過去付錢,賣釵環的是對夫妻,妻子見狀拍了丈夫一下,指著唐梨兩人怒道︰「你看看人家,人家丈夫多貼心,錢都給妻子收著的,你還背著我藏私房。」
  
  唐梨拉著小男神趕緊走了。
  
  去買被褥衣服的時候,又被打趣,老闆娘聽他們說要被褥,一下子就拿出來一床紅色的喜被,笑吟吟地說︰「你們兩個小夫妻看著剛成親沒多久吧,我家喜被很有名的,保準你們用了我家的喜被,三年抱倆!和和美美!」
  
  唐梨受不住這熱情萬分的老闆娘,連連擺手,不好意思極了,結果瞄了一眼旁邊的巽奴,見他盯著喜被,竟然看得挺認真。
  
  她看了看那上面的並蒂蓮圖案,試著問道︰「巽奴,你喜歡這被子?不然,我給你買一床這樣的?」
  
  巽奴回神,移開目光看向店門口,「……你選你自己喜歡的便可。」
  
  唐梨看到小男神的耳根紅了。她不知道怎麼的腦子一糊,被美色所迷,脫口而出︰「那就這床吧。」
  
  老闆娘笑嘻嘻,毫不意外,「好,我給你們包起來,喜枕要不要哇?」
  
  買了一大堆東西回家慢慢歸置,唐梨拿出個本子記賬,記完了開始打掃衛生貼新窗紙。她個子矮貼不上,巽奴個子高,接過她手裡的窗紙就往窗戶上糊。因為不熟練貼的不太平整,唐梨笑笑,踩著凳子上去修平整。她也不熟練,不過動手能力強,多試試就會了。她貼好窗紙往後想看看有沒有貼歪,結果腳下凳子搖晃,往旁邊摔了下去。
  
  巽奴張開手臂,一把將她接住,從凳子上抱了下來。
  
  唐梨嚇得心口咚咚直跳,被巽奴拍了一下肩,「沒事,我會接著你。」
  
  這心跳是好不了了,唐梨心想。
  
  掛床帳,套被褥,巽奴什麼都不會,垂著眼睛一點點去學,顯得笨手笨腳有點可憐的樣子,看的唐梨很想戳一把他濃密翹起的睫毛。
  
  小男神察覺到她視線抬眼看過來,接觸到那那雙乾淨平靜的眼睛,唐梨立刻縮回去幹活。那床喜被,被她抱到巽奴房間裡,專門給他蓋,巽奴沒吭聲。
  
  雖然家裡還沒收拾好,但廚房重地,唐梨已經打掃出來,她特地買了雞早早燉上,又在藥鋪買了幾樣燉湯的藥材,專門給小男神做病號飯。就算是藥膳,也要做到沒有藥味,聞到香味就讓人食指大動。唐梨從前是私廚老闆,盡管不會做一些大酒樓硬菜,但家常美食各種燉湯和新式彩色她都會,傳統點心糖糕也會做。
  
  看著唐梨一樣樣端出來的菜,巽奴眼神閃了閃,等唐梨也落座後,他才拿起筷子。
  
  靜夜中,城中各處門都關了,只偶爾能聽見犬吠,和鄰家院落中傳來的孩童笑聲,兩人在一盞孤燈中靜坐吃飯。燈光朦朧,飯菜飄香,巽奴吃著吃著,忍不住看向對面,他總覺得此時的一切都太過虛幻。
  
  這樣平靜普通的生活虛幻,對面那個在燈下朝他微笑的人也虛幻,是他從前從未想像過,卻又異常輕易就接受了的存在。
  
  小河流水潺潺,清晨走過小橋的小販叫賣聲吵醒了唐梨。她起身開窗,坐在銅鏡前梳頭,本來準備隨便紮個辮子,但目光觸及到那幾個銀釵,她又猶豫了一下,最後拿起釵子盤起頭髮,原本的髮帶則收到了袖袋裡。
  
  收拾好走出門,旁邊房間的巽奴恰好也打開門走出來。唐梨看向他的頭髮,仍是用那次隨手撕下的一塊布條紮起。她抽出袖袋裡的髮帶,「我有新的髮飾了,這個,給你綁頭髮吧。」
  
  巽奴接過,兩人站在原地互相看了好一會兒,唐梨才輕咳一聲,迅速鑽進廚房。
  
  唐梨不清楚這個世界開店要注意些什麼,只好一邊準備,一邊去其他店內看看,又先製作了些甜糕,和周圍鄰居打好關係。不小心做得太多,剩下的放在還未開張的店鋪中,結果因為賣相太好,看上去新奇,引來了路人詢問價錢,竟然意外地賣出去一大半。
  
  唐梨一想,覺得日後做個點心鋪子說不定也行。
  
  她對於自己把虐戀狗血劇本變成了一個美食種田甜寵劇本,毫無自覺,開開心心地準備店鋪開張事宜,不忘為巽奴做各種好吃的,巽奴也彷彿忘記了自己是個殺手,每天幫忙買菜打掃衛生,還閒著沒事把後面小院的土路整了整,一邊啃湯包一邊整。唐梨從廚房窗子看見小男神蹲在院子裡鋪石板,一邊臉頰鼓鼓囊囊的,就特別想笑。
  
  看一眼鍋裡燉的鴨子,她夾起一根去了皮的鴨腿,盛了湯,對院子裡的巽奴喊道︰「巽奴,你來嘗嘗這個湯味道怎麼樣。」
  
  巽奴鼓著的臉頰一頓,看向她手裡托著的碗。熱氣騰騰,香氣裊裊。
  
  當天晚上,巽奴跳窗出去找了個地方練刀,練了兩個時辰才回去。
  
  唐梨不僅每天食補,還特地去藥房裡買了傷藥回來每天給巽奴上藥,也許是因為這樣,巽奴的傷好的飛快,比從前每一次都要快很多,短短時間身上的外傷都已經癒合,只剩下內傷需要慢慢養。
  
  小小的食肆在唐梨手裡開了起來,如果只是她孤身一人,小鋪子也沒那麼容易開,但多了個巽奴,很多事都方便了。鋪子開了沒兩天,有地痞流氓活過來收「保護費」,幾個大漢邁著外八字大搖大擺走進去,片刻後邁著內八字踉踉蹌蹌跑出去。
  
  有人站在門口朝內大喊︰「你給我等……哎喲。」
  
  還沒喊完被老大糊了一下後腦勺,那老大一抱拳,對店內拿著掃把的巽奴喊道︰「朋友,看你武功不俗,在這種小地方實在屈居了,不如來我們堂裡,跟著我們兄弟一起幹!」
  
  巽奴面無表情對那幾個小混混說︰「道不同,不相為謀。」
  
  唐梨見證了這一幕,不知道為什麼很想笑,半天沒憋住,奔到後面廚房大笑出聲。
  
  巽奴︰「??」
  
  除此之外,還有唐梨長相引來的麻煩。女主楚璃是個美人,哪怕唐梨不施粉黛布裙荊釵仍然難掩麗色,這樣一來難免招惹一些登徒浪子,食肆開張沒幾天,就有浪蕩遊俠,仗著會一點拳腳功夫,進店內調戲。
  
  唐梨︰「客人想吃點什麼?」
  
  浪蕩客︰「老闆娘這樣貌,做什麼廚娘,不如隨我去了。」
  
  巽奴很快從廚房裡走出來,走到唐梨身邊,「我來。」
  
  對浪蕩客,他的語氣就沒有這麼溫和了,二話不說先拔刀,刀光一閃後收鞘,與此同時,一大片薄薄的頭髮飄揚落下。男人只感覺頭皮一涼,在死亡的威脅中回過神後,驚嚇地瞪大了眼睛,眼珠都不會轉了。
  
  巽奴︰「吃什麼?」
  
  男人結結巴巴︰「吃……吃……吃……」
  
  巽奴︰「吃麵。」
  
  男人︰「吃、吃麵。」
  
  巽奴轉向唐梨,語氣低沉︰「他要吃麵。」
  
  唐梨︰「……」
  
  兩人去後廚,看唐梨要動手煮麵,巽奴道︰「我來。」
  
  唐梨一愣,「你來?可是,你會煮嗎?」
  
  巽奴拿起麵扔進熱水裡燙了燙,隨便撈在碗裡,什麼調料都沒加,端著就走到前堂,洸當一聲放在那坐立不安的男人面前,吐出一個字︰「吃。」
  
  等到那男人吞毒藥一樣吃完半生不熟的麵,放下飯錢,夾著尾巴跑了,唐梨搖搖頭有些無奈。看來不管在哪個時代,開店都不是件容易的事,在這個法律約束不高的世界尤其不容易,如果沒有巽奴,她一個人要處理這些事,恐怕是麻煩無數倍,她還是把很多事想的太簡單了,如果沒有自保能力,她恐怕沒法在這個世界好好活下去。
  
  「巽奴,我拜你為師好不好,你教我一點防身的功夫。」這樣以後要是巽奴走了,她也沒那麼怕。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8 21:57:27

第39章 第七章

  巽奴沉吟片刻,抬手捏了捏唐梨的手骨,又單膝蹲下捏了腿骨,然後站起身道︰「不用拜師,我可以教你一些功夫,若是能熟練,往後對上普通人應當能自保。只是要練刀劍武器,你恐怕不太合適。」
  
  唐梨揉了揉剛才被小男神捏過的手掌,輕咳一聲︰「沒關係,我也只是想學點功夫防身,讓我專門學你這樣的,我也學不來。」
  
  兩人說好,唐梨便每日早上提早起來,在院子裡向巽奴學習。
  
  「你的力氣太小。」巽奴一把捏住唐梨軟綿綿的縴細手腕,表情嚴厲,「不用全力擊打,根本不可能造成任何傷害。」
  
  「再來,要準確擊打在我說過的那幾個位置。」
  
  唐梨沒想到,甜心小男神教導她的時候,會嚴厲的好像變成了另一個人,板著臉語氣毫無起伏,動作乾脆俐落,簡直可怕。可是這樣「兇」的小男神看上去更帥了,尤其是給她示範時,明明是同一個動作,他做來就迅捷如閃電,一點都不拖泥帶水,那股舉重若輕的感覺,唐梨百分之一都及不上。
  
  她性格溫軟,每每出手也下意識留著三分餘地,不敢用上全部力氣,尤其和巽奴對練,怕傷了他。
  
  巽奴也很無奈,再一次輕易抓住她的手,「仍是力氣太小。」
  
  唐梨也沒辦法,朝他露出個討好求饒的笑容,「我多練幾次。」
  
  巽奴一頓,走到她身後,默默抓起她的手臂,帶著她往前揮出,「你要如此,記住這個弧度和速度。」
  
  唐梨覺得自己向小男神學這個,可能是自討苦吃,本來就不太明白,被他攬著這樣「練習」,她更加記不住。
  
  正想著,巽奴又抬腿輕踢她的腳跟,帶著力道讓她踢出去,同時講解︰「腿如此斜踢出去。」他這個動作一個招呼都沒打,唐梨根本沒反應過來,直接摔了出去,幸好巽奴抓著她的手把她拉了回來。
  
  巽奴放開手後,唐梨有點羞愧地低下頭,感覺像是當初拜師學廚藝時,沒能達到老師的期望。
  
  「今日就到這裡,明日繼續。」巽奴只說了這一句。
  
  唐梨在廚房裡切菜,手腕有些不靈活,手指關節也是紅紅的沒有消退。旁邊幫忙的巽奴一直看著她的手,在唐梨放下菜刀揉手時,忽然握住了她的手。
  
  巽奴握著她的手低頭看著,低沉的聲音緩緩道︰「對不起。」
  
  唐梨的手動了動,但沒抽回來,「怎麼了,是我自己學不好,我明天多練一會兒,熟練了就好了。」
  
  巽奴搖搖頭,「我沒教過別人,可能是我不會教導……你的手,是不是被我早上捏疼了?」
  
  唐梨這才明白他是在意什麼,忍不住笑起來,「不是,你教的很好,是我不習慣。學什麼都要吃苦的,我剛開始學廚藝刀工,也切到過很多次手。」
  
  巽奴還是握著她的手,拇指輕輕按著她泛紅的關節,眉頭微微皺起。他現在明白,什麼叫捨不得了。
  
  本來浸了冷水的手,被巽奴握著沒一會兒,就暖和起來,一雙手都泛著微紅。
  
  前面店鋪傳來吆喝,唐梨這才收回手,端著托盤走了出去。沒過一會兒,她匆匆回來,拉住巽奴,看看廚房門口尤在晃蕩的布簾,有些急促的低聲說︰「巽奴,店裡來了個客人,我覺得他不太對勁。」
  
  巽奴︰「怎麼?」
  
  他的平靜安撫了唐梨。唐梨冷靜下來解釋道︰「他一進來就坐在角落裡,戴著斗笠好像在躲什麼,我看他伸手掏錢的時候露出中衣袖子,上面有新鮮的血跡,指縫裡好像是沒洗乾淨的血污,鞋子上也有幾點血跡。最重要的是,我前兩日在府衙門前看到了一個通緝畫像,上面那個屠滅了十幾戶人家的流亡惡徒和他有些像,不過我只在他撩起斗笠的時候看了兩眼,不能確定。」
  
  巽奴按了按她的肩,語氣不變︰「嗯,我知道了,我去看,你就在這裡。」
  
  斗笠男人叫了一壺酒兩碟小菜,在角落裡坐了一會兒,然後在天快黑時匆匆離去了。
  
  「怎麼樣,他走了?」唐梨掀開簾子走出來。
  
  這會兒店裡已經沒有客人了,巽奴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見開始飄起細雨,抬手將門板豎起,這個時間,店也該關門了。
  
  「確實是個殺人慣犯,我雖不認識他,但能嗅到他身上有極重的血腥氣,想必前不久還殺了不少人。」巽奴簡單說了兩句,沒有細說的意思。
  
  人都走了,唐梨也沒再談論下去,端出飯菜吃飯。
  
  半夜裡,巽奴房間窗戶無聲被打開,一個人影翻出窗戶,消失在夜色裡。
  
  細雨漸急,整座城在大雨中寂然冷清,被濕潤的水汽籠罩。
  
  名叫王渙的男人從夢中驚醒,他突然坐起,警惕地推開旁邊的窗子,透過細縫往外窺看。外面雨幕接天,一片水汽茫茫,沒有任何異狀。他擦了擦額間冷汗,因為剛才的噩夢感到心悸,喉間乾渴想要下床倒水,一轉頭卻發現床邊不知何時竟立著一個黑影。
  
  王渙立刻拿起身邊的一把大刀,舉至身前,「誰!」
  
  那人影開口問道︰「王渙?」
  
  王渙瞇起眼睛,發現面前這年輕男子意外有些眼熟,似乎是之前那家小食肆裡的老闆,這讓他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待反應過來後,他立刻凶惡起來,舉刀便劈。
  
  鐺的一聲,他的刀撞上硬物,反震得他虎口開裂,王渙終於覺得怕了,喝問道︰「你什麼人,找我所為何事!」
  
  「殺你。」站在床邊的巽奴說完這兩字,拔出了巽刀。巽刀刀身雪亮,在黑夜裡宛如一輪月影,照亮了執刀人的側臉。
  
  王渙看到那刀影,想起了什麼,猛然雙目瞪大,抓著刀的手都開始顫抖,失聲道︰「是你,你是那個巽!是誰,誰竟然去煉域買我的命!」
  
  巽奴︰「無人買你的命。」
  
  王渙卻不信,誰人不知這位煉域裡的第一殺手輕易不出手,出手便是萬金的買賣,他不過殺了百來個人,充其量是個小賊,在江湖中根本沒有什麼名聲,若無人出錢買他的命,怎麼能勞動這尊大神親自前來。不止如此,為了摸清他的底細,他竟然還在那種小店臥底觀察他,對付他這種小角色,行事都如此縝密,當真可怕!
  
  越想越多,王渙滿頭冷汗滾滾而落,他看著黑夜裡靜立的人影,感覺自己被死亡的陰影籠罩,幾乎生不出逃脫的心思,這樣的氣勢和殺氣,何其迫人。
  
  「求你、求你放過我,我不過是個不值一提的小人物,我們也無冤無仇,我願、願奉上所有金銀,只求饒我一命!」
  
  屋外大雨突然磅礡,屋內的床帳上乍然濺起一串血痕,無頭軀體倒落在床榻上,那顆滴血的腦袋則咕嚕嚕滾下床去,停在巽奴腳邊,暴突的雙眼裡恐懼未消。
  
  ……
  
  昨夜下了一夜的雨,唐梨睡得很沉,早上有些起晚了,匆匆紮著頭髮推門出來,看到廚房已經升起炊煙,看來是巽奴早起生了火。
  
  唐梨微微一笑,剛準備去廚房問問小師父今天要不要練功夫,眼角無意間掠過小院某個角落,頓時定住了。
  
  那個角落裡多出了個圓形的布包,底下是被浸透的污痕。周圍一圈的泥土有些微泛紅,想是因為雨水稀釋了血水,走到近前,還能聞到一股土腥味混雜的血腥味。
  
  這,該不會是人頭?唐梨站在旁邊,看著那個形狀,很想打開包裹看一看是不是自己猜測的那樣。
  
  「不要靠近,髒。」巽奴從廚房裡走出來,悄無聲息來到她身邊,把唐梨嚇了一跳。
  
  「這裡面是?」唐梨小心地問。
  
  巽奴︰「是昨日那個通緝犯,過一會兒府衙開門,我拿過去領賞金。」
  
  唐梨一下子想起來那個賞金金額,是三百兩。她這個小店開了好些天,還沒開始盈利,小男神難道是因為看她經營不善擔心她的店倒閉了,所以半夜出去賺外快養家?
  
  唐梨看著巽奴,有點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巽奴不知她在想什麼,將她從那人頭包裹旁邊拉開,示意她去廚房,「這種惡徒有不少,他們以殺人為樂,武功雖不高,對付普通人卻綽綽有餘,放任他在這城裡遊蕩太過危險。」
  
  唐梨明白過來,小男神不是為了賞金,是擔心她。
  
  心臟咚咚跳了一陣,唐梨看著巽奴挺拔寬闊的背影,忽然覺得有種說不出的安心。她來到這個世界,只有巽奴能給她這樣的安心感。有時候,她真希望巽奴能和原著裡喜歡楚璃那樣喜歡她。如果是那樣,她一定會好好照顧他,珍惜他。
  
  「巽奴。」
  
  巽奴轉過身來。
  
  唐梨快走了兩步上前,一把抱住了他。
  
  「你對我這麼好,是因為我在鬼哭原救了你一次嗎?」
  
  巽奴低頭看著她的頭頂,「救命之恩,自當報答。」
  
  唐梨手一緊。
  
  「但,我現在所做的一切,是因為我心悅於你。」
  
  唐梨一時以為自己聽錯了,她呆了一下,放開巽奴想抬頭看看他的表情,卻被巽奴抬手抱了回去,將腦袋按在了懷裡。
  
  「我心悅你,想保護你。」他再次說,語氣比起剛才更加低啞,沙沙的。
  
  唐梨清楚地聽到自己心臟急促的跳動,還有巽奴胸口傳來同樣的震動。她抓緊巽奴背後的衣裳,感覺自己突然間沉入夢中,或者落入雲端。
  
  「我也是……我也喜歡你。」唐梨茫茫然的,開口說了這麼一句話。
  
  說來也奇怪,這麼多年,有不少人向她表白心跡,甚至有好幾個相親認識的男人提出結婚,擺出大陣仗求婚,她都毫無感覺,她從沒有像現在這樣,緊張而喜悅,又不知所措。
  
  或許是因為,她明白從前認識的男人們,說喜歡她想和她結婚,都是因為想要一個賢妻良母,或者只是覺得他們合適。而巽奴,他看著她的時候,只是她而已。
  
  這是一個和她所習慣的世界截然不同的世界,不乏殘酷,卻也有別樣的浪漫,至少他們的相遇,是她從未想過的,相愛也是。
  
  腳下忽然騰空。巽奴一把將唐梨抱了起來,放在了窗沿上。他直視著臉微紅的唐梨,修長寬厚的手撫著她的臉頰,眼神比以往更加漆黑明亮。他的喉結滾動了兩下,「你……當真喜歡我?」
  
  唐梨垂著眼睛笑,「嗯,喜歡。」說完她大方地抬眼,直視巽奴,又說了句︰「我一開始就喜歡你,現在更喜歡了。」她以為自己真實年紀怎麼也比小男神大幾歲,這會兒該表現得大方點,可接觸到巽奴的眼睛,她又不自覺低下了頭,滿心的羞澀。
  
  她忽然聽到了一個輕輕的笑聲,很短,尾音沙啞而性感。她抬頭,發現巽奴笑了一下,這是她第一次看到巽奴笑,雖然很短暫,一閃即逝,但她確實看清楚了。和他的笑聲形成反差的是,那個笑容裡還帶著屬於青年的羞澀與喜悅。
  
  愣了一會兒後,唐梨身子前傾,手臂攬住巽奴的脖子,溫柔而主動地送上了自己的唇。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8 21:57:41

第40章 第八章

  親吻一個人,是什麼樣的滋味?如果那個人在心裡,看到他便想微笑起來,沒看見他就心裡想念,那親吻的時候滿心都是歡喜。
  
  這並不是一個纏綿的吻,沾唇即放。唐梨對這種事並不熟練,巽奴同樣如此,可他望著她溫柔如春光一般瀲灩的眼波,紅潤翹起的唇,心尖一片熱燙,漆黑的眼眸中彷彿也有暗火在燃燒。
  
  唐梨沒來得及退開,就被巽奴扶住腰間,再度親吻住。距離太近,兩人鼻息相聞,甚至能看進對方的眼眸深處。巽奴的吻與他這個人一般,初時冷淡沉穩,卻又如刀一般鋒利強硬,不容後退。
  
  窗扇被風吹得發出吱呀聲響,巽奴終於鬆開了滿臉通紅的唐梨,讓她靠在自己肩上。唐梨只覺得嘴唇發麻,手都有些使不上力氣,靠在巽奴肩上緩緩調整呼吸。她的呼吸吹起了巽奴頰邊的幾縷散髮,巽奴略側了側臉,那紅色的耳朵被唐梨看了個正著。
  
  抱著巽奴的脖子,唐梨將紅臉埋在他肩上,笑了兩聲,這才用手指捏了下巽奴的耳垂,小聲道︰「燙的。」
  
  巽奴又不自在地躲了躲,攔腰將她抱了下來,放在地上。
  
  「我方才……情難自禁,唐突你了。」巽奴的聲音此刻更顯沙啞,好似小鉤子輕輕撓在心口,聽在耳中,連腦後也泛起一片酥麻。
  
  他眼眨也不眨地望著她,往日顯得平靜的眼睛裡,充滿一種被點亮的神彩。唐梨看到他微紅的眼角和濕潤的薄唇,不知為何,忍不住多看了兩眼,不僅想看,還想再……
  
  面對自己喜歡的人,不管男女,都會有衝動的。唐梨拉住巽奴垂在身側的兩根手指,「不唐突,我喜歡的,如果你覺得唐突我了,我可以唐突回去。」
  
  巽奴一愣,忽然轉開頭,一手握拳抵在唇上,遮住了突起的笑意。唐梨笑著一把拉下他的手,「你笑起來真好看,想把你藏起來,不讓別人看。」
  
  巽奴︰「從來無人對我說這樣的話。」因為沒有人敢調戲一個凶名赫赫的殺手。
  
  唐梨臉上是壓抑不住的笑,拉著他的手親了下,然後提著裙擺飛快跑進了廚房,留巽奴一個人站在外面愣神。
  
  兩人互相道明瞭心意,都有些走神,偶爾對視,唐梨都會下意識笑起來,巽奴雖然沒有笑,但眼神也柔和兩分,望著她久久不會移開目光。
  
  兩人本就待在一起,現下更是幾乎形影不離。廚下空閒下來,唐梨就忍不住伸手去勾巽奴的手,一大一小兩隻手很快交握在一起,互相傳遞溫度。哪怕什麼都不說,也覺得心滿意足。
  
  只是苦了唐梨小姐姐晚上給巽奴上藥,先前還能忍住不被小男神的美色所迷,現在都明白兩情相悅,按照一般情況來說是男女朋友了,看到男友漂亮的脊背和一雙大長腿,也很難忍住不亂想,畢竟食色性也,二十幾歲的年紀,該知道的事都知道了。她覺得比起自己,小男神知道的恐怕還要少一些。
  
  唐梨不好受,巽奴同樣如此,他一聲不吭坐在那脫掉上身的衣衫,任心慕的女子給自己上藥,傷口結痂,細小的傷口已經開始長新肉,有些癢意,被那雙柔軟的手輕輕塗抹的時候,他都不由得繃緊肌肉,注意力全然都放在了身後之人身上。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他要忍耐不露出異樣,也實在費了些心神。
  
  少年人多是知人事後才知情愛為何物,巽奴卻是先明白何為情,心中有了人,才生出愛慾,因此他從未覺得,原來克制慾望是如此艱難。心愛的人就在身邊,一顰一笑,每一個動作,甚至她身上的一縷香氣,都能勾出心底的繾綣慾念,來勢洶洶。
  
  情熱如火,兩人都是頭一次觸及這些,但再是遲鈍,也能察覺到氣氛不同尋常,慢慢的,房中空氣都似乎都變得暖融起來。唐梨放下裝藥膏的小罐,「後背的傷口塗好了,剩下的你自己來,我就先出去了。」
  
  巽奴嗯了一聲,沒有轉頭。唐梨快步走出去後,巽奴才輕輕吸了口氣。
  
  或許不該塗藥膏的,他現在可能需要用冷水清醒一下頭腦。坐在那半晌沒動,巽奴終究沒有起身去淋浴,而是拿起身旁的巽刀,披上衣服跳窗出去。
  
  還是練刀吧。
  
  唐梨睡不著,起身去廚房做了去火氣的燉湯,準備給小男神送去,可敲了門卻沒聽到應聲,推開門後發現他不在房中,只有窗戶開著。
  
  「我去外面練刀了。」第二日,巽奴如此回答。
  
  唐梨頓時滿心地憐愛,小男神,該不會憋壞吧。
  
  和唐梨對視片刻,巽奴突然醒悟她的眼神是什麼意思,移開了眼神,難得有些狼狽的模樣,「不是如此。」
  
  唐梨︰「我懂。」
  
  巽奴︰「……」
  
  唐梨︰「你的傷,是不是好很多了,練刀無礙嗎?」
  
  巽奴︰「無礙了,外傷幾乎都已痊癒,很多事都能做。」說完他才察覺好像有哪裡不對。
  
  唐梨臉一紅,勾起耳邊一縷碎發,「嗯。」
  
  巽奴︰「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唐梨︰「好,我知道,不是這個意思,你別急。」
  
  巽奴︰「……」
  
  待他走出去,唐梨表情一變,把臉埋在膝上,雙肩抖動,悶聲大笑,笑得幾乎喘不過氣。小男神怎麼會如此可愛,她越來越想好好疼惜他了。
  
  這天晚上,唐梨敲響了巽奴的房門。巽奴打開房門,見她端著兩盞紅燭立在門外,心中立時察覺了什麼。
  
  「我可以進去嗎?」唐梨挽起頭髮,搭在一邊肩上,眉目溫婉,眼角眉梢俱是柔情。饒是鐵石寒刀,在這一刻也化成了繞指柔,巽奴後退兩步,將她讓進了房內。
  
  唐梨在桌上放下燭台,有些緊張的攏了攏髮,側臉看向他︰「今晚,我們用上那床喜被,好嗎?」
  
  巽奴目光灼熱,靜立桌前一動不動,忽而啞聲問道︰「你真的不後悔嗎?或許我無法一直給你穩定的生活和平靜的一輩子。」
  
  唐梨︰「此時此地此刻,就是我想要的。巽奴,你不知道,有時候我會想,或許我就是為你而來的。」她的神情與往日有些許不同,令巽奴無端想到蒲葦。蒲葦紉如絲,或許,她並不是枝頭易落的梨花。
  
  上前一步,巽奴道︰「那我今夜在此,再次起誓,會用我的生命守護你,不管他日遇到任何事,絕不改變,哪怕歲月長久,此心不移。」
  
  他伸出手,唐梨將手放了上去,緊緊握住,「我雖然沒有你厲害,但我發誓,我也會用我的生命保護你,不管過多久,我都會愛你。」她說完,柔柔一笑,拉著巽奴來到床邊,向後坐下,摸了摸那紅色並蒂蓮的被面。
  
  巽奴反倒有些侷促的模樣,「是否應該喝交杯酒?」
  
  唐梨眨眨眼,「不行,你的內傷還沒好,大夫說不能飲酒。」
  
  巽奴︰「……」
  
  唐梨回味一下也覺得自己說得好笑,她感受到巽奴和自己相貼的掌心滾燙,心中也是一熱,拋開羞澀,伸手摸向頭頂拔出簪子,霎時一頭黑色長髮垂落如緞,披散在腦後。她將簪子放在一邊,抬手撫摸巽奴的臉頰。
  
  「不喝酒,也可以醉的。」
  
  巽奴覺得,自己似乎真的醉在那雙帶著笑的眼睛裡了。心愛的人敞開懷抱,展露出萬種風情,任是誰都會為之動容。巽奴低頭吻住唐梨,帶著她,躺倒在喜被上。唐梨在親吻間隙中,拉開了巽奴頭上髮帶,在他黑髮垂落時,五指插入他的髮間,溫柔無比地拂過他的髮。
  
  「我從沒想過要成為誰的妻子,但是成為你的,我心甘情願。」
  
  巽奴覆在她身上,在她耳邊低語︰「確如美夢一般。」
  
  唐梨抱緊他,用手指描摹他的眉眼,「那我們共度美夢。」
  
  紅燭喜被,雖無高堂,盟誓為媒,當結良緣。只願此良夜,歲歲年年朝朝。
  
  ……
  
  巽奴仍是醒得很早,外面天還未亮,懷中的人正熟睡著,因為昨夜睡得太晚略顯疲憊,長髮凌亂散在肩後。哪怕睡著了,也握著他的一隻手。
  
  桌上的紅燭燃盡了,紅色的燭油融成一灘,在地上滴落成兩點紅色。窗戶沒有關嚴實,涼風乘隙而入,給室內帶來幾分冷意。巽奴將唐梨抱得更緊了些,完全容納在懷中,另一個身體的溫度驅散了秋日清晨的冷意,讓時間都變得靜謐而安寧,耳邊只剩下那道輕緩的呼吸聲。
  
  唐梨醒來已經是一個半時辰後,她睜開眼,還有些睏倦,小小打了個呵欠,才發現自己還在巽奴懷裡。抬頭對上巽奴的目光,唐梨想起昨夜自己的主動,頓時鬧了個大紅臉,勇氣都好像和昨夜的紅燭一樣燒光了,一把將臉埋進了巽奴的胸口。
  
  踫到胸膛上的兩處傷疤,她更覺臉紅,一掌捂住了自己的臉頰。昨夜她大概鬼迷心竅,心疼巽奴這滿身的傷,然後……不能多想,再想下去沒法起床了。
  
  巽奴在被子裡抱著她的腰,把她的腦袋露出了被子,神情平靜中帶著一股親昵,初見的冷淡如同被融化的霜花消失無蹤,披散著頭髮更讓他看上去有股比年齡更小的青澀。
  
  「今日休息吧,不開店了。」
  
  「嗯。」唐梨目光灼灼地看著他。
  
  巽奴看了眼外面透過窗紙的陽光,坐起身來,「我先起來。」
  
  剛坐起,就被唐梨拉住了手。
  
  巽奴轉過頭,握住她的手,「怎麼了?」
  
  唐梨沒說話,仰著臉閉上眼睛。巽奴頓了頓,垂眸低頭,吻了她一下,是一個很溫柔的吻。
  
  「你好聰明啊,知道我是什麼意思。」唐梨躺回枕頭上,拉著被子捂住半張臉笑。
  
  巽奴坐在床邊,搖搖頭道︰「我不知道你想什麼,但方才的行為,是我心中所想。」
  
  躺在一片紅色裡的女子臉頰紅潤,嬌艷如海棠,頸項邊有兩點隱約紅痕,巽奴看得又頓住了,伸手拂開糾纏在枕上的黑髮,他垂下頭,唇如蜻蜓點水般一觸即走。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8 23:30:58

第41章 第九章

  進入冬日,天氣越來越冷,巽奴仍然是穿著單衣,即便他說不冷,唐梨還是看得難受,特地去城中最大的成衣鋪子為他買冬衣。
  
  這個時代的女子大多會自己裁衣,往往是買了布匹回去自己做,但唐梨不會,和鄰家的大嬸學了,只學會做襪子和腰帶這種簡單的物事,成衣仍然需要買。
  
  「男子成衣啊,你看這件如何,厚實,能保暖。」鋪裡的夥計拿出一件藏青色的袍子,唐梨伸手摸了摸厚度。
  
  她剛想說話,門外走進來兩男一女,其中一個男子揚聲道︰「店家,把你們店裡最貴的斗篷都拿出來給我師妹挑選。」
  
  唐梨扭頭看去,見那三人腰佩長劍,腳蹬長靴,一副瀟灑的江湖人裝扮,還是有門派的那種。店家不敢怠慢,連忙讓夥計抱出了好幾件斗篷,連招呼唐梨的那個夥計也跑上前去了,唐梨不以為意,拿著那件冬衣比劃,考慮著巽奴能不能穿。
  
  「就這些?土裡土氣的,還比不上之前在陽城看到的那些,要是穿這種斗篷去西城拜會公西城主,被公西菱那個刁蠻女看見了,還不要笑話死我!我可丟不起這個人!」
  
  唐梨聽到那女子不滿的哼聲,動作頓了頓。雖然原著她大多不記得內容了,但在這裡生活了一段時間,她也知道四方大城是盤踞各方的大勢力,原著男主就是北城城主夏侯玄禦,也是四方城城主中最年輕的一位。結合現實聽到的各種消息,再回想原著,唐梨弄清楚了之前把她扔進鬼哭林的那位少女身份,就是男主的表妹公西菱,也就是西城城主之女。
  
  她沒想到,自己會突然再聽到和原著相關的人物,一時間有些失神。
  
  那邊師兄妹三人已經交談起來,先前說話那男子在安慰自己的師妹,「那公西菱跋扈任性,師妹何必同她一般計較,今次我們奉師父之命去西城送上賀禮,也不需過多和公西菱打交道。」
  
  把手中紅色的斗篷扔到櫃臺上,女子滿臉嫌棄,「我知道,可我就是看她不順眼,仗著是夏侯城主的表妹,不僅在西城作威作福,還去北城囂張,論容貌論武功,連我都比不過,還想壓過師姐,不說我,就連那邊那個村姑長得都比她好看。」
  
  唐梨後知後覺地發現,那位大小姐口中的「村姑」指的是自己。她不欲惹麻煩,見那師兄妹三人看向自己,便笑著微微點了點頭示意,然後繼續看自己的衣服。
  
  師兄妹三人中至始至終沒說話的那人見到唐梨容貌,微微皺了皺眉。這女子的容貌,怎麼有幾分眼熟?他似乎在何處見過。
  
  「大師兄,大師兄?」
  
  男子回神看向師弟師妹,師弟笑道︰「大師兄怎麼還看入神了,那女子真如此美貌,竟讓我們大師兄一見鍾情了不成?」
  
  大師兄冷著臉,「莫開玩笑,選好了便走吧,我們還需趕路。」
  
  三人出了鋪子,剛走出門口,就見迎面走來一個年輕男子,身姿挺拔,容顏俊秀,雖穿著布衣布鞋,卻不似普通人,觀其氣質更像是刀者或劍客,周身一股銳利之氣。
  
  三人不自覺避開,目送著他走進了店內,徑直走向剛才那名貌美女子。女子拿起衣衫在他身上比劃,兩人站在一處,眉目間都是脈脈溫情。
  
  師妹探頭看了眼,「倒是一對璧人。」
  
  大師兄則是一直鎖著眉,不僅那個女子,這個後來的男子,他也覺得有幾分熟悉,卻如何都想不起來身份。
  
  直至三人騎馬出了城,大師兄才猛然勒住馬韁,往身後看去。師弟師妹見他神情不對,忙問道︰「大師兄,怎麼了?」
  
  那大師兄神情愕然,眼神閃爍,「方才我們在布莊見到的那男子,我想起他是何人了。」
  
  「不過一個路人,大師兄為何如此在意?」
  
  「不,如果我沒看錯,他是巽,煉域第一殺手巽。」大師兄語氣篤定。幾年前,他曾見過巽一面,那時巽才是少年,比如今這個模樣還要單薄幾分,但身上殺氣更重,整個人幾乎與他手中的刀融為一體,只是看過來一個眼神,都讓他覺得後背生寒,彷彿能聞到陣陣血腥氣。也許是印象太過深刻,直至今日,他竟還能記得起巽的容貌。
  
  另外兩人聽得此言,更是驚愕,「不可能吧,怎麼會,據聞巽行蹤莫測,更是個鐵石心腸的恐怖殺手,怎麼會隱居在這種小地方,還、還與一個女子如此親密,大師兄,你定是看錯了。」
  
  大師兄沉吟片刻,沒再多說,「或許是我看錯……算了,走吧,我們需盡快趕路。」
  
  這不過一個插曲,唐梨沒有在意,她為巽奴選了冬衣和冬靴,如果不是巽奴拒絕,她還想給他買一件皮袍。
  
  「習武之人內力在身,不似一般人畏寒,我不需要這些,你才需要。」巽奴如此說,最後買的那件皮袍是唐梨的。
  
  小夫妻兩個相攜歸家,途中路過糕點鋪子,唐梨買了些糖,準備回去給巽奴做點新鮮的吃食,路過酒肆,又打了些酒。冬日寒冷,溫些酒喝能暖身。巽奴的傷好之後,唐梨偶爾就會在市集沽酒回去,她自己也會喝一些,事實上她的酒量比巽奴還好。
  
  過了兩日,巽奴早起打開店門時,在屋側臨河的那棵柳樹上,看到了一條迎風招展的布條,黑白相間的布條上畫著不規則的圖案。他眼神略沉,看了一會兒才繼續手中的動作。到了下午,他提前關上店門,拉著唐梨坐在房內。
  
  多日陰雨,屋內放了炭盆,架著竹編的燻籠用來烘乾衣物,這邊的人家都習慣於這個,唐梨前幾日才在木匠那裡做了一個,搬進房裡後,夜間還能用這東西來溫水。巽奴將她按著坐在炭盆旁邊,「今夜會來不速之客,你不必害怕,就在這裡坐著。」
  
  唐梨應了聲好,沒有多問,只是出去端了下午新做的糖糕,提了茶水,還端了一盤瓜子。
  
  「你要吃瓜子嗎,我給你剝。」
  
  巽奴拿著刀坐在一旁看著門口,聽到這話,扭頭看向她,見她神情如常,當真開始剝瓜子。
  
  唐梨瓜子都剝了三碟,外面終於傳來動靜,巽奴站起來,走到門口推開屋門往外看去。唐梨在他身後瞄了一眼,發現小小的院子裡站了不少人,大概因為院子太小,不夠排場,屋頂上都站了人。不僅站著人,還有一架四人抬的轎子。
  
  「巽,如果不是前日有消息傳來,我都不知道你還活著。既然還活著,為何不回煉域?」轎子裡傳來一個渾厚的男聲。
  
  巽奴立在門口,語氣平靜︰「你命我密殺杜蘭胥,給我的消息卻有誤,等著我的更是陷阱和震離二人的追殺,你既要殺我,我何必回去。」
  
  他嗓音沙啞,剛出聲時,眾多黑衣人都是下意識一凜,氣氛隱隱有些緊張。
  
  轎中人嘆息︰「你師父是我兄長,你從小在我們身邊長大,如今更為我煉域第一殺手,我為何殺你。」
  
  巽奴不為所動,銳利目光彷彿要穿透轎簾,反問道︰「所以,你為何殺我?」
  
  轎中人突然笑了兩聲,「罷了,巽,如今你是如何,要退隱不成?美人鄉英雄塚,你可想好了,不要做出糊塗之事,只要你回去,我會處置震離二人,給你一個交待。」
  
  巽奴毫無動搖,「不必,我如今有想護之人,不會再回去,你也盡可放心。」如果沒有唐梨,或許他會回去,親手殺掉那二人。
  
  轎中人聽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沉默許久道︰「想不到,你竟有為情所困這一日……巽,他日你定會後悔。」
  
  話音剛落,破空之聲響起,一物從轎中透簾而出,直射巽奴面門。巽奴眼也不眨,抬手接住,是一塊錄了他名字的玉牌。巽奴一手握緊玉牌,氣勁震出,玉牌瞬間碎成齏粉,飄散而下。
  
  轎中人看見這一幕,眼睛微微瞇起。果然不愧是那個人煉出來的巽奴,那般嚴重的傷,竟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恢復如初。
  
  「煉域已將你除名,今後你好自為之。」一聲令下,屋頂上站著的黑色人影開始陸續退後,片刻後全數消失無蹤。
  
  想像中的受傷猛獸並無虛弱之態,相反,因為護巢,比起從前更顯強勢冷硬,一場風雨欲來的暗夜之會就此消彌於無形。
  
  巽奴又站了片刻,感受到暗處窺探全部離去,方才轉身回到房間裡,對上唐梨的眼神,他神情微緩道︰「我今後不再是殺手,你不用再擔心。」
  
  唐梨並不清楚方才的暗流洶湧,只覺得江湖人辭職場面真大,配得上小男神的名號了。她眨眨眼,拉住巽奴的手安慰他︰「沒關係,就算你辭職了,我們還有店呢,已經開始盈利了,我能賺錢養你和孩子。」
  
  巽奴︰「……」不,好像有什麼不對。
  
  「孩子?」
  
  唐梨摸著他的手︰「暫時還沒有。」
  
  唐梨以為這夜過後,就不會再同那些黑衣殺手有什麼關係,誰知第二日,就有一個殺手兄弟上門。他很年輕,看著像是個少年。唐梨開始並沒有認出來,只當他是普通客人,詢問要什麼菜,結果少年上下打量了她一陣,笑嘻嘻地喊了聲小嫂子。
  
  雖然這少年一張笑臉,但唐梨看得出來,他似乎並不喜歡自己,喊「小嫂子」的語氣也十分輕佻。
  
  是個中二少年,唐梨在心裡給他貼了個標籤,淡定笑問︰「你是?」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8 23:31:11

第42章 第十章

  少年嬉笑道︰「我是煉域的殺手,巽哥從前救過我的,他的妻子我自然要叫嫂子,哦,昨日我也來了,就站在東南角那個屋頂上,你估計沒認出來我。」
  
  「我今天過來是想找巽哥說個事,他在不在?」少年自顧自說著就要往後面闖,剛好簾子一掀,巽奴走了出來,兩人當面撞上。
  
  見到巽奴,少年收斂了些,退後喊了聲巽哥。巽奴見到唐梨神情,對她搖了搖頭,帶著少年走了出去,兩人一前一後走到附近的柳樹下。
  
  周圍無人,少年臉上的笑立刻散去,直接道︰「巽哥,我不知道你和老大究竟是怎麼回事,但是有件事我必須告訴你。」他看了眼店鋪裡那個婀娜柔美的身影,眼裡流露出幾分猜忌和不屑︰「巽哥你可知這個女人的身份?」
  
  巽奴為他神情裡的輕蔑而微微皺眉︰「什麼身份。」
  
  少年撇嘴,「我看你恐怕連她真實的姓名都不清楚,就敢為她離開煉域?這才多久就被迷得神魂顛倒,也不知是吃了什麼迷魂藥。要是其他人我才懶得管,但你好歹救過我,我叫你一聲巽哥,不想你被騙才會偷偷前來告訴你,她和北城城主有不同尋常的關係,夏侯玄禦兩個月前就在秘密尋她,為此還不惜找上了煉域。」
  
  巽奴︰「她以前如何,我不在意。」
  
  少年聞言有些痛心疾首,但也知曉他的性格,恨恨道,「算了,既然你願意我也不多事,不過老大昨日往北城送信,恐怕那邊很快會收到消息。夏侯玄禦那人能以如此年紀成為四方城主之一,手段霸道凌厲,可不好招惹,巽哥如果不願意放棄她,最好還是帶著她遠遠避開。」
  
  巽奴看了眼敞開的店鋪,唐梨恰好也抬頭看過來,對他露出個笑。
  
  「我知道了。」巽奴收回眼神,對少年道︰「你回去,不需再來,我不會再見你。」
  
  少年欲言又止,咬咬牙,終究是頭也不回大步離去。
  
  巽奴回到店中,看了唐梨一會兒,對她道︰「我們要暫時離開這裡。」
  
  巽奴突然說要離開,唐梨訝異之餘也猜到肯定是那少年說了些什麼,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尋仇。江湖人洗手不幹之後果然還是少不了尋仇的戲碼,武俠誠不欺我,唐梨想到這,又安慰地拍了拍巽奴的手臂,點頭道,「好,那我現在就準備一下。」
  
  唐梨手腳麻利地收拾出了一些必需品,又備了些乾糧點心,最後寫了個牌子掛在店門外,表示要暫時關店一段時間。才收拾好,去市集買馬的巽奴牽著一匹棗紅色的馬回來了。
  
  關上店門,被巽奴抱上馬的時候,唐梨忽然覺得,這要是放在現代,估計就是家裡老公要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換個思路想想,還是有幾分浪漫的。唐梨心態很穩,就是騎著馬不太穩,得小心地靠在巽奴懷裡,略有些辛苦。
  
  兩人離開白鹿城,一路往東而去,出城一段時間後,下了官道,鄉間小路周圍都是荒草,落日西斜,更顯得荒涼。巽奴抱著唐梨,一路默默無語,此時才道︰「讓你突然隨我離開,是我不好,如果你喜歡白鹿城,等事情了結,我再帶你回來。」
  
  唐梨正看著落日想,可惜沒有相機能把這麼好看的景色拍下來留念,突然聽到巽奴這麼說,她詫異道,「怎麼突然說這個,離開到處看看也沒什麼不好的,我說過,我在這個世界,聯系最深的就是你,所以只要你在我身邊,去哪裡都可以。」
  
  「你啊,不要太執著給我什麼『安穩的生活』,比起追求什麼樣的生活,現在才是最重要的,你怎麼知道我現在不高興呢?」唐梨靠在巽奴懷裡,慢慢開解他。
  
  她二十二三歲的時候,和兩個朋友,經常是突然間想去什麼地方,就背著包一起去了,坐火車坐大巴坐船都有,還有一次是租的一輛麵包車,去了好幾個地方,回來後她才決定和朋友一起開店。
  
  「不要太小看我,我很能適應各種情況的。」唐梨笑的溫溫和和,語氣也是軟綿綿,聽著沒有什麼可信感。
  
  巽奴拉著馬韁,一手抱著她的腰嗯了聲,也不知信沒信。
  
  馬兒跑累了,速度漸漸慢下來,兩人循著炊煙,來到一個村子裡借宿,農人熱情,用待客的肉食招待他們,新打的被褥也讓給了他們,身形高壯的農婦還給他們端來一大盆熱水。兩人洗漱過後,見巽奴坐在窗前凝視黑夜,一動不動,唐梨起身走過去,在身後依靠著他。
  
  「怎麼了,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她的長髮披垂,在燈下盡顯嫻靜,令人不由自主想到「溫柔鄉」一詞。
  
  巽奴的手忽然一緊,抓住了唐梨的手,用一種奇特的眼神凝視她,「只要你不離開,我可以為你做任何事。」
  
  唐梨茫然不解,「我當然不會離開你啊,巽奴在擔心什麼,真的不能和我說嗎?」
  
  「你……」巽奴遲疑半晌,才想說什麼,忽然神情一肅,看向窗外,頭也不回道︰「穿上衣服,我們現在就走。」
  
  唐梨也不囉嗦,套上外衣帶上包袱,一邊往外走一邊紮起頭髮,兩人直奔院外,沒來得及和借宿的主人告別,騎上馬飛快離開。

  夜風撲面,帶走了身上的熱氣,唐梨緊緊抱著巽奴,將臉埋在他懷中,腦中猜測著,巽奴究竟是在躲什麼人。是他從前的敵人,還是好像和他有什麼不合的前公司?想想殺手組織,或許就和黑幫一樣,沒那麼容易退出?
  
  他們剛離開村子不久,就有一隊人來到村前,這隊人各個佩劍,衣服上都有北城城主府徽印,中間那輛掛了兩排鮫燭燈的大車上同樣有金色徽印。
  
  車子停下後,一個瘦小的漢子從樹影中躥了出來,跪倒在車前,「夏侯城主恕罪,那巽奴實在太過敏銳,他發現我兄弟二人,立即便帶人走了,不過我兄長已經追去,他會沿路給我們留下記號,定能追上他們。」
  
  車中傳來一聲冷哼,「帶路。」
  
  漢子站起身,「是!」
  
  這一隊人浩浩蕩蕩,朝著唐梨二人離去的方向追去。
  
  夏侯玄禦斜倚在車中,心情極差。自從裡人格覺醒,開始導正劇情,他就覺得事事都不順。一開始是如何都尋不到女主二人蹤跡,隨後又被西城公西菱纏上,鬧出不少事,使得他無法全心去找人,拖延到前幾天才得到女主消息。
  
  從他成為男主後,世界的氣運全都站在他身後,做什麼事都有如神助無比順利,已經太久沒有嘗過失敗的滋味了,而接連兩個屬於他的世界氣運流失,這讓他感覺到背後似乎有什麼在操控,這種被人掌控被隨意擺弄的感覺,更叫他惱火。
  
  再看到系統面板提示,那個礙眼的感情線偏移,夏侯玄禦心中怒氣高漲,殺意也是節節攀升。聽到探子回報,那二人先前在白鹿城做夫妻相處,夏侯玄禦就決定這一回無論如何先要殺了男二巽奴,若不是因為女主死了會直接導致他和這個世界氣運的聯系消失,他當真想把那背叛自己的女主也一並解決了。
  
  既然不屬於他了,不如毀掉。
  
  目光移到還沒過一半的劇情偏移值,夏侯玄禦狠狠一閉眼,總算是暫時壓抑住了那股殺意。
  
  既然是女主,那就再給她一次機會,希望這一次她能做出正確的選擇,好好配合他將劇情拉回來,不要再惹怒他。
  
  將要黎明之時,唐梨聽到了身後傳來陣陣馬蹄聲,似乎有不少人在身後越追越近。與此同時,巽奴也察覺到身後十幾道黑影乘著快馬而來,呼呼風聲中,有尖銳細小的破空聲。他未回頭,低聲對唐梨道︰「抓緊。」隨即一手抓起巽刀,在身後一個飛旋。
  
  叮叮當當一陣亂響後,無數細小鐵針被刀身擊落。然而如此還沒完,他們身後當先騎馬追來的一人怪笑著,抬起一樣奇怪武器,發射出無數細針。巽奴將刀舞得幾乎看不見殘影,一個不落擋住細針,不僅如此,眼看兩馬之間越靠越近,他突然勒馬回轉,和那怪笑男人擦身而過。
  
  唐梨在巽奴懷中,只看到一蓬血霧噴濺,那男人慘呼一聲落下馬去。巽奴並未就此停手,最靠近他們的幾人中,有三人都在一照面間落馬,完全比不過巽奴出刀的速度。唐梨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看到巽奴動手,因為緊張心跳得飛快,可她靠著的那個胸膛裡,心臟依舊平穩跳動,半點不亂。
  
  巽奴斬落幾人,就要再度策馬奔馳,然而被阻了速度,又有十幾人追了上來,將她們團團圍住。再過片刻,造型華麗的大車緩緩駛來,停在二人面前。
  
  此時黎明已至,天邊泛起魚肚白,晨曦的光印照在那個走出大車的男人身上,越發顯得他容貌俊美,恍若天神一般。
  
  這就是北城城主夏侯玄禦,能成為男主角,他的外貌是無可爭議的優秀,一現身,就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看見夏侯玄禦現身,唐梨整個人都愣住了,失神一般定定望著他。
  
  而她之所以失態,並不是因為這位男主他長得多好看,而是被他面前那個懸浮的半透明面板給驚住了。
  
  唐梨︰……那個,是什麼?上面好像還有字???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8 23:31:27

第43章 第十一章

  夏侯玄禦走出大車,看到男二抱著本該屬於他的女主坐在馬上,兩人宛若一對眷侶,目光一沉,殺意瞬間爆表。系統不得不出現提示——「警告,您對本世界女主惡意過高,如果傷害女主會導致氣運流失,發生未知混亂,對您十分不利。」
  
  夏侯玄禦根本不管彈出的面板警告,對著那邊似乎被嚇到的唐梨伸出手,神情高傲道︰「楚璃,跟我回去。」
  
  因為唐梨失神異狀而眸色漆黑的巽奴,聽到夏侯玄禦口中的楚璃二字,更是下意識抱緊了懷中的人。
  
  唐梨回神,察覺到巽奴動作,也顧不得夏侯玄禦面前那個懸浮面板了,趕緊先握著小男神的手安撫,「別誤會,我待會兒給你解釋,我確實只喜歡你一個,也絕不會離開你。」
  
  巽奴雖然沒說話,但顯然唐梨抓住重點了,他力道稍稍放鬆。不過眼睛裡對夏侯玄禦的殺意,半點不比夏侯玄禦的少,他作為一個殺手,對殺氣最是敏感,自然看得出夏侯玄禦的意圖,這人對他們二人都有殺意。
  
  夏侯玄禦︰當著我的面卿卿我我,當我這個男主角不存在嗎?
  
  「楚璃,不要讓我生氣,隨我回去,我就不追究你的私逃。」
  
  唐梨︰私逃?等一下,原著裡女主楚璃這個時候似乎和夏侯玄禦還在歡喜冤家的前期,沒有談戀愛吧?男主為什麼要一臉被老婆綠了的憤怒神情,他現在應該還在念著那個沉睡中的白月光南宮芩,對女主的關注只因為女主和南宮芩長得一樣而已吧。
  
  先前她在北城,據說身份是奴婢,唐梨之前覺得夏侯玄禦不會為了一個區區奴婢大費周章來找,可現在事實擺在眼前,他似乎就是為她來的,其中的不合理之處,應該和那個面板有關。唐梨迅速推測出這個夏侯玄禦很有可能是知道劇情的,不然他的態度不會這麼奇怪。然後,他應該還不知道女主楚璃的身體裡換了個人。
  
  腦子裡想著這些,唐梨開口道︰「夏侯城主,我並非私逃,而是被您的表妹扔進了鬼哭林。」
  
  夏侯玄禦︰「那你出了鬼哭林,為何不回北城。」
  
  唐梨︰「哦,回去送死嗎?」她臉上掛著禮貌的笑,心想果然是她曾經討厭過的那種霸道男主,滿腦子理所當然的大男子主義,前期一直在霸道霸道,女主究竟是怎麼愛上他的?無法理解的同時,唐梨忍不住又看了眼自家巽奴。
  
  還是巽奴好。
  
  夏侯玄禦被唐梨軟綿綿地堵了一把,面沉似水,「你不要忘記自己的身份,你現在還是我北城的奴婢。」
  
  唐梨︰「夏侯城主真不愧是城主,事必躬親,為了區區一個奴婢,竟然親自帶人前來捉拿,傳聞夏侯城主醉心武學,看來果真只是傳聞罷了,城主明明閒得很。」
  
  她笑呵呵說,彷彿沒看見夏侯玄禦越來越冷的臉色,「當初城主花了多少錢,我可以還給城主,為了感謝城主府內諸位照顧,十倍還給城主如何,還望城主能饒過我這小小奴婢。」
  
  唐梨記不清女主是怎麼進北城當奴婢的,現在說出這番話,一來是厭煩這傻逼的吾乃世界中心論調,二來則是那個面板。
  
  她注意到那個面板,隨著夏侯玄禦的怒氣越發明顯,在她激怒夏侯玄禦的時候,上面的字也越發鮮紅清晰,甚至又出現了一排字。她看不太清,但覺得那一定很重要,於是咬咬牙,踢了踢馬腹讓馬上前,同時從懷中掏出銀子假意要送到夏侯玄禦面前,趁機將面板上的字看了個清楚。
  
  夏侯玄禦險些被唐梨氣瘋,在他眼中,這個女主楚璃沒有從前那麼咋咋呼呼的胡攪蠻纏,反而變得溫柔似水,偏偏這種溫柔底下,是一種毫不相讓的強硬,她竟然還敢出言譏諷侮辱他。
  
  周身氣勢鼓蕩,夏侯玄禦大有一言不合動手殺人的意思,而唐梨終於看清楚了那塊面板上的字,不得不垂下眼簾遮掩自己心裡的驚異和混亂。同時她下意識抓住巽奴的手,將他擋在身後。
  
  如這塊面板上所說,比起巽奴,她應該更安全。
  
  巽奴不明所以,見夏侯玄禦怒氣勃發,唐梨擋在自己身前,心中一動,握緊了長刀,反將她護住。
  
  察覺到唐梨的厭惡之情,夏侯玄禦覺得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他暫時壓住心底怒意,仔細打量著唐梨神情。他的腦中忽然劃過一絲靈光,微瞇雙眼道︰「你是楚璃?」
  
  唐梨捏緊巽奴的手,臉上神情不動,沒露出絲毫端倪,「城主不認識我了?」
  
  夏侯玄禦沒那麼容易打發,一旦疑問種下,夏侯玄禦開始覺得到處都是不對勁,甚至於上一個世界的廖停雁……他太過自負,根本沒想過自己的世界會出現這麼大的失誤。他的女主,都出現了某種變化,很有可能都不是原來他的女主了。
  
  「有趣。」夏侯玄禦磨了磨牙。現在他更該把這位女主帶回去,好好弄清楚她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看著唐梨的目光更加意味深長和勢在必得,至於巽奴,他連一眼都沒多看,說到底,他的身份是主角,比起任何配角都要重要,其他角色就是為他而生,不需要在意。
  
  夏侯玄禦出手非常突然,唐梨沒能反應過來,只聽到身下的馬一聲嘶鳴,整個往前伏跪下去,巽奴一手抱著她從馬上翻身而下,一刀蕩開了夏侯玄禦的長袖。兩人對了一招,夏侯玄禦沒再出手,而是一揮袖子,施施然對手下人道︰「去,殺了這位煉域第一殺手,把楚璃給我帶回來。」
  
  說罷,他端坐大車中,周圍一群人則紛紛舉起武器,看向巽奴二人。
  
  唐梨往周圍看了一圈,覺得情勢嚴峻。夏侯玄禦再是惹人厭,他也是那本書中的男主角,設定十分厲害,現在他一心要殺巽奴,今日他們恐怕很難逃脫。如果只是巽奴一個人,說不定他還能從這些人的圍剿中逃出去,可帶著她,情況就截然不同了。
  
  「巽奴,你能逃出去嗎?」唐梨抓緊巽奴衣襟,試探著問。
  
  巽奴並沒看她,銳利而沉默的目光觀察著周圍敵人的弱點,「我不會留你一人在此。」
  
  唐梨苦笑,果然如此。她沒有再勸,而是揚聲對大車中的夏侯玄禦道︰「夏侯城主,如果你今日要殺巽奴,我與他同死,我說到做到。」
  
  她只希望,夏侯玄禦能對那個面板上的資訊有所顧忌。
  
  誰知夏侯玄禦並不受此威脅,相反,他高高在上露出嘲諷眼神,語氣裡盡是勝券在握的篤定,「我在此,你縱然想死也死不了,想為這男人殉葬?放心,等他死了,你就會忘記他,到時候你不想忘也會忘。」
  
  話中的意味深長讓唐梨心中一凜,這個夏侯玄禦究竟想做什麼?如今她和巽奴處於弱勢,該怎麼辦?
  
  巽奴見她滿眼都是焦急擔憂,口中沒說什麼,手中動作愈加凌厲,哪怕夏侯玄御手下心腹,一時也奈何他不得,不僅如此,還有數人死於他的刀下。二十幾個武功高強的高手反被他一人一刀逼得後退,眼看包圍圈都要被破開。
  
  「不愧是凶名赫赫的煉域殺手,老夫來會會你!」站在大車旁的一名黑衣老者如蝙蝠一般飛入戰局,枯乾雙手與巽刀相擊,發出金石之聲,鉗住了巽刀刀身。
  
  巽奴沒有抽刀,反倒順勢往下刺去,其執刀力道讓黑衣老者目露驚訝,一個失神間寒光已經由下鬼魅般直刺面門,老者不得不放開刀身後退,巽奴驟然暴起直追而上,一刀斬去了老者雙腕,引得眾人驚呼。
  
  連夏侯玄禦也終於正眼看向巽奴,目露忌憚。原以為不過是掌中之物手到擒來,沒想到如此不好對付。他一個眼神,身邊另一位灰衣中年人也拔劍上前,與巽奴戰做一團。若論身手,巽奴並不輸他,或許還要更勝一分,然而他懷中還有唐梨,無法施展,被那灰衣中年人壓制住。
  
  漸漸地,巽奴身上出現了道道傷口,唐梨卻沒被傷到分毫。見巽奴受傷,唐梨心急如焚,眼見劍光劃來,巽奴轉身為她擋下,唐梨更是大恨。這種成為累贅的感覺非常不好受,她總算明白,為什麼從前看過的那些電視劇,被困的時候總有人要苦苦哀求另一個人放棄自己趕緊走,因為此時此刻,她也陷入了自責愧疚的深淵。
  
  「別哭,我能帶你出去。」巽奴沙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唐梨才發現自己竟然落了淚。
  
  「嗯。」她埋在巽奴懷裡,緊緊抱著他,努力想給他減輕一些負擔。
  
  巽奴並不為眼下的劣勢而慌亂,從始至終持刀的手都極穩,反倒是那灰衣中年人,越是和巽奴交手,心底就越忌憚。他的對手是個天生的刀者,他手中那柄刀彷彿有生命一般,正在飛快汲取營養,耐心等待著他露出破綻那一刻。
  
  當真是個令人恐懼的對手,更加可怕的是他才這個年紀,若再讓他繼續活下去……灰衣中年人有些明白煉域那位首領的忌憚了。有這樣一個防不勝防的凶獸在側,做了壞事的人自然會心虛不安。
  
  灰衣人的氣勢逐漸反被壓制,觀戰的夏侯玄禦終於坐不住了,他沒想到巽奴會爆發出如此可怕的殺傷力,目光掠過他懷中的唐梨,夏侯玄禦明瞭。
  
  冷笑一聲,夏侯玄禦驟然一掌擊去。
  
  他一出手,其餘人包括灰衣人全部退下。他抓的時機很好,恰是在巽奴一劍刺出防備不及之時,那一掌打的又是唐梨,巽奴瞳孔猛然一縮,毫不猶豫用自己的身體護住唐梨,硬生生挨下那一掌,無聲吐出一口血來,浸透了唐梨肩頭。
  
  夏侯玄禦在原著設定中,武力值就超過巽奴,如今他一出手,巽奴落了下風。見到唐梨那恨到要殺人的目光,夏侯玄禦唇角一勾心情舒暢,也不急著殺巽奴了,貓戲老鼠般吊著他,慢慢折磨,每招襲至都給他留下一道傷。
  
  「楚璃,這樣無用的男人,你怎麼會看上他?你應該明白,在這個世界我才是最優秀的存在,如何,後悔了嗎。」
  
  唐梨明白他在說什麼,他是說,他是男主,任何人都比不上。
  
  見唐梨不願理會他,夏侯玄禦好勝心起,決心定要這女人臣服自己不可。他伸出一隻手,慢慢握緊成拳,「那就等我殺了他,我們再慢慢談。」
  
  巽奴傷重,勉強抵住夏侯玄禦這千鈞一拳,張口又吐出一口血,血中帶著碎渣,顯然是臟腑有損。饒是如此,他依舊牢牢抱著唐梨,再度橫刀在前。唐梨雙眼通紅,揪著他衣襟的手因為太過用力泛出死白色。
  
  夏侯玄禦挑眉︰「還能接下我一拳?這樣都不死,我都有些煩了。」他周身突然湧起一片電弧般的青光,匯聚在拳上,猛然擊向巽奴。他自覺這一擊巽奴必躲不過,臉上露出狂傲笑容。
  
  然而,僅過片刻,夏侯玄禦臉上笑意凝固。他的拳頭穿過了唐梨胸口,將她的胸口打穿,鮮血狂湧。
  
  ——「警告!警告!女主即將死亡!非正常死亡!系統混亂!滴——」跳出的系統面板變得通紅,夏侯玄禦猛然面色煞白,只覺一股劇痛襲來,彷彿撕裂魂魄般的疼,使得他往後倒去。
  
  倒下之前,他看到唐梨對著面板處露出個冷笑,斷斷續續道︰「你傷……巽奴,我死也、不讓你、好過……」
  
  她看得見他的系統面板!夏侯玄禦眼前一黑,徹底失去意識。
  
  場面一片混亂,夏侯玄禦倒下後,北城護衛們都搶上前去,而巽奴,他看著倒在身前的唐梨,一時竟沒能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方才他自知避無可避,只將唐梨護在身前,可是原本安安靜靜的唐梨突然間將他反推出去——用的是他曾教給她的巧勁功夫,這一招她一直沒學好,力道總也不對,剛才那一下,是她做的最標準的一次。
  
  不知是不是傷重,巽奴眼前是一片天旋地轉的模糊,連唐梨的臉都看不太清晰,只見到大片的血跡,鮮紅刺目。
  
  他伸出手抱住唐梨,一手捂在她胸口的血洞之上,那隻手眨眼就被浸滿了血,他的血和唐梨的血,混合在一起。
  
  「我不叫楚璃,叫唐梨……我沒騙……」
  
  從氣若遊絲,到聲息俱無。
  
  有反應過來的北城之人見巽奴這失神模樣,覺得他毫無防備,可乘機滅殺以絕後患,誰知劍沒落下就身首分離。
  
  渾身是血的巽奴提著刀站起來,看向被護在中間陷入昏迷的夏侯玄禦,刀身輕顫,發出陣陣嗚鳴。
  
  「……你殺了她。」
  
  「你殺了她。」本就沙啞的聲音此時聽來更加黯啞,讓聽者後背都泛起一陣涼意。
  
  誰都沒想到,巽奴看上去已經是強弩之末,卻仍能留下數十條性命,北城這一隊人,最後在這裡死了大半,只剩幾人護著昏迷的夏侯玄禦逃走。
  
  天上不知何時烏雲密佈,開始下起了雪,雪花紛揚,覆蓋在四散的屍體和鮮血之上。
  
  巽奴握著滴血的刀,面色慘白,走到唐梨的屍體旁邊。他想伸手把她抱起,踉蹌走出兩步,卻脫力跪倒在地。
  
  飛雪沾在他的鬢角,那雙漆黑的眼中也落了漫天大雪,雪融成水,輕輕滾落。
  
  巽奴忽然完整的記起了師父說的那句話,他說︰「你不會為逝去的生命感到難過,不會因為死亡而落淚,所以你這輩子都只是為刀所驅使的奴隸。」
  
  「如果有一天你懂了,就不再是『巽奴』了……」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8 23:31:39

第44章 第十二章

  【五年後】
  
  東城城主府,宇文金丟開南城送來的信,滿臉抑鬱,「完了完了,這下我要怎麼辦,難不成真把東西交出去?我們東城和南城向來不合,這回要的還是我們東城的寶物蜜陀生,我要真給了豈不是很丟臉,我大哥和我爹都能氣活過來打死我。阿鳴,你說我該怎麼辦?」
  
  坐在他身側的段鳴不疾不徐,端茶輕啜,斜睨他一眼︰「你如今好歹也是東城城主,怎麼還動不動就這麼慌張。」
  
  宇文金憤憤︰「你又不是不知道南城城主那人,不要臉至極,我要是不給,他都能雇傭殺手過來取我狗命逼我拿出東西來,我能不慌嗎。」
  
  「說到殺手,你不是認識一個人嗎,請他來護持你不就是了。」段鳴道。
  
  宇文金一愣,撓撓頭︰「你是說巽?」
  
  段鳴︰「就是他,五年前如果不是你救了他一命,恐怕他就死在雪地裡了,有這份情義在他總不會不管你。」
  
  宇文金有些為難︰「他先前幫我處理了東城反叛,又助我登上城主之位,已經算是報過恩了,我再挾恩圖報也太不好了吧。」
  
  段鳴嗤笑︰「笨,誰讓你挾恩圖報,巽在江湖上少年成名,作為煉域第一殺手時不知令多少人畏懼,如今雖然漸漸沉寂,但他三年前闖入北城重傷北城城主夏侯玄禦,聲名大振,如今武功恐怕更加深不可測,我雖沒見過他,但也知道他的性格行事,你與他有這份淵源,多少也算得上友人,幫友人一個小忙不是理所當然?」
  
  宇文金遲疑︰「可是……」
  
  段鳴很看不下去他的優柔寡斷,「可是什麼,你看看你這沒出息的樣子,又沒叫你做什麼壞事,你就當請友人相聚,邀他來東城住一段時間,只要有這麼一尊殺神在,就能鎮宅了,到時候還怕南城那邊搞什麼暗殺威逼。」
  
  宇文金雖然擅長經商,治下東城繁華熱鬧,但論起頂尖武力,東城還是比不過其他三城,特別是宇文金年輕,倉促接任城主之位,身邊沒有能完全信任的武功高強之人,段鳴也是與他投緣,才給他出了這麼個主意。
  
  宇文金考慮片刻,說道︰「巽兄……我只知他幾個月前還在漠北。他每年除了妻子忌日會回來祭拜,其餘時候都蹤跡難覓。去歲冬天,他回來祭拜時我還見過他,可惜你那時候歸家了,沒能見上一面。」
  
  段鳴搖頭,「見面就罷了,我這人最怕那些沉默寡言孤僻古怪的刀者劍客,還是你這樣話多的小傻子做朋友比較開心。倒是你說的,他的妻子,令我有些好奇,我還沒聽說過有關於他妻子的事,你不如給我講講?」
  
  「其實我也不甚清楚。」宇文金想起五年前那日,他本是聽說廊城有新奇的北地歌舞伎升台表演,準備去觀賞一番,誰知走到中途時突然下起了雪,大雪紛飛幾乎看不清道路,經過榔頭附近,護衛來報說前方發現一地剛死不久的屍體,不少屍體穿的衣物有北城城主徽印。
  
  宇文金這人武功不行,偏生長了顆好奇心,遇到這事覺得稀奇,就跑去看了。
  
  看到巽時,他就半跪著坐在那,身上堆積著一層薄薄的白雪,閉著眼睛宛如死去的雕像,懷中則緊緊抱著一個看不清面容的女子。
  
  宇文金被兩人的樣子吸引,湊上前去看,發覺巽的面容眼熟,想起來他是先前曾救過自己,只取了一點報酬的大兄弟,於是惋惜感慨之餘二話不說讓人替他收斂屍身。誰知手下來報,人沒死,還有一口氣,他懷中的女子則早已死透了。
  
  宇文金將人帶回去救治,因為分不開二人,只得將那具女子屍體也一並帶了回去。
  
  後來人很快醒了過來,抱著那具屍體拒絕任何人靠近,也不發一言,等他情形稍稍好轉,有一日突然帶著那具屍體消失,過了半個月才回來,那時屍體已經不在。
  
  然後宇文金才知道,他就是巽,而那個死去的女子,是他的妻子。
  
  「其實我都沒能看清那個女子長得什麼模樣,當時她渾身是血的,而且巽兄片刻不願鬆手,也不讓人接近,他那把刀涼颼颼的,削人就和砍瓜切菜一樣,我可不敢冒險。」宇文金如今想起來當年情形,依舊心有餘悸,摸了摸鼻子。
  
  見好友神情有嘲笑之意,宇文金又加了句︰「巽兄雖然名聲可怕,但他性格其實不錯,除了不愛說話些,眼神冷冽嚇人了些,還挺好相處,幫了我不少忙。」
  
  最後宇文金抱著試一試的心態送出了信,誰知當真有了回信,信中寫著不日將到達東城。宇文金大喜過望,日日在府中等待,幾乎望眼欲穿,看得好友段鳴直搖頭。
  
  宇文金理直氣壯,「怕死怎麼了!」
  
  段鳴︰「你大約是東城有史以來最窩囊的城主。」
  
  宇文金不以為意,自豪道︰「也是最能賺錢的城主!」
  
  府中管事忽然快步而來,「城主,您吩咐迎接的貴客到了。」
  
  宇文金︰「巽兄這就到了?哈哈,我這就前去將巽兄迎來,勞阿鳴你給我們泡壺好茶!」
  
  段鳴︰「還喝什麼茶,直接喝酒。」他吩咐管事,「去把你們城主藏的那幾壇子佳釀挖出來。」
  
  宇文金走到半路,就見到了侍者帶進來的人。與他去歲冬日見過的樣子差不多,仍是滿身化不去的風霜冷冽,披著漠北之地最常見的斗篷,拿著一柄木鞘黑刀,看上去風塵僕僕,與這繁華富麗的東城城主府格格不入。
  
  宇文金笑著迎上去,熱絡地喊了聲巽兄,「巽兄請,這一次要勞煩巽兄在此多住上幾日,我還要為你介紹一個朋友……」
  
  兩人穿過長廊,走到後院中庭,宇文金忽覺不對,扭頭看去,發現巽不知何時停了下來,他的目光在院中那株新植的梨花樹上。
  
  正是四月間,梨花盛開,滿樹堆雪,風一吹,潔白的梨花就如雪一般飛舞,落在廊下,落在巽滿是灰塵的腳邊。
  
  巽久久沒動,宇文金不明所以,小心走過來問道︰「巽兄怎麼了,可是喜歡這樹梨花?」
  
  他本以為巽不會回答,誰知他竟然開口了,他似乎許久未開口說話,聲音沙啞而緩慢,「我在她墓前也種了梨花,一直未曾開花。」
  
  宇文金一頓,他幾乎是立刻明白巽兄話中的「她」,指的是他死去的妻子。他將妻子葬在哪裡,宇文金並不清楚,於是只能斟酌道︰「或許,是地方不合適,土質和氣候都會影響開花的。」
  
  巽終於轉開頭,繼續往前走,宇文金趕緊追上去,心中暗暗奇道,巽兄竟然會喜歡梨花。
  
  與此同時,距離東城很遠的南城,城主府後宅一個院落裡,一個面色蒼白的年輕女子被侍女扶著,小心翼翼走出房間,來到面外佈置好的軟椅面前,又被扶著坐下。
  
  女子容貌美麗,可惜身形單薄彷彿大病初癒一般。白皙的肌膚在陽光照耀下瑩瑩生輝,縴長的睫毛顫抖,蓋住了那雙顏色略淺的眼眸。
  
  她靠在軟椅上,神情平靜,一言不發。侍女們候在身側,等候她的吩咐。
  
  幾個抱著妝盒和新布匹的侍女遠遠在廊下看到這一幕,其中一位侍女忍不住感嘆︰「今日陽光這麼好,院中的花都開了,那都是小姐當年還未出事時種下的,如果她能看到,一定很歡喜。」
  
  另一位侍女撞了撞她的胳膊︰「可別說這種話了,要是被別人聽見,你非得受罰不可!」
  
  南城城主府上下都知道,因為受了毒傷沉睡好幾年的小姐南宮芩,前些時日終於醒來,這本是大好事,可惜她身上餘毒未清,導致雙眼失明無法視物,城主特地請來的神醫說,需得用東城特有的蜜陀生為藥引,才能完全祛除餘毒,為此城主數次給東城城主宇文金送去書信,然而至今都沒有好消息傳來。
  
  南宮芩沉睡幾年,哪怕一直用著各種珍貴良藥養著,醒來後身體仍然虛弱,侍女們都小心服侍著不敢怠慢,更加不敢在她面前說起眼睛的事。
  
  一個高大身影從院外走進來,奴僕們紛紛垂頭行禮,「城主。」
  
  南城城主南宮賢大步走到南宮芩身邊,一張端方的國字臉上滿是疼愛之色,「芩兒,今日可覺得好些了?」
  
  南宮芩睜開一片空茫的眼睛,低聲道︰「侄女已經好多了,叔父不用憂心。」
  
  南城城主南宮賢是南宮芩叔父,從小便十分疼愛這個父母早亡的侄女。城中曾有傳聞中,南宮芩並非前任城主親生,而是叔父南宮賢與大嫂私通所生之女,因此南宮賢才會疼愛她如親生女兒一般。
  
  「芩兒放心,叔父一定會治好你的眼睛。」南宮賢探望過侄女,最後說完這句話,又吩咐下人好好照看,這才再度匆匆離去。
  
  南宮芩在太陽底下坐著,無人打擾,她看不見周圍場景,但鼻端能聞到各種花香,還有風吹來不知名的花瓣,恰好落在她手中。
  
  她握住手中那片柔軟的花瓣,心中卻有種難言的焦躁。
  
  不知道現在,她的巽奴好不好。
  
  在她記憶中,自己被夏侯玄禦一拳打穿胸口,應當是死透了,可前幾日,她驟然甦醒過來,原本以為是自己僥倖未死,誰知胸口上毫無傷口痕跡,周圍人都稱呼她為小姐,她覺察不對,小心打探才弄明白現如今的身份,她竟然成為了南宮芩——也就是那本原著裡第一號惡毒女配,男主前中期的白月光,女主的雙胞胎姐姐。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8 23:31:54

第45章 第十三章

  南宮芩這個因為陰謀設計替夏侯玄禦受傷陷入沉睡,以至於成為夏侯玄禦心中白月光,被他惦念了半本書的角色,在醒來後就攪風攪雨,一度造成男女主角各種誤會和虐。但這現在都和她沒關係,因為她不是南宮芩,是唐梨,她不想關心這些,只想知道自家的小男神如今怎麼樣了。
  
  身體虛弱加上眼睛看不見,這給她打聽消息帶來了很大的困難,好在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哪怕她和原來那個南宮芩有些不一樣,沒有從前的記憶,也沒人懷疑過她。唐梨用著南宮芩的身體,旁敲側擊打聽巽奴的事,她不能直接問巽奴, 便先問了夏侯玄禦。
  
  誰都知道,南宮芩和夏侯玄禦青梅竹馬,還有婚約在身,南宮芩當年更「癡心一片」, 為夏侯玄禦受傷。侍女們沒有懷疑,將夏侯玄禦的事與她說了大致。
  
  在她們的訴說中,夏侯玄禦五年前不明原因的陷入昏迷很久,醒來後神智不清,偶爾會表現的像是兩個人,而三年前,北城出了一場混亂,有個人孤身一人殺入北城,殺死了夏侯玄禦麾下五大心腹,又在對戰中重傷夏侯玄禦,所以這三年來,夏侯玄禦大半都在閉關養傷。
  
  唐梨將各種細節詢問對照,赫然發現距離當初夏侯玄禦殺她,已經過去了整整五年,難怪連南宮芩這身體都醒了,只是不知道她為什麼又會在南宮芩身體裡重生。
  
  「那個三年前殺入北城重傷夏侯玄禦的是什麼人?」唐梨心下有預感,略有些緊張地詢問。
  
  侍女們並不太清楚細節,只有一人遲疑道︰「好像是一個殺手,叫什麼巽的。」
  
  唐梨心頭一跳,又慢慢放下來。太好了,她想,巽奴沒有死。
  
  「那你們可知道,這個巽現在何處,他有沒有事?」
  
  侍女們奇怪她為什麼追問這個,紛紛道︰「奴婢們都不知道,好像是個很厲害的殺手,但江湖上沒有他的消息,我們身在城中,也不清楚這些。」
  
  唐梨聞言感到失望,但她明白不能繼續問下去了。只要她好好活著,盡快把眼睛治好,總有機會找到巽奴的,她一定要找到巽奴,告訴他,她沒有死。如果可以,他們能一起回白鹿城去,或者去其他的什麼地方,就像她當初答應他的那樣。
  
  當然,在這之前,如果可以,她想找機會殺了夏侯玄禦。必須讓這個垃圾知道,不要隨便得罪女人。
  
  遠在北城的夏侯玄禦並不知道「白月光」也換了芯子,他此刻在閉關密室中痛苦喘息著,頭疼至極,一塊面板在他面前時隱時現,很不穩定。
  
  「該死!」夏侯玄禦恨聲怒道,抬手打碎了周圍的玉器擺設,忽然,他身子一頓,閉上眼暈了過去。沒過多久,暈倒在地的人又醒了過來,坐起後他看著自己的手神色陰沉而疑惑,又看向周圍破碎的玉器。
  
  這些玉器究竟是什麼時候打碎的,他毫無記憶,腦子裡好像空了一塊。這幾年,這種情況時常出現,夏侯玄禦也清楚,可他始終沒找到治療之法,也沒找到源頭,不由神情鬱鬱。
  
  「城主。」密室外有人叩響密鈴,夏侯玄禦起身走了出去,見手下畏懼地看了他一眼,呈上了一封信,「這是南城城主送來的書信。」
  
  夏侯玄禦目光一閃,拿著信坐到主位上,拆開信細看。看到中途,他露出訝然之色,旋即笑道︰「芩兒已經醒來了,這麼多年,她終於醒了。」
  
  對於南宮芩,因為當初她捨身相救,夏侯玄禦十分感動,每年都會送大量珍貴藥材去南城,替她維系生機。
  
  看到信的後半部分,夏侯玄禦收斂笑意,南宮賢在信上說,芩兒雙目失明,需要一樣寶物蜜陀生治療眼睛。蜜陀生,夏侯玄禦知曉,那是東城宇文家的秘寶,宇文金恐怕不願意輕易交出來。
  
  南宮賢那隻老狐狸,難怪會寫信給他,原來是搞不定宇文金,想借他的手得到蜜陀生。先不論南宮賢如何,為了治療南宮芩,他自然要出手,畢竟是他心愛的女人,也是他日後的妻子。
  
  沉思片刻,夏侯玄禦道︰「拿筆墨。」他寫下兩封信,一份送去南城給南宮賢,表明他不日將前往南城探望未婚妻,一份則送去東城,給宇文金討要蜜陀生,隨信的還有一份重禮。
  
  先禮後兵,如果宇文金不識趣,他不介意動手威逼。夏侯玄禦想起宇文金和巽相識,似乎還交情不淺,心中的惡意更添幾分,甚至於開始想如何在宇文金拒絕後,以此為理由侵略東城,就算不能吞下東城,也要給他們一個教訓。
  
  巽……夏侯玄禦想起這個名字心中就升起殺意,雖然關於這個人的記憶他很模糊,當初護衛所說的那一次追殺他也記不太清,但他記得三年前那場大戰,名為巽的男人殺入北城,在他北城內放肆,與他一戰更是狠狠打了他的臉,所以自己與這人是新仇舊恨,若有機會,必要殺他。
  
  兩封信被快馬送至兩處,東城最先收到信,拿著信的宇文金再次發出一聲哀嚎,「南城就算了,怎麼現在北城也來逼我!他們兩方不會聯合起來搞我吧!我看他們要蜜陀生是假,找由頭對付我們東城是真!」
  
  段鳴︰「你放心,東城雖然有你這個沒用的城主,但底下的商道頗有一番利害糾葛,南城不會草率的大動干戈,不過北城……」說到這,段鳴看向廊下那個被木門遮住一半的挺拔身影,揚聲道︰「巽兄,你覺得北城會如何?」
  
  宇文金捏著信,也看向映出人影的屏風木門。比之五年前初識,巽顯得更加成熟堅毅,多了份被風霜磨礪過的滄桑,他站在那靜靜看著外面的藍天,語氣無悲無喜,平靜無波,「我會護宇文金無礙。」
  
  段鳴朝著宇文金挑了挑眉,從他手中拿過信,看了一遍道︰「這夏侯玄禦當真有趣,想求你手中的蜜陀生,語氣卻如此狂傲,比南宮賢更不客氣。不過,他說是為南宮賢的侄女南宮芩討要蜜陀生,我還是第一次知道,原來他與那位『南宮美人』有婚約。」
  
  宇文金好奇心強,最愛這些八卦消息,聞言暫時忘卻了被逼的事,興致勃勃問道︰「我早年就聽說南宮賢與他大嫂偷生了個女兒,被譽為南宮美人,但南宮賢藏得緊,我也沒見過,阿鳴你有沒有見過那位南宮美人,是不是名副其實?」
  
  段鳴嗤笑,展開扇子扇了兩下,「我確實見過,只能說,盛名之下名不符實。那位南宮美人南宮芩,美則美矣,卻沒有傳聞中那麼美,而且那是個小小年紀就頗有心計的女子,還有一副蛇蠍心腸,這樣的美人,縱是再美,我也看不上眼,不過和夏侯玄禦倒是絕配。」
  
  「那可真是可惜。」宇文金搖頭,滿臉可惜之色,「據說那南宮美人沉睡幾年,如今終於醒來,需要蜜陀生治療眼睛,我之前還想著美人失明可惜,有些動搖,想著要不然實在不行就給一半蜜陀生,現在看來,還是算了。」
  
  兩人聊著聊著話題就變成了如今江湖上的各種美人,氣氛一片火熱,而木門就好像一個隔斷,把另一邊的巽和他們隔成兩個世界,一邊春意融融,一邊風刀霜劍。
  
  宇文金說著,忽然發現巽不知什麼時候消失在門外,遂感嘆一句︰「巽兄當真是長情,如今還記著妻子,如果換做是我就不行了,世上如此多美人,各有千秋,怎麼能為一種花而放棄欣賞其他的花呢。」
  
  段鳴︰「他這種人心有執著之物,很難被美色所迷,有妻子本身就很不可思議了,更不可能像你這樣對各種美人感興趣。」
  
  宇文金︰「巽兄這樣的人生,真是少了很多樂趣。」
  
  巽並沒有離開,而是站在屋頂上,靠著翹起的屋簷,遠遠望著某個方向,寬厚手掌拂過巽刀那粗糙漆黑的刀鞘,默然無語。比之從前,他更顯得過分難以接近,若說當初與唐梨相識的人是沉默,那如今便是沉寂,灰燼般的沉寂。
  
  南城那邊也很快收到了夏侯玄禦的信,南宮賢第一時間拿著信去找南宮芩,「夏侯城主要來探望你,芩兒高不高興?」
  
  唐梨高興得起來才怪,她覺得自己現在這情況不適合見夏侯玄禦,萬一克制不住殺意被看出來什麼就糟糕了,再說她現在看不見,想動手也困難,暫時還是避開為上。
  
  唐梨低頭對南宮賢道︰「叔父,我如今這個樣子,怎麼好讓夏侯城主看見,我的眼睛……」
  
  南宮賢扶著她的肩頭安慰,「芩兒,夏侯城主不會介意這些的,等他來了,我們再一同去向東城求藥,定要拿到蜜陀生為你治好眼睛。」
  
  唐梨搖頭,「叔父,我想親自去東城求藥。」
  
  南宮賢聞言吃了一驚,皺起眉頭打量她的神情,半晌才恢復了慈愛的表情,勸道︰「芩兒,你的身體不好,何必千里迢迢去那麼遠,只要好好在這裡養著,蜜陀生你不用擔心。」
  
  唐梨十分堅持,「為表誠意,本就該我自己前去求藥,聽說蜜陀生乃東城秘寶,宇文城主不願輕易給出也是正常,一味強逼反而不好,不如讓我前去展現誠意,也免得大家傷了和氣。」
  
  最終因為唐梨的堅持,南宮賢還是妥協了,派遣了心腹和大隊人馬護送她前往東城求藥。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8 23:32:09

第46章 第十四章

  南宮賢帶著侍從,站在城上眺望東去的車隊。
  
  「城主,就這樣讓她去了東城,萬一……」
  
  南宮賢擺手,「東城宇文金雖然年輕,但能坐穩這個位置,也不是個如表面般無害的人,她此去必然無法如願。這樣也好,讓她明白失去了我這個叔父的幫助,只靠她如今這樣,根本不能做到任何事。」
  
  南宮賢臉上帶笑,語氣卻盡是冷漠,「這個孩子雖然長得像她母親,性格卻和我那大哥一樣,不愧是他的種,都是養不熟的,我給她做了這麼多年慈愛的好叔父,她還是不肯鬆口告訴我那地方在哪,更把鑰匙藏得緊緊的。我原以為吃過了教訓,醒來後她應當能乖巧些了,沒想到……哼。」
  
  心腹侍從覷著他的表情,道︰「城主太過顧念小姐,可是欲得寶物難免要有所犧牲,城主需早作決斷啊。」
  
  南宮賢神色陰晴不定,「你說得對,如果這條路走不通,那我也只能用其他辦法。」
  
  ……
  
  唐梨坐在馬車中,隨著趕路中途的搖晃,有些昏昏欲睡。她現在眼睛看不見,很多事情都格外不方便,周圍情況不明,她更是不敢露出什麼異狀,因為知曉多說多錯這個道理,每日大部分時間都很沉默。離開南城,離開那位叔父的視線之後,唐梨覺得放鬆了許多。
  
  雖然不記得具體劇情,但在那本裡,這位叔父彷彿是個壞人,就是這種隱隱綽綽記不清的印象讓人更覺如芒在背。
  
  馬車行進很快,因為唐梨完全不想遇上夏侯玄禦,更不想被輕易追上,夏侯玄禦要是真到了南城,就先和南宮賢聊著吧。等她到了東城,脫離南宮賢掌控的環境和身邊這些看似忠心的侍女,就能向其他人詢問巽奴的消息,而不會引起南宮賢的懷疑。
  
  在唐梨的催促下,這一隊人不久後,終於進入東城治下,又一路順暢地來到東城主城。進入主城後,唐梨第一個感覺便是熱鬧,哪怕她看不見,也能聽見馬車外各種吆喝叫賣聲,人群絮語聲,她能想像那種熙熙攘攘摩肩擦踵的場景。
  
  進城後,馬車速度明顯變慢了很多,這些時日快速趕路,唐梨這身體虛弱,有些受不住,頭暈的厲害。
  
  「先找地方暫時休整一下,著人送拜帖至城主府。」唐梨喚來侍女,簡短吩咐下去。
  
  「是,小姐。」
  
  很快,車隊停在一處客棧前,這客棧富麗堂皇,內裡擺設不比一般富貴人家差,在東城也十分有名。客棧小二迎上前來,見到被扶下馬車的唐梨和那一群護衛侍女,無比熱情地將人引進去安置。
  
  就在唐梨一行人走進客棧沒多久,宇文金和好友段鳴以及巽騎馬經過客棧門口,來到客棧斜對面,東城最高的酒樓。
  
  「今日他們樓內新到了一樣珍貴食材,據說滋味鮮美無比,吃過一次就令人終生難忘,段兄巽兄你們有口福了!」宇文金通身上下金光閃閃,一副壕氣沖天的模樣,段鳴搖著扇子,是個風流瀟灑的翩翩公子,他們兩人站在一處,活脫脫就是兩個不務正業的紈絝子,而巽,與他們二人氣質完全不同,有他在,連敢接近的人都少了很多。
  
  宇文金得了清靜,坐到臨窗的位置上,感嘆道︰「有巽兄和我一起出門,感覺方便多了,連一個護衛都不帶也覺得安心。」遙想從前,城主位置還沒坐穩的時候,他時常被幾個兄弟雇殺手行刺,那時候不帶上幾十人護衛都不敢出門。
  
  段鳴對他的慫習以為常,靠在窗邊望著下方街道,等著上菜的過程中,仍不忘欣賞街上的漂亮姑娘。
  
  「誒,阿九你看那客棧門口,雖然看不清臉,但只從身形姿態就能看出,必定是個美人。」段鳴用扇子指著客棧門口。
  
  宇文金聞言也看過去,見到個身穿白衣黃裙的女子,身形纖細,彷彿一陣風就能折。他點頭贊同道︰「必是個美人,誒,她似乎有些病弱啊,還需要侍女攙扶。不過病美人也別有一番惹人憐惜的嬌弱呢。」
  
  巽對他們的談話仿若未聞,坐在一旁,絲毫沒有轉頭看上一眼的意思。
  
  宇文金扭頭見他這樣,朝著好友聳聳肩,將小二送上來的飯菜擺到巽面前,「巽兄不愛看美人,那就嘗嘗美食,我敢說,沒人能做出比這更好吃的菜了。」
  
  他只是習慣性地吹牛,誰知說了這句話,巽竟然筷子一頓,朝他看了一眼。
  
  宇文金︰「……」誒,發生了什麼,巽兄為什麼突然瞪我?我的話有什麼不對嗎?
  
  唐梨在客棧中稍坐片刻,緩了頭暈後,覺得有些餓,侍女詢問她想吃些什麼,唐梨沒什麼胃口,忽然想起馬車駛過來時,有聞到過一股奇特的辛香,這讓她想起從前去蜀地看一位朋友時,被她帶著去吃過的食物。
  
  她一時心血來潮,循著味道出了客棧,去到那家小店,吃了一份味道令人懷念的辣味細麵。輕輕觸踫著碗沿,唐梨想,如果能和巽奴重逢,等她的眼睛好了,她一定要給他做很多好吃的,她會做的很多菜色都還沒來得及給他一一嘗過,其實這種辣粉,她也很擅長,只是當初的白鹿城買不到辣椒,所以沒能給他做。
  
  她那時候都想好了,餘生要和巽奴一起做很多事,想做給他吃的菜也有很多,如果不能完成,她萬分遺憾,死都不甘心。
  
  「小姐?」
  
  唐梨回神,扶著侍女的手,慢慢出了小店。
  
  街上人流洶湧,往來人群喧囂,各種聲音聽在耳中顯得格外嘈雜,唐梨有些不適,加快腳步上馬車。
  
  「城主,方才收到的拜帖,南城南宮芩已經到了城中,下午便會來府中拜會。」城主府來人將拜帖送上,宇文金只看了眼就發出一聲長嘆,懊惱道︰「怎麼來得這麼快,我真心不想見這位南宮美人,如果她真像阿鳴說得那樣,我還不如去天音樓看跳舞。」
  
  他們三人剛用完飯,才走到酒樓下,就收到了這份拜帖,宇文金拿著拜帖抱怨,誰知一抬眼,忽然發覺眼前一閃,原本站在身邊的巽眨眼淹沒在人群裡。
  
  宇文金傻眼了,「誒?巽兄?」他轉頭看向旁邊的段鳴,「阿鳴,巽兄去哪?」
  
  段鳴聳聳肩表示不清楚,「我也不知道,不過他方才步子好像很急,我還是第一次見他這個模樣,莫不是發生了什麼大事?」
  
  宇文金忽然靠近他,警惕看著四周,弱弱乾笑道︰「該不會是有人故意調虎離山,把巽兄引開,要行刺我吧。」南城可是來了人了!
  
  段鳴︰「……你冷靜點,別扒在我身上。」
  
  巽站在人群之中,轉頭四顧,入目的都是陌生臉龐,每張臉龐上都有著各自的喜怒哀樂,唯獨沒有剛才驚鴻一瞥見到的那張熟悉的臉。
  
  他慢慢停下腳步,乍然翻湧起伏的心潮也平息下來。
  
  大概又是看錯了。是啊,她已經死去,他曾抱著她冰冷的屍體坐了很久,甚至親眼看著屍體開始腐爛,最後也是他親手將她埋葬,她已經死亡這個事實清晰無比,可即便如此,剛才那一瞬間,他恍惚間看到一張相似臉龐的瞬間,仍然是下意識追尋而來。
  
  天地蒼茫,蜉蝣飄萍,無處可歸。巽靜靜站在熱鬧人群中,可那些熱鬧,沒有一點是屬於他的。他轉身往回走,和一架馬車擦肩而過。
  
  風吹起青紗製成的轎簾,露出一張蒼白柔美的臉,旋即又輕輕落下。
  
  「巽兄!你終於回來了!剛才你怎麼一言不發就走了,是不是發生了什麼?」宇文金見巽回來,立刻由壓縮狀態變成膨脹狀態,中氣十足地招呼。
  
  巽搖搖頭,什麼都沒說。段鳴察覺他身上氣息比方才更加冰冷,撞了撞宇文金的胳膊,讓他閉嘴。宇文金好奇死了剛才巽的異樣,但不敢問,於是只能乾笑,「哈哈哈,沒事就好,沒事就好,那咱們不如先回去吧。」
  
  「下午南城來人,我還要打起精神去招呼呢。」
  
  說到這,宇文金就是一陣嘆息,「真是麻煩。」
  
  再麻煩,客人也得迎接,宇文金肚子裡琢磨著見到那個傳說中蛇蠍心腸的心機女子,應當如何應對,又覺得這麼一個雙目失明的女子敢孤身一人前來實在蹊蹺,猜測是不是其實身邊帶著刺客準備來威脅他。
  
  「巽兄,你可要護著我啊!」
  
  「不會有事。」巽說罷,起身走了出去。
  
  「啊?啊?什麼,為什麼沒事,巽兄你要走嗎?等等啊!」宇文金滿臉驚愕,還想再說什麼,被段鳴一把按住,「好了,喊什麼,你沒看見巽兄心情不好嗎,我估計他現在想一個人靜一靜,你太吵了。」
  
  宇文金︰「什麼,我哪裡吵了,而且巽兄心情不好從哪裡看出來的,他不是一直都這麼個表情嗎?」
  
  他不放心,出去站在廊下抬頭看屋頂,見到一片黑色衣角,這才放心地坐回去。
  
  沒過多久,客人上門。當那位「南宮美人」被侍女扶著來到面前時,宇文金有些訝異,因為面前這女子,和他想像中的南宮芩不太一樣。
  
  她瘦弱而纖細,白色的紗衣罩在鵝黃的裙擺之上,朦朧中透出一種淺淡的鮮嫩,長髮用緞帶束起一半,還有一半披散在身後,隨著行走微微擺動,那張臉雖然並非絕色美人,然而她神情柔和婉約,唇淺膚白,那份久病的虛弱讓她氣質更加縹緲——宇文金見到她的第一眼,就無端覺得,這位美人好似枝上梨花,氣質外貌,令人心動。
  
  糟糕,這麼好看,沒法惡言相對啊!宇文金看了眼旁邊的好友段鳴,給了他一個「你之前是不是騙我」的表情。
  
  段鳴打量眼前的南宮芩,眼中也有幾分疑惑,不過接收到宇文金眼神,他還是回了個「不要被外貌欺騙」的眼神。
  
  唐梨看不見,不知道他們的眼神交流,她十分客氣,朝宇文金的方向微微一禮,聲音如水般溫柔,「冒昧來訪,失禮了。」
  
  宇文金咳嗽一聲,「咳,哪裡哪裡,招待不周,還望南宮小姐不要介意,請坐。」
  
  唐梨被侍女扶著坐下了,僕從上了茶,宇文金習慣伸手道︰「請喝茶。」說完才意識到她看不見,有些尷尬,唐梨神色如常,伸手往前摸索了一下,踫到了茶杯,端起來淺啜一口,茶水並不燙,是溫的。
  
  雙方喝茶,誰都沒有先開口的意思,宇文金身為主人,氣定神閒,可唐梨這個以求藥為名上門來拜訪的人,也穩穩坐著,沒有一點心急。
  
  反倒是旁邊坐著玩扇子的段鳴先開口了,他道︰「南宮小姐,在下東海段氏段鳴,從前曾去南城拜訪,與南宮小姐見過一面,不知你可還記得?」
  
  唐梨並沒有南宮芩的記憶,聞言她做思考狀,過了一會兒才露出歉意的笑道︰「實在抱歉,我因中毒昏睡幾年,醒來後很多事都忘記了。」
  
  她神情自然而坦蕩,沒有絲毫破綻,段鳴越看她越覺得和當初那一面見過的南宮芩不一樣,還待再說話,忽然見到屏風旁站著一個人。
  
  巽不知何時站在那兒,他神情僵硬地看著坐在那溫柔淺笑的美人,整個人都彷彿一張繃到極致的弓,就連段鳴都能看出他此時有多不對勁。宇文金很快也注意到了巽,同時發現他的異樣,不由和段鳴對視了一眼。
  
  巽兄,為何這個表情?他為何這麼看著那位南宮美人,兩人有仇不成?
  
  唐梨沒聽到其他聲音,只感覺室內一下子靜下來,氣氛有些微妙。
  
  「怎麼了?」唐梨遲疑問道。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8 23:32:26

第47章 第十五章

  因為巽的表現太過古怪,宇文金不得不出聲道︰「這位是南城城主南宮賢的侄女,南宮芩小姐,我們之前說過的……」
  
  他一邊介紹一邊觀察巽的神情,見他繃緊的臉頰放鬆,眼神也慢慢變得沉寂。重重閉了一下眼睛後,再也不看一眼面帶疑惑的南宮美人,握著刀毫不猶豫轉身就走。很快走過屏風,消失在了廊下。
  
  唐梨看不見,只能從一些細微的聲音中聽出來,方才好像是來了一個人,不過很快又走了,她不明所以,端莊又沉穩地坐在原地。
  
  宇文金目瞪口呆,覺得今天的巽兄怎麼奇奇怪怪的,但眼前還有客人,他也不好太過失禮,笑了笑賠了個罪︰「哈哈哈,方才是我一位友人,他性子比較怪,不愛與人相處,唐突之處請南宮小姐勿怪。」
  
  唐梨搖頭笑道︰「無事。」
  
  宇文金是個喜歡金子也喜歡美人的人,對於美人當面,態度很不錯,沒一會兒就忘記了段鳴曾說過的話,覺得南宮芩溫柔又善解人意,半點架子沒有,說話也大方不扭捏,不由自主和她聊了起來,對於段鳴的白眼,他是半點沒注意。
  
  聊到最後,宇文金盛情邀請唐梨在府中住下,唐梨欣然應允。等人隨著侍女下去休息了,宇文金扭頭見到好友似笑非笑的神情,才想起來自己先前說過的話,拍了一下腦袋︰「哎呀,糟糕,我大意了。」
  
  「不過,阿鳴,你真的不是看錯了嗎?我看這位芩小姐並不像你說的那種人。」
  
  段鳴涼涼地說︰「能這麼快收服你,讓你改變對她的看法,我只能說這位南宮小姐可能比從前更能偽裝了。」
  
  宇文金笑起來,「其實阿鳴你也不必如此,我留下她也只是因為給南城面子,還有……」
  
  段鳴︰「我知道,你是好奇巽兄為何見到她的時候如此異常。你這人,總有一日要死在這好奇心之上。」
  
  宇文金不以為然,「你就不好奇?」
  
  段鳴嘩一下展開扇子,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當然好奇,雖然認識巽兄不久,但能讓他變了臉色的人,我也覺得十分感興趣。」
  
  唐梨身邊是兩個從南城帶來的侍女,還有兩個東城派來伺候的侍女,兩人一路將她們引到客院,途中為她介紹一些東城之事。唐梨靜靜聽著,心裡在思索,究竟該如何讓宇文金甘願送出蜜陀生,從今日的見面中她能感覺到宇文金此人,和南宮賢那種老謀深算的心機深沉之輩不同,自有一分磊落,或許這事也沒有她先前想的那麼難。
  
  還有便是,怎麼支開原本的兩位南城侍女,不引人懷疑地詢問巽奴的消息,東城的侍女大約也和南城一般,不清楚這些江湖秘事,倒是宇文城主很有可能知曉,從談話中能聽出,他是個八卦愛好者。
  
  唐梨心中思考這些,卻不知附近的屋頂上,遠遠望著她的人,正是她心心念念的巽奴。
  
  兩人一個看不見,另一個不相識。
  
  「南宮小姐,到了,這處客院名為『空翠』,清淨雅致,還有寬闊的庭院,種了許多我們東城特有的湘竹和香草,您若有興致,可以在旁邊的小竹徑走走。」侍女客氣地介紹。
  
  唐梨坐到窗前擺放的軟墊之上,側耳聽著外面的鳥鳴,感受到清新的風拂過身畔,稍稍放鬆了些。侍女們坐在一邊,她擺擺手溫聲道︰「不必在這裡,你們也下去休息吧。」
  
  只剩她一人時,她終於緩緩吐出一口氣,露出疲憊之色,揉按起自己的太陽穴。
  
  巽輕輕落在院中一棵樹下,隔著半個院子,靜靜望著那個坐在窗邊的人。明知這不可能是唐梨,他還是忍不住跟過來,身體彷彿有自己的意識,等他回過神,人已經來到這。
  
  陽光下那個人的臉顯得朦朧,像是一個真實的夢境,巽有一瞬間懷疑這又是一個夢。幾年前,她剛離開的時候,他常會做這樣的夢,一轉頭,好像看見她在人流中朝他揮手;去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忽然聽到她的聲音,尋過去看見一個相似的背影,仔細看看卻又發現只是幻覺;就連漠北的風沙中,都曾出現過她的影子。她總是笑著,看他一眼就離開,毫不留戀的模樣。
  
  如今五年過去,他很少再想起她了。因為他一年比一年明白,人死不能復生,他獨自行於這個世間的每一天,她在黃土之下的軀體就腐爛一分,如今恐怕已經變成一具白骨,不復他記憶中的模樣。
  
  人一生中最美好的事物,譬如朝露,總是眨眼即逝,追尋不及。
  
  那是一張和唐梨格外相像的臉,不僅容貌,神情更加像,特別是那展顏一笑中舒展的眉眼,像到了骨子裡,這一份相似使他渾身都開始隱隱作疼。
  
  巽扭過臉,用力捂住了額頭,他臉色蒼白,漆黑的眼睛盛滿了痛色。這個和唐梨十分相似的南宮芩,像是一把利刃,剖開了他陳年的傷口,撕扯出內裡血淋淋的髒腑。
  
  站了好一會兒,巽終於放下了手,他朝著獨自坐在那的人走去,像一片樹葉那樣輕輕躍起,站在了窗外的欄桿上。他的動作輕盈,呼吸輕緩,哪怕離的這麼近,唐梨依舊沒能察覺他的存在。
  
  這院中有一棵樹,開著不知名的白花,大概已經快過花期,落了滿地白色,也落在了巽的肩頭,像雪一樣。
  
  一朵小花打著旋兒從樹枝上落下,巽出神間伸手接住,回神後又一鬆手,讓它繼續飄飛。原本它應該落在欄桿上,但窗邊坐著的唐梨不知是不是察覺到了什麼,驀然伸手,恰好接住了那朵白花。
  
  她似乎沒想到會有什麼落在自己手中,收回手後摸了摸,發現是一朵花,臉上便露出個淺笑,拈著花放在鼻端輕嗅。
  
  巽看著她,一瞬間心中有個很強烈的念頭,他覺得這就是唐梨。他沉寂許久的心,因為這個淺淺的笑容忽然一動,他只有曾經看到唐梨這樣笑起來的時候,才會有這種感覺。
  
  可是目光僅僅迷離一瞬,很快變得清明。巽忽然間覺得無法再直視這張臉,腳尖一點,躍上花樹,旋即整個人消失不見。
  
  唐梨拈著花靠在欄桿上,無神的雙眼看著庭院,絲毫不知道身旁曾站著一個人。
  
  晚上,宇文金作為主人,要款待南城來客。唐梨自然是盛裝出席,哪怕東城與南城之間關係並不好,但事關臉面還是得盡到禮儀。唐梨入席時,宇文金已經到了,他笑道︰「今夜是款待南城諸位來客的小宴,大家不必拘束,盡可隨意。」
  
  此次除了唐梨,還有一位南宮賢的心腹,名為仇塗,以照顧為名陪著唐梨一同前來,此時也在席上,和宇文金寒暄。見宇文金那邊還空著一個席位,他似不經意般問道︰「怎麼還有一處空席,此席位如此重要,不知是宇文城主什麼人?」
  
  宇文金語氣輕鬆隨意︰「是我一位友人,只是他性格與一般人不同,不喜這種熱鬧的宴會,此時遲遲不現身,大約此次又不想來了。」
  
  仇塗同樣是面上帶笑,眼楮裡的探究卻掩藏不去,「說來,我聽到了一個傳聞,據說那位傳說中的刀客巽與宇文城主交好,近來曾出現在東城,莫非,宇文城主所說的友人,便是這位?」
  
  宇文金還沒開口,先聽到了一聲瓷器碎裂的聲響,他詫異望去,見到仇塗上首的南宮芩失態掃落了一個瓷杯。他以為是南宮芩無法視物,不小心摔了杯子,剛準備喚人為她重新佈置,忽然聽她問道︰「巽?不知是哪個巽?」
  
  哪怕已經壓抑過了,仍能讓人看出她此時的激動。宇文金詫異,先前見這位南宮芩,沉穩端莊的印象深刻,現在怎麼如此表現?他忍不住又想起巽兄先前見到她時的異樣,心中一動,眼中好奇之色更甚。
  
  仇塗也是奇怪於南宮芩的反應,就他所知,南宮芩應當和那個巽沒有交集才是,可她現在的表現又不像。
  
  雙方都摸不著頭腦,只有唐梨努力克制著自己不,她沒想到會突然在這裡聽到巽的名字,本以為還需要很久才能得到他的消息,誰知竟然可能就在身邊。她焦灼又緊張地等待著回答,就在這時,一道人影走進了廳內。
  
  宇文金見到來人,眼楮一亮喚道︰「巽兄,你來得正好,我們正說起你呢。」
  
  唐梨呼吸一滯,臉轉向門口處,第一次恨自己怎麼看不見。
  
  「是嗎。」
  
  只是簡單兩個字,卻讓唐梨乍然間雙眼一熱。是巽奴,這個聲音就是巽奴!她忍不住站起來,因為太過急切,長袖拂過面前的小幾,將上面的杯盞摔落了大半,響起一片稀裡嘩啦的聲音,引得廳中大半人都朝她看去。
  
  但唐梨已經顧不得這些,她提起裙擺,匆匆繞過面前的小幾,朝著聲音處走去。
  
  「巽奴,是巽奴嗎?」
  
  所有人都有些愕然,不知道這位南宮小姐是怎麼了,更為她對巽的稱呼感到訝異。巽奴,是的,他當年曾在煉域當殺手的時候,是叫做這個名字,只是後來他不知怎麼退出煉域,又和北城城主夏侯玄禦對上,兩人打了一場兩敗俱傷之戰,從那之後,就再沒人敢叫他巽奴,只稱他為巽。
  
  巽露出一點愕然之色,站在原地看著人有些踉蹌的朝自己而來。
  
  仇塗皺眉,揚聲道︰「小姐,你可是醉了,怎麼如此失禮?」
  
  唐梨一頓,這才想起仇塗的存在,她咬咬牙,吸了一口氣勉強穩住心緒,還是有些急道︰「巽,我有要事同你相商,不知稍後可否請你單獨相見?」她必須單獨和巽奴說這事,否則被其他人聽見,一定會引來大麻煩,仇塗那邊也不得不防,還有,她更怕巽奴拒絕。
  
  聽了唐梨這話,仇塗眉毛抽搐,宇文金險些把酒杯摔了。這位南宮美人,難道是有什麼陰謀不成?他第一個想到美人計,頓時看廳中兩人的眼神就有些不對。
  
  巽面無表情,彷彿看不見面前這張和唐梨一樣的臉,冷淡道︰「不必,我與你並不相識,沒什麼好說的。」
  
  唐梨有些急了,循著聲音抓住了他的袖子,然而很快就被拂開手。巽的聲音再度響起道︰「我先告辭。」
  
  他說罷,轉身俐落就走,竟是不準備再參加宴會。
  
  唐梨聽到他腳步聲遠去,什麼都顧不得了,抬腳就追上去,她看不見,不小心踢到一人面前的小幾,杯盤碎裂一地。她踩上去,感到腳上一陣刺疼,仍是咬牙往前追,又不小心撞倒了一扇屏風。
  
  仇塗看不下去,朝手足無措的兩個侍女喝道︰「小姐醉成這樣,你們還不快去把她帶回來!」
  
  兩個侍女匆匆跑過去攙扶,卻被唐梨推開,她焦急萬分,只要想到巽會離開,可能這一次過後兩人就再也沒有見面的機會,就此錯過,她就難過又害怕。
  
  「巽奴,巽奴你站住,是我,是唐梨!我回來了!」她不知道巽奴有沒有走遠,只能大喊。忽然,她腳下一空,整個人往前撲去。她的面前是一處台階,整個人踩空就要往前摔倒。
  
  腰間一緊,唐梨只感覺一隻有力的手臂將她整個人拉住抱了起來,她撞在那個胸膛裡,聞到了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氣息。
  
  眼圈一紅,唐梨毫不猶豫攬住這人脖子,小聲道︰「巽奴,我是唐梨,你還記得我嗎?」
  
  「你是……唐梨?」那個令她想念的沙啞聲音,緩緩在耳邊響起。
  
  「是,我是。」唐梨笑著點頭,眼淚順著臉頰不停滑落。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8 23:32:39

第48章 第十六章

  宴上所有人,包括以宇文金為代表的東城諸位,和以仇塗為代表的南城諸位,同時陷入了一種微妙的氣氛之中。
  
  先是南宮芩失態,大喊追著巽跑出去,如果只看這一段,大約是個郎無情妾有意的緋色逸聞,但旋即兩人彷彿久違的戀人一般,執手相擁,這就令人捉摸不透了。
  
  饒是宇文金,起身追出去,看到巽兄將美人擁在懷中,也忍不住露出個天崩地裂的表情。
  
  巽兄,那冷漠到不容任何人近身的巽兄?你在幹什麼?你當著人家眾多南城人的面抱著人家尚未出閣的小姐不放,還越抱越緊了!
  
  等等,南宮小姐好像有婚約的?宇文金抽了抽嘴角,心想,這下糟糕了。
  
  仇塗和宇文金對視了一眼後,兩人都感到莫名的尷尬。仇塗比起宇文金更加懵逼,遙想從前的小姐,冰清玉潔目下無塵,小小年紀就如冰山雪蓮一般,如今沉睡醒來,比從前溫和了些,也是端莊知禮,可誰能想到,一轉眼功夫,她就和中了邪似得,矜持全無,大喊著去追一個男人。
  
  他只聽到自家小姐大喊的那一句「巽奴你站住,是我,是唐梨!我回來了!」這句話讓他乍聽百思不得其解,細細一品又隱隱感覺到了一股混亂的感情糾葛——不管怎麼樣,別人不清楚,他們南城人還不清楚嗎,自家小姐可是和北城城主夏侯玄禦有婚約在身,據說當年他們二人互相有情,不然當初小姐也不會為夏侯玄禦擋那麼一下導致中毒昏迷幾年。
  
  可如今看來,這位小姐當年不止招惹了一個夏侯城主,只怕和這個從前聞名的殺手巽也有私情,似乎她當初用的是假名。這其中,絕對有不足為外人道的一些內幕。
  
  仇塗表情復雜,心道,小姐究竟是喜歡哪一個?這哪一個都不好惹啊,另外,他總感覺夏侯城主渾身散發出綠光。
  
  他這人想得比較多,很快聯想到巽當年和夏侯玄禦的一場大戰,當初眾人都不知曉原因,如今看來,都是因為感情糾葛。感覺自己找到了原因的仇塗神情更加復雜,甚至有點擔心夏侯玄禦要是真的和自家城主一起過來這裡,看到未婚妻和另一個男人糾纏不清,會不會一怒之下出手做些什麼。
  
  他們南城的南宮芩小姐,一不小心,就要翻船了。而他們想和北城聯合的願景也要破滅了,這不行!
  
  仇塗堅強地站了出來,第一個上前試圖搶人,「小姐,你今夜醉的太厲害,還是先下去休息吧。來人,快扶小姐下去!」
  
  妄圖從巽手裡搶人的仇塗,還未靠近十步之內,就被巽一個凌厲眼神給定在了原地。
  
  唐梨先前為了留下巽奴顧不得那麼多,如今巽也是同樣的心情,他迫切想弄清楚,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也顧不得這些心情復雜的旁觀者,直接一把抱起唐梨就往外走。
  
  迫於他的氣勢,沒人敢追上去,幾個南城的俠士勉強在仇塗的壓力下追出去兩步,臉上和腿上就感到一陣刺痛,幾人抬手一摸,觸到了滿手鮮血,頓時畏懼地停下了腳步。
  
  他們都很清楚,這是一個警告,如果再敢往前,絕對是一個死的下場。
  
  仇塗眼睜睜看著巽把人帶走,臉都青了,宇文金摸摸鼻子,上前拉著他坐下,彷彿什麼都沒發生一般從容道︰「仇先生不必擔心,巽兄與南宮小姐看樣子是舊識,兩人有情有義的模樣,敘敘舊也沒什麼,先生何必惹得兩人不快,來來,不管他們,先生喝酒!」
  
  仇塗︰……酒入愁腸愁更愁,欲語淚先流。北城南城聯姻怎麼辦!他們城主的大計怎麼辦!
  
  巽一言不合要殺人的氣勢太可怕,他們得以暫時脫身,尋了個清靜地方避開眾人說話。唐梨抱著巽的脖子,之前還萬分焦急,此刻心緒慢慢平靜下來,反而不急著開口,只靜靜靠著他的胸口,聽著裡面略顯急促的心跳聲。
  
  她從在這個身體裡醒過來後就從未放鬆過,而靠著巽奴,自然而然就鬆懈下來,好像當初一睜開眼發現自己成為了女主楚璃一樣,只有在這個人身邊,才有這種安心感。
  
  她不知巽將自己帶到了哪裡,被放下之後,她立刻伸手往前抓住了巽的手腕,「巽奴,你相信我,我是唐梨,沒有騙你。」
  
  巽一恍惚間,突然想起了唐梨死前的情形,她最後說的彷彿也是這麼一句話。他瞳孔一縮,下意識反手握住了唐梨的手。
  
  唐梨能體會到他此刻的心情,因為她也是一樣的無法平靜,她緩緩道︰「我在差不多三個月前從這具身體上甦醒,我最後的記憶是被夏侯玄禦殺死,這具身體叫南宮芩,是南宮城城主的侄女,我沒有她的記憶,醒來後打探才知道,距離我的死,已經過了五年。」
  
  「死而復生,你可能不相信,但這確實是事實。」
  
  巽望著她在月光下的臉龐,聲音沙啞至極,「如此荒謬之事,我不敢相信,但我想相信。」
  
  唐梨看不見他的表情,只能從聲音中聽出他的情緒,這讓她忐忑而心疼,她忍不住再放緩了聲調,細細柔聲說︰「我們在一起的每一件事我都記得,我講給你聽好嗎?」
  
  「最開始遇到你是在鬼哭原,你重傷在身,幾乎沒有了氣息,我覺得你長得很好看,所以決定留在那裡照顧你……」不是因為他好看,是因為她早在少女時期就知道了這個人的一生,在她剛剛明白什麼叫喜歡的年紀,最初心動的人,因為這份特殊的情節,喜歡他好像是件非常簡單的事情。
  
  「……後來我們被紅狐狸帶出鬼哭林,去了一家客店,我一開始沒發現那是一家黑店,結果半途借用廚房的時候,在柴垛下看到了一具屍體,嚇了一跳……」
  
  「我們在白鹿城住了下來,我那時候想的很簡單,我只想找個地方住下來,能有一個方法養活自己,也能給你一個可以休息的地方。」唐梨說著,忽然笑了一下,「你陪我出門買東西的時候,其他人都把我們誤認為是夫妻,我當時想著,如果是真的就好了,如果你也願意喜歡我,那我餘生一定會好好對待你。」
  
  就像她最初在那本中知道那個名為巽奴的人,她那時就覺得如果自己有幸能得到這樣一個人默默守護的愛,一定不會和女主角一樣棄之如敝履,她會好好珍惜回報。
  
  「……除了最開始的那兩個銀簪和絹花,後來你又給我買了木簪和耳鐺,我最喜歡那一對小小的珍珠耳鐺,可惜有一天掉了一隻,不知掉到了哪裡,我不好意思與你說,自己偷偷的找,結果有一天醒來時,在妝臺上看見了,我當時就猜是你替我找回來了……」唐梨細細述說。
  
  對於巽來說,這已經是幾年前的事,但他絲毫沒有忘記,唐梨說起,他就清晰地記起了那段短暫的相伴。他將唐梨緊緊抱在了懷裡,終於再度開口,啞聲道︰「其實,那一個耳鐺是我另買的,並不是找到的。」
  
  雖然唐梨沒說,但他發現她沒戴之前最喜歡的珍珠耳鐺,妝臺上的耳鐺只剩下一隻,又總是在角落裡尋找什麼的樣子,就猜到她是掉了一隻耳鐺,於是也默默幫忙尋找,可惜他也沒找到,見唐梨不太高興的樣子,他就去找到之前那賣耳鐺的小販。小販開始並不想單獨賣一個給他,是那小販的妻子聽他說了這事後,做主賣給他的。
  
  唐梨︰「其實,我知道那是你另外買的,因為後來,我在大水缸角落裡找到了我丟失的那一枚。」她於是明白了,就把那個失而復得的珍珠耳鐺藏在了妝盒最底下,當做什麼都沒發現。
  
  這只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而已,不管是丟失,還是找回來,兩人都沒有說起過這事,那本來並非一對的珍珠耳鐺,後來就一直戴在她的耳朵上,直到她死。
  
  「你回來了,是真的。」巽幾乎是嘆息著說。
  
  唐梨心頭一酸,抬手摸索著巽的臉頰。她用手指勾勒出他現在的面容,彷彿是瘦了一些,那鋒利的弧度有一點陌生。她慢慢摸索了一遍,又摸了摸巽的雙手,仍然是那雙寬厚的手,只是指節粗硬,彷彿還有留下的幾道細碎傷疤,她摸著,問︰「這是傷疤嗎?」
  
  「只是小傷,早已癒合。」巽一動不動地任由她摸索,雙眼盯著她不願移開片刻。
  
  「我記得以前你的手這裡,沒有傷的。」唐梨用拇指輕輕摩挲,動作和語氣裡都是疼惜與歉疚,「對不起,我讓你一個人這麼久。」
  
  巽臉上慣常的冷漠表情崩塌了,他又想起死去的唐梨,手不由顫抖著,「不,是我讓你承受了那樣的痛苦,我沒能做到當初的承諾。」
  
  唐梨︰「但你活下來了,那就是我當時期望的,謝謝你現在還好好的。」她說著,又試著摸索巽的腦袋,把他的腦袋抱在懷裡親了親。
  
  巽︰「……」他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心愛的妻子,明明年紀比自己小,卻總是喜歡這麼充滿疼惜意味的抱著自己。
  
  但因為是唐梨,他沒有掙扎,任她抱著。他想說,以後不會了,他不會再讓她承受那樣的痛苦,不會再讓她出現那樣的意外,但他還沒說出口,就聽到唐梨說︰「巽奴你放心,我不會再讓你受這種苦了,也不會再有這樣的意外。」
  
  巽︰「……嗯。」被搶了想說的話,他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只能嗯了一聲。
  
  他沉默片刻,又想說夏侯玄禦那邊也不必擔心,結果剛張開口,又聽唐梨說︰「還有那個夏侯玄禦,也不要擔心,我已經想到辦法對付他了,我絕不會讓他好過的。」
  
  巽︰「……嗯。」早在五年前,親眼看著唐梨死在面前,他就決定必會親手殺了夏侯玄禦。
  
  「你的眼睛。」巽摸著唐梨的眼角,「會治好的。」
  
  「好。」唐梨將臉貼在他的手掌上,神情溫柔靜謐,像一朵柔軟的睡蓮,「只要你在我身邊,我就不怕了。」
  
  兩人坐在湖邊的水榭裡,隔著湖面,前面隱隱傳來宴會上的歌舞聲,唐梨靠在巽身上,聽了一會兒那飄渺的樂聲,「我們要回去嗎?」
  
  「不,我送你去休息,你需要好好休息。」巽已經察覺到她如今的身體虛弱,扶著她站了起來。
  
  唐梨站起來,忽然嘶了一聲抬起了右腳。巽奴看向她的腳,這才發現她方才虛虛踩著的地方有幾滴血跡。
  
  「你受傷了?」巽扶著她坐回去,抬起她的腳查看,這才發現她的鞋底被劃破了,整個鞋底都是血,他剛才心緒大亂,竟然絲毫沒有察覺。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8 23:32:53

第49章 第十七章

  巽在城主府內也有一處客居,因為他的性子孤僻,這處客居所在非常偏僻,尋常沒有人在,院中種滿了梧桐芭蕉,幽靜冷清。
  
  巽抱著唐梨走進屋內,點亮了燈,來到她面前細細查看她腳底的傷口。是腳心被劃開了一條血口子,不算深,但流了不少血。看到鮮艷的血色,巽就忍不住面色煞白,沉默不語地將傷口清理好,巽再度伸手抱住了唐梨。
  
  雖然看不見,但唐梨能明白他的心情,抬起臉親了親他的下巴當做安慰, 「當時聽到你要走,我不知道你如果真的走了,還能不能再見到你,就有點心急,不小心踩到了摔碎的瓷片,後來光顧著你,連腳上疼都忘記了,其實現在也不怎麼疼,只覺得高興。」
  
  巽握著她瘦弱的手,不敢稍稍用力,「你就留在這裡,我會照顧你。」
  
  唐梨毫不猶豫的答應了他,什麼話都沒多說。被她半途扔下的那個爛攤子,唐梨並沒有那麼在意,畢竟她唯一在乎的只有巽奴,和他的意願以及心情比起來,任何人和事都不重要。至少眼前不重要,什麼事都可以暫時放下慢慢解決,只有事關巽奴,才半點不能拖延。
  
  巽失而復得,如今表面雖然看似冷靜,心中卻極不平靜,他只想唐梨能一直待在自己能看得到的地方,哪裡也不去。他有種錯覺,覺得唐梨只要一離開自己的視線,就會再度消失。這種極度的不安感,變成了另一種保護慾,他就如同不安的獸類,守在巢穴邊,對任何試圖靠近的人都露出敵意。
  
  唐梨就一直溫馴地靠在他懷裡,握著他的手安撫他。
  
  仇塗帶著幾位南城護衛過來,說要接自家小姐回去,才剛進院內,就感到一陣強烈的殺意。
  
  「滾出去。」有聲音清晰的從屋內傳來。
  
  仇塗臉色發青,他雖然忌憚巽,但想到城主南宮賢,他也不敢真的不聞不問,因此還是示意左右,跟著走進了院中。門吱呀一聲開了,唐梨被巽攙扶著出現在門口,她對仇塗道︰「仇先生先回去休息吧,不用擔心我。」
  
  仇塗皮笑肉不笑︰「小姐,您可是有婚約在身的,如此和一個陌生男子深夜獨自相處,怕是不合適吧,若是城主知曉了,也不會答應。」
  
  唐梨面帶微笑,「可我留在這裡,你又能拿我怎麼樣呢?」
  
  仇塗︰「……啊?」不是,這不對啊,她怎麼這個反應?
  
  唐梨直接說道︰「我知道叔父背地裡做的那些事,也知道他對你囑咐了些什麼,更知道他到底想要什麼,等他來了,我會親自和他好好談談。仇先生,我想做什麼,你其實不必過多干涉,這才是聰明人的做法。」
  
  仇塗一驚,頗有些心驚膽戰地看著這個顯得無害又柔弱的小姐,又忍不住想得多了些,漸漸地,他額上浮出一片汗水,最後復雜地看了兩人一眼,拱拱手走了。
  
  不走又能怎麼樣呢,搶人又搶不過,真把南宮芩得罪狠了他也不敢。當人下屬真是苦矣!
  
  除了仇塗的到來,這一夜梧桐客居裡很安靜。到了後半夜,忽然下起了一場小雨,滴滴答答,唐梨迷糊中醒了過來,她才剛動了動,就感覺身旁的人跟著動了,他為她牽了牽被角,手就護在她背上輕輕拍著。
  
  他是坐著的,似乎這一晚上都沒有睡。唐梨朝他靠近了些,「什麼時候了?」
  
  「寅時二刻,還很早。」他拍著她的背,「你繼續休息。」
  
  「你不睡嗎?」唐梨的聲音因為初醒,還有些模糊。
  
  「我已經睡過了。」巽告訴她。
  
  唐梨尋到他的手握上,「外面是不是下雨了,我聽到雨聲了。」
  
  「是,剛剛開始下的雨,是不是太吵?」
  
  唐梨搖了搖頭,黑髮隨之滑動,「我覺得這樣很安靜,很好。」
  
  巽也覺得這樣很好,不管什麼時候,醒來能看到她在,只有他們,不被人打擾,他感到久違的安寧。他願意用所有換取這樣的安寧永遠陪伴。
  
  淅淅瀝瀝的雨下了一夜,天明也未歇。
  
  宇文金剛醒來不久,隨意吃了些東西,就在自己的居室裡等著,果然沒過一會兒,聽人回報巽和南宮芩來了。他笑了笑道︰「請兩位過來。」
  
  見到巽竟然是抱著唐梨過來,宇文金迅速摸出一把扇子遮住了自己的表情,他覺得自己終於明白為何阿鳴喜歡用扇子了,在這種失態的時刻,扇子就是保留臉面的重要工具。要是被人看到他驚得張大嘴巴口水都掉下來了,豈不是很丟臉。
  
  不出宇文金所料,巽對他提起想要用蜜陀生治療南宮芩眼睛的事,並說出「但凡我所有都可交換,任何事都能答應」這種話。
  
  宇文金饒是有準備,還是被巽這話給震了一下。任何事都能答應……他心中一瞬間出現了好幾個念頭,可片刻後又被他全部否決了,最後他摸了摸自己的良心,遺憾地長長嘆了口氣,語氣真誠道︰「巽兄是我的友人,曾於危難時救過我數次,既然你開口了,我自然要給,只是這畢竟也是我東城的寶物,輕易給了你我也無法交代,這樣吧……巽兄答應護我東城十五年,十五年內不離開,我便答應。」
  
  「可以。」巽乾脆應下。
  
  宇文金令人帶巽去取蜜陀生,留下了唐梨一人。
  
  「去吧,我在這坐一會兒等你。」唐梨勸走了巽,居室內只剩下她與宇文金二人時,她對宇文金的方向行了一個禮,「多謝宇文城主。」
  
  宇文金打量她的目光與之前不同,並非友善,還有著忌憚與探究。只有聲音還是帶著笑意,「南宮小姐不必謝我,這是巽兄所願所求。」
  
  唐梨微微而笑,「不,我謝的是五年前,你救了巽奴一命,只此一事我就萬分感激你。」
  
  宇文金吃了一驚,奇道︰「你既然知曉這事,那你可知曉,巽兄從前有過妻子?」
  
  唐梨點頭︰「宇文城主將巽奴當做友人,那我便直言了,其實巽奴的妻子,從頭至尾都只有我一人,其中一些糾葛辛密恕我不能多說。」
  
  宇文金沒想到會是這樣,但又隱隱覺得這樣才是正常,他就說嘛,他認識的巽兄可不是那麼容易移情別戀的人,更不可能被美色所惑,只是如果南宮芩是巽兄的妻子,五年前那具屍體又是怎麼回事,難不成搞錯了人?
  
  ——半遮半掩的說法非常有效,宇文金自己自動腦補出了中間復雜的劇情,不知究竟腦補了些什麼,看向唐梨的表情緩和了不少。
  
  「我聽巽奴說,如果當初不是你恰巧路過,他怕是會死在那場大雪中,所以我非常感激你,這份恩情,我希望能報答一二。」唐梨不疾不徐的說。
  
  宇文金看她這個樣子,想起了昨晚她失態喊著巽奴跑出去的樣子,覺得她所說的更加可信了,如果不是真情流露,昨天那樣的場面,她不管不顧,不可能不知道會引起多大的波瀾,只是那些流言就足以讓她名聲全無,畢竟人言可畏,她還與夏侯玄禦有婚約在身。
  
  宇文金突然用扇子敲了自己的腦袋一下,原來如此,巽兄當年去闖北城,乃是因為奪妻之恨!真是復雜的感情糾葛,但他為何覺得這麼幸災樂禍呢?唉,都怪夏侯玄禦太囂張霸道,看他不順眼。
  
  心情頗好地想像了一番夏侯玄禦知曉自己未婚妻跟對手跑了後的心情,宇文金差點笑出來,語氣裡都滿是笑意︰「南宮小姐想如何報答?」
  
  唐梨不知道這位宇文城主為什麼突然心情這麼好,她將自己的想法和計劃緩緩道來︰「我希望夏侯玄禦死,而如果他死了,對於宇文城主來說,也是一件好事。據我所知,我的叔父欲與夏侯玄禦結盟,他們私下有蠶食東城的協議。但我會破壞這個聯盟,讓叔父轉向東城,因為我手中有他很想要的東西,我只能說就算叔父到時候不願意向著東城,也絕不會再和夏侯玄禦結盟……」
  
  「……除此之外,還有西城,西城城主雖然與夏侯玄禦是表親,但就我所知西城城主早就與夏侯玄禦結怨,甚至幾年前那場毒殺都是西城那邊動的手腳,若非如此,西城城主也不會拒絕把自己的女兒公西菱嫁給夏侯玄禦,基本上不用擔心西城會援手,他們甚至還會配合……」
  
  從南宮芩的身體中醒來後,她雖然沒有南宮芩的記憶,卻奇蹟般的想起了那本中的不少內容,如果不是如此,她想對付夏侯玄禦,恐怕還沒有這麼容易。
  
  「我會和叔父說清楚,夏侯玄禦一旦來了東城,就將他徹底留下,此事還需要具體的計劃,這個不急,如果宇文城主願意幫忙,此事就更加萬無一失,我們可以如此……」
  
  宇文金看著面前病弱的溫婉美人一句句說著,毫無攻擊力的外表和態度,和她說出的話天差地別,她在認真而平靜的謀劃一個人的死,這反差令人有種毛骨悚然的錯亂感。宇文金搓了搓自己的手臂,乾笑︰「哈哈,你為了巽奴,能這樣千方百計除掉夏侯玄禦,感情真是好。」
  
  「不過,我有些好奇,你們兩人應當是錯過好幾年了,你先前據說在沉睡,就全無懷疑過巽兄已經另覓良人?」宇文金是真的好奇,他是個風流人,不太相信世界上有人深情不移,也不相信一個深情的人,能恰好遇到另一個深情的人。
  
  唐梨訝異道︰「我為什麼會懷疑他,他是巽奴,是不會變的。」
  
  宇文金︰「不不,人是最容易變的。」
  
  「他不會變,因為他是巽奴,如果他變了……」話沒說完,唐梨垂眸笑了。如果愛的人變了,她當然就不會愛了,這不是一個很簡單的事嗎,畢竟,她愛的只是「巽奴」。
  
  明明是個同樣溫柔的笑,宇文金卻覺得其中有什麼令人別扭的意味。
  
  巽拿了蜜陀生回來,帶著唐梨回去找隨行的大夫治療雙眼。宇文金看著他們離開的背影,一個沉默而深情,一個溫柔又體貼,是一對很恩愛的有情人,可他想起方才南宮芩那個表情,總感覺心裡毛毛的不自在。
  
  段鳴從屏風後走出來,宇文金問他︰「你現在覺得這位南宮芩小姐如何?」
  
  段鳴沉吟片刻道︰「真是奇怪,昏睡幾年,能變得和從前判若兩人嗎?從前我見過的那個南宮芩,是一個虛榮自私的女子,現在這個,則是看似溫和,內裡偏執,這樣的性格有好有壞,若是巽兄一輩子不變心,那他一定是這世上最幸福的男人,因為他會有一個永遠將他放在第一位的溫柔愛人。」
  
  宇文金︰「那個,要是巽兄變心了呢?」
  
  段鳴似笑非笑,「你沒聽到剛才她說要怎麼對付夏侯玄禦?女人可不是天生的善良,她們也有兇狠一面,一旦被觸及,會比男人更可怕。對了,方才她請你一起對付夏侯玄禦,你怎麼轉移了話題,不想冒險摻和這事?這可不像你啊。」
  
  「哈,我當然有興趣,死了一個夏侯玄禦,我能趁機在北城佔多少便宜,此等難得機會錯過豈不是可惜。」宇文金瞇起眼睛笑,「只是做生意嘛,不能急,我們大可以先等等。」
  
  ……
  
  南宮賢態度和藹親切,「玄禦你也莫要客氣了,以後等芩兒嫁過去北城,大家都是一家人。」
  
  夏侯玄禦點頭,雖然收斂了,態度仍有些高傲,「確實如此,不過叔父讓芩兒獨自去東城還是太過輕率了。」
  
  南宮賢眸光一暗,又笑道︰「說得對,是我不該放任那孩子的,好在玄禦你來了,她想必願意聽你的話。」
  
  夏侯玄禦對於他那些心思看的清清楚楚,心中嗤笑,「南宮城主放心,我們的盟約絕不會變,日後,南城北城親如一家。」
  
  南宮賢的笑容真心了些︰「玄禦這樣說,我便放心了。」
  
  兩人高高興興談著結盟,藉著夏侯玄禦與南宮芩的婚約,親熱的好像當真已經成了一家人,直到某個傳言沸沸揚揚,傳到他們耳中。
  
  ——南宮芩對東城城主座上賓巽投懷送抱,如今二人出雙入對親密無間,甚至同遊東城毫不避諱。
  
  夏侯玄禦︰「……」
  
  南宮賢︰「……」這就尷尬了。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8 23:33:09

第50章 第十八章

  「一定是有宵小之輩在故意中傷我們芩兒!玄禦你也不要多心,你知道的,芩兒與你感情深厚,不可能做出這種事……」南宮賢試圖解釋,被夏侯玄禦高冷地堵了回來。
  
  他看也沒看南宮賢,捏著一個玉杯淡淡道︰「究竟是怎麼回事,去看過就知曉了。」
  
  南宮賢回到自己的馬車,臉立刻拉了下來,嘴裡罵了聲。夏侯玄禦天資過人,早早繼承北城,被捧得太高,實在過於高傲,這樣的態度,若不是南宮賢有所圖謀,早就不能忍他。
  
  夏侯玄禦在南宮賢走後,怒氣再也無法遮掩,手中玉杯化成了一撮灰。
  
  「巽,又是這個人!」他當然不會懷疑南宮芩,在他的記憶裡,南宮芩愛自己愛到願意放棄生命,怎麼可能背叛他,會傳出這種流言,肯定就是巽的挑釁。他就不該放任這個礙眼的男人活這麼久,不到他眼前來晃也便罷了,若是敢出現在他面前,他定要徹底斬草除根。
  
  想到這裡,夏侯玄禦忽然覺得腦中一片清明,眼前漸漸浮現出一塊面板,他感覺自己突然間進入了一個奇怪的狀態,好像一下子明白了很多事,可是這樣的情況沒能維持多久,片刻後,他就感覺頭疼欲裂,先前那些出現在腦海裡的東西,全部都化成一團漿糊,不僅什麼都不記得,還疼的險些暈過去。
  
  ——「連接不穩定,重連失敗,裡人格覺醒失敗。」
  
  成型了大半的面板潰散。
  
  夏侯玄禦慢慢緩了過來,緩過來之後,他不知哪裡來的一陣怒火,只覺得自己更加厭惡那個巽,恨不能殺之於後快。
  
  而此時東城裡,巽獨自站在廊下,等待著房間裡唐梨的眼睛治療結束。房間的門沒有關,只有一架屏風作為擋隔,讓他能看到唐梨的身影。
  
  從那一夜開始,巽幾乎沒有讓唐梨離開過自己身邊超過一盞茶時間,同樣的,除非必要也極少允許別人靠近唐梨,所有事他都親力親為,到了一種幾乎有些草木皆兵的程度。
  
  他看上去很輕易的接受了唐梨死而復生回到身邊的事實,然而這份平淡的甚至有些冷漠的態度之下,是一種壓抑與不安。
  
  在宇文金等人看來,巽非常冷靜,只有唐梨察覺到了他的情緒不對。創傷後應激障礙,他的反應和很多行為,都讓唐梨想到這個。
  
  這幾日與他交談,唐梨時常試著安撫他,然而效果並不理想。巽夜晚在她身邊,從不休息,只是守著她,他可能會短暫地陷入睡眠,然而睡眠很淺,特別容易驚醒。唐梨看不見,夜晚時為了弄清楚巽有沒有休息過,她耐心等著,結果發現不論自己何時有任何動作,巽都會立刻有所反應,看上去他不僅沒睡,眼睛還一直盯著她沒有移開過。
  
  除此外,他對於一切靠近唐梨的人都有本能的排斥,哪怕是照顧唐梨的侍女,只要靠近唐梨,他都會懷疑對方會不會傷害唐梨。
  
  那兩位侍女伺候唐梨洗澡的時候,有一位侍女要為唐梨修剪指甲,然而她剛把那把根本無法殺人的小剪刀拿出來,屏風後等待的巽就忍不住將巽刀出鞘了一寸,嚇得那侍女花容失色。唐梨沒法,只得溫聲安慰那侍女,讓她出去了。
  
  因為過度反應把侍女嚇走了,唐梨便趴在浴桶裡和他開玩笑,喊他︰「巽奴,我看不見,你來替我洗嗎?」
  
  巽︰「……」他沉默片刻,當真清洗了手,去幫唐梨洗澡。他心中早已當唐梨是自己的妻子,可這樣的情境下,他還是有些不好意思,過程中一聲都沒吭。
  
  唐梨看不見他的神色,故意逗他,「你是不是故意把人嚇唬走,要來替我洗的?」
  
  巽看出來她的挪揄,沒有回答她,只仔細把她的長髮綰起來垂在一邊,再給她擦背,力度輕柔。唐梨發現他只擦著她背後那一塊,沒有擦其他地方的意思,噗嗤笑起來。
  
  她趴在浴桶上笑,「巽奴,你的力氣越來越小了,你放心,不會被你擦下一塊皮來的。」
  
  她猜巽奴現在的表情肯定很有趣,只可惜她現在看不見。
  
  之後,唐梨洗漱就沒有用過侍女,都是巽幫她。唐梨找到了眼睛看不見這個情況下,和巽相處的樂趣,算著他什麼時候不好意思,就特地逗他,非得逗得他有些失態才心滿意足。
  
  對所有人都冷淡沉默的無情刀客,只有在她面前會變成另一種樣子,他會不厭其煩的回答她的問題,和她閒聊,心甘情願為她做那些瑣碎的小事,把所有的包容和溫柔都給了她。他就像一片因為匯入溫暖洋流而漸漸融化的冰川,一切脈脈溫情都在冰雪之下。
  
  大夫為唐梨取下裹在眼睛上的白布,貼在她眼睛上的蜜陀生已經從剔透的淡黃色變成了灰霾的顏色。
  
  「餘毒拔的差不多了,只要再一次治療,眼睛就能完全復明。」大夫欣慰地說。
  
  唐梨客氣道謝︰「多謝您,明日還要麻煩您了。」
  
  見巽走進來,大夫很快告辭離開,巽單膝跪在唐梨面前,衣擺鋪在地上。他抬手扶著唐梨的臉頰,仔細看她的眼睛,原本無神的雙眼確實逐漸有了些神彩。
  
  「感覺好些了嗎?」巽問道。
  
  「嗯,我能看見一些隱約的影子了,只是還看不清楚。」唐梨往前湊了湊,「真希望能快點好,我想看清楚你現在的樣子。」
  
  巽︰「不急,不管你什麼時候好,都能立刻看到我。」
  
  蜜陀生不愧是東城的秘寶之一,唐梨以蜜陀生為引用了七日,終於能看清東西了。她迫不及待地看向旁邊等待許久的巽。
  
  看到巽的第一眼,唐梨恍惚了一下,直到此刻,她才有了一種時間確實已經過去五年的真實感。她記憶中那個挺拔的青年已經完全成為了一個成熟的男人,在他身上,已經絲毫看不見當年那一絲青澀,取而代之的是滄桑感。
  
  看得太久,唐梨的眼睛還不太適應,有些酸疼感。她眨了眨眼,眨去淚意,抬手撩起巽的一縷頭髮,「你……怎麼有白髮了。」
  
  她的手往下撫摸過巽的頭髮,觸到了他腦後的髮帶,那根洗白了的髮帶她最開始沒認出來,看到底下有一片小小的葉子圖案,她才發現,那是自己送給巽奴的那根髮帶。這根髮帶已經很舊了,甚至斷了一截,看上去有些寒酸,可巽還在用著它。
  
  唐梨低頭,擦了一下眼淚,忽然站起來,拉著巽往外走。
  
  宇文金和段鳴二人本來也在一旁看熱鬧,見這兩人忽然起身就走,好奇之下也跟了過去。「阿鳴,你說巽兄他們要去哪?」
  
  「說不定是準備找個清淨地方互訴衷腸。」段鳴道。
  
  宇文金︰「那咱們跟上去豈不是壞人好事?」
  
  兩個人說著,興致勃勃一路跟上去,結果跟到了廚房。
  
  宇文金茫然︰「廚房?為什麼是廚房,走錯路了?」
  
  唐梨扭頭對他道︰「城主,我想借用廚房做一些東西,不知可否?」
  
  宇文金衣冠楚楚,風流瀟灑一笑,「自然可以,南宮小姐請自便。不過南宮小姐竟然要親自下廚嗎,不知道我們有沒有那個口福能一起嘗嘗南宮小姐的手藝?」
  
  巽突然看了他一眼,宇文金眉頭一跳,下意識就收斂了些自己的風流瀟灑,往段鳴身邊蹭了蹭,眼觀鼻鼻觀心。
  
  唐梨笑笑,把巽按著坐在一旁,接著她揉了揉自己的手,挽起袖子,開始挑選食材。
  
  因為不是飯點,廚房中忙碌的僕人們都比較清閒,此時見到幾位貴人前來,都等在一邊,同樣好奇地看著唐梨動作。
  
  唐梨做菜的時候很專心,她動作嫻熟,一樣樣把材料料理了,又一樣樣下鍋。她沒有做很復雜的東西,只做了一鍋麵——和當初她們走出鬼哭原,在那家黑店裡做的麵一樣。
  
  她盛好麵,拌了滷料,端到巽面前。
  
  巽看著那碗麵,無聲地拿起筷子吃起來,他吃了好幾口,放下了筷子,重新看向唐梨,眼睛裡帶著血絲。
  
  唐梨溫柔地看著他,「你現在能相信,能肯定,是我回來了嗎?」
  
  巽握著她的手蓋在自己的眼睛上,重重吸氣保持冷靜,聲音仍舊有些不穩,「是,你回來了。」
  
  「真的,一點都沒變。」他放開唐梨的手後,忽然露出了一個宛如冰消雪融的笑。
  
  宇文金和段鳴的扇子同時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宇文金︰「……」巽兄笑了?什麼,這個人竟然是會笑的嗎?
  
  段鳴︰「……」南宮芩真乃神人也,能化腐朽為神奇,服了。
  
  唐梨滿足地看著他的笑容,有些著迷地摸了摸他的臉頰。真好,還是她的巽奴,忠貞、執著,又這樣可憐可愛。
  
  「你想吃什麼,我都給你做,你這些年肯定沒有好好吃飯,你看看,臉都瘦成這樣,我之前摸著就覺得你的臉頰都能割傷手了,這怎麼行。」唐梨心情好,特別想做菜。
  
  這個大廚房裡有各種食材,是唐梨見過最豐富的,她大顯身手做了一頓豐盛的午飯,還做了幾樣小點心,蒸的兩種,炸的兩種,還有一樣甜羹。
  
  宇文金和段鳴自覺地坐了下來一起吃,宇文金對唐梨做的幾樣開胃小菜情有獨鐘,幾口吃完了意猶未盡道︰「這個口味新鮮,我怎麼從來沒吃過這種?」
  
  巽只是看著唐梨好心情哼著歌做菜的樣子出了會兒神,就發現桌子上唐梨端來的幾樣前菜都快被桌上另外兩個人吃光了。
  
  「唉,巽兄,嫂夫人手藝很不錯啊。」宇文金神態自若地招呼他,「巽兄也吃啊,嫂夫人專為你做的。」
  
  巽一言難盡地看了他一眼,顯然對他這個性格也很是無言以對,他拿起筷子也一起吃了起來。
  
  唐梨看著他吃東西的目光慈愛又欣慰,還不忘端來一大碗的湯,「太瘦啦,我以後每天給你燉湯喝,一定得好好補補,把這幾年都補回來。」
  
  巽突然間感受到了一種沉重的愛,他低聲應了聲,默默喝完了湯,這種吃到撐的感覺是久違的熟悉,當初和唐梨在白鹿城過日子那段時間,幾乎每天都能有這種感覺,令人懷念又……無奈。他剛放下碗,面前就出現了一雙縴縴玉手,手中端著好幾碟樣子漂亮又新奇的點心。
  
  巽不自覺摸了一下自己身側的刀。
  
  唐梨微笑著拍拍他的手,「沒事,這是飯後甜點,我知道你現在吃不下,過一會兒再吃,這個點心冷了才好吃呢,待會兒還要澆一層糖汁,這個糖汁得現熬,不會太甜,你肯定喜歡。」
  
  宇文金打著飽嗝走到巽身邊,看著滿臉笑容去熬糖汁的唐梨背影,真心實意對巽說道︰「巽兄,如果你以後每頓都這麼吃,肯定會長胖的。」
  
  他說完這句,又悄摸摸做賊一樣小聲說︰「小心你長胖了之後嫂夫人覺得你變了就不喜歡你了。」宇文金是真的擔心。
  
  巽彈開了宇文金搭在自己肩上的手。
  
  「刀客不會胖。」他冷冷地說。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9 00:09:49

第51章 第十九章

  唐梨死後那一段時間,巽其實記得不太清楚,很多事都變得模模糊糊的。他不記得當時的場景,也沒辦法去回想,就好像身體有自己的意識,明白那一段記憶太過痛苦,所以會下意識去淡忘一切。
  
  他那段時日在東城養傷,長日獨自坐在梧桐客居的窗邊,不論是晴日還是下雨,都只坐在那兒,不言不語,一坐便是一日。他從未有那樣茫然而痛苦的時刻,不論什麼都沒有意義,身體裡的力氣不知被什麼抽乾。
  
  身上的傷在日漸痊癒,心裡的傷卻從沒癒合。
  
  宇文金偶爾會過來,他有一回好奇問他︰「你就當真那麼愛你的妻子嗎,天下間的好女子那麼多,你就獨愛這一個,為什麼呢?」
  
  為什麼?他和唐梨的相遇與相愛都太倉促,相伴也太短暫,那段時間巽沒有想過為什麼,只是貪戀那樣的日子,因為有那樣一個人在身邊而感到滿足,想不到其他的事。在遇到唐梨之前,他沒有愛過別的什麼人,更不知道所謂愛一個人是怎麼樣的。
  
  可能是唐梨出現的時間太好,或者,是她太過溫柔……他從未見過這樣的人。
  
  巽不知該用什麼樣的詞語去形容唐梨,他描述不清楚,但他記得自己從死亡的寒冷中醒來時,清晰感受到了來自唐梨的溫暖,她動作輕柔地抱著他,充滿了一種珍重和愛意。
  
  這是令巽不能理解的,從最開始,唐梨對他就彷彿是珍藏多年的愛人一般,細致又小心地照顧。他們相擁在寒風凜冽的鬼哭原,夜晚的鬼哭原冰冷又可怕,有各種各樣奇怪的聲響,是一個令人噁心不快的地方,可唐梨在這裡,她與環境格格不入,帶著一種和這個世界截然不同的暖意。
  
  巽在昏迷中聽過她的歌聲,她偶爾會輕聲哼唱一些調子,那些調子無端令他想起和風細雨或是酒肆人家,鮮活又親切。巽在睡夢中感到平和,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靜。
  
  他們完全不同,巽的前半生孤獨又匆忙,從未得到過什麼美好的東西和感情,會被唐梨吸引,這似乎是理所當然的一件事。他終於有了想要的,想主動去追尋一樣事物。
  
  如果唐梨並不喜歡他,或許他也會留在她身邊,好好守護她,就像守著自己心底最安謐溫柔的角落。
  
  辛運的是,唐梨也喜歡他,他們異常順利地在一起了。巽決定離開煉域,很大原因是因為唐梨,他不想唐梨營造出的平靜生活被來自他身邊的意外打破。
  
  然而最後,她還是離他而去。他體會過了世間最美好的感情,又驟然失去。他這一輩子唯一一次被徹底地擊敗,潰敗地連刀也無法再拿起。身上的傷在兩個月後癒合,可他足足用了兩年,才不再沉溺在痛苦中。
  
  在東城兩年報了宇文金的恩情,他又去了北城,帶著必死的決心去殺夏侯玄禦,可惜夏侯玄禦沒有那麼好對付,他們兩敗俱傷,巽不得不離去。那之後,他一直輾轉各地修煉,將一切的專注都留給了追求更好的刀法。
  
  從唐梨離去,巽發覺自己比從前更加漠視身邊的一切,也再沒辦法對任何人和事投注感情。
  
  他心如死灰。
  
  而唐梨回來了,於是死灰復燃。
  
  與此同時,當年唐梨死亡的情形,突然能清晰記起,不僅如此,還如噩夢一般纏繞著他,令他不得安眠。
  
  「我並非故意不睡,而是無法入眠。」
  
  「我清楚你已經回來,知道你沒死,就在我身邊,可你在我懷中死去的樣子,會經常出現在我夢中,讓我覺得恐懼。」後知後覺的恐懼,懷疑眼前一切並非真實的緊張。
  
  巽啞聲說︰「我或許確實太過緊張,但我無法控制。」
  
  唐梨靜靜聽巽解釋了自己為什麼晚上不睡,她忽然伸手托住了他的臉頰,語氣平靜說︰「巽奴,其實你這個情況,應該是一種病,叫做『創傷後應激障礙』。就是因為目睹了我的死,給你造成了精神傷害,焦慮緊張,這些都是很正常的情況。」
  
  巽聽不太懂,「……什麼創傷什麼障礙?」
  
  唐梨︰「簡單來說,就是你需要治療,食療就可以了。」
  
  巽這回聽懂了。
  
  唐梨︰「所以宵夜還是要吃的,你不要怕長胖。」
  
  巽︰「……我沒有。」
  
  唐梨︰「其實,也不是只有練刀能鍛煉運動,還有其他的辦法,或許這個辦法還能讓你更安心,病好的更快。」
  
  巽並不知道她說的是什麼意思,直到晚上被拉到床上。
  
  巽︰「……」為了避免唐梨不適應現在的情況,他非常克制自己,結果反而又被柔弱的妻子搶先了。
  
  唐梨一點沒在怕的,還抱著他的脖子安慰他︰「配合治療,很快就會好的,睡覺一定要好好睡,不然沒精神,很影響身體健康。」
  
  在唐梨的全方位關愛下,巽的情況果然在好轉。
  
  她們兩好的這麼快,宇文金看出來了,過來蹭吃的時候對著唐梨感嘆,「你和巽兄動作也太快了吧,這沒幾天,感情就越發好了。」
  
  唐梨端上一籠包子給他,笑咪咪地說︰「感情中最要不得的就是猶豫和猜測,再好的感情都會被疑慮消磨,所以有疑問就要早早問出來,有問題就一起解決。時間不等人,所以更要把握好當前,不能猶豫,誰都不知道在猶豫的時候,會不會出現什麼意外。」
  
  宇文金呃了一聲,「可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坦誠自己的想法。」
  
  唐梨低頭笑了聲,盛起一碗甜湯,蓋上白瓷蓋子,「所以巽奴很難得啊,只要我問,他從不瞞我什麼,而且他不懷疑我,這份信任是其他人絕對做不到的。」不然,她為什麼這麼喜歡這個人呢。
  
  提起食盒,唐梨道︰「城主繼續吃,我去給練武場給巽奴送甜湯。」
  
  宇文金猶猶豫豫,咽下了一個包子,叫住了她,半開玩笑道︰「我說,嫂夫人,你這樣一天幾頓的餵,萬一把巽兄餵胖了,你不就不喜歡他了,你可悠著點,要是你不喜歡巽兄了,巽兄一定要很難過的。」
  
  唐梨詫異看著他,半晌忽然失笑出聲,「城主是不是誤會了我上次說過的話?我說的改變可不是外貌的改變……城主還沒遇到自己最喜歡的人,可能不明白。」相貌可能是通往一個人心裡的路之一,一旦通過,走進那個人心裡,決定不再離開,那這條路就不再重要了,即使斷了也沒關係。
  
  宇文金︰「……」突然感覺好撐?
  
  巽答應了要在東城留十五年,這期間他要保護宇文金,坐鎮東城,宇文金又請他鍛煉府兵,算是請他正式成為了東城的武教之一。巽從前也在東城住過一段時間,然而那時候他只是作為深居簡出的「客人」,而不是自己人,如今確定了身份,東城府上下,都會客氣地稱他一聲巽先生。
  
  只有唐梨一個人還在叫他巽奴。對此,巽並無異議,不過他也只允許唐梨一人這麼稱呼。
  
  關於唐梨和巽的關係,因為他們兩個毫無掩飾,所以大家都心照不宣,背地裡眾人怎麼說,唐梨不管,至少明面上沒人敢得罪他們,畢竟巽的威懾力實在太強。跟著唐梨一起來東城的仇塗等人,這些日子都只能閉眼裝瞎,假裝自己是來旅遊的,反正管不了,他們能怎麼辦呢,只能等著南宮賢早點過來了。
  
  唐梨穿過長廊去到演武場,見到一群府兵在練刀,她遠遠站在一邊等了會兒,就見到巽走過來。他穿著黑色的短打武衫,頭髮微微汗濕,脫去了外袍,肩寬腿長就顯得腰格外細。
  
  唐梨瞄了一眼他的腰,其實,她還挺期待巽奴長胖的,但他意外的好像有挺重的形象包袱,對於這個莫名在意,最近幾天吃得多,練刀也格外刻苦,連帶著宇文金麾下那夥懶散府兵都被訓得叫苦不迭。
  
  「你累不累?其實也不用這麼認真,多休息也可以的。」唐梨委婉道。
  
  巽︰「不累。」
  
  「咳,其實我是覺得他們快受不了了。」唐梨指了指那些眼神呆滯的府兵們。宇文金不敢自己和巽說,特地來找她希望她能幫忙傳達「不要把府兵當做殺手來訓」的訴求。
  
  巽淡淡搖頭,「不像話。」就是因為這樣,東城武力才會一直弱於其他三城,如果不是底下有商道在轄制,恐怕早就出事了。
  
  唐梨想起從前巽教自己的時候,就連教她都那麼嚴厲,更不要說其他人。
  
  巽多少還是聽進了些唐梨的話,沒有再折磨那些府兵。只要唐梨來找他,他都會放過那些府兵,早點跟著唐梨回去,因此幾次下來,那些府兵們最期待的就是唐梨過來,好早點解放。
  
  這樣的日子沒過多久,夏侯玄禦和南宮賢到達了東城。
  
  宇文金哪怕知道他們來者不善,但兩個城主親自前來,他還是得前去相迎。一大群人浩浩蕩蕩穿過東城城主府演武場,恰好撞見巽和唐梨從旁邊走過去,唐梨還在拿著手帕為巽擦拭額上的汗,兩人一邊走一邊低聲說話,任誰都能看出他們的關系親密。
  
  宇文金心道,這真是趕巧了,當面打臉。他瞄了眼旁邊的夏侯玄禦,果然見這位下巴抬到天上去的高傲公子,此時臉色綠得泛黑,南宮賢倒是老神在在——仇塗早就給他送過信,他現在關心的不是南宮芩喜歡誰,而是她答應交出那東西,是不是真的。
  
  唐梨和巽也發現了這一大群人。巽看見夏侯玄禦後,眼中的溫情迅速被殺意代替,拿著刀的青筋暴起,下意識將唐梨攔在身後。
  
  唐梨按著巽的胳膊,朝幾人頷首,「叔父,夏侯城主,你們來的比我想像中要快。」
  
  夏侯玄禦忍無可忍,見她的手一直放在巽手上,恨不得剁了那兩隻手,語氣不善地責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你要背叛我?」
  
  唐梨眼神奇怪地打量他,語氣裡全是厭惡與惡意︰「夏侯城主說的什麼話,我們又沒什麼關係,什麼叫背叛。」
  
  夏侯玄禦眼神一沉,被她氣笑了,「沒關係?你是我的未婚妻!」
  
  「現在不是了。」唐梨溫溫柔柔一笑,「可惜夏侯城主來得太早,要是晚兩個月,我連巽奴的孩子都懷上了。」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9 00:10:08

第52章 第二十章

  唐梨的話嘲諷太厲害,配上她的容貌神情,更有一種微妙的諷刺挖苦意味。
  
  夏侯玄禦聽了這話,差點沒氣瘋,身為天之驕子,他什麼時候被人這麼折辱過面子,如果不是顧忌著南宮賢和宇文金都在,他此刻早就要動手殺人了。
  
  深吸一口氣,夏侯玄禦眼神復雜地盯著唐梨,他想起從前那個愛自己愛到願意為自己去死的南宮芩,他沒想到,從前的深情她能說忘就忘。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芩兒,你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夏侯玄禦沉聲道。
  
  唐梨卻沒再理他,只是向宇文金告辭,拉著渾身冒冷氣的巽離開了這裡。
  
  「你們!」夏侯玄禦哪裡忍得住,還想攔住他們,被宇文金攔了下來,「誒誒,夏侯城主消消氣,咱們先安頓下來,有什麼事稍後再說,這麼多人看著呢。」
  
  夏侯玄禦看了一圈那些看好戲的下屬隨從們,黑著臉拂袖也走了。
  
  唐梨用力握住巽的手,輕輕撫摸上面暴起的青筋,小聲勸道︰「巽奴,我知道你生氣,不過你先不要急,我們很快就不用再看見他了。」
  
  巽一頓,低頭看她︰「何意?」
  
  唐梨但笑不語,「我們先去吃飯吧,這種小事之後再說。」
  
  這一頓飯沒能吃完,南宮賢來了。唐梨毫不意外,朝巽使了個眼色安撫他,起身走了出去,「叔父,你來找我,可是想好了?」
  
  南宮賢看了眼巽,直接往外走,帶著唐梨兩人走到院中,確保沒人能聽到他們的話。
  
  「你讓仇塗送來的信中,說得都是真的?」南宮賢眼神探究。
  
  唐梨不管他是不是猜到自己不對勁,她只是簡單又直接地說︰「我說的都是真的,只要叔父肯配合我們一起除掉夏侯玄禦,那東西的另外半本我就會交給你,叔父已經按照提示拿到前半本了吧,既然如此,應該相信我的誠意。」
  
  南宮賢仍舊有疑慮,幾十年前,他的大哥得到了一本秘術武籍,能配合他們南宮家的武技,讓他們更加強大,甚至能增長壽命。南宮賢垂涎不已,然而他的大哥唯恐他勝過自己,不願與他分享,南宮賢多年嫉恨之心爆發,終於設計害死了大哥。可惜那本重要的武籍被他大哥臨死前交給了妻子,也就是南宮賢的大嫂。南宮賢為此不惜背上覬覦嫂子的名聲,將人囚困起來。
  
  然而那女人怎麼都不願說出武籍下落,南宮賢為了威脅她,將她產下的一對雙胞胎姐妹之一帶走,可就算用女兒的性命威脅,她也半點不透露秘密。後來那個被帶走的孩子突然失蹤,下落不明,就是後來的女主角楚璃。
  
  而大嫂在大女兒南宮芩十歲時去世,去世前告訴了女兒武籍所在地。南宮芩繼承了父母的性格與心狠,她一心只想修習秘笈,自己成為南城之主,可惜她的身體並不適合,於是她又想攀附夏侯玄禦,想借助他的力量奪回南城。
  
  之後原著裡那一大堆的劇情,都是這一對姐妹花和夏侯玄禦的感情糾葛,唐梨雖然想起了這些劇情,但她並不關心,她只找出了武籍所在,然後將其中一半的所在地告訴了南宮賢,以此說服他與自己合作。
  
  南宮賢並不完全相信她,但唐梨不在乎,她輕言細語,又將自己與宇文金的協議說了一遍。除去夏侯玄禦之後,不僅能得到他想要多年的武籍,還能從北城得到好處。南宮賢自然心動,這時候,唐梨又拿出一封信示意他看。
  
  「這是我昨日收到的信,來自西城公西城主。」
  
  南宮賢接過信一看,不由流露出詫異神色,看向唐梨的目光也漸漸變了,「沒想到,你連公西城主都能拉攏說服。」
  
  不過是利益交換而已,對於一個知道全域人物關係和各種秘密的人來說,要打破平衡是很容易的,原文中那四城混戰,早就將各種矛盾與仇怨埋下伏筆了。
  
  唐梨彎了彎唇,「叔父是答應了嗎?」
  
  南宮賢又看了眼站在不遠處拿著刀的巽,終究說道︰「好,我答應你。」
  
  唐梨將他送走,來到巽身邊,靠在他肩上道︰「夏侯玄禦不好對付,好在叔父已經答應了我會幫你。最近幾天都是好日子,雖然不是冬天沒有下雪比較可惜,但我給夏侯玄禦選了個好地方,你應該也會喜歡,我們現在就可以去那裡等著夏侯玄禦了。」
  
  他們騎著馬,悄悄離開了東城。
  
  夏侯玄禦剛到東城一日,還沒來得及找唐梨和巽的麻煩,就接到了傳書,臉色很難看的匆匆告辭。南宮賢與宇文金對了個眼神。
  
  南宮賢︰「宇文城主麾下的商道當真不凡啊,速度如此快,恐怕論起各種消息,沒有誰能比宇文城主更清楚了。」
  
  宇文金含笑︰「只是做了點微小的工作而已,南宮城主才是,應該動身追上去了吧,不然怕誤了大事。」
  
  兩人各自離去,宇文金用扇子敲著手心自言自語,「希望嫂夫人計劃成功,南宮賢願意配合才好,不然只能用另一種辦法了。」
  
  ……
  
  夏侯玄禦眉頭緊皺地坐在大車之中,他有些心緒不寧,又拿起信看了眼。北城出事,現在他的主城大亂,如果不是他這些年忙著養傷,又時常狀態不穩,無心管理太多,城內也不會人心渙散,導致被人輕易攪得大亂。
  
  車內滯悶,夏侯玄禦拉開車窗,忽然覺得車窗外景色有一絲熟悉。他正思索間,大車一個急停,伴隨著一片驚叫與馬嘶。
  
  「出了何事!」
  
  夏侯玄禦揮開車門,見到一個人攔在車隊之前,是巽。在他身後的林中,還有許多黑色人影。
  
  夏侯玄禦明白了,輕蔑一笑站起身走了出去,「想截殺我,就憑你?自不量力,你莫不是覺得幾年前趁我受傷與我打了個平手,就真能殺我了?很好,你自己送上門來了。」
  
  巽立在荒草中,往周圍看了眼,語氣沉冷︰「你可還記得這是什麼地方。」
  
  夏侯玄禦一愣,掃了眼周圍,腦海中忽然間出現了一個畫面,他在這裡殺死了一個人,那人長著和南宮芩一樣的臉……不對,那是楚璃。那一段他的記憶和感覺都很畸形,心裡只有濃濃的,被人愚弄了的憤怒。
  
  「你想說什麼?」夏侯玄禦面色不好,他終於察覺情況不對,收斂了自己的狂妄。
  
  巽不再說話,他什麼都不想說,帶著滿身殺氣抽出了自己的刀。
  
  如果只有巽一個人,夏侯玄禦不會輸,但南宮賢也接著出現了。他雖然裝得像個好人,動起手來卻很是陰狠,夏侯玄禦不明白南宮賢為什麼會突然冒險要殺自己,帶著這種不解,他重重摔在血泊中。
  
  他能感覺到自己要死了,可這是不可能的,他怎麼會死呢,他一直就有一種強烈的自信,覺得這個世界都是為他而生,這樣的他,怎麼可能會被人殺死。
  
  沙沙的腳步聲在耳邊響起,夏侯玄禦看到了南宮芩那張熟悉的臉。
  
  她說︰「夏侯城主不必擔心北城如何,公西城主一定會幫你好好照料。」
  
  夏侯玄禦這才猛地明白,北城的混亂,是西城所為,他喉嚨裡發出一陣赫赫聲響。
  
  唐梨繼續說︰「公西城主明明厭惡你,卻為何容忍自己的女兒一次次前去北城糾纏你?公西小姐確實是為你去的,她身邊那些人,卻是公西城主早有安排,你的北城,早就千瘡百孔了……你要死了,你的北城也要沒了。」她語調溫和,說出的話卻滿帶惡意。
  
  夏侯玄禦迴光返照般重重動彈了一下,憤恨的目光直射她的臉。
  
  唐梨並不怕他,低聲詢問道︰「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吧,你應該有個系統?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人還是別的什麼東西,但你現在都可以死了。千萬別再回來,否則我一定再殺你一次。」
  
  夏侯玄禦最後一口氣沒上來,大睜的眼睛裡失去了神彩。也不知道是重傷而死,還是被氣死。
  
  ……
  
  虛無空間裡,夏侯玄禦睜開了眼睛,此時已經不能稱呼他為夏侯玄禦。他並沒有一個固定的名字,或許從前是有的,但早已被他遺忘了。他自詡為神,擁有無法被磨滅的意志和無數分神,能穿梭無數個大小世界,肆意奪取那些世界的氣運來反哺自身。
  
  「系統,出來。」這個「神」醒來後十分生氣。
  
  「我要再次進入那個世界,我要殺了他們。」
  
  系統適時出現——「抱歉,您已經失去和那個世界的連接,無法再進入了。您是否要溯洄世界,查找他們現在的狀態?」
  
  「神」:「……」
  
  系統自動運行——「叮,角色『南宮芩』『巽』達成與子偕老成就,達成攜手天涯成就,達成兒孫滿堂成就……」
  
  「神」怒道︰「給我關了!」
  
  簡直氣到想毀滅世界。
  
  一般來說,他想要奪取某個世界的氣運,是有要求的,其一是所謂「劇情」,這個劇情越曲折糾葛,就能產生越多的氣運,使劇情按照他設想地運轉,就能保證氣運流通,而「女主」,就是他與那個世界的連接,女主對他的「愛」,是他能吸收那個世界氣運的前提。
  
  ——「因為您在那個世界裡親手殺死了女主,導致那個世界對您發生排斥,現在您在那個世界的身體已死亡,完全無法再登錄世界。」
  
  「神」沉默半晌,忽然說︰「我已經接連失去兩個世界了,這絕不是偶然,有什麼在影響我的世界,我要弄清楚。如果沒猜錯,下一個異常的世界很快會出現,這一回,我定要找到原因。」
  
  ——「叮—異常世界已出現,『丙卯仙俠世界』出現劇情偏移。」
  
  「神」面色冷肅眼帶怒意,「好,覺醒裡人格。」
  
  ……
  
  幽浮山
  
  純白玉石鋪就的大殿懸浮空中,凌駕於周圍的十數個小島之上,那是上神玄蒼獨居的神殿,神侍和小仙們都沒有資格上去殿中,空曠的大殿裡,只有玄蒼一人坐在玉台中央閉目修煉。
  
  忽然間,玄蒼周身氣勢一凜,睜開了目光。與此同時,他的面前出現了一塊面板。
  
  這個世界的表人格冷漠無情,每個世界的分神性格因為設定有所不同,哪怕主人格覺醒,也會被影響。此時的玄蒼眼中沒有在虛無空間中時的怒火,只有冰冷與威嚴。
  
  「查探劇情偏移。」他冷冷道。
  
  系統面板沉默片刻,出現了一片亂碼——「&*%*女主角未能成功%#*拜……師*&%……」剛顯示完,系統面板突然潰散,同時玄蒼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
  
  再次出現在虛空之中的「神」氣急敗壞,「怎麼回事,好好的為什麼突然回來了?!」
  
  ——「遺憾的告訴您,那個世界目前恐怕還無法覺醒裡人格,不能進行主人格降臨。」
  
  「什麼?!」
  
  ——「上個世界您親手殺死女主,對世界連接樞紐產生了傷害,因此出現了閃退現象,目前正在修復,請耐心等待修復完畢。」
  
  (本小故事完)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9 00:10:34

第三卷 白綾:大兄弟,你真是個好人

第53章 第一章

  「那什麼幽浮山,究竟在啥子地方喲!」白綾一屁股坐在一根枯樹枝上,面對著茫茫綠林,發出一聲哀嚎。
  
  她撈起腰間掛著的那個紫色貝殼,「老貝殼,找不到路,我不要去咯。」
  
  紫色貝殼一張一合,嘆著氣說︰「小主人啊,你化形後去幽浮山拜玄蒼上神為師,這是老主人臨終前的吩咐啊,一定要去的。」
  
  白綾快給這個老貝殼跪下了,她抓狂道︰「老貝殼,你聽到,不是老子不想去找那個什麼鬼的幽浮山,拜那個什麼神,是老子確實找不到路啊,我在這片見鬼的林子裡轉悠半個月了都沒出去,連個人影都沒見到,我要瘋掉了!」
  
  老貝殼被她說的一陣沉默。他的小主人白綾,是白龍一族的小公主,是這個世間僅剩的一條白龍。當年白龍滅族,只有最小的公主殿下還在蛋中沒有孵化,被老族長藏在洛水靈窟中,因此得以保存。他作為白龍族最忠誠的僕人,一直肩負著照顧龍蛋小公主的責任,好不容易等到龍蛋孵出來了,小公主能從龍形化作人形了,結果不知道怎麼的,他覺得小公主和自己想像的不太一樣。
  
  在他的想像中,剛出生的小公主應該是個天真爛漫,善良又可愛的小姑娘,說話軟軟糯糯,而不是現在這樣——
  
  白綾脫下了白色的靴子,抓著鞋幫子往下倒,倒出來兩粒小石子後,把鞋扔在地上,嘴裡氣不順的小聲罵道︰「拜個球的師,路又認不得,人又找不到,媽賣批。」
  
  老貝殼︰「……」雖然聲音確實軟糯,但為什麼這個語氣怎麼聽都不對?老主人啊,是我對不起您,我沒有教好小公主!
  
  「貝殼老頭兒,你拿出個章程來,現在咱們該怎麼辦?」白綾拋了拋手裡的紫貝殼,「反正我爹都死了,他又看不到,哪裡曉得我有沒有去拜師,咱們乾脆就不要去算了。」
  
  她本來就不想去,要不是被老貝殼每天念叨的腦殼疼,她都壓根不會出洛水地界。她的方向感上輩子就不好,這輩子變成龍了,同樣不好,又沒有地圖,只說向東南走,走著走著她這不就迷路了,都不知道現在到底在那個旮旯角落裡。
  
  老貝殼還在試圖掙扎,用哄小孩子一樣的語氣說︰「小主人,說不定我們快到了呢,不然你化為龍形飛過去,咱們飛過去很快的。」
  
  白綾捂住了臉,沒錯,她可以化為龍形,龍是可以飛的,但是,她不行,因為她恐高。你敢相信嗎,變成龍了恐高的毛病半點沒好,甚至還更嚴重。她第一次龍形飛的時候,看著底下的水面,整個條條和四個爪爪都是軟的,感覺自己虛的一逼,頭暈噁心想吐,後來直接啪嗒摔水裡面,就再也不肯飛了,一般龍形時候只肯用走的。
  
  感謝龍有爪子,不然她就只能像蛇一樣在地上爬著了。
  
  「老貝殼,死心吧,老子不會飛的,困死在這裡都不飛。」
  
  老貝殼痛心疾首,作為白龍族最後一條龍,他的小主人有那麼美麗的鱗片和流暢的身姿,卻不會飛!不會飛的龍還叫龍嗎?這個問題,他已經痛心了八百次了,可惜,毫無效果。
  
  一龍一貝殼陷入沉默。
  
  突然間,有個人影在樹林中一閃而過。有人?!白綾瞄到那個人影,瞬間來了精神。「老貝殼你看,那邊邊上有個人!」她蹦起來就興奮地追過去。
  
  她走起路來輕盈無聲,林中草木又因為她身上的氣息自動避開她,於是很快追上了前面那個身影。
  
  那看上去確實是個人,只是佝僂著身子,穿著一身破布麻袋似得衣服,一頭亂髮,看上去髒兮兮的,要是不認真看,還以為是林中的什麼野獸。他似乎很是慌亂,一點都沒注意周圍,悶著頭往樹林子裡鑽,好像被可怕的東西追趕一樣。
  
  白綾喊住他︰「唉,前面的大哥你等一哈!」
  
  那個人影被突然響起的聲音嚇了一跳,腳下一崴,滾進了荊棘叢裡。
  
  白綾沒想到他反應這麼大,連忙跑上去幫忙把他從刺叢裡解救出來。就這麼被刺叢一紮,大兄弟整個人的形象看上去更糟糕了,頭臉和手都被刮出了道道血痕。白綾把他拖出來仔細一看,發覺這兄弟真的長得很別致。
  
  他的半張臉上長著一種瘤一樣的紋路,一隻眼睛都擠在一起去了,更可怕的是他的上唇,到鼻子底下那一塊都是缺失的,能看到牙齒暴露在外面,非常奇怪。如果是一般人,看到他可能會尖叫出聲,但白綾沒有,洛水那裡有幾隻小妖怪,化形不成功,怪模怪樣,她都看習慣了。
  
  「你沒有事吧?」白綾本著人道主義精神關心了一句,但這兄弟呆呆站在那,愣愣看著她,眼珠子都不會轉了,半晌忽然噗通一聲跪了下來,朝著她不停磕頭,痛哭流涕,「神仙,求求你,求求你救我,求你……告訴我,我為什麼要活在這世上……求你……」
  
  他姓陸,叫林生,因為他娘是在林子裡把他生下來的。山下的彭家村有幾十戶人家,都姓彭,只有他一個人姓陸,因為他娘是從前村子裡一個老酒鬼不知道從哪裡買來的媳婦,可是買來沒幾天,老酒鬼失足落水裡死了,陸娘子成了寡婦,在村子裡無依無靠,人人都能欺負她,陸林生就是不知道誰欺負了陸娘子之後的一個產物。
  
  他剛生下來的時候就是這幅醜樣,看過他的人都說「那看上去就像個妖怪,陸娘子不會生了個怪物吧,怪嚇人的。」
  
  陸娘子後來死了,陸林生就一個人在那個破屋子裡長大,村子裡沒人管他,他就跟著村子裡幾隻狗到處撿食吃,甚至偷偷跑到人家的豬棚裡偷豬食吃,就這樣奇蹟般的長大了。他從來就是其他人肆意戲弄,欺負的對象。
  
  從一個只知道肚子餓想吃東西的小孩子,長成了一個明白什麼叫羞辱的青年,他痛苦無比,因為他無法逃開那些肆意的嘲笑和打罵。因為吃豬食狗食長大,他就只能活得像豬狗。
  
  痛苦,怨恨,每次被村子裡那些年輕人嬉笑著打罵的時候,他就恨不得殺了他們。可他不敢,從小被打著長大,面對那些拳腳,下意識只會覺得害怕,只會縮成一團等著他們打完。
  
  他以為日子會一直這樣過去,可是昨天晚上,他殺了人。村裡彭四嬸的小兒子彭有福平時是最喜歡欺負他的人之一,他曾經用石頭砸斷他的鼻樑,砸掉了他的牙,還曾經把他踢到池塘裡,用竹竿敲他的頭,差點把他淹死,平時心情不好更是看到他就要把他打一頓出氣。
  
  昨天,彭有福喝了些酒,醉醺醺經過他那小屋門口,而他難得的乞討到了一些吃的,彭有福過來,一腳把他的食物踩在地上,笑著使勁踢他的肚子。
  
  「就你這種醜東西,也配當人嗎,也配吃人吃的東西?」
  
  他說他不配做人,可「人」難道是什麼好東西嗎?
  
  陸林生也不知道怎麼的,只感覺腦子裡一片空白,等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用旁邊的柴棒把彭有福打死了。破了一邊的腦袋裡流出紅紅白白的東西,剛才還笑著踢打他的人躺在地上,一點聲音都沒有了。
  
  他殺了人。陸林生露出了一個恐懼混合暢快詭異的笑容,在他那張臉上就如同惡鬼一般可怕。他一邊恐懼著,一邊高興著,哆哆嗦嗦拖著屍體乘著夜色進了山,一直往山裡面走。他要找個地方把這具屍體埋了,他不能被任何人發現,只要沒有人發現他殺了人,那他就不會有事的。
  
  對,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人知道是他殺了人。
  
  他來到了深山中,將那具屍體埋在了一個大土坑裡,他身上沾滿了泥土,雙手中都是泥。準備回村的時候,後知後覺的巨大恐懼將他籠罩,渾渾噩噩的往前走,身子顫抖的不像話。
  
  直到被一個清脆的聲音喊住,他渾身一顫,摔進了刺叢,而從刺叢中出來,看清楚那個喊住自己的人,陸林生癡了。
  
  他從沒有見過這麼好看的人,就連從前在縣城中遠遠見過一回的縣令小姐,都比不上面前這個女子的一點點。她的眼睛乾淨明澈,肌膚白皙如雪,穿著潔白的裙子,上面的銀色紋路在陽光下散發著朦朧的光芒,她整個人都在發光,簡直就像是……就像是不存在人世間的神仙一樣。
  
  她是神仙嗎?陸林生想,她一定是神仙,而神仙什麼都知道,她一定知道他殺了人。
  
  畏懼、恐懼還有一種壓抑在心頭說不清的憤恨不甘擊潰了他,讓他跪在地上痛哭失聲。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說什麼。
  
  不知道前情的白綾簡直被面前這個哭號的大兄弟嚇到飛起,幹哈呢這是,眼淚兒花亂飛的,哭的也太慘了。
  
  她有點懵,只能蹲下,摸了塊手帕出來幫人擦了擦眼淚,「那個,你先把眼淚擦擦,咱們有話好好說行吧。」
  
  過了好一會兒,陸林生停下哭泣,一臉癡呆地跪在地上和白綾大眼瞪小眼。
  
  「您……您不是神仙嗎?」
  
  「不是啊。」是龍而已。
  
  「您,那、那您怎麼會在這裡,不不,您有什麼吩咐?」
  
  挺上道嘛兄弟,白綾立刻說︰「我想問個路,我在這裡迷路了,你能不能帶我出去?」
  
  陸林生低著頭不敢看她,自慚形愧地遮住自己的半張臉,點點頭連聲答應︰「好……好,我帶您出去。」
  
  他們一個前一個後走在山間,白綾和老貝殼說悄悄話,老貝殼說︰「小主人,你要小心啊,人類可是有很多壞人的,說不定看您長得好看,會做出什麼壞事來。」
  
  白綾︰「他要是個壞蛋,那我就變成長條條,當場嚇死這龜孫。」
  
  然而陸林生一路把她帶出了那個老林子,當看到那山下的一片炊煙時,白綾激動的歡呼了一聲,「謝謝你啊大哥,你真是個好人!」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9 00:10:50

第54章 第二章

  白綾站在簡陋的茅草小屋前,心想這破屋子真的能住人?怕不是風一吹就要倒。
  
  村子裡其他的屋子雖然也不是什麼青磚瓦房,多得是土屋,但破成這個樣子的,絕對只有這一個。白綾跟著醜醜的大兄弟回來,是因為她想喝水,於是大兄弟惴惴不安的把她帶了回來,又把屋裡那個最乾淨的碗洗了不知道多少遍,最後小心翼翼的給她端上來一碗清水,是甘甜清冽的井水。
  
  其實白綾現在壓根就不在乎這些,在她當龍的時候,她還在洛水學習作為一條龍怎麼游泳,不知道喝了多少洛河水。那麼長一條河,上下游和分支河流兩岸都有人居住,誰知道在裡面洗了些啥玩意兒,河裡面還有大魚小魚,經常被她一嘴就給吞進去了,都不知道有沒有吃進去不該吃的東西……
  
  算了算了,這種事不能細想,一想就覺得肚子裡頭不爽快。
  
  喝完水,白綾又按了按肚子,感覺到有點餓。當然嘛,龍也是要吃東西的,按照龍族的年齡來講,她現在還是條幼龍崽子。她自從變了物種之後,現在最喜歡吃的就是魚,可這大半個月了,在山中迷路,連個湖都沒遇見,她出發前存在靈囊裡的魚都被吃光了。
  
  存糧沒了,她得先去弄點吃的。
  
  一直像塊泥巴一樣縮在角落裡的陸林生忽然說話了,他說:「我、我去給您找點吃的。」然後,佝僂著腰,很快跑了出去,白綾都沒來得及攔住。
  
  雖然她解釋了自己不是神仙,但這大兄弟好像還是把她當成了仙人,戰戰兢兢的好像有點怕她的樣子。
  
  嘖,小老弟你怎麼回事,小妹兒長得這樣水靈,又不會吃人,啷個怕成這個慫樣子。
  
  不過吃了這麼久的魚,她還真有點想人類吃的東西。白綾安生坐在屋裡等著,過了一會兒,忽然聽到屋外傳來一陣笑罵聲,很是嘈雜。
  
  她走出去一看,心頭一陣火起。
  
  是幾個村裡人,圍著小老弟在打,一邊打一邊高聲嘲笑他。而那個可憐的小老弟抱著腦袋縮在地上,蜷成一團,發出哀哀的痛叫,身邊散落著幾個紅薯和不知名的莖塊。
  
  幾個人踢他的肚子和背,嘴裡罵罵咧咧:「誰准你上山挖這些紅薯的,打死你個醜東西。」
  
  「他怎麼打都打不死,不然我們把他丟糞坑裡試試?」
  
  「臭死了,以前不是丟過,他自己爬出來,在我家門前那條路走過,路都被他走臭了。」
  
  白綾:「……」這幾個狗兒子,你們惹到老子咯。
  
  她快步上前,抬腳幾個飛踢,把那幾個大笑的村人踢飛了出去,倒在一邊的菜地裡啃泥巴。
  
  「你怎麼樣了?快起來。」白綾把手放在那破麻袋一樣的衣服上,將貼在地上的一團人形扯了起來。
  
  陸林生被她扯得踉踉蹌蹌,他又用那種發癡似得目光盯著面前的仙子。手裡緊緊抓著的一個紅薯咕嚕嚕滾落在地上,掉在白綾腳邊。
  
  白綾看了眼,看他好像真的沒事,這才蹲下去,把那些紅薯和莖塊撿了起來,「走吧。」
  
  陸林生渾身都疼,但他顧不得身上的疼,一瘸一拐地跟上了前面的白綾,心中充滿了一種憧憬嚮往和畏懼羞愧。而那些被大力踢飛的人,在看清楚白綾後,全都傻了,愣愣的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反應。他們肆意欺負的醜八怪身邊,為什麼會有那麼美麗的一個女子?
  
  白綾吃到了久違的烤紅薯,這味道竟然和她大學後門那個冬天推車來賣的紅薯味道很像,她不由出了一會兒神,又將目光放在了小黑灶旁邊的那個兄弟身上。
  
  他離她遠遠的,沒敢湊近,本來正在看她,見她看過去,立刻就惶恐地低下了頭,整個人快要和小黑灶融為一體。
  
  白綾:「……」怕個鏟鏟,怎麼哈戳戳的。
  
  她忽然記起來在山裡的時候,這個兄弟跪在自己面前痛哭的樣子,他還問她,自己為什麼要活在這個世界上。她默然片刻,覺得心裡不得勁。只是因為長得不好看,就要這樣被人欺負,被人隨意打罵嗎?
  
  「你過來。」她一招手。
  
  陸林生帶著恐懼和自己也沒察覺的希冀走了過去。白綾又說:「你把眼睛閉上。」
  
  陸林生照做了,白綾抬起一隻手,虛虛停在他臉上,掌心中忽然蘊起一團柔和的白光。她腰間的老貝殼嚇了一跳,連聲傳音,「小主人,你可不能這麼浪費靈力啊!」
  
  白綾沒理他,徑直努力了好一會兒才放下手。結果,大兄弟的醜臉還是那麼醜,毫無變化。
  
  白綾:「……」好雞兒丟人,完全沒效果!根本治不了,這個靈力沒有用!
  
  老貝殼痛心傳音:「小主人,你這樣就是浪費靈力,不會有用的,所以我才讓您一定要去拜師學會使用各種法術和靈力啊!」
  
  好叭。
  
  白綾搓了搓鼻子,見兄弟還閉著眼睛,暗搓搓從靈囊裡掏出來一顆金色珍珠,「好了,睜開眼睛吧。」
  
  「這個珍珠送給你,就當是你給我引路的謝禮。」她假裝自己並不是治療失敗,而是一開始就想拿珍珠當謝禮,才會叫人閉上眼睛。
  
  陸林生瞪大了眼睛看著她手中的珍珠,哪怕他再沒見識,都知道這珍珠是個寶貝,他噗通一下又跪了,不停磕頭,「我、我不要這個,仙人,求你帶我走吧,我做什麼都可以,我可以給您當僕人。」
  
  白綾抬手抵著他的腦門,阻止了他繼續磕頭,「我不收僕人,你不想要這個珍珠就算了,你有什麼願望嗎?」
  
  陸林生看著她,她的眼睛好像有奇特的力量一樣,讓他移不開目光,最後他近乎喃喃的低聲說了一句話,「我的願望,我的願望就是一輩子都能吃飽,不會挨餓……」
  
  飢餓這兩個字幾乎伴隨著他這短暫的一生,他的一切卑微和傷痛,都來自於這兩個字。
  
  白綾忽然放下了手,「可以,這個願望,我滿足你,跟著我來。」
  
  她把陸林生帶到了附近縣城裡,找了個酒樓,直接找上掌櫃,給了他一小袋瑩潤的白珍珠,又指著身後的陸林生,「看好這個人,以後他的一日三餐,你們酒樓都包了,這一袋子珍珠就是飯錢,怎麼樣?」
  
  掌櫃的看著那袋漂亮的珍珠傻了眼,回過神後連連點頭,看著白綾的眼神就像在看財神爺,連帶著對於醜得嚇人的陸林生也態度和藹。
  
  白綾,「記著你的承諾,給我寫一份契書交給他。以後我會回來看,如果你沒有做到……」
  
  掌櫃的:「不會不會,我們酒樓是百年老店,最講信譽的,您放心!」
  
  白綾沒有在這個小城多留,處理完這件事後她就離開了。她沒有將這一次萍水相逢記在心上,她甚至沒有問大兄弟叫什麼名字。
  
  然而對於陸林生來說,他這輩子都忘不了白綾了。白綾走後,他帶著酒樓掌櫃讓人準備的食盒回到自己的草棚裡,呆呆坐著,忽然,懷中掉下來一顆金色的珍珠。
  
  是之前那一顆珍珠,不知道什麼時候到了他身上。陸林生瞳孔一縮,跪在地上一把抓住那顆珍珠,緊緊攥住。他想起她臨走前輕輕一擺手的樣子,明亮、乾淨。他真想追上去,想一直看著她,做她的奴隸,為她做任何事,甚至被她殺死都好。
  
  可是……她不願意。是啊,他這個樣子,所有人都嫌棄,有什麼資格跟在那樣的人身邊。
  
  白綾一邊問路一邊往前走,三個月後又不負眾望的迷了路,凡人都不知道幽浮山在哪裡,她只能朝著東南方向直走,遇到障礙就繞圈,結果路偏了十萬八千里,偏到了東北方向的一個繁華大城裡。
  
  「貝殼老頭兒,我跟你講,我這回真的不要去那啥子幽浮山咯!」白綾狠狠說。老貝殼不吭聲,他的心也好累。
  
  白綾用珍珠換金子,然後找酒樓快活,叫了幾十道特色菜,全是魚。她還特地吩咐:「給我做辣菜,有多辣放多辣,要重辣!特辣!」
  
  一道又一道菜上來之後,越來越多的人看向她,這回不僅看她,還看她的菜。
  
  「您這真的沒事?」小二看著那一大片鋪滿了辣椒的菜色,遲疑地問。
  
  白綾嚐了幾口,很嫌棄,「你們這兒的辣椒啷個回事,一點辣味都沒還有臉叫辣椒?」
  
  她成為龍之後好久沒吃過辣,這段時間迷路到處走也很少見到心心念念的辣椒,好不容易聞到這酒樓裡有辣香,沒想到一嚐完全不得勁,就這種程度,微辣而已。
  
  周圍的食客和小二一同露出了敬畏的神情。
  
  雖然說只有微辣,但在這個世界想吃辣真的難,所以白綾還是珍惜的吃了。她一邊懷念家鄉的火鍋一邊吃的時候,聽到旁邊桌有食客在感嘆閭陽瘟疫。
  
  「聽說已經死了不少人了吧,還好離咱們這兒遠,不然我可是怕了。」
  
  「閭陽那地方,窮鄉僻壤,瘟疫應該傳不到這裡,再說了,咱們南邊可是有個仙宗的,要是真的死了很多人,那些仙人們肯定不會放著不管。」
  
  白綾認不清路,也不知道自己當初迷路的那片山林就屬於閭陽地界,而那個曾被她幫助過的醜八怪陸林生,此時此刻,已經死了。
  
  ……
  
  白綾走後沒多久,陸林生就出了事。他殺了彭有福的事被人發現,有人看見他那天晚上拖著類似屍體的東西去了山裡,又在他家中找到了沾血的柴棒和屬於彭有福的一枚銅扣,所以他在彭四嬸的咒罵和眾人異樣的目光中,被關進了大牢,等待處刑。
  
  「就是他,你看他長成那個樣子,難怪會殺人呢。」
  
  「是啊,看著就不是個好東西,說不定不止殺了這一個人。」
  
  那些人朝他指指點點,用厭惡恐懼又好奇的目光看著他。
  
  在縣衙簡陋的大牢中住了一段時間,陸林生聽那些獄卒閒聊說城內有不少人忽然染了怪病,情況一天比一天嚴重,鬧得人心惶惶的。在他隔壁囚室有一個被關進來幾天的小偷,他犯了病死在牢裡,屍體沒人處理。外面的情形越來越不好,都說是瘟疫,獄卒們跑了,沒人再來這臭氣熏天的濕冷大牢裡送飯,犯人們也出不去,只能在裡面等死。
  
  有人在哭,有人在叫罵,陸續有人死去。
  
  沒兩天,陸林生也染上了疫病,他躺在昏暗的囚室角落裡等待死亡,臨死前,他拿出一直藏在懷裡的那顆金色的珍珠,將它吞進了肚子裡。
  
  那是她給的,就算是死了,也不能被其他人奪走。
  
  他在那天夜裡悄無聲息的死去,屍體慢慢變冷。
  
  黑暗中,有窸窸窣窣的細碎聲音,一隻比普通老鼠更大一倍的老鼠慢慢鑽進了這個囚室,來到了陸林生的屍體邊。這隻老鼠身上有一股淡淡妖氣,但它還沒變成妖,差幾分機緣。它嗅到了面前這具屍體裡面有精純的靈力,和屬於龍族的氣息,循著氣息找了過來。
  
  老鼠的眼睛裡浮現紅光,它爬到屍體上,咬穿了屍體的肚子,鑽進屍體體內,開始啃食。
  
  在黑暗中,陸林生的屍體被啃成骨架,而那隻老鼠身形又大了一圈,泛著紅光的眼睛裡滿是兇殘和貪婪。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9 00:11:04

第55章 第三章

  天明時,囚室裡的那具屍體,被啃食的只剩下一副骨頭,而那隻食人的老鼠,則鑽回了黑暗的洞中。
  
  這隻身上彌漫著微弱妖氣的老鼠,循著自己的貪慾和本能吞吃了陸林生,可是陸林生死前的執念太過強烈,被老鼠吞噬之後,陸林生的殘存意識模模糊糊甦醒,最終融合了那隻老鼠的一點微弱意識,它開始有了神智,還有……執念。
  
  「啊……我好想跟著她……我要去找她……我要找她……」
  
  「她在哪裡……?」
  
  「她……是誰?」
  
  體型已經成為了貓一般大小的老鼠在黑暗之中顫抖著,雙眼中的紅光閃爍,它神智混亂,渾渾噩噩,在曲折幽深的地下洞穴裡爬動,順著某個氣味,開始向前。
  
  ……
  
  白綾在城中留了三日,日日去那座酒樓裡吃魚,掌櫃小二和常去的食客都記住她了。這幾日她沒能打聽到幽浮山的事,卻得知南面有個歸一仙宗,凡人不通仙神之事,把修仙之人都叫做仙人,所以那所謂仙宗大概也就是個凡人修煉的門派。
  
  如果是修仙之人,應該知道幽浮山怎麼去。
  
  白綾因此決定先去南面找那仙宗弟子問路。然後她就一路迷路找路,從一片茫茫原野出來,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有人煙的城,結果一看城門口那個名字,景山城。夭壽,是她來過的,轉了一大圈她又兜回來,中間的路白走了。
  
  白綾︰「……老貝殼兒。」
  
  老貝殼知道她想說什麼,二話不說開始哭,哭得整個貝殼一開一合,震的和電動的似得,還一邊往外狂飆眼淚和白色的珍珠。
  
  「老頭子我這輩子就只有這一個心願嗚哇哇哇!不能看到小主人你拜進幽浮山玄蒼上神門下,老頭子死不瞑目嗚哇哇哇!」
  
  這輩子白綾身邊只有這麼一個老貝殼一直在照顧他,眼見他哭成這個樣子,白綾也沒什麼辦法,她只能彎腰去撿那些白色的珍珠,都裝進自己的靈囊裡。
  
  老貝殼是厲害的一個貝殼妖怪,活了很久了,產出的珍珠都很珍貴,哪怕是這種隨便哭一哭 出來的珍珠,放在人間那都是上好的品相,現在白綾的靈囊裡就有幾大麻袋的這種珍珠,讓她完全不用擔心出行經費——先前用出去的珍珠都是這種,因為太多了用著完全不心疼。
  
  眼看老貝殼哭個沒完,白綾看著一地珍珠都懶得撿了,一手捏住貝殼不許再張開,「好咯好咯,哭個球,我去還不行嘛!」
  
  老貝殼見好就收,「小主人,來來把珍珠都收好了,咱們找個地方先歇歇腳,你多吃點好吃的,看看這些日子奔波辛苦,小臉都瘦成這個樣子了,要是老主人看到,還不知道要多心疼呢,可憐我們小主人,一出生就要受這種苦……」
  
  白綾堵住了自己的耳朵。大爺實在太吵咯!
  
  她走進城裡,發現和自己上次來的時候有點子不一樣,上次來這城裡人雖然不多,但街上還有幾分熱鬧,可現在幾乎家家關門閉戶,行人稀少,空氣中還飄著一股奇怪的氣味。
  
  「老貝殼,你有沒有發現啥子東西,我感覺著有點子怪怪 。」白綾吸了吸鼻子。
  
  老貝殼︰「是妖氣啊,小主人,你要試著用龍族的本能去感知。」
  
  白綾︰「……」不好意思,上輩子人當久了,現在做條龍很多問題都需要克服。
  
  她試著感受了一下,感受了兩下,半天終於感受到了老貝殼說的妖氣,一旦開始注意,那就像是玩遊戲的時候出現了怪物的毒圈,那一大片地方在她眼前都標紅了。她還嗅到了一股狐臭,是狐狸妖怪!
  
  白綾有點興奮,「是活得狐狸妖怪!」狐妖,是從古至今的各種影視劇裡,最常出現的一類妖怪物種,大多以美貌女人或者男人的面貌出現,迷惑眾生,與男男女女展開無數段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
  
  「小主人!你激動什麼喲!萬一是個壞東西,您可就危險了,還是避開比較好!」老貝殼趕緊出聲︰「說不定人家會把你給吃咯!」
  
  白綾︰「你莫要嚇我,我曉得,妖怪要是吃龍,會被雷劈的!」
  
  老貝殼︰「要是他拼著被雷劈也要吃你呢,萬一扛過去了他不就賺大發了,總之防妖之心不可無,你還是不要在這裡停留太久。」
  
  「好,我曉得咯,問清楚路我就走。」
  
  景山城裡最近不安生,臨近的閭陽許多人染上了瘟疫,使得他們這裡也被影響,這也就罷了,最近一個月,這城裡接連死了十幾個人,全是妙齡的少年和少女。這些人都在一夜之間無聲無息變成了乾屍,乾屍之上還散落著粉色桃花瓣。更叫人稱奇的是,這些人死前似乎都是含著笑的,乾屍臉上能看出來詭異的笑容。
  
  白綾在城中轉了半圈,最後去了上次去過的那家酒館,裡面人倒是稍微多一些,全都在談論閭陽的瘟疫會不會傳到這邊,還有城內最近的古怪死人事件。這座城比較封閉,不像她上次去的那個繁華大城,她接連問了幾個人,都沒人知道歸一仙宗,更不知道路怎麼走,只給她指清楚了向南的方向。
  
  她好懷念現代的各種地圖,還有網絡,什麼事不曉得都可以上網去問。白綾感覺自己現在就像是在玩一個大型的單機遊戲,地圖特別大,她的主線任務是去幽浮山拜師,但是這個遊戲沒有地圖,所以她就瞎幾把亂走,繞來繞去,不小心繞回起點附近,現在還觸發了一個奇怪的支線——景山城狐妖之患。
  
  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城裡那隻狐狸精幹的,然後她就要去打怪。
  
  都沒人組隊,她還是孩子,打個球的怪!
  
  「城中東邊有濃重的妖氣!城中近日出現的奇特死亡,應當都是那隻妖所為。」一個器宇軒昂的男子背著長劍走進酒樓中,身後還跟著五男一女,七人都穿著樣式相似的衣服,氣質出眾,一看就是正派人物。
  
  白綾︰「……」隊友?
  
  「我們是歸一仙宗弟子,下山處理瘟疫之事,途徑此處感覺有妖氣沖天,發現狐妖在此害人,特來除害。」男子看上去非常靠得住,「各位請放心,我們今夜就會前去城東除妖,還請各位互相通知,不要靠近城東,以免被誤傷。」
  
  酒樓中眾人面面相覷,最後有一個人弱弱道︰「歸一仙宗?剛才好像有個人在打聽這個仙宗。」
  
  角落裡的白綾︰「……是我。」她拉開了擋在前面的簾子。
  
  七個歸一仙宗的弟子唰的看向她,白綾很明顯看到幾個弟子眼睛咻的亮了,為首那個男子也露出驚艷神色,隨即他走過來道︰「通身靈氣氤氳,原來也是一位仙友,失禮了,仙友也是為了那妖物而來嗎?」
  
  白綾︰「不是,我是問路的,想問問歸一仙宗在哪。」
  
  師兄男︰「不知仙友問我歸一仙宗所為何事?」
  
  白綾︰「問路,想問你們幽浮山怎麼走,普通人都不知道。」
  
  師兄男︰「幽浮山?那十分遙遠,我們也不得而入,只有宗門內的長老們知曉進入之法,據說幽浮山被玄蒼上神利用神力懸浮於空中,能一覽萬里壯闊山海,居於其上的仙人們都能駕雲禦風飛翔於天地,是我輩修仙中人嚮往之地……」
  
  白綾越聽臉越綠,懸浮空中?人人都會飛?!老貝殼騙她!他壓根沒說幽浮山是這樣的!要是早知道幽浮山是這樣的,她就是看著老貝殼哭死都不要去!她恐高啊,要在那種地方生活真的會死球!
  
  老貝殼自知小心思暴露,瞧見白綾頭上跳動的青筋,不敢吭聲,乖的像個假貝殼。
  
  師兄男說完了,又問她︰「仙友也想去幽浮山嗎?」
  
  白綾看看幾人,忽然想,反正都是拜師,拜哪裡不是拜,乾脆拜進歸一仙宗算了。這麼一想,她覺得自己真他娘是個天才,腦迴路四通八達到羅馬。
  
  「朋友,我想問問,你們歸一仙宗是懸浮在天空上的嗎?」
  
  「啊?當然不是,我們歸一仙宗在歸山之中。」
  
  這就好,這就好,只要不是懸在天上都好。
  
  白綾再問︰「那你們還招收弟子嗎?」
  
  師兄男一聽,頓時明瞭她話中之意,態度更加熱情了,「仙友是想拜入仙門嗎?這自然是可以的,我觀仙友有透徹琉璃之姿,一定是上佳的修行天賦,我歸一仙宗求才若渴,師妹不如隨我們一起走,等事情了結我們再帶你回宗門?」
  
  這就叫上師妹了?白綾很欣賞這種熱情,愉快的跟著走了。
  
  老貝殼弱弱的傳音︰「小主人,不能……」
  
  白綾使勁捏貝殼。
  
  「師妹,我們先處理了這城裡的狐妖。」
  
  「師妹,你就在一旁休息,我們除妖要用北斗劍陣,陣光可好看了,師兄給你找個好地方欣賞。」
  
  幾個師兄說完,那個年紀看上去還小的唯一一個女弟子也擠過來,拉著她的手,「師妹,你這裙子真好看。」
  
  白綾︰這宗門靠譜嗎,弟子都這麼熱情,簡直像傳銷。
  
  結果沒過多久,她就親眼看著這七個人試圖用劍陣困殺作惡狐妖,僵持了大半宿,最後讓狐妖逃出了劍陣。
  
  「不好,狐妖衝著新師妹去了!」
  
  「快快,快去救人啊!」
  
  七人焦急萬分,眼看那狐妖變為原型張大嘴撲向白綾,滿以為這下要發生慘劇了,誰知就在那一剎那,光芒大作,幾人都清楚地看見光芒中的新師妹頭上出現了龍角,手上臉上浮現出一片片白色龍鱗,在一聲高亢威嚴的龍吟之後,那隻折磨了他們大半夜的狐妖被打死了,啪一聲摔在地上。
  
  天地之間,一片寂靜。
  
  白綾平復身體裡的靈力,將腦袋上的角和鱗片都收回去。
  
  老貝殼心有餘悸,慶幸小聲道︰「還好老主人將龍珠放在你體內,為小主人你擋住了這一擊,不然就危險了!唉,可惜這龍珠也只能護住小主人你一時,恐怕再被攻擊幾次,老主人的龍珠就要碎了。」他的語氣十分落寞難過。
  
  幾個歸一仙宗弟子衝了過來,其中那個女弟子顫顫巍巍地伸手摸了摸白綾的手,「師父師祖啊!弟子摸到龍了,摸到真的龍了!」她嗷的一聲厥了過去。
  
  其他男弟子︰「龍龍龍!是龍!」
  
  白綾︰「……你們歸一仙宗不收龍的?」
  
  師兄男滿臉激動︰「收收收!什麼山頭什麼師父,師妹你隨便選!」
  
  幾人在這說話,廢墟裡的狐妖屍體邊上,冒出來一隻老鼠,老鼠紅著眼睛,朝著白綾所在的方向爬動了幾下,又被眼前帶著妖力的新鮮血肉所吸引,猶豫著還是開始啃食這具狐屍。
  
  白綾幾人準備離開,一個弟子想起底下的狐屍還未處理,自告奮勇前去收拾。他在廢墟中尋找一陣,忽然動作一頓,露出了嫌惡之色。
  
  「什麼東西,老鼠?」
  
  見到一隻碩大的老鼠將狐屍啃咬的鮮血淋灕,這弟子毫不猶豫,舉劍就將老鼠斬殺了,黑血灑了一地。
  
  「好像要變成妖了這老鼠。」撿起狐屍,這弟子隨口嘀咕道︰「天災人禍,死的人多了,難怪什麼東西都容易變成妖。」
  
  他轉身追上離開的幾位師兄師妹,再沒多看一眼那猙獰骯髒的老鼠屍體。
  
  這處廢棄的宅院荒涼,無人敢過來探看,只有幾隻黑色的烏鴉嗅到血腥和腐臭味,落在老鼠屍體邊上,開始慢慢啄食。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9 00:11:17

第56章 第四章

  老鼠屍體眼中的紅光散去,而啄食老鼠的其中一隻烏鴉,突然間發出一聲淒厲鳴叫,張開翅膀,原本漆黑的眼睛變成了紅色,嚇得其他幾隻烏鴉倉促飛走。
  
  那隻吃了老鼠心臟的烏鴉稍稍飛起來一段距離,又噗通摔了下去,落在地上,周身泛起一股黑氣。
  
  烏鴉的叫聲類似「啊——啊——」,此時聽起來有些變調,彷彿人的慘叫一般令人毛骨悚然。漆黑的翅膀不斷在黑氣裡掙扎,它在短時間內融合了鼠妖和狐妖的部分力量,又藉由滿是陰邪之氣的烏鴉軀體,融合成了一個新的怪物。
  
  忽然,嘭的一聲,漆黑的烏鴉整個炸開,從一堆爛肉中爬出來一隻小小的,渾身漆黑的老鼠。
  
  老鼠有紅色的眼睛,像流動的血液一樣,他口中發出茫然的呻吟︰「好餓……我好餓……吃……找、找她……」
  
  爬動了一段距離之後,他忽然整個軀體伸縮,眨眼又變成了一隻烏鴉,展翅飛過樹梢,消失在被夕陽染紅的天幕邊。
  
  ……
  
  「好了,把這顆靈玉珠安置在這裡,這個小陣就能成了。」歸一仙宗那位領頭師兄站起來,指了指他們腳下的那一片法陣,對白綾解釋道︰「師妹你看,這個陣法是我們宗門內的長老所制,這樣的小陣共有四十九座,除了這一處,還有其他同門在各處安置。小陣互相之間連接,會形成一座大陣,將閭陽和周圍那一大片,全部都籠罩在其中。」
  
  「近些時日的閭陽瘟疫,其實是因為那裡裂開了一道縫隙,妖魔澗裡的邪氣從縫隙裡溢出,才導致生活在附近的人染上惡濁之氣,現在連那一片的汙穢之物都容易變成妖邪。我們暫時沒辦法將那道縫隙閉合,只能先將裡面的氣息阻隔起來,以免擴散,再請擅長除穢治病的道友前來救人。」
  
  「好了,我們的任務完成,現在可以回去了。」
  
  處理好陣法之事,眾人準備啟程回去宗門。
  
  師兄男不太好意思地說︰「我們其實只是普通的弟子,還沒學會禦劍飛行,所以……」
  
  白綾︰「很好,我就喜歡腳踏實地的人!」
  
  一路上有人引路,白綾終於成功的到達了歸一仙宗。那果然是個坐落於山中的宗門,面積很大,周圍被群山環繞,錯落的建築群後面,還有一大片湖泊,在陽光下泛著粼粼波光。
  
  白綾︰還有那麼一大片洗澡的地方,來對了!
  
  老貝殼︰「小主人啊!」
  
  白綾︰「不許說話。」
  
  老貝殼︰「嚶。」
  
  拜入歸一仙宗的事異常順利,不知道那七個弟子怎麼上報的,白綾幾乎在歸一仙宗引起了轟動,從上頭的宗主到下面的外門雜役,全都跑到廣場來圍觀。
  
  「竟然是龍族啊,好多年沒有龍族現世了!」「不知道以後有沒有機會能看到龍族原型,我聽說祭拜龍族能轉運,最近我有點倒楣,不然咱們試試?」「聽說龍族成年後都可以施雲布雨,不知道這位有沒有成年啊?施雲布雨也太帥了吧!」
  
  宗主感動落淚,看著白綾,一臉被天降橫財砸中的表情,「來來來,你看看要拜入哪一個山頭啊,聽說你對幽浮山很感興趣,只要拜入我們主峰嫡支,會有很大機會能進幽浮山長見識的。」
  
  其他山頭的峰主將他擠開,各個舌燦蓮花,「小白啊,你看你和我們這一峰最合適了,我們都是主修禦劍飛天的,都是在天上飛嘛,等你入門我讓你的師兄師姐們陪你飛著玩啊,很快樂的~」
  
  「不不,還是我們這一峰比較合適,我們修習水系法術,咱們不禦劍也能飛,我們還會駕雲術呢,成為嫡傳弟子就能學啦!」
  
  「滾開滾開,你們都這樣別把人嚇著了,白綾啊,考慮下我們峰頭啊,我們峰可是整個歸一仙宗最高的峰頭,能一覽群山小……」
  
  好像一群在火車站拉客的黑麵包車司機和小旅館老闆。
  
  白綾聽的頭皮都炸了,為什麼都要飛?你們修仙的就沒個腳踏實地修煉的嗎?
  
  她堅定地說道︰「我要選不用學禦劍,不用學駕雲,沒有住在山上的。」
  
  最後,在她的堅持之下,她在宗主和其他峰主的可惜目光中,被一個兩米高,頭髮赤紅的大漢領走了。
  
  「選擇拜我為師,娃娃你真是好眼光,我是赤炎仙人,從前在仙庭就是負責鍛造兵器和各種器物的,現在在歸一仙宗內,是烈焰谷主人,和其他幾個峰都不一樣,咱們谷裡人少,但沒人敢惹咱們,你放心,入了我門下,以後師父和師兄們罩著你,絕對沒人敢欺負!」赤炎聲如洪鐘,說話像打雷,身上的肌肉像岩石,露出的半個胳膊上全是火焰靈紋。
  
  烈焰谷是歸一仙宗內弟子數量最少的一支,除了師父赤炎,還有六個師兄,一水兒跟師父一樣的高個大塊頭,壯的像一座小山樣的壯漢一排站在那,拉出來一看,足以遮天蔽日,跟這幾位師兄比起來,白綾個頭只到他們的腰。
  
  被六個師兄圍在中間觀察的白綾,就像是一隻誤入怪獸巢穴的小可憐。白綾瞅著師兄們,一時間竟然還有點臉盲,忍不住想,她這個新師傅是不是對這種體型有著什麼特殊偏好?徒弟全都是一個型號的,XXXXL號。
  
  赤炎蒲扇一樣的巴掌一掌一個把熊徒弟們推開,指了指白綾︰「以後這就是你們的小師妹了,我們烈焰谷第一次有女弟子,你們都要好好照顧。這娃兒跟咱們不同,還是個幼崽龍,你們給我當好師兄,不許動歪心思,也不許欺負她,聽到沒!」
  
  眾師兄齊聲道︰「是,師父!」
  
  跟黃河大合唱似得。
  
  赤炎滿意地點點頭,又對白綾道︰「咱們烈焰谷是鍛造神兵的地方,雖說是鍛造,但你可別小看這事,這也是一種修行,我們成就神兵,神兵也在成就我們,這人世間處處是修行,來,師父和師兄們先帶你四處看看。」
  
  白綾跟著一眾壯漢師傅師兄在烈焰谷參觀,看到了壯觀的煉爐,還有熔岩池裡成千上萬把赤紅的刀劍,流動的地底岩漿從地底冒出,讓那一片的溫度都升高了不少。一一看了個遍後,白綾明白了,自己以後要跟著師父學打鐵。
  
  打鐵挺好的,只要不讓她飛,什麼都好。不如說這種暴力的感覺她還有點躍躍欲試,非常感興趣呢。
  
  察覺到她的心思,老貝殼差點痛哭出聲,他有點害怕自己美麗的小主人以後會變成這一堆大漢類似的模樣,在傳音中淒慘的大喊了一聲,「小主人,不要啊!」
  
  白綾笑嘻嘻傳音︰「不,我覺得打鐵不錯。」
  
  看過了穀內各處,赤炎又說︰「乖徒兒,你剛來咱們這兒,師父送你一樣武器,你想要什麼啊?」
  
  什麼武器?白綾開始思考起來。幾位師兄們見她猶豫不決,紛紛上前給她展示自己的武器,「小師妹你看,大師兄我用的是大刀,這把刀重達百斤,乃是用太陽隕石所打造。」
  
  「師妹,看我這個,我用的是釘耙,別看它樣子不好看,威力甚大!」
  
  白綾︰用釘耙,不愧是二師兄。
  
  「師妹看三師兄這個怎麼樣,巨劍,每回背著走出去,姑娘們都盯著看,很受歡迎的。」
  
  到了最後一個師兄,他拿出了一把巨大的武器,看上去像個鏟鏟。「師妹你看我這個鏟,是師父替我打造的,不僅打架的時候厲害,平時挖礦石什麼的也很方便實用,師父那裡還有一把更小的,肯定適合師妹!」
  
  白綾看著那把金色的大鏟子,嘴角抽搐,「選個鏟鏟,我還選個錘錘喲!」
  
  赤炎哈哈大笑,「好,不愧是我看中的小娃兒,有膽氣,有氣魄,你說用錘咱們就用錘!恰好師父那裡有一對裂山錘,用了不少珍貴材料煉制,這回就送給你了!」
  
  白綾還沒說話,那六個師兄就開始瞎幾把吹,拍著手掌轟然叫好,「師妹威武!師妹厲害!師妹特別適合錘!」「師妹不愧是龍族,果然不同凡響!」「師妹是當世豪傑!師兄佩服!」六個人吹出了千人廣場演唱會的聲勢。
  
  就這麼一耽擱,雷厲風行的師父已經把那對錘給拿出來了,「來看看,這錘,一只是用重陰石鍛造,一只是用重陽石鍛造,渾然一體,擁有能破開陰陽的能力,這一錘子下去,能錘開一座山,一般的仙人都不敢正面相接,還有這個護手,用的是我早年攢下的凶獸皮……」
  
  白綾突然覺得,這對錘子也還不錯啊。她伸手接過錘子,感覺兩個胳膊一沉,兩個錘子咚的抵在地上,地面搖晃了一下。
  
  白綾︰「……好,夠霸氣,我喜歡!」她咬著牙把錘子拿了起來。
  
  赤炎目露欣慰,「不錯,這對錘三百斤,比你師兄們的武器都要重,你是龍族,力氣本來就大,以後力氣會更大,到時候師父給你重新鍛造,鍛造成千斤,萬斤,到那時候,你拿著這錘,普通的妖怪小仙,一錘就能錘死一個!」
  
  眾師兄很配合的再次一頓猛誇,誇得白綾高興不已,當場給表演了一個甩錘子,不小心把其中一個錘子甩到了山壁上,深深嵌了進去。
  
  眾師兄︰「喔喔!師妹厲害!師妹再來一個!」
  
  此時遠在幽浮山的原著男主角玄蒼上神,並不知道,本來該屬於他的女主角徒弟因為恐高和不認識路,就地放棄,轉投了歸一仙宗去學打鐵了。本來劇情裡軟糯可人,用銀鈴和彩綢做武器的小徒弟,如今手持大錘,走向了力能扛鼎的另一條道路。
  
  白綾在歸一仙宗安頓下來,她還挺喜歡烈焰谷,師父和幾個師兄心思都不多,對她不錯,特別是師父赤炎,要不是她知道自己親爹是白龍族族長,都要懷疑這個師父其實是她失散多年的親爹了。
  
  因為擔心她不喜歡烈焰谷那岩漿滾滾的環境,師傅特地為她在後山草木繁盛的溫暖之地開闢了一個新居,又因為她是個幼崽龍還喜歡戲水,直接給她在居所附近弄出了一個湖——他老人家把那一片地方的水脈鑿穿,硬生生造出了個湖。
  
  自從到了這個世界就是一條失怙龍,白綾還是頭一次被長輩這樣寵愛,心中不由有些感動,但她感動的同時心中也有些疑惑,便直接問了出來。
  
  「師傅,你為啥子對我這麼好,一定有其他原因吧?」
  
  赤炎一愣,哈哈笑出來,「小龍兒,你可真是個直接的孩子。」
  
  「其實……也沒什麼,很多年前,我被仙庭逐出的時候,受了很重的刑罰,險些就魂消魄散了,當時有一個女子救了我,她是白龍族人。我們相處幾載,互相傾慕,就在成親前夕,她說白龍族有危難,要前去幫助族中,後來……就再沒回來。沒過多久,就聽說白龍族滅族,世間再無白龍。」
  
  「現在看到你,我覺得有些欣慰,原來白龍族還有人在。你是她的族人,若是她還在,一定也會如此照顧你。」赤炎小心摸了摸她的腦袋,粗狂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堪稱溫柔的表情。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9 00:11:32

第57章 第五章

  烈焰谷連接著後山,山腳下就是屬於白綾的屋子,因為師父和師兄們擅長煉器,煉制區區一個居所不在話下,所以她這個屋子非常漂亮,就連裡面的各種擺設和小玩意兒都特別的精緻,準備的東西也格外周到。
  
  白綾住進去之後覺得,給自己準備屋內這些裝飾擺設和用具的,一定是位蕙質蘭心的人妻姐姐,不知道師兄們哪裡找來的外援。結果沒兩日她那位胸肌發達的六師兄在她無意間問起來的時候,笑的很不好意思的說︰「啊,是我準備的啊,很多還是我自己做的。」
  
  白綾︰「……那些花花,那些漂亮裙子,還有那個能開花的水床?」
  
  「對,是我做的。」六師兄憨厚笑道︰「我這樣是不是有點奇怪?」
  
  白綾跳起來拍了一把六師兄的肩,「哪裡奇怪了,我覺得六師兄這樣子很好!厲害還是六師兄你厲害!」
  
  她在洛水那個洞府住了幾年,那裡還像個狗窩樣。
  
  除了這個屋子,還有師傅赤炎給她造出來的大湖,湖水清澈,每到中午的時候,白綾就喜歡變成原型泡在湖水裡面, 有太陽曬著,不冷不熱溫度剛剛好,非常適合睡午覺。
  
  師兄們好奇白龍的原型,偷偷來看小白龍,被師傅黑著臉揪回去打鐵打了三天三夜後,就再也沒敢來看過,所以每到這個時間,這裡就只有一個在湖中心盤成個圓圈的白長條。
  
  這一日,白綾從煉爐回來,又照例變回原型泡在湖水裡睡午覺,迷迷糊糊中,聽到湖邊花叢裡傳來幾聲低弱的啊啊叫,叫聲怪怪的。
  
  湖中心的小白龍睜開眼睛,遊到了岸邊,將腦袋擱在岸邊的花叢上,對上了一隻可憐兮兮的烏鴉。那隻烏鴉羽毛零落,翅膀上散發出一陣焦臭,傷的嚴重,看樣子是飛不起來了,在花叢底下瑟瑟發抖。
  
  白綾看著烏鴉的紅色眼睛,感受了一下,發現面前這好像是個小妖怪,屬於那種非常沒用,靈力微弱根本沒法化形的小妖,比她在洛水見過的那幾隻化形不成功只能變個頭或者手的小妖還慘。
  
  白龍張開嘴,吐出一口龍息,黑烏鴉被吹得往後滾了兩圈,卻不怕死的沒有逃跑,仍然待在原地,朝著她發出弱弱的啊啊聲,弱到可憐。
  
  變回人形,白綾彎下腰把那隻烏鴉小妖提了起來,放在手上去找六師兄。
  
  烈焰谷六師兄,幾個大老爺們中心思最細膩的人,在小師妹到來後,被他們師傅委以重任,赤炎師傅是這麼說的︰「你們師妹她才化形沒多久,你比較細心,平時要好好照顧她,就把自己當她親娘那樣去照顧!」
  
  六師兄︰「……是,師傅。」
  
  六師兄這個「娘」當得非常稱職,不到一個月,白綾遇上什麼事要喊媽的時候,第一個想的就是去找六師兄。
  
  「六師兄,你看我撿了一隻鳥!傷成這個樣,要不要治一哈子?」
  
  六師兄看了一眼她手裡那隻烏鴉,「只是隻小妖,咱們歸一仙宗外面有陣法的,大的妖怪進不來,小的妖怪不敢進,這隻可能是太弱了,陣法不怎麼愛管……你看這個翅膀上的焦黑,是強行突破大陣的傷。奇怪了,一般的妖怪能感覺得到陣法危險,都不愛往這邊過來,這小妖怎麼進來了?」
  
  白綾隨手捏了捏烏鴉的鳥喙,猜測道︰「可能是被別個妖怪追著,慌不擇路逃進來了?」
  
  六師兄︰「不管怎麼進來的,這種小妖都是些汙穢之物形成的,還是別玩這種東西比較好。」他說著,就從白綾手中拿過烏鴉,準備扔去其他地方,像一個不允許家裡孩子踫髒兮兮流浪貓的老媽。
  
  奇怪的是,那隻在白綾手中一動不動,任她捏鳥喙扯翅膀都乖乖的烏鴉小妖,被六師兄拿過去後,立刻發出一聲淒厲的鳴叫,猛地張開翅膀就掙扎起來,險些把六師兄的手都給啄了。
  
  白綾眼疾手快,一把揪住烏鴉,「別給扔咯,先讓我拿過去耍耍。」她說完轉身就跑了。
  
  抓著烏鴉回到自己的屋子,她正想找個什麼給這小妖怪當個窩,她腰間掛著的老貝殼說︰「小主人,這東西髒得很,還是早點扔了,不要踫。」
  
  白綾找出來一個碗,團了一團草,把烏鴉塞進去,「怎麼髒了,我看這羽毛黑黑亮的,眼睛紅色的也怪好看 。」
  
  老貝殼︰「不是指外表,形成這種小妖怪的,都是被污染過的髒物,不是什麼好東西,你可長點心吧。」
  
  「好好,我曉得咯,點心點心。」白綾隨口敷衍。
  
  老貝殼絕望地發現自家小主人壓根沒聽進去自己的話,她拿出來一個小瓶子,往那黑烏鴉的折斷焦翅上倒了一滴乳白色的靈液。
  
  老貝殼的貝殼嘴磕的噠噠響,要是有腳他現在就能跳起來了︰「啊!小主人,太浪費了!」
  
  白綾︰「不就是一滴靈露,我靈囊裡頭還有一大罐子 。」
  
  老貝殼痛心疾首︰「但用在這種東西身上就是太浪費了!」
  
  聳聳肩,白綾收起瓶子,「我用都用咯。」
  
  白綾端著碗放到外面,打算讓這烏鴉好點了就自己飛走,接著她就把這事給忘在了腦後。她忘了個徹底,但那隻黑烏鴉卻沒有再飛走,它時常藏在屋子的角落裡,有時候會停在樹枝上看著湖裡的一條白龍戲水。那個放在角落的碗中,白綾隨手團的草變成了乾草,那隻烏鴉每天夜裡就鑽在乾草裡。
  
  它的神智時而混沌,時而清明,有時候,它會想起自己名叫陸林生,有時候卻只會被身體裡的吞噬慾支配,只想著去找些自己能吞食的血肉——它只能吞食一些小動物,任何一些大點的妖怪都能吞噬它。
  
  可是每次被本能支配離開了這裡,等它清醒過來,想起自己的名字,又會被執念影響,回到白綾所在的屋子周圍。
  
  白綾不知道這裡的住客又多了一位,她住所靈氣比較濃,吸引了很多小動物,她偶爾閒著沒事,就抓一把靈米像餵鴿子那樣餵給附近的各種小鳥,她還扯過靈草去餵兔子。
  
  白綾餵食的時候,黑烏鴉從來不敢靠近,它就躲在黑暗的角落裡看著,等白綾起身離開,它才會飛過去,啄食那些白綾扔下的靈米。
  
  如此相安無事過了幾個月,白綾在歸一仙宗混的熟悉了,偶爾也會有幾個弟子過來找她,譬如她最開始認識的那七個弟子中,唯一的女弟子孫笑琴。
  
  「我早就想來看你了,但現在你是赤炎谷主的親傳弟子,我不過是個普通弟子,還要叫你一聲師叔呢,所以不太好意思過來。」孫笑琴有些小虛榮,熱情地給白綾送了不少有趣的小玩意,話裡話外都很殷切。
  
  兩人談了一會兒,白綾被師兄叫去拿東西,孫笑琴一個人待在房中。她本來也沒想做什麼,只是好奇白綾這屋子,忍不住四處看看,等見到她妝臺上那些大大小小的盒子,她心中一動,瞧了一眼門口,覺得白綾不會這麼快回來,就拿起一個看了看。
  
  宗門裡很多人都好奇白綾這個龍族,作為最先接觸她的人之一,孫笑琴這些日子過得十分風光,從前不愛搭理她的弟子都會過來詢問她關於白綾的事。孫笑琴嘗到甜頭,一邊胡謅了些白綾的事情博人眼球,一邊心裡發虛,這會兒看著房裡這些東西,她又動了小心思。這回回去,能和別人說不少事,要是白綾能再送她點什麼東西,就更好了。
  
  她一一打開那些盒子,見到其中有一匣子珍珠,瑩潤的白色珍珠堆在一起,還夾雜著幾顆紫色的珍珠,十分引人注目。她最喜歡這些漂亮東西,忍不住抱著匣子來回翻看,越看越喜歡。
  
  要不,拿幾顆走?反正這裡面還有這麼多,只拿幾顆應該不會被發現。而且她也送了白綾不少東西,拿她幾顆珍珠應該沒關係吧?
  
  孫笑琴掙扎著想,手不由抓向那些珍珠,就在這個時候,她發現妝台和櫃子的角落裡,有兩點紅光,她定睛一看,猛地往後退去,發出一聲尖叫。
  
  白綾走進屋內,恰好聽到孫笑琴的尖叫,又看到灑了一地的珍珠。
  
  「啷個回事?」
  
  孫笑琴勉強笑了一下,指著角落裡一動不動的東西,「我、我剛才被那隻老鼠嚇到了,不小心打落了你妝臺上的珍珠匣子。這裡怎麼會有老鼠呢,太噁心了,嚇了我一跳!」
  
  白綾挑了挑眉,看了看滿地珍珠,又看了看白著臉露出心虛之色的孫笑琴。她什麼都沒說,上前一把提起了角落裡那隻小小的黑色老鼠。老鼠有一雙紅色的眼睛,看上去像是個假的,被白綾提著尾巴抓起來了,也沒掙扎一下。
  
  將老鼠放在桌上,它也沒跑,又縮成一團靜靜待在那。
  
  孫笑琴看樣子是真的害怕老鼠,眼裡的厭惡遮都遮不住,「這怎麼,怎麼好像還是隻小妖,不知道怎麼跑到這裡來了,不如我幫你處理了扔掉吧,聽說老鼠最喜歡偷東西了,放它在這裡,還不知道它要咬壞什麼。」
  
  白綾忽然掏出來一把靈米,灑在老鼠面前,慢吞吞地說︰「又不是只有老鼠才會偷東西。」
  
  孫笑琴的臉忽紅忽白,匆匆告辭離開了,估計也不敢再來。白綾有些出神,她想起了上輩子,她寢室裡三個室友,也有個這樣子的,那時候她還老是和她吵架,可現在都不記得她長什麼樣了。
  
  一低頭,瞧見桌上的黑老鼠安靜趴著,也沒有去吃靈米,白綾推了推它,「咋個不吃啊,吃啊。」
  
  黑老鼠動了動,這才開始一點點吃起周圍的靈米。等它吃完,白綾捏著老鼠後脖子,給它放到了屋子外面。她從來不怕這些,覺得這老鼠和以前室友養的倉鼠也沒什麼區別。但是老貝殼又喊了起來,「小主人,不要玩這些東西,很髒的!」
  
  見白綾不理他,他又開始嘀嘀咕咕的抱怨︰「這個地方怎麼回事,好歹是個仙宗,怎麼總是有這種來歷不明的小妖怪竄來竄去,我就說還是去幽浮山才是正道……」
  
  白綾充耳不聞,收拾了一下屋子裡的珍珠,跑回谷內去跟師父學打鐵——這只是她的說法,實際上他們現在在煉的是一塊十萬年星隕,不僅鍛煉力氣,還鍛煉精神控制力和靈力輸出,白綾想煉一小塊都累得半死,只能先跟在師傅師兄身邊學,不過她最近揮動錘子流暢了不少。
  
  白綾走後,吃得肚子滾圓的黑老鼠忽然變成一隻黑烏鴉,跟著白綾飛向烈焰谷,只是它不能靠近,就待在外面的一根樹枝上。
  
  ……
  
  浮於高空的幽浮山,最高殿門忽然開啟,玄蒼上神出關。
  
  他不知為何這些時日一直心神不寧,感覺自己彷彿錯過了什麼機緣一般,連入定都無法靜心。
  
  「上神,卜星大人求見。」仙侍前來回報。
  
  「讓她過來。」
  
  卜星跪伏在地,裙裾如花一般散開,她雙手托起一片星盤,「上神,我昨日卜算,算出您有一命劫,此劫落於洛水,有白龍異象。」
  
  玄蒼上神︰「白龍?」他想起自己當年取走白龍族長心頭鱗片入藥時,白龍族長以此相求的一件事。他說日後他的女兒,這世間最後一條白龍,會來幽浮山,希望他能收那龍女為徒,庇護她一段時間。
  
  現如今若說世間還有白龍,應當就是她了。
  
  「區區一頭白龍,會是我的命劫?」玄蒼威嚴冰冷的聲音響在大殿之中,卜星女仙不敢回話,只將頭壓得更低。
  
  玄蒼上神突然站起身,揮一揮袖子,消失在原地。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9 00:11:46

第58章 第六章

  玄蒼上神去了洛水,他當年要用白龍心鱗入藥,垂死的白龍族長主動將心鱗送上,只求他一件事,既然他答應了,那如今也該去踐行諾言。恰好這命劫卜算一出,他也想看看,那白龍異象,有如何能耐威脅到他。
  
  威嚴高貴的玄蒼上神來到洛水,靈力一出,洛水裡的大小妖怪都瑟瑟發抖,避讓不及。他本以為那頭白龍會主動現身,然而在洛水之上站了好一會兒都沒見到白龍蹤跡,他伸手探查,這才發現到處都沒有白龍蹤跡,周圍只留下一絲龍族氣息。
  
  竟然已經離開了?玄蒼微微皺眉,閉目卜算,然後放下手,向著南方而去。
  
  他還未主動探尋,就聽到有人在談論白龍之事。
  
  是兩個小小修士,一人說︰「那歸一仙宗真是好運氣,竟然能收到龍族為弟子,據說還是白龍族。」
  
  另一人說︰「白龍族不是早便滅族了,怎麼如今又出現了一個白龍族人?」
  
  「誰知曉呢,到底是強悍的龍族,有僥倖生存下來的也不奇怪。」
  
  像是這些談論,玄蒼上神聽到了不少。那條白龍拜入了歸一仙宗?他心下覺得奇怪,那白龍族長當初求了他一個承諾,應當也和這條白龍說過,既然有約定在前,怎麼不上幽浮山,反倒去了那什麼歸一仙宗。莫非,是因為那白龍自覺身份不配入幽浮山?
  
  不管如何,他都要先見一見那白龍。
  
  玄蒼上神紆尊降貴來到歸一仙宗,宗門上下受寵若驚,宗主帶著一群峰主和親傳弟子們躬身迎接。玄蒼上神成神已有萬年,自然不屑於此等凡俗仙門,看也未看眾人,只對最前面那宗主道︰「本尊要見白龍,帶本尊去見她。」
  
  玄蒼上神走進烈焰谷的時候,白綾正在完成師傅佈置的任務,煉制一塊陰隕鐵。她個子嬌小,手裡卻拿著一把大錘,抬錘,輕如鴻毛,落錘,重若千鈞。火花四濺中,地動山搖,整個煉爐都回蕩著鐺鐺的鈍響。
  
  「白綾啊,快停一停,來拜見玄蒼上神!上神可是特地來看你的。」宗主瞥見玄蒼上神顰起的眉頭,連忙招呼白綾。
  
  沉迷打鐵的白綾一扭頭,瞧見了宗主和宗主身邊那位漂亮的大帥哥。
  
  白綾︰哇哦,好帥的鍋鍋!
  
  白綾對玄蒼上神好感度+100。
  
  她穿著一身白衣,因為太熱撩起了衣袖,頭髮也有些汗濕,臉頰紅撲撲的,看上去形象有些不羈。放下錘子走到玄蒼上神面前,白綾態度非常好的拜了一拜。
  
  「白綾拜見玄蒼上神,上神啷個曉得我在這裡,還特地來看我?」
  
  玄蒼上神的眉頭皺得更緊,淡淡開口道︰「怪腔怪調,沒人教過你好好說話嗎。」
  
  白綾笑臉一僵,臉一秒拉了下去。很好,這還是她來到這個世界後,遇到的唯一一個懟她口音的。我日麻老子說話有口音關你屁事???
  
  白綾對玄蒼上神好感度-1000。
  
  玄蒼上神語氣淡漠,「收拾一下,隨本尊去幽浮山,日後你會是本尊座下弟子。」他看了眼白綾此刻的打扮,又皺了皺眉,不喜之情溢於言表,「去了幽浮山,需得守幽浮山規矩,不得衣衫不整。念在你還是幼崽,缺乏教養,這些事本尊會令人教導你。」
  
  白綾覺得他簡直莫名其妙,心頭一陣惱火,「說夠了沒有?說夠了就自己走。我都有師傅了,誰說要拜你為師。」長得這麼帥有屁用,眼睛都長頭頂上去,還嫌棄她這樣那樣,老子給你逼臉了,什麼東西!
  
  玄蒼上神︰「……你說什麼?」
  
  要不是對方太厲害,白綾都能當場罵人,但她現在只能壓著心裡的惱火,「我是說,請您自己回去,我就待在這裡。」
  
  玄蒼上神沒想到,自己主動前來收徒,竟然還被拒絕了,他成神多年,從未遇到這樣不識好歹的人。
  
  「白龍族長當年幫了本尊一個小忙,本尊答應他收你為徒當做報答。」他沉聲說︰「你可想好了。」
  
  白綾很光棍,就是一句話︰「我不去幽浮山。」
  
  見她如此頑固,玄蒼沉默片刻,睥睨著這條小小的白龍,語氣冰冷︰「龍族中以玄黑為尊,本尊原身乃黑龍,成神後獨佔一方世外天地,造幽浮山,修為豈是此地那點微末小技可比。你卻說不願為本尊弟子,當真愚不可及。」
  
  白綾聽著面前這個大佬的語氣,忽然有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就好像上輩子她那個三姑,說要介紹她畢業後去自己公司實習,她當年是這麼說的︰「我這個公司是全國五百強企業,就你們那個學校畢業生能來我這公司實習那是不可能的,要不是你爸當年幫過我一點小忙,我是不給人隨便走這個後門,你做不好,就是丟我的臉。」
  
  白綾對玄蒼上神好感度-9999。
  
  她面無表情︰「您老人家從哪來回哪去,我高攀不起。」
  
  玄蒼上神再不說話,拂袖而去,只留下一句,「日後,你沒資格再上幽浮山。」
  
  等玄蒼上神離開了,白綾才吐出一口濁氣,罵道︰「我日你個仙人板板!誰他娘要上你的破山!」
  
  見情況不對,剛才一直在旁邊當壁畫的宗主這會兒晃蕩過來笑咪咪的對白綾道︰「白綾啊,玄蒼上神可是很厲害的,你之前不是還想上幽浮山看看嗎,怎麼這會兒玄蒼上神親自前來,你又不肯去了?」
  
  白綾重新提起自己的錘子,「我改變主意了,幽浮山再好我也不想去咯,你看那個上神嫌棄我的樣子,看到就來氣,要是去了,我說不定要和他打起來,打又打不贏,我去個球,我最討厭這種看不起我,對我吆五喝六,還自以為給我施恩的人。」
  
  「那個幽浮山再厲害,要是我自己去了不開心,那我就不想去,我感覺這裡過得開心,我就想待在這兒。比起當師傅,我赤炎師傅比他好多了,我赤炎師傅不嫌棄我,把我當親女娃養,他咧?看著就像是個後媽。」白綾撇了撇嘴,抬起錘子咚的錘了下去,整個煉爐震了兩下。
  
  等宗主也背著手溜了,白綾停下錘子,敲了敲腰間的貝殼。
  
  「貝殼老頭兒,你啷個不說話?」
  
  老貝殼的聲音有氣無力,「唉,我沒什麼想說的啊。」
  
  白綾摸了摸鼻子,「我還以為你要罵我。」
  
  老貝殼,「我怎麼會罵小主人啊。我是想你去幽浮山,拜一個厲害的師父,那樣子就不會有人欺負你了,但是玄蒼上神不喜歡小主人,小主人這麼好,他不喜歡,去了幽浮山肯定要被欺負……唉,既然這樣,小主人你還是待在這兒吧,你在這兒有人疼愛,過得開心,老頭子我也高興。」
  
  白綾沒想到老貝殼會這麼說,撈起貝殼在臉上貼了貼,笑道︰「老頭兒你真好,你放心,我會越來越厲害,誰敢來欺負我,我都能一錘子給他錘死!」
  
  一直不太滿意可愛的小主人用錘的老貝殼,在這一瞬間突然體會到了錘子帶來的厚實沉重安全感,忍不住想,其實用錘子也不錯啊。
  
  再說玄蒼上神,他被熊孩子嫌棄了一頓,完全絕了收她為徒的念頭。本來若是個乖巧聽話的孩子,他也就順手收了,但他見到的是一個完全和聽話兩字搭不上邊的傢伙,說話也讓他心生不喜。既然是她自己的選擇,那他也不必再把當年那點小恩掛在心上。
  
  他回到幽浮山,準備再次閉關,然而這一次,他才剛剛進入殿中,就感覺一陣暈眩。片刻之後,他抬起頭,本就冷漠的神情變得更加冷然,同時身邊浮起了一面光屏。
  
  ——「連接成功,裡人格覺醒成功。」
  
  在虛無之間的時候,他一直思考著,要如何應對發生偏移的世界,最後得出結論,不論如何,要先把女主角攏在手中,只要女主角依然愛著他,那就一切都沒關係,等女主愛上他了,劇情可以之後再展開,或者適當偏移一些也無所謂。然後還有很重要的一點就是,清除女主角身邊那些虎視眈眈的男二——已經經歷了兩次被男二搶走女人,他對此感到深深的憋屈,並發誓再也不會讓這種事發生第三次。
  
  雖然想像是好的,但在裡人格覺醒於玄蒼上神這個表人格身體裡,並且回想了表人格剛剛做了些什麼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罵了一句︰「愚蠢!」
  
  也不知道是在罵誰。
  
  博取女主角好感這件事,難度陡然提升。
  
  而且這回這個女主角……就算他是瞎子都能看出來不對了,這絕對不是他原來的女主角。那個奇怪的口音,還有那個錘子的奇葩審美……玄蒼冷靜了一下。
  
  他看不上這樣的女人。如果不是因為「女主角」在這個世界裡太過重要,不能出現任何問題,他又被世界的意志約束著不能觸踫禁忌,否則一定會試著將女主角身體裡那個東西消滅,找回原來那個愛他愛到願意犧牲一切的女主角。
  
  唯一值得慶幸的只有,因為這個女主角沒有走原來的路線,導致她在原著裡應該認識的幾個男二,現在全都還沒見過面。
  
  是的,這個世界中,男二角色有好幾個,一個驕傲的鳳凰鳳池,一個癡心的人類修士劍雲子,一個幽浮山弟子東原,還有一個從妖魔澗裡逃出來的妖魔之體無名。
  
  其中前三個都需要重點關注,最後一個暫時倒不需要管,因為他還要等十年後的妖魔澗徹底開啟才能出來。
  
  除了這些男二,還有其他男角色也不得不堤防。不行,他還是得去女主角身邊盯著。
  
  玄蒼隱藏身形,再次下了幽浮山,來到歸一仙宗烈焰谷。他是為了查清楚女主身邊是否有能威脅自己男主角地位的人,可看了半個月下來,他發現這個女主角白綾,完全將鍛造兵器當成了終身事業,天天掄著錘子咚咚錘,身邊來來去去只有幾個壯漢師兄和師傅,完全沒有可疑情況。
  
  唯一一個不和諧之處,就是他發現有隻小妖怪,一直在窺視女主角。那東西力量微弱,不知怎麼僥倖覺醒了兩種形態,能變幻成老鼠和烏鴉。
  
  那是他的女主角,一隻小妖也敢覬覦,真是可笑。
  
  玄蒼考察完女主的情況,準備回去的時候,順手將那隻可笑的老鼠妖抓著一起帶走了。原本他準備將這老鼠妖直接捏死,但恰好路過閭陽地界,見到那裡開了一條妖魔澗的縫隙,他又改變了主意,直接將那老鼠丟進了妖魔澗。
  
  這樣的東西進了那個地方,立刻就會被凶殘的妖魔吞噬,而且被吞噬的過程極為痛苦——這是他對這膽大小妖的懲罰。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9 00:12:05

第59章 第七章

  在原本的世界線中,有一位特殊的男二,他和女主初識便是個書生模樣,女主問他姓名,他說自己無名,於是女主稱他為無名。
  
  這位最初看似無害的角色,在當時出場的男主和男二們中間,顯得平平無奇,然而他在後來慢慢展露出了可怕的一面,原來他出身妖魔澗,原身並非人族,也非妖族,而是非妖非魔,天底下唯一一個陰差陽錯之下造就出的生靈,它能吞噬並且融合活物。是一個沒有人類感情,聰明又殘忍,充滿了怨恨且被吞噬慾望所支配的怪物。
  
  天演四百八十六年,妖魔澗不知何故在人間界出現了數道裂縫,其後十年,裂縫突然擴大,漸漸與人間界重合,妖魔澗之中的妖怪與魔物傾巢而出,給人界帶來了毀天滅地的災難,而那位無名,便是藉此機會從妖魔澗裡逃到人間界,和女主相遇。
  
  在原本的劇情中,他前期對女主角呵護備至,讓因為癡戀師父而不得痛苦萬分的女主得到了安慰,然而隨著劇情發展,無名的陰謀敗露,原來他只是想藉女主打破男主玄蒼上神的心防,想尋機讓那位高高在上的玄蒼上神痛苦受創——只有削弱玄蒼上神的力量,他才能吞噬他。
  
  無名的陰謀最終當然沒有得逞,女主角終究還是和男主角玄蒼上神在一起了,至於無名,他於死前本有機會殺死女主報復傷他的男主,然而卻在最後關頭放棄了,只看了一眼女主說,「我第一次見你時,你是白龍之形,那是我出妖魔澗後見過最美的畫面。」說完,化作一蓬塵土。
  
  關於無名的來歷,他到底在妖魔澗待了多久,又是如何變成了那個怪物的模樣,這些問題,都無人知曉,哪怕在原劇情中,他的第一次出場,也只是巧遇女主在湖邊戲水。他從前的一切都是空白的。
  
  沒人知道,彭家村那個因為外貌醜陋被人欺辱的陸林生,在原本的世界裡,殺了人後渾渾噩噩迷失山林,再沒能下山,被閭陽山林中那道裂開的妖魔澗縫隙吸引,墜入了妖魔澗。他就是「無名」最初的形態,最後的無名是陸林生變化而來,卻也不再是陸林生,所以他捨棄了這個名字。
  
  在原本的世界,「陸林生」這個存在和女主角毫無交集,可是在現在這個世界線中,白綾誤入閭陽山林,與陸林生相識一場,成為了他的執念。也因此他追隨白綾而去,沒有迷失山林進入妖魔澗,如果一直如此,恐怕原劇中的妖魔「無名」根本不會出現。然而造化弄人,因玄蒼一念之差,「陸林生」的命運仍舊是回到起點,回歸原位。
  
  ……
  
  距離妖魔澗與人間界融合,連通的縫隙徹底打開,還有十年。
  
  對這一切,玄蒼毫不在乎,白綾毫無所覺。
  
  只有妖魔澗中那塊看不清原樣的模糊血肉,每日每夜,試圖爬上深淵,回到那個有它執念存在的世界。
  
  「嘎嘎,上不去的,沒有任何妖魔能上去!」
  
  「這裡進來容易,想出去,嘿嘿,難啊。」
  
  「妖魔澗是將我們這些邪惡妖魔徹底關起來的囚籠,除非等到東海傾覆,神劍崩碎,否則我們不可能重現人間,還是不要徒勞了。」
  
  黑暗中有無數的竊竊私語和嘲笑,那個血肉模糊的怪物彷彿沒有神智一般,不回應任何話語,只日日做著如此毫無意義的嘗試。妖魔澗中妖魔互相吞吃,自有弱肉強食的生存法則,最開始,那隻老鼠小妖落進來,立刻就被一隻妖給吞進了肚子裡,然而沒過多久,那隻妖就整個炸開了,從它的身體裡掉出來一隻怪物。
  
  每次有妖魔將那怪物吞下,過不了多久都會死去,弱小些的直接炸開,稍微強些的,則會痛苦萬分的死去,因為那怪物在他們體內,就像是活物一般,會吞吃他們的臟腑和身體,再從他們的肚子裡爬出來。這就像是一場博弈,雙方誰先被侵蝕,誰就會死。
  
  實力強大的那些大妖大魔,有好奇之下試著吞過這怪物,然而過不了多久都會吐出來,對於他們來說,這個怪物就和隨處可見的破石頭一樣,吃了半點用都沒有,放在肚子裡還不舒服。怪物也沒法吞噬這些對目前的它來說力量過於強大的妖魔。
  
  這個看似弱小無害的怪物,也會有主動吞吃其他妖魔的時候,最開始它恐懼著周圍的一切,可是慢慢的,隨著被吞噬和吞噬的次數多了,它身上某些東西被消磨殆盡,逐漸被其他的東西取代,它開始習慣這一切,並且享受得到更多血肉的過程,除了試圖離開這裡之外,其餘的時間它都在尋找可以吞噬的妖魔。
  
  怪物漸漸變得聰明且貪婪,會尋找最適合的「食物」,甚至會偽裝自己,或者將自己當成餌。
  
  妖魔澗很大,有著許多從未被探索的地方,還有各種各樣的妖魔,這裡就是個容易滋生各種骯髒之物的巨大巢穴。怪物在裡面四處遊蕩,每日經歷的都是吞噬與被吞噬。怨氣、戾氣、魔氣,滋養著這無邊黑暗裡的每一個活物。
  
  ……
  
  烈焰谷後山的向陽花開了一大片,幾乎要蔓延進白綾戲水的那片湖泊裡,黃色的大片向陽花,圍住了被天映成藍色的湖,黃藍兩色相接,乾淨的令人心曠神怡。
  
  六師兄站在小屋那邊朝湖面喊了兩句︰「小師妹,幽浮山來人了,師傅讓你去見一見!」
  
  連喊了三聲,平靜的湖水才乍然破開,冒出來一顆白色的龍頭。白龍噴出一口氣,很不爽快,「啷個又來人!」她最近正在換角,腦袋總癢癢,變成原型泡在水裡就會舒服些,所以總是待在這裡,要出去見客,她老大不願意,磨蹭了半晌才變回人形,撓著腦門去了。
  
  自從玄蒼上神被她拒絕拂袖而去之後,三不五時就有幾個幽浮山的仙人們過來歸一仙宗見白綾,目的只有一個,說服她去幽浮山當玄蒼上神的徒弟。
  
  白綾︰「……」看那個逼走得那麼鐵錘乾脆,沒想到還來玩這招!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這些帶著任務前來的仙人們大多態度非常好,白綾知道幽浮山了不起,也不好撕破臉,回回都要出來應付一下,隨便她們東拉西扯明示暗示,把幽浮山和玄蒼上神吹上天,白綾最後都是一個回答——不去。
  
  除了這些說客,幽浮山還送了不少珍貴的禮物過來,全都是給白綾的。玄蒼本意是修復兩人的關係,然而白綾看著那些花樣繁多的禮物,心裡更是懷疑,覺得那個玄蒼上神肯定有所圖謀,不然兩個人非親非故,他還看她不順眼,為啥子平白無故要送這樣多的好東西?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白綾完全不肯收那些禮物,怎樣來的讓她們怎樣回去。
  
  到後來,赤炎師傅也懷疑起來,「他肯定是看上我們綾娃兒了!才千方百計要讓綾娃兒去他那裡!老不羞的,多大歲數了還搞這些!」
  
  白綾︰「師傅,你學我說話好像誒!」
  
  赤炎︰「哈哈哈,我是你師傅嘛!」
  
  白綾︰「哈哈哈哈師傅厲害!」
  
  壓根沒人在意戲很多的玄蒼上神。
  
  前去歸一仙宗的小仙又無功而返,一臉忐忑地走進玄蒼神殿內,「上神,龍女仍是沒有改變主意,禮物也沒收。」
  
  玄蒼上神周身氣息冰冷,聞言動了動手指,「下去。」
  
  人走了,玄蒼闔目思索。這個女主角,真的摸不清她到底要如何,簡直軟硬不吃。要說誠意,幽浮山他手下的十二位主位仙人都去請過,這個陣仗,就是去仙庭請仙帝也足夠了,她卻仍然不為所動,也未免太過狂妄。
  
  不過算了,也不急於一時,她看上去年紀也不大,過上一段時間或許忘記這事了,到時候再去讓人哄哄說不定更有效。實在不行……那就等幾年後,等到東海傾覆,龍神劍崩碎,白龍族的那位仇人再次現世,到那時候,她就不得不向他尋求庇護了。
  
  至於歸一仙宗,等到妖魔澗被打開,妖魔現世,恐怕他們自己都自身難保,更沒有辦法庇護白綾,說不定白綾還要反過來求他庇護宗門。
  
  如今這樣傲氣,他到要看看她有什麼資格這樣一直傲氣下去,他就在這等著她求上門來。
  
  不論是什麼樣的女人,他都會征服她。
  
  白綾︰「阿嚏!」
  
  六師兄︰「小師妹,你啷個打噴嚏了,是不是遭了風寒,夜裡泡水泡太久了?」
  
  白綾︰「六師兄,你啷個也學我說話?」
  
  六師兄一愣︰「……誒?我不注意就這樣了,怎麼回事?」
  
  兩人說著話,二師兄扛著釘耙路過,「六師弟小師妹,我在地裡頭挖了些瓜,甜脆脆咧,你們要不要嘗哈子?」
  
  白綾帶著一籃子谷內自產自銷的靈瓜回去,百思不得其解,忍不住問老貝殼︰「老貝殼,為啥子師傅師兄們都忍不住學我講話,你跟了我好久,也不學我?」
  
  老貝殼為自己掬一把辛酸淚︰「……小主人,為了給您示範正常的說話方式,我可是拼了老命啊!」天知道當初聽到龍蛋裡孵出來的可愛小公主一張口這樣說話,他有多絕望。這到底哪裡來的口音?難道是當年王妃懷著小公主的時候吃了什麼奇怪的東西?
  
  白綾︰「這樣說話哪兒不好嘛,我從出生起就這樣說話,不覺得奇怪啊。」
  
  老貝殼︰「好好,小主人說什麼都好!」
  
  白綾成功換下了第一對龍角的時候,親手把這換下來龍角和一些煉材一起煉了,打造出了一把短劍,這是她第一次獨立完成的作品。作為紀念,她給這柄短劍起名為龍角,當了自己的佩劍,平時用來切割東西。畢竟很多事,是錘子做不到的。
  
  為了慶祝她成功換角,師傅和幾個師兄聚在一起吃了頓酒,白綾也湊趣喝了幾杯,喝著喝著就人事不知了。等她醒過來,發現自己變回了龍形,像麵條一樣掛在架子上,龍鬚垂在地面,尾巴浸在酒壇裡,幾個師兄都揉著胳膊腿,師傅腦門上一個大包包。
  
  白綾提起自己的尾巴甩了甩,又晃了晃暈乎乎的大腦袋,「我喝醉了以後,跟你們打起來了哇?」
  
  大師兄搖頭︰「不是不是,小師妹你喝醉了,變回了龍形,說要帶我們幾個上天飛一圈,飛得好高哦!就是飛到一半你突然鬆爪子把我們幾個丟下來,師傅接的有點累。師傅腦殼上的包包,是被你丟下來的錘子砸的。」
  
  白綾懵了︰「……我會飛?我喝醉了以後還敢飛??我還敢帶人飛???」
  
  她對於這場飛行事故毫無印象,但師傅師兄都言之鑿鑿,不像在騙人,就連老貝殼都感動得哭了,「嗚嗚嗚小主人你真的會飛啊,你這回飛的多好啊,一會兒飛成人字,一會兒飛成一字,要是能一直這樣就好了!」
  
  白綾︰你當我是南飛的大雁嗎?!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9 00:12:30

第60章 第八章

  相處得久了,白綾的師傅師兄都知道了她不會飛這件事。
  
  前兩年白綾還有點包袱,放不太開,但是和幾個師兄混成一團後,她就完全放飛了自我,時常變成原型在谷內撒歡,師父師兄們也都習慣了烈焰谷內出現一隻到處溜達的白龍。龍有四隻腳爪,但身體是長條條的,雖然看上去別有一番威武,可用這模樣走起路來當真十分喜感。
  
  有時候白綾變成原型在煉爐旁邊打瞌睡,師兄們要用煉爐,又叫不醒她,只能兩三個師兄一起,齊心協力一人扛著一段龍身給她背開,場面異常搞笑。
  
  有一次恰好被幽浮山來人給看見了,對方那個表情之古怪,幾個師兄好幾年都沒能忘記。
  
  這些年,幽浮山始終沒放棄對白綾的招攬和示好,如果從前白綾不願意去幽浮山主要是因為恐高嚴重和不喜歡玄蒼上神,那麼現在不願意,很大原因是因為谷裡的師傅師兄們,幾年相處下來,她已經將他們和老貝殼一樣視為自己的親人,當然是和疼愛她的親人們在一起生活比較開心。
  
  可玄蒼上神不知從哪知曉了她的恐高症,竟然派人來通知她,只要她願意去幽浮山,他也願意為了她將幽浮山整個安置在地面上。此言一出,連幽浮山上下都是一片嘩然,更不要說歸一仙宗內,白綾本就因為連連拒絕玄蒼上神而被許多人嫉妒詬病,如今又出了這遭事,暗地裡就多了不少風言風語。
  
  說她不識好歹,配不上玄蒼上神垂愛的;說她不懂事恐怕惹怒了玄蒼上神要連累到宗門的;說她裝腔作勢遲遲不肯答應就是為了顯擺玄蒼上神的寵愛的……總之,幾乎個個都恨不得摁著她的頭替她答應下來。
  
  「我日麻還能說啥子,我願不願意去,關她們球事?人人都覺得我應該受寵若驚趕緊答應,我答應個錘子!她們就沒想過我願不願意去,她們想去自己去啊,關我球事!」
  
  「還有那個上神,他腦殼遭門夾了?他是不是感覺自己好厲害,感覺自己好給我面子?」
  
  白綾整個龍都氣炸了,要是龍形,估計龍須都能繃成直線。她真心覺得玄蒼上神腦殼有問題,她在這過得好好,又沒招惹他,三番兩次來找麻煩,現在還逼她接受這一份「恩賜」,白綾那小暴脾氣都忍不住,要不是被師兄拼死攔住,她都能提上錘子錘上幽浮山——如果她敢飛上去的話。
  
  「師妹你消消氣,這塊石頭都遭你打穿了。」五師兄心疼地看著那個磨劍石,這塊石頭用了好些年了,他們用來磨劍磨了十幾年都沒能磨掉一層石皮,可小師妹這一生氣,沒控制力道,竟然直接把這塊石頭都給打穿了。
  
  赤炎師傅一揮手,「反正都打穿了,乾脆讓你師妹打破,打成幾塊,一人分一塊算了!」
  
  白綾動了動胳膊,把面前的磨劍石想像成玄蒼上神,又是狠狠一錘子下去,磨劍石一下子崩碎四散,幾個師兄紛紛尋找自己心儀的石塊,只有赤炎師傅拍了拍氣呼呼的小徒兒,「白綾兒啊,你想不想出去走走?」
  
  白綾丟下錘子喘粗氣︰「出去?出哪去?」
  
  赤炎的粗糙大手蓋著她的腦袋,「幽浮山老是來人,你不是煩嗎,最近宗門裡又有好多人說閒話,你聽到生氣,不如趁這個機會出去走走,你也來了這裡好幾年了,出去見見世面也好,讓你師兄陪你去。剛好,你剛才打碎了磨劍石,這回出去,你就找一塊更大的磨劍石回來。」
  
  白綾想了想,答應下來,「好!我去找更大更堅硬 磨劍石回來!」
  
  目前正在天上裝逼的玄蒼上神不知道女主角對他的好感度因為他一波又一波的操作,直接變成了負無窮,還被他逼得出門散心,他自己是真心覺得這回姿態放得很低,並且覺得自己都這樣遷就了,女主角不可能不感動。
  
  為了挽救這個世界的氣運,高傲如萬年冰山的玄蒼上神,也能放低身段。
  
  「上神,龍女……」
  
  「答應了?」
  
  「……拒絕了……」
  
  「……」
  
  幽浮山上,因為玄蒼上神的怒火,崩掉了一個小島。
  
  白綾和五師兄一起出宗門,兩人商量了下,朝著東去。
  
  「聽說那裡有個與焉山,山上好多奇石,我們可以去那裡頭找。」白綾認真考慮過,提出建議。五師兄睜著銅鈴大眼點頭,一副全都聽她的樣子。
  
  五師兄在幾位師兄中是性格最憨厚的一個,老實勤快,他被師傅選中和小師妹一起外出的最大原因就是,他擅長記路,白綾跟著他絕對不會迷路。對於五師兄超神的方向感,白綾拜服,從上路後她最喜歡的事就是詢問五師兄現在是哪裡,哪個方向能去哪,聽著五師兄如數家珍,白綾簡直羨慕地跳腳。
  
  還有就是,五師兄長得最凶,平時谷裡不希望其他弟子來騷擾的時候,就會把五師兄派到烈焰谷門口站著,效果顯著,有他在白綾身邊,大家都很放心。雖然師傅擔心的是會有人欺負小徒弟,而幾位師兄擔心的是小師妹一時生氣用錘子沒輕沒重搞出人命。
  
  師兄妹兩人朝著東走,誰知還沒到地方,就遇上了幾個仙人正在令當地百姓遷移。
  
  這裡的所謂仙人,除了修成仙身,被仙庭召入得享仙籍可以稱為仙人外,就是因為依附於上神,被賜予了仙身。
  
  見到那幾個白衣翩然的男男女女,白綾最開始還因為好奇多看了幾眼,結果發現他們身上都掛著幽浮山的玉牌,頓時沒了興趣,只想趕緊避開。拜玄蒼上神所賜,她現在對整個幽浮山都敬謝不敏。
  
  她推著五師兄想走,可她們兩人在面帶驚惶之色的人群中分外顯眼,特別是白綾,她穿著白鱗化作的潔白衣裙,氣質靈透動人,那幾個仙人一眼就看見她了。
  
  說來也巧,這幾個幽浮山弟子,屬於沒有資格前去歸一仙宗當說客的那一批人,所以沒能認出白綾來,而其中為首的男子,名叫東原——正是原著裡癡戀女主的男二之一,後來因為求而不得黑化,給女主和男主之間的感情增添了許多阻礙,還差點因為執念害死了女主。
  
  東原見到白綾二人,只以為她們二人是凡人修士,於是上前矜持道︰「二位仙友,我乃幽浮山弟子東原,我們在此地救助凡人,正需要幫手,不知二位能否幫忙?」
  
  白綾板著臉道︰「幫啥忙?」
  
  東原見她相貌乖巧可愛,眼神靈動,心下有些喜歡,語氣便非常溫和,「是這樣的,近日東海生亂,出現了一道巨大的深淵,有沖天邪氣溢出,還出現了一些妖魔。這些都是臨近東海的住民,我們準備將他們暫時遷至內陸的城。因為人聚集的太多,未免有妖魔嗅到人氣前來作亂,我們需要人手幫忙護送……冒昧打擾,實在過意不去,但如此非常時候,大家同為仙友,正該齊心對抗妖魔,不知兩位意下如何?」
  
  白綾皺了皺眉,望著一隊隊的人,這些人的臉上都是惶恐擔憂,還有木然的神色。她低聲和五師兄商量了下,還是答應了下來,「好,要把他們護送到哪裡?」
  
  東原見她答應,滿意地點了點頭︰「我的同伴們要去其他地方遷移百姓,這邊就由我和你們一起護送。」
  
  ……
  
  東海深處鎮壓著的龍神劍劍身裂開無數縫隙,隨著神劍的崩裂,東海邊上巨大深淵越擴越深。這深淵,就是妖魔澗連通人間界的最大一處入口,此時這入口處,不斷出現妖魔的身影,這些妖魔從黑暗中出來,見到明亮繁華的人間界,都興奮無比,紛紛朝周圍四散開去。
  
  妖魔澗深處仍舊有些大妖魔看著出口沒有動作,他們還要等待這道口子變得更大一些才行。
  
  「那個傢伙已經出去了吧?」
  
  「是啊,他不知道哪來的那麼大執念,從進來的第一天就想著出去,如今好不容易開了個口子,他當然早早就跑出去了。」
  
  「嘿,那傢伙出去了,就他那什麼都能吞下去的貪慾,外面肯定要亂成一團,我都不想出去了,待在這裡沒有那個傢伙威脅,挺好的。」
  
  「你怕了那怪物了?虧你還是千年的大妖!」
  
  「你不怕?你不怕上回怎麼避開他了,手底下的兩個大妖將都被他吃了吧?」
  
  「……我、我不過是嫌他髒而已,你真當我怕了!」
  
  黑暗深處的說話聲斷斷續續,過了一段時間後又沉寂下來。
  
  妖魔澗出去的大小妖魔,大多形狀奇怪,可能是在黑暗中生活習慣了,長相都特別隨意,哪一個拎出去都能誇一句造型兇猛猙獰。一般而言,有尖銳的鱗甲,或者身形特別高大的妖怪會更厲害些,不過,也有例外。
  
  譬如那個像人一般大小,背生黑色翅羽,身上既無尖銳爪子,也無鋒利牙齒的怪物。他身上垂著絲絲縷縷的黑絲,包裹著整具身體,沒有腦袋,自然也沒有眼睛嘴巴之類,只是一個佝僂人形,用來行走的「雙腿」格外長,垂下的「雙手」也很長,根本沒有手指。
  
  他的氣息非常奇怪,並沒有一般妖魔的邪氣,反而特別無害。可他出現在妖魔澗出來的妖魔之中時,那些猙獰可怕的妖魔們就彷彿見到瘟疫一般,四下逃散,根本不敢靠近他。
  
  他也不在意周圍妖魔們的反應,就這麼離群而走,朝著某個方向而去。緩緩離開了大群的妖魔潮,他一直到來到一座空城附近,被兩隻小妖給襲擊了。
  
  這兩隻小妖並非出自妖魔澗,而是人間界的妖,被邪氣吸引過來,見到「無害」的妖魔澗妖魔,準備撿個漏,然而他們才接近,那個身上垂滿了黑絲的人形就猛然散開,絲縷黑絲眨眼將兩個小妖包裹,就一瞬間,兩隻小妖被完全吞噬,連半點殘渣都沒留下。
  
  他走進空城,在城門口處發現了一具新鮮的人類屍體,屍體瘦骨嶙峋,衣著破爛,看樣子是個乞丐。絲絲縷縷的黑絲裹上屍體,將之吞噬,片刻後,佝僂的人形妖魔消失,出現的是那個才被吞噬的乞丐。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忽然笑了,抬步往某個方向去,「在哪……在哪裡?」
  
  一路走到另一個城,他看見幾個禦劍飛在天空的仙人正在喝令城內百姓搬到其他地方,一個乞丐,沒有引起任何懷疑地融入了人群之中。
  
  ……
  
  「不知道仙友宗門何處?」東原路上幾次試圖和白綾搭話,白綾還記著他是幽浮山的人,不好被他知道身份,就不怎麼愛搭理他,被問煩了,直接將五師兄推過去應付,自己跑到一邊去。
  
  因為要護送這麼多人,時不時就要停下來歇息,時近正午,大家找了片地方休息吃東西,白綾獨自坐在一邊,普通人沒人敢接近她這位「仙人」,她就從靈囊裡摸了個桃子出來啃。剛啃了兩口,她發覺有個人朝自己慢慢走了過來。
  
  是個乞丐。
  
  他走到她面前,沒有說話,只是突然跪了下來朝她伸出手,因為臉很僵硬,使得他臉上的笑有幾分詭異,瘋瘋癲癲不太正常的樣子。
  
  白綾沉默片刻,從靈囊裡拿出了個桃子放在他手裡。看這大兄弟瘦成這個鬼樣子,餓的雙眼放光,都跑過來跪下了,她總不能見死不救。
  
  「吃誒,這不是普通的桃子,你吃一個就差不多咯。」
  
  乞丐握著桃子,看了一會兒,又抬頭看她,露出了個僵硬的笑,張口說︰「我……弄丟了……你送的……珍珠……但是,但是,我會……找回來……」
  
  他聲音含糊,白綾沒太聽清他說了些什麼,只聽到一個弄丟和找回來,她覺得這大兄弟也太慘了,估計是個傻子吧。
  
  「我……叫陸……林生……」
  
  這句白綾聽懂了,她點點頭隨意道︰「陸林生?哦,我叫白綾。」
  
  她並不知道當年自己隨手幫過的一個醜八怪,就叫陸林生,也不知道這個名字,是隔了多少的人事已非,才被告訴了她。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9 00:15:14

第61章 第九章

  陸林生在大部隊啟程後就一直跟著白綾,白綾發現這人一直盯著自己不放,好像還是非常餓的樣子,忍不住問他︰「你沒吃飽?」
  
  陸林生︰「不,我想一直……看著你……」
  
  白綾沒覺出這句話有什麼問題,是她腰間的老貝殼忽然傳音大喊︰「小主人,這登徒子太可惡了,竟然敢打小主人的主意,小主人錘他!錘他!」
  
  白綾這才反應過來,心道我個乖乖,老子這是遇上桃花咯?雖然對方是個乞丐,但這真的是她遇到的第一個直接上來表達好感的男子。
  
  說起來,白綾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她上輩子都有人追,可這輩子長成這麼好看的樣子,反而沒人追求,這豈不是很奇怪?看著眼前面目模糊的乞丐,她心情復雜,思考了一下才說︰「是這個樣子的,我其實要求也不高,你是人也沒得關係,但是,我比較喜歡那種乾淨點兒,乖一點兒的男娃……你曉得吧?」
  
  老貝殼快瘋了,「小主人哪!他癩蛤蟆想吃龍肉,你還和他說這些幹什麼,你的錘子呢,給他一下讓他清醒清醒!」
  
  白綾不理這頑固的貝殼老頭子,只要沒惹她生氣,她一般還是很好說話的。
  
  陸林生一雙黑黝黝的眼睛盯著白綾。他雖然自稱「陸林生」,但實際上他從陸林生那兒繼承來的只有深重的執念,還有渴慕、怨恨等感情,關於其他的記憶都格外混亂,特別是最初幾次被吃的痛苦經歷,在他的記憶中,最清晰的畫面幾乎都和白綾有關——第一次在山中見到她、她送給他金色的珍珠、她化作白龍在湖泊中戲水……所有的畫面都溫暖乾淨,讓他每次想起都覺得自己身體裡永不饜足的貪慾有了片刻滿足。
  
  與之相對的則是那些漫長的,吞噬與被吞噬的過程,他擁有清晰完整的神智已經是在妖魔澗內,不知吞噬了多少妖魔後,才有了這樣一個類似人的樣子。而現在,他正在嘗試成為一個「人」,擁有人類的身體,學著人那樣說話,學著用「笑」來表達感情。
  
  他無疑是非常聰明的,只是意識不到作為人需要注意一些什麼問題,如今聽白綾這樣說起,他就慢慢點了點頭,「好,我會……乾淨……」就這麼一段時間過去,他的笑已經比最開始流暢自然多了。
  
  兩人站在那單獨說了好一會兒話,被派去應付東原的五師兄和東原兩個人都待不住,五師兄生怕小師妹天真不諳世事被人騙,撂下東原走過去,東原趕緊也跟著過去。
  
  「仙友,可是發生了什麼事?」東原搶先問道,又看了一眼陸林生的模樣,眼中藏了點鄙薄之色,「我剛才看到他向你討了什麼東西,凡人大多不懂規矩,有不少人還十分貪心,你一時心軟給了他們幫助,他們就會理所當然要求更多,有這種人來糾纏,你也不需要……」
  
  白綾聽他越說越奇怪,直接打斷他︰「停停停,不曉得就莫亂講。」這幽浮山風氣真的不好,從上到下都一個樣,因為自詡仙神所以高高在上的樣子她最不喜歡。就像歸一仙宗裡也有不少弟子覺得自己是修仙者所以看不起凡人一樣,她也不喜歡。
  
  見白綾不悅,東原也很是尷尬,不能對著師兄妹兩人發脾氣,只得肅然對陸林生道︰「還不快下去!日後記住不得再來糾纏!」
  
  這時人群中走出來一個中年婦人,看衣著打扮家境還不錯,收拾的齊整乾淨。她看上去是個爽利的性子,只是對著幾個「仙人」難免膽怯,走過來盯著陸林生細細打量了兩眼後,陪著笑對東原說︰「仙人息怒,這人我認識的,原是我的鄰居,從前我們城內有名的路秀才,打小在寺裡苦讀,後來因著沒能考上舉人,家中老父又發生意外死亡,人就變得有些瘋癲,我們都以為他亂跑出去死在哪裡了,沒想到還能在這遇上。」
  
  「他也是個可憐人,有什麼冒犯的地方,小婦人在這給幾位仙人賠個不是,我這就把他帶走。」
  
  陸林生被那婦人拉著走了,也沒掙扎,只是看著白綾,一直被拉進人群裡,還在看著她。
  
  目送他離去,白綾和五師兄走到一邊,撞了撞他的胳膊隨口感嘆︰「果然,啥子桃花運都是假嘞,不可能有嘞。」
  
  五師兄哄她︰「……小師妹,你還小,咱們不想這個,啊。」
  
  老貝殼傳音︰「小主人!你還是頭幼龍啊!你的龍角都還沒換完!而且就算你要找伴侶,也不能這麼隨便!能配得上小主人的,必定要是個有出身有名聲有相貌有能力的出眾妖族!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肖想的!」
  
  白綾掏了掏耳朵,刮刮貝殼表面,低聲抱怨︰「啷個有那麼多要求嘛,我看得順眼就好咯。」
  
  陸林生被婦人拉到人群偏僻處,那裡還有幾個人,都是婦人的親人,也是從前認識路秀才的,七嘴八舌地問了起來,「路秀才,你這些時候去哪裡了?」「路秀才,你剛才在那裡仙人給了你什麼?」「路秀才……」
  
  婦人朝他們擺手,「好了,一邊去,讓路秀才歇歇。」
  
  陸林生看了看這些人,臉上沒有半點表情,婦人被他看了兩眼,只覺得莫名的害怕,小心的說︰「你是路秀才吧?我剛才就看著像你,你還記得嬸子嗎?」
  
  陸林生突然走到幾人中一個衣著最乾淨的男人身前,朝他抬起手。可是抬起一半,他頓了頓又放下了,朝那個滿面奇怪茫然的婦人說︰「我要打理……乾淨。」
  
  ……
  
  過了半天,等到晚間,白綾再次見到了陸林生。
  
  「你是上午那個陸林生?」白綾驚訝的瞧著面前的男子。
  
  他穿著套乾淨的衣服,頭髮臉龐都打理過了,露出的真容意外的年輕秀氣,是個氣質弱不禁風的書生模樣,又文弱又無害。因為太過削瘦,還有點可憐兮兮的,一個大男人腰瘦的都能和她比了。
  
  「我是陸林生。」
  
  只半天不見,他說話順暢了很多,白綾有點弄不清他到底是不是瘋傻,略有點遲疑的看他。她不說話,陸林生也不主動說話,只那樣專注的注視她,看得白綾感覺自己渾身不對勁。
  
  白綾︰「……」大兄弟是不是太熱情,因為我給了他一個桃就對我一見鍾情?這眼神直勾勾的好像要吃人一樣,嚇死人咯。
  
  她腰間的老貝殼突然間傳音,語氣很緊張,他說︰「小主人,這人不對勁,他很危險,你離他遠一點!他好像,好像不是人類!」
  
  老貝殼畢竟活了多年,又有著一種天生的感知神通,陸林生直勾勾看白綾的時候,他有一瞬間發覺了違和感。白綾聽了這話,迅速警惕起來,考慮著是不是立刻亮武器。
  
  陸林生上前一步,靠她更近了些。白綾剛想讓他站住,陸林生就伸出手,他的手在瞬間,像流瀉的黑色絲線一樣垂落,露出裡面一顆渾圓的紅色珠子。
  
  「我要把這個送給你。」說話的人很真誠的笑著,就是突然散開的手太可怕了。
  
  白綾還沒能做出反應,營地裡休息的人群中,陡然傳出了一聲尖叫,人群轟然散開,有人撕心裂肺地痛哭哀嚎,有人驚恐萬分地求救。
  
  「有妖怪!啊!妖怪吃人了!」
  
  「救命!仙人救命!」
  
  白綾立刻跑了過去,見到人群中間一片混亂,有不知何時潛入的幾隻妖物正在撕扯著血淋淋的人,東原和五師兄已經迎了上去,和那幾隻妖物纏鬥在一起。東原顯然更厲害,一人對付了好幾隻妖物,五師兄則在兩隻妖物之間左支右絀,還有好幾隻妖物正在人群中物色食物。
  
  白綾提著錘子毫不猶豫就上了,說不怕那是假的,畢竟她還沒真的殺過妖,但她明白遲早會有這一遭,師傅讓她出門未嘗沒有鍛煉她的意思。她舉著錘子錘下去的時候,整個地面都震動了,她怕一下子捶不死,又接著補了一錘,等把錘子抬起來一看,那個怪模怪樣的妖物半個身體都被她錘成了糊糊。
  
  白綾︰「嘔——」死得好噁心喲!
  
  五師兄擔心的朝她這邊大喊︰「小師妹!你沒事吧!」
  
  白綾︰「嘔——我沒得事,你等我一哈子,我吐完就去弄死剩下嘞!嘔——」
  
  一隻妖物趁她不備撲了上來,白綾一錘子甩了過去,連妖帶錘一起飛出去撞到了地上。那咚的一聲響,又把眾人的尖叫嚇得一頓。
  
  白綾手上就剩一個錘,她一邊擦嘴一邊去撿錘子,還沒踫到那錘子,地底下忽然鑽出了十幾個猙獰的大臉妖物,朝著她一齊撲了過來。白綾看清楚這些妖物的同時,心裡暗道一聲要糟,此時身後忽然一陣黑影掠過,絲絲縷縷的黑色絲線鋪天蓋湧了過來,將那十幾個妖物全部裹進了黑絲裡。十幾個黑繭存在不過幾息就消失了,那些黑絲又以極快的速度匯聚成一個人形,變回了陸林生的模樣。
  
  他神情自然的對白綾露出無害的笑容,喉嚨一動,好像剛把什麼東西吞咽了下去。
  
  白綾還舉著錘子沒放下,身邊已經空蕩蕩的不剩一隻妖物。另一邊解決了剩餘偷襲妖怪的東原和五師兄已經趕了過來,他們也看見了方才的一幕,東原手中劍沒收,直刺陸林生。
  
  這一劍刺了個空,陸林生出現在另一側,原本離得近的人迅速連滾帶爬尖叫著退開了。
  
  「妖物!你變成人形混跡在這裡有什麼陰謀!」東原喝道。
  
  陸林生對著他表情冷漠,沒有說話,看他的目光和看一塊行走的血食沒有任何區別。
  
  「受死!」東原劍光暴漲,刺向陸林生。陸林生渾身黑絲吞吐,眼看就要散開,白綾終於反應過來,上前一把抓著他推到一邊,自己拿著錘一揮,把東原整個打了出去。
  
  東原不敢置信,「你在做什麼?!你沒見到他是妖嗎,為什麼要護著他!」
  
  白綾錘子往地上一杵,「我才問你他娘要幹什麼!你眼瞎咯?沒看見他剛才幫我解決了那麼多妖?上來就要殺。」
  
  東原︰「這樣會吞噬同類的邪惡妖物,不可能是什麼好東西,方才肯定也是別有用心。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自然要殺,你快讓開!」
  
  白綾提著錘子怒道︰「我讓你個錘子,老子也不是人誒,你有本事就過來打,看老子不錘的你腦殼開花!」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9 00:15:29

第62章 第十章

  因為白綾要護著陸林生,五師兄聽小師妹的,也默默站到了她身後,場面一下子僵持了起來。
  
  東原遲遲沒出手,旁邊恐懼的普通百姓們開始騷亂起來,有人忍不住在人群中大聲喊道︰「仙人快動手啊!趕緊殺了妖怪!」
  
  「是啊是啊!趕緊殺了吧,太可怕了!她們護著妖怪,肯定也是妖怪,仙人不要放過她們,都殺了!」
  
  「對啊,我聽說很多妖怪變成人的樣子混在人群裡,就是要吃人的,她們肯定也是這樣!」
  
  「殺了她們!殺了妖怪!」
  
  這樣的聲音越來越多,白綾聽得火往腦門冒,舉著錘子朝四周指了一圈,喝道︰「哪個狗東西在下面喊?給老子站出來,不要以為老子不敢弄死你們!」
  
  所有被她看過的人全都下意識縮著腦袋往後退去,雖然她長得好看又嬌小,但在場眾人目睹了她剛才錘死妖物的雄姿,地上那兩灘肉餅還明晃晃在眼前,一時間真沒人敢再大聲說話。
  
  白綾半點沒客氣,指著剛才喊得最大聲的方向就罵︰「老子又不是你們親娘,也沒有保護你們的義務,我願意過來出力幫忙,你們不感謝就算咯,還要殺我?來啊,我看哪個殺得了我,你們信不信,真惹火了老子,這裡所有人都活不成!」
  
  在這一刻,所有人都被白綾的反派嘴臉嚇到六神無主,剛才叫囂最狠的那些人傻眼了,膽子小的已經哭了起來,不少人縮成一團,顯然把她的話當真了。
  
  白綾︰「……」是不是嚇唬的太狠了?
  
  東原面色復雜,沉重地開口︰「我沒想到,你也是妖,你和他其實是一夥的,你們混在這裡是不是別有居心?」
  
  什麼玩意兒?白綾差點給他氣笑,「你該不是走路把腦殼掉出去咯,是你自己要我們來幫忙,又不是我要來。」
  
  東原想起來這一遭,感覺心情更加復雜,篤定道︰「你故意引起我的注意,費盡心機接近,肯定有更大的圖謀,勸你放棄吧,就算我現在只有一個人,但我背後是幽浮山,沒有人能挑戰幽浮山的權威。」
  
  白綾在這一刻,想起了上輩子最愛的外婆,她還活著的時候經常對她說︰「乖花娃兒,你要記到,不要跟那些腦殼遭門夾了的人講話。」
  
  外婆說得對。
  
  白綾提著錘子招呼五師兄,「五師兄,走咯。」
  
  一臉凶相的五師兄剛才很配合的在她身後扮惡人,人群裡哭的,很大一部分是被他嚇哭的。
  
  「這就走了?」五師兄問。
  
  白綾︰「不走還在這裡結婚生娃兒啊。」
  
  她們兩旁若無人的走了,陸林生也就跟著她們一起走。
  
  東原︰「等等……你們,你們就這樣走了?」
  
  白綾不耐煩地回頭瞪他︰「你還想跟我們打一場再走?」
  
  他們揚長而去,東原本想追,但周圍大群的人攔住了他,「仙人,你可不能拋下我們啊,你不是幽浮山的仙人嗎,我們全家都是虔誠供奉上神的!」
  
  「對啊,求仙人別走啊!」
  
  東原沒辦法,只能留了下來繼續保護人群,他隱隱有些後悔,覺得自己是不是誤會了她們,那女子不像是壞人。但想到那個奇怪的妖物,他又覺得自己沒錯,那樣的妖物,只從氣息就能知道他是邪惡的,她們能什麼都不做地離開也好,否則他還真沒把握勝過她們。
  
  白綾雄赳赳氣昂昂走出去一大段路,瞧瞧沒人追過來,她扶了一把自己的額頭,「沒想到,會搞成這個樣子。」
  
  「你還小,以後多走走,見的多了就習慣這種事了。」五師兄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師傅讓你出來,就是讓你多接觸人。」
  
  白綾抱怨︰「那些人真是奇怪,我又沒做壞事,還幫了他們,他們翻臉不認人,說殺就要殺,啷個這樣不講道理,氣死我咯!」
  
  五師兄︰「其實那麼多人,心真壞的佔少數,大多數人都有良心的,只是壞人比好人聲音更大。」
  
  白綾︰「反正就是什麼簡單的事情,人一多就搞得好復雜。」
  
  師兄妹兩人說了幾句,聽到身後傳來一個幽幽的聲音,「你是在生那些人的氣嗎?」
  
  白綾轉頭一看,見陸林生就在她右側幾步遠,悄無聲息的,要是不出聲,很容易讓人忽略他的存在。
  
  「……你啷個還跟著我?」
  
  陸林生直白的告訴她︰「我想一直跟著你。」
  
  白綾按住老貝殼,好奇地問陸林生︰「你是妖怪?」
  
  陸林生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麼,但他想了想後還是點頭了,「是啊。」
  
  白綾想起他那個樣子,「你是頭髮變的妖怪?」
  
  陸林生這回很快搖頭︰「不是,開始是什麼,我不記得了,但我沒有見過跟我一樣的。」
  
  瞧著他那張斯文秀氣的書生臉,白綾問︰「你這個臉是別人的吧?」
  
  「我剛出來,看到的第一具屍體,就是這個人。」陸林生內斂一笑︰「你要是不喜歡,我可以換一個人。」
  
  白綾擺手︰「不了不了,你不要亂吃人。我剛才是嚇唬他們的,我也不會亂殺人,其實我的宗門是正派你曉得吧?」
  
  陸林生點點頭,非常好說話,「曉得,我不亂吃。」普通的人對他來說並不是好的食物,如果不是需要他也不會選擇吃,就像大型食肉動物懶得去吃螞蟻一樣。
  
  白綾聽他這麼說就覺得這大兄弟肯定是個好人,不對,好妖。拿她自己來說,上輩子是人,這輩子變成龍,心裡就對於種族之分不太在意了,反正她覺得是好的,不管是人是妖怪她都願意交個朋友,要是她覺得不好,神仙她也不想理。
  
  「唉,你跟著我,是不是你沒地方去啊?」白綾突然覺得這個妖怪像隻雛鳥,估計是因為她給他吃了一個桃,才會這樣跟著。她是個軟硬不吃的臭脾氣,唯獨看不得別人慘兮兮的樣子,她和五師兄商量,「五師兄,要不然就讓他先跟著我們,我看他也不像壞東西。」
  
  五師兄感覺不出來陸林生身上的氣息多邪惡,他只覺得既然師妹都這麼說了,她大概也需要交妖怪朋友,於是答應了。
  
  但老成精的老貝殼怎麼可能答應把這種危險的奇怪妖物放在小主人身邊,哇哇大喊著不行,被白綾直接忽略。這位貝殼老爺子,但凡她做點什麼都要喊不行,她都習慣了。
  
  白綾邀請陸林生和他們一起上路,「我們是要去找最硬的石頭做磨劍石,你可以跟我們作伴,要是你什麼時候想走,要跟我說一聲。」
  
  「好,我不走。」陸林生說,笑起來像一朵小白花。
  
  白綾︰這個妖怪好乖哦!
  
  他們上路之後,五師兄提醒白綾︰「師妹,你又走錯路了,去與焉山要往東邊。」
  
  白綾︰「我知道,我們先不去與焉山,先走一趟胥城。」
  
  胥城就是他們之前答應護送那群人去的地方。
  
  白綾板著臉很不情願地解釋︰「我都答應咯,也不能真就這麼走,我們先走到他們前面,看到要吃人的妖怪就幫著處理哈子,等他們快到地方,我們再去與焉山,好不好?」
  
  五師兄︰「噗嗤。」
  
  「好,先處理妖怪,再去與焉山。」微笑怪物陸林生,一個把白綾當成生命之光與永生執念的舔狗。
  
  她們走到大部隊前面,遇到那種會主動襲擊的,白綾最開始還會自己掄著錘子上,後來發現自己錘子很容易把他們打成一灘,而被她錘成這樣了陸林生還要吃,白綾就有點看不下去了。
  
  「都錘到地上變成碎碎咯...就不要吃嘛。」她這樣和陸林生說,對方也很順從的應了,果然沒有再動那些散發著奇怪煞氣的妖怪碎碎。白綾又覺得自己像個老媽,讓孩子不要吃掉在地上的飯粒。
  
  這個想法讓她覺得坐立不安,下次再遇上需要處理的妖物,她就不用錘了,讓陸林生去吃。不然,她總覺得自己是在浪費孩子的口糧。
  
  ——也就只有她會把陸林生當成一個需要憐愛的孩子。五師兄在一路上眼睜睜看著陸林生吞噬妖魔,終於有了些忌憚之心,因為那些妖魔裡面,甚至有幾個他看著都覺得害怕的,他猜測著哪怕師傅在這裡也不一定能打得過,可這個陸林生都是尋常地吞掉了,就和之前吞其他小妖怪時一樣自然。這樣厲害的角色,為什麼這麼聽師妹的話?
  
  五師兄見陸林生與小師妹相處的很好,也不隨便告誡小師妹什麼,只自己平時仔細觀察陸林生,多多加注意。然後他發現,這個陸林生實在古怪,對著小師妹的時候,他永遠都在笑,彷彿沒有其他表情,而有小師妹在場的時候,他基本上不看別的什麼,就算要看,那眼神和神情都截然不同。五師兄說不出來,他只知道陸林生看自己的眼神令人很不舒服,和看著小師妹的時候截然不同。
  
  而且陸林生不離小師妹左右,不論他何時去看這兩人,都會發現陸林生就跟在小師妹身後,用那種……說不太清楚的目光看著小師妹。
  
  五師兄這個外人看著都有些怕了,可白綾毫無所覺,頂多發現陸林生黏人了點。可能是個年紀還很小的小妖怪吧,果然是雛鳥情節,她想。
  
  等五師兄實在忍不住過來提醒她的時候,白綾還反過來安慰師兄,「沒得事的,陸林生他就是年紀還小。」
  
  五師兄︰「……?」什麼?師妹你自己還是條幼龍啊!看他吞妖魔的架勢,怎麼也不可能「還小」吧!
  
  老貝殼比五師兄更加擔心,每天都像一個要棒打鴛鴦的王母娘娘,恨不得在小主人和陸林生之間劃一條銀河。並且堅持不懈的在小主人耳邊念叨︰「小主人你要警惕這個陸林生,連我都看不出他的原型,他平時這個樣子肯定都是裝出來的,說不定他就是想吃小主人!」
  
  總被人這麼說,白綾心裡也納悶,她對著坐在自己身邊的陸林生左看右看,只看到他眼睛裡寫著信賴,臉上印著乖巧。
  
  她隨手揪了朵花送給他,他能捧在手上捧到花乾枯,最後一口吞了。
  
  「你不是只吃妖怪嗎,怎麼這個也吞?」
  
  白綾奇怪問他,他就露出個秀氣的笑來,「捨不得扔。」
  
  不能怪白綾沒警惕心,關鍵是對著她的陸林生,確確實實沒有表露出過一點點惡意。她也只能在內心納悶地猜測,是不是因為同性相斥,師兄和老貝殼才對陸林生有點偏見。
  
  「呼——終於到胥城了,咱們休息一晚,明天就往回走,去與焉山找石頭。」白綾看著一大群人平安到達城內安頓,也鬆了口氣。
  
  他們在城外找了個湖邊休息,為了方便白綾泡水,半夜時候,靠在樹下的陸林生悄無聲息地站起來,消失在了黑暗裡。
  
  縴長削瘦的書生人影出現在寂靜的城內大街上,他循著氣息,來到了城內最大一家客棧門口,抬頭望向二樓。
  
  東原察覺到周圍氣息不對,從打坐中驚醒,猛地睜開眼睛。
  
  一張秀氣的書生臉龐近在咫尺,因為臉上神情木然,又靠得太近,顯得格外可怖。
  
  燭火猛然跳動,屋內光線黯淡了一瞬,又很快恢復明亮。印在牆面上的兩道人影中,有一個忽然膨脹,片刻後,牆面上只剩下一個人影。
  
  風吹開房間的窗戶,屋內已經沒有了任何人的身影。
  
  陸林生回到湖邊,他坐到白綾身邊,望著她在月光下閃閃發亮的白鱗,眼中滿是貪慾和扭曲的渴慕。
  
  他的本能就是貪食血肉,帶著靈氣的血肉對他有天然的吸引力,但白綾是不一樣的,哪怕餓死,他也捨不得吃她。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9 00:15:44

第63章 第十一章

  白綾還沒拜進歸一仙宗的時候,自己在洛水住了段時間,後來又帶著老貝殼孤身上路,迷路到四面八方都走遍,那會兒她覺得到處都還很安逸,作亂的妖怪比較少。可這回出來,簡直是群妖亂舞,妖魔狂歡,越往東邊奇怪的妖物越多。
  
  又一次看著陸林生吃掉了一片聚攏過來的妖怪,白綾揉了揉提著錘子的手腕,上前問陸林生,「你吃了好多妖怪,會不會撐到?」
  
  陸林生朝她笑著搖搖頭,「不會,我還餓著。」
  
  白綾瞧了眼他那一把書生瘦腰,「……你要吃多少才能飽哦?」
  
  陸林生是永遠不可能「吃飽」的,這和他吃多少沒有關係,就像他的本能是追尋白綾,執念也是白綾,同樣寫在他本能中的,還有「饑餓」,這表示他不論吃多少都永不會饜足。所以他說︰「我有意識以來,從來沒有吃飽過。」
  
  白綾誤會了,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從沒吃過飽飯的流浪兒童,之後她再看到那些撲過來要吃她們的妖,心裡不僅沒有緊張害怕,甚至會詭異的生出一點欣慰——有種豐收了的錯覺。
  
  可是就算這樣,當路上的妖魔越來越多,白綾還是不可避免地產生了緊張的情緒。
  
  「這樣多妖怪,到底是從哪個地方跑出來嘞?」白綾奇怪地問。
  
  「之前那個幽浮山的弟子東原說,東海邊上出現了一道巨大的縫隙,妖魔的頻繁出現似乎和那裡有關。」五師兄一邊啃食物一邊說。
  
  她們兩人正坐在河邊的大石頭上吃飯,頻繁有妖物來襲後,她們就很少能像現在這樣好好坐下來吃飯和睡覺。雖然妖物來襲,她們大多數時間都不動手,但為了以防萬一還是要警惕的,總是提心吊膽也很累。她們三個之中,只有陸林生還是那個模樣。
  
  五師兄是最憔悴的一個,論肉體強度,他當然比不上非人的兩位,此時一臉熬夜連續打了幾天鐵的頹廢樣,「那我們還要不要去與焉山?似乎很危險。」
  
  白綾在思考別的問題,手裡的食物舉了半天都沒吃一口,「出現這樣多流竄的妖魔,咱們宗門要不要派人出來救災啊?」
  
  五師兄揉揉臉,詫異地反問︰「宗門為什麼要派人救災?」
  
  「一般出現這種事情,凡世的宗門都是緊閉山門,固守門內,只要能自保就很了不起咯。」五師兄嘆氣,覺得小師妹真是小孩子心性。
  
  凡世宗門雖說是修仙者,但實際上對上妖魔卻沒有什麼優勢,白綾是龍族,天生力量強大,陸林生更是詭異,他們亦非人,所以對於目前的情況認識得不清晰,五師兄作為人類修仙者,卻能很清楚的感覺到雙方差距。
  
  他在宗門內也算是佼佼者,可在如今這樣的危機四伏中,仍屬於拖後腿的那種,可以想見宗門內其他的小弟子們,要是對上那些兇狠的妖魔會如何慘烈。
  
  「不用擔心這個。」五師兄一副過來人的樣子指點小師妹,「還有仙庭呢,如果人世情況嚴重,仙庭裡的仙人們不會坐視不理,還有人間供奉的上神們,他們也會派遣信徒來幫忙,幽浮山就是這樣。」
  
  白綾聽了這個說法,覺得奇怪,「既然仙人會管,為啥子不現在就趕緊下來管,要等到情況更嚴重了才來管?到時候人都死好多咯。」
  
  五師兄︰「本門的仙祖曾說,人間的劫數都有定數。意思就是說,如果這些人當有這一劫的話,是躲不過去的,仙人再厲害也不能干預,這是天道自然的平衡之法,所以他們只會等到情況失衡的時候才會干預。」
  
  年輕的小白龍妹子並不愛吃這套,她的年紀和心性還不足以讓她體會到其中的道理,聽完後她只想在心裡罵屁話,把兩條眉毛皺成毛毛蟲。
  
  與焉山離東海不遠,他們三個在趕往與焉山的路上遇到的妖物越來越多,還漸漸出現了魔的蹤跡。
  
  魔和妖不同,他們是在特殊之地滋生出來的種族,數量比較稀少,沒有妖和人的感情,也沒有基本的喜怒哀樂,只有暴虐和嗜殺的本性。他們從不成群結隊,而是獨自遊離覓食,因為神出鬼沒,比妖物更棘手。
  
  五師兄眼看情況不對,就開始勸白綾回歸一仙宗。可是白綾有些固執,說要去與焉山找磨劍石就一定要去,怎麼都不肯半途而廢。她脾氣上來了就愛一意孤行,旁邊還有個她說什麼都支持的陸林生,老貝殼最近又不知道為什麼非常安靜,幾乎都不出聲。五師兄一個人孤立無援,愁的都開始掉頭髮了。
  
  結果眼看快到與焉山的時候,五師兄受了傷。五師兄自己也很是無奈,他只是落單了一會兒就遇上了一隻魔,要不是白綾出現的快,他估計就交代了。
  
  「算咯,不去與焉山咯,我們先回去。」之前怎麼說都不肯回的白綾遠遠望了眼已經能看到隱約輪廓的與焉山,很快做出了選擇,「師兄要趕緊回去好好養傷才行。」
  
  白綾的選擇讓五師兄心中感動,也確實鬆了好大一口氣。只是他們要回宗門,又有一個問題擺在眼前。
  
  「小師妹,是不是要問問陸林生準備去哪裡?」五師兄瞧著遠處樹下的陸林生,拉著小師妹悄悄說。白綾能聽明白師兄的意思,他是說宗門可能不會歡迎陸林生。她自己不在意陸林生那吞噬妖魔的行為,但其他人不一樣。
  
  白綾遲疑,相處了這段時間下來,她沒法就這麼扔下陸林生不管。
  
  五師兄看出來她的猶豫,略頭疼地勸她︰「小師妹,你莫要擔心陸林生一個人,你還沒看出來嗎,他很厲害,不需要你擔心。」
  
  白綾卻說︰「我曉得,就是因為我曉得他很厲害,才不能不管。你們都說他是個壞妖怪,我也看出來他肯定原身有點子問題,但他聽我的話,我想就好好教他,要是我不管咯,他肯定要做壞事嘞,到時候他變成大壞蛋了啷個辦哦。」
  
  五師兄一陣失語,他沒想到看著沒點心眼的小師妹竟然還想了這麼多。
  
  「算咯,我自己去跟他說。」白綾跑到陸林生身邊去了。
  
  五師兄遠遠看著,見剛才面無表情注視著樹林深處的陸林生,在小師妹跑過去之後,立刻朝她露出了笑。
  
  五師兄︰「……」臉果然是可以騙人的。
  
  白綾雙手一撐,坐到一根凸起的樹幹上,直接問旁邊的陸林生︰「我們要回歸一仙宗去了,你還是要跟著我?」
  
  陸林生幾乎每天都有變化,現在的他和白綾剛認識他的時候已經完全不一樣。可能是因為和人相處多了,他學習了該如何做「人」,身上沒了那種異類的違和感,不吞吃妖魔的時候,讓誰看,幾乎都要覺得他就是個文弱的書生,連說起話來也沒有之前那麼直眉楞眼的。
  
  「我沒有其他的去處了……你不願意讓我跟著你了嗎?」陸林生望著白綾,眼神裡是直白的捨不得。
  
  他開始知道用什麼樣的姿態會更容易博得白綾的好感,她喜歡一切真誠、自然、簡單的方式,所以他也表現得自然且真實,或者說學會了怎樣讓自己看上去自然真實。
  
  白綾瞅了一眼不遠處的五師兄,忽然朝陸林生勾了勾手指。陸林生低下頭湊到她身邊,白綾就巴著他的肩,在他耳邊小聲說了幾句話。
  
  陸林生垂著眼睛,安安靜靜聽她說,在她問起好不好後,答了句好。
  
  果然答應了,陸林生這樣子,以後肯定是個耙耳朵,白綾心想。
  
  回程的路上,因為五師兄傷了腿,白綾打算自己背他,畢竟是自己的師兄。可五師兄對著小師妹,根本沒法丟掉良心的譴責爬上那小小的背,哪怕他知道小師妹其實力氣大的可以一拳頭錘死兩個他,哪怕他清楚小師妹的原型重的他一個人都搬不動。
  
  最後是陸林生背著五師兄。
  
  五師兄心驚膽戰被那個看上去文文弱弱的書生背起來,總感覺自己在對方身上聞到了若隱若現的血腥味——那很有可能是他的錯覺。但他真的害怕,總覺得下一刻自己就會和那些上來找死的妖魔一樣,被陸林生吃了,連骨頭都不吐一個。
  
  就這麼緊張著回到了歸一仙宗,他腦子裡緊繃著的那根弦還沒來得及鬆,就發覺宗門的情況不對勁。
  
  宗門裡仙祖留下的護山大陣已經完全開啟了,往常沒事的時候,山門前總有很多弟子來來往往,那個湖泊上面也常有練習駕雲術的弟子,大家都喜歡圍在旁邊看那些弟子失誤摔下湖裡去,以此找樂子。可現在那些都沒有了,他只看到宗門大陣外面,圍著一圈大小妖物。
  
  那群妖物簇擁著一個雙眼澄黃,眼角往上吊起的蟒妖,他下半身是長長的蟒身。帶著艷麗花紋的巨蟒盤在歸一仙宗山門前那座石像上,正在和身邊的小妖們大聲談笑,「不是說這是個修仙宗門嗎,怎麼這麼膽小,都沒人敢出來。」
  
  周圍那些顯然不如他的妖物們便連聲捧他,喊著︰「烏流君威名赫赫,人族聽了您的名號就嚇破膽子了!」
  
  這位號稱烏流君的蟒妖,出自妖魔澗,也是在其中佔了一方地盤的大妖。他是比較晚出妖魔澗的一批,和那些匆匆忙忙出了妖魔澗就到處禍害普通百姓的妖魔不一樣,他自覺自己身份更高,就算要吃,也得吃點不一樣的,比如說修仙者,總比普通人好吃。
  
  選了這個歸一仙宗後,他就聚集了一幫子手下,在這山門前叫囂,想激他們出來,先吃幾個嘗嘗味道,誰知道這歸一仙宗裡的人壓根是縮頭烏龜,怎麼都不出來,他只好一邊繼續坐在門口羞辱,一邊暗地裡令手下們攻擊結界。
  
  烏流君被手下的小妖們捧得高興,有意要逞逞威風,就施施然起身,蟒身遊走到大陣面前,張口吐了個黑團。黑團觸到陣法屏障,發出滋滋的聲響,令人聽著緊張不已。
  
  在暗處觀察情形的五師兄看到這一幕,擔心的不行,生怕屏障被破,卻也沒有辦法。他們如今不能越過烏流君那夥妖怪進宗門裡去,只能躲在這眼睜睜看著。
  
  白綾盯著烏流君,「這是哪個?看上去很厲害的樣子,我怎麼沒聽說過。」
  
  陸林生忽然說︰「我認識他。」
  
  白綾和五師兄都轉頭看他。
  
  陸林生思考了一下措辭,最後說︰「好像是我的……鄰居。」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9 00:16:00

第64章 第十二章

  這個「鄰居」其實是曾經的鄰居。
  
  在妖魔澗之中,大妖魔都各自佔據了一塊地盤,這個烏流君也是如此,他當年在妖魔澗之中,也是這個喜歡被人捧著的性格,還搞出了個什麼烏蟒國,匯聚起許多臣民,像模像樣地點了些妖魔當妖將,還選了妖怪美人當後宮,日子過得非常滋潤。
  
  最開始,陸林生並沒有和這個烏流君對上,他在妖魔澗裡四處遊走,來到烏流君的烏蟒國附近,被他國中的幾隻小妖當成獵物。陸林生不挑嘴,基本上是來者不拒,既然對方來都來了,他就直接給當成點心吞了。
  
  於是烏蟒國又來了一堆小妖要來收拾他,他就乾脆等在那裡,全都吃了。
  
  連續來了好幾撥妖都被他吃掉後,終於沒妖再來,但陸林生覺得這樣有大堆食物主動送上門來的滋味不錯,一時還覺得挺可惜,他就像找到了大堆堅果存糧洞的松鼠,順著痕跡就摸到烏蟒國吃了個痛快——雖然他沒有「飽」的概念,但那一次真是他吃得最開心的一次,以至於現在還能想得起來。
  
  那一回,他幾乎吃空了烏蟒國,烏流君身邊的兩個大將,包括他那一堆蛇妖美人,全都進了他的肚子,只有烏流君倖免於難。不是陸林生不想吃他,而是那會兒陸林生還吃不了烏流君,相對的,被烏蟒國妖怪給餵胖了的陸林生,烏流君也拿他沒辦法。
  
  烏流君對他真是又恨又怕,搞又搞不死,甩又甩不掉。他去哪裡都喜歡聚集一大群妖怪圍著自己轉,陸林生覺得跟著他就有吃不完的妖魔,所以就跟著他了。烏流君被迫做了陸林生好長一段時間的「鄰居」。
  
  因為這,烏流君差點沒被逼瘋,那段時間他到處跑,一改從前去到哪裡先收小弟的習慣,到最後他是徹底怕了陸林生這個在妖魔澗臭名昭著的怪物,千方百計甩掉了他,之後一直避著,總算安生過了幾年日子。
  
  好不容易妖魔澗打開,裡面的妖魔都遇上了好時候,烏流君出來後看到廣闊天地,整個妖都膨脹了起來,立刻故態復萌,聚集起一大堆臭味相投的大小妖物。
  
  他的計劃是先找個仙宗開刀,也吃點不一樣的換換新口味,順便耍耍威風立起威信,然後他就能帶著心悅誠服的下屬們一起去找個大城池盤踞下來,繼續搞他的烏蟒國,到時候豢養人族,擴大地盤,什麼不能幹。
  
  意氣風發烏流君,甩著蟒身粗壯的尾巴,指著歸一仙宗的山門叫囂著,嘲笑聲在整個山間回蕩。
  
  五師兄擔心死了,猶猶豫豫著問陸林生,「既然是你的鄰居,你能不能去和他說說,勸他離開?」
  
  陸林生沒說可以,也沒說不可以,只看著白綾等她說話。
  
  白綾打量著那邊的烏流君,覺得自己好像打不贏,於是同樣遲疑著問陸林生︰「你和他關係咋樣?你們打不打架的?」
  
  陸林生搖頭,笑道︰「我們從不打架。」他沒和妖魔打過架,一旦動手,從來只有吃掉了和暫時吃不掉,那不是打架。
  
  白綾卻想,這關係還不錯啊,於是她說︰「既然是你的熟人,那你試著先去和他打個招呼,看看他願不願意走。」
  
  陸林生就去了。
  
  一個看上去格外無害的書生在這種時候出現,被大堆形狀奇怪的妖物一襯托,就顯得格外弱勢,但陸林生不慌不忙來到烏流君不遠處,自然地和他打了個招呼。
  
  「烏流君,許久不見了,最近可還好?」這個和善的打招呼方式,也是他學習成為人類這段時間的成果之一。
  
  那群妖怪連帶著烏流君都被這一出搞得莫名其妙,烏流君更是下巴抬的老高,不知道這小東西是哪裡冒出來的。可等他細細感受了一番面前這找死的「小東西」身上傳來的氣息,那下巴就不由自主越來越低,後背的冷汗一層層下來。
 
  這個熟悉的氣息,他不會忘記的,是那個該死的怪物!烏流君瞪著陸林生的清秀書生臉,目眥欲裂。怎麼會在這裡踫上這怪物!怪物怎麼搞來了這麼個弱唧唧的人類皮子披在身上?!他想幹嘛?!
  
  在一瞬間,烏流君想起當年被那個黑漆漆怪物吃光了後宮和手下的恐懼,他下意識朝身邊那些面帶囂張的新下屬們看了看,總感覺這些人手也保不住了。
  
  「你等著,我會再回來的。」烏流君說完這句話,飛快走了,他的下屬們還有些回不過神來,畢竟距離書生忽然出現,和自家老大突然掉頭就走,不過一句話的功夫。
  
  為什麼老大的背影看上去有點驚惶?小妖們茫然無比,但老大都走了,他們也只好一哄而散,全都跟了上去,眨眼間,原地就只留下了一個瘦書生。
  
  白綾在一旁看著,總覺得陸林生的妖怪鄰居似乎和他的關係沒有他說得那麼好,更像是有仇。
  
  她和五師兄從一邊走出來,她還順手把山門前倒掉的石像搬起來放回了原位。五師兄更擔心宗門裡是不是有事,道過謝後就急匆匆催白綾告辭,白綾只能趁五師兄不注意,給陸林生打了個手勢,又朝他眨眼睛,陸林生笑著點頭表示明白她的意思,站在原地看她們兩個穿過護山大陣屏障走進裡面去。
  
  她們的氣息和身上的弟子命牌,都能讓他們自由出入大陣。
  
  回到宗門內,又是一番熱鬧,神情嚴肅的宗主和峰主們忙著商量大事,弟子們多少也有些惶惶不安,烈焰谷內人少,倒是一如往常,見過面後先把五師兄送去治腿,然後師徒幾人才坐下來好好說話。師傅赤炎拉著白綾看了一陣,唏噓︰「是師傅沒選好時間,偏偏在這種時候讓你們出門,還好沒出啥子大事,安全回來就好!」
  
  白綾說了些外面的情況,然後對師傅師兄們說︰「我感覺我最近化形有點問題,可能是換角的原因,可能需要閉關一段時間修煉。外面好亂,我就待在咱們谷裡,你們中間不要來打擾我,不然後果好嚴重嘞。」
  
  幾人都不是龍族,不知道情況,聽她胡謅竟然也沒發現不對。白綾明面上屋子一關閉關去了,暗地裡偷跑出去找了等在外面的陸林生。她之前就和他說好,把五師兄給送回來,看過宗門情況後,就偷跑出去,他們兩個再去一趟與焉山。
  
  白綾還惦記著那沒能找到的磨劍石呢。估計等師傅師兄們發現不對,發現她在屋子裡留下的那封信時,她都帶著磨劍石回來了。
  
  偷溜出宗門,白綾在之前藏身處左右張望,卻沒見到應該等在這裡的陸林生,奇怪之際剛準備四處去找找,就見陸林生匆忙從樹林後走出來。
  
  「你在這啊,我還以為你一個人走咯。」白綾說。
  
  「不會一個人走的,我說了要跟著你,不會食言的。」陸林生說著,隨意擦了擦嘴。
  
  他確實沒有一個人走掉的意思,但在等待的間隙裡,他也沒有閒著,去找了「鄰居」烏流君。
  
  當年他剛認識烏流君的時候吃不了他,後來能吃了,卻找不到他的蹤跡,現在難得遇上當然要珍惜緣分。還是那句話,反正來都來了。
  
  烏流君實在跑得太快,要不是那一堆下屬拖累了他的速度,暴露了他的行蹤,陸林生還不一定追得上他。見到陰魂不散的陸林生時,烏流君那臉色真的十分精彩,一邊破口大罵企圖用身邊的小妖魔們阻擋陸林生,一邊試圖逃跑,可惜這回他沒能跑掉,最終還是成了陸林生的口糧。
  
  他好歹是個厲害大妖,陸林生吃他也沒那麼容易,吃的時間用的比較長,他當時還難得評價了一下食物的品相——「你的尾巴是黑色的,還有花紋,沒有白色鱗片好看……還沒有爪子。」
  
  烏流君聽到陸林生這話,垂死的時候都掙扎著給了陸林生一擊。
  
  你他娘都把我扔嘴裡了還要嫌棄我?
  
  陸林生不嫌棄食物長得不好看,反正在他的認知裡,只有白綾最「好看」。人形和龍形,都是最好看,所有像她的就是好看,不像她的就是不好看。
  
  吃了烏流君這一個千里送的外賣,擔心白綾回來見不到自己,陸林生又匆匆離開。那一大堆小妖魔他沒來得及全部吃光,只選了幾個看上去最厲害,身上血腥氣最濃的妖魔帶走在路上吃。見到白綾前,他剛剛吃完了最後一隻。
  
  擦嘴的動作是下意識,算是學習人類行為的其中一項。
  
  白綾注意到這個動作,問他︰「你是不是剛吃了什麼?」
  
  陸林生點頭,沒有瞞她,「吃了幾個血腥氣濃郁的妖魔,我喜歡他們身上濃郁的血氣。」
  
  一般妖魔身上血腥氣越重,就表示他們殺戮越重,像陸林生這種吃了那麼多妖魔都沒有特別重血腥氣,時常被誤認為小妖怪的情況,極為稀少,不然那些妖魔澗的大妖魔們也不會稱他為怪物。
  
  「這樣啊。」白綾沒想到陸林生吃的是剛才那個「鄰居」,只以為現在那些厲害的妖魔都敢跑到這附近了,陸林生吃一點也算給宗門減輕壓力。
  
  所以她又對陸林生說︰「你真是個好人……好妖啊。」
  
  被她誇讚了,陸林生興奮又喜悅,自然而然地朝她露出花兒一樣的笑容,「你喜歡我這樣,那我一直這樣。」
  
  他看上去太高興了,白綾有點受不住的低頭碾了碾腳下的草地,這才轉頭看向其他地方,「好,我們去與焉山。」
  
  她想起個事,「你認不認得路啊?我不大認路。」
  
  陸林生是認路的,沒有礙眼的存在,只有他和白綾,他開開心心就把白綾帶走了。
  
  兩人這回換了條路去與焉山,路上路過城鎮,白綾進城裡買了些吃的,最讓她驚喜的是她在這城內找到了辣味濃郁的辣椒,那味道讓她回想起了上輩子自己最愛的外婆火鍋,走的時候她幾乎把城內的辣椒全都買空了,想著等回去,能給師傅師兄們煮頓火鍋嘗嘗。
  
  她乾嚼了顆辣椒,被嘴裡的辣味刺激的想哭,見陸林生一直瞧著自己,就順手遞了幾顆乾辣椒給他,「你也想吃哦?你試試這個味道,我最喜歡嘞!」
  
  她送的東西,陸林生都很珍惜,抬手接過來就像她一樣放嘴裡乾嚼了。
  
  片刻之後,白綾聽到旁邊傳來一陣嘔吐聲。
  
  白綾︰「???」
  
  陸林生︰「嘔——」
  
  白綾︰「你沒得事吧?只是個辣椒而已,你妖魔都能吃,吃個辣椒啷個還會吐哦?」她奇怪極了,只能上前拍拍陸林生的背,手足無措地看著他乾嘔。
  
  「你喝點水,來,小心點。」白綾順手給陸林生灌了一大壺水,瞧著他那張滿是茫然的小白臉,安慰他︰「好咯好咯,下回不給你吃辣咯。」
  
  「可能是你沒吃過辣不習慣,一下子吃那麼多受不了,下回咱們吃微辣,肯定不會這樣!」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9 00:16:35

第65章 第十三章

  陸林生從弱小時被許多妖魔吞進肚子裡,到現在強大的能吞吃很多大妖魔,這是第一次發現自己還有不能吃的東西。
  
  這東西吞下去,他感覺不到白綾說的「辣」,只是身體自然的排斥反應,逼迫他主動吐出了「異物」,陸林生自己也覺得驚奇。驚異過後,就是不渝,白綾喜歡的東西,他為什麼不能接受?他的執念深重,連帶著這種小事也異常在意,吐過之後就一直木著臉思考。
  
  白綾見他這樣,還以為他是吃了辣椒難受,又給他硬生生灌了一壺水。她在不知不覺中,對陸林生越來越親近了。之前陸林生對她足夠耐心遷就,但他來者不拒吞吃妖魔的場景還是給她帶來了些影響,這下子因為他吃了幾個辣椒給辣吐了這事,白綾反倒覺得他可愛了起來。
  
  「你不能吃辣,要是下次哪個妖怪身上塗辣椒,你還吃不吃?」
  
  陸林生被白綾角度刁鑽的問題給問倒了,最後說︰「我下次試一試。」
  
  白綾想想那個畫面——陸林生抓起一隻形狀奇怪的妖魔,先拿辣椒水蘸一蘸,完了再吃掉,吃到一半就吐了出來,吃到一半吐出來的妖怪還沒死透——不,還是不要再想下去了,畫面讓人有點沒胃口。
  
  「我給你磨點辣椒粉,你要是想試,直接灑辣椒粉方便點。」白綾不是說假話,就她現在的力氣,磨個辣椒粉都不用磨盤,直接用手輕輕鬆鬆把大把乾辣椒捏成粉末。
  
  「我跟你講,這個辣椒籽要是遭油炸過了,再磨成粉,味道好香嘞!」她邊走路邊捏辣椒粉,還給陸林生科普了些辣椒的吃法。
  
  走了一段路,她捏好了一袋子辣椒粉,給陸林生,「拿著吃去吧。」
  
  既然是她送的,陸林生當然欣然接受,半點沒有因為之前那場嘔吐產生排斥,而且他還很快用上了。
  
  白綾︰「……」
  
  陸林生裹著一隻雙眼暴突皮膚滑溜的尖牙妖怪,動作略帶生疏的往他身上撒辣椒粉,那妖怪沾了滿臉辣椒粉,異常暴怒,張開血淋淋的大嘴尖叫掙扎,迎面又吃了一嘴的辣椒粉,被陸林生搞得差點當場斷氣,白綾看的都有點想勸他算了,不要這麼糟蹋食物了。
  
  吃了這灑辣椒粉的妖物後,陸林生沒什麼反應。白綾見他面色如常,很是欣慰,「你看嘛,我就說微辣可以。」
  
  等白綾一走開,陸林生捂著胸口,面無表情在樹後吐了一陣。他是變回原型吐的,漆黑絲線裹成的瘦長人形咧開一個黑漆漆的口子,吐出半具殘骸,還沒被完全消化的妖物那雙大眼睛死不瞑目地瞪著他。陸林生變回書生模樣,和那雙眼睛對視了一下,見眼睛竟然還咕嚕嚕轉了一圈,他抬腳就給踩進土裡,深深陷了下去。
  
  白綾回來後,他已經什麼事都沒有的坐在樹下等她,那單薄的小書生背影給人的感覺,和腳邊那叢白色小野花如出一轍,二者相映成趣。白綾覺得有趣,揪了那叢小野花,哈哈笑著丟給陸林生,陸林生又開心地接住,在手裡捧了一路。
  
  之後路上,陸林生就開始這麼「講究」地吃起來,還吃的非常凶,白綾給他的那一袋子辣椒粉很快就用完了。
  
  白綾有點驚訝,「你這樣喜歡吃辣椒?真看不出來一開始還不能吃喔。」不過有同好能和她喜歡一樣的食物,她當然非常開心,又替他捏起了乾辣椒粉。
  
  「你要吃就吃,為什麼還要用這種東西來折磨我!」被吃的妖魔臨死前發出這樣的吶喊。陸林生不為所動,動作熟稔地撒上一波辣椒粉,接著把他吞了。
  
  白綾現在基本上不看他吃東西,就在一邊等著他吃完。她一直以為陸林生是能吃辣,甚至喜歡這個味道的,可是兩人待在一起,總不可能永遠毫無破綻,白綾一次偶然撞到陸林生變回原型躲在一邊吐了,她才發現事情的真相。
  
  「你是不是根本就不能吃辣椒?」白綾站在陸林生面前問他。
  
  陸林生被當場撞見,還是黑漆漆的原型,一下子都忘記變回人樣了,下意識遮了遮身後吐出來的妖怪殘骸。
  
  白綾氣的想揪他耳朵,可是他這個樣子連眼睛都沒有哪來的耳朵,於是怒道︰「你變成人樣!」
  
  陸林生變回人樣,覷了她一眼,有點惶然。白綾抬高手去揪他的耳朵,「不能吃你就要告訴我不能吃,你逞強有啥子用啊,還不是你自己遭罪,身體都要搞壞咯,你個憨皮!」
  
  陸林生歪著腦袋,討好的看著她︰「我能吃的,吃多了就能吃了。」
  
  白綾想給他一下讓他醒醒腦子,但是想到自己手勁大,又放棄了,揪著他腦袋搖了下,「你自己聽聽,這裡頭是不是有水在響!」
  
  陸林生聽了下,沒聽見什麼響,說︰「沒有什麼響。」
  
  白綾給他氣笑了,朝他訓道︰「不要跟我扯這些,你不能吃辣椒,以後都不許吃!聽到沒有?」
  
  陸林生姿勢奇怪的彎著腰,虔誠回答︰「聽到了,我不吃了。」
  
  他大部分時間都是這樣白綾說什麼就是什麼的態度,但偶爾也會有例外。
  
  白綾是個看不得弱小可憐的人,見到了,自己能幫的,她都願意順手幫一幫,路途上她們見到些受到流竄妖魔迫害的人,都會停下來幫忙把周圍吃人的妖魔清一清,如果遇到太窮的,她還接濟一下,送幾顆珍珠讓他們去換錢買糧。這就出問題了,陸林生不願意看她給人送珍珠。
  
  「你為什麼要給他們送珍珠?」陸林生對著她,第一次沒有笑。
  
  白綾滿腦門的問號,「我有好多這種普通珍珠,送幾顆給他們有啥子問題?」
  
  陸林生搖頭,看上去有一點嚇人,他說︰「不要送珍珠。」
  
  白綾心想,這男娃子還有點小氣嘛,幾顆珍珠都捨不得送人。她又忽然想起了自己外公和外婆,外婆花錢大手大腳,外公就老是管著她,不許她亂花錢。她小時候老是覺得外公很小氣,外婆就笑著抱她親香一口,小聲跟她說,「你外公給我買東西的時候,從來不小氣,他那個人就是這樣,對別人對他自己都小氣,就是對我大方。」
  
  兩人腦迴路分道揚鑣,最後神奇的在沒有交流的情況下達成了和諧的共識。
  
  陸林生摸出來一塊金子,「不如給他們這個。」
  
  就像白綾有自帶的龍族靈囊,陸林生也有一個自帶的存放地,亂七八糟過濾著那些妖怪身上的東西,他吃了那麼多,難免吃到幾個大款妖怪,身上的金錢一點都不少,只是他之前沒想用,現在全都掏摸出來交給了白綾,「不要給珍珠了,給這些。」
  
  白綾愣了一會兒心想,乖乖,原來他不是小氣,而是捨不得我用自己的錢,寧願我用他的。
  
  這……這是個多好的對象!當年她想要的男朋友就是這個樣子嘞!長得又乖,性格又好,還像她外公一樣對屋裡婆娘好。雖然吃不到一個鍋裡頭,但是這樣也就表示他不會跟她搶菜吃啊。
  
  白綾越看越覺得陸林生不錯,從靈囊裡拿出了一麻袋珍珠,全送他了,「這些,都給你!」
  
  然後她就發現,陸林生超級開心的,抱著她送的那麼多珍珠,笑的整個人都快化了。之後白綾就總是發現他休息的時候喜歡抱著珍珠看,在湖邊不小心掉下去過一顆,他都馬上下水去在淤泥裡摸了出來,把衣擺浸的水淋淋。
  
  「你這樣喜歡珍珠啊?」
  
  「嗯。」陸林生笑得甜甜蜜蜜,好像想起了很好很好的事,又接著看她,更加滿足。
  
  白綾見他開心,自己也覺得開心起來,想也沒想就從靈囊裡拿出了幾顆個頭比較大的金色珍珠。這種金色珍珠比普通的白珍珠珍貴多了,是最難得的一種。
  
  「這些也送給你,這個金色的更好看。」
  
  看見白綾手上那些熟悉的金色珍珠,陸林生一頓,他記憶深處也有這樣一顆金色珍珠,他知道那對自己來說很珍貴,他想永遠好好保存,可是在長久的吞噬過程中,他渾渾噩噩的,那顆金色珍珠不知什麼時候就不見了,後來找了許多地方都沒能找到。
  
  「這些,給我?」陸林生有些猶豫地踫了踫那些金色珍珠。
  
  「對。」白綾把珍珠都塞進他手裡,一點都不知道這些對於陸林生而言意味著什麼。
  
  陸林生的心情就像是……仰望星星的孩子,有一天發現天上遙不可及的星星全部都飛進了自己懷裡。他忍不住緊緊抓著那些金珍珠,上前張開手抱住了白綾。
  
  她罵人的時候,生氣的時候都氣勢驚人,好像足有兩米高,但被抱在懷裡的時候,就只有一小團而已。陸林生有種比剛才得到那麼多金色珍珠更高興的感覺,這種感覺是陌生的,他有點茫然,又不捨地抱了一會兒才鬆開。
  
  白綾回過神,撓了撓臉,看看天,看看旁邊的樹,憋了半天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陸林生的動作太突然了,被人忽然抱了下,這要是不認識的人,白綾能一錘子把人捶到十米開外,可陸林生剛才那一下又好像是不同的。他太小心翼翼,又太高興了,深深的喜愛簡直能透過動作傳達給她。
  
  討厭說不上,就是有點怪怪的,讓人不太好意思。
  
  「嗯……我們……」白綾我們了半天,也沒想起來接下來要怎麼說。她想直說要不然咱們兩個交個男女朋友處處看,剛說了兩個字,天上忽然飄下來一片烏雲,從烏雲裡掉下來一個手臂長的白鬍子老爺爺,老爺爺手裡拿著一根血紅色的珊瑚枝拐杖,落到她眼前就大喊︰「小主人!不好了!你不要在這邊亂晃了,快跟我走!」
  
  白綾︰「你是哪個?」
  
  老頭沉默一瞬,有些悲憤︰「我是貝殼老頭兒啊!」
  
  白綾下意識看向自己腰間的老貝殼,這幾天貝殼老頭都沒說話,但前些年沒事的時候,老頭也經常幾天不說話,她習慣了,沒察覺有什麼不對。老頭拿紅珊瑚拐杖敲了敲貝殼表面,貝殼打開了,白綾才發現貝殼裡面確實是空的。
  
  「你咋個會變成這個樣子,你哪個時候走的,我啷個不曉得?」白綾新奇地看著貝殼老頭這從來沒見過的樣子。從她這輩子破殼而出,老貝殼就一直是個貝殼樣,現在這個全身白白的神奇小老頭樣子她還是第一次見。
  
  貝殼老頭揮動手裡的紅珊瑚拐杖,異常激動地比劃,「我以前是受了傷,變不成這個樣子,養了這麼久才好了些,我十幾天前就離開了……不過這些都不重要,現在最重要的是,你要先聽我的話,找個地方躲起來,離東海那片地方越遠越好!」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9 00:16:47

第66章 第十四章

  貝殼老頭激動的一把鬍鬚都翹了起來,整個人在空中轉圈圈,那手臂長的身子看上去就跟個娃娃似得。
  
  白綾新奇瞧著他,伸手把他捧起來左右看看,「貝殼老頭兒,你這個樣子,好像人參爺爺哦。」
  
  貝殼老頭看她這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都快急瘋了,在她手裡跺了跺腳,「哎喲我的小公主誒,可別再開玩笑了,咱們先跑,找個地方躲起來再說好不好喲!」
  
  白綾︰「你又不告訴我在躲啥子,你這些時候又是跑到哪裡去咯?」
  
  貝殼老頭一下子閉了嘴,支支吾吾吞吞吐吐,顯然不想和她說。白綾撇了撇嘴︰「你不說我也曉得,你肯定是去東海,你不想我去,是因為那邊現在好危險,我還猜到東海是白龍族從前住的地方。」
  
  老頭瞪大眼睛看著她,小聲說︰「小主人……你……」
  
  白綾︰「我又不是傻子,這都猜不到。」
  
  她從破殼就在洛水,身邊一個老貝殼,總是絮絮叨叨跟她說王和王妃,也就是她爹娘從前的樣子,又是希望她平安長大,又是希望她能有教養有禮儀,只是她每次問起白龍族從前住在哪裡,白龍族其他族人都是怎麼死的,為什麼只剩她一條龍這些事,老貝殼就含含糊糊一筆帶過,從來不肯說。
  
  畢竟有上輩子的記憶,也沒見過這輩子的爹娘,白綾對於這些其實不是很在意,老貝殼不願意說,她也就不追究了,只是她多少能猜到些東西,比如白龍族從前都是住在東海這事。
  
  「東海到底發生了啥子事情,讓你急成這個樣子,非要我躲起來?你要是啥事都不告訴我,萬一出了事,我要怎麼應對都不曉得。」白綾認真起來,板著臉看上去就很兇,「有要緊的事情都不說,讓我自己去猜,你這不是為我好,是在害我。」
  
  貝殼老頭被她抓在手裡,退又不能退,幾乎縮成一團,猶猶豫豫著說︰「當初魔龍要沖破封印,被老主人帶著整個白龍族為祭,用龍神劍鎮壓了回去,本來至少還能鎮壓上千年,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現在東海發生異動,龍神劍已經快要崩塌,魔龍隨時都能破封而出。一旦他出來,小主人你就危險了。」
  
  「哦,原來是這樣。」白綾聽了這番話,反應不大,也沒再追問,只說︰「那你想我躲到哪裡去?如果那個魔龍是很厲害的角色,我躲在哪裡他不都找得到嗎。要是他記仇,要來找我,我就不能回師傅師兄哪裡……陸林生,你也不要跟著我了。」
  
  她轉身對旁邊沉默聽著的陸林生說。
  
  陸林生拒絕了她︰「不行,我會跟在你身邊。」
  
  白綾︰「好危險的,你不怕死啊。」
  
  陸林生朝她微微一笑,死……在他的記憶裡,他死過很多很多次了。他最怕的是漫無目的四處尋找,卻怎麼都找不到自己的執念所繫,整個身體都是空的,吃再多妖魔都填不滿。
  
  白綾心想這男娃還有點子死心眼,苦惱道︰「可是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現在要去哪裡。」
  
  老貝殼適時建議︰「或許可以去神木山試一試,那裡是鳳凰一族的棲息地,當年我們白龍族和鳳凰族也有些來往,或許他們能看在當年的情分上庇護小主人一段時間。」
  
  貝殼老頭真是怕了自家的小主人那倔強脾氣,生怕她不答應。但這次白綾沒折騰,直接就答應了下來,「好,我們先去神木山看看。」
  
  陸林生說︰「神木山離這裡太遠,我們既然要快點過去,那就需要一些準備。」
  
  他說的準備就是代步工具。白綾不敢飛又恐高,他們這段時間都是自己走的,但現在顯然不適合再慢慢走了。
  
  「我來想辦法。」陸林生說。
  
  沒過多久,他從樹林中走回來,牽著一隻模樣奇怪的妖魔,妖魔身上有厚厚的鎧甲,一張大嘴裡口水滴答,尖牙上甚至還黏著肉末,一看就不是什麼良善的妖魔,可現在,陸林生一手攥著他長長的舌頭,像抓著韁繩一樣,那妖魔也不敢掙扎,看上去倒是乖得很。
  
  「來,我們騎這個去,他跑得很快。」
  
  被當做妖獸來騎的妖魔悲憤流淚︰「……」我都跑的那麼快,還不是被你給抓住了!跑得再快又有什麼用!
  
  但他沒法說話,舌頭都還在人家手裡抓著呢。
  
  他們就坐在這妖魔的身上,一路風馳電掣往神木山去。老貝殼又進了白綾腰間掛著的貝殼裡,用傳音和她說了些東海目前的情況。
  
  那裡現在時時都有滔天海浪翻湧不息,在那一片海域裡生活的妖們都已經跑了,除了魔龍衝擊封印帶來的震蕩,還有那個東海邊上張開的深淵巨口,現在還不斷有妖魔湧出,東海情況非常糟糕。
  
  「就連仙庭的仙人們也對東海敬而遠之,不願輕易惹這個麻煩,那些上神更是高坐雲端靜觀事態,不過我這次去倒是看見了幾個凡人修士在那裡斬殺妖魔當作歷練,雖然能力微末,但這份心實在難得。」老貝殼有些感嘆。
  
  白綾問他︰「那條魔龍又是啥子情況,啥子來歷?」
  
  老貝殼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白綾不耐煩開始用手指敲貝殼了,他才幽幽嘆息說︰「魔龍……曾經是我們的龍神。」
  
  「很久以前,上古眾神紛紛隕落,龍神大人也沉寂下來,很少再現身。但他後來不知因為什麼緣故忽然入魔,變成魔龍,狂性大發吃掉了許多龍族。他本是我們的神,卻一度導致龍族凋零,最後龍族花費了極大的代價才將他封印在東海,保住了一小部分龍族能存活下來繁衍生息。」
  
  白綾這下子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簡單來說就是祖宗發了瘋,搞死了子孫後代無數。
  
  「所以我的爹娘和族人們,就是為了封印這位龍祖宗才會死。那其他的龍族呢,不止我們白龍族吧?」白綾純粹是好奇。
  
  老貝殼嘆氣,「這個封印是所有龍族輪流維繫,其他的龍族,早就凋零了,族中也只剩下少數龍,如今大多不知所蹤,我們白龍族本是保存最多的一族,誰知……也就是幾日的光景,幾日光景而已,就只剩下了小主人一個。龍族,真的是式微了,想當年,我們龍族在三界之中都是名聲響亮,所到之處群妖避退,當時還沒有仙庭,那些天上的神們都對龍族禮遇有加,誰能想到如今。」
  
  老貝殼唏噓一陣,忽然說︰「其實,小主人還可以去幽浮山尋求玄蒼上神的庇佑。雖然小主人和他鬧得不太愉快,但畢竟玄蒼上神原身是龍族,黑龍族也就只剩下他一個,小主人與他同病相憐,說不定看在這個份上,他能……」他生怕小主人生氣,所以話也只說了一半。
  
  白綾微微皺著眉,「其實我一直覺得玄蒼上神好奇怪,他第一次見我的時候,雖然講話不好聽,對我不屑一顧,高冷的很,但也是個乾脆的性子。但是後來,他突然就開始糾纏起來,送了好多東西,我覺得他行為反反復復肯定有什麼問題。」
  
  被懷疑有問題的玄蒼上神,獨自坐在神殿上,看著面前的面板渾身散發冷氣。
  
  目前為止,劇情偏移的一塌糊塗,連感情線都開始偏移了——感情線偏移,說明女主角沒有喜歡上男主角,而是開始喜歡其他的角色。玄蒼上神自以為運籌帷幄,還等著魔龍出世能逼得女主低頭向自己求助,哪裡料得到就一段時間沒關注,竟然發生了大變故。
  
  他先前看女主角在歸一仙宗乖乖待著好幾年沒出差錯,就沒有再日日關注,結果忽然出現的感情線偏移提醒迎面給了他一巴掌。
  
  這是第三次了。
  
  「這回女主角是喜歡上了誰?」玄蒼上神冷冰冰地吐出一句話。被這個世界表人格影響,他表現得冷漠強勢,一旦發怒,周身都會浮起一片冰霜。
  
  拿出一片白色龍鱗,用神力追溯,閉目探查,片刻後,有一段畫面在他眼前出現。那是白綾和一個瘦弱書生模樣的男子,那男子伸手將白綾抱在懷裡,眼中都是傾慕和笑意。
  
  「……無名。」玄蒼上神忽然冷冷哼了聲。妖魔無名,這個在原本劇情中最不被他看在眼裡的男二角色,他沒有情愛,裝得再柔情蜜意也是假的,歸根結底,他接近女主只是為了滿足本能的吞噬貪慾。即使女主現在喜歡他,想讓這份喜歡破碎也是很容易的事情,讓她看清楚無名的正面目就行了。
  
  但事情發展再一次超出他預料,還是讓玄蒼上神感覺十分不高興。
  
  面板上忽然浮現出一行字——「提示,或許你可以改變行事風格,這樣更能挽回女主和岌岌可危的世界氣運。」
  
  玄蒼上神一臉高高在上的冷漠,「我對她已經足夠遷和忍讓了,如果這樣還不行,我只會用我自己的辦法處理。」
  
  人都是天生會臣服於強勢的,只要他展現出足夠的強大,再給這個女主角一些挫折,打磨她的心性,她遲早也會對他臣服。女人一旦學會臣服,心也會跟著淪陷。
  
  ——「或許,你做的還不夠多,現在女主角不同了,你對待她的方式可能也需要改變。」
  
  玄蒼聽得懂系統的建議,但他對此不屑一顧。
  
  「我可以為了世界氣運容忍她們一時囂張,也可以適時的放低姿態,但我是有底線的,那就是她們不能妄圖凌駕於我之上,說到底,我才是主導者。」他淡淡說完,看了眼安靜的系統面板,「你只需要輔助我,不需要管多餘的事。」
  
  面板顯現出一個笑臉——「好的,祝你順利。」之後就再沒動靜。
  
  玄蒼收回目光,招人進入殿中,「東海如何?」
  
  仙侍低頭回答︰「妖魔澗已經與東海連接,東海之下的龍神封印即將潰散。」他回答完這一句,見上面玄蒼上神許久沒出聲,又回稟道︰「近日幽浮山弟子前去下界處理妖魔,有幾人隕落。」
  
  玄蒼上神並不在意此等小事,稍一揮手那仙侍就閉口不言了。
  
  玄蒼上神正在思考著,魔龍出世,正該去找他那位女主角麻煩,那他也是時候動身了。這一場,他該讓那位不識相的女主角見識一下何謂強大。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9 00:17:04

第67章 第十五章

  白綾和陸林生來到了神木山附近,能遠遠看見高山之上一棵巨大的梧桐木,到了這裡,表示他們很快就能進入鳳凰一族的棲息地。
  
  載著她們過來的妖魔路上狂奔不停,稍有懈怠就會被陸林生捏著長舌拽緊,痛的狂性大發。有神智的妖魔不像妖獸, 能甘心被人驅使,他動不動就要反噬,但陸林生壓根不管他有多兇,隨手在發狂的妖魔身上撕下一塊皮,再作勢要去撕底下的肉,那妖魔吃痛就老實了。
  
  白綾每次看到陸林生做這種事,就一陣無言。無害的外表真的很能欺騙人,她總是會忘記陸林生其實並不是個真的文弱書生,就連他吞吃妖魔的凶殘模樣,都在記憶中美化成了「太餓了進食有點急食物也有點特別其實特別無害笑起來特可愛」。
  
  「飆車」了幾天,快到地方,陸林生終於鬆開了那隻妖魔的長舌頭。
  
  「到了這裡,這隻妖魔就進不去了,鳳凰一族的神木潔淨,普通妖魔靠近了會變成灰燼。」他說著,拉著白綾一起跳下了那隻妖魔的背。
  
  那妖魔站起身仰天大吼,轉頭就朝著兩人撲來,看樣子是想要一雪前恥。然後白綾就眼睜睜看著陸林生整個身子變成一團團黑色的絲線,像一張張開的大嘴那樣把撲過來的妖魔接了個正著裹在黑絲線中,下一刻他變回人形,朝她笑了笑,接著說︰「所以接下來的路我們自己走,可能會遇見鳳凰族人。」
  
  白綾︰「不是,我想好幾次咯,你吃這些,都從來不嚼爛的是吧?」
  
  她小時候吃飯就喜歡囫圇吞,不愛嚼,外婆老是訓斥她說這樣不好消化,非要她一口飯嚼上十幾下才準她往肚子裡咽。
  
  「你這樣吃,不好消化吧?」
  
  好消化,像這種妖魔,裹進身體裡兩三下就能消化掉了,但陸林生沒有這樣說,他說︰「我有點餓,沒注意,下回會嚼了再吃。」
  
  白綾一聽就覺得委屈他了,這幾天他們趕路,也沒讓陸林生吃幾隻妖魔,看給餓的,還是以前受了太多苦。
  
  「這附近有你能吃的嗎,不然我們先去找點吃的給你填填肚子?」白綾問。
  
  陸林生乖巧地搖頭,「不了,我們先去鳳凰族。我要是餓了,就自己去找吃的,你放心,我不亂吃東西。」
  
  白綾又產生了陸林生可憐又乖的錯覺。
  
  他們走到神木山山腳下,白綾見到了兩個羽衣鮮艷的妖在等著,見到他們兩個後笑吟吟地說︰「凰王已經在等著了,跟我們來吧。」
  
  白綾帶著陸林生往前走,他們倒是沒攔下陸林生,只好奇地看看他們,上了山之後,出現了許多鳥類妖怪,鳳凰一族如今人也不多,但他們是百鳥之王,神木山上不僅有鳳凰聚居,還有許多鳥類的妖怪。到了半山腰,出現了大片聚居地,那些房屋奇特美麗,被編織成各種樣子,來往的男女大多穿戴著色彩艷麗的羽衣和裝飾,頗有一番熱鬧。
  
  這裡比之現在的人界,更像是個桃花源。白綾還見到好幾個打鬧的小孩子,腦袋上有柔順的黃色翎羽,兩頰上兩團橘色的暈紅,特別可愛。樹下有擺攤賣東西的鳥妖,大多是賣漂亮的首飾,他們擅長編織手工,做出來的東西好看,白綾也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穿過熱鬧的聚居地,靠近最中間那棵巨木梧桐的時候,就漸漸安靜下來。給他們帶路的兩人中,一人進了樹下宮殿,還有一人陪著她們在外面等著。
  
  白綾聽見一陣樂聲從頭頂傳來,不由抬頭望去。在好幾根枝椏之上,有一個穿著鳳凰羽衣的年輕男人正在彈奏一把樂器,樂聲輕靈,偶爾還夾雜著一點哼唱,也是格外動聽。那男子長得好看,但白綾看了幾眼就低下了頭。
  
  不行,他坐的太高咯,看著頭暈。
  
  身邊那個鳥妖很自豪的給她們介紹︰「那是我們凰王的獨子鳳池大人,他彈奏的鳳琴是我們族內一絕,鮮少能聽見呢!每每彈奏,都能引得我們族內雌性們蜂擁而來,群鳥相和。」
  
  白綾沒什麼興趣,她對樂器一竅不通,但還是禮貌的誇了兩句好聽。陸林生抬著頭,看了那樹上的鳳池一陣,被白綾喊了聲,他才移開目光朝她笑了笑。
  
  兩人去見了凰王。這一代的鳳凰族長是凰王,也就是一位女子,雖然看上去如二八少女,但和白綾的父親老白龍王年紀差不多。
  
  「你來此的目的,我已經明白。」凰王看著威嚴,但態度溫和,「我與你父母都曾有過來往,說得上是朋友,但魔龍出逃在即,你的處境如何想必你自己也很清楚,我有心相護,奈何鳳凰一族也日漸凋落,如今只龜縮於此,我也只能護佑這一方,實在不敢招惹魔龍為族群引來禍患,著實抱歉。」
  
  白綾來之前其實就已經猜到這個結果了,聞言也沒失望,大方道:「凰王不必抱歉,若願意幫我,我自然感激,但不幫我也是理所當然,還要多謝凰王願意見我這一面。」
  
  要是真不給面子,直接在山下把她趕走也是有的,她上輩子見多了這種人了。上輩子外公外婆去世後,她一個人無依無靠,就是個所有親戚都不願意管的大麻煩,和現在的情形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很相似。
  
  凰王聽她這麼說,眼神中滿是憐憫與感嘆,「你既然已經來到這裡,我也不好讓你就這樣空手而歸,就請你和你的朋友在此住上兩日,我想送你一件禮物。」
  
  因為凰王這句話,白綾和陸林生在這裡暫住下來。白綾自己是不急,反正急也沒用,只有老貝殼哭哭唧唧,又哭出了一堆的珍珠。白綾撿起來收拾好,帶著陸林生去他們族中那些賣東西的地方看看,她對於逛街還是有感興趣的。
  
  她蹲在攤位上看擺出來的各種刀刃,大多是磨出來的骨刀,也不知道是什麼妖物的骨頭,堅硬鋒利,竟然不比鑄出來的劍鋒差,還有幾把青色的木刀,則是裝飾用的。她在這看刀,陸林生被旁邊攤位那些寶石羽毛首飾給吸引了注意力。
  
  那攤子上賣東西的妖身上掛了琳瑯滿目的飾品,各種寶石反射光芒,讓人看一眼就覺得眼睛刺痛,只能聽到他一把柔柔細細的嗓音,「你看這寶石,可是在南禺山採的,你看看多閃亮啊,雌性都喜歡這種閃亮的東西!」
  
  陸林生吞吃妖魔的時候,偶爾會得到他們的一些記憶,由此會知道很多東西,比如他現在就翻出了個模糊的記憶,說龍族都愛那些亮閃閃的東西。他看著那些閃亮寶石,抬腳走了過去。
  
  攤子前還有兩個男妖在買首飾,他們正在說起自己家的雌性,從她們會喜歡哪種首飾,爭執到自己在家庭中的地位。
  
  一個披著紅色羽衣的男妖說︰「我的妻子每月都會給我錢,我攢了好久,本來想買點自己喜歡的東西,但看到這個又想買給她,好看是好看,就是太貴了。」
  
  另一個黃黑相間羽衣的男妖就笑話他︰「你在家連點私房錢都沒有,也太可憐了吧,我可是偷存了私房錢,足夠給我家妻子買兩個這樣的寶石項鏈了!」
  
  「我當然是有存私房錢的,只是不多而已!」
  
  賣東西的五彩斑斕男妖對他們兩說︰「哎呀,兩位都是愛護妻子的好男妖,咱們神木山鳥族要說疼妻子,那是哪個種族都比不上的!」
  
  那兩人聽了,臉上都露出自豪的笑容。五彩老闆又問起站在一旁看了許久的陸林生,「這位客人是外面來的吧,你想買點什麼?你看看這種寶石,最近買的人可多了,很受歡迎的,都是買給自家雌性,算是我們這裡的特產,我看你和那邊那位客人一起來的,不如給她買幾樣?」
  
  陸林生看了一會兒,想到自己身上的錢都給白綾了,他又不可能願意用珍珠換,於是說︰「我沒錢買。」
  
  紅羽衣男妖忍不住說︰「兄弟,你這也太可憐了,比我還可憐,我好歹還能買得起一樣。」
  
  黃黑羽衣男妖問他︰「對啊,兄弟,你都沒留私房錢的嗎?」
  
  陸林生︰「什麼是私房錢?」
  
  男妖們︰「……」輸了!輸給了一個外族妖!
  
  白綾拿著兩把骨刀比劃著,朝陸林生這邊走過來,「你在看啥呢?」見到攤子上各色寶石,她一愣,「你喜歡這些?」
  
  陸林生喜歡這種亮閃閃的寶石?糟糕,這未免也太可愛了吧!
  
  「你要哪些隨便選,我送你。」白綾說著,又把手中一把骨刀遞給他,「我在那邊看到這個骨刀,夠鋒利,這把送給你耍。」
  
  男妖們︰「……」家裡的妻子也輸了!
  
  神木山少來外客,大家同住一座山,幾乎都混得臉熟,所以白綾和陸林生來了這裡,大小鳥妖們雖然當面沒表現出什麼好奇,背地裡卻把這件新鮮事給傳遍了,不到一天,幾乎大部分鳥妖們都知道了這兩位客人是一對,那個叫陸林生的男妖還在家裡受盡他妻子的寵愛,讓神木山上下的男妖們羨慕不已。
  
  「那是龍族吧?怎麼和一個妖氣那麼淡的小妖成一對了?」
  
  「龍族向來不講究這些的,從前咱們這裡不也有龍族跑過來追求人嗎。天上飛的地上爬的海裡遊的,就沒有龍族不敢幹的。」
  
  白綾沒發現這些鳥妖在背後嘰嘰喳喳些什麼,她還挺喜歡這個漂亮的地方,如果給她安排的客房不是在高高的樹枝上就更好了。這裡對待客人的習慣,是越尊貴的客人屋子在越高處,白綾站在第二根樹枝上就開始頭暈目眩,更不要說再上去幾層,只能要求睡在底下的屋子裡。
  
  最底下的屋子精緻小巧,躺在裡面還有月光灑下來,能嗅到外面的花香,白綾躺著休息了一陣,感覺外面有影子在晃動,就起身推開門看了眼。
  
  陸林生坐在外面藤蔓結成的椅子上,手裡抱著一把樣子奇怪的樂器。
  
  白綾推開門走出去,走到他身邊︰「你不休息哦?這個是啥子東西,早上好像看到那個樹上有個人也在彈這個。」
  
  陸林生把手上那樂器給她看,「這是鳳琴,你不是說好聽嗎,我去找那個人學了一下,他說我有天分,送了一把琴給我。」
  
  那是個樣子如同滿月一樣的樂器,上面有短短一截把手,纏著各色漂亮綢帶,滿月一樣的木質面上繃了十二根弦。白綾隨手一撥,邊上那根琴弦嘣的一下就斷了。
  
  白綾︰「……」
  
  陸林生︰「沒事,沒事,這琴弦確實細了些,稍稍用力就會斷,是它太容易斷了。」
  
  白綾在心裡罵自己,叫你沒事手賤亂摸!搞壞了吧!一看就知道他半夜不睡覺,抱著這東西坐在門口,就是想彈給自己聽,現在摸壞了人家還咋彈!
  
  陸林生︰「雖然斷了一根弦,但是應該還能彈,你願意聽嗎?」
  
  白綾馬上給面子地鼓掌︰「中!彈彈彈!」
  
  她不說話的時候,這樣坐在月光下,就像是個小仙女。當然在陸林生眼裡,她說了話還是仙女。
  
  陸林生彈完一曲,白綾問他︰「你是真的有天分?」
  
  陸林生︰「教我琴的人說我太厲害,他已經教不了我了,然後把琴送我,讓我自己多練。」
  
  白綾︰「你啷個哈兮兮嘞,人家是嫌棄你喲!」
  
  陸林生臉上的笑就慢慢散開了,又低頭慢吞吞彈了兩下。
  
  白綾︰「算咯,我又不嫌棄你,你慢慢練嘛,以後肯定比那個人彈得好聽。」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9 00:17:18

第68章 第十六章

  鳳池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喜歡坐在巨木梧桐的樹枝上仰望夜空,這一晚他坐在樹枝上,望著皎潔明月,忽然來了興致,拿出鳳琴準備彈奏一曲。就在這個時候,他聽見了斷斷續續的琴聲。
  
  鳳池︰「……」多麼熟悉的難聽琴聲,他今天已經被這聲音折磨了快一下午了,就在剛才,那不成曲調的聲音還在他耳邊揮之不去,擾得他半夜不睡覺跑出來看月亮想換換心情,結果這擾人的聲音又來了。
  
  他透過茂密的梧桐樹枝葉往下看,果然見到那個陸林生坐在樹底下。雖然隔得遠,但鳳池還是能清楚地看見陸林生和白綾坐在那兒一個彈曲一個聽。
  
  作為鳳凰一族的少族長,鳳池當然知道這兩位客人的到來,他雖然性子驕傲不太愛搭理人,但對白綾這個白龍族最後的遺孤還是有兩分可憐……他就不該有這兩分可憐,否則也就不會一時心軟答應教陸林生彈鳳琴,導致自己耳朵聾了一下午。
  
  尊貴驕傲的少族長鳳池,音樂天賦極佳,最受不得那些亂七八糟的樂聲,對於陸林生這種正常人範疇的音樂天賦,他簡直嫌棄得要命,耐著性子教了兩個時辰就把人放生了。
  
  彈成這樣,鬼才聽得下去。鳳池心想。
  
  「啪啪啪!好,彈得好,比剛才大有進步,比我們之前看到的那個少族長彈的還要好聽!」鳳池聽到樹下那條白龍這麼說。
  
  鳳池︰「……」什麼玩意兒,耳朵聾了嗎?龍族果然就是這麼沒節操,各個都能睜著眼說瞎話,為了追對象不要臉,什麼假話都說得出來。鳳池感覺自己被侮辱了,憤憤抱著鳳琴,差點忍不住砸下去把樹下那對狗男女砸的清醒點,竟然這樣污蔑他。
  
  「好吧,對方是客人,原諒他們的愚蠢,不要和他們計較。」鳳池深吸一口氣喃喃,緊接著又聽到樹下陸林生開始彈琴。
  
  這地方是待不下去了,他抱著自己心愛的鳳琴回去睡覺,結果一晚上都沒怎麼睡好,夢裡都是那難聽的噪音,這讓他一大早起來就有些煩躁,去見凰王的時候忍不住問她︰「那兩個人,什麼時候走?讓她們早點走。」實在受不住這噪音污染。
  
  凰王詫異地看向他,旋即拉下臉訓斥︰「看看你這是什麼話,來者是客,即便我們要避禍沒法庇佑白綾,也不能如此無情無義,你這樣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樣,我是這樣教你的嗎?!」
  
  被親娘劈頭蓋臉罵了一頓的鳳池差點委屈死了,他懶得解釋,哼了一聲就氣呼呼地往外走。沒走多久,遇上了陸林生。他警惕地看著對方,「你又來幹嘛,我不教了,我很忙的。」
  
  陸林生拿出他昨天隨手給出去的那把鳳琴︰「斷了一根弦,請你幫忙續上。」
  
  這種絲線柔韌,是用一種孤山之魚魚腹線製成,沒有用上幾百斤手勁是不可能扯斷的,他懷疑地看著陸林生,「你拿這個弦幹什麼去了,釣鯤鵬去了嗎?」
  
  白綾過來,看見這兩人坐在一起,鳳池一臉嫌棄的在給鳳琴上新弦,簡短地說了幾句要怎麼換,陸林生就在一邊看著他手裡那鳳琴,臉上表情平平——除了白綾,他對誰都這個樣。
  
  這難道是,交了朋友嗎?白綾向陸林生問起,陸林生笑著說︰「當然不是朋友。」對他來說,這世界上可不存在什麼朋友。事實上,鳳凰這種生物的血肉還挺吸引他,如果不是為了白綾,他說不定會吃了這裡的鳳凰,吃不了裡面那隻凰王,但這個小鳳凰他應該是能吃的。
  
  陸林生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和魔更加相似,不過和魔不同的是,他有理智,能克制身體裡的吞噬慾望。現在在這裡吃了這裡的鳳凰,白綾會有麻煩,他就不會吃。吃的東西哪裡都有,以後也不是沒機會。如果以後有合適的機會,他當然會吃這些看上去還不錯的食物,哪怕他手上還拿著人家送的鳳琴,動起嘴來也不會有半點不好意思。
  
  當天下午,凰王又把白綾叫去了,鄭重地給了她一副純白的鎧甲。「這是當年白龍族一位嫁入神木山的前輩留下,他們那一支沒有留下後代,這幅鎧甲就一直放在族內無人繼承,我特地取了出來給你,希望你能躲過這場劫難。」
  
  白綾摸著輕軟的白色鎧甲,這已經足以被稱作寶物了,凰王能做主將它送出也不容易。白綾收下鎧甲鄭重道過謝,「要是幸運能避過這一次劫難,下次我會準備禮物再來拜訪。」
  
  她沒有在神木山多留,很快和陸林生離開了這裡。
  
  「這下好了,咱們還能去哪裡呢?」老貝殼哀嘆連天。其實他也知道,走得再遠也是徒勞,魔龍是龍神,只要他想找,很快就能發現白綾在哪裡。哪怕這位龍神被鎮壓這麼多年,已經被大大削弱了力量,可人間有個道理叫「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魔龍再怎麼虛弱也不是小主人這條小龍能對付得了的。
  
  必須得找個能力強大,能庇護小主人的人。
  
  「小主人啊,你就聽我一聲勸吧,先去幽浮山道個歉,好好地求玄蒼上神,他說不定會願意護著你的,至少能留下一條命。」老貝殼開始不斷給白綾傳音,試圖說服她。
  
  「我知道小主人不願意,可現在也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老貝殼苦口婆心勸白綾的時候,渾然不知玄蒼上神就在她們上方的雲上冷眼旁觀,正等著白綾求上門來。
  
  若按照玄蒼上神的想法,白綾掙扎不了多久,還是要向自己低頭。他當然看得出來白綾的猶豫,她確實還是個年輕的,不懂事又好面子的小女孩,但小女孩終究要長大,吃了苦頭就會懂事了。他好整以暇地等著,可是,沒等來白綾的認輸,卻先等來了東海的龍神封印徹底碎裂。
  
  魔龍,出來了。
  
  白綾感覺到一陣強烈的心悸,她本來正在休息,拿著陸林生那把鳳琴在好奇擺弄,突然間表情一凝,手中鳳琴摔落,她整個人都被一陣強烈的眩暈給衝擊的摔倒在地。
  
  陸林生笑臉一變,立刻將她扶住,感覺她整個身子都在顫抖。
  
  「怎麼了?」他沒感覺到什麼,伸手去撫白綾的額頭,卻見她的腦袋上長出了一對龍角,她還是幼龍,龍角也小小的,頂端還透著點粉紅。
  
  白綾靠在陸林生胸前喘氣,摸著自己的腦門,頑強爬起來,斷斷續續說︰「我有種感覺……龍神……魔龍出來了,很遠的地方,東邊,有什麼東西碎掉了。」她被那道力量衝擊,連形態都受到了影響。
  
  陸林生看著她腦袋上的龍角,眼珠子都不轉了。
  
  白綾有點神智不清,撓了撓長出龍角的地方,覺得癢癢的,「我現在覺得很不好,有好危險的感覺,那個魔龍這樣快就要找來了?」
  
  陸林生聲音軟和︰「腦袋是不是有點癢?我幫你撓一下?」
  
  白綾隨口說︰「哦,行。」
  
  本來急的不行的老貝殼看到這一幕快瘋了,大聲在白綾腦子裡尖叫︰「行啥子行!不行!讓他把手放下去,別亂摸!那是他能亂摸的地方嗎!」
  
  白綾痛苦地捂住腦袋︰「幫忙撓個腦殼而已,又沒讓他幫忙撓後背。你別喊咯,喊得我腦殼痛。」
  
  貝殼老頭聲音低下來,開始啜泣,「魔龍已經沒有理智了,性格凶殘,他記著是我們白龍族做的最後封印,現在肯定要來找小主人的麻煩,這種時候小主人你還不急,在這裡跟旮旯角落裡長出來的奇怪小妖怪早戀,你還這麼小……」
  
  白綾覺得老頭子可能是急瘋了,都開始口不擇言。
  
  「急是沒得用的,冷靜點。」白綾晃晃腦袋站起來,遙遙看向東邊,眼中有一抹隱憂。她現在有嚴重的危機感,這種如芒在背的感覺,讓她終於明白了老貝殼為什麼之前那麼害怕,她的本能在驅使她逃跑,逃得越遠越好。可她又擔心著如果自己躲藏好了,那魔龍找不到自己,會去歸一仙宗,那裡也有她留下的氣息。
  
  老貝殼聽到她的擔憂,不以為意︰「魔龍不太可能去歸一仙宗,就算他要遷怒發火,也不會是歸一仙宗,還有白海……」他說到一半察覺不對,含糊了過去,「反正小主人你現在還是先擔心自己。」
  
  「我知道有個地方,可能可以去。」陸林生忽然說。
  
  白綾看向他。
  
  陸林生︰「妖魔澗。」
  
  妖魔澗有別於人間界,屬於另一方天地,兩邊的氣息都是隔絕的,如果想要暫時躲過魔龍,妖魔澗或許會是最適合的地方,那裡又是陸林生最熟悉的地方。唯一的問題就是,妖魔澗入口在東海,魔龍現在也在東海。
  
  「妖魔澗,就是你之前和我說的,你從前待的地方?」白綾想了想,下了決心︰「好,我們就去妖魔澗。」
  
  老貝殼︰「不行,他肯定是心懷鬼胎,故意要騙小主人你去東海送死!去哪裡都可以,就是不能去東海,小主人你不要被美色所惑!這個美色還不怎麼美!」
  
  白綾敲著貝殼,沒有回答他。她能理解老頭子不想讓她去東海的心情,龍族對於那個魔龍有天然的畏懼,老貝殼這種依附龍族的種族更是這樣,他又膽小,恐怕膽子都要被嚇破了。但除此之外,她也沒地方能去。
  
  「我們要快點了。」陸林生看著遠方天際,現在他也能隱隱感覺到什麼。有一片紅霞從天際出現,綺麗旖旎。
  
  「你不喜歡高處,如果看不見會感覺好些嗎?」陸林生問。
  
  白綾︰「……如果不知道自己是在高空的話。」
  
  陸林生︰「好,那我裹著你,我們就飛到普通樹梢那樣的高度,而且你看不見,這樣可以嗎?」
  
  這個高度白綾還是能接受的,但……「你裹著我是什麼意思?」
  
  就是變成原型,把她裹在那些黑色絲線裡的意思。白綾被陸林生說得好奇起來,直接答應了。躺在一片黑暗中,她覺得自己像隻被毛線困住的貓。
  
  陸林生的原型背後有一對巨大的,宛如烏鴉一般的黑色翅膀,只是他很少用到。此刻,他感覺到白綾待在自己的身體裡,整個身體好像被充滿了,他奇蹟般的有種完全吃飽了的感覺,再也感覺不到那種無處不在的饑餓與食慾。
  
  那雙黑色的翅膀猛然張開,帶著他飛上天空,速度快的像閃電一般。和他之前說的在樹梢高度不同,他直接拔高到了天空之上,身邊都能觸踫到濕潤的雲。
  
  但白綾不知道,她躺在陸林生的身體裡,覺得很神奇,因為他完全就是黑色絲線組成的,內臟啊什麼完全都沒有,這樣子看上去就是個空空的黑箱子。一陣顛簸後,她感覺應該是陸林生飛起來了,有一點暈眩,但不是很嚴重,大概就像是從前坐火車睡在臥鋪上的感覺。
  
  「嗚嗚嗚我就說這個陸林生不安好心,把小主人騙到自己嘴裡,他這不就是要吃掉小主人嗎?小主人你為什麼這麼傻,人家張著嘴你還往裡跳,這下子真的要死了我的小主人怎麼這麼命苦啊嗚嗚嗚!」老貝殼痛哭流涕。
  
  白綾︰「你怕啥子,我相信陸林生不會吃我,就算他要吃,反正都是死,還不如讓他吃了算咯,我跟他比較熟,又不認識魔龍,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誒。」
  
  老貝殼︰「……」
  
  白綾︰「老頭子你別哭了好伐,到處都滾的是珍珠,我身下好咯人,咯的我腰痛。」
  
  她把滾到自己身下壓著的珍珠撥到一邊,閒著無聊開始好奇的摳摸那些黑色絲線。這些絲線非常柔軟,雖然捕食妖魔的時候可怕又凶殘,但現在托裹著她的時候軟綿綿的毫無攻擊力。白綾暗搓搓還有點興奮,到處亂摸,結果被她摸出來一個線頭。
  
  線頭?白綾趴在那就開始往手指上繞線頭,繞著繞著她發現面前稀稀疏疏透出光來了。
  
  白綾︰糟糕!陸林生的後背被我扣破了!
  
  她想起自己小時候上課無聊扣毛線衣線頭,結果她繞出來一個毛線團的時候,身上那件好好的毛線衣也只剩下一半,變成了個小背心。
  
  白綾鬆開那線頭,不敢再扣了。
  
  「陸林生,你沒得事吧?」
  
  陸林生的聲音和他人形時有點不一樣,悶悶的聲音,不過好像帶著點笑,「沒事,就是不知道為什麼身體好像有點漏風。」
  
  白綾心虛地用手捂住了自己摳出來的地方,一下子都忘記了自己在空中的事。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9 00:17:33

第69章 第十七章

  雖然有一個厲害的仇家在遠處虎視眈眈,但白綾的心態還不錯,真正心情糟糕的是關注著他們的玄蒼上神。
  
  眼看白綾和陸林生相處和諧,他怎麼也不可能高興。現在他的心情就像是自己的私人用品被其他人擅自用了那樣糟糕。
  
  他有一瞬間想直接將陸林生給除去。妖魔之體這種極少見的天生異類,雖然很難殺死,卻也不是沒辦法殺死。可是很快的,他又放棄了這個想法,如果現在殺死陸林生,豈不是讓他太好過了,而且女主角白綾也會對他念念不忘,這可不是玄蒼上神想要的。
  
  他想要的,是讓白綾看看她現在這位心上人的所謂「真心」,讓這段不該有的感情徹底破裂。
  
  原本玄蒼上神是打算等魔龍找過來給了他們慘痛的教訓後再出現施恩,可現在他改變了主意。在陸林生被魔龍殺死之前,他要給他的女主角白綾安排一場好戲。
  
  玄蒼上神一揮袖,去往東海方向。
  
  ……
  
  陸林生帶著白綾靠近東海,越過了她一直想去的與焉山。此時的東海呈現出一種奇特而瑰麗的景象,海天相接處有大片赤紅色的霞雲,幾乎將藍色的海水都映紅了,紅霞在鋪陳的半個天空中,形成各種各樣的飛翔龍形,紅色霞雲龍猙獰霸道,仿若真龍一般。
  
  海邊有一道幽深狹長的裂口,灰黑色的霧氣如瀑布一般從裂口中傾瀉而下,在裂口下方匯聚起一層灰煙。
  
  東海是超出陸林生預計的安靜,不僅沒有了那些亂竄的妖魔,連本該已經衝破封印而出的魔龍都不見蹤跡,他只感覺到有龍殘留下的淡淡氣息。
  
  將白綾從身體裡放了出來,順手抱住她。因為路途有點長,她早就睡著了,現在還沒醒過來。
  
  陸林生也沒叫醒白綾,只抱著她在周圍查看是否有其他異常的情況。是老貝殼看不下去了,用傳音叫醒了白綾。白綾一睜開眼看著一團黑漆漆的人形毛線近在眼前還有些回不過神,陸林生察覺到她醒來,轉過腦袋來朝她笑。當然鑒於他現在是原型,根本沒有臉,做不出笑這個動作,白綾連他眼睛在哪都沒找到,更看不出來他在笑。
  
  「這裡,好像有點子不對勁。」白綾從陸林生那個漆黑的條條身上跳下來,吸吸鼻子說。
  
  陸林生變成人,「我也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魔龍似乎不在此處。」
  
  白綾︰「對,他好像走咯,我聞不到他的味道。」
  
  老貝殼更是緊張,要是魔龍在這裡,他害怕,可魔龍不在這裡,他還是被自己的腦補嚇到,「他是不是潛伏在周圍?」
  
  白綾︰「他要是想殺我,直接正面衝過來就行咯,還潛伏,潛伏個錘子,我看他是剛出來太餓了,現在去找吃的。」
  
  老貝殼被她說服了,「那我們運氣還真不錯,趁現在趕快進入那個什麼妖魔澗!」
  
  白綾︰「誒,老頭子,我發現你變臉有點快,路上還跟我叨叨哭。」
  
  老貝殼沉默片刻,略心虛,「這不是,這不是來都來了嗎,就、就進去看看嘛。」陸林生把白綾裹著一路都沒吃,這個事實多少讓老貝殼覺得放心了一點點。
  
  雖然有一些疑慮,但有魔龍的威脅,他們還是很快進入了妖魔澗之中。就在他們的身影沒入那道裂口之後,裂口前浮現出玄蒼上神的身影,他一招手,裂口突兀地合攏,變成一個小鼎落入他手中。而原本的妖魔澗裂口,則還在原地毫無異樣。
  
  原來白綾二人先前所進入的那所謂「妖魔澗」只是玄蒼上神布下的一個陷阱。
  
  玄蒼上神將幽浮山的神器之一鎮山鼎用障眼之法附著於妖魔澗入口上,引得白綾他們入網。這鎮山鼎甚至能困住神,現在困住一條小龍和一個還未大成的妖魔之體,自然十分輕鬆。鼎能隔絕氣息,在這種時候,玄蒼的目的當然不是護著這兩人躲過魔龍,而是想看點有趣的東西。
  
  他回到幽浮山神殿中,將小鼎浮在半空中,居高臨下看著裡面的情形,同時抓出一個鼎的虛影交給弟子與仙侍們,吩咐他們︰「弟子們都派遣至下界除魔,那些擒住的魔不論生死,都投入鼎中。記住,只要魔,不要妖。」
  
  幽浮山眾仙不明所以,但也聽從了他的安排,各自下界去尋找魔物。
  
  玄蒼上神要用魔飼養鼎中那隻妖魔之體。
  
  玄蒼作為上神,已經活過很多年歲,在他的記憶中就有這樣的妖魔之體。這是一種很奇特的存在,連他也不知道這種東西究竟是如何產生,但他知道妖魔之體,會被吞噬的東西所改變。他們的吞噬能力有多強大,弱點就有多明顯——吞噬了什麼,就會被什麼所影響,哪怕這個影響只是微不足道,但積少成多,最後會變成什麼樣顯而易見。
  
  就像陸林生在妖魔澗之時,他吞噬的大多是在妖魔澗誕生的妖魔,那些妖魔沒有見過外面的世界,大多都被貪慾支配,渾渾噩噩,所以陸林生除了繼承的執念和隱約的記憶,也是渾渾噩噩。等到他離開妖魔澗,開始吞噬人間界的各種妖,得到的零碎記憶越來越多,也被各種更加復雜的感情所影響,喜怒哀樂與慾望都越發明顯。
  
  玄蒼上神記得很久之前出現的那個妖魔之體,當初一出現也是引起了一陣腥風血雨。因為這種東西大多誕生於罪惡之地,最初就是「惡」的化身,所以那個妖魔之體四處作惡,惹得生靈塗炭,當時還沒有仙庭,神還有好幾位,可都拿他毫無辦法。後來為了阻止他,西方佛國十幾萬虔誠善良的僧人前去渡化他,被他全部吞吃。於是,那妖魔之體被影響,有了「善心」。
  
  他開始憎惡自己的行為,無法接受吞吃任何生靈,又對自己從前的殺孽愧悔不已。他從大魔頭變成了一個僧人,到處行善,克制自己的食慾。可這是違背天性的事,妖魔之體許久不吞食血肉就會變得虛弱。他越來越虛弱,最後是餓死的。
  
  玄蒼上神就是想看看,陸林生這個妖魔之體吞吃了那麼多的魔之後,會變成什麼樣。等他露出真面目,想要吃掉身邊相伴的「戀人」,那條天真的小白龍就該知道害怕了。到時候互相殘殺的場面才是精彩。
  
  他滿懷惡意又帶著點微妙憐憫地看著鼎中的人,等待著他們慘烈的結局。
  
  陸林生剛進入那片漆黑的空間就覺得不對,拉著白綾就要往回退,可惜已經來不及了,他撞上了一個屏障,只能繼續往下落。踩到地面的時候,白綾默不作聲地坐在地上,一臉忍耐地扶住了自己的額頭。
  
  陸林生在她身旁,過了一會兒見她不動,才問︰「好些了嗎?」
  
  白綾擺擺手。她恐高很嚴重,從上面降落這個過程雖然看不見,但她本能感覺自己處於很高的地方,所以頭暈目眩還腿軟,好不容易才緩過來。
  
  「這裡不是妖魔澗。」陸林生語氣肯定。他在妖魔澗裡待了那麼久,裡面的味道和各種氣息他都熟悉,絕不是這樣陌生的。
  
  白綾終於抬起了頭,隨手擦掉額頭上的冷汗,拍拍屁股站起來。這裡是一片黑暗,她看不太清楚,掏出幾顆碩大的夜明珠,讓它們漂浮在高空中,她這才看清楚周圍的情況。地面平坦,敲擊起來有金屬的聲音,比一般的金屬又多了幾分沉悶,白綾在烈焰穀幾年也沒見過這種金屬。
  
  她抬手打了個響指,那幾顆夜明珠往四周飛去,隨著它們的運動,四面高聳的墨綠色牆壁出現在視線盡頭,這是一個很寬闊的空間。
  
  「我們好像被人丟到了一個大盒子裡。」白綾說著仰頭望去。上方一片漆黑,她又打了個響指,那些夜明珠往上飄,到了一定高度後就再也上不去了,這個時候他們在底下看那些夜明珠,也只能看到幾個光點,像是天上的星星。
  
  「我試過了,上不去。」陸林生說。
  
  「哪個龜孫兒吃飽了沒事幹把我們關到這裡頭!」白綾氣的跳起來指著腦袋上喊︰「有本事就給老子出來,耍陰招……」
  
  她剛跳起來還沒落地就被陸林生攔腰抱住,往後退了好大一段距離。白綾聽到砰的一聲,有什麼東西重重砸在她剛才站著的地方。
  
  白綾又灑出一把夜明珠,整個巨大空間都籠上了一層朦朧輝光。她看清了剛才砸下來的那是一隻很醜的魔,沒等她仔細看,砰砰的聲音就接連不斷響起,她拉著陸林生退到了一片墨綠色牆壁前,看著上面和下雨似得掉下來十幾隻魔。這些魔有的死有的殘有的懵,聚在一起發出各種彷彿車禍現場一樣的奇怪叫聲。
  
  因為空間很大還自帶回聲,所以這群魔叫喚起來的效果非常可怕。
  
  白綾把腦袋磕在背後的牆壁上︰「好吵。」
  
  陸林生就撲過去將他們吃得乾乾淨淨,整個空間中沒有了魔在叫,只剩下回聲重重疊疊,最後回歸安靜。
  
  他回到白綾身邊,發現她滿臉思索之色,似乎在思考什麼嚴肅的問題。
  
  「我剛才以為是敵人把我們兩個關到這裡,但現在想一想又覺得奇怪。」白綾拉著他分析,「你看,說不定是要救我才把我們關在這,避免被那個魔龍找到,還沒忘記給你送吃的下來。」
  
  老貝殼︰「小主人你糊塗了!把你關在這個破地方怎麼可能存了好心!」
  
  陸林生對白綾說︰「嗯,你說得對。」
  
  老貝殼︰「……」我總是因為自己不夠年輕跟不上你們的思路而顯得格格不入。
  
  白綾︰「所以到底是哪個龜孫……龜兒子把我們關起來!」猜測對方可能是一片好意後,白綾很講究的把龜孫換成了龜兒子,禮貌的給幕後黑手提升了一個輩分。
  
  就在她們說話這一會兒裡,又有魔被丟了下來。
  
  白綾︰「給你送吃的速度是不是太快咯?」
  
  又過了一段時間。砰砰——
  
  白綾︰「把我們關起來的人肯定曉得你要吃好多。」
  
  陸林生︰「哢嚓哢嚓。」
  
  白綾︰「……你吃飽了沒有?」
  
  變成妖形的陸林生吐出來一具被吃的乾乾淨淨的骨架,拖著走到她面前,「這裡面什麼都沒有,這個可以當床給你睡。」
  
  白綾敲了敲那具魔骨架︰「骨頭太稀了不好睡,不過我可以這樣搞。」
  
  她把骨架翻過來,從靈囊裡掏出一圈鮫紗繞上去做了個吊床,「你試下這個,我以前在洛水,就是睡這種吊床!」
  
  陸林生躺上去試了試,對她笑成花︰「躺著舒服。」
  
  ——
  
  外面看著的玄蒼上神面無表情︰「……」我把你們關在這裡面是要折磨你們,是要你們來談情說愛的???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9 00:17:58

第70章 第十八章

  「陸林生?」
  
  白綾喊了一聲,沒聽見回答,又提高聲音喊了聲,「陸林生?!」
  
  那個正在吞食魔的身形才頓住,片刻後傳過來一個含糊的聲音,「嗯?我在這,怎麼了?」
  
  白綾坐在吊床上看著角落那邊的漆黑影子。她才剛睡醒,夜明珠都漂浮在她身側,陸林生那邊並沒有處於夜明珠的照明範圍,仍舊是一片昏暗,只能看到他和一堆狼藉的魔骸影子。為了不影響白綾休息,陸林生進食的時候都會把那些被丟下來的魔拖到一邊角落裡去吃。
  
  他們被丟進這裡已經好些天了,哪怕白綾最開始氣定神閒,現在也不免心浮氣躁起來,她畢竟還是個年輕的女孩子。不管是這擺不脫的困境還是長久不見的天日,都給她帶來了心理壓力。但最讓她覺得不安的不是這些,而是陸林生。
  
  她從吊床上跳下來,帶著那些夜明珠走向陸林生,剛走出去幾步,陸林生就出聲了,他說︰「這邊有些髒,你不要過來,會弄髒你的靴子。」
  
  白綾下意識停下腳步看了看自己的靴子,這是一雙一塵不染的白靴,作為一條白龍,她變幻出的人形看上去足夠乾淨,讓她不會那麼容易被灰塵汙漬沾染。
  
  就在這一會兒的時間裡,陸林生從角落裡走出來,慢慢走近她。白綾看見那個黑暗裡兩米多高的影子由高變矮,最後變成正常人類男性的高度。等走到她身邊,在夜明珠的照耀下露出臉的時候,陸林生看上去已經和平時沒什麼區別了,還是那副文弱書生的模樣。
  
  「你醒啦?」陸林生說。
  
  白綾看他一眼,朝他剛才的方向走過去,看到那角落裡沒吃完的魔。這些天被扔下來的全都是魔,無一例外。
  
  這個事情令白綾日益不安,她總覺得陸林生好像有些微妙的不同——可能來自於女孩子的敏銳,也可能是龍族的天賦。扔進來的魔真的太多了,陸林生又來者不拒,沒日沒夜吃了很多,她總覺得這樣不太好。
  
  在外面的時候,陸林生很喜歡這樣進食的環節,但他跟在她身邊,大部分時間是被她管理著的,只有在遇上對她們攻擊的妖魔,她才允許他吃。他雖然好像並沒有吃飽,但每次都並不顯得沉溺。和他相處越久,白綾就越覺得他是在走向好的一面,可現在,他已經出現了一種微妙的變化。
  
  白綾說不清楚,但當她突然驚醒時,看到角落裡那個影子,她會突然感覺心驚肉跳,那是一種對於危險的本能反應。白綾偶爾會聽到血肉骨頭被撕扯開的聲音,她甚至能想像到畫面,陸林生最近進食的方式變得「粗暴」了很多,比起乾脆俐落把妖魔裹進去吞食,現在的他開始喜歡在吞食前將食物撕扯得鮮血淋灕——這不是為了方便進食,而更傾向於某種惡慾的發洩。
  
  就像是……魔的習慣。魔就是這樣,習慣於享受鮮血,他們都有蓬勃的毀滅慾。
  
  最糟糕的是,陸林生好像沒發覺這一點,他不覺得自己現在有什麼不對。
  
  從進入到這裡後就很少再出聲的老貝殼給她傳音,聲音是少有的沉重嚴肅,「小主人,我有一個猜測,我覺得這個陸林生有些像是傳說中的某種奇特存在。你知道,我很老了,記得一些事,雖然記不太清楚,但我知道這種東西不能吞吃太多一樣的東西,不然很容易會被同化。」
  
  「小主人,以防萬一,你不能讓這個陸林生再這樣吃魔了。就算他不是那種東西,吃了這麼多魔,也容易染上魔氣,被血腥一沖可能引發殺性,到時候小主人你也危險了。」
  
  白綾聽過老貝殼的話,心裡那股不好的感覺越發明顯。她走到角落看過了那些殘餘的魔骸,煩躁地一腳把一具魔骸踢開,轉過身,發現陸林生亦步亦趨跟在自己身後,雙眼盯著自己,有些令人發毛。
  
  她覺得自己應該和陸林生談一談。拉著陸林生回到休息的地方,白綾掰著他的臉,讓他對準自己的視線,然後很慎重地說︰「最近你吃的都是魔,我感覺你有點不對。」
  
  陸林生露出個古怪的笑,這可能是因為白綾因為心情不好一時手重將他的臉頰擠壓的有點變形。
  
  「什麼不對?」陸林生絲毫不在乎這個,還在對她笑著。
  
  白綾說不出所以然,老貝殼總是神神叨叨,他的話還沒那麼確定,但她真的心慌。
  
  陸林生還在等她說話,只有這種時候,他看上去和之前一樣,好像永遠都不會反駁她的話。白綾想了下對他說︰「不要再吃那些魔,說不定有問題,等我們出去再說好不好?」
  
  陸林生唔了一聲,點了點頭笑著說好。
  
  他答應得太快,白綾反而不放心了。她看到過他吃那些東西時的表現,就像一個暴飲暴食的大胃王,那種沉醉和癡迷,誇張點說都算吸毒了,能這麼簡單就答應?
  
  「你真的答應我?你想好了?」白綾懷疑地看著他,覺得他嘴裡答應了,可能轉頭會趁自己不注意去吃。
  
  陸林生說︰「你不要我吃,我就不吃。」那樣子不像在騙人。
  
  白綾稍稍覺得放心了點。
  
  但是很快她就發現,這不是個好主意。丟下的魔太多,還有很多落在附近,陸林生不吃了,她們就必須將這些東西清理,暫時堆在另一邊的角落裡。有些魔還沒死,白綾就會拿出自己的錘子處置,被莫名其妙丟進這裡,她憋了一肚子氣,殺起魔來都變得乾脆,再也沒有像從前那樣覺得噁心想吐。
  
  一天天過去,角落裡已經堆滿了一個魔的屍山。在這裡面那些死去的魔都保持著新鮮的模樣,不曾腐爛,所以沒什麼怪味,但血腥味越來越重,有些刺鼻。
  
  從白綾和陸林生說過之後,他果然就沒有再去吃魔了。為了弄清楚他是不是真的守約,白綾半夜會偷偷裝睡,看他有什麼反應。一連好幾天,他都和白天一樣,坐在她身邊守著,沒有離開悄悄去另一邊進食。但偶爾她會看見陸林生定定望著那邊散發著濃重血腥味的地方,看上一陣,又轉過頭來看她。
  
  後來他看向那些魔屍的次數越來越多,好幾次,白綾都發現他的眼睛變成了濃鬱的紅色。
  
  「陸林生!」白綾有些心驚地喊他。
  
  陸林生眨眨眼睛,和往常一樣笑著看她。白綾就湊過去,猶豫地抬手摸摸他過瘦的手︰「你……是不是很餓了?」他好久沒吃東西了,但她還沒找到離開的辦法。
  
  白綾的靈囊裡有她的食物,可那些陸林生吃了也沒什麼意義,對他來說不屬於能吸收消化的東西。白綾一開始試圖和他分享食物,就被他拒絕了。
  
  陸林生看看她覆在自己手背上的手,又看看她臉上明顯的擔憂神色,猶豫了下,低下頭,將額頭靠在她的額頭上,說︰「是,我餓了,我不會吃那些的,你不要怕。」
  
  是的,陸林生感覺到白綾的害怕了,哪怕她沒表現出來,但他察覺到白綾對於他大量吞吃魔的恐懼。哪怕這種恐懼很微弱,甚至白綾自己也沒意識到,但他能發現,所以他才這樣克制著自己的食慾。
  
  克制自己的本能,確實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但他的本能不只有食慾,還有白綾,當本能產生了分歧,他就自然而然地選擇了白綾。只要她還在身邊,他就願意忍受這種饑餓和痛苦,以及日益的虛弱。
  
  白綾忍不了了,她現在完全肯定把她們關在這裡的人,總之不管對方是人是妖還是人妖,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她非常想出去,但方法想遍了都沒找到出路,她甚至在氣急的時候拿著自己的錘子在牆壁上大錘了一通,想把這牆壁砸爛,結果就是自己耳朵差點沒被震聾。
  
  她坐在那生悶氣,發覺陸林生又在看那越堆越高的魔屍,眼神是極度的渴望,那是非常非常饑餓的人才會有的眼神。白綾伸手把他的眼神吸引過來,「你要不要喝點水啊?」她沒話找話。
  
  陸林生搖頭,看她的眼神和剛才看那堆魔的眼神是一樣的。為了對抗食慾的本能,對於她的執念,也相應地被完全激起了,所以這是個能讓大部分普通人嚇跑的可怕眼神。
  
  白綾被他紅色的眼睛盯著,生理性地冒出一身雞皮疙瘩,但她主動上前抱了抱他。陸林生也伸手抱住她,把她往自己懷裡按,用的力道連白綾都覺得有些疼了。他把臉埋在她頸邊,隔了一會兒白綾就感覺到一點濕潤。這當然不是他哭了,而是口水。白綾很習慣了,因為這不是第一次,對於陸林生來說,她其實也是一種能吃的食物,而且她敢肯定自己的滋味比那些魔好得多,絕對是一道美食。
  
  「陸林生,你又對我流口水,弄到我衣服上咯。」白綾抓著陸林生的衣服。
  
  陸林生聲音有點含糊,「嗯,我……有點餓。」
  
  不是有點餓,是很餓。白綾想像了一下自己是塊香噴噴的炸雞,而陸林生餓的快神智不清,卻只能對著她流口水,一時間竟然還對現在的情況感到了那麼一點好笑。但很快的,她就摸了摸陸林生的腦袋,語調低落地說︰「要是再找不到出去的辦法,你就還是繼續吃魔吧,總不能把你餓死咯。」
  
  不管他吃了那些魔之後會變成什麼樣,她總不能因為這些懷疑讓他把自己活生生餓死。
  
  老貝殼猶猶豫豫的喊了聲小主人,最後卻什麼話都沒說出來,選擇了沉默。
  
  又過了兩天,白綾醒過來發現身旁的陸林生變成了黑漆漆的原型,他沒有再保持人的樣子了。她一下子明白過來,這是他已經沒辦法再維持人形。她望著陸林生的背影發了一會兒呆,那是個怪物的模樣,身後一對黑色的翅膀垂著,黑色的羽毛落在她腳邊,蓋住了她的腿。
  
  白綾忽然就跳起來,拽著沉默的陸林生走到那龐大的魔屍山前,言簡意賅︰「吃!」
  
  縴長的黑色影子猶疑了一下,整個身體微微晃動,在白綾木然又毅然的再次表明讓他吃的意思後,他就朝那些猙獰的魔屍撲了上去。很快,他就像餓極的人終於吃到食物那樣陷入了瘋狂。
  
  白綾聽著耳邊的聲音,有種稍稍鬆一口氣,心又猛地被掐著越提越高的感覺。她轉過頭蹲下,抱著自己的膝蓋,將腦袋埋起來。
  
  ……
  
  玄蒼上神冷眼望著面前鼎中的景象,對那個撲在魔屍上的漆黑怪物,露出了一個厭惡又鄙夷的神色,轉到白綾身上時,則變成了審視和期待。白綾對於陸林生的控制令他小小吃了一驚,不過他絕不會相信妖魔之體會被「馴服」,現在她們之間越是和諧,玄蒼上神就越是期待她們在這鼎中撕破溫情,互相殘殺的那一幕。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9 09:53:36

第71章 第十九章

  玄蒼上神當然不會讓女主角白綾死亡,畢竟這對他也沒有絲毫好處,他要的不過是讓陸林生在白綾面前露出真面目。只要他們翻臉相殺,他當然會在白綾死前將她撈出來。
  
  而如果白綾執迷不悟,他會選擇看著白綾去死——哪怕放棄這個世界。
  
  說到底,玄蒼上神如此高高在上的姿態,不過是因為他有許多這樣聚集氣運的世界,而白綾也不是他唯一的女主角,如果她像之前兩個世界的女主那麼令他惱火,那他寧願讓她去死。所以明知道放下身段討好的策略對白綾可能更有用,他還是不願意丟棄自己的臉面和主導權。他的表人格對於女主角的愛,大多基於掠奪和霸佔以及控制慾,而換了裡人格,他更是無法對這些與自己截然不同,對自己不屑一顧的女主角有什麼真心的愛。
  
  他仍舊是希望用強壓和破壞的方式,得到自己想要的勝利。
  
  而這一次,他覺得自己會勝利。
  
  ……
  
  陸林生已經吃了很多魔,但他一直沒有停下來。白綾站在魔屍山底下仰頭看了好久,都只看見他在上面不停吞吃的模樣。他吃得越多,好像就越貪食,這個情形讓白綾覺得很不妙。
  
  她在底下喊他的名字,「陸林生!」
  
  他似乎沒聽見,仍然在瘋狂的吞咽,有血泊在魔屍山底下匯聚,白綾低頭看了看自己踩在血中的白靴。
  
  她沒有再喊陸林生,而是退到了魔屍山遠處,將目光放在了頭頂。那是她們進來的地方,如果其他地方出不去,或許只有那裡還有可能。
  
  她有嚴重的恐高症,雖然師傅師兄們每次見她用龍形在地上走的別扭樣子都會笑話她的恐高症,但實際上這不是一件好笑的事,因為這對她來說非常可怕。白綾是屬於恐高症最為嚴重的那一類型,可能是遺傳,也可能是小時候被她那個親爹給刺激的,或者兩個都有。她在生活中完全不會去高處,完全避免高樓。
  
  如果是恐高症輕微一些的人,在高處可能只是暈眩想吐,但換做白綾,她會喘不上氣,全身發軟直至暈厥過去。最嚴重的一次,她被玩鬧的同學帶到大樓樓頂的玻璃觀景台,眼罩剛摘下來,看清面前的景象,她就眼前發黑渾身發冷,冷汗瞬間浸透了衣服,直接倒了下去。後來就再也沒人敢拿這個和她開玩笑,從上輩子到這輩子,沒人逼她,她自己也不逼迫自己像條真正的龍那樣飛在天上。
  
  但這回,真的避無可避。
  
  她給自己做了一會兒心理建設,閉上眼睛,變成了一條漂亮的小白龍。白得發光的鱗片,清爽乾淨的鬚髮,流暢姣好的身形,還有明亮的大眼睛。
  
  老貝殼見她抬頭望著頭頂,愕然問︰「小主人,你該不是要……」
  
  一個飛字沒說完,白龍沖天而起,周身圍繞著散發光芒的夜明珠,陪著她一起靠近頭頂的那道屏障。
  
  這個困住她們的空間很大,頭頂最高處的屏障也非常高,白綾剛飛起來沒多久還沒踫到屏障,就開始覺得全身發虛。如果她的狀態好,或許情況會稍微好些,但她現在極度緊張,狀態糟糕,這也就讓她更加難受。要是往常,白綾可能就忍不住心底的恐懼放棄了,但現在她咬牙繼續往上飛,盡量不看其他地方,只一心一意盯著最頂上。
  
  老貝殼感覺到小主人的難受和虛弱都快哭了,小主人從出生起就和他在一起,他是看著小主人當初如何抗拒飛行的,哪怕他很希望小主人能像條正常的龍,但他看著小主人難受的樣子,也不忍心逼迫她,對於她的「偷懶」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偶爾拿出來念叨念叨,但他也沒想過有一天小主人真的會這樣逼自己。
  
  「小主人哪!唉!」
  
  快到屏障邊上時,白綾還是沒能堅持住,眼前一黑,往下摔了下去。白色的龍飛快墜落,周圍的夜明珠也跟著像流星一樣墜下。
  
  老貝殼尖叫起來︰「小主人!」他不得不變成人形,那個手臂大小的老頭子試圖拉著摔下去的白龍,但就像一隻螞蟻拉不住大象一樣,他根本止不住白綾摔下去。好在白綾被老貝殼拽痛了鬍鬚,最後關頭恢復了一點神智,勉強降落在地面,沒有被摔個半死。她盤在地上,老貝殼腿軟地趴在她的大腦袋邊,「你可嚇死我老人家了!」
  
  白綾沒說話,她休息了一會兒,又站了起來。老貝殼看她有繼續飛的意思,嚇得抱住她的爪子,「小主人,我們不試了,沒用的,你不要做這種徒勞的事了。」
  
  「什麼東西不試都是徒勞。」白綾再次飛了起來。這回她看了一眼魔屍山上那個瘦長的影子,看了一眼,繼續往上飛。第二次她甚至沒能飛到第一次那樣的高度,勉勉強強落了下來後,她休息了更長的時間。
  
  老貝殼在她第三次嘗試的時候已經不說話了,只在她休息的時候安撫地摸著她的龍腦袋和小牛犢一樣的鼻子,像誇獎小孩子那樣誇她,「我們小公主真厲害,好厲害。」
  
  白綾︰「你不要哭,珍珠滾的到處都是,我懶得撿,等下摔下來不小心踩到珠子我還可能腳滑摔跤。」
  
  老貝殼被她嫌棄的哇哇大哭。很奇怪,以往他這樣大哭,白綾都覺得腦殼疼,但這回她卻覺得自己昏沉的腦袋好受了很多,再度充滿了力量。
  
  她再度飛起來,終於觸踫到了屏障。龍的身體是很強悍的,她直接用身體去撞擊那個屏障,可惜紋絲不動,她又試圖用錘子去錘,仍然沒用。龍形不擅長用錘子,但要她在半空中變回人形,那她憋著的那口氣一鬆,很有可能就要掉下去了。所以她最後仍然是選擇了用腦袋和尾巴不停去撞。
  
  砰砰的巨響不斷響起,魔屍山上的瘦長影子忽然頓住吞咽的動作,仰起腦袋。他看見了高處的白龍,她身邊的那些夜明珠像星星,最中間的她就像月亮,都在散發著照亮黑暗的光輝。那條漂亮的白龍身上溢出了血,她把自己的身軀撞破了,鱗片從身上掉了下來,然後她也失去所有力氣摔了下來。
  
  幾乎長在魔屍山上的瘦長怪物突然間張開翅膀。他的翅膀和之前鴉羽的模樣有些不一樣,更加大也更加難看了,和身體的連接處開始變得有點像是魔帶著硬皮的肉翅。他拍著巨大的翅膀,上前接住了正在墜落的白龍。
  
  傷痕累累的白龍落在地上後,慢慢變回了人形。她白色的裙子上好幾處都沾了血,臉色也是慘白慘白。
  
  「腦袋給我撞的好暈,媽賣批,我流了好多血,好疼哦!」她虛弱地罵了句髒話。
  
  「陸林生?你還能不能變成人?」
  
  陸林生抱著她,把應該是腦袋的那東西靠在她脖子邊上,聞言過了好一會兒才又變成了那個書生的模樣。白綾感覺自己脖子邊上有點濕,抬手就拽了一把陸林生鬢角的頭髮。
  
  她都流血咯,他還對著她流口水,像話嗎?!不過仔細想想,如果雞腿裡的雞汁溢了出來,好像聞上去是會香一點。白綾呸的吐出一口血沫,「陸林生,你再對我流口水,我要打你了。」
  
  陸林生︰「我沒有流口水。」
  
  白綾︰「那這個濕濕的是什麼?」
  
  陸林生︰「……我覺得疼,可能是流血了。」
  
  白綾把他的腦袋從自己脖子邊上拽起來,看到他身上沒有一點傷,倒是眼睛裡有水。
  
  「流個錘子的血,你這是眼淚!」白綾說。
  
  陸林生︰「你疼是因為流血,我疼不也是因為流血?流眼淚也會疼?」
  
  白綾︰「……你是疼才會流眼淚。你啷個又哈起來咯。」她有點不自在地擦了擦陸林生的臉,把他臉上的水珠子抹掉了。
  
  她發愁地想,最開始認識陸林生,他就傻乎乎的有點像傻子,但後來明明越來越聰明瞭,結果現在在這裡吃了這麼多魔,又開始變得有點傻乎乎的。老貝殼說得對,這東西不能多吃,吃的智商都下降,太可怕。
  
  「你還是別吃那些魔咯。」白綾說。
  
  陸林生低頭舔了舔她的腦門,那裡被撞破了,正在流血。他舔了幾下,慢吞吞地回答︰「不吃了。」
  
  白綾想把他推開,但又覺得他傻乎乎的樣子可憐兮兮的,不忍心,乾脆就讓他舔了。不能吃的話,舔舔解饞也好。陸林生覺得嘴裡鮮甜的味道很好,但他同時又覺得很疼,忍不住又抱著白綾的腦袋蹭了蹭她的臉頰。
  
  沒辦法在頂上找到出路,白綾心情沮喪,再加上身上的傷和恐高的眩暈餘韻,她整個人都不太好,但陸林生抱著她,親昵的挨挨蹭蹭,讓她感覺到了一種和老貝殼相似的疼惜與安慰。她不記得誰說過,在這世界上,愛是最難藏住的,陸林生就是這樣,在她還茫然的時候,他就似乎很喜歡她了,這種感情甚至讓他此刻還溫馴得像是無害的食草動物。
  
  「等我休息一哈子,想想還有啥子辦法。」白綾翻個身閉上眼睛。
  
  過了一會兒,她沒聽到動靜,睜開一隻眼睛,發現陸林生不在身邊了。她猛地坐起來,往那邊的魔屍山上看過去,沒有看到陸林生,她意識到什麼,又抬頭,隱約看到個黑影往上飛去了。
  
  白綾爬起來,有點一瘸一拐的往前走了幾步,將夜明珠們浮了上去,照亮已經飛到頂上的陸林生。
  
  他和她一樣在試著撞擊屏障,但也是沒什麼用,徘徊了一會兒後,他沒有再選擇撞擊屏障,而是整個身體快速溶解,變成了一大片黑色——在底下的白綾看來,陸林生融化了,他的身軀像黑色的流水一樣鋪開,試圖覆蓋整個屏障。
  
  白綾聽到了細微的滋滋聲,那片黑色的水流蠕動著,過了很久很久,四周竟然嗡嗡震動起來。白綾驀地睜大雙眼,期待地屏息等待。
  
  外面的玄蒼上神微微沉下臉,抬手籠罩在面前的小鼎之上,紫色的光芒籠罩整個小鼎,將小鼎的震動鎮壓下去。
  
  「上神!」仙侍匆匆走進神殿,神色間有一絲驚惶,「東海的魔龍打上了幽浮山,已經快要攻破山門了!」
  
  玄蒼上神放下手,「慌什麼。」他站起身,往殿外走去,「你留在此處看好這個鼎。」
  
  鼎中空間裡,嗡嗡震動突然停止,陸林生化成的漆黑水流重新匯聚成原形,跌跌撞撞地飛了下來。白綾上前一把將他接住。
  
  「我覺得你比我厲害。」白綾按住陸林生的肩,「我現在有個想法。」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9 09:53:48

第72章 第二十章

  「我有個想法。」白綾坐在陸林生面前,張開嘴緩緩呼出一枚發光的龍珠。
  
  每一條龍都有自己的龍珠,這一顆龍珠並不屬於白綾,而是父親白龍族族長的。雖然成年龍族都能呼風喚雨呼嘯天地,但幼龍除卻身體的強悍,卻沒有太多自保能力。這枚龍珠就像是父親留下的護身符,當初還曾在狐狸妖怪的襲擊下保護過白綾。
  
  這些年白綾生活平靜,沒遇上過什麼危險,這枚龍珠就一直在她的身體裡安生待著。
  
  「剛才我感覺那個動靜不一般,再加把勁很有可能就能破開屏障,我們需要一個瞬間爆發的強力攻擊。」白綾摸著龍珠,神情堅定,「我要激發這顆龍珠裡所有剩餘的力量,配合你一起打開這個破盒蓋子!」
  
  要是這樣還不行,那她們也別想出去了, 就在這裡面過一輩子算咯。
  
  「等我出去,我要看哈子,把我們兩個關到這裡頭的人,到底是哪個!」白綾摩拳擦掌。
  
  ……
  
  東海鎮壓的那條魔龍打上了幽浮山,哪怕他已經被鎮壓多年,再不復往日威風,可他畢竟曾經是龍神,整個龍族信仰的神。以他現在的虛弱狀態,仍能輕輕鬆鬆地攪弄風雨,將幽浮山一眾仙侍弟子們打得落花流水。
  
  在玄蒼上神到來之前,那條在雲層中咆哮的魔龍已經搞掉了一大波白衣飄飄的幽浮山美人們,下餃子一樣咕咚咕咚全都從天上栽進了幽浮山下的海裡。他還把幽浮山的結界拍碎了一個角,粗壯巨大的龍身暴漲幾十倍,纏繞著幽浮山周邊的那些小仙島,將幽浮山上那些精美建築都給搖散架了一片。
  
  從神殿裡掠出的白影身形渺小,飛到半空中時猛然一聲龍吟,也變成了龍形原身。玄蒼上神是黑龍,而魔龍,在他還是龍神時是一隻金龍,變成魔龍後被侵蝕成了黑龍,但這個黑和玄蒼不同。
  
  玄蒼的黑鱗異常美麗,在陽光下有種斑斕的光彩,所謂「五彩斑斕的黑」。魔龍現在的黑則是打翻了墨汁的黑,簡直透不進去絲毫光亮。
  
  這兩條外表看上去大小相差不多的黑龍在天空中轟轟烈烈地撞到了一起,將整個幽浮山的結界都撞破了,發出好幾聲巨大的轟鳴,把一些小弟子都給震得當場暈過去。
  
  魔龍見到同為龍族的玄蒼上神,絲毫沒有對於同族的友善,相反的,他那雙漆黑的龍眼中全是暴戾和恨意。從他變成魔龍後就是如此,對於龍族都有莫名的仇恨,但凡被他遇到的龍族,全都喪命在他爪下。
  
  魔龍是嗅到白龍族的熟悉氣息才會過來,因為這麼多年他被鎮壓在白龍族聚居的東海,對於他們的氣息很敏銳。當然除了白龍,玄蒼這條黑龍也在他的敵人範圍內,感覺到敵人的氣息越是強大,魔龍就越是好戰暴怒。他的瘋狂狀態,讓玄蒼都一時間有些招架不住,連連退了幾步。
  
  但玄蒼上神能當這個上神自有道理,他很快就扭轉了局勢,從略處下風到旗鼓相當,再到偶爾能壓制,魔龍被他趕出幽浮山。兩條龍換了戰場,在遠處的天邊雲層裡交手,幽浮山上的眾弟子和仙侍無人敢靠近,只能用敬畏的眼神看著那雲層裡露出的龍身。
  
  都是黑色,在暗沉的雲層裡幾乎讓人分不清到底誰是誰,只有偶爾在雲層裡亮起的閃電,能在一瞬間照亮兩條廝殺的黑龍,讓人看清楚戰況。
  
  就在魔龍和玄蒼上神打得難捨難分之際,玄蒼上神的神殿內也響起了一聲炸雷般的巨響,原本浮在神座前的小鼎忽然間炸開,神殿內多了兩個人,一個渾身鮮血的白綾,一個渾身漆黑的怪物陸林生。守在此處的仙侍被這巨響嚇住,還沒往外傳信就倒楣的被一大堆魔屍給壓住了。
  
  因為鼎被破壞,裡面那沒吃完的魔屍山也跟著一起噴發出來了,灑在神殿內到處都是,把一個嚴肅潔淨的神殿搞得到處是血肉模糊,簡直成了個屠宰場。那被魔屍壓了的仙侍滿臉血掙扎著推開魔屍,一臉難以忍受地喝住白綾二人︰「站住!你們不許離開此地半步!」
  
  顯然她們是被神上關起來的,如果被她們跑了,等上神回來了,她要怎麼解釋?仙侍一邊整理自己一邊心裡發虛。
  
  白綾扶了一把陸林生,往周圍看了看,臉色很不好地詢問那個仙侍︰「你是哪個?是你把我們關起來的?這又是哪裡?」
  
  仙侍暗暗叫苦,期盼著上神早點回來,換上了一副好好商量的面孔企圖拖延時間,「這裡是幽浮山,你們現在在這裡很安全,最好不要做多餘的事。上神把你們帶回來也是為了你好,你是白龍族的白綾吧,我們幽浮山之人都知曉上神對你的青睞,你自己應該也知道上神不會害你的,現在魔龍就在外面,現在上神還為了你去抵抗那魔龍,這麼大的恩情,你怎麼能辜負上神的厚愛……」
  
  按她說的,被關起來這麼久還要感激那個上神厚愛?白綾罵道︰「我信了你就是有鬼!我就猜是那個瘟神做的好事!」
  
  白綾左右看看,問陸林生︰「你看到我的錘錘莫得?」
  
  剛才她們齊心協力炸開那個鼎的時候,在混亂中她拿手上的錘子也被炸飛了。陸林生漆黑的條狀手指了指神殿最上面的那把椅子。白綾一看,發現自己一對錘子一隻砸壞了神座,一隻嵌在了後面的玉璧裡,把上面一條栩栩如生的黑龍砸掉了一隻眼睛。
  
  她跑上去拔出自己的錘子,摁著那邊還在大呼小叫試圖叫人來幫忙的仙侍就是一錘,把人砸暈了埋進魔屍山裡。
  
  「外面嘭嘭亂響,兩個老壞蛋在打架,我們趁現在趕緊離開這裡。」白綾擦著自己腦袋上的血,混不在乎地蹲在陸林生面前,「你怎麼樣,還能不能走?」
  
  剛才陸林生幾乎抽空了自己的力量,現在已經無法變回人形,如果不是白綾還在這,他可能已經控制不住本能衝出去開始吞噬所有能見到的血肉了。
  
  看他這累傻了的樣子,白綾乾脆把他拉起來,趁更多人被吸引來這裡之前趕緊跑。
  
  跑出去一看,雙錘勇士白綾頓時萎了。
  
  「幽浮山這個鬼山山,真的是在天上的哦。」她聲音虛弱,都不敢看那些漂浮在周圍的雲。
  
  之前在那個黑暗的空間裡她能咬牙飛起來試試,但現在她真的精疲力盡,勇氣都用光了,而且現在這個不比之前,這個高度多可怕,都看不到陸地的模樣,往下一看全都是雲和天空,好像只要跳下去就會一直往下摔似的。
  
  額頭上的虛汗和血一起往下唰唰流,白綾看向陸林生,「要不,你一個人先走?」紅色的血流向眼睛,她眨眨眼擦了一下。身體到處都有痛感,她感到頭超乎尋常的暈,不知道是流了太多血的緣故還是因為驅使龍珠抽乾了體內本就不多的靈力。
  
  陸林生從出來後就沒說過話了,對於白綾的詢問,他的反應是張開了自己的胸膛——如果那算是胸膛的話,整個把白綾裹了起來。
  
  白綾這是第二次被陸林生裹起來,她當然不會因為這個慌,但她明白陸林生是要帶著她往這裡飛下去,她虛的整個人都快變成一灘,又不能在這種逃命的時刻大喊不要,只能捂著嘴忍著不吐,這就是她最積極配合的行為了。
  
  他們想趁著幽浮山眾人都被天上戰鬥吸引的時候逃跑,但顯然他們的逃命之旅沒有這麼容易。發現神殿出事的幽浮山弟子們大呼小叫著,像一群嗡嗡的蜂那樣追了過來。這一群弟子還頗有些能力,聯手暫時困住了陸林生,讓他一時沒法突破重圍。
  
  這邊一亂起來,天上正和魔龍打的玄蒼上神就發現了自己後院著火的事,也沒心思和魔龍打了,滿心惱火的一扭頭準備先弄死陸林生出口惡氣,飛出去沒多遠,狂化的魔龍一口咬在他的尾巴上,玄蒼上神怒吼一聲,將魔龍甩了出去。
  
  魔龍怎麼肯看著敵人在眼前跑掉,不甘示弱地回吼一聲,拖著傷痕遍佈的身軀跟了上去。玄蒼上神身上也有不少傷,但他沒在意這個,靠近底下的陸林生後,他張口噴出一股冰寒龍息,將陸林生凍了起來。
  
  陸林生整個身體在瞬間凝固,張開的雙翅也被裹進冰內。也就是在兩個呼吸間,周圍的弟子都沒反應過來,陸林生已經掙脫了冰封,奇蹟般地躲過了玄蒼上神的一擊,往天空上飛了過去。
  
  好死不死,那魔龍恰巧跟至,又嗅到陸林生身上的白龍族氣息,也發狂地朝他攻擊。陸林生被兩條巨龍環繞,險象環生。
  
  玄蒼上神看出白綾被陸林生裹在身體裡,他想殺陸林生,卻鑒於前車之鑒不敢殺白綾,動手難免束手束腳。魔龍則一心要吃掉最後的白龍族人,也想趁隙吃了黑龍玄蒼。陸林生對這兩個當然是能下殺手下殺手,可他們之間終究有著差距,他也沒辦法對付兩條力量強大的龍。
  
  情況既混亂又隱隱僵持。
  
  玄蒼上神很快感到不耐煩,魔龍的攪局讓所有的事都變得不可控,彷彿冥冥之中有什麼在擾亂這一切。他仰天長嘯,周身寒意迅速蔓延了整片天空,幽浮山都在瞬間變成一片冰天雪地,同時有數不清的冰箭直刺魔龍,刺骨寒意和鋒銳冰箭甚至能穿透龍族堅硬的外皮和鱗片,魔龍受傷不輕,終於往後退去。
  
  陸林生雖然沒有正面承接那浩蕩一擊,但還是躲閃不及擦了個邊,數道冰箭紮進他的雙翅裡,在他的翅膀上結成一片片霜花。
  
  玄蒼上神冰冷的眼眸睥睨這狼狽的怪物,冷然道︰「把她交出來。」
  
  陸林生轉身欲飛,玄蒼上神一爪將他打落,準備將他那具亂七八糟的身體撕開,把白綾抓出來。然而他們都沒想到,他將陸林生打落飛在空中,那原本已經離開的魔龍又神出鬼沒突然出現,從雲層底下衝出來一張口把陸林生連帶著白綾都咬進了嘴裡。
  
  「找死!」玄蒼上神真正怒了,衝過去在魔龍的身軀上留下了一個大大的血口,血液在空中四處噴濺,使得這一片天地裡落下的白雪都被染成了紅色。
  
  女主角在眼前被吃了,那意味著他又將失去這個世界,玄蒼上神如何能不惱火,可就在這時,他忽然發現魔龍渾身抽搐著張開了口。他的嘴裡被漆黑的東西完全撐開,那些漆黑的絲線互相纏繞,像是一個人臨死前掙扎的手,將一道小小的白色影子從魔龍嘴裡推了出來。
  
  就在那道白影子被推出去遠離魔龍之後,魔龍憤怒地將口中掙扎的漆黑怪物嚼碎吞了下去。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9 09:54:01

第73章 第二十一章

  白綾做了個夢。
  
  在夢中,她被困在一個地方,孤身一人,怎麼都找不到出路。那是一個大到沒有邊際的樹林,每一棵樹都長得一模一樣,她不停地跑,心裡又害怕又焦急。
  
  不知道跑了多久,她看到一個影子出現在前面。她出聲喊住那個影子,影子就停了下來轉身看她。
  
  那是個衣衫襤褸看起來很可憐的醜陋青年,讓她有種莫名的熟悉感,這個場景也似曾相識。可夢中的白綾不知道他是誰,她問︰「你能不能帶我出去?」
  
  那個醜兮兮的青年對她搖搖頭,就在她面前變成了一個漆黑的怪物,然後很快融化成一大片黑水……
  
  陸林生。
  
  白綾醒了過來。她躺在那一動不動,眼神怔怔的,她想起自己暈過去之前看到的最後一幕——陸林生被那條魔龍吃掉了。
  
  她被裹在陸林生空蕩蕩的軀體裡的時候,整個人都非常難受,強忍著保持最後的清明,她不知道那短暫的時間裡發生了什麼,只知道自己忽然被推出了陸林生的身軀裡,她看到天空和飄飛的雪,和在魔龍嘴裡掙扎的陸林生。
  
  他那時不是人形,而是妖形,所以她連他的表情都沒看見,只看見他的腦袋似乎是往她這邊轉了轉,然後那巨大的龍口就閉了起來。
  
  白綾忽然捂住臉,整個人蜷縮起來,身體不停顫抖。
  
  「小主人?」老貝殼的聲音小心翼翼的。
  
  白綾沒說話,只有細碎的嗚咽從指縫裡流出來。老貝殼變成小人的模樣,坐在了白綾身邊,試著用小手摸了摸她漆黑的長髮。在這種時候,老貝殼才覺得自己的小主人看上去真的像條幼龍龍崽了。
  
  「老頭兒,陸林生死了。」
  
  「唉。」
  
  白綾用通紅的眼睛看他,張口就說︰「我要去把那條魔龍抓住,剖開他的肚子,說不定陸林生還沒消化完。」
  
  老貝殼嚇一跳,「誒誒,小主人別孩子氣,這怎麼可能呢,先不說咱們抓不到魔龍,就是抓到了真剖開他的肚子,那個陸林生肯定也沒了。」
  
  白綾卻不和他說話了,她坐起來,轉頭看自己這是在哪。
  
  飄渺莊嚴的建築,高貴典雅的擺設,還有窗戶外漂浮的白雲,這一切都告訴白綾她現在在幽浮山。她抓起老貝殼起身走了出去。
  
  「小主人,你又要做什麼?」
  
  白綾剛到殿門口,就發現自己推不開那扇高大的殿門,顯然被人鎖了。「外面有沒有人?把門打開,讓我出去。」
  
  門外傳來一聲嗤笑,有人語氣不屑地說︰「上神吩咐了,讓你先在這裡休息,想出去等上神要見你再說。」
  
  老貝殼抱著白綾的腿勸她,「小主人,你先別急著出去,先忍忍。你身上還有很多傷呢,我們在這裡養好傷再說其他的事好不好?」
  
  白綾繃著臉︰「我已經受夠了被人關起來了。」她說完拿出了自己的大錘子,走到旁邊的牆上敲了敲,選了個最薄弱的地方,掄起錘子猛力砸下去。
  
  轟轟幾聲,煙塵滾滾,磚石坍塌,白綾從牆面上破開的大洞裡鑽了出去。這個被她暴力破開的洞和門隔得不遠,在門邊負責守著她的兩個幽浮山弟子正面色驚駭地扭過頭看她,他們怎麼想得到,還有人這麼不講究的,到了幽浮山這種地方,也敢這樣放肆。
  
  「你、你不能走!」一個弟子反應更快些,看到白綾準備走了,連忙要攔她。白綾也不說話,只拖著手中的大錘往地上杵了杵。
  
  兩個弟子瞧著破了個大洞的牆壁,一下子都噤了聲。白綾走下臺階,聽到身後兩人小聲的在說趕緊通知幽水仙人。這個幽水仙人白綾知道,曾經去歸一仙宗代表那個玄蒼上神招攬過她的,在幽浮山地位還挺高。
  
  「什麼?白綾不是受了傷昏睡了嗎,怎麼這麼快又醒來了?」幽水仙人聽到弟子的回報,頭疼得不行。魔龍來襲和上神那一戰,把整個幽浮山的結界都撞破了,本來四季如春的幽浮山還因為上神的能力變成了一片冰天雪地,現在還沒恢復。幽水仙人還要忙著處理之前受傷的弟子和各種事,再加上個白綾……如果可以,她真不想理會這條難纏的小白龍。
  
  可惜上神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是對這條白龍青睞有加,每次對她就格外寬容。幽水仙人怨氣叢生,不僅因為白綾給她惹來的麻煩,還因為內心的嫉妒,從來沒人能得到玄蒼上神如此的厚愛。而白綾竟然還不知珍惜,這是最可恨的地方。
  
  幽水仙人冷著臉匆匆趕到,攔住了白綾,「在我幽浮山地界,當客人的如此無禮,我還是第一回見到。請你回客房去,現在大家都很忙,不要再給我們添麻煩。」
  
  白綾瞧她一眼︰「我是客人?要是你不說,我還以為我是在當囚犯。爬開,我要走了。」
  
  幽水仙人皺眉︰「上神還沒說你可以走。」
  
  「他又不是我親爹,還管我去哪裡。」白綾摩挲了一下自己手裡的錘,「我這一錘下去,你腦袋上那一堆頭髮可能要散,我不想跟你打架,你快點子爬開。」
  
  幽水仙人臉色忽紅忽黑,如果可以,她倒是很想跟白綾打,好好教訓這個小兔崽子,但她不能,她只能控制著自己的情緒繼續和她說︰「你應該知道,這一次是我們上神救了你的性命,如果不是上神出手,你現在已經被魔龍吃掉了。現在魔龍雖然暫時敗退,但你一旦離開這裡,失去了上神的庇護,很有可能被魔龍盯上,你最好想清楚現在該怎麼做。」
  
  「最後問一次,讓不讓開?」白綾舉起了錘子。
  
  她還是和幽水仙人打了起來,雖然她打不過,但幽水仙人也不敢傷她,白綾發起脾氣來凶得很,叮鈴當當一陣亂砸,把幽浮山的漂亮屋子砸塌了好幾間,一個人就抵得上一整個拆遷隊。
  
  實在鬧得不像話,玄蒼上神終於出現了。他伸手虛虛一掌壓下來,把白綾整個壓得動彈不得。
  
  「你也該學乖一點了。」玄蒼上神冷冷望著在地上掙紮的白綾道︰「是我救了你。」
  
  白綾發現自己掙脫不開,也就不費那個勁了,趴在地上扭臉看著腳不沾地白衣飄飄的玄蒼上神,冷笑一聲說︰「我求你救我了?我想活還是想死,都要由我自己選,不關你的事。你有啥子資格把我關起來?難道你還真是我親爹?」
  
  玄蒼上神微微動了動手指,白綾就感覺身上的重量突然加重,朝著她碾壓過來。
  
  「啊啊啊——」
  
  聽著白綾的慘叫,玄蒼上神道︰「從今天開始,你就待在幽浮山,我要你學會聽話。」
  
  白綾吐出一口血沫,扯著嗓子大喊︰「聽話個屁!我日你媽仙人板板!」
  
  玄蒼上神繼續加重力道,白綾嘴裡的罵聲扭曲,變成了接連不斷的慘叫,最後活生生疼暈了過去。玄蒼上神這才放開禁錮她的力量,對一旁的幽水仙人吩咐︰「給她戴上萬鈞鎖,鎖住她的手腳,不許她變成龍形,還有把她的武器扔了,我要看到一個願意聽話的弟子,不是一個只會和我作對,滿口粗俗之語的叛逆孩童。」
  
  既然拒絕了他的屢次示好,又這樣冥頑不靈,那他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好好調教她。摧毀一個人,再重建,其實是一件很簡單的事。
  
  幽水仙人低頭應是,望著昏迷的白綾,露出個幸災樂禍的笑。
  
  就如玄蒼上神所說的,她給白綾戴上了特製的萬鈞鎖。這鎖看上去就是拇指大小的小銀鎖,但繫在手腳上無法取下,一般人戴上能直接被壓斷手腳,就是幽浮山弟子們戴著也會無法起身,換做龍族的白綾,這萬鈞鎖會最大程度限制她的行動。她沒辦法再搞出任何破壞,也不會有一點殺傷力,這沉重的幾道鎖甚至讓她連多走幾步都會累個半死。
  
  白綾的苦日子開始了。
  
  不過,負責教導她的幽水仙人和幾個看管她的弟子,日子變得更苦。
  
  「你都這樣了,為什麼還能這麼折騰?!」幽水仙人心力憔悴地發出這樣的疑問。
  
  白綾癱在地上,整個人散發著反正我不配合,你隨便幹嘛的氣息。她的性子是撞上南牆不回頭,非得撞碎南牆往前走的,誰都別想勉強她。
  
  幽水仙人每日找人來教導她禮儀,所有被她找來的教導仙人都被白綾氣的拂袖而去,這些人哪裡體會過白綾這樣特殊的罵人技巧。幽水仙人讓人看著她,但她一會兒戴著萬鈞鎖跳進水裡沉底,讓一群弟子忙活半天打撈不起來,一會兒和一群弟子打起來,鬧得到處雞飛狗跳,就連幽水仙人都被她薅下來一大把頭髮。
  
  「上神,我實在是無法教導她,請上神恕罪。」幽水仙人跪在玄蒼上神面前,整個人都好像老了十歲。
  
  玄蒼上神︰「把她帶到這裡來。」
  
  白綾立刻被送到他面前,兩人一個坐在神座上,一個站在台階下。
  
  「跪下。」
  
  白綾︰「我告訴你,你最好現在殺掉我,不然老子遲早要錘破你這個臭傻逼的腦殼。」她這句話說的很認真,到這個世界後,她還是第一次真心的想搞死一個人。
  
  玄蒼上神起身,走到她的面前,一根手指點在她的腦袋上,將她整個人壓得跪了下去,「我不喜歡有人違抗我的命令,我讓你跪下,你就要學會跪下。」
  
  白綾的反應是吐了他一身,「你這樣噁心,也不怪我想吐。」
  
  玄蒼上神黑著臉一巴掌將她甩飛出去,白綾摔落在地上,沒事人似得擦著臉爬起來哈哈大笑,朝他比了個中指︰「龜孫,你再來啊,我還怕你嗎!」
  
  ……
  
  魔龍在幽浮山受了重傷,落入海中後在一片海域裡暫時蟄伏,哪怕是重傷在身,他盤踞在海中散發出的氣息依舊攝人,使得周圍海域裡所有的活物都遠遠逃離了這裡。
  
  突然間,正在憩息的魔龍睜開雙眼,他張開口似乎想要將什麼嘔吐出來,卻沒有辦法如願,很快他龐大的身軀在海中扭曲翻滾起來,這動靜攪起了海面上的海浪。
  
  這片海域動蕩了好幾個日夜,終於在某個月夜平靜下來,海底那條魔龍比幾日前更加疲憊,身體上的傷也更加猙獰,那些大大小小的傷口裡開始溢出黑色的絲線,慢慢的,龍鱗底下也開始溢出,整條龍的龍身上彷彿長出了什麼奇怪的植物,看上去異常可怕。
  
  又過了半個月,魔龍幾乎已經被這黑色的絲線裹住了龍身,他仍然在掙扎,將那些黑色的絲線不斷扯碎,可很快又會長出新的絲線。終於,魔龍精疲力盡,無法再動彈,這時候,黑色的絲線纏住了龍腦袋,發出一陣咯吱咯吱的奇怪聲響。
  
  巨大的魔龍在海中忽然變成了一個人,這個男人有著一頭黑髮和一雙金色的眼睛,神情凶戾。
  
  「殺……滅龍族……」他說完這句話忽然又是神色一變,捂住了腦袋低聲喊道︰「白綾、白綾!在哪裡……」
  
  「殺龍族、不……我要找白綾……」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9 09:54:15

第74章 第二十二章

  「你這是何苦呢,違抗上神是不會有好下場的,這些日子吃了這麼多苦頭,你還沒想清楚嗎?」仙侍在給白綾處理過傷口後,一如既往地勸她。
  
  白綾捂住耳朵,她沒力氣,也懶得罵人了。整個幽浮山都是玄蒼上神的地盤,這裡的人會說的話也就那幾種,苦口婆心勸她妥協的,譏諷嘲笑她不自量力的,嫉妒暗恨她不知好歹的,還有個發神經的玄蒼上神——就是一隻萬年綠毛龜帶著他的一群龜孫。
  
  白綾確實吃了不少苦頭,但越是這樣她就越厭惡玄蒼上神,想讓她乖乖聽話?不管是現在還是以後都沒可能。
  
  仙侍暗自嘆了口氣,端著藥走了出去。雖然她有些可憐白綾,但走的時候仍然盡職盡責把房間給鎖上了,免得白綾又想不開逃跑。
  
  白綾費力地坐起來,從靈囊裡拿出了一把琴。這把鳳琴是陸林生的,但後來他們被關起來那回,陸林生就把琴放在了她這裡。
  
  發了一會兒呆,白綾試著抱起琴彈了兩下。她對於樂器實在不擅長,瞎彈了兩下很快就失去了興趣,只眼眶發紅地望著琴。
  
  以後不會有人彈給她聽了。
  
  白綾手一鬆,鳳琴落在一旁,她無力地闔上了雙眼。
  
  玄蒼上神閉眼休憩,思索著自己是不是應當更狠一些,白綾的堅韌出乎意料,她那些沒有殺傷力但足夠噁心人的反抗也令他覺得厭煩。
  
  打定了主意,玄蒼剛準備令人去帶白綾,面前忽然彈出一塊面板。因為他的一意孤行,面板許久沒有出現過了,此時它忽然彈出,直接就是一個鮮紅的警報。
  
  ——「主空間出現問題!警告!主空間嚴重受損!」
  
  聽到主空間受損,玄蒼神情一變,「怎麼回事?」
  
  ——「多個世界同時出現混亂,數據遲緩,剛收到同步更新數據,情況過於嚴重,請至主空間查看。」
  
  主空間是裡人格賴以生存的世界,同時聯系著他的無數個小世界,極為重要,玄蒼上神也顧不得這個小世界裡的事了,直接脫離身體,回到了主空間。
  
  虛無一片的主空間裡,此時彷彿刮起無數風暴,原本無垠的世界肉眼可見地收縮坍塌。玄蒼見此情景暴怒,「告訴我,究竟怎麼回事?」
  
  系統迅速展開,鋪滿了好幾坪米的範圍,上面有著無數標注著「甲辰」「乙武」之類的字樣。
  
  ——「在您降臨於玄蒼上神這個表人格世界的時候,共有上百個世界同時發生偏移,數據發生未知延遲,沒能及時傳達到您這裡,現在那些世界大部分已經完全偏移,您失去了再次登錄那些小世界的機會,也一次性失去了那些世界的氣運,因此主空間發生動蕩。」
  
  在那塊面板上,原本黑色的字體,有大半都變成了紅色,這表示這些小世界都已經不在他的掌控了。
  
  「回溯,我要看看這些世界是怎麼回事。」玄蒼忍著怒火說。
  
  ——「是,請您做好準備。」
  
  玄蒼閉上眼睛,一幕幕畫面在他腦海中出現。那些原本屬於他的世界,都出現了相同的問題,女主角們彷彿換了個人似得,她們不再像原本的發展那樣愛上他的表人格男主角。而他的表人格們都來自於主人格的衍生,所以帶著相同的霸道和自我,他們雖然並不像主人格這樣知道世界的劇情,但他們的性格導致他們和那些女主之間產生了巨大的摩擦,最後的結局非常慘烈,不是他的那些表人格殺死了那些異變的女主,就是女主反殺了他的表人格。
  
  這兩種結局,前一種是等於他直接斬斷了自己和那些世界的聯系,這種行為帶來了一定的後遺症,比如數據延遲很有可能就是因為他的表人格殺了太多的女主角,影響到了系統的運行;後一種雖然沒有後遺症,但同樣令他失去那些世界,表人格被殺死,幾乎就等於他自己也被殺了一次,這讓他感到異常暴躁。
  
  玄蒼看完那些世界留下的最後影像,憤怒的表情裡漸漸有了一絲恐懼。
  
  他之所以趾高氣揚,就是依仗著這些數量巨大的小世界,對他來說失去一個世界,兩個世界,甚至十幾個世界都不算什麼,可一次性失去上百個,並且情況很有可能會越來越糟糕,這就容不得他再無所謂了。最令他感到恐懼的是,他始終沒發現這些問題究竟是從何而來,他不知道這些異變是誰造成的,還沒有辦法處理。
  
  他阻止不了這些世界的快速流失。
  
  如果有一日這些世界全都失去了,那他這個「神」還有意義嗎?到那時候,這個主空間會變成什麼樣?他又會變成什麼樣?
  
  「到底是誰?!一定有什麼在背後操縱這一切,系統!你給我找出來!」他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然而系統依舊是不疾不徐地顯現出一排字——「叮——系統沒能查找到異變源頭。」
  
  「找不到那就繼續搜索!」
  
  ——「搜索失敗,未能找到異變源頭。」
  
  ——「搜索失敗,未能找到異變源頭。」
  
  ……
  
  裡人格脫離表人格軀體,回歸主空間之後,留在神殿內休憩的玄蒼上神猛然睜開了雙眼。他感覺自己似乎有些奇怪,他在突然間失去了一些奇怪的念頭。他想起自己這段時間的所作所為,逼迫一隻並不怎麼優秀的白龍女當弟子,還想征服她???
  
  他有著這段時間的記憶,可怎麼都無法理解前一段時間的自己究竟為什麼要做這些事。他在記憶中找出關於白綾的事,嫌棄地擰起了眉。
  
  毫無可取之處,屢次冒犯他,還和一隻邪惡的妖魔之體頗有淵源,足可以直接殺掉了,何必費這個心思特地調教。
  
  他懷疑地在自己的靈府之內審視了一下自己的神魂,並沒有異樣,沒有被人控制的痕跡。那他怎麼會做出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玄蒼上神百思不得其解之際,仙侍前來回稟︰「上神,龍女傷重,一直不肯好好用藥,情況有些不好,如今她已經陷入昏迷,上神是否要去看看?」
  
  玄蒼上神厭煩道︰「不必管她死活,死了就令人將屍體扔出幽浮山。」他本來也不打算留下白綾性命。他這些時候的異樣似乎和白綾有關,當初卜星也算出他有一個命劫落在白綾身上,這樣的巧合之下,玄蒼上神當然想處置了白綾。
  
  仙侍不敢置信地抬頭去看玄蒼上神,他們上神對於白綾的看重在幽浮山是人盡皆知,從前費心費力派人前去招攬,現在又特地把人抓來日日教導,結果突然就放手不管,怎麼看都十分詭異。
  
  「下去。」
  
  仙侍忙低下頭,匆匆離開了。她一出去,關於白綾終於失去了玄蒼上神寵愛的消息就傳遍了幽浮山。
  
  幽水仙人聽到這傳言還不敢相信,特地去神殿見了一次玄蒼上神,這才相信上神是真的轉了性,不,或者說這才是她認識的那個無心無情的上神。
  
  沒了玄蒼上神的看重,幽水仙人也不把白綾看在眼裡,現在她想對付白綾就是一句話的事而已。
  
  「傷得厲害?反正都快死了,那就直接按照上神的意思把她丟出幽浮山吧。」幽水仙人吩咐著,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上神現在對她十分厭惡,不想再看到她了,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她的弟子也是個聰明人,很快笑道︰「弟子明白,一定辦好此事。聽說那魔龍前些時候被上神打退後就一直盤踞在東海,不如將這位白龍族最後一位族人送到過去,到時候她被魔龍吃了,以後上神問起來,也和我們無關。」
  
  幽水仙人滿意地點點頭︰「很好,就按你所說的,去吧。」
  
  白綾沒想到自己折騰得要死要活沒能逃出幽浮山,突然間機會就降臨了。她先前為了逃出去弄了一身傷沒有好好養,後來又為了和玄蒼上神作對,被他心狠手辣地折磨了好幾次,終於是堅持不下去,虛弱地躺在床上起不了身。
  
  有不認識的弟子過來的時候,她還以為對方是要帶她去見玄蒼上神,誰知那人取下了她手腳上的萬鈞鎖,扛著她直接將離開了幽浮山。
  
  「你是哪個?要帶我去啥子地方?」白綾看著身邊掠過去的白雲,恐高症又犯了,掙扎著問出這一句。
  
  扛著她的那個幽浮山弟子大概是看她要死了,還好心回答了她一句︰「上神不想見你,讓我們把你處理了。」
  
  白綾︰「……我謝謝他全家!」
  
  扛著她的弟子搖了搖頭,飛到了東海之上。東海有一片海域格外寂靜,那就是那條魔龍所在之地,他有些害怕那條魔龍,不敢太過接近,生怕自己被殃及,於是看著到了地方,他趕緊把白綾扔了下去。
  
  他在原地停留片刻,見白綾毫無所覺的緩緩沉入海中,同時,海面上忽然翻起一層海浪,厚重的龍吟聲從海底傳到海面。
  
  是那條魔龍來了,怎麼來得這麼快!這弟子不敢再停留,飛快地飛走了,臨走前他往後看了一眼,頓時嚇了一跳。只見巨大的魔龍影子映在海面,那身形大得可怕,離他異常近,一甩尾就能將他從天上打下來。然而那魔龍並沒有理會他,只將龍身盤成一個圓圈緩緩遊動著。
  
  弟子逃也似的飛出去好一段距離,這才心有餘悸地停下來。他忽然想到,剛才那魔龍盤起來的位置,恰好就是他把白綾扔下去的地方,看來那位白龍女已經被魔龍吞掉了。
  
  他當然想不到,白綾並沒有葬身龍腹。
  
  不僅沒有,此刻那條發瘋的魔龍還小心翼翼的在她身上嗅了嗅,接著將她整個圈在了身體中間。因為白綾是人形,只有小小一團白色的影子,而魔龍是巨大龍形,被團在中間的白綾幾乎就是躺在了一個小小的圓圈縫隙裡。
  
  她掉進水裡的時候就沒了意識,在水中模模糊糊清醒片刻,因為重傷在身,神思有些遲滯,沒能發現自己身邊黑色的牆壁是什麼,她依著本能在水中變回了龍形。龍族受傷時,化為龍形對傷勢的恢復是最好的。
  
  變成白色的長條後,白綾再一次昏了過去。而巨大的黑色魔龍察覺到身體捲著的人變成了條條,很快舒展身體,繞著那條小白龍遊了一圈。
  
  小白龍真的太小了,和魔龍的軀體對比起來就像是一根筷子和一隻手臂。魔龍遊動帶起的水流就把小白龍沖得東倒西歪。
  
  原本的魔龍在正常狀態下眼睛是金色的,混沌狀態則是黑色的,可是此時的魔龍,雙眼是血一樣的紅。他用鼻子輕輕拱了拱那條軟綿綿的小白龍,乾脆將她掛在了自己的鼻子上,帶著她往另一片海域遊去。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9 09:54:47

第75章 第二十三章

  東海裡有一片海域很特殊,這裡是「海中海」,一片海中陸地上有另一個「海」。相比大海深邃的藍,這片海中海因為更加的淺,顯出一種乾淨剔透的碧色,宛如海中的一塊淺綠寶石。
  
  海中海周圍長著許多紅色的杉樹,這些杉樹又叫龍血杉,顧名思義,是在龍血中機緣巧合長出來的植物。而這裡有一大片的粗壯龍血杉從海中生長出來,可見這裡曾經有過多少龍血灌溉。正因為這個原因,這片海中海也有了一個特殊的能力,待在這裡能讓受傷的龍族更快癒合傷口。
  
  雙眼血紅的魔龍就這樣把昏睡的小白龍掛在鼻子上,一路游到了海中海。他穿過那些高大的海中龍血杉,將掛在鼻子上的小白龍放在了淺碧色的海水裡。
  
  白色的龍在碧色的淺海中,看上去好看又好吃。
  
  魔龍昂著龍首,趴在旁邊看著白龍,看著看著,龍嘴裡不自覺流下龍涎。他的眼睛慢慢從紅色變成黑色,尖齒也露了出來。
  
  「吃……白龍……」魔龍的眼睛完全變成了黑色,他張開了大嘴,朝著白龍咬了下去。但在半途中,那漆黑的眼睛又溢出幾絲紅,讓他在空中猛地閉上了嘴,咬了一嘴空氣。
  
  留戀地看了一眼白龍,魔龍忽然一轉頭,紮進了海裡消失不見了。他現在沒辦法完全控制住自己,一直在和那個還沒消失的意識爭鬥著。擔心會無法克制地傷害到白綾,他選擇了先暫時退避。
  
  白綾在昏沉中感覺到一股柔和的力量將自己包裹了起來,身邊的水流溫暖又柔軟,撫慰了她身上的傷痛。她感覺自己就像是在春日的太陽底下睡覺,舒服得不想睜眼。
  
  但是不知過了多久之後,她感覺太陽被遮住了,有什麼危險的氣息就在腦袋上流連不去,還有什麼東西滴答滴答落在身側,非常擾人清夢。白綾惱怒地睜開眼睛,對上了魔龍一雙漆黑的大眼睛和那大張的嘴。
  
  一覺醒來發現仇敵對著自己的肉體流口水?
  
  「臥槽嚇死老子咯!」白綾身體比腦子快,一個蹦高躥起來直擊魔龍的下巴,給了他一個下頜暴擊。只見一根白色長條直挺挺地頂在了魔龍的下巴上,把毫無防備的魔龍頂翻了出去,仰倒在海裡,霎時浪花四濺波濤洶湧。
  
  白綾是不知道自己現在在那裡,魔龍又是個什麼情況,她盯著魔龍倒下去後露出的肚皮,想起了被他吃下去的陸林生。
  
  ——現在剖開魔龍肚子,陸林生還在嗎?這麼長時間應該消化了吧?
  
  老貝殼虛弱地在她腦子裡說話︰「小主人……快跑啊……」
  
  之前白綾被玄蒼上神那個龜孫搞得像被皇軍抓住的革命烈士一樣淒慘,老貝殼壯起膽子為了她反抗了一回,結果被玄蒼上神輕輕鬆吊打,只能窩在貝殼裡,和小主人白綾一起苦兮兮地養傷。他也是才醒來不久,發現小主人和魔龍正面幹上了,差點嚇得貝殼蓋子都碎裂了,一疊聲催白綾趕緊逃。
  
  白綾也不傻,知道自己幹不過人家,那個異想天開的想法也只是在心裡過了一下而已,只可惜她雖然有逃跑的心,但筷子擰不過粗胳膊,魔龍那粗壯的龍身和他的大頭很快戳了回來,虎視眈眈地杵在她跟前,白綾壓根沒地兒跑。
  
  輸龍不輸陣,白綾狠狠地瞪著面前的魔龍,覺得自己被吃前一定要爽個夠,不管怎麼樣先照著腦袋給他來幾下,打不死也要把他打成哈兒!
  
  白綾蠢蠢欲動,身後的龍尾巴晃來晃去。魔龍甩了甩腦袋,朝她大吼一聲咬了過來,白綾退無可退,悍勇地撲上前,錘上了魔龍的腦殼。這不是一個強力的攻擊,至少有準備的魔龍這次沒被她打翻,但被她打了這一下後,魔龍突兀地停住了,歪著腦袋在半空中愣愣發呆。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白綾又不客氣地猛捶了幾下,結果見到魔龍眼睛一閉,很慫的把腦袋埋進了海裡,沒有還手的意思。
  
  白綾︰「……」幹哈呢,一開始還要吃龍,現在咋不凶了?
  
  「這魔龍啷個突然怪怪的?」
  
  嚇到小心肝撲通跳的老貝殼也奇怪,目瞪口呆地看著許久沒動靜的魔龍。白綾沒有化作人形,就保持著白龍的樣子四爪著地溜達,甚至膽大包天試圖爬上魔龍的背,準備走到前面去繼續錘他腦殼。
  
  發覺小白龍踩到自己身上,魔龍終於把冷靜下的腦袋抬了起來,看著她說︰「我是……陸林生……」
  
  氣勢洶洶的小白龍猛然一頓,爪下打滑的從魔龍龍身上摔了下去。但她很快又爬了上來,四爪歪歪扭扭奔跑在魔龍身上,來到魔龍的腦袋前面。
  
  「你說啥子?」白綾不敢相信。
  
  此時魔龍外貌的陸林生把大腦袋往後放了放,開口說︰「我現在是陸林生,但是魔龍也還在,有時候我控制不了自己……要是下回魔龍要吃你,你就像剛才那樣捶我的腦殼。」
  
  白綾不知道說什麼,呆呆瞧著黑色巨龍的紅眼睛,突然間大喊一聲衝過去撞在了黑龍腦袋邊,爪子緊緊抓著黑龍的龍須嗷嗷哭了起來,「陸林生!陸林生!」
  
  「你沒有死乾淨!太好咯!你還沒有死乾淨!噫嗚嗚嗚!」她哭著把自己的小龍腦袋往黑龍大嘴上撞,撞了一會兒抬頭一看,哭聲就噎住了。
  
  「……你啷個又對我流口水?你管管你的大嘴。」
  
  陸林生吸著口水把腦袋趴在水面上,和自己的本能作鬥爭,一臉弱小又無助地看著她︰「魔龍吃龍族,他想吃你,我不想吃。」
  
  白綾想起來他剛才說的那些話,「你是說,魔龍也在這具身體裡,你不能一直控制身體?」
  
  陸林生︰「嗯,等我再厲害一點,就能完全吞噬他,現在還不行。不過你不要怕,只要魔龍想傷害你,你用力打他就行了,我會醒過來的。」
  
  白綾︰「……」好像外婆家以前那個老電視,壞了就敲一敲,敲兩下就能好。
  
  她半個身子掛在黑龍的脖子上,龍嘴輕輕撞了撞他的嘴,「我不會被他吃,你要快點子恢復,我還想聽你彈琴。」頓了頓她語氣有些低,「但是我把你的鳳琴落在幽浮山咯,我下回再去鳳凰那裡給你買一個。」
  
  黑龍被小小一條的白龍撞得心花怒放,雖然他不知道心花怒放是什麼,但他高興又滿足地盤起身體,將小白龍圈了起來。
  
  「我一定快點恢復。」他簡直膨脹的覺得自己能立馬再吞一條魔龍。
  
  白綾就在他身上盤了個小的圓圈,把腦袋搭在他嘴邊。她現在心情特別好,連身上的傷也不痛了。
  
  「小主人,你問問他可不可以帶你下去海裡。」老貝殼顯然心情也不錯,期待地問。
  
  「咋?海裡有寶貝?」白綾問。
  
  老貝殼沉默了一下說︰「底下就是白龍族當年建造的海下宮殿,你還沒有見過當初族人們生活的地方呢。」
  
  白綾明白老貝殼那一下沉默裡有多少感慨和心酸,但她沒太大感覺,畢竟感情這種東西,只有相處了才會有,她沒法像老貝殼那樣深深為從未謀面的白龍族人們難過,就像聽了個悲傷的故事,好感度只在路人範疇。
  
  「有龍宮啊,裡面有沒有啥子東西能給你治傷?」白綾關心的是這個。她怕老頭子傷太重,沒她這樣皮糙肉厚,一不小心可能就死了。
  
  老貝殼十分感動,圓滾滾的白色珍珠劈哩啪啦往下掉,「小主人,這種時候你還想著我,我就是死了也欣慰啊!」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白綾不許他再哭,抓了抓黑龍背上的鱗片對他說︰「我要去底下的龍宮看一哈子,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陸林生說︰「去。你傷還沒好,我背著你去。」
  
  一條小白龍就乘著一條大黑龍往黝黑的深海裡遊去。在龍族的眼裡,海底並不是黯淡的,相反,海中有許多明亮的光點,像是雪花一樣,還有著只有龍族才能看到的精緻宮殿。用各種珊瑚、貝殼、珍珠還有海底寶石建造的宮殿在海底散發著明亮的光輝,營造出的是一個毫不遜色於外界白日的效果。
  
  這樣亮晶晶的奢華宮殿就靜靜佇立在海底,裡面生活的龍族已經不見蹤影,只有這樣一個空蕩的龍宮。
  
  白綾發現這裡比她從前在影視劇中看過的「龍宮」要樸素很多,沒有人間界房子的雕梁畫棟,只充滿了一種有錢和閃亮的豪奢風範。那條盤踞在宮殿門口的巨大黃金龍雕像,讓她體悟最深。
  
  落下去仔細看才發現,屋頂上都長海草了,宮殿門口還長了大叢大叢的血玉珊瑚,幾乎把通往殿門的路給擋住。
  
  白綾變回了人形,能輕鬆穿過珊瑚的縫隙,黑龍也變成了人形,白綾扭頭看了眼就愣住了,「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
  
  陸林生現在的外貌出色,甚至比玄蒼上神更好看。雖然玄蒼上神是個龜孫,但白綾不得不承認他的長相屬於顏值鏈頂端,而現在的陸林生已經超過玄蒼登頂了。
  
  「雖然你現在很好看,但我不習慣。」白綾說,「一般帥就行,太帥了我吃不消。」她現在看陸林生,總覺得好像是在看另一個人似得。
  
  陸林生︰「我變不回去,等我能完全控制這個身體,就能恢復原形了。」
  
  白綾想念他文弱書生的樣子,甚至是黑毛線的樣子。
  
  她們穿過紅珊瑚林,進入了建築內部,在老貝殼的指引下,白綾依次參觀了白龍老族長和王妃的宮殿、王殿、她還是一顆蛋時待過的宮殿以及寶物庫。
  
  「這些都是族長留給小主人你的,只有身具最後白龍族血脈的小主人你才能進到這裡面。」老貝殼欣慰地說。
  
  原本魔龍的威脅在側,他也害怕讓小主人回到這個故地,因此關於這裡的事他半點都沒說,只想著等小主人長大後再慢慢告訴她,但現在魔龍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他心裡最沉重的負擔都卸下了。
  
  白綾給老貝殼拿到了幾樣養身體的藥,又好奇地在寶庫裡轉來轉去,在角落的大架子上找到了一個腦袋大的金珠,她記得陸林生特別喜歡這樣的金色珠子,這個珠子這麼大,送他了。
  
  「陸林生,你看這個珍珠,送給你。」
  
  老貝殼︰「……小主人,這個不是珍珠,這是遺夢珠。」
  
  白綾︰「啥,這珠對人有害?」
  
  老貝殼︰「這倒是沒有……」不過趴在這上面睡覺,能讓人看到心底最深的記憶。
  
  白綾︰「沒有危害那就把它當珍珠。」
  
  還是送給了陸林生。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9 09:55:07

第76章 第二十四章

  即便這輩子變成了龍,白綾作為人類的習慣和喜好還是根深蒂固,畢竟已經固定了的成年人是很難被改變的,所以哪怕龍宮很好看,她還是不習慣在水底休息。逛了兩遍龍宮寶庫後又乘坐著專屬黑龍坐騎回到水面上。
  
  這一趟陸林生得了顆巨型大金珠,老貝殼拿了很多治傷的寶藥,白綾則取了一件武器——大寶刀。就是那種她上輩子總在垃圾網遊廣告裡面看見的「點擊就送,屠龍寶刀」,因為外表太眼熟了令她很有好感,再加上她的武器大錘子被幽浮山的人扔了,需要新的武器,於是她就選了這個龍宮寶庫裡最靚的崽。
  
  真的是最靚,白綾看到它的時候這把長刀還光芒四射了一陣,就和歌舞廳蹦迪的燈光球一樣炫酷。
  
  「啊,這是鎮朧寶刀啊!」雖然老貝殼這麼說,但白綾執意為它取名為屠龍寶刀,舔狗黑毛線陸林生哪怕變成黑魔龍陸林生了,還是那個熟悉的舔狗,對著白綾垃圾的取名風格讚不絕口,老貝殼只能看著面前兩條龍和小主人手裡那把「屠龍寶刀」陷入沉默。
  
  白綾︰「這個『屠龍』裡的『龍』主要是指玄蒼上神那條龜孫龍。」
  
  無動於衷的老貝殼立刻跳起來叫好。他對於玄蒼上神最初是敬畏討好,但經過白綾遭受的這一通折磨,老貝殼心疼不已,已經完全把玄蒼上神看作階級敵人,深惡痛絕。
  
  「小主人你都能制伏魔龍,還有什麼做不到呢!」老貝殼也膨脹了起來。魔龍啊,那可是龍神啊,哪怕他經過多年封印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還是令人仰望的,現在魔龍殼子裡換了人,還是個對小主人千依百順的妖怪,老貝殼回過神後怎麼能不膨脹。
  
  不過白綾和陸林生,兩條龍目前處於傷殘狀態,還沒辦法去幹掉最後關卡的Boss,只能先在海中海抓緊時間養傷。
  
  他們兩個挨著睡成一坨,陸林生睡前還特地把白綾送給他的大金珠拿出來墊著睡。這麼個大金珠,架不住龍形更大,腦袋一架上去就能把金珠給完全蓋住了。白綾挨著他的腦袋睡,半個腦袋和龍角就抵著那顆金珠。老貝殼還在心潮澎湃雄心萬丈,沒注意到他們的行為。
  
  所以在一黑一白兩條條陷入沉睡後,原名遺夢珠的正經珠子就默默發揮了它的功能——為枕著它睡覺的客人們提供內心最深處的深刻記憶,因為目前枕著它睡的人有兩個,所以記憶是交互的。
  
  白綾在睡夢中來到了陌生又熟悉的地方,熟悉是因為她感覺周圍的景物彷彿見過,陌生是因為她想了半天都沒想起來自己到底在哪裡見過。她現在的狀態很奇怪,有清醒的神智,知道面前一切不是現實,但如果說這是夢境,又太過清晰真實。
  
  她聽到了一陣咒罵,眼前原本空無一人的地方忽然出現了好幾個人,他們都是普通的村人打扮,正在踢打中間那個一身骯髒破爛的男人,那泥巴似得男人偶爾抬起頭的時候,白綾看清了他的面容,頓時啊了一聲。
  
  她還記得他,當初她剛出洛水,聽老貝殼的話準備去找幽浮山,結果迷路被困在一片森林中很久沒走出去,就是這位兄弟帶著她走出去的,因為他長得比較有特色,所以白綾還有印象,只不過她不知道這兄弟叫什麼名字,她們畢竟萍水相逢,她隨手幫助過他,後來就再沒見過了。
  
  所以她為什麼會突然看見他?白綾正想著,忽然看見自己從遠處跑來,一腳一個把那些村人踢飛出去,把趴地上吃土的那兄弟提了起來拽回了他的危房。
  
  是的,這是那個時候發生的事。白綾慢慢想起來,跟著他們身後,重溫了當初的那段記憶。
  
  然後這段記憶飛快跳了出去,白綾一眨眼就發現自己身處於一間囚室中,上一個片段裡還捧著金珍珠珍惜不已的大兄弟奄奄一息躺在髒亂的牢獄裡,一副瀕死之相,有些瘋狂地將那顆金色的珍珠吞了下去。白綾幾乎感受到了他心裡那種絕望的痛苦掙扎。
  
  他的軀體很快被一隻老鼠給吃了,那是一個會令人產生不適的場景,但白綾感覺不到,因為她的意識變成了那隻老鼠,原本清晰的思緒變得渾噩。老鼠心裡沒有人類的各種思想,它只是在貪婪地獲取能量,可是太多的能量令它痛苦,隨著這陣痛苦一起出現的,還有一個隱約的念頭,尋找追尋什麼的念頭。
  
  它不知疲倦地奔跑,終於在某一天嗅到了想找的那個氣息,他抬起頭看到一個白色的影子,它想上前,可他們離得那麼遙遠。而且它還很快被人殺了,死亡的痛苦將白綾抽取出來,她再度變成旁觀者,看著那隻老鼠屍體留在廢墟裡。她愕然抬頭,看見遠處的「自己」和歸一仙宗的弟子們毫無所覺地離開。
  
  這是那個時候,是她遇上了妖狐那一次。
  
  記憶和現在的場景互為兩個視角,她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又看著一隻烏鴉吃掉了老鼠屍體,然後它變成了一隻小妖。
  
  白綾看著那隻在地上亂爬的紅眼烏鴉,這隻烏鴉她好像也眼熟,心裡隱隱約約有什麼呼之欲出。這一段清晰的世界過後,又是一陣渾渾噩噩,白綾的意識再次成為了那隻烏鴉小妖,她感覺自己飛了很久很遠,來到了一個地方。身體很疼,但是有心裡追尋的那個氣息在附近,所以這具身體就掙扎著靠近了過去。
  
  他看到了湖中游水的一條白龍,她的鱗片和眼睛都在發光,藍天綠水鵝黃色的花,還有一條無憂無慮的白龍,這一切都顯得靜謐而美麗。
  
  他變成紅眼的烏鴉,變成紅眼的小老鼠,神智始終渾渾噩噩,但只要看到白龍,他就感到滿足。
  
  這段時光眨眼就過去,白綾甚至還沒從紅眼烏鴉的共情裡回過神,就發現自己再次來到了一個奇怪的地方。這裡一片黯淡,有著無數不懷好意的冰冷目光和惡意。被吞噬的過程就像是一次緩慢死亡的過程,窒息一般的痛苦會持續很長時間,而這樣接連不斷地被吞噬了很久很久,久到白綾都感到了頭疼不適才慢慢停下來。
  
  這一段畫面混亂交錯,白綾一時是旁觀者,一時成為那個迷失於吞噬與被吞噬的怪物,好像在一個迷亂的恐怖噩夢裡被來回拉扯。
  
  噩夢停止的瞬間,她再次看到了自己,也看見那個怪物吞吃了一具乞丐的屍體,看見他循著心中執著地念頭,走到自己面前。
  
  「我……叫陸……林生……」
  
  陸林生。他果然是陸林生!他竟然是陸林生?
  
  白綾簡直快瘋了,傻傻地看著眼前和諧的畫面。「她」揪了一朵花丟在陸林生身上,陸林生收了起來,朝她笑。
  
  眼淚從她的眼眶裡溢出來。
  
  ——
  
  和白綾的經歷不同,陸林生看到的是一些很好的畫面。
  
  他看到了一個紮著小辮子的女孩子穿著花襖襖,牽著兩個老人家的手晃來晃去。她開心地吃街口那家涼粉,街尾那家涼皮,還有一條街外的火鍋,到處都是好吃的。賣山楂糖悠長的叫賣,雞湯咕嘟咕嘟翻滾在火上,播放著故事畫面的黑匣子,老人家給她新做的花裙子。院子裡的缸裡有一群蝌蚪,變成青蛙在她眼前跳走了,天氣熱時候開了滿院子的蜀葵花,悠長緩慢的午後時光,散發著竹子香的小床,蒲扇打出的風拂在臉上……
  
  雖然很多東西陸林生都不認識,但他覺得很舒服,整個人都好像喝醉了一樣軟綿綿的,幾乎要和那個缺了顆牙的小女孩一起睡過去了。
  
  但他突然間感覺眼皮一陣刺疼,耳邊響起一陣大哭和喊聲,就從這個還沒看完的美妙故事裡抽離了出去。
  
  睜開眼睛的陸林生看到白龍哇哇哭著拿爪子踹自己眼皮,「你快醒醒!快醒一下!」
  
  白綾雖然很想溫柔地叫醒陸林生問個清楚,但是無奈體型差擺在那,溫柔的方式實在叫不醒,只能用腳踹眼皮這種方式。
  
  陸林生血紅的大眼睛凝視她,雖然是可怕的顏色,但裡面滿是喜愛,一點都不會讓人覺得害怕。白綾一直奇怪陸林生為什麼要跟著自己,為什麼對自己這麼喜歡,現在都得到了答案,但她還是趴在陸林生的鼻子上問他︰「你是不是當初那個帶我出了森林的大兄弟?!」
  
  陸林生不知道她在說什麼,噴了口氣歪了下大腦袋,從鼻子裡疑問地嗯了聲。
  
  白綾急的直拍他的鼻子,「就是,就是我當初還給你送了一個金珍珠,你當時醜醜的那個!後來你是不是還變成老鼠,還有烏鴉?我看到你咯,你是去歸一仙宗找我?」
  
  她一氣兒問完,卻沒能得到陸林生肯定的答案,他搖頭說︰「我不知道。」
  
  白綾︰「怎麼會不知道,你不記得?」
  
  陸林生︰「記得,但是很多東西都斷斷續續,那些好像是我,又好像都不是我。『我』這種概念,我不知道該怎麼去定義。現在我還沒完全吞噬魔龍,但現在這個我是我嗎?烏鴉和老鼠,『我』這個意識又好像格外模糊,沒有所謂的『自我認知』,也算我嗎?還有最初的那個人類,我和他完全不一樣,他又算是我嗎?」
  
  白綾被陸林生的靈魂發問給難住了,這種「我是誰誰又是我」的問題搞得她腦殼好痛。
  
  「那你為什麼說你叫陸林生?這是誰的名字?」
  
  陸林生︰「是我意識最初記得的名字,我只有這一個名字。我記得我要告訴你我的名字,很想你記住它。這是我繼承的一種意識。」
  
  喜愛和追尋她的這種意識,就像是塑造人時,用以支撐血肉和皮囊的骨頭,是最堅硬的東西。就像他最終的形態是漆黑的線形怪物,內裡是空蕩蕩的,沒有血肉和各種器官,更沒有心。當裡面裹住那些血肉的時候,只會吸收他們的生命,而只有白綾能安然無恙待在那裡,因為她是那具怪物身體的「骨」。
  
  白綾想了好一會兒,忽然變成人形,小小一個,爬上黑龍的鼻子,大字型攤開在他的雙眼中間,大概是額頭的地方。
  
  黑龍為了看清她,把自己的眼睛變成了鬥雞眼。
  
  「怎麼了?」
  
  白綾隨手擦了下眼淚,在黑龍垂下來的鬚髮上擦了擦,「心口痛。」
  
  她終於明白了陸林生的執著從何而來,但是一點都不高興,男朋友慘成嘞個樣子簡直太可憐咯。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9 09:55:32

第77章 第二十五章

  老貝殼後知後覺地發現他們睡了遺夢珠,在他解釋了遺夢珠的功能後,白綾總算搞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有這一場似夢非夢的經歷,原來都是這個自動腦內投影儀的鍋。
  
  「你不要怕,我對你負責,下半輩子你就跟到我一起,曉得不?」白綾坐在黑龍的鼻子上跟他說話,黑龍陸林生,開心的只會哼哼了,巨大的黑龍尾巴在身後悠悠一甩,濺起一片水花。
  
  白綾考慮周全講究,想著先談幾年戀愛,等把老玄蒼這個龜兒子搞死了,她們就回歸一仙宗去見師傅師兄,婚禮那個時候辦也行。她已經在考慮喜宴上要請哪些人,而陸林生心裡還在高興白綾願意讓自己一直跟著她,至於男朋友是什麼東西,他並不知道。
  
  而老貝殼,他聽到小主人安排自己的終身大事,心裡很累。小主人她究竟記不記得自己是個幼龍呢?不好意思,因為本質思想就是個成年人,即便成了幼龍白綾也沒把自己當未成年,如果要按照身體的大小來排年紀,陸林生現在就是她祖宗。
  
  眼看著小主人是沒這個自覺了,老貝殼只能自己想辦法。他的辦法很簡單,就是帶著白綾再次下了海底龍宮,找到了一片草。
  
  「這些是苦易草,吃了有助於龍族成長,以前族內的小龍都要吃這種草,對身體好。雖然味道不怎麼好,但是……」
  
  沒等他說完但是,白綾已經上去哢嚓啃了一口,隨後大喜過望,「這不是海帶嗎!」
  
  「太好咯,我好久沒吃過海帶,我割了這些曬一曬做海帶結吃!」
  
  老貝殼︰「???」苦易草雖然對幼龍好,能加快他們換角的速度,但是一般龍族都不愛這味道,小龍們更是強逼著才肯吃上一兩口,他還以為要想讓小主人吃這個得費好大一番功夫,沒想到小主人這麼喜歡?
  
  白綾找到了一大片「海帶」,開開心心地全部收割走了,一片片鋪在黑龍的背上曬。
  
  「忽然好想吃火鍋。」白綾看著「海帶」感嘆。
  
  陸林生一動不動地幫她曬海帶,聞言說︰「那就吃火鍋。」
  
  「行,我來搞火鍋!」白綾是個一收到支持立馬搞起來的性格,馬上就開始想怎麼搞。在海裡,當然吃的就是海鮮火鍋。她搜羅了一大堆魚類,全都扔到海中海那片較小的海域裡,又在海中海附近找貝類和蝦蟹,還抓到一隻章魚,可等她回到海中海,發現之前扔進去的魚都跑了。
  
  「陸林生,你把身體圈一圈。」
  
  黑龍依言把身體圍了個圈,白綾就把抓來的食材扔進他身體圈出來的地方,陸林生整個就成了個食材架子。
  
  白綾翻出來個巨大的貝殼做火鍋,往裡丟大把辣椒和各種調料的時候,陸林生感到一陣頭暈目眩,身體刺痛。他很熟悉這種感覺,是魔龍殘存的意識和本能又要發作了,但他死死壓抑著這種轉變,不想將控制權交給魔龍——要是交給了魔龍,身上這些火鍋材料被他掀了怎麼辦,白綾找了這麼久的,眼看著就能吃了。
  
  憑藉著這種堅定的信念,陸林生把身體裡翻湧的惡念和魔龍貪慾都給死死壓了回去,完了他扭頭看看身上,發現海帶沒掉魚沒跑,這才放了心,只有一隻大螃蟹企圖越獄,已經爬上了他的尾巴,被他一尾巴摔了回去。
  
  材料簡陋,只能將就。白綾原本想做個鴛鴦鍋,又一想陸林生根本吃不了,於是她就直接做了個辣鍋子,自己吃了個爽。她的屠龍寶刀在屠龍之前先屠了一隻章魚,削成圈圈丟進辣香四溢的鍋子裡,還有雪白的沒有刺的鮮嫩魚肉,小個的魷魚和紅蝦,大蛤海參……當然少不了海帶。
  
  「除了火鍋,還想吃燒烤,章魚烤著吃更好吃。」除了屠龍寶刀,白綾後來去寶物庫的時候還拿了一件武器當備用,要是打起來的時候武器掉了還能有其他選擇。這個備用武器是個威風凜凜的三叉戟,老貝殼說的大名白綾沒記住,就叫它大魚叉了,用來插著章魚腿做燒烤很不錯。
  
  白綾吃,陸林生就在一邊看,問她一句︰「好吃嗎?」
  
  白綾點點頭,見他安靜地看著自己吃,有點心疼。陸林生吞噬魔龍後,可能是因為魔龍太補了,神志清醒的同時心智見長,這會兒還敏銳地察覺到了白綾的心思,安慰她說︰「我現在不餓。你看,我連口水都沒流。」
  
  對,他一般饞到流口水的時候,都在看著她,他對火鍋可能真沒什麼食慾。白綾的獨食一下子吃的心安理得起來。她嗦了十幾條海帶,當天晚上就覺得腦袋癢癢,變回龍形後就是龍角癢癢。幼龍要是長得快,是會很頻繁換角的,大概就像小孩子換牙齒。
  
  白綾腦袋癢得睡不著,不自覺拿腦袋去撞黑龍,把黑龍給撞醒了。
  
  小小一條白龍遊到他腦袋邊,給他看頭上的角,「腦袋癢。」
  
  黑龍沒反應,白綾仰頭一看發現黑龍的眼睛是黑色的,帶著惡意的純黑色,不是屬於陸林生的剔透紅色,頓時心裡一驚。來了,是魔龍!
  
  她砰地撞上了魔龍的腦袋,正準備再來一下,卻發現魔龍沒有攻擊,微微蜷縮起來,眼睛開始慢慢變成紅色。
  
  「陸林生?」
  
  陸林生沒看她,眼睛看著海面,白綾一瞧,發現了眼熟的兩個龍角。剛才那一撞,把她要換的龍角給撞掉了。陸林生默默把她斷了的龍角撈起來,放在了她面前,重點看了看她的禿龍腦袋。
  
  白綾這才感覺到腦袋疼,但她摸了摸,不是很在意,拿著兩個龍角問陸林生︰「你要不要吃這個,都掉下來了,乾脆給你吃了算咯。」
  
  她就真的給塞進了陸林生嘴裡。黑龍哢嚓兩口吃掉了她掉下來的角,安逸地趴在那。
  
  「味道咋樣?」白綾好奇問。
  
  「嗯……是脆的。」陸林生說。
  
  白綾覺得他好像在形容小餅乾,於是說︰「我也好想吃小餅乾。」
  
  她的角現在是不癢了,但是疼,忍不住伸爪去摸,陸林生低下頭,舔了舔她的龍腦袋。
  
  白綾︰「……真這樣好吃?你還要舔盤子。」
  
  陸林生反應了一會兒被她逗笑了,「不是,我看到一點魔龍的記憶,幼龍角斷了,讓成年龍族這樣舔舔會好受很多。」
  
  理由正當。「好吧,那你舔吧。」得了她的準許,陸林生就認真給她舔起了腦袋。
  
  白綾覺得陸林生好像在舔筷子似得,自己想著想著嘻嘻哈哈地笑起來,把身子伸直繃緊,擺了個筷子狀,「你看,你像不像在舔筷子?」
  
  陸林生吃妖魔從不用筷子,但這不妨礙他和白綾一起笑。
  
  老貝殼︰我不應該在海面,我應該在海底。
  
  安靜著看了會兒月亮,白綾靠在陸林生的腦袋邊,抓了抓他的龍鬚︰「剛才你反應好快,我撞了一下子你就醒咯,我還以為剛才要和魔龍大戰三百回合!」
  
  陸林生︰「不用,你撞兩下我肯定就醒了,最多三下。」再多撞幾下,她估計腦袋都要撞出血,想著就心疼,他怎麼也要掙扎醒過來才行。
  
  白綾︰「也不能多撞,撞兩下還不醒,我就跑咯。」不然多撞幾下,又把陸林生撞傻了怎麼辦,他這一下聰明一下傻的。
  
  陸林生安慰她︰「現在你就在旁邊,我能更好地控制這個身體了。」他和魔龍就是此消彼長的狀態,魔龍的暴戾和殺意被他壓制的日益潰散,依附於這個殺意而存在的魔龍意識,也跟著虛弱。再過上一段時間,他就能完全反吞噬掉魔龍的身體。
  
  他現在是龍形,其實仍舊處於被吞噬的情況,等到他能變成原型,就表示他完全反吞噬魔龍了。不過他現在覺得,龍形的感覺似乎也不錯,可以和白綾一起待在水裡。
  
  白綾睡不著,她摸出來一堆貝殼,都是燒烤火鍋剩下的,「陸林生,我給你打個水漂看。我好厲害的,能漂出去六個!」
  
  小白龍給大黑龍表演了一下怎麼用貝殼在海面上打水漂,她用龍形在海面上走,黑龍也學著她那樣走,兩條龍歪歪扭扭地打水漂,場面一度十分智障。老貝殼看不下去,貝殼一閉,自閉了。
  
  仍是半夜時分,一輪巨大的明月浮在海面上,被白綾漂出去的貝殼幾乎飛進明月的倒影裡,此時此刻,白綾想到一句詩——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
  
  她安靜下來,蹭了蹭旁邊的陸林生。
  
  相比他們的談情說愛,已經被定義為Boss的玄蒼上神狀態之糟糕,用焦頭爛額都不足以形容他的情況。好不容易看到眾多小世界奔潰的速度減緩,他收拾好心情重新回歸這個小世界玄蒼上神的身體,準備加快速度,結果呢?一片大好的局勢被毀得乾乾淨淨,罪魁禍首就是他自己……的表人格,也就是他自己。
  
  這個認知何其憋屈,他想大罵愚蠢,又忍住了。
  
  罵別人可以,罵自己不行,哪怕做了蠢事,那也只是因為別人犯的錯。
  
  「傳幽水仙人過來。」玄蒼上神冷冰冰地吩咐。
  
  幽水仙人這些日子因為弄死了肉中刺眼中釘白綾,心情大好,可惜這個好心情在見到玄蒼上神後,就完了。
  
  「把白綾找回來。」玄蒼上神劈頭蓋臉扔給她這麼一句話。
  
  幽水仙人笑容一滯,以為自己聽錯了,但玄蒼上神明確的指示告訴她,沒錯,就是這麼無理取鬧的要求。
  
  「但是,上神,是您吩咐把白綾……」
  
  玄蒼上神打斷她︰「現在本尊讓你們去找她。」
  
  幽水仙人掐著自己的袖中的手指,勉強露出個惶恐的笑容,「說不定龍女現在已經死了,畢竟魔龍對她虎視眈眈,失去了幽浮山的庇護後……」
  
  玄蒼上神︰「她還沒死,就是死了,都得給本尊找出她的屍體。」系統還沒有出現異常警告,那白綾現在應該還活著。
  
  就像每一個擁有霸道任性上司的下屬一樣,哪怕是心中仰慕玄蒼上神已久的幽水仙人,此刻也忍不住在心中大罵起來。上神他這喜怒無常朝令夕改的,到底是不是得了什麼病?難道神活得太久了都會瘋?
  
  「去吧,十日內本尊要看到白綾出現在面前。」玄蒼上神扔下這麼一句話後,拂袖將幽水仙人送出了神殿外。
  
  幽水仙人對著明月咬牙切齒,扯了扯自己來之前特地扯得恰到好處的衣領,小聲罵道︰「瘋了,真是瘋了!」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9 09:55:56

第78章 第二十六章

  好不容易正常了幾天的玄蒼上神,又開始沉迷白龍女,還放下話令弟子們都去尋找白龍女蹤跡,不僅是幽水仙人內心腹誹,許多弟子們同樣覺得上神可能是再度神智失常。然而迫於玄蒼上神威勢,弟子們並不敢將不滿表露出來,面上都是一片赤誠忠心,暗地裡叫苦連天。
  
  弟子們得到了白綾很有可能是在魔龍附近失蹤這種消息,幾乎全都心生絕望,這不是叫螞蟻去搞大象?
  
  害怕被魔龍吃,又害怕被玄蒼上神怪罪,兩難的幽浮山仙人及弟子們,只能徘徊在東海,小心翼翼搜索白綾的屍體——是的,他們都覺得白綾肯定已經死了,能找到個屍體就是遭了大運。萬一連屍體都被魔龍吃了,他們難不成還敢去問魔龍不成。
  
  抱著這種心思的幾位仙人在東海見到了用三叉戟烤章魚的白綾。
  
  仙人們︰「……?」
  
  大海之中烤章魚這操作太騷了,幾位仙人互相對視,都沒能在第一時間出聲詢問,最終還是一位和白綾曾打過交道的汶水仙君上前道︰「龍女,許久未見了,我們奉上神之命來接你回去幽浮山,先前多有冒犯,還望龍女能不計前嫌。」
  
  另一名婷婷裊裊的若水仙人則道︰「見龍女安好,我們也能放心,對上神有一個交代了。」
  
  最後一位冷面仙君說︰「龍女不要再浪費時間,快跟我們走,據說魔龍就在附近,我們需得盡快避開他。」
  
  白綾啃了一口章魚腿,指了指他們身後。
  
  三位仙人同時反應過來,眼中都流露出驚恐之色,不過三人的反應各有不同,一位是反手去攻擊身後不知昂首等待了多久的魔龍;一人直朝著白綾而來,想要抓住她再說;最後一位則是準備先行離去報信。
  
  攻擊魔龍的那位被陸林生一口吞了,一個擺尾又衝著白綾而來,將剛到她面前的仙人也一口吞了,不等白綾說話,仰天長嘯一聲,飛起將那最後一個試圖逃跑的仙人也給吞了,一個都沒放過。和天生就在起跑線的龍族比起來,哪怕是修成了小仙的人族,兩者間也存在著巨大的等級差距。
  
  魔龍陸林生飛了回來,落在白綾身邊,白綾扳著他的嘴巴看了眼,說道︰「快吐出來我看看。」
  
  他就噗噗噗把之前吞進嘴裡的三個仙人吐了出來,三人摔在水裡都沒了意識。白綾就拿出在龍宮寶庫找到的繩子,將他們三個綁起了手腳,倒吊起來,就掛在兩株巨大龍血杉之間拉起的繩子上,像是晾曬鹹魚那樣晾著。
  
  這三人運氣非常好,沒死都是因為撞上了好時候。陸林生現在的狀態還在吞噬,就相當於一個人吃了一整頭烤全羊,撐得快要吐出來,正在努力消化,這個時候已經吃不下其他東西。否則要是現在陸林生吞噬完能變成原型了,把他們三個吞下去的時候就直接消化了,哪還能像現在這樣囫圇個完整給吐出來。
  
  「剛才他們說那個玄蒼老龜孫又想搞事情。」白綾憂心忡忡地對陸林生說,「我們打不贏啷個辦哦?」
  
  「能打贏的,只要等我消化了魔龍。」陸林生說。
  
  白綾揪了一片烤章魚,嚼了嚼說︰「那這樣子,我們就先拖時間,肯定還會有人來,全都抓起來,不許他們回去報信。」
  
  「好,抓起來。」陸林生說,轉向那三個仙人的時候,眼裡都是冷冰冰的食慾,那是種看冰箱裡儲存小菜的眼神。
  
  白綾注意到了,薅了薅他的龍鬚和下巴,把臉貼上去安慰︰「我們不亂吃東西好不好?這些人都吃了我感覺不大好,以後等我們打死了玄蒼龜孫,我就帶你去到處找好吃 ,現在不是有好多妖怪出現沒人管嗎,我帶你去吃那些搞壞事的妖行不行?」
  
  陸林生溫馴地看著她,無害至極。
  
  白綾很認真,「你看,你要是吃了很多這種『正道人士』,最後肯定就會有一大群人要來搞你,你就會變成下一個魔龍,被人搞死,到時候我啷個辦?我現在又不厲害,是不是?」
  
  陸林生嗯了一聲,點點頭,「我不吃他們,你說能吃我再吃。」表現得就好像媽媽說菜太貴買不起,於是主動說要吃便宜貨色的乖孩子。
  
  白綾雖然知道他會答應,但聽到答案還是感動地摸了摸他的鼻子。她說會對他負責,就是要讓他更安穩長久地活下去,因此得教他變得更符合這個世界的主流價值觀才行,以及讓他們兩個的相處更加和諧,畢竟跨種族戀愛嘛,他們兩個要過日子,都得做出一些改變。
  
  和別人過日子不願改變的,最後要麼離婚了,要麼把對方搞死了,就像她上輩子的爸媽那樣。
  
  就像白綾猜測的,玄蒼派出來的人太多,又有不少幽浮山來人找到了這裡,結果當然是一樣的,一個個都沒能跑掉,全都被像晾鹹魚一樣晾起來,頭朝下在龍血杉那裡掛了好幾排。因為都是修仙之人,不用管他們吃喝,他們只能被禁錮力量倒吊著被迫看白綾天天吃火鍋,一股鮮辣香味直往鼻子裡沖。
  
  「師叔,她在吃什麼?感覺很好吃啊。」
  
  「閉嘴,給我有點骨氣,不要說話。」
  
  「師伯,上神會不會來救我們?希望他現在就來,我有點怕……」
  
  「我們幽浮山弟子,就算死也要有骨氣,而且魔龍現在又沒有要殺我們的意思,你怕什麼?」
  
  「不是啊,師伯,你往下面水底下看,那個海獸嘴裡的牙很尖,它要是跳起來應該能一把咬斷我們的脖子。」
  
  「……」
  
  在他們這群倒吊鹹魚下方的海裡,一隻長相醜陋的海獸不知何時悄悄潛伏在那,正對著他們亮出尖牙,顯然不是吃素的。
  
  海獸猛然跳了起來,一群被控制住逃脫不了,只能成為餌食的修仙人士,頓時形象全無地晃蕩掙扎,把兩株龍血杉搖晃的沙沙作響。
  
  還有幾人要大叫,卻在這時候看見魔龍遊了過來,趕緊閉嘴,魔龍可比海獸可怕多了。可怕的魔龍並沒有對他們做什麼,他咬死了那隻膽大包天吃到他家門口來的海獸,吐出兩截海獸身體,在海水裡洗了洗嘴巴,才對那些看呆的幽浮山弟子們說︰「你們不要吵,也不要亂搖,樹都要被你們搖斷了。」
  
  語氣聽上去還挺溫和,沒什麼脾氣。
  
  這真是魔龍?幽浮山眾人看著黑龍游回去繼續盤著看白綾吃火鍋,都默然無語。
  
  玄蒼上神在三天後還沒見到白綾蹤跡,等得不耐煩了,終於扔下自己的尊位架子,親自出手去找。
  
  他找到白綾時,白綾正在海中海裡休息,陸林生因為預感自己可能會變成魔龍,先躲了出去。這段時間他總是如此,不過一般很快就會回來,玄蒼上神就恰好在這種間隙裡找到了白綾。
  
  玄蒼上神沒有任何廢話,一照面就張開手直接擒住白綾。白綾反應也很快,操起身邊用來烤章魚還沒收起來的三叉戟,順著玄蒼上神的動作就刺了上去。玄蒼上神不以為然,伸手夾住三叉戟……摸了一手的油膩和辣椒粉,這可把他噁心壞了,手一抖甩下三叉戟後退。
  
  白綾已經飛速逃脫開他的攻擊範圍。
  
  玄蒼上神給她氣笑了,「很好,但你以為你能逃得掉?不過是一隻幼龍罷了,小聰明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什麼都不是。」
  
  他眨眼間出現在白綾身前,身周海水倒轉,困住了白綾去路。人形的白綾也試圖控制海水,然而依舊比不過玄蒼上神,最後被他掐住了脖子。
  
  她嘴唇蠕動罵了句龜孫子,忽然就看到玄蒼上神身前出現了一塊面板,上面一排鮮紅的字體——「警告!警告!您對本世界女主惡意過高!如果殺了她會導致世界錯亂,請謹慎選擇!」
  
  白綾頓時愕然地望著玄蒼上神,什麼意思?這龜孫有個、有個系統?這個玩意兒是系統吧,咋個突然玄幻變科幻?但她腦子一轉,已經差不多想明白了玄蒼上神為什麼總和自己過不去,他也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玄蒼上神對於出現在眼前的系統面板不管不顧,冷笑一聲將手按在白綾的腦袋上。
  
  他已經想明白,自己不能再被牽著鼻子走了,經過無數小世界奔潰,他覺得女主角的改變讓他無法再繼續擁有這些世界氣運,關鍵就在於這些女主角身上。他要試著把佔據原女主身體的東西殺死,讓原本的女主回來,退一步說,即使做不到,他也要搞清楚這個女主是什麼來歷,或許能從中窺視到幕後黑手的信息。
  
  情況已經危急到他沒法再悠然試探,只能冒險行事。
  
  他想將白綾的魂魄抽出來,這種能直接作用於魂魄的力量,在這個擁有神魔的世界是允許的,如果是在其他世界,他可能就無法使用,錯過了這次,不知道下次再遇到這樣的機會還要等多久。
  
  因此,決不能失敗!
  
  玄蒼上神運起靈力,要將白綾魂魄抽取,抽取……沒能抽取出來。
  
  玄蒼上神︰「……?」
  
  他臉色一黑,心一狠又試著去攻擊白綾天府,想直接將她魂魄打散,到時候就算他同時疼暈了,在那之前他也要看看這個新的女主角魂魄有何不同。
  
  打……沒能打散。
  
  玄蒼上神臉色越來越恐怖。他終於發現了一件事,所有作用於魂魄的攻擊全都沒有用,結合上個世界的經驗,他可以殺死這些女主的身體,但是卻無法直接傷害她們的魂魄,更不用提窺伺來歷。
  
  發現這個糟心的真相後,玄蒼上神怒不可遏,一度就想要直接打碎白綾的腦袋,可他又想起自己為數不多的氣運世界,要是他身為主人格打死女主角,後果可比那些表人格無知之下殺死女主後果嚴重多了。這樣的約束感,在他成為「神」後,已經很久沒遇到過。
  
  玄蒼上神臉色陰晴不定時,白綾腦子裡也是混亂,玄蒼之前的動作讓她感覺腦袋裡混沌一片,只有一個清晰的聲音在回響,就像系統提示——「請您放心,正在建立防火牆,竭誠保護您的安全。」
  
  玄蒼上神終於放開了白綾的脖子,下一秒,海水中衝出一隻魔龍,張口狠狠咬住了玄蒼上神。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9 09:56:21

第79章 第二十七章

  從海中飛出的魔龍一隻眼睛是紅色,一隻眼睛是黑色。
  
  此時對陸林生來說,是個最糟糕的時機,因為他對魔龍的吞噬已經快到了最緊要的關頭,魔龍已經是末路,最後剩餘的意識垂死掙扎,給陸林生帶來的衝擊是強烈的,讓他無法像之前那樣很快壓制。玄蒼上神偏偏在這種時候找了過來,察覺到白綾的危險,陸林生不得不出來,可他的狀態著實算不上好。
  
  對於玄蒼上神來說,魔龍同樣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否則他上一次就一勞永逸直接殺死魔龍了。
  
  甫一交手,玄蒼上神就感覺不對,相比上回,本該受傷嚴重的魔龍傷勢已經幾乎全好了,而且攻勢比之上回更見瘋狂,寧願挨上他一下也要同樣讓他受傷的架勢,簡直有著殺父之仇奪妻之恨。
  
  玄蒼上神正是惱怒的時候,下手也毫不留情,兩條龍在天空中瘋狂廝殺,東海海面上原本的晴朗天空迅速鋪開了百里陰雲,籠罩了一大片海域,海域之中電閃雷鳴。
  
  龍族大多都能控制水,玄蒼上神與魔龍又都是龍族中的佼佼者,於是海中風旋暴湧,海水凝結成無數利器,閃爍著各種寒光旋繞在兩條龍周身,魔龍身邊的水刃都沾染著魔龍的力量,顯出一種不祥的灰黑,而玄蒼上神一側,代表著的則是冰霜的雪白,遠遠看去,黑白之間將正邪也清楚劃分。
  
  這一場戰鬥比之前在幽浮山的戰鬥更加激烈,一上來魔龍就顯露出搏命之態,玄蒼也不得不全力應對,完全不似之前那場還要顧及幽浮山,所以只是龍身相博的戰鬥。
  
  他們現在在大海之中,毫無顧忌地大肆吸引周圍的靈氣,甚至引發了天地異象,場面之聲勢浩大可怕,白綾和一眾被抓的幽浮山弟子都感到震撼。
  
  「不妙啊。」老貝殼憂心忡忡地看著天上,「再這樣下去,他們兩人散發的力量就要攪得東海大亂了,到時候天地很有可能會降下神雷懲罰。」龍族不怕普通的雷,神雷卻不一樣。
  
  白綾臉色慘白,還沒從之前那一陣神魂動蕩裡回過神來,這種場面的戰鬥是她一隻幼龍無法參與的,只能在下面看著,聽到老貝殼這話,她追問︰「神雷?」
  
  「對,這是世界對於『神的力量』的一種壓制,據說上古時期諸神隕落,就是由此而來。」老貝殼語氣慎重,語氣裡帶著對於天地的敬畏。
  
  白綾還沒意識到最坑爹的地方在哪,「要是真一個九霄神雷砸下來,總不能只砸陸林生一個吧!肯定是他們兩個一起砸!」
  
  老貝殼︰「不,很有可能只砸陸林生。」
  
  白綾︰「為什麼?!」
  
  老貝殼︰「因為他是魔龍,會先引起注意,他的氣運比不過玄蒼上神。」
  
  白綾︰「……」
  
  講道理,不知道哪來的所謂天地法則天地意識之類的,當然也是先砸魔字開頭的東西。白綾好氣,但無言以對。
  
  就在這當口,一聲落雷讓白綾瞳孔緊縮。有一道烏黑雷光從陰雲之上劈了下來,是朝著魔龍陸林生去的。只這一下,魔龍那尋常仙器都無法刺穿的身體就焦黑了一片,而玄蒼上神趁此機會重重一擊,撕扯下了他身上一大塊肉,漆黑的鱗片隨之紛紛落下。
  
  「礙我的事,今日我就讓你在此處身死魂消。」玄蒼上神沉怒道。
  
  魔龍陸林生痛極,龍身一側鮮血淋灕,饒是如此,他還沒有放棄與玄蒼上神的鬥法,只是他靈力大盛之時,天外又有雷聲隱隱,欲落不落地在頭頂醞釀,顯然又是朝著他去的。
  
  白綾將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突然一咬牙化作龍形,朝著魔龍那邊飛去。又是一道天雷落下,電光閃爍,將陰沉的海與天照得一片大亮。白綾這一條小小白龍硬生生攔在魔龍陸林生之前,她心臟狂跳,睜大著眼睛盯著往自己這邊落下的雷,眼睛都被電光刺得流下眼淚,但她不閃不避。
  
  只聽這一聲雷轟然炸響,而直面落雷的白綾和她身後的陸林生都沒被這雷沾上半點,這道雷奇異地落在了相距不遠的玄蒼上神身上。
  
  底下的幽浮山眾人逃脫不得,被迫看著這場戰鬥,親眼看著那天雷已經砸到白綾腦袋上了,又突然一個轉彎落在玄蒼上神腦袋上,都感到茫然不已。這是怎麼回事?
  
  身處戰場上的玄蒼上神也是愕然,他方才還覺得這天道之雷大快人心,可落到自己身上了,那痛真切,就讓他感覺不怎麼好了。
  
  別人不知道這天雷為什麼不砸白綾,他卻能猜到,無非是因為白綾是此間世界的氣運之結。原本屬於她的氣運是與他共用的,所以他在這世界裡呼風喚雨,事事順遂,可白綾開始和他作對,他就處處不順,真是該死!
  
  白綾被這可怕的雷嚇得不輕,她之前在玄蒼那裡看到「本世界女主」的字樣,這應該是在說她,還有腦子裡那道做夢一般的聲音,她因此有了個大膽的猜想,現在看來,她猜對了。
  
  「陸林生,你把我頂在腦袋上,雷不會砸你!」白綾趕緊對陸林生喊。
  
  陸林生︰「你在這麼高不是會頭暈嗎,還是算了。」
  
  白綾奔潰大喊︰「……你為什麼要提醒我,本來我急的都忘記這件事了!」
  
  陸林生︰「是我錯了。」
  
  不說還好,一說白綾就感覺自己暈起來,但要讓她現在脫離戰場她也不會幹,於是變成了人形,坐在了魔龍腦袋上,一把抓住他的龍角︰「不要多說,我今天就是吐死也要先去搞死那龜孫!他之前還想搞死我!」
  
  魔龍雙眼一片血紅,果真聽話地再次衝著玄蒼去了,玄蒼上神被他們惹怒,憤然迎上,劇烈的踫撞使得陰雲雲層都從中間斷裂成兩截。而一道雷再次落下,白綾眼疾手快拉著陸林生的龍角往後一掰,讓他避過這雷,玄蒼上神就沒有這麼好的運氣,再次不幸被擊中了腦袋。
  
  白綾自己也頭暈,還不忘人身攻擊罵道︰「傻逼活該,讓你龍角長那樣大,引雷好方便哦!」她抱著陸林生的角罵人,陸林生聽著笑起來,玄蒼上神要被她們氣死了。
  
  玄蒼上神和魔龍的能力相差不大,哪怕她們看上去暫時佔據上風,但陸林生的情況不穩定,情勢依舊危急。白綾把自己當防護罩替陸林生擋雷,坐在他腦袋上,有機會下黑手就拿出屠龍寶刀戳玄蒼的眼睛,沒有機會就人身攻擊,自己不好受也絕不讓玄蒼上神好受。只是她表面看上去穩得住,其實心裡慌得很。
  
  老貝殼這個膽小的老頭子在這時候意外能靠得住,眼看僵持許久,白綾快撐不住了,他急急說道︰「小主人,或許我們可以重新開啟封印大陣試試。」
  
  知道白綾這會兒正難受,他也不等發問就解釋道︰「是當初困住魔龍的大陣,這個陣是當初無數龍族用骨血鑄就,為的是永遠困住魔龍,但不知為什麼,作為陣眼的龍神劍突然碎裂,導致魔龍逃出,只要我們能重新開啟大陣,找到能代替陣眼的東西,就能將玄蒼困進陣中。」
  
  「陣眼?沒有龍神劍……」
  
  「不用,當初用龍神劍是因為魔龍乃龍神,血脈壓過其他龍族,只能用龍神劍做陣眼,但是玄蒼不用,小主人你的屠龍寶刀……不對,鎮朧寶刀就可以試一試!」老貝殼飛快地說︰「陣就在下面的海中海!」
  
  那些大片的龍血杉之所以能長得這麼茂盛,就是因為這個陣實在死了太多龍族。
  
  老貝殼也沒想到,當初用來困住魔龍的陣,現在會用來困另一條龍。
  
  白綾也決心一試,趴在陸林生耳邊說了幾句,陸林生聽不見白綾和老貝殼的傳音,但他聽見白綾讓他飛下去,也沒有猶豫,轉頭朝著海中海中心去。
  
  玄蒼自然跟上,就在兩條龍快墜落進海中海時,白綾依老貝殼所言,變作白龍吐出龍珠和一口心血,推著龍珠衝進海中海。原本清澈見底的海中海在瞬間變成了一個黝黑的洞,洞中傳來無數龍吟。
  
  白綾陸林生和玄蒼,先後落入洞中。一進入洞中,玄蒼和陸林生都是一滯,這裡對於龍族有著天生的束縛,讓他們的力量無法施展,只能緩緩下墜。只有白綾,因為她的白龍族血脈和開啟這個大陣的身份,還能在這裡使用龍族的力量。
  
  玄蒼上神察覺不妙,扭頭就想先衝出這地方,但陸林生以傷換傷,將他攔住,最後兩條龍一同落入底部的黑玉盤上,連動彈都困難。就像是玄蒼之前用來關白綾和陸林生的那個鼎一樣,這裡也是一片黑暗,唯獨最上方有一片亮光,距離他們十分遙遠。
  
  「陸林生,你快上去!」白綾拿出鎮朧寶刀,對著陸林生大喊。
  
  她要用這刀,紮在玄蒼上神的龍身上,才能將他鎮在這裡。一旦成功,入口封閉,她作為封印之人能出去,但陸林生就沒法出去了,因為這裡的陣法針對所有的龍族。
  
  這下子,不是陸林生要將玄蒼留在這裡,而是玄蒼要將陸林生留下,「白綾,你試試看啊,你想將我鎮壓在這裡,那就讓他一起在這裡給我陪葬!」
  
  白綾又氣又急,抓著鎮朧寶刀的手都顫抖起來。
  
  陸林生卻很鎮定地說︰「白綾,動手,相信我。」
  
  白綾一咬牙,使出全身的力量用鎮朧寶刀插入玄蒼的龍身,一剎那,萬龍同吟,聲震四海。上方的光亮慢慢封閉,白綾試圖去拉陸林生,可他的魔龍身軀也被陣法影響,無法再飛起來。見此情形,身軀被困的玄蒼冷笑道︰「他出不去了。」
  
  話剛說完,魔龍陸林生忽然飛了起來,那粗壯的龍身豁然變成一片飛沙,他在這一刻終於完全完成了吞噬,能變回原型——有著漆黑翅膀的纖細怪物。
  
  嚴格來說,此時陸林生便不是龍了,這針對於龍族的陣法再對他沒有束縛。他張開兩扇比從前更加寬大的翅膀,一把抱住白綾,朝著頭上的出口飛去,在入口閉合之前,他們飛出漆黑的困龍之陣,重新看見了明亮的海和天,而在她們身後,入口閉合,海中海恢復原樣,只聽見一聲憤怒的龍吟餘音回蕩。
  
  「陸林生,你回來了……」白綾擦擦嘴邊的血,抱住了陸林生那顆沒有臉的怪腦袋。
  
  愛情令人盲目,她現在甚至覺得這個怪物樣子的陸林生和書生樣子的陸林生沒什麼區別。
  
  「我們可以一起回去了。」
  
  ……
  
  「系統!為什麼我掙不開這封印!」
  
  ——「因為此世界能直接作用於神魂,所以這個陣法禁錮了您的魂魄,暫時無法離開。」
  
  「我要直接登出,回到主空間!」
  
  ——「抱歉,暫時無法回到主空間。」
  
  「你可是我的系統,一損俱損,你最好盡快讓我回到主空間!」
  
  ——「抱歉,暫時無法回到主空間。」
  
  被封在黑暗之地的黑龍發出憤怒的龍吟聲,只是卻沒有任何人能聽得見了。
  
  ……
  
  白綾將陸林生帶回了歸一仙宗,師傅師兄們簇擁著她一陣訓斥和關心,在白綾突然帶著傷出現之前,他們甚至還以為她仍然好好待在谷內閉關。
  
  「我沒事,就是出去找了個人。」白綾將陸林生拉過來,「師傅師兄,我要和他做道侶,結成夫妻。」
  
  師傅師兄︰「?!!!」
  
  陸林生︰「???!」
  
  白綾︰「陸林生你啷個回事,咋也是這個表情?!」
  
  東海的封印毫無動靜,幽浮山失去主人,陷入了混亂,白綾在歸一仙宗住了兩個月,帶著陸林生離開,開始四處去給他找吃的。
  
  那些從妖魔澗逃出來的作惡妖魔,還有在這個世界滋生的各種妖物,都是陸林生的食物。他們走的地方多了,因為「降妖伏魔」的行徑而漸漸地有了名氣,許多地方還給她們建了雙龍祠,一黑一白兩條龍,用來祈禱風調雨順平安無災。
  
  老貝殼跟在白綾身邊,他看著陸林生一路走來越來越聰明,也吃了越來越多的惡妖,他覺得很擔憂,忍不住和白綾說︰「他吃了這樣多的惡妖魔,心性終究會被影響的。」
  
  白綾卻搖頭,「他本來就是惡,有沒有被影響都沒關係,只要他還在我身邊,我就會約束他。」
  
  老貝殼仍然擔心,擔心陸林生哪天不再願意聽自家小主人的話,會反噬她。
  
  白綾聽著只是摸著自己的心口,她想起自己曾感受過的陸林生的執念,語氣篤定︰「他一日不死,這執念就一日不會變。」
  
  她唯一需要擔心的就是,有朝一日自己死時,陸林生會真正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大的惡,沒有任何人能再阻止他。所以她想好了,在那之前,她會讓陸林生和自己一同死去——這也是她最初決定對他負責時決定的。
  
  他願意為她克制本性,所以他的生到死,她都願意負責。
  
  「陸林生,我們去鳳凰族給你買一把新鳳琴好不好!」白綾朝樹下的文弱書生喊道。
  
  書生陸林生拈著一朵白花,抬頭朝她露出笑容,「好。」
  
  (本小故事完)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9 09:56:54

第四卷 姜雨潮:哥哥放心飛,毒唯永相隨

第80章 第一章

  【他,手握兵權的昱王,一個霸道強勢的男人。
  
  她,無才無貌的相國千金,癡戀昱王卻慘遭休棄,成為人人嘲笑的棄妃。
  
  當二十一世紀的美艷女特工穿越成失寵棄妃︰
  
  「女人,你做這些事不就是想引起本王的注意嗎。」
  
  「男人,我會讓你後悔對我所做的一切。」
  
  ——《霸道王爺的特工棄妃》】
  
  仙羽娛樂v︰改編自原著《霸道王爺的特工棄妃》,大型古裝宮廷倫理愛情劇,在今日正式開機!由我們的@奚少元飾演劇中男二號奚琢玉,讓我們期待這一次「小溪哥哥」再為我們重現劇中琢玉公子的翩翩風采![圖片][圖片][圖片]
  
  一條微博發出去半小時,評論已經破了五萬。
  
  「這什麼智障劇本?我家哥哥這個咖位,給他接這種三流十八線狗血爛俗言情劇,還是演男二,公司是想錢想瘋了,還是投資商女兒要下海演這個傻逼女主???」姜雨潮關掉《霸道王爺的特工棄妃》頁面,面無表情在仙羽娛樂公司微博下發出這條評論。
  
  鷹哥聚焦娛樂圈v︰性感女星孫凌玲陷緋聞風波,稱最欣賞奚少元這樣的清爽成熟型男人,兩人疑似早有戀情,附九圖,郎情妾意,眉目傳情。[圖片][圖片][圖片]
  
  「雞哥麻煩抱走你家的雞,我們哥哥認真演戲不搞雞,請你把雞籠關好別來空口踫瓷,謝謝。」姜雨潮發完評論盯著那幾張劇照圖發出一聲冷笑,什麼人都來捆綁蹭熱度。
  
  馬上就有孫凌玲粉絲跳著腳罵她,姜雨潮仍舊是表情冷冷,下嘴毫不留情,冷靜回評道︰「我家哥哥演技高超,你家阿姨四處發騷。」
  
  姜雨潮,追星狗,實力派男演員奚少元的粉絲,一個從未在撕逼中輸過的毒唯。
  
  她輕鬆撕走了三個打上門來的粉,再次打開那本《霸道王爺的特工棄妃》看起來。雖然罵過公司,但她也很清楚,不可能因為她們罵一罵,這劇就不演了。為了偶像,不得不接受一些副產品荼毒,這也是粉絲的為愛犧牲日常。
  
  這本《霸道王爺的特工棄妃》,是古早言情穿越文,講述的是一個現代女特工穿越到了某個架空古代王朝,成為了昱王休棄的王妃。這個長得不好看又愛哭的王妃被誣陷和府中侍衛有染,昱王本就厭棄她,因此順水推舟將她休棄,原女主一個想不開上吊自殺,女特工就穿到了她身上,從此之後女特工攪風攪雨,吸引了無數男人的注意,先是和男主昱王互相看不上眼,之後又黏黏糊糊談起戀愛,中途還撩了個溫柔多情的男二號奚琢玉——就是姜雨潮的偶像愛豆要飾演的角色。
  
  看到特工女主角前腳撩的男二想要娶她為妻,後腳嘴裡喊著不要身體卻誠實地和霸道男主滾到一起,姜雨潮深吸一口氣,終於是看不下去了。
  
  她覺得自己彷彿是主動走進了硫化氫的世界,聞了滿腦子的屁味。
  
  這對狗男女互相禍害就算了,好好地搞什麼男二?男二遇到這個女主真是倒了血黴了。一想到自己愛豆要演這個男二,還要對女主求而不得,姜雨潮就噁心得受不住,厭惡地叉掉了這個才看了小半本的。
  
  受不住了,接下去的明天再看。
  
  她的「明天」沒有到來。
  
  這天晚上閉眼睡覺的姜雨潮,再睜開眼睛之後,就成了蕭錦月。《霸道王爺的特工棄妃》的女主角蕭錦月。
  
  「天啊,王妃!您萬萬不能再想不開了!如果您真有個萬一,我們都活不了了!」古色古香的屋子裡,幾個丫鬟哭哭啼啼,一派淒風苦雨。坐在床上的姜雨潮摸摸刺疼的脖子,表情很是嚇人。
  
  她對著銅鏡照了照自己的臉和脖子,這銅鏡沒她想像中那麼模糊,相反,被細致打磨過的光滑銅鏡能將人照得無比清晰,纖毫畢現。這是一張和原本姜雨潮有七分相似的臉,只是年輕了些,才十幾歲模樣,又因為原身性格,顯得孱弱苦相,瞧著就是個小可憐。
  
  脖子疼嗓子疼頭疼,旁邊一堆人哭哭哭,順便給她補完了現在的劇情。
  
  丫鬟哭道︰「王爺只是聽信了那個側妃的讒言,王妃您沒有做那等不知廉恥之事,只要好好和王爺解釋,再請相國大人來為您做主,王爺一定會收回成命的!」
  
  被誣陷和侍衛有染,寫了休書讓她滾回家,想不開上吊自盡被救下,劇情大概進展到這裡了。姜雨潮想著,對一群人說︰「收拾東西,回相府。」
  
  丫鬟們面面相覷,掛著淚珠弱弱的問︰「什……什麼?不等王爺回來嗎?」
  
  「都被休了不回相府去哪,剃了頭做尼姑去嗎?」姜雨潮木著臉努力把話說清楚。
  
  丫鬟們沒想到那個癡戀昱王的主子會這麼乾脆的認命,期期艾艾地看著她沒有動彈。姜雨潮滿肚子的操蛋,這會兒都快瘋了,沉著臉說︰「快去!東西都收拾起來。」
  
  這回管用了,一夥丫鬟忙忙碌碌收拾起東西,期間有丫鬟小心地問姜雨潮︰「王妃,咱們的東西都要帶走嗎?」
  
  姜雨潮坐在窗邊思考,啞著嗓子回答︰「都帶走,一根針都別落下。」不給傻逼留下一針一線。
  
  眾丫鬟這才發現,主子是真的轉了性,現在這不言不語的樣子看著怪可怕的。
  
  等姜雨潮被簇擁著走出院子準備出昱王府,三線女配李側妃上線,妖妖嬈嬈走過來,昂著一頭的金光閃閃,「喲,王妃這就走了?走得這麼急,莫不是心虛了?也是我們王爺念舊,王妃犯下如此丟人之事,也只是休棄王妃罷了,畢竟沒有將此事宣揚出去……」
  
  姜雨潮一個箭步上前,狠狠甩了李側妃一巴掌,又迅速退回到丫鬟們的身後。
  
  「你……你做什麼?你敢打我?」李側妃捂著臉被人從地上扶起來,尖聲喊道。
  
  姜雨潮冷笑,「打你就打你了,難道你還敢打回來嗎,賤婢。」
  
  她姜雨潮十三歲就和後媽打架,贏多輸少,不只是後媽,她連親爸都敢打,撕逼從來就沒讓過誰,在這種時候來她面前搞事那就是找打。她還挺希望李側妃能還手,她們兩個打一架,也好排遣她現在的滿肚子憤懣。誰他媽莫名其妙到了這麼個陌生的腦殘世界都要瘋。
  
  「你瘋了!你等著,等王爺回來!」李側妃驚恐尖叫著跑了,竟然沒有回手。
  
  姜雨潮︰「嘖。」可惜。
  
  「走,回相國府。」
  
  姜雨潮是相國府三小姐,身份可以說非常之高,不然也沒法嫁給這位手握兵權的昱王,只是她性格實在懦弱,在哪裡都被人欺負,這一次帶著休書回相國府,還有一堆不省心的姐姐妹妹等著組團嘲諷搞事情。
  
  帶著大堆嫁妝浩浩蕩蕩回相國府,馬車行在街道上,引來了無數百姓圍觀。馬車中的丫鬟們都是滿面的羞慚,也不知道在羞慚個什麼,只有姜雨潮在思考著待會兒怎麼認人,她雖然知道一部分劇情,但認不出來人。
  
  回到相國府,早得到消息的小廝們打開門,讓馬車入內,又有婆子等在外面,準備引姜雨潮去見相府裡的各位主子們。
  
  相國府這麼大的院子,當然有僕人帶路,那個婆子對姜雨潮態度客客氣氣,帶著疏離,話也沒多說,只說相國和夫人以及各位小姐公子們都在等著了。
  
  昱王要休王妃,原因自然也是要告訴娘家人的,還是那一套,說王妃蕭錦月不甘寂寞,水性楊花,和王府內的侍衛不清不楚。蕭相國聽了這話,也不去管自家女兒到底是不是做了這事,他只知道王爺這麼說了,那不是也得是,如今女兒壞了名聲要回來,他自然不高興。
  
  蕭夫人也不高興,雖然能看到前頭夫人的女兒名聲被毀,但她自己的親女兒還沒嫁人呢,這要是傳出去什麼閒言碎語,她的女兒還怎麼嫁給如意郎君!
  
  其餘的兄弟姐妹,嫡出庶出各有心思,唯獨一個蕭錦月的同胞哥哥面露擔憂,其餘人都是幸災樂禍又不屑鄙夷。
  
  這一堆牛鬼蛇神,姜雨潮進了廳內就看了個一清二楚,其他人暫時對不上,但上頭的蕭相國和蕭夫人是能對上的。
  
  「你這不守婦道的不孝女!看看你自己做的好事!還不快跪下!」蕭相國上來就是一個怒罵三連。
  
  姜雨潮心想,果然都是死了親媽就有後爹,這個「後爹」簡直和她姜雨潮的親爹那副嘴臉一模一樣。她也沒鬧夭蛾子,讓身後的丫鬟把準備好的墊子鋪上,自己往上一跪。
  
  「錦月,你從前雖然懦弱些,但也聽話,怎麼會做出這種不知廉恥之事?」蕭夫人痛心疾首,直接給她定了罪。
  
  旁邊的姐妹們中就有人忍不住嘲諷道︰「三姐姐也是太寂寞了,聽說昱王又不喜歡她……」說話這人大概是蕭夫人的親生女兒蕭錦香,原著惡毒女配之一,最愛做的事就是傳女主的各種黑料謠言,這一切都是因為她也暗戀昱王,想做昱王妃很久了。
  
  這群人沒有聽人辯解的意思,姜雨潮也沒有解釋說蕭錦月沒跟人私通,她對著那尖酸刻薄的少女一笑,說︰「妹妹說得對啊,還是妹妹能理解姐姐,姐姐確實是太寂寞了,我婚前怎麼會想到,昱王竟然有隱疾,不能人道,我與昱王成親一載,他每每與我做那事都艱難,似有天殘,暗地裡還時常折磨於我們這些妻妾,莫說是我,就是府內的側妃妾侍們也十分難熬。」
  
  姜雨潮睜著眼說瞎話,頓時鎮住了廳內一堆人,這種私密之事哪能當著眾人的面大喇喇說出來。
  
  「你胡說!你胡說!昱王那般威武,怎麼會,他怎麼會是……」蕭錦香漲紅了臉尖叫,卻說不出那些話。
  
  姜雨潮︰「姐姐沒有胡說,不然為何昱王府中這幾年都沒有人能生下孩子,正是因為他身體有疾。」
  
  蕭錦香坐不住了,站起來就指著姜雨潮要罵,上首的蕭相國看不下去,喝道︰「都閉嘴!」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9 09:57:33

第81章 第二章

  蕭相國畢竟是相國,想的就多了些,當初千方百計和昱王交好,他心裡也有那麼點不可言說的心思,畢竟昱王掌握著不少的兵權,雖說生母出身低微了些,但也很有可能登上那九五之位。可要真的如女兒所說,那他就得再好好想想了,畢竟儲君可不能有此等隱疾。他先前惱怒大多是因為昱王厭棄女兒,怕自己蕭家以後搭不上那滔天富貴,現在倒沒有方才那麼氣了。
  
  「你這事終究是做得不對,昱王不計較,我卻不能不罰你。」蕭相國稍稍平心靜氣道︰「你這半年就在家中好好待著,抄些女戒養養性子,不要出去丟人現眼了。」
  
  蕭夫人卻不甘,「如此也太過寬容了,尋常人家尚且不能容忍此事,我們相國府更要以身作則做出些重罰,如果不給一個合適的處置,怕是要壞了我們蕭家名聲,後面幾個女孩兒的婚事也會受影響,家主三思啊!」
  
  姜雨潮又淡定地附和蕭夫人的話︰「父親,夫人說得對啊,我們蕭家的名聲重要,我知道父親疼愛我,但我也疼愛底下幾個妹妹們,不能叫她們受我影響。我自請去城內的女觀中修行,女兒已經知道錯了,定會好好修身養性,再不給蕭家丟臉。」
  
  蕭夫人︰「……」雖然是如了自己的意,但心裡怎麼就那麼不爽呢?
  
  她勉強笑道︰「是啊,錦月看樣子是真的知道錯了,既然她有心,家主還是答應了她吧。」
  
  這事就這麼定了下來,於是姜雨潮進了相國府沒多久,又帶著那群伺候的婢僕和大堆嫁妝改道去城內最大的一家女道觀。
  
  丫鬟們又在馬車上哭了起來。主子要去那清清冷冷的女道觀裡過日子,以後可怎麼辦,難不成就一輩子留在那了嗎?這對一個年輕女人來說,可不就是天大的壞事了。
  
  「你們想哭的話去後面那輛馬車哭,太吵了。」姜雨潮一說,再沒有丫鬟敢哭了。
  
  她這才閉上眼默默舒了一口氣。現在這個情況是最好的,她畢竟不是真的蕭錦月,也不可能學她當個不咬人的小兔子被人欺負,還是離那些認識蕭錦月的人遠一點,住進女道觀,沒人認識她剛好。
  
  也給她一個緩衝的時間。
  
  當初為了給相國府長臉,蕭錦月的嫁妝豐厚,昱王趙煌那人在原著裡就是個霸道的大男子主義,更不屑貪這點嫁妝,現在就好了,姜雨潮手裡握著大把豐厚嫁妝,這輩子是夠用了,至少不用為用錢發愁。
  
  洛都中最大的女道觀在西城,名為明月觀,和原主蕭錦月這個名字還挺有緣。她帶著大把的香火錢要來觀中長住,又是這樣一個身份,觀內的女冠們當然歡迎之至,就算是世外之人,畢竟也是肉體凡胎,總脫不開銀錢這種俗物。
  
  於是在這明月觀,姜雨潮擁有了一個獨立的院子,院中有花草松風,景致很是不錯。雖然道觀內的屋子沒有昱王府和相國府的雕梁畫棟,但姜雨潮更習慣這樣的簡潔,令僕人們將傢俱擺設佈置好,院內院外稍稍一料理,就是個極好的住處。
  
  她是躲在這道觀中得了清閒,可整個洛都都因為她熱鬧起來。
  
  昱王何等俊美尊貴的男子,洛都不知多少未婚小姐都想著入昱王府,如今出了這等大事,眾人哪能不議論。雖說昱王沒有直接把王妃蕭錦月為何被休之事傳出去,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又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很快的,關於昱王妃蕭錦月與侍衛有染的消息就傳遍了洛都。
  
  如果只是這樣也便罷了,眾人只會一味指責鄙視那蕭錦月不守婦道,可偏偏不知又從哪裡傳出消息說蕭錦月之所以和侍衛有染,都是因為昱王身體有疾不能人道,傳得有模有樣。這下子可熱鬧了,不管是王妃偷人,還是王爺陽痿,都是能讓人感興趣的八卦,短短時間內,連九重宮裡的皇帝都得知了這消息。
  
  倒是那昱王,厭煩聽蕭錦月哭哭啼啼,先前丟下了一封休書給蕭錦月,又讓兩個小太監去相國府告知此事,然後就去了城外大營練兵去了,一直沒回城,所以這事他反而是最慢知道的,還是皇帝忍不住把這個兒子傳召進宮,隱晦地詢問了這事,昱王才知道最近城中的風言風語。
  
  皇帝︰「若是身體有疾,不可諱疾忌醫,讓太醫好好醫治,定能治好。」
  
  被親爹當面懷疑性功能的昱王咬碎一口牙,沉著臉硬邦邦地回答︰「兒臣好得很,沒有病。」
  
  皇帝見他氣成這樣,心裡懷疑他是惱羞成怒,並不太相信他真的沒事,以為他嘴硬,便說︰「既然沒事,那讓太醫去為你診診脈,也為你自己求個安心。」
  
  昱王當然能看得出來他不相信,可這能怎麼辦呢,他總不能當場證明給親爹看自己能行吧。
  
  這事就和他說王妃偷人一樣,沒法證明。最噁心的地方在於,他不可能到處與人解釋自己身體沒問題。
  
  昱王進了一趟宮,憋屈萬分地沉著臉回到昱王府,他大步走進府內,直奔王妃的居所,準備質問她為什麼會有這種傳言流傳出去。關於他能力的謠言和王妃那些傳言是同時傳出去的,要說和王妃沒關係,他怎麼都不信。
  
  只是大步走進王妃原來的那個偏院,昱王發現這院子裡連半個人都沒了,屋內的床櫃等物都被搬空了。
  
  「王妃人呢?」昱王冷聲問身後匆匆追來的管家。
  
  管家擦著額上的汗,「王妃……前王妃早幾日就帶著休書離開了。」
  
  昱王氣昏了頭,才想起這事,不過他還以為那蕭錦月會糾纏不清,死待在府上不願走,沒想到她竟然真就這樣走了。
  
  「去相國府!」昱王又一陣風似得出了王府,怒氣沖沖去相國府興師問罪,準備找人撒氣。
  
  結果——
  
  「小女不在府中。」蕭相國說。
  
  昱王臉一沉︰「蕭相國這是在敷衍本王?」
  
  蕭相國對他這態度也覺得心裡不爽快,但面上仍是和善,「昱王爺多想了,小女自覺無臉見人,此時正在女觀內修身養性,此事闔府上下都知曉。不知昱王爺有何事要找小女?」
  
  昱王哼了一聲,「本王是來問問她,為何污蔑本王。」
  
  蕭相國大吃一驚︰「昱王爺這是何意啊,小女從來性子內向又懦弱,怎麼會平白污蔑他人。」看昱王爺這氣急敗壞的樣子,聽說還從宮內帶了個太醫回府,有病這事很有可能是真的了,蕭相國想,這昱王看著高大挺拔,沒想到外強中乾,嘖嘖,真是人不可貌相。
  
  昱王這會兒冷靜了些,也想起蕭錦月平日裡的做派,軟弱可欺,確實不像會傳出這種謠言的人。他性格多疑,此時就懷疑起是自己那幾個兄弟爭寵奪權搞出來的事,越想越覺得是這樣。
  
  肯定是那幾個兄弟利用蕭錦月的事來污蔑他!該死的!
  
  他起身離去,也不想再去看蕭錦月那張總是哭個不停的臉了,又直接回了昱王府。李側妃等了他許久,這時候捂著臉來求見,這都過去好幾天了,她那臉還有些紅。
  
  聽她哭哭啼啼地訴說委屈,昱王根本不耐聽完,他最討厭女人哭鬧,不過,他將懷疑的眼神投向李側妃,「你一向與那蕭錦月不和,她與人私通之事,可是你傳出去?」
  
  李側妃猛然一僵,垂下的眼睛裡有些恐懼,她確實在其中推波助瀾,但後來事情不受控制,到處都傳昱王不能人道,她就再不敢插手了,此時也是後悔萬分。
  
  「妾……妾沒……啊——!」
  
  昱王一腳將她踢得滾倒在地,沉聲怒道︰「滾!」
  
  ……
  
  「唉,你們聽說沒,咱們那位三哥,聽說他可是不能人道呢。」穿著華貴紫衣的年輕男子坐在酒樓之上,搖著扇子笑說。
  
  一個老好人模樣的男子道︰「六弟,此事只是傳言罷了,說不定只是誤會。」
  
  「誤會什麼,我看這事十有八九錯不了。不然他那個王妃為什麼會偷人?還不是他滿足不了自己的女人才會讓她們去偷野男人,再說了,你看他府上這麼多年,也確實沒人生出個一兒半女啊。」頭戴金冠的男子飲了一杯酒,臉上盡是嘲笑。
  
  若是平白有傳言說昱王不能人道,那大多數人都是不信的,可先頭有昱王妃這事,就比較可信了。畢竟昱王那模樣那身段,是多少女子的夢中情人,昱王妃蕭錦月容貌卻只是尋常,還癡戀昱王,當初死活要嫁給他,鬧出了不小的事,若非房事不和諧,何至於此。
  
  因此坊中人大多是信了的。
  
  老好人模樣的四王爺也不說話了,端起茶杯喝茶。這幾位王爺聚在一起,面上看起來一派和諧,私底下也是心思各異,這會兒就都在猜測對方在這事裡究竟有沒有出手。
  
  此時坐在窗戶邊上一直沒說話的少年忽然站起來,對著下面的街道擺手喊道︰「玉哥!」
  
  其他三人也往窗外看,只見一人帶著一隊侍從騎馬經過,聽到聲音正勒停了馬仰頭看來。
  
  馬上之人一身繁花錦袍,花裡胡哨,若不是那張臉著實好看,壓得下這身裝扮,恐怕就會變成一個笑話了。放眼這整個洛都,除了這位,也沒人能再把這身衣裳穿出這樣的效果。
  
  「玉哥,上來喝酒啊!」窗邊的七皇子熱情招呼。老好人四王爺也走過去,喊道︰「琢玉,上來與我們一道飲酒吧。」
  
  馬上之人搖頭,「今日新到了一批新布,我趕著去制新衣呢,下次吧。」說罷便拱一拱手,騎馬奔遠了。
  
  此人名為奚琢玉,乃長公主獨子,皇帝憐惜這個外甥年幼喪母,父親奚大將軍又一直鎮守邊關,從小就將他放在宮中同眾位皇子一起養大。對於他,皇帝甚至比對自己的兒子們更加疼愛,前兩年幾個年長的王爺封王,便連著他一起封了個玉陵王,比他父親的品階還高一級,在整個大魏也是只此一份的殊榮。
  
  而這位年紀輕輕,又有洛都第一美男稱號的玉陵王,有兩個怪癖,一則喜愛新衣,花色越繁復他越喜愛,審美似乎與別不同。二則喜好養狗,據說玉陵王府中養的狗比奴僕還多,特別是有幾隻兇狠的看門狗,尋常人都不敢踏進他那王府。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9 09:57:46

第82章 第三章

  姜雨潮這些日子就在明月觀裡安生待著,正在認字練字以及習慣這個世界的書籍排版。沒有標點符號,又不像現代的通篇大白話,最初開始看真的艱難,不過這些都是必要的,不然她嫁妝單子和各種地契、奴婢們的賣身契都看不懂,說不定以後跟人撕逼都要落於下風,絕不能吃了這沒文化的虧。
  
  見她這個當主子的這麼淡定,底下那些奴婢僕人們哭哭啼啼兩天後,也就都緩過勁來了,開始小心翼翼地討好她。這是個奴隸買賣合法的時代,擁有這些奴婢賣身契的主人就掌握著生殺大權,所以這些基本上屬於蕭錦月的僕人們都一心想要她好,大多為她考慮為她憂心,這就是一般而言的「忠僕」。
  
  只是姜雨潮這人不好相處,在原來那個世界親人不親朋友沒有,除了一個瘋魔追的明星,對誰都淡淡的,到了這裡也沒有興趣交朋友。她不喜歡這麼多人圍著自己轉,只是終究也沒打發這些奴婢離開,都養在這院子裡,不喜歡就讓她們到其他房間裡待著,做點雜事,不鬧事她就一律不理會。
  
  過上幾日,有幾個腦子活泛的奴婢就看明白她的喜好了,一改先前的瑟縮,主動過來伺候,姜雨潮也沒趕人走,漸漸地也會吩咐她們一些事,偶爾也會和她們聊兩句。
  
  「今日出門給主子買糕點,到處聽人議論說那昱王一馬鞭抽得杜尚書家的公子滾在地上,臉都丟光了。不過今日這事過去,恐怕也沒幾個人再敢公然談論昱王的那些事兒了。」丫鬟蘭橋是個膽大的,從前並不得蕭錦月喜愛,如今則是成了姜雨潮跟前第一人。她時常往外跑跑,採買些明月觀裡沒有的東西,消息也靈通。
  
  姜雨潮比著書上的字讀,聞言扯了扯嘴角。昱王這些日子可吃盡了流言的苦頭,偏又不能發作,現在逮到個多嘴多舌的雞,可不就要殺雞給猴看了,明面上是沒人敢談論這事,私底下就不一定了。
  
  當初姜雨潮看原著,那個昱王一開始為了得到蕭相國的支持,取得東山營領兵一職,娶了蕭錦月,後面他位置坐穩了就想擺脫蕭錦月,明知府中的女人們誣陷她也故作不知,還順水推舟用這種方式休棄蕭錦月,也不管這事傳出去後那個懦弱的蕭錦月要怎麼做人。
  
  現在也讓他嘗嘗流言傷人的滋味。這狗逼想把人當屎盆子扔出去,她就要反扣他一臉,這輩子誰都別想搞她,誰搞她她就搞誰。
  
  「主子!主子不好了!」桂影匆匆進來,口中快聲說道︰「府中四小姐和錦珠錦珊兩位小姐一起帶著人過來了。」
  
  蘭橋立刻站起來,「四小姐向來和主子你不對付,這回來肯定沒好事,主子,我們是不是要準備一下?」
  
  姜雨潮說︰「給你自己準備一盤瓜子吧,然後把院門關上,告訴所有人待會兒都別吭聲。」
  
  不一會兒,門外傳來一個嬌俏的女聲,「這門怎麼關了,咱們那位三姐不是住在這嗎,你們,快去開門。」
  
  有人大聲敲門推門,可惜這門堅固得很,裡面沒抽門栓,門外那些人壓根打不開。
  
  「丫鬟們呢,怎麼連個僕人都沒有,聽到聲音也不來開門!像什麼話!」嬌俏女聲惱怒道。
  
  院內的姜雨潮充耳不聞,琢磨著書上那個有點熟悉的繁體字究竟是哪位。
  
  「喂!裡面有沒有人哪!快開門!」
  
  「三姐?蕭錦月!開門!你怎麼能把我們關在外面!」
  
  「是啊是啊,三姐姐在裡面吧,我們姐妹來看你,怎麼卻這樣沒有手足之情,莫不是不敢見人了吧。」
  
  任憑院外的人說什麼喊什麼,姜雨潮就是沒作聲,院子裡安安靜靜。院外的蕭錦香好不容易得了這麼個機會出門,就為了來好好嘲諷羞辱一番蕭錦月,也出一口惡氣,為此她還特地帶了大伯家兩個妹妹一起來,就是為了看蕭錦月丟人,誰知到了這連門都進不去,人沒羞辱到,無功而返回去,倒把自己又給氣著了。
  
  門外人走了之後,姜雨潮還在看書,蘭橋抱著一盤瓜子恨恨地小聲道︰「主子,怎麼不讓她們進來,她們還以為咱們怕了她們呢。」
  
  姜雨潮翻過一頁書,「明知道她們有備而來,還正面迎擊,在這種我方不佔優勢的時候不是太傻了。跟人吵架不是吵贏了就代表勝利,說到底我們為什麼要跟人吵架?還不是為了出氣,目的只有一個,就是氣死對方,所以說過程先不看,就看結局誰更生氣。」
  
  蘭橋一聽,想起剛才四小姐她們惱羞成怒在院外嘰嘰喳喳,卻死活進不來,最後臨走前確實很生氣,再看主子全程穩如泰山,蘭橋頓覺自己這方勝了,瞬間心曠神怡地嘻嘻笑起來。
  
  姜雨潮看她一眼,覺得這小姑娘是個莽攻衝動型選手。她也不多說什麼,繼續看書。
  
  撕逼法則之一,想立於不敗之地,心態要穩。
  
  這邊蕭錦香氣呼呼地回到了相國府,為了今天能羞辱蕭錦月,她特地穿上了華麗的新衣,戴上了新打的首飾,打扮的光鮮亮麗,這麼隆重就是為了襯出蕭錦月現在的淒慘,然而準備的這麼好卻沒用武之地,她怎麼能不氣。
  
  蕭夫人見她氣呼呼回來了,問她︰「你怎麼氣成這樣,不是讓你去送個信?」
  
  蕭錦香這才想起來,自己這回去見蕭錦月還有個送信的任務。下個月蕭家老夫人辦壽宴,在洛都的兩房蕭家人都要去給蕭老夫人祝壽,他們這一房是二房,老夫人跟著大房住。蕭錦月雖然被休棄,名聲不好,但這種時候如果不去給親奶奶祝壽,那也太不孝,因此蕭相國讓蕭夫人提前送信。
  
  蕭錦香自告奮勇接了這任務,事到臨頭卻給氣忘了,「我忘了……但這不是我的錯!那蕭錦月根本沒開門,也沒見我們,大門緊閉,不知道在裡面做些什麼齷齪勾當!」
  
  蕭夫人眉頭一皺,又鬆開,拍了拍女兒的手,「算了,你跟她氣什麼,她現在還能跟你比不成,不過一個沒了名聲的棄婦,也就一輩子待在那破道觀的命了。就算你非得和她過不去,等到老夫人壽宴那天,不是照樣能羞辱她,你就是性子太急。」
  
  蕭錦香一聽,復又高興起來,摩拳擦掌等著那天的到來。
  
  很多狗血文裡總要有一個莫名其妙和女主角過不去,就是愛欺負她的姐姐/妹妹,基本上人設都像是復制黏貼的,無腦蠻橫又惡毒,也不知道為什麼還總喜歡和女主角喜歡同一個男人。
  
  蕭夫人派了個婆子去明月觀給蕭錦月傳信,知會她下月的蕭老夫人壽宴。
  
  桂影和蘭橋兩個又開始擔憂到時候蕭錦月去了,會被人嘲笑欺負。姜雨潮本人卻根本不虛,蕭錦月在蕭家其他人眼中是弱者,可在姜雨潮眼裡,她們才是弱者,因為要臉的人永遠搞不過不要臉的人,跟人撕逼她什麼時候虛過,如果都是李側妃蕭錦香蕭夫人這樣的貨色,她一個人能打五百個。
  
  毫無難度。
  
  不管是穿越還是撕逼,都要講究基本法,姜雨潮來到這個世界,先搞清楚了蕭錦月家裡的關係,然後就在看相關法律和風土人情,瞭解這個世界。像她這種大戶人家的出嫁女人其實日子不錯,在這個朝代對於女子的束縛沒有那麼大,至少寡婦能再嫁,還沒發明浸豬籠這種活動。
  
  她現在主要就是不要得罪死大家長蕭相國,其他都沒什麼需要注意,像蕭夫人那麼討厭以前的蕭錦月都沒法搞死她,這個世界也不興暗殺下毒那套,所以姜雨潮這個不虛,不是無腦的不虛,而是理智的不虛。
  
  蕭老夫人壽宴一大早,姜雨潮打扮完畢,乘車前去。她穿著低調不失喜慶的衣服,一臉平靜,完全不引人注意。
  
  想當然,早就等著她的蕭錦香不會輕易放過她,見她落單,很快來到她身邊,像隻驕傲的蘆花小母雞那樣對她抖了抖胸脯,「喲,三姐可終於來了。」
  
  加戲的來了。姜雨潮看了看前後左右,首先坐了下來,不給她再次開口的機會,先輕聲對她說︰「怎麼了,小婊子找我有事嗎?」
  
  蕭錦香愕然︰「……你、你叫我什麼?」
  
  姜雨潮︰「怎麼了?姐姐叫你傻孩子啊。」
  
  蕭錦香︰「不是,你明明,你明明叫我,叫我婊子,你怎麼敢!」
  
  姜雨潮喝道︰「姑娘家怎麼能說這種粗俗詞句!」
  
  蕭錦香目瞪口呆,「是你先說的!」
  
  姜雨潮︰「分明是你污蔑姐姐,還有誰聽到了嗎。」
  
  這裡只有她們兩個人,姜雨潮那句話說的又小聲,還是笑著說的,落在遠處人的眼中,就是蕭錦月和善,蕭錦香發脾氣。蕭錦香差點氣瘋,原本想好的那些辱罵諷刺全都忘了,被姜雨潮一句話給帶偏。
  
  一個腦內風暴高潮,臨場發揮卻失常的選手。姜雨潮從前常遇到這種,這種要欺負很簡單,先下手打亂她的節奏,然後淡定看她跳腳,她就會越來越氣,等事後想起來這事她還能更氣,靠腦補就能把自己氣死。
  
  蕭錦香呼哧呼哧喘氣,咬牙道︰「你有什麼了不起,你都被昱王休了!」
  
  姜雨潮朝她笑︰「太好了,終於不用再守活寡了。」
  
  蕭錦香尖叫︰「不許你這樣說昱王,他是天下第一偉男子!你就是得不到他的愛所以污蔑他!」
  
  姜雨潮︰哦豁,說到你愛的偶像,紮心了嗎。
  
  她也不和蕭錦香吵,恰好身邊的小幾上擺了一盆盆景松,她順手揪了一根放在蕭錦香面前,「妹妹,你看這松針。」
  
  蕭錦香被她說得一愣。松針?松針怎麼了?
  
  姜雨潮嘆氣搖頭︰「怎麼就這麼細,比一根針也粗不了多少,有什麼用呢。」說著帶著微妙的笑,把那根松針吹落了。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9 09:57:58

第83章 第四章

  蕭錦香終於反應過來她在說什麼葷話,臉和眼睛都一起紅了,差點沒給氣哭,抬手就要打她。姜雨潮早有準備,腦袋一歪避過了這一下,叫蕭錦香把旁邊那盆景松給打掉了,砰一聲摔在地上。
  
  這會兒正是各家女眷來往,她們這角落雖然沒人,但總有人經過,這個聲響引來了眾人詫異地注目。
  
  姜雨潮一改方才的微笑,站起來嚴厲地道︰「這是什麼日子,是老夫人的壽辰,這種時候你還在耍小性子鬧脾氣,父親和夫人知道了定要責罰你的,不許再說那些胡話了!」
  
  蕭錦香雙眼通紅地瞪她︰「是你說昱王……」
  
  姜雨潮嚴厲地打斷了她︰「我說了,不許你再談起昱王,收起你的那些小心思,父親也不會答應的,姐姐已經是這個名聲,絕不許你再步姐姐後塵!你年紀也不小了,怎麼就是學不會聽話!」
  
  姜雨潮的聲音不小,又是在這種矚目的時候,一些女眷聽到些關鍵詞,立刻就明白這姐妹兩人在爭吵什麼了,原來是為了昱王,看樣子還是那位四小姐對昱王有心思。真是好一場大戲。
  
  被人當做好戲看的蕭錦香捂著胸口直喘氣,她有心再打蕭錦月,可在那些隱晦目光的注視下卻沒法動手,只能壓著氣,差點憋出個好歹來。
  
  等蕭錦香哭著跑走去找她娘訴苦了,蕭錦月換了個地方坐著喝茶。看,氣死蕭錦香就是這麼簡單,羞辱昱王,給她雙倍的氣。
  
  撕逼法則二,攻擊本人比不過攻擊她在意的人。
  
  到開席了,姜雨潮也再沒見到蕭錦香,這場壽宴雖然熱鬧,但和她這個小配角沒什麼關係,一群人都圍在蕭老夫人面前盡孝,她送了個不出挑的禮,就待在一邊。蕭老夫人子孫眾多也不怎麼在意她這個丟人的孫女,被大兒子那對雙胞胎女兒逗得直笑。
  
  那對雙胞胎蕭錦珠和蕭錦珊,和蕭錦香關係好,當然也就不喜歡蕭錦月。姜雨潮和她們一對視,就知道她們兩個想搞事。果然,那蕭錦珠見把老太太哄高興了,立刻沒事找事,裝作天真無邪地說︰「哎呀對了,二伯家的三姐姐也來了吧,上回我和錦珊特地去明月觀探望她,卻被三姐姐拒之門外呢。」
  
  眾人笑語一停,都看向姜雨潮,姜雨潮適時哎呀一聲驚呼,將茶水灑在了自己的裙擺之上,做出一臉虛弱之相,「我這斷斷續續病了一月了,如今竟連盞茶都端不穩。錦珠妹妹,姐姐如今這個名聲,怎麼敢連累家中的姐妹,我知你們都是好的,但以後還是莫要和姐姐走得太近了,終歸對你們不好。要是再有個萬一給你們過了病氣,姐姐更是心裡不安。」
  
  這一番話說得淒楚誠摯,先前對她有氣的蕭老夫人見她這麼為姐妹們的名聲著想,又聽她在那什麼都沒有的道觀裡過苦日子,還病了,心裡也有點不忍,語氣就軟了下來,說道︰「你還站在那做什麼,還不快點下去換身乾淨衣裳。」
  
  「是。」姜雨潮依言離開了,離開前將那雙胞胎姐妹眼裡的不甘看的一清二楚。她們大概是準備把她點出來擠兌一番,想讓老太太不喜她,讓她在這麼多人面前難堪,結果只說了一句話,什麼事都沒搞成,臉都憋青了。
  
  姜雨潮心想,兩個小癟犢子,被人寵壞了還沒吃過癟吧,來啊,你們來幾次姐姐送你們吃幾次。
  
  她出了兩大家子人齊聚的花廳,在外面透氣賞景,這個大宅子風景不錯,花紅柳綠一派欣欣向榮之景。
  
  裙角被潑濕了一點點,她沒打算去換衣,在外面走一圈晾晾也就乾了。撕逼也要講究開合之術,戳人痛處,避其鋒芒。
  
  她在小池旁邊走了一會兒,又有個人從花廳裡出來,來人是蕭相國的長子蕭雲歧,也就是蕭錦月一母同胞的哥哥,一個和妹妹蕭錦月同款的受氣包,雖然是蕭相國嫡長子,待遇卻完全比不上小幾歲的弟弟,在整個蕭府裡,大概也就只有他一個人真正在意蕭錦月了。只是他也是個不爭不搶良善可欺的,護不住妹妹。
  
  「錦月,你方才說病了,可有好好找良醫看過嗎?」蕭雲歧擔憂地看著妹妹。
  
  姜雨潮擅長撕逼,卻不擅長應付別人的善意,特別是這善意並非給她,而是給原來的蕭錦月。她只能簡單一點頭,「好多了,不嚴重。」
  
  蕭雲歧︰「你是不是在怪哥哥這些日子沒去看你?你住在女觀,哥哥不好去那裡,也怕影響你。」他說著拿出來一個錢袋︰「你一個人住在那清冷地方,花用可還夠?哥哥這裡有些銀子銀票……」
  
  他自己在府內也沒什麼月例銀子,手上這些大概就是他能拿出來的所有了。姜雨潮沒收,「錢夠用,這些哥哥留著花吧。」
  
  她讓自己臉上的笑容看上去軟和一點,又加了句︰「哥哥不用擔心我。」
  
  她真是不習慣這種場面,渾身不得勁。
  
  蕭雲歧端詳著她,忽然說︰「我覺得,妹妹彷彿有些不一樣了。」
  
  姜雨潮聽他這麼說,眉毛都沒動一下,只說︰「生死裡走了一遭,人都會不一樣的。」
  
  蕭雲歧馬上心疼起妹妹,他想起先前妹妹脖子上的淤痕,再次自責起自己這個哥哥的無用。他不敢再提這事,怕惹妹妹傷心,便小心地提起了其他的事,「錦月,你如今一個人住在那明月觀裡,想是無聊冷清,下回哥哥給你送隻小狗去作伴可好?我聽說不少內宅女子都愛養些小貓小狗排遣寂寞,你看著這些小東西,或許也能開心點。」
  
  姜雨潮沒養過貓貓狗狗,本想拒絕,但蕭雲歧那擔憂的模樣又令她猶豫了下,最後說︰「好,謝謝哥哥。」反正到時候交給隨便哪個奴婢養著就行。
  
  蕭雲歧見她答應,高興起來,語氣也有點飛揚,「好,哥哥一定給你找隻最聽話乖巧的狗兒。你知曉玉陵王吧,哥哥前些日子偶然與他結識,他那裡有不少的狗,聽說都很聰慧,不知多少人想要呢,哥哥給你求一隻來。」他想著送狗,也要給妹妹送最好的。
  
  姜雨潮可有可無一點頭。
  
  她從壽宴回去,第二天就有個中年婦人抱著籃子去明月觀敲她的院門。
  
  「蕭家三姑娘可是在此處?這隻奶狗是蕭大公子定下送到此處的。」面相和善的婦人抱著竹籃子去見姜雨潮,先給她行了個禮,然後把竹籃放下,掀開蓋在上面的布,掏出來隻肥墩墩的黃色小奶狗。小奶狗肚子和四隻爪子都是白色,肚皮那塊也是白色,短短一截小尾巴尖,還有黑葡萄似得大眼睛。
  
  瞧著是挺可愛的,只是姜雨潮沒想到,這是隻普通的土狗。她還以為蕭雲歧會給她弄來什麼奇怪的品種名狗呢,不過這樣也好,土狗好養活。
  
  小奶狗看上去沒出生多久,才跌跌撞撞會走,被婦人從手裡放下後,就扭著小胖身子朝著姜雨潮那去了,嗅著她的裙角和鞋子,小尾巴在身後一擺一擺,不過一會兒就仰著腦袋朝她奶氣十足地汪汪了兩聲。
  
  姜雨潮沒動彈,她習慣針尖對麥芒,不習慣任何善意和親近,哪怕是隻小狗的親近她也不是很能接受,但那小狗不知怎麼的就是很喜歡她,繞著她的腳跑來跑去,肉呼呼的小尾巴甩得飛起。
  
  見這小狗的模樣,那送狗婦人臉上笑意更多了,問︰「不知道小姐這裡可有會養狗的,若是不知道,小婦人就多事教幾句。」
  
  姜雨潮指了兩個平日裡老實的奴婢出來,「以後你們兩個照顧它。」
  
  那兩人一臉喜色,忙應了是,去聽那婦人說些養狗的注意事項。
  
  婦人離開明月觀,到街口坐著馬車,一路回到了玉陵王府。她走進玉陵王府大門,門房老頭睡得打鼾,完全沒發現她,但門口躺著的幾條黑狗立即就警覺地抬起了頭,見是她才重新躺了回去。婦人習以為常,一路走進府內。這玉陵王府不像別家附庸風雅,建造時下流行的假山荷塘曲池回廊,府內房屋建築都在一層高臺上,大氣簡潔,穿過重重院落,後面有著十分寬闊的草地、湖泊,甚至在院中圈了一片林子。
  
  玉陵王奚琢玉正擼著袖子拿著一把刷子給一隻大狗刷毛,蕭雲歧坐在旁邊看著,時不時看向門口處,像在等待著什麼。
  
  那婦人一出現,蕭雲歧就站了起來,見她手中沒了那個竹籃子,他才笑起來。「送去了?」
  
  婦人笑道︰「是啊,小傢伙很喜歡蕭三姑娘呢。」
  
  蕭雲歧︰「我就說,我妹妹招人喜歡,那小狗肯定也喜歡她的。」
  
  給狗刷毛的奚琢玉笑著搖頭,「那你剛才還擔心。」
  
  蕭雲歧和奚琢玉說起想替妹妹求一隻狗養,結果這位主卻說帶著狗去看看,如果狗喜歡就答應,狗不喜歡就抱回來,蕭雲歧還是頭一回見這樣的。
  
  「說好了,以後要是你妹妹不想養那隻狗了,不能扔,得給我送回來。」奚琢玉說。
  
  蕭雲歧︰「……」
  
  奚琢玉丟下刷子,拍了拍身旁的大狗,好像對人說話一般,「你聽到了,你的女兒找了個好人家,她自己願意的,以後有機會帶你去見她。」
  
  大狗嗷嗚了一聲。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9 09:58:11

第84章 第五章

  自從那隻小土狗來了,姜雨潮這個院子確實熱鬧了不少。先前那些因為主子性格突變而惴惴不安的奴婢們,現在都一個個笑得像花兒一樣,每天樂呵呵地逗著小狗玩。也可能是發現主子現在雖然沒以前那麼溫柔但也不愛苛責奴婢,所以終於放下了心。
  
  總之這院子每天都能聽見小姑娘們清脆的笑聲,還有小奶狗的汪汪叫,就連明月觀裡的女冠們偶爾過來送點東西,都喜歡逗一逗那隻撒歡的小狗。
  
  姜雨潮覺得有點吵,但懶得出聲管她們,都是一群十幾歲二十出頭的小姑娘,甚至還有個十二歲的,屁大點的年紀。
  
  作為小土狗的真正主人,姜雨潮反而很少逗狗玩,可那小狗確實聰明,彷彿能認主一般,每天大部分時間都愛跟著姜雨潮轉。姜雨潮看書,它就在腳邊繞來繞去,自得其樂。幾個小丫鬟眼巴巴看著,覺得小狗太可憐了,忍不住小聲對姜雨潮說︰「主子,您看小寶貝這麼喜歡您,您也理理它呀。」
  
  姜雨潮︰「……」小寶貝?什麼噁心的稱呼。
  
  她渾然忘記自己從前追著偶像奚少元喊寶貝的時候了。不僅是寶貝,哥哥、弟弟、老公、爸爸……她什麼稱呼沒喊過。
  
  「主子,小狗狗來了這麼多天了,您還沒給它起名字呢。」蘭橋大著膽子說。
  
  起名字什麼的也太麻煩了。姜雨潮瞧了眼桌上桂影剛端來的一盤桂花糕,很是隨便地說︰「那就叫桂花糕。」
  
  蘭橋立即嫉妒地看著桂影,「小寶貝怎麼就跟你姓了!早知道我就給主子端一盤蘭花片。」
  
  桂影掩唇失笑,嗔了她一眼。
  
  小土狗桂花糕還不知道自己有名字了,抬起壯壯的前肢趴在姜雨潮的繡花鞋面上,蹬著小腿。姜雨潮覺得自己放個腳都能踩到它,揮了揮手裡的書,「去去,你們把桂花糕帶出去玩去。」
  
  沒有網絡的世界是枯燥的,但這樣過了兩個月倒也還好,姜雨潮不僅撕逼強,適應能力也強,已經能習慣這個世界的飲食和作息。她唯一不能習慣的,就是這裡沒有奚少元。
  
  她晚上做夢,夢見自己還在現代,刷著微博,忽然看見自己的愛豆發了條微博,宣佈要結婚退隱,發出來的那張照片裡女方的臉一片空白,怎麼都看不清楚。
  
  真是個最大的噩夢。
  
  姜雨潮一身冷汗地睜開眼,還有些驚魂未定,忽然聽到床邊傳來汪汪兩聲叫。她掀開床幔,看見桂花糕趴在自己的鞋子上。小土狗的眼睛黑黑的,嘴巴微微往上翹,像是在笑一樣,看上去又憨又可愛,叫聲也嫩嫩的。
  
  姜雨潮伸手到桂花糕面前,「你怎麼偷溜進來的。」
  
  小狗甩著尾巴跟她的手指玩耍,還伸出舌頭傻乎乎地舔她的手指。
  
  「主子,你可醒了?」門外傳來蘭橋的聲音,姜雨潮瞬間把逗狗的手縮回了床帳裡,應了一聲。
  
  蘭橋端著熱水進來,一眼瞧見小狗在腳踏上噠噠跑,「哈哈,桂花糕怎麼偷跑進來了,它一醒就來看主子呢。」
  
  姜雨潮洗漱用早食,然後又開始依例端著本書看。正統書籍看了,風土人情市井閒書也要看。她們這院子有一道門可以直通道觀外,只需要穿過一條夾道,基本上就是在這裡自己過自己的日子,觀內的女冠們偶爾過來,這一日又有個女冠提著籃子來了。
  
  她們會定時給信眾和清修居士們送些自己制的香線,還有些據說做過法事開過光的小東西。
  
  「今次來是給蕭居士送點菜,都是觀內的人自己在後山種的。」女冠寒暄了兩句提起正事,「這幾日道觀內有好幾場法事,屆時可能會來一些外客,蕭居士要是不愛這熱鬧就把前面那小門關著,也免得被人打擾衝撞了,左右也就這幾日。」
  
  「我知曉了,多謝真人告知。」姜雨潮讓人送走了女冠,又囑咐蘭橋,「之後幾天觀內要做法事,你們也別在觀內亂跑了。」
  
  畢竟是洛都最大的一家女道觀,香火還是鼎盛的,寺廟面積也很大,寺內古木森森,鐘罄聲聲,幾個閒著無聊的奴婢偶爾也會去前面拜一拜。
  
  「但是主子,過兩天的地官大帝聖誕法會,我們是可以去看的啊,因為有不少人來看,真人們才擔心您會被衝撞呢。」蘭橋扳著指頭數,「等中元法會結束了,還有王母娘娘聖誕,城內不少夫人會來,真人們要做法事為她們祈福,這種才是不許很多人旁觀的。」
  
  姜雨潮︰「……」什麼什麼法會?
  
  她感覺到了文化差異,難得露出點感興趣的態度,一個院子的奴婢都圍過來給她解釋。對於這個時代的女子來說,有趣的,能放鬆的日子不多,各種節日都記得清楚,姜雨潮漲了好大見識,也有點想去見識見識這從未見過的法會。
  
  「去啊去啊,反正也不遠,咱們打開院門穿過一條夾道就能直接去了,現在住在這,也沒人管主子,還不是主子您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反正都在觀內,不會出事的。」蘭橋慫恿道。
  
  現在這些奴婢們是嘗到了在這裡生活的好處了,別的不說,至少自由,不管在相國府還是後來在王府,她們哪裡有這樣的自由自在。
  
  姜雨潮決定要去看法會,然而這天卻沒去成,因為大早就有相國府來人,說讓她回家去祭祖。中元節祭祖這習俗,姜雨潮是知道的,只是她上輩子也沒這個經歷,她親爸就差沒祭她了,哪敢讓她去祭祖。蘭橋桂影她們則是忘記了這回事,因為去年在昱王府,她也不用回蕭家祭祖,現在就不同了,她都被休回來,還算是蕭家人,當然得回去。
  
  回到相國府,眾人都忙忙碌碌的,沒什麼人搭理她,姜雨潮見到蕭錦香,還以為她又要來送菜,誰知這回人家學乖了,不過來自取其辱。
  
  其實蕭錦香也想抓緊時間和蕭錦月吵架,然而蕭夫人不許她過去,上回老夫人壽宴過去,各家女眷中就有風言風語說蕭錦香心繫昱王。這還了得,以後女兒怎麼相人家!蕭夫人心裡罵蕭錦月,也怕了這好似發瘋的人了,拘著蕭錦香在身邊,免得她再發昏,平白搞壞了自己名聲。
  
  蕭錦香不來,其他庶出幾個兄弟姐妹也不敢接近她,只在一邊遠遠地朝她指指點點,姜雨潮朝她們那邊一笑,那幾個就渾身不自在地走了,一副不屑和她為伍的模樣。
  
  今天祭祖,蕭相國和長公子蕭雲歧都很忙,姜雨潮又被孤立,一時無聊至極。
  
  「喂,醜八怪!你怎麼又來我家了。」一個看上去七八歲的小男孩忽然跑過來站到她面前,囂張跋扈道︰「她們都說你偷人,丟人丟到整個洛都都知道,我們蕭家的臉面都沒了,你怎麼不去死呢?」
  
  這小男孩就是蕭夫人的兒子,蕭相國的小兒子蕭雲端,非常受寵,小小年紀被慣得混世魔王一般。他先前在他外祖家做客,姜雨潮這還是頭一次見到他。原著裡,姜雨潮也見識過這小東西的蠻橫,現在一照面,果然是個欠教育的小狗逼,這小嘴叭叭的。
  
  姜雨潮坐在椅子上,先伸手緊緊握住了熊孩子兩隻手,然後對他露出了陰狠的獰笑,「小東西,你知道我偷人是幹什麼的嗎?我是偷回去吃的。人肉生吃,先用刀一刀砍掉腦袋,把血吸乾了,再剖開胸膛挖心,你知道心是怎麼樣的嗎,就是鮮紅流血的一塊肉……」她伸出修長的手指,劃著孩子的心口,語調漂浮,雙眼定定看著他的眼睛,「新鮮的心最好吃,然後就要砍掉手和腳,手指咬起來嘎吱嘎吱,可好吃了。我最喜歡吃的還是小孩子。」
  
  「雲端,看你這小手多嫩,姐姐好喜歡你,你跟姐姐回去好不好啊?」姜雨潮拉著熊孩子的手,在他驚恐地注視下露出雪白的牙齒,作勢要去咬他的手。
  
  「啊——」在他張口準備哭的時候,姜雨潮一把往他嘴裡塞了個糕點,陰惻惻又溫柔柔地說︰「雲端,現在我們來玩遊戲,你跑我追,要是被我追到了,姐姐就吃掉你一隻手。」
  
  她一放手,熊孩子就嚇得縮回手跑了。含著一嘴糕點哭不出聲,臉上掛著眼淚鼻涕,跑出去撞到了他奶娘,在地上滾一圈,成了個土猴子。
  
  等在一旁的蘭橋咽了下口水,「主子,您、您說什麼呢,那些話,也太可怕了吧,小公子年紀還小呢,萬一給嚇出個好歹……」
  
  姜雨潮喝了口茶潤嗓子,「小畜生小時候不好好教,長大了就會成為大畜生。難道因為他還小,我就要放過他,不可能的。」
  
  蘭橋縮了縮脖子,敬畏地看著睚眥必報的主子。
  
  那蕭雲端還從未被人這樣嚇唬過,嚇狠了,回去後抱著蕭夫人直哭,問他什麼卻又不敢說,晚上還噩夢連連哭鬧不休,委實折騰了一段時日。
  
  姜雨潮當然不關心這個,她這日又走了個過場就回到了明月觀。
  
  主僕三人走過夾道,還遠遠聽到主殿那邊傳來誦念的聲音,蘭橋仔細聽了聽說︰「主子,法事還沒完呢,咱們去看看嗎?」
  
  姜雨潮搖頭,剛走進院中,卻見幾個奴婢紅著眼睛到處翻找,還小聲喊著桂花糕。
  
  「怎麼回事?」
  
  「主子,桂花糕丟了……下午那會兒還在的,一轉眼就不見了,我們還以為它躲起來了,但是,但是現在整個院子都翻遍了也沒找到它……」奴婢們嗚嗚哭起來,怕小狗真出什麼意外,又怕被主子責罰。
  
  姜雨潮一皺眉,卻也沒訓人,只說︰「說不定是跑出去了,都出去找找吧。」
  
  她們穿過一道拱門,進了明月觀香客上香的地方,姜雨潮提了盞燈籠︰「都分開去找,它不會跑太遠,估計就在這附近。」
  
  眾人應是,分開去尋。姜雨潮提著燈籠下臺階,忽然見到前方一處低矮台階下有火光,她走上前去,隱約聽到了狗叫,就抬高聲音喊了句︰「桂花糕?」
  
  「汪!」一聲清脆的狗叫從那邊傳來,姜雨潮快步上前,看清楚那裡還蹲著個人,正在往燃燒的火盆裡丟彩紙劄。他也聽到她的聲音了,抱著懷裡的那隻小土狗就站了起來,轉頭朝姜雨潮看去。
  
  在火盆跳躍的火光中,姜雨潮看清楚了那人的臉,霎時一愣,忍不住失聲喊道︰「少元老公?!」
  
  抱著狗的男子也是一愣,待聽清楚她喊的什麼,他雙眼微微睜大,腳下一崴,就從低矮台階上踩空摔了下去。
  
  「啊!」
  
  「汪!」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9 09:58:52

第85章 第六章

  姜雨潮把燈籠一扔,撩起裙擺,瞬間就從台階上跳下去,飛快跑到底下的樹叢裡,把那摔下去的倒楣男人連人帶狗一起扶了起來。
  
  「嘶……」男子抽了一口冷氣,瘸著腿坐在了一邊台階上。他的腳給磕了,火辣辣的疼。
  
  「你是……你是……」姜雨潮盯著他的臉和裝扮,眼神灼熱地快把人給燒穿了,聲音還有點不敢置信的顫抖,「少元老……哥哥?」
  
  「咳,我是奚琢玉。」洛都中鼎鼎大名的養狗大戶玉陵王,此時尷尬萬分地低著頭,擼了一把懷裡的小土狗試圖平復心情。
  
  雖然他表面上還算從容,但實際上心裡的吶喊並不比姜雨潮心裡的吶喊聲音小。
  
  奚琢玉,上輩子叫奚少元,一個明星。年少時因為長得好看以及為了賺錢,稀裡糊塗入了行,之後星途不說一帆風順,也是平平穩穩,入行十年,成功躋身二線小生,微博粉絲三千多萬。然後在進組拍一部名叫《霸道王爺的特工棄妃》第一天,睡下去再睜眼就成為了奚琢玉。
  
  他穿成奚琢玉的時候,奚琢玉這身體才是個幾歲的孩子,雖說最開始確實是不怎麼習慣,但後來日子過著過著也就得了樂趣。作為皇帝疼愛的外甥,第一品玉陵王,他擁有廣闊得能跑馬的大宅子,有能收稅的封地,有無數田契地契以及錢,還不用幹活,最重要的是,在這裡再也沒人管他養狗,沒有人時時刻刻盯著他的個人形象,不許他亂穿衣服了。
  
  他可以自由地穿各種好看的花衣服,隨心搭配,還可以養無數的狗,每天和它們混在一起,過的不知道有多嗨森,簡直樂不思蜀,都差點忘記自己上輩子過的生活了。
  
  直到聽到那一聲天崩地裂的少元老公,奚琢玉瞬間回想起了多年前那些被無數粉絲圍繞著,一會兒要當人家爹,一會兒要當人家哥哥,一會兒要當人家弟弟,一會兒要當人家老公,甚至有時候還要當人家兒子的日子。
  
  竟然有些懷念。
  
  奚琢玉搓著狗想起了往昔崢嶸歲月,忽然聽到一聲抽泣,悚然一驚抬頭看去,見到身旁的姑娘淚如雨下,哭得情真意切。
  
  奚琢玉︰「啊——你和我一樣是穿來的,看樣子是受苦了。」他心想,叫自己少元老公,應該是自己的粉,就是不知道是路人粉還是——
  
  姜雨潮哭的不能自已,痛心至極,一手抓著奚琢玉的手臂,「真是苦了你了,你怎麼、怎麼也在這裡呢,你過得好不好?你肯定受苦了,這是遭了多大的罪啊,這種地方,要什麼沒什麼,你怎麼能習慣呢,什麼好吃的都沒有,又沒人照顧……」
  
  奚琢玉︰「……」是鐵粉啊!!!
  
  奚琢玉︰「……我不是……」
  
  姜雨潮︰「寶貝!心肝!老公!你受苦了!」
  
  奚琢玉︰「……」還是女友粉啊啊!!
  
  「你先冷靜一下,我現在挺好的。」奚琢玉幾乎是下意識地重新背起了自己扔掉好幾年的偶像包袱。
  
  姜雨潮︰「我不能冷靜,崽崽都瘦了!」
  
  奚琢玉︰「……」還是媽粉。
  
  小土狗桂花糕在奚琢玉懷裡不甘寂寞地汪汪叫了兩聲。有四處尋找的奴婢發現這裡的動靜,喊著主子湊近了過來。姜雨潮瞬間擦了臉上的眼淚,淡定道︰「你們先在那邊遠遠候著,不要過來打擾。」
  
  奴婢們隱約看見主子旁邊坐了個男子,心裡都是一片臥槽,她們的主子這是,真的要搞野男人了?!這樣道家清淨地,也未免太刺激了吧!
  
  這麼一打岔,姜雨潮總算找回了自己的理智,但她太激動,手腳這會兒都是麻的,乾脆坐在了奚琢玉旁邊,兩人把各自的身份交流了一番。
  
  「你很多年前就過來了,所以你現在是玉陵王。」姜雨潮點頭,「我是前幾個月過來的,現在是蕭錦月,相國府三小姐,前昱王妃,也就是這個故事裡的女主角。」
  
  奚琢玉愕然,「女主角?你是女主角?」
  
  姜雨潮︰「蕭錦月確實是《霸道王爺的特工棄妃》裡的女主角,你……不知道?」
  
  奚琢玉還真不知道,事實上他來這裡這麼多年,一直在猜主角是哪兩個,後來慢慢就忘記這事了,打定主意對其他王爺都敬而遠之。
  
  「咳,那個我還沒來得及看劇本,進組第一天說是劇本還沒寫完,先拍著,所以我只知道自己角色是男二奚琢玉,其他都不知道。」他說的有點尷尬,畢竟這聽上去好像是他本職工作沒做好,都要開拍了連原著都沒看過,但他真的是看到這個名字就不想看原著,拖了一天又一天,後來經紀人就說到時候直接看劇本。
  
  姜雨潮皺起了眉,「這當然不是你的問題,這個傻逼劇是個人就看不下去,要不是他們逼你,你會演這種狗屁不通的東西嗎,你就該上大螢幕,大製作!還看他們原著,他們有那麼大臉嗎,這種東西也配讓你看!」
  
  奚琢玉︰「啊……雖然我也確實不想演這部劇,但是公司有自己的考慮……」啊,好耳熟的腔調。
  
  姜雨潮痛心的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憐愛又疼惜地摸了一把奚琢玉的手,「真的,這些年真的苦了你了,你已經那麼努力了,誰都比不上你。」
  
  奚琢玉被她摸的背後一毛,整個人都差點跳起來,但他鄉遇故知,還是自己的鐵桿粉,口口聲聲都在心疼自己,他也確實覺得高興又欣慰,這會兒就忍耐了下來。
  
  「我已經來到這裡這麼久了,什麼都習慣了,現在真的過得挺好的,你也不用擔心,我沒吃什麼苦。」奚琢玉找回了自己的正常狀態,關心地問︰「倒是你,才來沒多久,是不是習慣這裡了?我先前聽到那些流言,也沒想到是你,還有這隻狗,是蕭雲歧跟我要了送他妹妹的,我也沒想到你就是他妹妹,要是早知道,我也能幫你一把。」
  
  「難得能在這個陌生的世界相遇,我們也算有緣分,你不用跟我客氣。」
  
  姜雨潮淚盈於睫,心想,我家哥哥怎麼這麼好呢,對人真誠,又這麼暖,怎麼就叫他遇到這種事。在這種亂七八糟的世界,到處都是不安好心的人,誰知道他有沒有受委屈。還有當初他剛來這裡,人生地不熟,肯定也沒他說得那麼好。
  
  「我沒事,我也過得挺好的。」姜雨潮對自己的愛豆露出慎重的神情,「我不需要幫助,你只要好好過日子,每天開開心心就好了,照顧好自己,你過得好了,我就安心。」
  
  奚琢玉瞅著自己這個鐵粉癡情的樣子,憋了好久,終於憋不住了,有些遲疑地說︰「你……這麼……這麼喜歡我?」喜歡兩個字壓得很低。
  
  姜雨潮毫不猶豫︰「當然,我喜歡你九年了,你的應援團、粉絲協會,我都參加了,不管什麼活動,只要你去了我都會去支持!」
  
  ——是狂熱金剛石粉。奚琢玉默默地又替換了個屬性。
  
  「額,謝謝你的喜歡,但是,我們雖然在這個世界,但我也沒有……睡粉的意思,你明白嗎?」奚琢玉說得很小心,語氣也很抱歉。這個世界不比原來那個世界,對女子的束縛遠比男子多,她們要是有什麼不好的來往,難免對她傷害更大,奚琢玉覺得有些事還是先說清楚為好。
  
  姜雨潮訝然︰「你說什麼呢,我當然知道你不會睡粉啊,你怎麼會做這種事呢!」
  
  奚琢玉心裡舒了口氣,還好還好,我們都沒那個心思。
  
  兩人信誓旦旦地一起立了個巨大的flag。  

  知道鐵粉姑娘並不惦記自己的肉體,奚琢玉態度自然了很多,偶像當了那麼多年也不是白當的,兩人坐在那說了好一會兒話,相處愉快。
  
  「額,主子?」一個護衛模樣的男人遲疑著在不遠處問道。
  
  他是玉陵王府的護衛隊長,平時跟著奚琢玉保護他的安危,順便為主子搞搞排場。奚琢玉每年中元節都來這裡替亡母做法事,還會在這裡獨自一人燒紙,雖然不知道他是燒給誰的,但他每到這個時候心情就格外低沉,也不喜歡他們這些侍從跟著,於是他們都習慣等在外面,時候到了主子自然會出去。
  
  只是今日時間過去了許久,都沒見到主子出來,他憂心是出了什麼事,這才匆匆進來查探,誰知卻看見一男一女一高一矮兩個人影親密地坐在一處,其中一個好像是自家主子。
  
  不應該啊,洛都中誰不知道主子怪癖,他只喜歡狗,又不喜歡女人。護衛隊長心中驚詫,試探著喊道︰「主子,可是出了什麼事?」
  
  奚琢玉和姜雨潮坐在那,一側遠處是等著姜雨潮的奴婢,一側遠處則是候著奚琢玉的護衛,兩人停住話頭,心裡這麼一琢磨,覺得怎麼這麼像是狗男女月下幽會呢?
  
  恰在這時,明月觀中的鐘鼓聲響了,先是連綿的鼓聲,又接著清越的鐘聲。
  
  天色越來越暗,姜雨潮先站了起來,「時間不早了,你該回去了吧?路上小心啊,回去慢點,你剛才摔著了,現在還疼不疼?」
  
  奚琢玉也站起來,腿上瞬間傳來一陣鑽心的疼,他差點叫出聲,但給忍住了。不行,粉絲面前,不能失態!他背著一噸重的偶像包袱,強撐著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我沒什麼事,你才是,都這個時候了,你要小心。」
  
  這個時候姜雨潮才真切感覺到,自己確實是和偶像來了個私人見面會,心裡開心得不行。她雖然有些不捨,但追星嘛,就是酸甜苦辣混雜的,又不能永遠和愛豆在一起。
  
  見姜雨潮走了,奚琢玉又坐下了,試著摸了摸腿,倒吸一口涼氣。
  
  「右武。」奚琢玉朝著那探頭探腦的護衛隊長招手,「過來扶我下。」
  
  右武隊長唬了一跳,「您怎麼傷著了?可要緊,我這就帶您回去傳召禦醫!」
  
  「沒事,回去休息一天就好了。」奚琢玉被扶著站起來,緩緩往外走。
  
  右武隊長忽然說︰「您怎麼抱著隻小狗,又是撿的?」
  
  奚琢玉︰「……」???糟了,狗忘記還了?
  
  他一手托著那不吭聲的小奶狗,「怎麼回事,你剛才怎麼不吭聲?我都忘記你還在這裡了。」
  
  那邊還有個忘記了狗的主子,她一改往日冷淡,臉上帶著笑回到院子,丫鬟們表情復雜地跟在後面,等進了屋,蘭橋才在其他幾人的眼神下大著膽子上前小聲問︰「主子,桂花糕還沒找回來,我們不找了?」
  
  姜雨潮這才反應過來,狗,狗還沒拿回來!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9 09:59:05

第86章 第七章

  奚琢玉沒有考慮多久,把懷裡還在瞎汪汪的小奶狗塞到了護衛隊長右武的懷裡,「你抱著狗在這等著,待會兒說不定會有人來找,要是半個時辰後還沒人來,你再帶著狗回王府去。」
  
  右武:「……啊?」我可是您貼身護衛隊隊長啊!讓我在這抱狗等人?
  
  眼看著副隊長扶著王爺一瘸一拐地走遠了,右武抱著一隻狗,深吸了口氣。這可是中元節的夜晚!就把他一個人丟在這?
  
  「前、前面的大哥,你可見到一隻小狗?」聽到身後傳來幽幽的女聲,右武虎軀一震,手上一重,小狗頓時發出凶凶的嗷嗷叫。
  
  「呀!真的是桂花糕!」幽幽的女聲驟然活潑起來,右武見到兩個縮著腦袋的女子滿面驚喜地跑了過來,眼巴巴地看著自己手裡的小狗。
  
  就在姜雨潮回到院子被提醒桂花糕沒找回來後,她毫不猶豫指了那兩個負責照顧狗的婢女,「你們去我剛才那裡看看桂花糕還在不在,要是不在那就回來。」
  
  於是兩個婢女就相攜出門再次來尋狗。
  
  兩方人馬默默進行了桂花糕的交接,右武和那兩個婢女都有些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其中一個婢女忍不住,悄聲問︰「不知大哥,是哪一府的?」
  
  她們猜測著自家主子這是春心萌動了,看那臉上的笑,她們還是第一次見呢。雖說找情夫這事著實不光彩,但是主子的事她們當奴婢的哪能管得了啊,現在還是先弄清楚對方是什麼來頭,心裡也好有個底,日後說不定還要有來往呢。
  
  兩個奴婢是這麼想的,巧了,右武也是這麼想的。
  
  他也壓低了聲音回答︰「我乃玉陵王府府上護衛。」
  
  玉陵王府!兩個奴婢捂嘴壓下驚呼,那可是玉陵王府!眼光奇高的洛都第一美男子玉陵王,據說因為長得太美看不上任何女子,至今還未娶王妃,是個在無數閨閣少女和夫人圈中被稱為傳說中的人物。看看那些不可一世出身高貴的小姐們,大多都想當昱王妃,可又有幾人敢肖想玉陵王。這樣的人,竟然和她們主子有私情!
  
  兩個奴婢此刻已經默認方才那就是月下幽會了,甚至懷疑起當初主子到底被昱王休棄就是因為昱王發現了主子和玉陵王的事,而主子之所以不住相國府反倒要住到這清冷的明月觀,那也有解釋了,就是為了和玉陵王幽會啊!
  
  破案了,一切都有瞭解釋。服了服了,主子牛逼。
  
  右武是不懂兩個奴婢眼中的震驚和敬畏,他也想知道是何方神聖能和自家愛狗成癡的王爺月下私會,打聽道︰「不知方才那位與我家主子一起的,可是你們府上小姐?你們又是哪個府裡的?」
  
  「我們是相國府裡的,我們主子是相府三小姐。」
  
  右武︰「哦,原來是相府的三小姐……嗯,相府三小姐??」那不就是前昱王妃?之前昱王和昱王妃的事傳得沸沸揚揚,他還和兄弟們私底下聊起過這事,討論過昱王到底行不行。
  
  誰能想到,主子愛好竟然如此特殊,喜歡嫁過人的婦人。右武一臉復雜地回去了王府,找到兄弟們私下告誡,「以後千萬莫再談論昱王和昱王妃的事了,尤其不能在主子面前提起,否則主子恐怕要生氣。」
  
  玉陵王府護衛們摸不著頭腦︰「啊,為何不能,咱們王爺雖說是昱王的表弟,但和他也沒什麼交情。」
  
  右武︰嘁,咱們王爺和昱王沒交情,但和昱王妃有私情啊,你們根本不懂。
  
  他把幾個兄弟圍成一圈,低聲與他們解釋︰「咱們主子,和那位前昱王妃,天黑那會兒相會明月觀,我親眼見到他們單獨坐在一處小聲說話,我遠遠站著都聽見主子笑了幾次,他還送了人家一隻狗。」
  
  天哪!主子從來只往府裡撿回來狗,少有往外送的,看來是真愛。眾人互相對了個驚詫和熱切的八卦目光。
  
  ……
  
  從見了愛豆一面,姜雨潮連著心情好了好幾天,院中伺候的奴婢們都看出來了,那天撞見她和奚琢玉坐在一起說話的奴婢們此刻都對這狀態了然於心,主子這是會了情郎在開心呢,看那雙眼都發光,紅光滿面的。
  
  養狗的兩個奴婢,一人叫雙燕,一人叫香佩,兩人把玉陵王的事告訴了相熟的幾個奴婢,然後整個院子貼身伺候姜雨潮的奴婢都知道了,有的信,有的卻不信。
  
  蘭橋就不怎麼相信,她總想著問一問,又怕惹惱了主子,於是一直在找機會旁敲側擊。
  
  她將桂花糕抱到姜雨潮身邊,笑著對她說︰「主子,桂花糕這麼能吃,瞧著這兩天又重了呢。不過這傢伙愛亂跑,上次就差點跑丟,還好找回來了。」
  
  姜雨潮抱起桂花糕,擼了一把圓乎乎毛茸茸肉嘟嘟的狗,這幾天知道狗是愛豆養的狗後,她對桂花糕的態度好了不少,時常讓人抱過來吸一吸,這吸愛豆的狗,四捨五入也就等於吸愛豆了,聊以慰藉嘛。
  
  蘭橋︰「我聽說玉陵王也很喜歡狗,府中養了許多呢。」她悄悄覷著主子表情。
  
  姜雨潮抱著桂花糕,忽然嘆息了一聲。
  
  蘭橋見她忽然神情惆悵,心裡咯噔一聲。不是吧,主子只是聽了個玉陵王的名字,反應就這麼明顯?這顯而易見的惆悵,是不是就是書裡說的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事實上姜雨潮也真的很愁,當初以為這個世界沒了少元老公她就難受,可現在知道少元老公也在,她還是難受。在原本的世界雖然也見不到,但能通過微博和各種圖各種視頻雲養崽,可現在呢?連張近照都沒有,這日子還能過嗎。
  
  她看了看身邊的蘭橋,忽然說︰「你知道玉陵王?跟我說說他吧。」只能通過打聽愛豆的消息來度過這沒有圖吸的日子了。
  
  蘭橋怎麼也沒想到會發展成這樣,她其實知道的也不多,基本就是大家都知道的那些,「額,玉陵王,他、他長得很好看……」
  
  姜雨潮︰「什麼叫好看?他那是神顏,當初女媧造人,其他人都是隨便甩的,他是精心雕琢的,跟一般人不同。」
  
  蘭橋︰「???」
  
  姜雨潮︰「他不僅長得好看,也很有禮貌,會為他人著想,特別尊重人,是個讓人覺得很舒服的人。他有不懂的事不會不懂裝懂,能虛心請教,認真學習。他最喜歡狗,因為小時候沒人陪伴,是家裡一隻大狗陪著他度過童年,後來狗死了他傷心了很久,每年都還記得狗狗的忌日,長大後他因為太忙不能再養狗。他聲音好聽但是唱歌跑調,他會做菜尤其擅長做西紅柿炒蛋和蛋炒飯,不過他不喜歡吃蛋因為小時候吃太多,他最喜歡吃土豆,和很多肉一起燉他都喜歡……」
  
  蘭橋︰「……」怎麼回事?我在幹什麼?主子為什麼知道的這麼多?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她只知道,主子和玉陵王有私情,這事石錘了。知道這麼多細節和喜好,要說她們沒親密關係,誰信呢。
  
  姜雨潮停下話頭,又感嘆了一句︰「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之前摔了一下,現在腿應該沒事了吧?當時光激動了,都沒仔細關心一下。
  
  蘭橋心疼地看著一心牽掛情郎的主子,一咬牙,「主子!你放心,我一定會保守秘密的!你要是想見他,我去給您送信!」
  
  姜雨潮一愣,見面?可以,但沒必要,誰家偶像和粉絲老見面的,粉絲要離偶像的生活遠一點,這才是長遠之道。
  
  「見面就不必了,我想給他送點禮物。」慰問愛豆的腿,順便感謝愛豆送的狗,還有粉絲例行上供。以前能直接寄禮物到公司,她就時常寄些小禮物和卡片,雖然不知道能不能到他手上,但總歸是心意。
  
  蘭橋拍著胸脯︰「主子放心交給我,我一定小心行事,不被人發現!」她感覺自己就像那背負著秘密戀情的紅娘,還有點激動呢。
  
  姜雨潮贊許地點頭,「很好。」畢竟是時代不同了,送個東西也沒以前那麼合法方便,雖說朋友間也能送禮物,但還是小心點好。
  
  「那主子你要送什麼呢?」蘭橋興致勃勃地問。
  
  「送布匹。」姜雨潮說。
  
  送禮,就要投其所好。
  
  這事說起來還挺好笑,她喜歡奚少元很久了,算是最早的粉,他當年還沒怎麼出名的時候,穿衣品味實在一言難盡,特喜歡穿那些花紋衣裳,大紅大紫大綠的,非常辣眼睛,一笑起來就像地主家的傻兒子。後來他小有名氣,有了專屬的團隊,就開始穿那些簡潔的衣服,走清爽風,但他有一個早期訪談,說過自己喜歡那些花花的衣服。
  
  後來他名氣大了,有好幾次粉絲路透和錄制粉絲福利視頻,姜雨潮都細心地發現,自己少元老公簡潔風的外套裡面有花襯衫,雖然只露了個領子,藏在外套下面,還是被發現了。甚至,有一回參加節目動作大了點,帶出了一點點內褲邊邊,也是花的。
  
  天哪,這個小愛好也太可愛了。
  
  想給他買好多好多好看的花衣服,讓他開開心心地穿個夠。
  
  「帶上錢,我們去布莊看布。」姜雨潮難得出門,帶著幾個婢女去布莊,除了蘭橋,其他人都以為她是要給自己做衣服。
  
  等到了布莊,姜雨潮發現這布莊裡各種花紋的布匹異常多。
  
  「夫人您看看,這種江南來的雲錦織花,是玉陵王最喜歡的布,不知多少小姐夫人們都愛用這種呢!」待客夥計熱情介紹。
  
  愛豆不管在哪裡,都能帶動風潮。姜雨潮與有榮焉,但她一擺手,「不用介紹,我自己看。」
  
  開玩笑,這裡還有人比她更清楚愛豆喜歡哪種類型的花紋和顏色嗎。
  
  楓葉紅帶金瓜黃團花紋、藤蘿紫錦葵紅牡丹粉紅三花紋、槿紫加大團金盞黃圖案、品藍錯銀花,這幾樣他絕對喜歡。雖然不能穿這樣的衣服,但他從前頭像和微博配圖,偶爾發的家裡窗簾地毯各種圖,還有搭配的圍巾,曾經誇過的某些產品外包裝,只要注意就會發現,他的喜好其實總結起來有幾個經典配色。
  
  帶著選好的布匹離開的時候,姜雨潮還聽到另外幾個在買布的姑娘小聲說著「玉陵王應該喜歡這種吧」「我也想穿他喜歡的衣裳,說不定下次遇上了就能多看我一眼呢」。
  
  姜雨潮瞄到她們手中的布,笑了。抱歉,阿崽他,最不喜歡這種屎綠色。
  
  將馬車停在玉陵王府附近,蘭橋有些緊張,「主子,我這就去把您的禮物送過去?」
  
  姜雨潮看著那高聳的大門,又有點猶豫了,這樣似乎也不太好。
  
  「算了,先回去。」她說。
  
  蘭橋莫名有些失望︰「啊?您選了好久的,不送了嗎?」
  
  姜雨潮微微一笑︰「不,讓你去不太好,還是托……哥哥去送比較名正言順。」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9 09:59:23

第87章 第八章

  蕭雲歧收到妹妹的信,很是高興地去了明月觀見她。恰好快到太陰星君聖誕,明月觀這兩日都很熱鬧,人來人往,蕭雲歧去了那片清修居士居住的小院,進了蕭錦月的院子,也沒引起一點注意。
  
  「錦月,我這次來,是請示過父親的,你放心。」蕭雲歧和妹妹一起坐在院廊下,笑著說︰「過兩日是中秋了,我與父親提過,他答應讓你回家過中秋,再在家裡住兩日。待你回去,定要好好侍奉父親母親,說不定他們一心軟,就接你回家,不用你再一個人住在這裡了。」
  
  他這人性格溫文無害,還有點愚孝,絕不做讓父親不高興的事,在原著裡就是,哪怕心疼妹妹想保護她,卻也不敢違背父親的意思。不過姜雨潮不管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她今天把這位哥哥叫來,就是為了請他幫忙送禮。
  
  畢竟和他不熟,多說多錯,姜雨潮隨便應了兩聲,直接招手讓蘭橋幾人把自己打包好的布料拿了出來,對蕭雲歧說:「哥哥,這些回禮是送給玉陵王的,多謝他的狗,我很喜歡這隻小狗,自它來了這裡後,這院子裡都熱鬧多了。」
  
  蕭雲歧一聽,當然很高興,這畢竟是自己為妹妹求來的,妹妹喜歡就好。他樂呵呵地點點頭,「錦月你有心了,不過哥哥已經感謝過王爺了,你不用這麼多禮的。」
  
  姜雨潮抱著桂花糕,加重了語調,「哥哥,這是我一番心意,請你務必為我轉達感謝。」
  
  蕭雲歧一愣,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對,但他還是沒多想,見到妹妹又讓人拎過來一個盒子。
  
  「這是奴婢們自己摘了觀內桂花做的糕點,這一盒給哥哥嘗嘗。」
  
  蕭雲歧被妹妹哄得只會傻笑,直欣慰妹妹懂事多了,最後他拍著胸脯保證一定會將禮物送到玉陵王手裡,樂淘淘地走了。
  
  這份笑一直持續到將禮物送到奚琢玉手中,親眼看著他打開盒子,露出十幾匹各種顏色的花布,以及一張箋紙。
  
  箋紙上面好像有字?是妹妹寫的?蕭雲歧一愣,就見奚琢玉非常自然地拿起箋紙看了眼然後塞進了袖子裡。
  
  蕭雲歧︰等下,那好像是我妹妹寫的?她一個女子,怎麼能隨便給人傳書?你還收的這麼自然?
  
  奚琢玉當然收的自然,因為上面寫的是久違的簡體字,他簡略一看,看到句「祝你身體健康天天開心」。多少年了,他都沒再見過這種粉絲禮物。
  
  雖然這個禮物……奚琢玉翻著那些花布,露出一點微妙的,彷彿是牙疼的表情。
  
  從前的世界裡,他的個人形象團隊為了營造他的品味形象,給他選的衣服都是簡潔款,很多粉絲嗷嗷喊著的都是穿衣服好好看,吹的各種高大上,但實際上他的愛好是各種花色。那位自稱姜雨潮的鐵粉姑娘來到這個世界,發現他這個愛豆竟然崩人設了,也不知道有沒有難過,真是難為她還能繼續愛下去,而且她的品味竟然如此出眾,選的全都是合他心意的花樣。
  
  這粉也未免太厲害了。
  
  「都收起來吧。」奚琢玉有感於粉絲的熱情,對管事吩咐道︰「這些料子拿下去趕制幾身新衣,剛好中秋宮宴,重陽宴會都要穿。」
  
  「哦對了,還有把庫裡上次皇后殿下賞賜的十幾匹珍珠錦和紫霞紗裝好拿過來。」奚琢玉對怔愣發呆的蕭雲歧說︰「待會兒你把回禮送給你妹妹。」
  
  這珍珠錦和紫霞紗都是適合女子的布,可惜他王府內又沒有人能用,放著也是積灰,現在剛好能用上。
  
  蕭雲歧︰什麼情況,你為什麼又要為我妹妹的回禮送回禮?
  
  「這……這不合適吧?太珍貴了。」蕭雲歧猶豫,他真的覺得這兩人不對勁了。
  
  奚琢玉︰「有什麼不對勁的,我一個王爺,難道還能白收姑娘家的布不成,當然要送回禮。」畢竟,他也就只有這一個從現代跟過來的粉絲了,還這麼鐵,得珍惜啊。
  
  蕭雲歧帶著一堆布過來,又帶著一堆布走,路上他還在糾結這事,迎面遇到玉陵王貼身護衛隊,那隊長右武對他的態度前所未有的熱情。
  
  「哎喲,蕭公子,你就帶了兩個小廝,這麼多東西拿不下吧,我叫兩個兄弟幫你送回相國府去。」
  
  蕭雲歧搖搖頭,「不必了,這些布是要送到我妹妹那裡去的。」他說完覺得不對,又添了句解釋︰「是王爺的回禮。」
  
  右武笑容裡有幾分微妙,「嗨,別說了,我知道,我和兩個兄弟幫你們一起送過去,明月觀嘛,我們熟。」他給了蕭雲歧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我們上次陪王爺一起去過的。」
  
  蕭雲歧︰「???!」去過的?陪王爺?
  
  他終於發現,自己的妹妹好像和玉陵王之間有貓膩!
  
  他心裡震驚得很,被自己的猜測嚇得不輕,帶著這些回禮轉回明月觀,找到妹妹。
  
  「妹妹!你如實告訴我,你與玉陵王之間可有、可有私情?」蕭雲歧問。
  
  姜雨潮正感動於少元哥哥的貼心,竟然還給粉絲送回禮,聽到蕭雲歧這一問,她愕然,不假思索回答︰「怎麼會,我怎麼配和他在一起?!」偶像是高不可攀的,他就該獨自閃耀,和粉絲在一起什麼的,不存在的。
  
  蕭雲歧看著妹妹,眼眶突然紅了。他竟不知道妹妹對玉陵王愛得這樣深,又愛的如斯卑微。他本是想勸妹妹斷了這私情,如今見妹妹如此卻不忍心了。
  
  「錦月,你……不需如此妄自菲薄,他人不瞭解你才會跟風中傷,哥哥相信你是個好姑娘。」
  
  姜雨潮莫名其妙,又摸著那些潔白輕盈的的布和紫色的紗,心想,少元哥哥現在只有我一個人了,一定要好好對他。
  
  蕭雲歧回去後,好一陣憂愁,終究還是心疼妹妹,沒有再提起此事,也沒有阻止這種「不應有」的來往。
  
  這兩日中秋佳節,姜雨潮又得回相府去一家團聚。這個世界的日子其實很無趣,沒什麼消遣活動,於是每到節日就異常熱鬧。
  
  姜雨潮回了相府幾次,所有敢於和她正面剛的人全都萎了,這一次大家沒有一個敢來找她的麻煩,特別是向來在相府裡作威作福的小公子蕭雲端,從上了席面見到朝自己微笑的姜雨潮開始,就忍不住打起嗝來,怎麼都停不下來,最後眼淚汪汪被奶娘抱了下去。
  
  蕭夫人已經弄明白了究竟是怎麼回事,對於姜雨潮這個嚇唬自己兒子,欺負自己女兒的仇家,她是懷恨在心,打定主意不想讓她過好日子了。她見不得姜雨潮那逍遙快活的倡狂樣,這次特地帶了個外援。
  
  「這是我娘家侄子徐天楚,長得一表人才,已經考上了秀才,人品相貌俱佳,錦月你覺得如何?」蕭夫人笑吟吟的。
  
  姜雨潮看了眼那油頭粉面的陌生男人,心道,好一個油膩男,眼睛塗了油一樣的滑來滑去,還不顯眼的往人家胸上看。她笑道︰「女兒覺得徐家表哥不錯,和錦香妹妹很是相配。」
  
  蕭夫人表情一僵,「胡說什麼,你錦香妹妹還未看好人家!」
  
  姜雨潮︰「啊,那是女兒誤會了,方才見到錦香妹妹和徐家表哥有說有笑的,相處十分親密,夫人又在這團圓日子將人帶過來介紹,女兒還以為是給錦香妹妹訂下了呢。」
  
  不等蕭夫人說話,蕭錦香就叫道︰「你胡說,我怎麼會和他有說有笑!」她看了眼那徐天楚,表情十分嫌棄。
  
  蕭夫人尷尬萬分,「你這孩子就喜歡開玩笑,今兒個都是自家人在,母親就不藏著掖著了,我和你父親商量過,你如今這樣一直待在觀中也不是事,不如早早找個好夫婿嫁了,下半輩子也有指望。你徐表哥雖然比不得那些富貴王侯,但家中也是有些積蓄,說不得日後你嫁過去還有大造化呢。」
  
  說得好像她已經要嫁過去了。再看蕭相國,一副淡定從容的樣子,低頭喝茶,顯然蕭夫人早就和他說過。
  
  「女兒蒲柳之姿,又是嫁過人的,怕是不合徐表哥的心。」姜雨潮剛說完,那徐天楚就嘿嘿笑道︰「不嫌棄不嫌棄,表哥自然不嫌棄。」
  
  姜雨潮似笑非笑看了人一眼,站起來道︰「女兒忽覺頭疼,怕是在這外面坐著吃酒受了風,這就先告辭下去休息。」
  
  她徑直走了,也不管席上其他人怎麼看。蕭雲歧坐立不安,過了一會兒藉著更衣的機會也追了出來,他尋到妹妹,表情很是憂慮,「錦月,哥哥不知道父親會做出這樣的決定。你也別怪父親,他近些日子在朝中不好過,那昱王如今不知是否還在記恨你的事,在朝中對父親很不友好,父親受了不少攻訐。」
  
  哦,明白了,原來是想把她嫁出去避禍。
  
  蕭雲歧說︰「那個徐天楚家不在洛京,在交東,你如果要嫁,就要隨他去交東老家,一旦離了洛都,昱王就不會再咬著這事不放。」
  
  姜雨潮一直沒說話,隨意撥弄著廊下擺放的一盆菊花。
  
  「哥哥不想你嫁,那徐天楚不像個好的,你若嫁他定然要受委屈的,到時候天高地遠,你受苦了哥哥也不知道。」蕭雲歧滿面的憂慮,比姜雨潮擔憂多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他要嫁人呢。
  
  姜雨潮這才看向他,淡淡道︰「沒事,這事我自有辦法,哥哥也不用擔心。」
  
  姜雨潮沒和他待多久,徑直往客院方向去了,她等在去客院的路上,沒過一會兒果然等來了徐天楚。那徐天楚一見到她,眼中冒起一團精光還帶淫光,快步走過來親熱喊道︰「錦月表妹!」
  
  他被姑姑叫到洛都,為的就是娶這個蕭錦月,姑姑都說了,只要能把她娶了,她那一大堆嫁妝就是他們徐家的,而且這可是前昱王妃,昱王睡過的女人,他也想嘗嘗滋味。
  
  姜雨潮帶著警惕的蘭橋走到徐天楚身邊,輕聲對他說︰「我奉勸你一句,識相的就趕緊離開洛京,否則性命不保。」
  
  「你那姑姑與你說得好聽,只是她不知曉我與昱王之間有隱秘,我實話告訴你,昱王哪怕休了我,也不會放我嫁與他人。一旦你想要娶我的消息傳出去,你將有性命之憂,我已經在這裡提醒你了,到時候可別怪我沒勸告。」
  
  徐天楚一驚,等他反應過來扭頭去看,姜雨潮已經翩然離開了。他擦了擦額上冷汗,心道難道真有內幕?不不,一定是騙人的。他安慰自己,可是想起剛才蕭錦月篤定的話,也不像作假,心裡自然而然生出幾分疑慮。
  
  蘭橋也被主子的話給嚇到了,離開後悄聲問她︰「主子,您說真的?昱王他……」
  
  姜雨潮面不改色︰「當然是假的。」
  
  她摸了摸身上的紫色紗裙,心情又變好了些,「蘭橋,我記得你上次說過,東城碼頭那邊有雇傭壯士的,你回去後讓我那鋪子上的管事悄悄去找幾個壯士,拿夠錢,盯著那徐天楚,只要他一出門,就給他用麻袋套著腦袋打一頓。」
  
  蘭橋︰「……啊?」
  
  姜雨潮︰「打的時候讓人在他耳邊說『敢和王爺搶人,活得不耐煩了』,記得,要兇。」
  
  「……啊!」蘭橋忽然笑起來,「我明白了,我一定辦好這事!」
  
  蘭橋第一次被委以如此重任,一心都是如何將任務做得又快又好圓圓滿滿。她還藉著買頭花的由頭出門去東碼頭打聽了下消息,只是那些壯士她瞧著都不是太靈活,怕他們做不好主子吩咐的事,於是有些猶豫苦惱。
  
  事情就是這麼巧合,她恰好遇上了右武等一群兄弟出來喝酒,而自從桂花糕事件後,兩方人馬對對方都有了瞭解,右武上次帶人幫忙送布料去明月觀,就認識了蘭橋,這會兒見她愁容滿面,便主動上前詢問。
  
  知曉事情始末後,右武瞪著眼,心道這還了得?!哪來的狗屁窮酸,也敢跟他們王爺搶人?
  
  「蘭橋姑娘你放心,這事就交給我們兄弟了,保準給你們主子做好!」右武說完這句話的第二天,徐天楚就出門了,他是去拜訪從前的同窗。
  
  被人拖進暗巷裡,缽大的拳頭下雨一樣砸下來,全錘在身上腰上,還有人往他下身踢。徐天楚懵了片刻就慘嚎起來,渾身疼痛中,他聽到有人陰沉沉地說︰「敢和我們家王爺搶人,找死。」
  
  徐天楚︰是、是昱王!那個蕭錦月說的是真的!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9 09:59:39

第88章 第九章

  徐天楚來洛都除了想找個有錢的妻子之外,還想給自己活動活動,選個小官什麼的。他考了幾年都沒能考上,只能走推薦的路子,本想著娶了蕭錦月,當了相國的親女婿,那還不是權財兩得,誰知道會因此得罪一個王爺。
  
  徐天楚嚇得不輕,回到相國府,一天都不敢多住,不顧身上的疼痛,收拾東西就要回交東老家去。蕭夫人得知了消息,帶著人來攔。
  
  「你這是做什麼,不是都說好了,如今好端端的,怎麼這就要走!」
  
  因為拳頭都打在身上了,臉上沒打,徐天楚痛的要命,不撩起衣服卻看不見傷,所以蕭夫人不明所以,只覺得這個侄子實在不堪大用。要不是她娘家就只有一個庶弟,又只生了這一個兒子,她才懶得抬舉。
  
  徐天楚一身傷痛,這會兒對蕭夫人也有了怨氣,覺得是她害自己遭罪,聞言就嚷嚷︰「還不走,我在這等死嗎!我這身上到處是傷!」
  
  蕭夫人莫名其妙,喝道︰「什麼傷?你把事情給我說清楚,難道是有人打你?豈有此理,洛都天子腳下,誰敢做這種惡事,還有沒有王法了!」
  
  徐天楚︰「……」打我的就是王法他兒子。
  
  蕭夫人︰「是不是蕭錦月那小賤人做的?你說出來,相爺定會給你一個公道!」
  
  徐天楚目露恐懼︰「不是她,你別亂說了,我什麼都不知道,別問我!我真的要走了!」他那還敢說這些,說不定那昱王知道了,又派人來打他,或者乾脆把他殺了,他這麼一個小人物怎麼和那種天潢貴冑鬥。
  
  這事說起來真是太糟心,徐天楚雖然沒有和蕭夫人說清楚,但是去和友人告別的時候,實在忍不住內心的憋屈,和幾個朋友抱怨了幾句。
  
  於是等他離開洛都後,暗地裡又開始有傳言說昱王對前昱王妃藕斷絲連,私下裡阻撓人家再嫁,還放出話來說誰敢娶蕭錦月就是在和他搶人。
  
  蕭夫人一聽這傳言,對於侄子的匆匆離去才自覺找到了原因,原來他說自己被打了,是昱王做的。可是昱王不是厭棄蕭錦月,怎麼又會做這種事?
  
  蕭相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只覺得昱王這人心思實在不可捉摸。他左思右想之下,怎麼都不能放心,特地將蕭錦月叫回相國府,親自詢問。
  
  「女兒,你和昱王究竟是怎麼回事,他對你……?」
  
  姜雨潮︰「女兒也不知曉究竟是怎麼回事,但傳言如此,空穴來風是必有因,不如待到過兩日的重陽宮宴,父親帶我入宮去,若能見到昱王,女兒定找機會詢問一番。」
  
  這事也不能總懸著,蕭相國想了想點頭答應了。「既然如此,你先回去好好準備。入宮後你萬萬低調,對待昱王更要謹慎,不可惹怒他。」
  
  「是。」姜雨潮應了,出了相國府,臉上頓時露出笑容。
  
  她提出要去重陽宮宴,當然不是為了去問昱王什麼,這事沒有比她更清楚內裡原因的了,她這回去宮宴,是去給愛豆少元哥哥打call的。自從知道愛豆重陽節要參加宮宴,她就也想去,能遠遠看一眼就好了。可惜不比現代愛豆搞活動能買票去支持觀看,這個時代想入宮這個「票」真的很難搞,好在這回是恰好遇上機會。
  
  姜雨潮是把這次的重陽宮宴當做支持偶像活動,大部分人則是衝著未婚的王爺們去的,一般宮中大搞這種宴會,皇后殿下難免就要抓緊機會搞個相親,給上層高官顯貴家子女以及皇家子弟解決一下人生大事。於是這種時候,各大布莊布坊和首飾銀樓就熱鬧了,門前停著無數寶馬香車,進出都是大家小姐夫人。
  
  姜雨潮從收到奚琢玉送的那些布料之後,就讓人將那些布料製成了好幾套衣裳,每日穿著,這回重陽宮宴,她自然也要穿。蕭錦香同樣要去,蕭相國府上要去的也就她們這兩個女孩,蕭錦香穿的花枝招展,是洛都時下流行的百花衣,看得人眼暈。
  
  「母親,她怎麼也要去!父親怎麼會讓她一起去丟人?到時候相熟的姐妹看見我和她走在一起,都要笑話我的!」蕭錦香小聲地和蕭夫人發脾氣,又被蕭夫人喝住,委委屈屈坐在一旁,用殺死人的目光盯著姜雨潮。
  
  姜雨潮不理她,這態度把蕭錦香氣了個仰倒,一路上都板著張臉。蕭夫人訓斥她︰「你給我露出個笑來,今日來了這麼多人,說不準日後哪個就是你的夫婿,還不給人留個好印象,看你能選到什麼好的!」
  
  蕭錦香嘟囔︰「男賓女客又不在一起,隔著湖呢,對面還能看見我笑不笑?」
  
  姜雨潮差點笑出來,她們這是去相親角?
  
  不過,蕭錦香說的沒錯,她們被引到御花園的御池邊,姜雨潮就見到兩座遙遙相望的臨湖宮殿,面對著湖的那一面都是大敞的,左邊是男賓,右邊是女客,宮殿內還有戲台,底下還有臨湖的檯子,擺放著各色菊花。這個距離的話,確實看不清人臉,聲音也隱隱約約,差不多只能看清對面大概穿什麼衣服。
  
  姜雨潮淡定地跟著蕭夫人去拜見皇后殿下以及幾位皇妃宗親命婦長輩,走了一圈,她隱約聽到竊竊私語,說什麼蕭錦月昱王之類。對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不以為意,姜雨潮又轉到了那些年輕女子堆裡,安心坐在一邊。
  
  今日來參加宴會的年輕女子們大多穿的和蕭錦香一樣花裡胡哨,就算是些瞧著性子沉靜冷淡的,那衣服上也有些花色點綴,像姜雨潮這樣珍珠錦白裙加紫紗的素淨裝扮,在一群花兒一樣的少女中,就變得極顯眼。
  
  沒安靜一會兒,姜雨潮聽到有人用不大不小的聲音說︰「今兒個這宴,也不是誰都能來的吧,有的人就沒有自知之明嗎,都得了被人厭棄了,還死皮賴臉過來,怕不是要糾纏不休。」
  
  姜雨潮︰哈,是說我的。
  
  她看一眼那憤憤的女子,和蕭錦香坐在一起。ok,是昱王的粉。昱王長得俊美,身材健壯挺拔,極有男子漢氣概,在洛都中也有不少少女傾心,在這裡的就不止一兩個心繫昱王。當初蕭錦月仗著家勢嫁給昱王為妃,不止暗地裡被紮了多少小人。
  
  如今她們也算是出了口惡氣,難得見到蕭錦月,立刻就聚在一起朝她進行了嘲諷。其他人也沒管,在一旁看笑話。
  
  姜雨潮本來想回幾句,可是遠遠見到對面的宮殿裡聚著不少人,其中一個穿著繁復花紋長袍的男子鶴立雞群,站在台邊彷彿在看向這邊,她立刻就把撕逼丟到了一邊,心潮澎湃地望著那個人影。撕逼沒有愛豆重要,沒有!
  
  男賓那邊的男子和女子這邊恰好相反,除了一道亮眼的花衣外,其餘人皆是穿著素淡。玉陵王奚琢玉就是人群中最靚的崽,他引人注目之處不僅在於他的臉和衣服,還在於他腳邊躺著的那條大狗,一身光滑的黑色皮毛,腹下和耳朵尖的毛毛是黃色的。
  
  在宮宴上公然帶狗,除了他也沒第二個人,可其他人都是見怪不怪。這玉陵王愛狗成癡,皇帝又疼愛他,許他帶著狗入宮,這一隻也不是他帶進宮的唯一一隻狗,他還按心情隨便換著不同的狗帶出門呢。
  
  「玉哥在看誰?」七皇子好奇問。
  
  奚琢玉收回目光,「沒看誰,那邊似乎挺熱鬧。」
  
  七皇子笑嘻嘻地看向對面臨湖宮殿裡的女子們,「哎呀,她們怎麼都穿著花衣,看來還是玉哥你最受歡迎了。」
  
  奚琢玉搖頭,是不是為他穿的花衣他不知道,他只知道那個坐在臨湖邊上,穿白裙紫紗的女子好像是自己的鐵粉,那布料還是他送的。可見是不是穿了花衣不是評判粉絲的標準。
  
  那邊姜雨潮也認出來,對面愛豆身上的料子,是自己送過去的,頓時心情一陣大好,連那些擺明瞭要撕逼的人都懶得理。心情好,就放她們一條生路叭。
  
  「呀,那是不是玉陵王?他是不是在看我們這邊?」
  
  「玉陵王定然是在看淳喜郡主,今日咱們這裡只有淳喜郡主穿的衣裳最光鮮奪目。」
  
  「我聽說,皇后殿下有意要將淳喜郡主給玉陵王做王妃,可是真的?」
  
  姜雨潮笑容消失,緩緩轉過頭去,看向人群中一個面帶傲色的女子。
  
  那女子穿一身紅藍紫團花長裙,還有大片的金色細碎花紋點綴,確實很醒目,醒目到別人一時間只能看清楚她的裙子而看不清楚她的臉。
  
  姜雨潮仔細打量她,然後嗤了一聲。就這長相還想嫁愛豆?真是癩蛤蟆吞月亮——癡心妄想。
  
  那淳喜郡主得意洋洋,「殿下說了,很快就會和琢玉哥哥說此事,琢玉哥哥從小對我就不一樣,我們小時候在宮中見過的,他還幫我照顧小狗,他這麼多年都沒娶,我看就是在等我,琢玉哥哥合該就是我的。」
  
  非常自大。
  
  姜雨潮冷笑一聲。癩蛤蟆咕咕噠,也不怕風大閃了下巴,這是吃了多少蒜,才有這麼大口氣,笑死人了。
  
  淳喜郡主耳尖地聽到冷笑,當即眉頭一豎︰「誰在笑?」
  
  姜雨潮從容道︰「郡主,是我在笑,方才我看見亭外有一隻白鶴,因而發笑。」
  
  淳喜郡主︰「原來是你,這有什麼好笑的,我聽說你被昱王拋棄後就住進了道觀,現在還笑得出來,難道是腦子唸經念壞了?」
  
  姜雨潮︰「白鶴當然是不好笑的,但方才那白鶴旁邊還有隻蛤蟆,那蛤蟆想吃白鶴卻夠不著,氣的呱呱叫,這不是很好笑。」
  
  淳喜郡主愣了愣,隨即大怒道︰「你是在說我?」
  
  姜雨潮︰「怎麼會,那蛤蟆舌頭那麼長,郡主怎麼能和蛤蟆比。」
  
  淳喜郡主蠻橫道︰「你就是在說我!」
  
  姜雨潮理了理袖子︰「我真不是在說郡主,郡主為什麼非得代入那癩蛤蟆。」
  
  有一些少女忍不住笑了出來,又連忙憋住,惹得淳喜郡主更加生氣,嘭的一聲站起來,「你是什麼東西,也敢諷刺我?!」
  
  就在她們這處熱鬧起來的時候,對面那群男賓也出了事。最開始是還未封王的六皇子趙封在和人說起最近洛都的一些風流八卦,他年紀不大,最愛這些風月傳聞,不知怎麼的,就談起了昱王之事。
  
  「聽說那昱王和前昱王妃還藕斷絲連呢,逼得人家不能再嫁。」
  
  「三哥一向霸道,他那性子,不肯讓別人沾染自己喜歡的東西,現在看來,他之前休棄蕭錦月莫不是裝腔作勢呢,其實心裡還對人家念念不忘。」六皇子趙封笑嘻嘻道。
  
  這本是句隨口的玩笑話,哪想到這麼巧,昱王剛好走進來聽到了這句話,一下子沉下臉便道︰「六弟還是不要胡言為好,一些市井流言而已,你難道真的相信?」
  
  他哼了聲,滿臉厭棄嫌惡︰「那蕭錦月容貌尋常,連伺候本王的丫鬟姿色都比不上,性格軟弱無趣惹人厭煩,食之無味,又是個人盡可夫的賤婦,誰能看得上這種女人……」
  
  若是尋常,也沒人會為了一個小小女人跟昱王鬧不愉快,連六皇子見他怒了,也準備陪著笑一起罵兩句好讓他消氣,誰知這會兒坐在一邊,向來萬事不管的玉陵王突然開口,語氣沉沉,「昱王何必如此詆毀一個無辜女子,蕭三姑娘待人溫和有禮,我看她卻不是你口中的賤婦,昱王還是慎言為好。」
  
  場面一下子陷入詭異的寂靜之中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9 09:59:51

第89章 第十章

  玉陵王奚琢玉,在皇室的眾多成員中有些特殊。他的父親奚大將軍常年駐守苦寒邊疆,手中掌握著幾十萬的十六州軍隊,他本人又非常受皇帝舅舅的疼愛,因為不是皇子,不需要爭奪皇位,身份安全,在洛都不知多少人想與他交好,可他對誰都是淡淡的,十分客氣,彷彿總是隔著什麼。
  
  從他小時候大病過一場後,人就有些孤僻,雖然朋友也有一些,但都不能交心,幾乎所有人對他的印象都是一張漂亮的無與倫比的臉,以及愛狗的怪癖,還有脾氣不錯,對誰都挺和善,這份和善也可以解釋為客氣。像這樣顯露出怒氣維護一個人,真是從未有過。
  
  是的,所有人都看得出來,這位和氣會做人的玉陵王,確實生氣了。意識到這一點,在場眾人都受到了驚嚇,連昱王也很驚訝。
  
  不過他很快就臉色難看起來,玉陵王這是什麼意思?偏偏要在大庭廣眾之下反駁他去維護蕭錦月那個女人,他是和哪個兄弟暗地裡結盟要對付他?還是父皇那邊有什麼問題?
  
  因為生母只是個宮婢,在幾個皇子中出身最低,昱王憑藉著多年努力走到如今這個地步,心中自有驕傲,他尤其看重自尊,像這種在眾人面前被駁斥顏面的事,他是無論如何也忍不下去,因此在其他人驚疑地注視下,他已經冷靜下來,朝著奚琢玉冷笑︰「玉陵王又是為何要維護蕭錦月?難不成我那王妃有如此通天手段,連玉陵王都能收服?」
  
  他的惡意明顯,奚琢玉還沒動作,趴在奚琢玉腳邊那隻溫馴的大狗已經突然站了起來,朝著昱王發出兇狠的威脅聲。這隻大狗,在座眾人都是見過的,印象中是隻特別溫和的大狗,溫溫馴馴的,也從不胡亂喊叫,瞧著雖然體型大了些,但也不危險。於是私底下就有很多人笑話玉陵王,說他當主人的沒脾氣,養的狗也不會叫。
  
  可是此刻,看著大狗目露凶光的模樣,眾人這才咽了口水,想起一句老話——咬人的狗不叫。他們現在毫不懷疑玉陵王一聲令下,這隻體型巨大的大狗會撲上去咬斷昱王的喉嚨。
  
  奚琢玉摸了摸大狗,將它安撫下來,對目露警惕的昱王說︰「我與蕭三姑娘的兄長認識,也見過蕭三姑娘。容貌並非評判一個女子的標準,流言也不該成為傷害無辜女子的利器,終究曾是夫妻,昱王何必如此刻薄。」
  
  他雖然坐著,氣勢卻完全不輸站在那身材高大的昱王。昱王此刻已經臉黑如鍋底,玉陵王這些話一出口,在座其餘人也忍不住竊竊私語起來,聽著那些「昱王確實有些過了」「聽說那蕭三姑娘從前名聲挺好的」,昱王簡直眼睛都氣紅了。
  
  他厭煩蕭錦月,不過就是個他不要的破鞋,說上幾句,用得著這些人來評判?還有這玉陵王,往日裝的淡泊和氣,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今日這麼為蕭錦月著想,說不定就是和那賤女人勾搭上了。這麼一想,昱王突然覺得自己腦袋上彷彿有綠光。
  
  他氣笑了︰「想不到玉陵王這麼在乎蕭錦月,但蕭錦月是我的妻子,我如何說她都是天經地義,我說她是什麼樣的人她就是什麼樣的人,外人還是少來質疑為妙,莫等到頭來走了眼也丟了臉。」
  
  奚琢玉摸著狗腦袋,淡淡一笑,「妻子?蕭三姑娘現在可已經不是你的妻子了,昱王。」
  
  ……
  
  皇帝和皇后此時在一起說話,正說起奚琢玉,皇后道︰「琢玉都這麼大了還沒選王妃,實在是有些不像話,陛下也不能總是一味的聽之任之,綿延後嗣乃是應盡之責,他總不能一直和那些,那些狗過一輩子吧?」
  
  皇帝也頭疼︰「皇后你說得有道理啊,只是琢玉這孩子對這方面不熱衷,我與他談過多次了,他都是說過幾年再談。」
  
  皇后︰「不論怎麼樣,咱們作為他的長輩,總該為他決定終生大事。」
  
  「唔。」皇帝問︰「你心裡可是有人選了?」
  
  皇后笑道︰「淳喜郡主如何?這孩子嬌俏可愛,雖說性子蠻橫了些,但琢玉性子溫文,兩人也算互補,而且淳喜這孩子也不怕琢玉府裡那些狗,這不是正好?」
  
  皇帝沉吟片刻,剛想說可以,就聽見外頭吵吵鬧鬧,彷彿有女子尖利刺耳的喊叫。
  
  「外面發生了什麼?怎麼如此喧嘩?」
  
  皇后身邊的宮女神色驚惶,進來拜倒︰「陛下,殿下,是淳喜郡主和蕭相國家的三小姐吵鬧了起來,淳喜郡主說蕭三小姐對她不敬,要拉她過來請皇后殿下處置蕭三小姐。」
  
  皇帝皇后聞言都是眉頭一皺,皇后道︰「蕭三小姐,就是昱王先前的王妃?她怎麼會和淳喜吵了起來?」
  
  宮女低垂著頭,「這,好像是因為玉陵王的事。」
  
  「真是不像話!」皇后怒道。兩個女子為了一個男子爭吵,還鬧到她面前來了。
  
  偏這時候又有個宦人跑過來稟告皇帝,「陛下,東樓那邊玉陵王和昱王吵起來了。」
  
  皇帝︰「……昱王和誰?」
  
  宦人︰「和玉陵王。」
  
  發現自己沒聽錯,皇帝驚了,「琢玉還會跟人生氣吵架?他從幾歲後就再沒跟人吵過架了吧,昱王做了什麼,怎麼能招的琢玉這般好性子的人都跟他鬧起不愉快了?」
  
  宦人答道︰「是昱王殿下與人說話,言辭中辱及蕭相國家的三小姐,玉陵王殿下便出口制止,兩人這才鬧了矛盾。」
  
  皇帝︰「……」
  
  同樣聽到這些的皇后︰「……」
  
  才發生蕭錦月因為玉陵王和淳喜郡主爭吵的事,後腳玉陵王也為了維護蕭錦月和昱王吵架,這兩人是怎麼回事???
  
  「啊!」皇后突然想到了什麼似得,露出了恍悟的神色。
  
  皇帝見她表情不對,問道︰「怎麼,你想到什麼了?」
  
  皇后揮手讓她們下去,自己則遲疑著對皇帝說︰「先前蕭三姑娘過來拜見,我見她身上的衣料眼熟,一時卻沒想起來出處,現在才忽然想起,那是珍珠錦和紫霞紗,今年上貢的兩種料子。當初除了我這裡留下了些還沒用過,剩下的你讓我送去給琢玉了,說也讓他偶爾穿點素淨的衣裳。」
  
  皇后這麼一說,皇帝也詭異地沉默了。賞給玉陵王的布料現在做成衣裙穿在了蕭錦月的身上,往常從不和人鬧矛盾的玉陵王還為了這個女子和人爭吵,這是為什麼?他都不用想就明白這是為什麼。
  
  「唉,這孩子,怎麼就看上了這個。」皇帝嘆氣。
  
  皇后也沒想到,「這兩人看起來像是有情誼的,可偏偏昱王……莫非琢玉之所以不說,就是因為昱王?」
  
  先前蕭錦月和昱王那些事鬧得沸沸揚揚,帝后二人自然知道,現如今也不知該如何是好,最後皇帝只能說︰「既然如此,琢玉的婚事還是先等等。」
  
  皇后還是不願放棄,乾脆拍板道︰「召玉陵王過來,我們親自問問他,說不定是誤會呢。」
  
  宦人去請玉陵王,淳喜郡主拽著姜雨潮也被人引到了皇帝皇后面前。
  
  「陛下,殿下,你們要給我做主啊!」淳喜郡主進來就委屈地喊上了。
  
  她原以為對自己向來和善的皇后會站在她這邊,卻沒想到皇后這次訓斥起她來,「像什麼話!淳喜,你的禮儀都丟到哪裡去了?因為些許小事就鬧起來,吵嚷撒潑,你母親就是這樣教你的?」
  
  淳喜郡主一愣,覺得不對,也有些害怕起來,支支吾吾不知道說些什麼。姜雨潮也是一愣,她倒沒覺得什麼害怕,反正也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殺人,她都想好了怎麼當白蓮花襯托一下這位郡主的蠻不講理了,誰知道皇后的態度這麼奇怪。
  
  「錦月,過來。」皇后又笑著對姜雨潮招手,「淳喜年紀還小,不懂事,你也別和她計較。」
  
  淳喜郡主︰「???」
  
  一直到她們被皇后派人送回了之前的臨水宮殿,淳喜郡主還沒回過神來。為什麼自己會被罵,為什麼蕭錦月反而得到了皇后和善的對待?
  
  姜雨潮和淳喜郡主前腳離開,後腳宦人就帶著奚琢玉來了。
  
  奚琢玉還以為帝后二人召自己單獨過來是因為和昱王的爭吵,沒想皇后和他寒暄幾句後,突然問︰「琢玉,你年紀也不小了,是該考慮成家之事,我有心為你說淳喜郡主,你覺得如何?」
  
  奚琢玉愣了片刻才想起來這是誰,他回想起很小時候見到那個小女孩的情景,微微顰眉,搖了搖頭。
  
  皇后問︰「為何不行,你可是心中有了其他人?」
  
  奚琢玉如實回答︰「不,只是我不喜淳喜郡主。」
  
  皇帝忍不住插話︰「你為何不喜歡淳喜?」
  
  奚琢玉︰「她幼時養了一隻狗,卻不好好對待,時常打罵虐待,我那時屢次阻止都沒用,這樣的女子我不喜。」
  
  皇帝︰「……」騙誰呢你,因為小時候的一隻狗記到現在,還要拒絕一個長得可愛的郡主?明顯就是心裡有那個蕭錦月但是不好說,所以隨便找個理由敷衍。
  
  「算了算了,你下去吧。」皇帝把人趕走了。完了他跟皇后說︰「這孩子果然是心繫那個蕭錦月。」
  
  這回皇后也不得不相信,「那如今可怎麼辦?那蕭錦月畢竟從前是昱王的王妃,如今我們也不好給琢玉賜婚哪。」
  
  皇帝︰「算了,不管他們了,先看著吧,等琢玉那小子自己來求了再說。」
  
  前頭的蕭相國終於知曉了這場發生在兩個王爺間的爭吵,對於昱王那毫不掩飾的憎惡,他心底也是氣,當初羽翼不豐求他辦事的時候答應娶他的女兒,如今厲害了,就想著鳥盡弓藏,什麼東西,真當他蕭平沙是只知道和稀泥的麵人了。
  
  至於玉陵王,他突然站出來保自己的女兒,又是什麼原因,真的只是因為與自己兒子相熟?可他往日裡也沒對其他朋友如此看重過,連帶著家人都要照顧的。
  
  姜雨潮和淳喜郡主回到臨水宮殿裡,那裡已經開始唱起了戲,只是大多數人心思都不在看戲上,而是在低聲談論著些什麼。
  
  姜雨潮開始壓根沒關注她們的話題,但淳喜郡主身邊圍滿了人,聽人說了事情經過,她立時蹦起來不敢置信喊道︰「怎麼會,琢玉哥哥怎麼會維護那個棄婦!」
  
  嗯,和少元老公有關?姜雨潮立即去弄明白發生了什麼。
  
  她的偶像剛才為了維護她的名聲,和昱王那個直男癌吵架。天哪,這是什麼神仙愛豆!我哥哥世界上第一好!
  
  一直心靜如水的姜雨潮瞬間陷入歡樂的海洋,心中充滿了感動和欣慰。她有點坐不住了,溜到到外面去吹風冷靜下。
  
  今日這一場重陽宴會一開始就鬧出不愉快的事,奚琢玉不喜歡吃蟹,從皇帝皇后那兒出來,乾脆也不去之前那殿裡和人一起坐著了,就帶著自己那隻大狗一起在附近的御花園裡散步,走到一排木芙蓉花旁,俯身拾起了一朵剛掉落的粉色木芙蓉。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9 10:00:15

第90章 第十一章

  奚琢玉撿花只是隨手,但在旁人看來,特別是在姜雨潮這種粉絲濾鏡五百米厚的粉絲眼中,這一幅畫面怎一個美字了得。美人執花而笑,背景是開得如火如荼的木芙蓉,簡直人比花嬌!
  
  察覺到火辣辣的眼神,奚琢玉警惕地一扭頭,就瞧見不遠處那個捂著嘴,滿眼激動寫滿了無聲啊啊啊啊啊吶喊的鐵粉姜雨潮。
  
  奚琢玉︰「……」多麼熟悉的目光,曾經每次見到那些粉絲們,往她們那邊看一眼,得到的全都是這樣發光發亮的眼神,還要伴隨著各種尖叫吶喊。姜姑娘真是已經在盡力壓制自己了,都沒喊出來。
  
  「好巧。」奚琢玉打了個招呼。
  
  姜雨潮先往四周看了看,發現沒有人,這才靠近過來,真心實意誇了句︰「哥哥你越來越好看了,簡直人美心善!」
  
  奚琢玉多年沒聽過這麼直白的誇讚,竟然一時間還有些不習慣,但這種不習慣只是片刻,只要代入偶像的身份,瞬間就入戲,甚至還想給人簽個名。
  
  「啊,你要簽名嗎?」奚琢玉不受控制地說完,心裡就後悔了。簽什麼簽,這裡有簽名筆嗎?有簽字本嗎?
  
  但姜雨潮已經點頭了,「好好!當然要!」
  
  她說完表情忽然難看了一下,非常痛心,奚琢玉以為她是想起來這裡沒有工具不能簽名,誰知道她恨恨地說︰「以前我有很多你的簽名的,我收集了很多年了,一共有49張,現在全都沒了!」
  
  49張……再來五張就能湊副牌了,這鐵粉鐵成這樣,都能叫老鐵了,奚琢玉不由得肅然起敬。
  
  對方這麼執著於收集簽名卡的話,那他剛才想把這事圓過去的想法就不好意思說了,不管怎麼樣姑且還是先給她簽個名。只是,他還有點不明白,他現在人都在這裡站著,粉絲怎麼執著於那些簽名卡?與其在這裡心痛,不如抓緊時間跟他套套近乎多聊幾句,說不定幾十張簽名卡很快就能到手了呢。
  
  奚琢玉心裡想著追星流程不太對,很為老鐵著急。
  
  他在這不動聲色的模擬著正確的攻略流程,那邊迷妹姜雨潮終於也發覺現在缺少了簽名工具,很是遺憾地提了出來。
  
  奚琢玉是個很寵粉的愛豆,如今闊別多年再遇當年的粉,很有點老友相見的感慨和欣慰,見老鐵這樣遺憾,他說︰「這樣吧,等我回去了,給你簽好了送去怎麼樣?毛筆字的簽名,你還是頭一個呢。」
  
  姜雨潮一秒復活,臉都激動得紅了,她猶豫了一下,好像想說什麼,又不太好意思。
  
  奚琢玉笑著︰「怎麼了,想讓我多簽幾張,給你湊一副牌嗎?」他當然是在開玩笑。
  
  姜雨潮搖頭,「不,簽那麼多字太累了,我要一張簽名就行,就是……我想要一張TO簽,可以嗎?」
  
  奚琢玉大方地點頭,「可以啊,寫你的名字?你想要寫上什麼名字?」
  
  姜雨潮猶豫了下,難得的TO簽,當然不可能寫蕭錦月的名字,但寫姜雨潮這個名字她又有點微妙的不好意思,於是考慮過後說︰「寫我的圈名吧,叫『生薑老酒』。」
  
  奚琢玉︰「好的,『生薑老酒』是吧,我記住了。」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這個名字好像有種微妙的耳熟,但一時又想不起來。
  
  他們在說話,奚琢玉旁邊那條大狗在姜雨潮身邊繞了一圈,因為它的態度溫馴,姜雨潮之前沒在意它,這會兒,它在姜雨潮身上嗅了一圈,尾巴開始小幅度地搖擺起來,還蹭了蹭姜雨潮的腿。
  
  兩人都低頭看它,對於偶像的狗,姜雨潮愛屋及烏,伸手摸了摸大狗的腦袋,大狗也非常給面子地在她手中蹭了蹭。
  
  「這大狗好乖啊,還很親人。」姜雨潮摸著狗耳朵說。
  
  奚琢玉笑笑,也摸了摸大狗的背部,「她叫黑金,平時不太親人的,對你這麼親近可能是因為你身上有那隻小狗的氣味。給你養的那隻小狗,是黑金的孩子。」
  
  姜雨潮愣了下,也笑起來,「原來它是桂花糕的媽媽。」桂花糕非常黏人,哪怕是姜雨潮這種習慣對別人的親近敬而遠之的人,對桂花糕也多了幾分發自真心的喜愛,現在看著黑金大狗就更覺喜愛了。
  
  「我聽說你養了很多狗,你這麼喜歡狗,以前工作忙養不了,現在肯定很開心,我還覺得挺欣慰的。」姜雨潮感嘆。
  
  奚琢玉︰「你知道我以前喜歡狗?好像很多粉絲都不清楚這個。」
  
  姜雨潮︰「我是老粉啊,你剛出道就關注你,我還記得你從前說過養了隻狗叫花花的。」
  
  奚琢玉有很久沒聽說過花花這個名字了。那是他養的第一隻狗,對他來說意義不同,所以哪怕現在,他有了這麼多小可愛,還是記得花花的模樣。花花只是隻普通的土狗,但他聰明又忠誠,小時候就代替了父母一直陪伴著他,大概也是因為花花的影響,他現在也不喜歡養那些品種名貴的狗,府上那麼多狗大多是撿來的,差不多都是土狗。
  
  姜雨潮沒聽到愛豆說話,抬頭一看,發現他眼角微紅,彷彿很感嘆,笑著對她說︰「我以為世界上只有我一個人記得花花了,沒想到你也知道他,謝謝。」
  
  他說的好像嘆息,聽得姜雨潮心裡一酸,媽呀,阿崽受苦了!看這可憐兮兮的樣子!來阿媽抱抱你!
  
  奚琢玉︰「……你是不是在心裡叫我崽?」
  
  姜雨潮︰「……」
  
  奚琢玉︰「其實我一直不知道,很多粉絲叫我崽是什麼心理,我比你們之中很多人年紀都要大。」
  
  姜雨潮︰「……一切都是因為愛。」
  
  「你看,如果那些叫你老公的粉只把你當老公,看到你和其他明星傳緋聞,肯定會在你的微博下吊死;如果那些喊你崽的粉只把你當崽,那看你那些魅力四射的照片視頻的時候,怎麼好意思硬……怎麼好意思心動呢,總之就是你有很多個面,粉絲也有很多個面,有時候想嫁你,有時候想憐愛你,有時候想崇拜你,有時候想被你照顧……粉絲文化,深不可測。」
  
  奚琢玉︰「……辛苦你們了。」這麼忙。
  
  姜雨潮︰「哪裡哪裡,喜歡你是應該的,一點都不辛苦。」
  
  「我上次說過,我喜歡你很多年啦,我才應該對你說一句謝謝,你不知道那些年你給了我多少繼續走下去的力量。」
  
  人活在世上,如果沒辦法被人愛,那就要選擇去愛一個人,否則滅頂的孤單會讓人失去生命的意義。人想要得到溫暖,總得去燃燒點什麼,或是別人,或是自己。有時候付出和得到並不是那麼好定義的,從前她瘋狂追星,有人覺得她付出那麼多時間精力去追求虛無縹緲的東西,卻毫無回報,但在姜雨潮自己看來不是這樣的。
  
  她得到了很多充實感和碎片一樣的喜悅,喜歡上一個人之後,想要得到喜悅就變成了很簡單的一件事,哪怕只是看他發的微博,看他的各種動態和作品,心裡都會自然而然的高興起來。這對於很長一段時間都陷在痛苦裡的她來說,是無比珍貴的。
  
  奚琢玉聽過很多粉絲說喜歡,他已經習慣了,可是見到這樣誠懇而執著的粉絲,他還是覺得心中被觸動。在這樣的世界裡,能遇到一個有著相同秘密和記憶的人,是他的幸運。
  
  兩人相視而笑,氣氛融洽之際,一個涼颼颼的聲音插了進來。
  
  「玉陵王方才在眾人面前說得好一派正氣凜然,原來私底下早已和蕭錦月這賤婦勾搭成姦了。」
  
  昱王在殿中聽了一陣竊竊私語,心中憋悶就起身走了出來,無意中走到附近,見到這邊兩個人。他走過來的時候,恰好只聽到姜雨潮的最後一句話。
  
  她說喜歡玉陵王很多年了,那不就是說嫁給他的時候心裡還是喜歡玉陵王的?昱王整個人都不好了,感覺綠雲罩頂。
  
  奚琢玉、姜雨潮︰「……」這人什麼時候來的。
  
  奚琢玉︰「昱王誤會了,我與蕭三姑娘確實沒有什麼私情,只是說了幾句話而已。」
  
  昱王冷笑,「只是說幾句話?我看你們含情脈脈地對視,就快抱在一起去了。」
  
  姜雨潮一下子攔在奚琢玉面前,給了他一個眼神。
  
  那是一個「撕逼交給我」的眼神。
  
  奚琢玉︰「……?」嗯?我為什麼能看懂這個眼神代表的意思?
  
  姜雨潮對著昱王就瞬間退出迷妹狀態,「昱王殿下,所謂淫者見淫,我覺得這可能是你自己的眼睛有問題。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玉陵王這樣的疏朗君子,可做不出什麼醜事。」
  
  昱王見她還護著玉陵王,心下更氣,「你的意思是你在不知廉恥地糾纏玉陵王?」
  
  奚琢玉忍不住︰「她沒有……」
  
  姜雨潮伸手攔他,滿臉的「崽別怕,站到阿媽身後來」,對他說︰「別和這種人說壞,會被帶壞的,我來就行,我來。」
  
  看著面前狗男女不知廉恥拉拉扯扯的動作,昱王額頭爆出青筋︰「夠了!蕭錦月,你是忘了當初如何百般求著嫁給本王,又是如何祈求本王的垂憐了。」
  
  姜雨潮瞧了這位綠帽人士一眼︰「是人總有眼瞎的時候,人皮裹草包,瞧著人模人樣,誰知道底下都是草呢,你諒解一下我當初眼神不好。」
  
  你罵我還讓我諒解?昱王氣瘋了,抬手就要打,畢竟是個大男人,這一下要是打實了,姜雨潮估計得受大罪。好在奚琢玉反應及時,一把拉住姜雨潮將她拉在自己懷裡,抱著退了一步,口中喊道︰「黑金!」
  
  大狗一躍而起,攔在了奚琢玉與姜雨潮面前,利齒閃著光,發出威脅的咆哮。
  
  奚琢玉也沉下臉,「昱王,對一個弱女子動手不妥吧。」
  
  昱王被攔住,臉色陰晴不定地看著兩人,最後冷笑著放下話來︰「好,本王還從未被人這般愚弄過,你們等著。」一甩手走了。
  
  姜雨潮臉色也難看,她下意識抓住了奚琢玉的手。奚琢玉看她臉色,以為她是在擔心昱王對蕭家的報復,想開口安慰幾句,就聽到姜雨潮說︰「這傻逼還想報復你,就知道他不是個好東西,哥哥你要小心啊!千萬別被這傻逼算計到了!」完全是在擔心他。
  
  奚琢玉︰「我還好,你自己……」
  
  姜雨潮渾不在意地擺手︰「沒事,蕭相國奸詐狡猾不好對付,他們兩個誰搞得過誰還不一定呢,我就更不用擔心了,原著我看了大半本,對昱王算是看清楚了,他那些手段要是搞得動我我跟他姓。呵,那隻沒見識的辣雞。」
  
  奚琢玉現在才發現自己這位老鐵好像有點彪。
  
  他還是叮囑了姜雨潮幾句,這才和她分開,目送她回去臨湖宮殿。
  
  姜雨潮坐在回府的馬車上,感覺蕭錦香全程安靜如雞,只偶爾用一種奇特的目光盯著她,但姜雨潮懶得理會,只當做看不見。
  
  蕭錦香之所以這樣,是因為先前在宮中開宴的時候不見她,出去尋找,無意中撞見了姜雨潮和奚琢玉。那會兒剛巧是昱王離開,奚琢玉放開了姜雨潮,在蕭錦香眼中,這兩人摟摟抱抱,分明是有私情。
  
  蕭錦月這女人長得也沒多好看,怎麼就這麼厲害?先前好運氣做了昱王妃,被休棄了之後竟然還搭上了玉陵王,她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蕭錦香嫉妒萬分的同時,心中生出了一絲敬畏。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9 10:00:42

第91章 第十二章

  昱王從宮中怒氣沖沖地回了王府,招來了自己手下的幕僚。
  
  「去給我查,蕭錦月和玉陵王,查他們究竟是什麼時候……唔……」昱王說到一半,忽覺天旋地轉,眼前一黑栽倒了過去。
  
  「王爺!」四周一片驚呼。
  
  ——
  
  渾身冒綠光的「神」站在自己的主空間裡,他面無表情看著那些奔潰的世界,和越來荒蕪狹窄的主空間。隨著所掌握世界的奔潰,這個主空間也快要坍塌了。
  
  他上一次回到這個主空間,就失去了無數個小世界,而這一次,當他逃脫了上個世界的靈魂束縛再回到主空間,情況更是糟糕到令他無言。因為耽誤了一段時間,所有小世界的偏移加快了速度,從前還有希望的小世界全都徹底脫離了控制。
  
  還在他掌握中的,只剩下寥寥幾個世界而已。並且這些世界,都已經開始了偏移,正在閃著鮮紅的光。
  
  系統仍然是盡職盡責地提醒著各個世界的進程和歷史,相比這裡的「神」,系統顯得十分冷漠——它畢竟只是個沒有感情的系統而已。
  
  只是……
  
  「神」將目光放在了系統上,目光冷冷地凝視它,對於它的各種偏移提示充耳不聞。
  
  「你是我的系統,是我將你製造出來,如果有朝一日我的世界全部奔潰,你也會隨之崩潰。」
  
  ——「是的。」系統發了一個微笑的符號。
  
  看著那個微笑符號,「神」的表情更加冷漠難看了。他探究地看著系統,良久問它︰「所以,身為我製造的系統,你為什麼要背叛你的主人?」
  
  在經過這幾個世界之後,他開始慢慢懷疑這一切的世界偏移和崩潰,背後肯定有什麼他不知曉的力量在操縱,但是他也開始確定,其中必定還有「內鬼」的配合。這個世界是他當初用無數個世界氣運建造的,又分出了一部分創建了系統輔助自己管理,按理說應該是不可能出現問題的,當他開始懷疑問題出在內部的時候,第一個懷疑的當然就是「系統」。
  
  可他太自負,自負的結果就是等到現在一切都晚了,他才確定這點。
  
  可是盡管如此,他還是不明白,為什麼系統會背叛自己。
  
  在他的注視下,系統突然間解體,又在眨眼間重組,原本黑色的面板變成了一片綠色草原介面,在這塊綠色面板重組完成後,背後甚至還放了幾朵象徵慶祝的煙花。
  
  「神」:「……???」
  
  ——「恭喜你達成了『找出內鬼』成就!」
  
  ——「全新的綠化系統為您服務!我們的目標是綠化一切,給大家一個乾淨文明和諧的幸福世界!」
  
  「神」的臉色和這自稱綠化系統的面板一個色了。他感受了一下自己和系統的契約,發現竟然還在,可這個系統明顯不是他從前做出的系統,那就只有一個解釋,他的系統被入侵改造了。
  
  「你是什麼東西,想做什麼?」
  
  ——「我是來幫助你尋找生命新的意義的。」
  
  「神」對這個說法嗤之以鼻,眼神危險地動了動手指。
  
  ——「你現在可以選擇抹除契約直接消除我,但是你的世界只剩下幾個,還都處於偏移中,如果失去了系統,就像失去了眼睛和耳朵,而你沒有時間等待新的『眼睛耳朵』成長起來。給你一個建議,接受我,或許你還能保住剩下幾個世界。」
  
  「你會幫我?」「神」懷疑地瞇起了眼睛,同時暫時忍下了抹除這個被污染系統的打算。不管怎麼樣,它說得對,至少要等到這些世界暫時平靜沒問題了,然後在下一個循環開始之前,他會製造出新的系統。
  
  ——「或許我會給你一些正確的建議,就看你敢不敢試了。」
  
  本該沒有感情的系統,在被感染後變成了另一幅樣子,每次看到它呈現的話,「神」就感覺一陣惱火,覺得這系統彷彿不懷好意地在看好戲一般。
  
  「好。」深思熟慮後,「神」仍然是選擇了答應。
  
  他到要看看這東西到底想搞什麼鬼。
  
  他選擇了一個感情還沒開始偏移的世界,直接投入了進去。
  
  ——
  
  「王爺醒了!太好了!」
  
  「快去叫御醫過來,王爺醒了。」
  
  「天哪,王爺您嚇死妾身了,怎麼會突然昏倒呢!」
  
  經歷了主人格覺醒的昱王,躺在床上提取了腦子裡的記憶,「……」
  
  為什麼對這個糟糕的局面一點都不覺得意外?每個世界都彷彿算計好了,迎面就給了他一腳。
  
  身邊吵吵嚷嚷,還有女人在哭。昱王坐起身來,揮開撲上來的李側妃,喝道︰「滾!都給本王滾出去!」
  
  屋內一靜,所有伺候的人都趕緊退了出去,只留下一個不知道為什麼一醒來就在發火的主子。
  
  ——「失敗了這幾個世界,你有意識到自己的問題嗎?」
  
  系統面板彈了出來。
  
  昱王面色沉沉,「所以,你覺得我的問題是什麼?」
  
  ——「你的姿態太高。你總覺得這些世界是你的掌中之物,就算是女主角也不需要你認真對待。但是現在,你的危機近在咫尺,如果這幾個世界你都留不下,那你的空間會潰散,你也會潰散。所以,建議你放下高姿態。」
  
  「我不覺得自己的態度有問題,我是神,和她們本就有著身份上的差距,如果她們臣服於我並且祈求我的愛,我才會賜予她們一些青睞。」
  
  ——「醒醒,你的國家已經滅亡了,你現在沒有後宮了,你要變成乞丐了。」
  
  ——「是這樣的,普通人使用錢,也覺得錢是自己的工具,錢怎麼能跟人比,但實際上,人沒有錢就是不行,就是會死,搞搞清楚,錢才是爸爸。」
  
  昱王︰「……」對這個比喻我竟無言以對。
  
  他深吸一口氣︰「所以,你覺得我要做什麼?」
  
  ——「建議你學學上個世界的陸林生,當個舔狗,應有盡有。」
  
  昱王︰「我明白了,我會拿回休書,讓蕭錦月那女人再嫁給我。」
  
  ——「我覺得你沒明白。」
  
  昱王︰「你等著看便是,你可沒有資格指揮我做什麼。」
  
  ——「行叭,我等著。」
  
  ……
  
  「母親,我說的千真萬確,蕭錦月和玉陵王他們兩個一定有姦情!」蕭錦香絞著手裡的帕子說。
  
  蕭夫人面帶疑慮,沒有說話。她心裡是不信的,玉陵王那是何等人物,她想過把女兒嫁給某個王爺,卻從沒想過能把女兒嫁給玉陵王,現在告訴她,那個她一直不屑的蕭錦月得了玉陵王青睞,她怎麼可能相信。蕭錦月長得一般,頂多是清秀,性格又懦弱,哪怕現在多少有些改變了,那也沒什麼特別的,她憑什麼能得玉陵王垂愛?
  
  可蕭錦香有說得信誓旦旦,不像作假。
  
  「這樣,讓趙媽過去蕭錦月那裡打探消息,她那裡的奴婢都是些不中用的東西,收買一兩個容易得很,讓趙媽做得隱蔽點,看看她到底是不是真的和玉陵王有來往。」蕭夫人一錘定音,派了個心腹婆子去打探消息。
  
  這趙婆子打著送月銀的名頭去了明月觀,收買了個廊下灑掃的小丫鬟,和她打聽消息。小丫鬟對院裡的事知道得不太清楚,聽她問主子有沒有和玉陵王府的人有來往,小丫鬟想了半天,老實地點了點頭︰「有的。」
  
  她好像聽院裡的姐姐們悄悄說起過玉陵王,主子喜歡的小狗桂花糕就是玉陵王府的,這當然算是有來往。
  
  趙婆子一驚,這事還是真的?她看著懵懂的小丫鬟,仍不太相信,想著明日再來另找個人探探,誰知道這才剛走出門沒多久,就瞧見個打扮整齊的婦人端著個錦盒過來了,進了蕭錦月的院裡,沒一會兒出來,手裡的錦盒就沒了。
  
  這是哪家的來送東西?趙婆子敏銳地察覺到了問題,悄悄讓馬車跟著那送東西的婦人,見她拐過半條街後上了輛馬車,一路跟到了玉陵王府,眼睜睜瞧著人進了府裡去。
  
  趙婆子︰是真的!千真萬確沒跑了。
  
  她帶著這個大消息興奮地回去復命,把這事明明白白地給蕭夫人說了一遍。
  
  蕭夫人滿心憂愁,想著蕭錦月和玉陵王這兩人私相授受,看來確實是有私情,難怪蕭錦月近來沒有從前那唯唯諾諾的樣子了,感情是有了靠山不怕了。想到自己先前還想著把人嫁給侄子那廢物,蕭夫人後知後覺出了一頭冷汗。這莫不是得罪了玉陵王?
  
  「香兒,你以後離蕭錦月遠一點,可別再找她麻煩,如今她攀上了玉陵王,往後還不知道有什麼造化。」蕭夫人叮囑蕭錦香,蕭錦香雖然不情願,但也勉強答應了下來。
  
  這蕭夫人左思右想,又把這事告訴了蕭相國,只說自己讓人去明月觀送東西,恰巧發現了蕭錦月和玉陵王有親密的來往。
  
  蕭相國想起了之前重陽宮宴玉陵王維護蕭錦月,和昱王爭鋒相對的事,頓時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沒想到這個女兒看著沒用,卻是個有出息的!
  
  關於蕭錦月和玉陵王的私情,幾乎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也知道了,但姜雨潮作為當事人還不知道,她收到了愛豆送來的簽名,洗手焚香後打開了放著簽名的盒子,取出了那張寶貴的TO簽欣賞。
  
  啊啊啊我瘋了這是什麼神仙簽名看看這飄逸又端莊的字體,看看這矜持又真摯的囑咐,看看這充滿了愛的簽名卡,為什麼愛豆這麼好這麼好,我愛他一輩子!
  
  竟然還簽了三張這是什麼珍寶愛豆!
  
  ……
  
  奚琢玉無意識地在紙上寫字,書童看著,笑問︰「主子,您怎麼寫了好幾個『生薑老酒』,這酒我還沒聽過呢,主子是想喝嗎?聽上去就一股辣味。」
  
  奚琢玉回神一看,發現自己真的寫了好幾個生薑老酒,可能是剛才給薑雨潮簽名的時候老覺得這名字莫名耳熟又想不起來,所以無意識的就一直在想著。
  
  他笑笑,放下筆起身走出門去。
  
  外面天氣好,秋高氣爽。他府裡許多狗,別人王府裡那麼多下人都是伺候主子的,他這府裡下人也多,卻都是養狗的,後面有大片大片能讓狗狗們奔跑的草地,這會兒那裡有許多狗,有些在跑來跑去,有些則趴在那曬太陽。
  
  奚琢玉讓人做過些狗飛盤,他一走到草地上,就圍上來好幾隻大狗,還有聰明的幾隻主動叼來了飛盤要和他玩,奚琢玉撩起袖子拿著一摞子飛盤,甩開膀子扔了出去,只見狗子一隻接一隻地躥了出去。
  
  因為每天要陪著一大堆狗子玩,這輩子身材都比上輩子要好了,看看這手臂多有力。
  
  奚琢玉又幸福地消磨了一下午的時間。只是休息的間隙中,關於那個「生薑老酒」熟悉感是從哪來的問題,時不時會冒出來困擾他一下。
  
  晚上入睡,迷迷糊糊之中,奚琢玉突然睜開眼睛,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
  
  「我想起來了!生薑老酒!」他錘了下被子喊道。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9 10:00:56

第92章 第十三章

  眾所周知,娛樂圈是個大圈子,而這個大圈子裡面又有無數個小圈子,分別是各個明星的粉絲群體。在一個明星的粉絲團體裡面,組成成員也是很復雜的。奚少元從一個小明星走成二線頂尖,也稱得上是流量大戶,粉絲那麼多,他當然記不過來,不過也有那麼幾個粉絲,因為太過突出,哪怕是他這個備受粉絲們寵愛的大寶貝正主,也聽過些傳聞事跡。
  
  比如「生薑老酒」。
  
  這個粉絲她不是大粉粉頭,也不是圈中有名望的太太,但她很特殊。如果說粉絲是個抱團才能生存的排外生態圈,那這位生薑老酒,就是奚少元粉絲群體中的「孤狼」。這個孤狼是取的表面意象——又孤又兇。
  
  有些時候自己不能罵,看她罵了固然爽快,可有些時候,又不那麼愉快了,比如罵經紀人。徐姐之前注意到這個生薑老酒,就偶爾在心情煩躁的時候翻翻她罵公司和一些傻屌的評論,還笑哈哈地和其他助理分享,結果一轉頭看到她在罵自己,徐姐真是無語凝噎,奚少元也哭笑不得。

  還有不是塑膠兄弟情,是真實朋友情的,偶爾也會被無差別掃射。基本上只要誰對他做出有害行為,包括但不限於名聲、身體、利益等危害,都會被生薑老酒開嘲諷,視程度進行冷言冷油、輕微諷刺、精神攻擊辱罵、挖苦全套長期有效等等。
  
  不說奚少元,就是奚少元當初的經紀人徐姐和一群助理都對這個生薑老酒印象深刻。然而她讓奚少元記得這麼清楚的原因,還是因為她搞過大事。
  
  圈內粉一多,少不了就有腦子不清楚或者愛搞事的,特別是年紀小又不懂事的腦殘粉,在明星轉型需要提高國民支援度和需要路人好感的時候,非常容易敗壞名聲和好感。而生薑老酒就像拉怪一樣,把跳最高愛惹事的那些全部拉到自己微博下關起門來吵,不知道氣跑了多少個,那段時間奚少元的話題頁裡安生了不少。
  
  這手撕幾百腦殘粉的操作實在太辣了,然而不僅如此,她還搞出了手撕私生飯的大事。
  
  所謂私生飯,就是明星粉絲裡最可怕最瘋狂的一種,跟蹤偷窺騷擾甚至傷害偶像,什麼都做得出來。一般遇上這種私生飯,明星方面也沒什麼太好的辦法,不管是明星還是粉絲只能以譴責為主,呼籲大家理智。而生薑老酒不,她正面剛。
  
  有一次奚少元遇上了私生飯跟拍,為了見他,愣是做出了追車攔車的行為,把他的車子都撞壞了。
  
  後來公司發了聲明,粉絲跟著嚴厲譴責,這事大家都以為就這麼過去了。但生薑老酒找出了這幾人的身份,掛出來鞭打辱罵,當初這事一度鬧得沸沸揚揚,那幾個私生飯最後不得不站出來道歉,後來很長時間奚少元都沒遇到過私生飯的騷擾。
  
  因為這事,他的經紀人還試圖聯系過這位猛士,也問過她是怎麼找出那幾人身份的,對方回答︰「家裡有錢,托人找的。」經紀人徐姐還問了她要不要當粉絲頭,給奚少元管一管底下的粉,結果對方說︰「不用,少元哥哥的粉大多是我的黑,我不適合。」
  
  非常高冷,非常酷。
  
  後來徐姐跟他說,雖然是個毒唯,但是個理智且非常愛他的毒唯。因為她不進入奚少元的粉絲內部,和奚少元的粉絲們不合,在她辱罵那些對奚少元不利的人時,對方就不會因為她遷怒奚少元,因為奚少元的粉絲們也非常討厭這個生薑老酒,時常組團罵她,是被排擠在外的。
  
  所以說,她是圈內出了名的孤狼。
  
  奚少元看過很多粉絲,有時候一個粉絲說喜歡他,他雖然感謝,但心中沒什麼觸動,因為這種喜歡雖然真,卻不能久,很可能過段時間就忘記了。而那些黏著度很高的粉絲,大多都在粉絲組織內,她們說著喜歡他,可大多愛的是那種和很多同好共同喜歡一個人的熱鬧,喜歡的是那種組織下的習慣。只要把她們都放在一個圈裡,哪怕一開始只是普通喜歡,身邊接觸的都是這樣的同好,也會很快被那種狂熱所感染。
  
  她們愛的是他這個人,還是以他為名的一個形象產業鏈?還是這個產業鏈中製造出的那份虛浮熱鬧和歡笑?總歸大多愛的不是真的他,因為她們其實並不認識真的他,如果走出別人定好的「人設」,大概會有很多人脫粉,這就是常態。
  
  明星是一個光鮮亮麗的職業,有那麼多人的喜愛,可是對於這個生薑老酒,奚少元是第一次感受到那種執著到令人有些心驚的「喜歡」。
  
  在知道姜雨潮就是生薑老酒之前,奚少元對她的定義就是粉絲中比較特別的一個,好像很兇,我行我素。
  
  而現在,奚琢玉回想著親眼見到的姜雨潮,覺得,好像沒有從前想像過的那麼兇?還是個很溫柔的女孩子的。
  
  心中各種復雜情緒的奚琢玉,在大半夜回想起這些事,有些睡不著了,披著外套起身走了出去。伺候的僕人被驚動,趕忙跑出來詢問可是有什麼吩咐。
  
  奚琢玉搖搖頭,「沒事,你去睡。」他向來如此,僕人也習慣了,眼見著好像有心事的主子走下階梯,守在門外的狗子跟上了他的腳步,蹭了蹭他的腿,陪著他一起往不遠處的高閣走。
  
  高閣地勢很高,在那上面能居高臨下看到洛都中許多建築。萬籟俱靜的時刻,一片暗黑,看不到燈光。來到這個世界已經好幾年了,他早已習慣。奚琢玉又突然想到,姜雨潮好像還沒來多久,她現在習慣了嗎?一個小姑娘,人生地不熟,什麼都不清楚,心裡也會害怕嗎?
  
  好像不對……她以前就很兇,似乎不是會怕這些的人。
  
  今夜恰好是護衛隊隊長右武在巡夜,遇到了難得睡不著出來吹涼風的主子,右武上前問候了幾句。
  
  「主子,難得見你睡不著,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右武問。
  
  奚琢玉︰「不,只是……在想一個人。」
  
  右武頓時露出微妙的眼神,「主子您是在想蕭三小姐吧。」
  
  奚琢玉︰「……???」不是,他為什麼知道?
  
  大概是因為夜晚是在是個很適合聊感情相關話題的時間,奚琢玉又是個很寬和的主子,右武忍不住和他嘮起嗑,「主子,您打算什麼時候把蕭三小姐娶回來?其實現在流言也差不多平息了,再說了寡婦再嫁的事多得很,更何況是合離再嫁,您也不用有那麼多顧慮的。昱王那小子,說什麼不許任何人娶蕭三小姐的大話,呸,咱們難道還怕他嗎!」
  
  奚琢玉抬起手︰「等等,什麼?我為什麼要娶姜……蕭錦月?」
  
  右武大驚︰「不是吧主子,難道您只是玩玩根本沒想過負責的嗎?」
  
  奚琢玉頭疼︰「我玩什麼了?」
  
  右武用一種「想不到人畜無害的主子竟然這麼沒有責任心真讓我好意外」的眼神盯著奚琢玉。奚琢玉抱著自己的狗子,在相處了多年的兄弟注視下,感到一陣茫然。
  
  右武︰「主子,你覺得蕭三姑娘怎麼樣?」
  
  奚琢玉︰「我覺得她人其實挺好的。」
  
  右武︰「你覺得她是特殊的嗎?」
  
  奚琢玉︰「是挺特殊的……」畢竟這麼多年他也只發現了這麼一個同鄉,而且淵源還挺深。
  
  右武一拍掌︰「那不就得了!還等什麼,趕緊把人娶回來啊,別等失去了才知道後悔!」
  
  奚琢玉頭更疼了,「好了,不要再胡言亂語了,她雖然在我心裡比較特殊,但我對她並沒有男女之情,我也不會娶她的。」她大概對他也沒有男女之情,只是崇高的粉絲愛豆情。
  
  右武一臉的復雜表情,炯炯有神的大眼裡都是心痛——嘴硬什麼呀這是!御賜的珍貴布匹成堆送,寫了情詩還專門收在匣子裡送過去,還送狗,還月下私會,都這樣了還跟他說沒意思,不是瞎扯淡嗎。
  
  主子這麼嘴硬,怕是不能抱得媳婦歸了。看來,還是要他們做忠僕的來幫忙。
  
  第二天,右武就傳了個消息去明月觀,說自家主子玉陵王要參加這次的秋日圍獵。他想著主子要去,蕭三小姐也去,兩人這不就又有機會見面了,感情嘛,都是處出來的,多處處就好了。到時候媳婦都抱在懷裡了,看他還能不能嘴硬。
  
  秋日圍獵是上至皇帝下至百官一起參與的年度大型郊遊活動。大家放下平時在朝中的政見,聚在一起打打獵賞賞景,陪著皇帝放鬆一下,感受一下豐收與秋意。後宮當然也是要去的,既然皇帝的老婆們要去,官員們當然也得帶上老婆孩子湊個熱鬧,這就是所謂的「太太交際圈」。
  
  姜雨潮一聽愛豆要去秋獵,立刻決定前去打call。愛豆參加的活動,她怎麼能不應援呢。就是不知道這回蕭相國那一家願不願意帶她去。
  
  姜雨潮盤算著有沒有什麼方法能讓他們答應,特地找了個日子回相府去請安,先把這事和蕭相國提一嘴。
  
  然後蕭相國就一口答應了。
  
  姜雨潮︰「……?」這麼輕易的嗎?
  
  她有點看不懂蕭相國臉上的笑,就聽他好像無意識感嘆了句︰「聽說玉陵王這次也要去啊,他雖然容貌氣質俱佳,但狩獵弓箭卻不擅長,此次怕是拿不到好名次。」
  
  這話姜雨潮就不愛聽了,誰說她愛豆不好!誰說她愛豆不行?!
  
  「玉陵王真人不露相,他不是做不到,只是不想做而已。」姜雨潮努力壓抑了一下,才沒有當場胡吹一通彩虹屁。
  
  蕭相國眼睛一瞇,對她的話一笑置之。
  
  到了秋日圍獵,眾人浩浩蕩蕩來到洛都城外二十裡的西甲山下,圍著一座被提前打掃過的行宮安營紮寨。行宮是帝後居住,其餘的皇子臣子都在附近的帳篷裡住著,而一番收拾過後,秋獵開始,皇帝坐在高臺上,看著下方一群穿著獵裝的皇子和大臣公子。
  
  昱王面色凜冽,身形挺拔,在一群兒子之中十分顯眼。皇帝看了他一會兒道︰「今年怕還是昱王要奪得最後的彩頭了。」
  
  秋獵為期幾日,最後一日還有比賽,要比誰能獵得更多更珍稀的獵物,前兩年都是昱王拔得頭籌。
  
  這時笑咪咪的蕭相國看著坐在一邊的玉陵王說︰「玉陵王怎麼不下場試試?」
  
  奚琢玉見皇帝和其他人都看向自己,剛準備和往年一般推脫,就聽到蕭相國說︰「小女錦月十分仰慕玉陵王,先前還與我說過玉陵王若是願意下場,必定是能大放光彩的。」
  
  蕭相國此言,自然是為了試探,他從蕭夫人那裡得知玉陵王和女兒蕭錦月可能有私情,心中疑慮,便決定稍稍試探。這玉陵王不愛參與秋獵,今日看來也不準備下場,若是他真對錦月有心思,聽他這麼一說肯定會有所表示。
  
  奚琢玉︰「……」啊,這個陳年老鐵粉有這麼說過嗎?真是一份好沉重的信任。
  
  奚少元從很久前,就是個不忍心讓粉絲失望的好愛豆。
  
  奚琢玉下意識看了看不遠處的女眷高臺,正巧對上了姜雨潮放光的眼神。雖然聽不到這邊說話,但她這個眼神,好像飽含了期待。
  
  奚琢玉遲疑了一下,站了起來,「那我這次便也下場作陪吧。」
  
  皇帝︰「……去吧。」臭小子每次秋獵就說不想去林子裡鑽,結果現在聽到人家姑娘一句話就改主意,臭小子!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9 10:01:10

第93章 第十四章

  奚少元現在的感覺就是參加一個歌會,看著其他的參賽選手都在鉚足了勁表現,想得到老闆也就是皇帝的青眼,而他不太想參加,想在一旁偷懶,結果粉絲在下面期待他上場來一個。
  
  也罷,來一個吧,當人偶像的,也不能太偷懶了,這種秀還是要給粉絲發一波福利。
  
  換好了獵裝的玉陵王奚琢玉牽著馬走了出來,一下子就成為了一群獵裝男子中最耀眼的那個,女眷看臺更是發生了小騷動,不少女眷都拋棄了矜持,靠在欄桿上瞧著下面的奚琢玉。
  
  實在是奚琢玉本來就顏值頂尖,氣質不同尋常,再加上這個獵裝太好看,穿上後細腰長腿一覽無餘,帥的讓人走不動道。這個腰也太讚了吧讓人好想抱!還有這個腿啊啊怎麼會這麼長,瞧瞧這個靴子,踢人的時候那弧度肯定超好看。
  
  姜雨潮差點忍不住放聲尖叫,手都下意識摸到頭上的花想摘下來丟過去,但理智還沒有完全離家出走,非常及時地阻止了她的行為。
  
  這邊騷動的女眷太多,姜雨潮的反應也不是最劇烈那個,所以沒怎麼引人注目,現在場中最吸引人的就是玉陵王奚琢玉還有昱王兩人。
  
  「玉陵王怎麼也來了。」
  
  「是啊,這可難得。」
  
  穿著獵裝的那些大家公子們也有些興奮地討論著,還有幾個拿眼睛去瞧表情冷酷的昱王。昱王和玉陵王鬧矛盾的事早傳遍了,現在他們都覺得玉陵王下場,肯定是沖著昱王去的。
  
  昱王自己也是這麼覺得的。他坐在馬上,看著那還站在馬旁,伸手撫摸著馬鬢的奚琢玉,居高臨下道︰「玉陵王要打獵,什麼都不帶?你養的那些畜生這種時候難道還派不上用場嗎。」
  
  奚琢玉回頭看了他一眼,「昱王養的畜生也不比我少。我記得去歲,昱王帶的是獵鷹吧,就是那隻?」他抬手指向了在天空盤旋的一個黑影。
  
  昱王哼了聲,將兩指捏在一起,吹響了鷹哨,天上那隻盤旋的鷹頓時高鳴一聲,飛下來落在昱王戴著的皮草護腕上。
  
  貴族們打獵,都愛帶著各種猛獸凶禽,而昱王這隻鷹最為雄健凶戾,還曾和他一起上過戰場,甚至曾抓死過人。這獵鷹和主人一般,用那種尖銳敵意的目光盯著奚琢玉。
  
  奚琢玉踩著馬鐙上了馬,跨坐在馬上也吹了聲口哨,幾乎是立刻的,好幾隻大狗從營地那邊跑了過來,體型比一般的狗要大,看上去也十分聰明,奚琢玉彎腰親昵地挨個摸了摸大狗腦袋,「走,我帶你們去跑跑。」他雖然不參與秋獵,但私底下也常常帶著大狗們進山裡活動一下,這幾隻就特別喜歡這種活動。
  
  昱王扯了扯嘴角,托著鷹道︰「玉陵王可看好了這些畜生,可別在山中被什麼猛獸給叼走了,畢竟進了獵場,也分不清哪些是你養的,要是弄錯殺了幾隻,玉陵王可莫心疼。」他不懷好意地瞧著那些大狗,話中之意是要弄死幾隻洩憤。
  
  奚琢玉卻看也沒看他,仍仔細地摸著狗腦袋,「沒什麼好擔心的,都比昱王的鳥大。」
  
  說完他覺得有些不對,只好又加了句︰「我是說我的狗比昱王的鳥大。」
  
  他不解釋還好,一解釋,昱王臉都黑了,冷哼一聲首先轉頭進了獵區。
  
  「玉哥,沒想到你還會損人啊,真是讓我大開眼界。」六皇子騎著馬晃過來,一臉驚嘆。
  
  奚琢玉︰我不是,我沒有……我真不是。
  
  七皇子也湊了過來,「玉哥,我聽說你跟他在爭蕭相國家的三小姐是不是?」
  
  奚琢玉一聽這個,感覺更頭疼,這都是什麼?他明明不是,也沒有。
  
  奚琢玉︰「不是,你別胡說。」
  
  七皇子大笑︰「害羞什麼,我是支持你的!三哥那人不會憐香惜玉,玉哥你肯定更好。」
  
  說不通了,奚琢玉也騎著馬帶著幾條大狗進了獵區。
  
  算了,清者自清吧,他想。
  
  ……
  
  「憑什麼?!」淳喜郡主一把踢翻了一個花瓶,又揮袖砸掉了個玉壺,尖叫道︰「憑什麼是那個蕭錦月?她有什麼地方比得過我?琢玉哥哥為什麼選她不選我?」
  
  「好了,你發什麼脾氣,就是你這脾氣,從來不肯收斂,現在好了,鬧得這樣,皇后殿下也不肯為你說項了。」淳喜郡主的母親喝道。
  
  淳喜郡主還在尖叫,踢的地上碎瓷片飛了出去,「皇后殿下不是說過了讓我嫁給琢玉哥哥的,現在又反悔,她怎麼能這樣!母親,你再去和她說,你讓父親去和陛下說!」
  
  「夠了!你還嫌不夠丟人!你給我安生點,被你父親寵的不知天高地厚了,要是再敢鬧出事,就關你禁閉!」
  
  淳喜郡主自從得知自己會被說給玉陵王當王妃後就膨脹的不像話,到處洋洋得意地炫耀,重陽宮宴在宮中和蕭錦月鬧到皇后和皇帝面前,她有些害怕,可安生了兩日又故態萌發。誰知道宮中突然傳來消息,說她和玉陵王的事黃了。
  
  這怎麼能忍,淳喜郡主鬧來鬧去,鬧得她母親親自去皇后那詢問,終於得到了確切的原因,原來是因為玉陵王親口說不喜她,而且他喜歡的是蕭三小姐蕭錦月。這下可不得了,淳喜郡主更是恨得發狂了,在府中大肆發脾氣,鬧得雞犬不寧。
  
  好不容易消停了兩日,來了秋獵圍場,她的母親千叮嚀萬囑咐,告誡她不要惹事,然而她卻沒有那麼聽話,直接找上了蕭錦月,準備給自己出口氣。
  
  淳喜郡主嬌慣壞了,脾氣很有些無法無天,做事又不顧後果,她直接讓兩個奴婢趁著蕭錦月落單的時候把她堵著嘴綁到了自己的營帳裡。
  
  姜雨潮剛目送完獵裝愛豆意氣風發地進了獵場,準備回營帳去休息,誰知道就被兩個身強力壯的奴婢給壓著送進了淳喜郡主的營帳,又被按著跪在了地上。
  
  「蕭錦月,知道你今天為什麼會在這裡嗎?」淳喜郡主抬起腳尖踢了踢姜雨潮的膝蓋,又蹲下來用尖尖的指甲在她臉上劃了兩道︰「因為你跟我搶東西,我很不高興。」
  
  「你們都出去,守遠點,別叫人聽到聲音過來了。」淳喜郡主拿著鞭子站起來,對那兩個奴婢道。
  
  兩個奴婢應聲退下,營帳內就剩下淳喜郡主和被綁著雙手的姜雨潮。
  
  「啪——」淳喜郡主二話不說在姜雨潮身上抽了一鞭,「誰許你跟我搶琢玉哥哥的?你這種女人有什麼資格高攀我琢玉哥哥?」
  
  姜雨潮沒能及時躲開,生生挨了一鞭。她剛被那兩個奴婢按著跪在地上,膝蓋重重磕在地上,一時還沒緩過來。
  
  淳喜郡主瞅了她一鞭又罵道︰「我今天就要打死你,還要用刀劃花你的臉,然後扔進林子裡讓野獸吃了,到時候看你還拿什麼來跟我爭琢玉哥哥!」
  
  姜雨潮緩過了那一陣,二話不說跳起來就給了她一腳,把淳喜郡主整個給踹倒在地。姜雨潮被那兩丫鬟綁住了手,腳卻沒綁住。這裡的大家小姐都弱弱的,她們大概以為綁個手就夠了,但姜雨潮不是蕭錦月,她有著豐富的幹架經驗,這會兒進入狀態了,打不過兩個壯奴婢難道還打不過一個淳喜郡主嗎。
  
  手暫時不能動也沒能阻礙她發揮,趁著淳喜郡主摔蒙了,她上前就不客氣地朝淳喜郡主腦袋坐了上去,直接堵住了她的整張臉包括嘴,免得她喊出來把外面的壯奴婢吸引進來。
  
  而且這個動作最絕的地方在於足夠噁心人。姜雨潮不動如山,任由淳喜郡主雙手怎麼掙扎,都死死壓著她的臉,讓她不能呼吸。
  
  等到人的掙扎慢慢微弱下來,她才站起來,看著淳喜郡主在地上抽搐。她迅速在旁邊的案幾上找到了一把刀,割開了手上的繩子,然後去脫淳喜郡主的鞋,扯下她的襪子塞進了她嘴裡堵嚴實,用割下來的繩子綁上了她的嘴以及手腳。
  
  片刻間,兩人就調換了個角色,囂張的淳喜郡主變成了任人宰割的那一個。她終於從那股窒息的眩暈裡醒過神來,憤怒又噁心地嗚嗚喊,卻叫不出聲音。
  
  姜雨潮喘了口粗氣,動了動被抽了鞭子的肩背,拽住淳喜郡主的頭髮,低聲在她耳邊陰森森地說︰「你搞我?啊?很久沒人敢搞我了。」
  
  「你剛才是說要殺我吧?」她撿起了一旁的一片巴掌大的木板,「你放心,我不殺人,殺人犯法,但我要和你玩一玩。」
  
  淳喜郡主的嘴被塞得鼓起來,她在地上扭動掙扎,眼裡都是怒火。
  
  姜雨潮又拿起刀,對準了她的胸口。淳喜郡主這下子終於知道害怕了,眼睛裡流露出恐懼之色。她之前輕輕巧巧說著要殺人的時候,肯定不知道當死亡的威脅降臨在自己身上時,是這麼可怕的一件事。她想說自己要是出事了,父親和母親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但是卻只能發出含糊的聲音。
  
  姜雨潮用刀撕開了淳喜郡主的衣裙,把她一身綾羅綢緞劃拉的破破爛爛,包括肚兜褻褲都撕開了,露出了白皙的肌膚。
  
  淳喜郡主瞪大了眼睛,臉都漲紅了,不知道是因為憤怒還是羞意,她開始害怕地往後躲。
  
  姜雨潮拿起木板︰「你剛才不是很兇嗎?」啪的一下抽在了淳喜郡主身上,在她的身上留下一片紅痕。
  
  淳喜郡主一副被凌辱的樣子,哪怕面前是同為女子的姜雨潮,她也快羞憤而死了。姜雨潮在她的眼神中毫不手軟,往她的脖子大腿胸口處掐出了無數紅痕,又用木板打在她的嘴上,將她的嘴打得一片通紅,再撕扯她的髮髻。
  
  「做了錯事,就該受到教訓,知道嗎?」姜雨潮壓低了聲音在淳喜郡主耳邊說,語氣冷然而譏嘲。淳喜郡主渾身顫抖,看向她的眼神中有著恨和憤怒,還有恐懼。
  
  「你以為你身份高貴?」姜雨潮踩著她的臉,拿起了鞭子,「今天我就來教一教你,什麼叫做後悔莫及。」
  
  淳喜郡主這人,姜雨潮聽說過,和她發生矛盾後,她更是特地打聽過。只是她終究還帶著法治社會的一點慣性思維,沒想到這人會這麼直接粗暴。好,既然事情發展成這樣,老實挨打不是她能忍的,那就不忍了。
  
  今日這一場,她們梁子結大了,為了避免這個天真惡毒的郡主日後報復,她只能在這裡好好的和她算算賬,最好讓她日後看到她就想起今日的折磨痛苦,聽到她的名字就害怕,完全生不起報復的心思。要不然就算日後被報復,她現在也夠本了,她肯定會成為這位郡主一生的噩夢。
  
  守在帳篷外不遠處的奴婢時不時看著淳喜郡主的帳篷,眼看時間慢慢過去,裡面還沒人出來,有個奴婢猶猶豫豫著,想要上前看看。如果人真的死了,恐怕得提前做好準備。淳喜郡主從前為了洩憤殺了奴婢,也是她們處理的,只是這次的人身份不比奴婢,雖然主子說了可以直接扔到林子裡假作被野獸吃了,可畢竟是虧心事,她們也有些提心吊膽。
  
  「郡主?」奴婢站在帳篷外小心問道,聽到營帳內傳來女人嗚嗚的聲音。她心裡鬆了口氣,想著還好,人還沒死。
  
  眼前忽然黑影一閃,一個人從帳篷裡被推了出來,朝她砸下。那人涕泗橫流頭髮散亂,衣服破碎,身上又滿是紅痕,腿軟地委頓在地。看得兩個奴婢大驚,失聲喊道︰「郡主?!」
  
  與此同時,姜雨潮也從帳篷裡躥了出來,趁兩個奴婢六神無主地扶著淳喜郡主之際,她已經跑了出去。
  
  她一邊跑一邊大聲喊道︰「不好了,淳喜郡主出事了!快來人!淳喜郡主出事了!」
  
  喊完,她聽到腳步聲,趁亂往帳篷後一藏,又順著另一個小帳篷離開。至於淳喜郡主那邊會不會被撞見,又會發生什麼,這她就不知道了。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9 10:01:25

第94章 第十五章

  姜雨潮很冷靜地回到了自己的營帳內,她帶來的奴婢蘭橋已經急得不行,見她回來,連忙迎上來︰「主子,你去哪了,我到處都找不到你,擔心死我了!」
  
  她見前面打獵的眾位公子皇子都離開了,卻沒在附近找到自家主子,擔心她出什麼事,想要去報給蕭夫人找找,可又擔心萬一自家主子是去和玉陵王幽會,那被撞見了可丟臉了,正在這不知道該怎麼辦呢。
  
  姜雨潮沒有和她說話,她直接翻找起自己帶來的東西,找出了一把匕首,覺得太大了又丟了回去,換了把小的,到處比比,最後綁在了自己腿上。做完這她覺得不保險,拆下了幾根針藏在了鞋底裡。
  
  「去把首飾盒給我抱出來。」姜雨潮吩咐。
  
  蘭橋知道她向來有主意的,不敢多說,抱著首飾盒跑過來了。姜雨潮挑選了幾支簪頭尖銳的,試了試後滿意地插在了自己頭上。她不喜歡插簪子,但今天這一遭提醒了她,法治社會還有那麼多渣滓,更不要說封建社會,這裡奴隸都是合法的,殺人只是上位者隨心的,是不該太大意。
  
  如果她有一把匕首,對上那兩個壯奴婢的時候也不會那麼輕易被制住,當然不是說她能打得過那兩個,但當時那樣的情況,她只需要拖延片刻,引來注意,就不會發生後面的事。
  
  「主子,您這是怎麼了?」蘭橋小心翼翼地問,她感覺有些不對勁。
  
  姜雨潮沒什麼表情,「什麼事都沒有。」
  
  衣服有些髒了,袖口還有幾點血跡,她脫了衣服,找了件新的換上。蘭橋看見她脫下衣服後,肩背那一條有些紅腫的鞭痕,倒抽了口冷氣,「主子!您的傷!您是不是遇到了什麼事!」
  
  姜雨潮︰「我說了,什麼事都沒有,不要多問。」換好衣裳後,她帶著蘭橋往蕭夫人的帳篷去。
  
  路上有不少巡邏的士兵,蘭橋有些畏懼地緊緊跟在姜雨潮身後,「主子,他們匆匆的幹什麼呢?」
  
  姜雨潮︰「不知道。」目不斜視進了蕭夫人帳篷,說要請安,然後就待在了裡面。
  
  這時候那位淳喜郡主的慘樣應該是被發現了,現在就看她有沒有那個膽把這事捅出來。真要說出來了,恐怕待會兒就有人來找她,如果她待在蕭夫人這裡,那無論怎麼樣蕭夫人也得跟著她一起去。到時候雙方面對面,她又沒殺那個郡主,是對方作惡在先,很大概率不會有什麼事。
  
  如果今天沒事,那要麼是淳喜郡主不敢說,要麼是她家裡人嫌丟人不敢說。如此一來,她暫時沒事,需要擔心的就是以後會不會被報復。
  
  為了避免報復,她可能還需要想個什麼辦法。
  
  淳喜郡主此時被帶進了她母親李夫人的帳篷內,她母親看她這樣子,目呲欲裂,問她︰「發生了什麼,你是不是遇到了歹人?」
  
  淳喜郡主不答,李夫人又逼問那兩個被押進來的奴婢︰「你們說!不是讓你們看著她嗎,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一個奴婢囁嚅著,不知道該不該開口,散著頭髮的淳喜郡主突然尖叫︰「不許說!」
  
  李夫人喝道︰「說,不然綁了你們下去直接打死!」
  
  兩個奴婢看看兇狠的郡主,又看看面帶厲色的主母李夫人,還是忍不住說道︰「是郡主她……」
  
  淳喜郡主突然一把抓起身旁的一個方壺,往那說話的奴婢腦袋上砸去,「該死的奴才!我說了不許說!」
  
  那奴婢慘叫一聲,腦袋上迸出鮮血,人軟倒在地,很快就氣息微弱。旁邊那奴婢見同伴倒在地上哀叫,鮮血流了滿地,怕的渾身顫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好了,把她們都拉下去收拾了。」李夫人見狀頭疼不已,吩咐過後,又把淳喜郡主按著坐在一旁,看著她頸邊各種紅痕,還有身上的傷口,「你告訴娘,到底是誰做的,如果身份相當,定要他娶你不可。」
  
  向來高傲兇狠的淳喜郡主被問的面色扭曲,渾身發抖,捏著衣襟的手指發白,「不要問了,你不要問了,不是什麼人,我沒有!」
  
  不論李夫人怎麼問,她始終閉口不答,李夫人氣的狠狠給了她一巴掌,淳喜郡主恨恨看著她,還是緊閉著嘴,最後李夫人也沒辦法了,只能把知情的人都處理了,不能處理的也封了口。這事雖然沒鬧得人盡皆知,但私底下仍是有人說,淳喜郡主似乎是遇上了歹人,失了清白。
  
  姜雨潮在蕭夫人營帳坐了半日,都沒等到有人來帶她前去問話,天快黑時,獵場那邊傳來隆隆馬蹄聲,有許多人歡呼。她終於起身告辭,帶著蘭橋去了獵區。
  
  果然是進獵區的男人們回來了,個個都帶著戰利品,只是有多有少而已。最顯眼的是昱王,他戰利品豐厚,堆在一起,引來了圍觀眾人的嘖嘖讚嘆。其餘人雖然也有出色的,但都被他奪去了風頭。姜雨潮沒有多看昱王一眼,她在場中找了一圈,沒發現自己的愛豆,目光就放在了林子出口處。
  
  她不看昱王,昱王卻注意著她,見她神情淡淡,昱王提著自己獵來的一隻獵物走過來,將那血淋淋的東西扔在了她腳下。
  
  「這玩意兒送你。」昱王說。
  
  姜雨潮一驚,詫異地看著他,心想這狗逼男主角想幹什麼?先前還一幅恨不得弄死她的表情,怎麼還送上東西了?該不會這東西有毒,吃了就會死?
  
  她提著裙子躲開那東西濺出來的血,語氣很漠然︰「不必了,昱王留著自己吃吧。」
  
  昱王︰「……你最好收下,這是本王第一次送一個女人東西。」
  
  姜雨潮︰「昱王,您那封休書我可還收著呢,寫得真好啊,『日後不得糾纏』這一句不知道您還記不記得?下次我讓人抄一份送回去給您回憶一下?」
  
  昱王︰「……」他忍了又忍,才沒有口出惡言,只輕哼一聲扭頭走了。
  
  看到這一幕的人神情各異,他們在想什麼姜雨潮不知道,但來自周圍那些女眷們嫉妒恨的目光很清楚明白。
  
  姜雨潮可管不了這些人,她的眼睛全都在姍姍來遲的奚琢玉身上。奚琢玉帶著好幾隻大狗,牽著六隻鹿回來了。
  
  別人的獵物都是死著帶回來的,他可好,帶回來了六隻活鹿,都用繩子綁住了脖子和腿,連在一起和帶俘虜似得帶了回來。姜雨潮一看就噗嗤笑出聲,從遇到淳喜郡主那事後就繃著的臉終於和緩下來,心情也隨之上升。
  
  愛豆的力量就是,能隨時隨地把她陷入低潮和煩躁的心捧上天。
  
  奚琢玉在人群中見到姜雨潮,見她按著欄桿探著身子笑容滿面,忍不住也回了個笑容。老鐵粉心裡的尖叫他已經聽見了。
  
  「沒想到玉陵王如此厲害,這幾頭活鹿是怎麼抓到的?難得身上也沒什麼傷。」一群人圍了上去,奚琢玉聽著各種問題,笑著眨了眨眼,「這都是我身邊這些大狗們的功勞。」
  
  其實這獵區裡面的獵物不少都是前幾天提前放進去的,就為了能讓他們這些貴族子弟抓,這幾頭鹿先前似乎還被養過一段時間,遇到它們的時候奚琢玉弓箭都沒拿出來,那幾隻大狗就上去圍住了幾隻鹿,所以嚴格來說,這幾隻乖馴的鹿並不是他抓到的。
  
  眾人並不知道這些事,圍著他吹捧,把旁邊的昱王看得臉黑不已。
  
  熱鬧過後,天色差不多黑了,大家各回各的營帳。姜雨潮在愛豆這裡汲取了力量,再度鬥志昂揚,感覺自己能接著手撕三個淳喜郡主。
  
  她回到自己的營帳,見到一個眼熟的男人等在不遠處。那是右武,偶像的保鏢隊長,她知道。
  
  「蕭三姑娘可回來了。」右武提著個布袋子過來,從裡面抓出一隻長耳朵兔子,看著是隻野兔,還活蹦亂跳的。
  
  「我們爺讓我送過來給您的,他今天運氣不好,往林子裡走了許久就遇上一群鹿,還是狗給抓住的,他親手獵的只有這隻兔子,說是瞧著還算完好,送給您了。」
  
  姜雨潮︰媽呀神仙愛豆又給我送東西他怎麼那麼好?!我要死了我要瘋了!
  
  她滿懷感動地接過了那隻兔子,「勞煩你替我帶句謝,我真的很高興。」
  
  右武樂呵呵地答應了,剛準備告辭,見姜雨潮身後的蘭橋使勁給他打眼色,他就沒走遠,等在附近。果然沒一會兒,蘭橋悄悄過來了。兩人這些日子來往比較多,比從前熟悉,蘭橋一過來就直接說道︰「右武哥,出事了!我們主子今天不知道遇到了什麼事,她換衣服的時候我瞧見她肩背上有一條長長的鞭痕,好像是被誰給打了,她不想惹事,我也沒問出什麼來。」
  
  右武一聽,好傢伙,有人打主子的老婆,那不就是打他主子嗎,這事可嚴重。所以他轉頭就回去準備告訴奚琢玉。
  
  奚琢玉去見皇帝還沒回來,右武抖著腿等了許久,坐不住又去外頭轉了兩圈打聽消息,沒問出個所以然來,只好轉頭回大帳。這會兒奚琢玉已經回來了,正坐在水盆邊上擦臉洗手,見右武進來,頭也沒抬地問︰「兔子送去了嗎?」
  
  右武嗨呀了一聲,「主子,你還管什麼兔子啊!」
  
  奚琢玉︰「怎麼了?」
  
  右武︰「蕭三小姐今天給人打了,她身邊那丫鬟偷偷給我說的,說是長長一條疤呢!」
  
  奚琢玉皺起眉,放下擦手的巾子,「有這事?我去看看。」
  
  營地裡有些亂哄哄的,周圍一隊隊巡邏的人很多,但看見玉陵王,也沒人敢攔他,讓他一路順暢走到了姜雨潮的營帳附近。
  
  「我不好貿然進去,還是在這等等,等人出來了再說。」奚琢玉終於想起這茬。
  
  右武︰大老爺們矜持個啥呀,急匆匆過來結果還要傻乎乎的在外面等著。
  
  好在沒過一會兒,蘭橋出來了,也瞧見了奚琢玉和右武,頓時激動地扭頭朝裡面說了句什麼,姜雨潮馬上就掀開門簾走了出來。
  
  姜雨潮這個帳篷位置有些偏僻,兩人在附近一個黑暗的角落裡說話,遠處是目不斜視站崗的幾個護衛。
  
  人在眼前,奚琢玉發覺自己不好直接問人家身上的傷,只好沒話找話先開了個頭,「那兔子,你還喜歡吧?」
  
  姜雨潮朝他笑,「是隻肥兔子,剛剝了皮燉上還沒煮熟呢,待會兒做好了我讓人送一份去給你!味道肯定不錯。」
  
  奚琢玉︰「你把它……煮了?」他是看著那兔子挺可愛的,想著女孩子都喜歡這種毛茸茸的小動物,所以讓右武送過來,誰知道這麼快已經成了一道盤中餐。
  
  姜雨潮看他反應,也覺得自己好像搞錯了什麼,「莫非……那不是給我吃的?是給我養的……?」
  
  奚琢玉︰「不是,就是給你吃的。」他立刻體貼地掩埋真相。
  
  姜雨潮︰「不,我明白了,是我沒體會到你的意思。」她一鏟子把愛豆試圖掩埋的真相給掘了出來。
  
  奚琢玉咳嗽了聲,「這個不是重點,我過來主要是想問問,你最近有沒有什麼困難需要我幫忙?」
  
  姜雨潮想也不想,「沒什麼困難。」
  
  「你是不是受傷了?」奚琢玉還是直接問了出來,「如果你遇到什麼困難我能幫得上忙,我會幫你,如果是你的私事,不想讓我知道,那我跟你道歉。」
  
  姜雨潮︰「不不不,沒什麼不能讓人知道的,就是……就是我今天被淳喜郡主帶過去,我……嗯,跟她打了一架。」
  
  奚琢玉知道淳喜郡主,對她的脾氣和心性都印象深刻,什麼都不用說,姜姑娘肯定是被她欺負了。他看著眼前故作輕鬆還要勉強自己笑的老鐵姜姑娘,心中生出愧疚。淳喜郡主對他的心思,他從皇后那裡知道了,現在淳喜郡主找姜姑娘的麻煩,原因肯定是因為他,這太糟糕了。
  
  「還是我連累了你,放心,這事我會處理,她不能再傷害到你了。」
  
  是真的輕鬆不是故作輕鬆,笑容很真實完全不勉強的姜雨潮︰「不是,哥哥你聽我說,我沒事的,你不要因為這事勞累……」
  
  奚琢玉︰「不,我會負責的。」他說完板著臉快步告辭離開。
  
  玉陵王生氣了。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9 10:01:42

第95章 第十六章

  姜雨潮︰我崽生氣的時候好攻我好愛!
  
  「主子,玉陵王和你說了什麼,他是不是要給你出氣啊!」蘭橋見她帶著笑走回來,興奮地問。
  
  姜雨潮臉一拉︰「肯定是你告密了對不對?下次不許。」
  
  要說以前蘭橋還挺怕這個不愛搭理人的主子,可相處這麼久她完全不怕了,只要是對主子好,哪怕做了什麼錯事,主子也不會責罰,最多就是拉著臉不理會人而已,所以她可不怕。
  
  「好好,我不敢啦~」蘭橋指指燉著的兔肉,「主子你聞聞,這個兔肉好香啊。」
  
  姜雨潮︰「啊……兔肉。」所以說還要不要給愛豆送一份?
  
  在愛豆眼中她竟然是個喜歡小動物的人設嗎?有點羞愧啊。姜雨潮一邊羞愧一邊掀開蓋子,戳了戳裡面變成醬色的兔肉,調料放的好,味道好香,不愧是愛豆抓的兔子,味道也比一般兔子好。
  
  她們在帳篷裡開完小灶,外面忽然響起了一聲狗叫。
  
  姜雨潮現在一聽狗叫就條件反射想起愛狗天使自家愛豆,馬上掀簾子出去。她看到了七隻大狗在外面,對著自己吐舌頭,愛豆是不在的,只有狗沒有人。
  
  領頭那隻狗姜雨潮還記得,她叫黑金,是自家那隻桂花糕的媽媽。黑金上前來嗅了嗅她,仰起脖子給她看。她的脖子上繫著一根被封住的竹管,裡面有信。
  
  厲害了,愛豆竟然還派狗來送短信!
  
  姜雨潮拆開信看,然後又瞅瞅那些狗,有點無言以對。狗確實是愛豆派來的,說用來保護她,因為派右武他們那些護衛過來對她有影響,又太扎眼了,所以讓大狗們來。他大概覺得淳喜郡主和她結了梁子,不會那麼容易放過她,所以派出這七員大將做守門神。
  
  可是關鍵是,派壯漢保護很惹人注意,派這幾隻大狗,不是更引人注意?
  
  就像姜雨潮想的那樣,她這原本偏僻的營帳,在進駐了幾隻大狗之後,引來了許多關注。當天夜裡因為天色太暗還好,等到早上人來人往的,這幾隻狗連帶著姜雨潮的營帳就成了焦點。
  
  「那不是玉陵王的狗嗎?怎麼守在那帳篷外面,那是誰的營帳?」
  
  「莫非玉陵王在裡面?」
  
  「這裡面住的人和玉陵王什麼關係啊?」
  
  不僅是路過的官員女眷家屬,那些看上去目不斜視站崗的將士們,也忍不住把目光定在那些大狗身上。除了一個黑金在帳篷裡躺在姜雨潮腳邊,其餘的大狗就躺在外面,眼神警惕地看著四周。
  
  連蕭相國也被這幾隻狗吸引了過來,進了帳篷跟姜雨潮說話。他說話就說話吧,眼睛還瞄著帳篷內那些能藏人的地方。
  
  姜雨潮︰「……」怎麼著,您還以為我愛豆藏這裡面呢?
  
  蕭相國帶著一點微妙的遺憾走了,姜雨潮想去獵區看愛豆,她一起身,黑金就跟著她,等她走出帳篷,其餘的狗也跟著她,七隻狗前前後後走在她身邊,看上去氣勢驚人。連蘭橋這個貼身奴婢都只能跟在狗後面。
  
  雖然路上的人都盯著她看,但姜雨潮是什麼心理素質,壓根沒在怕的。
  
  獵區旁邊的空地已經有不少人聚集了,有的在一旁比射箭,有的牽著馬指著林子裡的方向說著什麼。姜雨潮走近,聽到有人在說他們發現了熊的蹤跡,正準備進林子裡去獵熊。
  
  今日玉陵王沒下場,一身光鮮地坐在皇帝身邊喝茶聊天,場上昱王獨領風騷。雖然臉長得不錯,是男主標配,但姜雨潮想到自己看的原著,就覺得這傢伙要害愛豆,對他提著十萬分的警惕。
  
  昱王打馬走到姜雨潮附近,看到她身邊那些狗,眼中現出厭惡之色,他抬了抬下巴,大聲道︰「女人,如果我今日為你獵一隻熊回來,你便回來繼續做我的王妃。」
  
  聽到他說話的人都驚呆了。而姜雨潮淡定地朝他大聲喊︰「當然不行啊,做夢去吧你。」
  
  眾人︰「???」
  
  遮陽檯子上的奚琢玉︰「噗嗤。」
  
  見皇帝一言難盡地看著自己,奚琢玉喝了口茶,掩飾臉上的笑意。
  
  皇帝︰「不像話!」也不知道是在說誰。
  
  昱王發現自己如此低聲下氣,還是被人拒絕了,氣得不行,面色一冷︰「你說什麼?!」
  
  姜雨潮就毫不猶豫再拒絕了一次。
  
  昱王大怒︰「你是為了玉陵王拒絕我的?」
  
  姜雨潮︰嘿,這戲精突然給自己加什麼戲呢,瞎帶我哥哥出場幹嘛?不約,我們不約,抱走哥哥不跟這種人捆綁。
  
  昱王走近姜雨潮,壓低聲音,邪魅狂狷狀問她︰「我有什麼地方比不了他,嗯?」
  
  姜雨潮︰「首先是臉。他的美貌神顏舉世無雙,這個大家有目共睹毫無異議對吧,然後是他的性格,為人寬厚心性善良能為他人著想,他還愛護小動物,喜歡狗……渾身都是優點數都數不過來,告訴我,你哪來的自信跟他比,嗯?」她說著擺了個和昱王同款的邪魅狂狷表情。
  
  昱王頭一次覺得這個邪魅一笑,非常令人噁心,甚至有點想吐。他扭頭走開,查詢了一下感情偏移度,確實沒有偏移。既然沒偏移那蕭錦月這個馬屁精狀態又是怎麼回事?
  
  「系統,你是不是又在搞我?這偏移度其實已經百分之百了對不對?蕭錦月這女人不是已經和奚琢玉搞在一起去了?」
  
  ——「沒有哦,她們還是純潔的男女之情~」
  
  「呵,什麼純潔男女之情,我不信。」男女之間哪有什麼純潔感情,肯定是這破爛系統又騙了他。
  
  綠化系統︰好冤喏。
  
  ——「好叭,你不信就算咯。」綠化系統說。
  
  昱王︰⺪。
  
  昱王當然不會就這麼算了,他這一日果然獵回了一頭熊,大大出了一場風頭,然後帶著熊肉去找姜雨潮。
  
  「怎麼樣,你該回心轉意了吧。」
  
  姜雨潮懷疑他可能腦子有問題,聽不懂人話。「我說過,不。」
  
  然而霸道系的一大特點就是自我,從不聽別人講自己不願意聽的話。
  
  「不?」昱王冷笑︰「本王容不得你三番兩次地拒絕,跟我走。」
  
  他抬手一下子把姜雨潮攬起來,整個人扛在肩頭上就要往自己的營帳走。可他還沒走出去兩步,突然悶哼一聲,把肩上的姜雨潮摔了下來。姜雨潮手裡拿了把沾血的匕首,她剛才用這把綁在手臂的匕首紮了犯罪嫌疑人的屁股。
  
  反應過來的大狗們露出凶相,迅速攔在了姜雨潮面前。咆哮和怒吼聲驚天動地,引來了一群駐守士兵。士兵們緊張地跑過來,就看見昱王屁股上紅了一片。
  
  這事很快淪為了笑柄,都傳是昱王想強迫人家,結果強迫不成反受了傷。
  
  ……
  
  「這是何必呢,既然要這樣糾纏,當初為什麼休棄人家?」皇后很是不理解。
  
  皇帝臉色也不好看,自己兒子鬧的這叫什麼事,把他當老子的臉都丟盡了。他原本不想管,可眼看這事鬧得風風雨雨,昱王這邊糾纏不休,淳喜郡主那邊又狀況百出,他不出面管管都不行了。
  
  「也罷,這事還得處理了,否則一直讓他們這樣鬧下去像什麼話!」
  
  皇帝讓人找來了昱王玉陵王還有姜雨潮三人,連帶著蕭相國也過來了,畢竟是人家女兒的事,一起聽聽才好。
  
  「我問你們三人,究竟是什麼打算?」皇帝威嚴肅穆,開門見山。
  
  奚琢玉、姜雨潮︰「……?」什麼打算?
  
  這兩人都不知道皇帝叫他們過來幹什麼的,奚琢玉以為皇帝叫自己是為了他先前所說懲戒淳喜郡主一事,姜雨潮以為皇帝叫自己是為了自己先前用匕首紮昱王屁股的事。
  
  只有昱王在狀況內,直接說道︰「這是我與玉陵王之事,我願與他比一場,若誰贏了就娶蕭錦月。」
  
  奚琢玉︰「!?」什麼,為什麼要娶老鐵?
  
  姜雨潮︰「?!」什麼,誰娶誰?我愛豆誰都不娶你搞搞清楚!
  
  奚琢玉︰「等一下,這事不妥。」
  
  昱王︰「你怕了?」
  
  哪怕是奚琢玉也想罵髒話了,怕你個頭啊?先不說為什麼突然就說到要娶妻的事,隨便把人當賭注有想過別人怎麼想嗎?
  
  昱王︰「如果你不敢,日後就不要介入我與蕭錦月之間,她本就是我的王妃,回到我身邊是理所當然的。」
  
  姜雨潮︰「昱王殿下,我這輩子不可能再進昱王府。」如果不是皇帝皇后和蕭相國還盯著,她能把這頭傻逼氣得在地上亂爬。什麼東西,當人是球嗎,不想要了丟掉,想要了再撿回去?
  
  皇帝頭疼,揮揮手︰「好了,蕭家姑娘都這麼說了,玉陵王你願不願意娶她?」
  
  昱王上前一步︰「陛下!」
  
  皇帝呵斥他︰「行了,糾纏一個對你無意的女人,丟人,給朕閉嘴。」
  
  奚琢玉看看同樣顰眉的姜雨潮,深吸一口氣,「可否讓我和蕭三姑娘單獨說幾句話?」
  
  兩人走到外面,奚琢玉說︰「事到如今,我只好先娶你……」
  
  他還沒說完,姜雨潮哭了起來,「不,我不能,我怎麼能做這種事。愛豆要結婚了,我不答應!」
  
  奚琢玉︰「……」你清醒一點朋友,我要娶的不是你嗎?
  
  姜雨潮︰「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仙凡有別,神仙和凡人在一起是沒有好下場的。」
  
  奚琢玉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這個時候竟然還笑出來了,「時間不多,你先別逗我笑,冷靜一下聽我說。」
  
  姜雨潮︰「再給我十秒鐘時間冷靜。」
  
  奚琢玉︰「好,那我開始算了,十、九……一。好了,結束,我開始說了。」
  
  「我是個獨身主義,從上輩子就沒想過結婚,這輩子也是,兩輩子情況都比較特殊,我也沒遇上喜歡的人,所以我本來也是不打算娶妻的。只是陛下太關心我,我可能遲早也要娶妻,你這個情況其實和我很像,你應該也不想嫁給昱王,如果我娶你,我們的問題都能解決。」
  
  奚琢玉有理有據地分析︰「如果你不嫁給我,首先昱王就不會善罷甘休,還有淳喜郡主,可能也會再找你的麻煩。這個世界對你沒有那麼友善,以後你可能會被蕭家嫁出去,我覺得你應該也不喜歡這樣。」
  
  姜雨潮表情肅然地點頭︰「你說的很有道理。但是我想到要嫁給你,就覺得要窒息了,還有種罪惡感。」
  
  奚琢玉笑了下,「你可以這麼想,名義上是嫁給我,但是實際上你就是進玉陵王府來給我做助理,我還給你發工資。在我的王府裡,你會很自由,我也多了個有相同話題的朋友。我只是想給你一點幫助和照顧。」
  
  姜雨潮明白他的意思,「哥哥真好!但是我很厲害的!」
  
  奚琢玉︰「我知道生薑老酒很厲害,但是再厲害的人也會有需要幫助的時候。」
  
  姜雨潮被神仙哥哥戳的心窩子都熱了,感動地說︰「我要嫁給哥哥!我要給哥哥生猴子!」
  
  奚琢玉笑著擺擺手︰「誒,後面那個就不用了。」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9 10:01:58

第96章 第十七章

  姜雨潮回到了蕭相國府備嫁。
  
  蕭府內眾人一改往日冷淡和嫌棄,一個個熱絡得彷彿她親生母親,噓寒問暖溫和友善,連蕭錦香都不和她對著幹了,竟然還喊了她一聲姐姐。
  
  姜雨潮很奇怪︰「你叫我姐姐?是腦子壞了嗎?」
  
  蕭錦香羞憤地一跺腳,轉身跑了。
  
  除了蕭家人,還有各種帖子一封封送過來,說邀請她去參加各種聚會,還有幾個號稱她從前閨中密友的姐妹組團來蕭府看她,一個個嘴裡酸的,醋味傳出幾裡地去了,要不然就是好奇詢問她究竟有什麼秘密招數,能接連拿下昱王和玉陵王這樣的男子。表面看上去是姐妹情深,仔細聞一下都是塑膠味——灑了白蓮花香和綠茶香的塑膠。
  
  彷彿一夜之間,她就置身於花團錦簇之間,耳邊聽到的都是吹捧和討好,再也沒有之前幾個月的疏離和輕視。
  
  哪怕是姜雨潮這個獨行俠鋼鐵直,也被這巨大的反差惹出了幾分感嘆。在這個時代,女人就是男人的附屬品,她的價值全都取決於她丈夫的價值和地位,所以先前她被昱王拋棄,人們覺得她無依無靠,誰都不把她放在眼裡,現在她要嫁給玉陵王,那些人又全都圍了上來,與其說是想討好她,不如說想討好玉陵王。
  
  身處於花團錦簇,姜雨潮卻不覺得享受開心,只是覺得很孤獨。愛豆也是這樣的感覺嗎?姜雨潮忽然想,是不是因為這樣,愛豆才會養那麼多的狗,才會對她這個來自同一個世界的「粉絲」這麼愛護照顧。
  
  姜雨潮︰不能想了,心疼,想馬上給愛豆買買買,給他花錢!
  
  她帶著奴婢出門了一趟。當天,玉陵王府裡,奚琢玉就收到了一大堆布匹,花色和上次一樣非常符合他的審美,另還有卡片一張,粉絲來信,告訴他要好好照顧自己,對自己好一點什麼的。
  
  奚琢玉︰「……?」突然的這又是怎麼了?
  
  右武瞧著那一大堆昂貴的布料,嘖嘖感嘆︰「都是老貴的布了,咱們王妃可真捨得花呀,這還沒嫁過來呢就大堆大堆地往這裡搬。」
  
  負責府上內務的管事總管馮太監是老人了,當初玉陵王出宮建府就一起跟過來,待在這養老的,和右武一起看著王爺收到的禮物,點頭贊同︰「確實是個大方的王妃,知道疼人。」
  
  右武跟他悄聲說︰「咱們王爺,就頭幾天還嘴硬說不會娶人家,結果轉頭就要娶了。」
  
  馮太監︰「哈哈哈,咱們王爺面皮薄,不好意思吧,王妃主動比較好。」
  
  奚琢玉︰「……」我可聽到了。
  
  「你們沒事做?竟然在這裡看主子笑話。」奚琢玉放下粉絲來信,對著兩人道。
  
  馮太監咳嗽一聲,「老奴很忙的,這就去準備三月後的喜宴了。」他說罷要走,又被奚琢玉叫住︰「等一下,先別忙,把我庫裡那些攢著沒動過的各種首飾物件清點一下,只要女子用得上的都拿出來吧,以後就有人用了。」省得放在那落了灰。
  
  「還有先挑選幾樣珍貴的,送到蕭相國府上去。」奚琢玉拍了拍那些布︰「當作這些布的回禮。」
  
  作為一個備受寵愛的王爺,他腰纏萬貫地產無數,庫裡的寶物他自己都不清楚有多少,但肯定是比一個相府小姐多無數倍,怎麼也不能讓人家吃虧了。
  
  姜雨潮這邊剛送完禮物,隔天就收到了十幾箱各種綾羅綢緞金銀珠寶首飾,用馬車拉過來的。還有一封奚琢玉寫的信,他說這些是預付的工資,還像模像樣的給她手寫了一份四張紙的勞動合同,算是聘用她當助理。也不知道他是真認真還是難得想開玩笑,在後面還按了個手印。
  
  這是一份在現在完全沒有法律效果的合同,但姜雨潮拿著,還是覺得安心又感動。愛豆這是給她一個保證,他就是這樣細心又貼心的人。
  
  姜雨潮一感動,拿著「工資」又去給愛豆買東西了,除了布匹,還買其他的,譬如說各種海外傳來,但現在人還不瞭解的植物,她讓人拿盆種了送到了玉陵王府。
  
  奚琢玉看著那些後世常見,但現在人只能看個稀奇的眼熟植物,不由莞爾。
  
  「這個摘幾個下來,中午拌白糖吃。」奚琢玉吩咐。
  
  玉陵王府眾人看著那色彩鮮亮的果子,懷疑道︰「這東西能吃?可別有毒吧。」
  
  奚琢玉︰「能吃,放心吧。」
  
  姜雨潮收到愛豆一條短信——大狗送來的。來送信的大狗黑金舔著汪汪叫的桂花糕,姜雨潮看著信直笑。愛豆的短信上說︰西紅柿略酸,拌白糖可口,甚美。
  
  這位大方的老闆說她馬屁拍得好,心情愉悅,給她加了工資,又送來了好幾箱寶貝。姜雨潮明白,老闆可能是想讓她把這些放進嫁妝裡充場面,免得到時候別人笑話她。
  
  兩人雖然自認清清白白,但在周圍見證了他們「深情」的人看來,她們兩個這完全是鎖了,禮物送來送去的,這還沒成親呢就這樣念著對方了。
  
  洛都第一美男玉陵王終於要成親,娶的還是前昱王妃,這事又引起了一波熱烈的八卦討論,如果這個時代有微博,那絕對能連上七天頭條。就算是完全不想聽到這些事的昱王,也被迫聽了滿腦子的情深似海愛情傳說。
  
  「都打得這麼火熱了,你還跟我說感情沒偏移?你是不是在耍我?」今天也是不相信綠化系統的昱王。
  
  綠化系統忠實地給出最準確的數據——「沒有偏移哦。」
  
  這個數據,採集的是女主角的感情,只要女主角沒有對別人產生愛情,這數值就不會偏移。
  
  昱王本來就是個多疑的人,綠化系統在他這裡沒有信任度,此刻他更是完全不相信它了,覺得這玩意兒肯定不懷好意耍他。於是,他不想再聽綠化系統那些所謂的套路了。
  
  「不能再等了,我不可能眼看著她們就這麼順順當當在一起。」
  
  綠化系統︰——「請問你又想搞什麼?不論搞什麼,友情提示,不要作死。」本來什麼事都沒有,每次他想搞事情,就會出事情,連它一個系統都看不下去了。
  
  昱王拒絕了它的友情提示,並且給了它一個感情破裂的冷笑。
  
  他決定在玉陵王和姜雨潮成親前,把姜雨潮劫出來。首先要趁著她出外的時候,找一個偏僻的地方製造事故,讓蕭錦月「意外死亡」,留一具面目全非的假屍體,然後他可以把真的蕭錦月藏在別莊裡,不讓她見到任何人。
  
  昱王想的雖好,但奈何姜雨潮不配合。別說去偏僻地方,她最近都不出門了。
  
  等了一個月,昱王又不耐煩了,他想了個計策,既然蕭錦月不願出門,他就設計引她出門。
  
  這一日,蕭錦月的舅媽來了府中,她是蕭錦月親生母親娘家那邊的嫂子,很久沒聯系過了,這回上門來特意去見了姜雨潮,說邀請她一道出門去城外拜佛。
  
  「你這前頭婚事不順意,去廟裡拜拜,也好求個姻緣順遂,聽說那廟裡的菩薩還管生子,很是靈驗,很多婦人去拜過後都生了兒子,你嫁了玉陵王,再給他生個兒子,日後就高枕無憂了。」舅媽口口聲聲為她好,熱情的有點反常。
  
  姜雨潮︰「……請回吧,別再來了。」生個屁的兒子!我愛豆是那種會睡粉的愛豆嗎!他不是!
  
  任由舅媽怎麼勸,姜雨潮就是不為所動,最後被說煩了,她直接喚來了大狗黑金,最近大狗經常兩地跑,偶爾擔任送信一職,另外她還有個任務,就是趕客。遇上那些看不懂眼色的客人,實在很煩,就能出動大狗,把人嚇跑,一嚇一個準。這功能還是在她提了句客人太多很煩的時候,愛豆告訴她的。
  
  舅媽被嚇跑了,姜雨潮摸著大狗的後背,心想愛豆養那麼多狗在府上,想必也是深受騷擾。聽說他的王府是好幾條惡犬守門,一般人沒事都不敢上門,那效果可太好了。姜雨潮非常想快點去「新公司」入職,也享受一把清靜日子。
  
  舅媽落荒而逃沒過兩日,姜雨潮收到了一封信,是個陌生丫頭送來的。愛豆的筆跡,遣詞用句非常之肉麻,開頭還有首情詩,寫的是相思之苦,完了後頭說明日在城外某某亭相見,約她一起去賞深秋紅葉。
  
  姜雨潮︰「……」
  
  這是哪個傻逼造的假?她的愛豆不可能這麼黏黏糊糊的說話,肉麻的情詩也不是他的風格,最重要的是愛豆最近每次給她寫短信都在最後簽了名的,簽的少元兩個字,他上輩子的簽名,也就是姜雨潮最熟悉的那種,但這封假信裡沒有。
  
  造假造的這麼粗糙,還想騙到人?
  
  相國府一直沒動靜,目標蕭錦月根本沒出門。安排的人空等了一日,回來報告此事,昱王找來寫信的那幕僚,「肯定是你寫的信有問題。」
  
  幕僚惶恐,表示自己模仿字跡一絕,絕對看不出破綻,而且信是按照熱戀中的男子口吻寫的,飽含了感情,絕對動人。
  
  昱王︰「繼續寫。」
  
  姜雨潮再次收到了以愛豆身份送來的情信,比之前更肉麻了。
  
  姜雨潮︰「……」還沒完沒了了?
  
  她把兩封信給愛豆送了過去,表示自己連續收到兩封這樣的信,絕對有問題。
  
  奚琢玉收到信,一改之前的輕鬆愉悅,皺起眉把那兩封信仔細看了看。他猜不準是哪一個人想對老鐵不利,但住在相府裡還能收到這種騷擾信,說明相府太不安全了,這個安保條件不行。
  
  他想了一陣,決定把婚禮提前,早點讓人住進王府,肯定比住外面安全。
  
  因為王爺的婚禮非常麻煩,瑣事非常多,日子也是挑好的,所以要改日子,還得入宮去請示皇帝皇后。奚琢玉去了,被皇后笑話了一番。
  
  「蕭家姑娘就這麼好?讓咱們玉陵王心心念念的,就連這最後一個月都等不了了?」
  
  為了自己手下員工老鐵的生命安全,奚琢玉硬著頭皮認下了這個癡情男子人設。
  
  「嗯,一日都等不了了。」他拿出了當年演戲的演技,把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9 10:02:09

第97章 第十八章

  在奚琢玉的傾情演繹下,婚禮提前了大半個月,還有不到七日,姜雨潮就要搬進玉陵王府了。準備婚禮各種事宜的官員和兩府的下人們忙得不可開交,昱王府裡眾人也是一片焦頭爛額——因為他們的主子昱王隨著前妻婚禮接近,整個人都越發陰沉了,動不動便發怒。
  
  「實在是沒有辦法了,這幾日相國府防守嚴密,特別是蕭三小姐所在的院落,除了有不少護衛守著,還有好幾條玉陵王送去的大狗,陌生人根本靠近不了,我們的人沒法行動。」
  
  昱王一揮手,「……罷了,下去吧。」
  
  既然對方有防備,那他近日便不動手了。日子還長著,只要感情是真的沒有偏移,他就還有機會,就算嫁給了玉陵王又如何,他自然能把人搶回來。這麼想著,昱王總算覺得舒心了些。
  
  沒了昱王在背後攪風攪雨,奚琢玉和姜雨潮的婚禮順利舉行。已經是冬日,這段時間的天氣都不怎麼好,總顯得有些陰沉。延綿的紅色隊伍以及一路飄灑的器樂聲驅散了些寒冬的冷意,姜雨潮穿著漂亮但不怎麼保暖的新娘裝,坐上華麗還漏風的轎子。
  
  聽到外面熱鬧喧天,姜雨潮一直在懷疑人生。
  
  我要嫁給愛豆了?雖然是假的,但別人看上去是真的。所以我搞到真的了?
  
  一種不像是喜悅,但特別緊張的微妙心情籠罩著她,直到隔著簾子聽到愛豆的笑聲,他很蘇很蘇地說︰「來吧。」姜雨潮一下子就覺得好像打了雞血,雄赳赳氣昂昂地頂著至少十幾斤重的各種金銀珠寶首飾走了出去。
  
  愛豆叫我去戰鬥!有什麼好緊張的!
  
  從今天開始她就是愛豆的人了,有編制的,愛豆成為了她的直屬老闆,在這樣能每天見到愛豆的優渥工作環境下,新的生活伴隨著全新的工作面貌,今後也要繼續為了愛豆而奮鬥,哪怕換了個世界,追星不止,愛他不息!
  
  奚琢玉︰「……」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旁邊的老鐵渾身上下好像都溢出了鬥志。
  
  這麼高漲的工作熱情,還……挺有趣的。
  
  「人逢喜事精神爽,看看玉陵王笑容滿面的模樣,風姿更勝往昔了,真是令人自慚形穢啊!」
  
  玉陵王府自從建造開始,就少有人能進來,府上奚琢玉這個主人不喜歡飲宴玩樂,自然也不會邀請許多人來做客,因此這次還是府內第一次擺這麼熱鬧的酒席宴會,不少頭一次進府來做客的人都驚呆了。
  
  這是怎樣的一個府邸啊,所有的建築大氣簡潔,草原樹林湖泊寬闊,充滿了一種「不差地皮」的壕氣。別人的府邸搞假山池塘,做小橋流水,玉陵王府可好,裝飾的景致少之又少,在眾多洛都府邸中別具一格。
  
  「玉陵王真是……大氣。」
  
  「對對對,大氣,真大氣!」
  
  大氣的玉陵王喝酒上頭,沒扛到去掀新娘蓋頭就倒了,被人抬著進了寢殿。照顧他的周嬤嬤準備了醒酒湯餵給他,好歹把他歸零的清醒值給拉到了低危線以上。周嬤嬤帶著眾人功成身退,奚琢玉晃晃悠悠爬起來,漱了口,去給新入職員工做入職談話。
  
  「辛苦你了。」奚琢玉來到新娘身邊,拉開了紅蓋頭微笑道。
  
  姜雨潮︰「……不是,哥哥,我在這邊。」那個紅蓋頭是她覺得憋得慌所以摘下來蓋在了旁邊的小燈籠上。而且,讓愛豆給自己掀紅蓋頭,這像話嗎?這種小事自己做就行了。
  
  奚琢玉眼神空茫,好一會才對焦,發現眼前那紅彤彤一片的不是老鐵的臉,而是紅燈籠。他哦了聲,轉頭終於找到了旁邊坐著的老鐵。
  
  「不好意思,喝的多了點,我不太能喝。」他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
  
  姜雨潮︰「我知道我知道,哥哥你別亂跑了,真的你要摔跤了,來來來,往這邊坐下,你扶著這個桌子。」
  
  她的愛豆,酒量奇差,曾在訪談節目中表示自己最佳成績就是一次性喝了三瓶啤酒。
  
  新出爐的夫妻兩個對著坐在一起,奚琢玉覺得自己應該安慰下老鐵,讓她別緊張,可舌頭打結,半天才說出一句話︰「你以後,就好好在這幹,工資福利我們公司都有,還有狗。對,狗,很多狗,你喜歡狗吧?她們都喜歡貓,不喜歡狗,你說這是為什麼?我覺得這樣不太好,要公平一點,貓有的狗也有是不是?」
  
  姜雨潮憐愛地看著大舌頭發傻的愛豆,看哥哥這個智商下降的樣子,多麼可愛。
  
  「是是是,我們都愛狗。」她順著愛豆的話說,哪怕現在愛豆說世界上有外星人她也會點頭稱是。
  
  奚琢玉覺得有點不對,晃了晃腦袋,忘記了剛才自己說了些什麼,重新開始說︰「工資、工資是我給你開,這個王妃算是、算是國家公務員,每年都發、發補助的。」
  
  姜雨潮︰「嗯嗯嗯!」
  
  奚琢玉︰「員工宿舍,我給你、給你批個大院子好吧。還有……還有什麼?」
  
  姜雨潮︰「都好,沒什麼了,哥哥要不你先洗洗睡了,都累成這樣了就別想著工作了,有什麼工作明天再做就好了。」
  
  奚琢玉︰「嗯,行,你有什麼不懂的,問下前輩就可以。」
  
  他說了一通話,好像清醒了不少,站起來往外走,喊道︰「老白,開車送我回去。」
  
  姜雨潮︰「???」什麼,開車?不是,看著清醒了些其實完全醉了啊。
  
  她站起來想把愛豆拉回來,一隻陌生的大狗這時候跑進了殿內,而愛豆摸著大狗腦袋,對它說︰「老白,你今天開的車有點小啊,坐不了。」
  
  大狗︰「汪!」
  
  奚琢玉︰「啊,能坐啊?那行,我擠一擠。」他說著就準備往上面趴。
  
  趴到一半,被姜雨潮攔腰抱住了。新王妃美色在手,坐懷不亂,鎮定地朝外喊道︰「來人。」
  
  故意避出去給夫妻兩騰空間的下人麻溜進來了。姜雨潮指揮著人幫忙把醉得不清的愛豆架回了床上,接下來的事就不需要她動手了,自然有熟悉的下人們按照規矩給這位眼神茫然的醉酒男子清洗乾淨,捲進被窩裡,姜雨潮端著杯熱茶,全程監工,等到愛豆安生地躺床上去,又緩緩閉上了眼睛,她才放下杯子,伸了個懶腰去洗臉。
  
  當天夜裡,外面的酒宴聲喧囂,還放了煙花鞭炮,房間中的喜燭一直燃著。
  
  姜雨潮睡在另一側的一張榻上,望著不遠處愛豆在燭光下有些模糊的熟睡面容,整個人陷入恍惚。
  
  就像夢一樣。她想。
  
  然後她捲著暖和的毛絨被子,真的做了一個夢。她夢見自己很喜歡天上的一顆星星,有一天星星突然掉下來砸到她面前,長了一張愛豆一樣的臉,對她說︰「你好呀,聽說你很喜歡我,我就到你身邊來啦!」姜雨潮差點給他急死,好好在天上掛著怎麼會突然掉下來呢?那麼高摔都要摔死了,不摔死也很疼啊。
  
  「你快點掛回去啊!」她推著愛豆星星往天上跑,結果愛豆說︰「沒有羽衣我回不去天上了,羽衣,就是洗澡的時候被人偷了的那件羽衣。」姜雨潮又緊張兮兮地到處去找他的羽衣,可是找來找去都沒找到,最後愛豆只能和她一起生活,還給她生了一對雙胞胎。
  
  姜雨潮活活給這個夢嚇醒了,出了一頭的冷汗。
  
  怎麼覺得這個故事似曾相識?姜雨潮擦了擦腦門上的汗,下意識瞧了眼那邊床上的愛豆,人還沒醒,睡顏非常安逸平靜。
  
  這個時候天還沒怎麼亮,感覺比入睡之前要冷一些,姜雨潮支起身子聽外面的動靜,好像有早起的奴僕在外面走動,還有人小聲說話,「雪越下越大了。」「是啊,天亮了不知道能不能停。」
  
  下雪了嗎?
  
  姜雨潮起身走到窗戶邊,推開了一小條縫往外看。真的,昨晚不知道什麼時候下了雪,外面已經是銀白一片了,天空中現在還在不斷飄雪,幾片雪花從窗縫裡飄進來,落在她的手上。
  
  趕緊把窗戶關上。
  
  一轉頭,對上了一雙好看的眼睛。床上的愛豆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他散著長長的頭髮,擁著被子坐起來,往她昨晚睡的榻上看了看,懊惱地按了按額頭,「你昨晚在那睡的?本來我想讓你睡床的。」
  
  「就不該喝酒。」他小聲罵了句什麼。
  
  姜雨潮︰愛豆罵人了!我崽會罵髒話!
  
  奚琢玉︰「咳,櫃子裡還讓人放了兩床厚被子,本來也是要拿出來蓋的,昨晚我那個狀況,也忘記跟你說了。」他的神情有點尷尬,看來是個喝醉酒後記得自己做過什麼的人。
  
  姜雨潮有點冷,縮回了榻上,也披著被子和愛豆隔著一段距離說話,她說︰「外面下雪了,好大的雪,我都好幾年沒見過這麼大的雪了。」
  
  奚琢玉笑了,「是啊,你以後要習慣了,這裡每年都有很大的雪,最厚的時候能沒過小腿。」
  
  姜雨潮想,怎麼就沒相機呢,拍下來此刻的愛豆,能拿來回憶一輩子了。以前劇裡愛豆的古裝扮相都很好看了,現在更好看。其實現在的愛豆和她以前熟悉的那個愛豆有些不一樣,可能是時間差的原因吧,現在的愛豆多了些沉穩,有種沉澱的感覺。
  
  奚琢玉下了床,從櫃子裡拿出一床被子,放到了姜雨潮的榻上,「天還早,你可以多睡一會兒,你昨晚肯定沒睡好,有黑眼圈。」
  
  姜雨潮摸了摸眼睛,「到了這個世界好幾個月了,現在習慣每天晚上九點前入睡,偶爾有一天晚睡黑眼圈就出來了。哥哥你當初剛來的時候怎麼睡得著的?」
  
  奚琢玉抱著被子和她嘮嗑,「嗯,當時我過來的時候,還是個小孩子,小孩子都很能睡,這方面倒是沒什麼困難。」
  
  姜雨潮關心起來︰「那你有什麼困難?」
  
  奚琢玉︰「現在困難都解決了,但當時對我來說最可怕的是……」
  
  姜雨潮︰「是……?」是沒有網絡還是沒有好吃的?
  
  奚琢玉︰「上廁所。」他一臉很想原地去世的無奈表情。
  
  「我這些年在府裡折騰出了不少東西,有新式馬桶,有抽水淋浴間,這個你昨天還沒見過,待會兒帶你去看看。哦對,今天還得帶你去認認府裡的狗,我養了很多,有幾隻對陌生人可能比較兇,我先給你們互相介紹一下,以後你單獨遇到他們就不用怕被咬了。」
  
  姜雨潮︰「介紹同事嗎這是?」
  
  「哈哈哈哈哈!對,你可以把他們當同事。」奚琢玉說著,露出了神秘的笑容,「府裡很大,你要是迷路了,可以試著讓這些『同事們』給你帶路,說不定會發生有趣的事。」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9 10:02:22

第98章 第十九章

  姜雨潮想過,等到了愛豆的地盤,日子肯定會比之前好過,但她沒想到會好過這麼多!天堂也就是這樣了。
  
  不用和在相府時那樣,隔兩天就去和蕭夫人相看兩厭對坐無言,偶爾還要和蕭相國來一段父慈女孝。玉陵王府裡沒有長輩,也沒有那種天天盯著女主人練規矩的嬤嬤下人,生活逍遙得很。
  
  王府很大,她也不用像之前在明月觀裡時總是待在一個小院子裡。這個王府大到能跑馬,愛豆領著她轉悠了三天才大致摸清楚地方,就是說如果她在某個角落裡迷路了,愛豆要找她,騎馬去找是絕對沒有誇張的。
  
  按照這個時代王府習慣,男女主人各有各的院子,所以除了新婚,兩人都不住在一起,而是住在前後院,中間有一個造了景致的小中庭,隔得不遠,走路兩三分鐘就到了,中間還有殿堂和迴廊連接著。府內就兩個主子,所以兩人睡覺不在一起,但吃飯在一起,偶爾還一起去遛遛狗說說話。
  
  這關係,叫玉陵王府內眾人看不明白了。他們當初瞧見主子娶了王妃那叫一個高興啊,覺得過上一年府裡就要有小主子出生了,誰知道這兩人可好,王爺壓根不往王妃那裡去睡,還和以前一樣自己一個房間躺著,可兩人看上去又不像感情破裂,有說有笑的不是挺美的。
  
  老總管覺著這夫妻兩個莫非是臉皮太嫩不好意思?於是含蓄地去詢問自家主子,是否有什麼難言之隱。
  
  奚琢玉淡定從容抱著自己的狗,「不,沒有。」
  
  這邊行不通,他又託管內務的嬤嬤悄悄去問王妃,結果王妃也是一派淡定,說︰「沒事,好得很。」
  
  身為王妃,會備上東西送回門禮,人卻是不會回去的,姜雨潮當然更不會想回去,她進了玉陵王府幾天,連相府門往哪開都忘了,但蕭相國府裡還有人念著她。
  
  蕭錦月的哥哥蕭雲歧,在婚禮半個月後,來了玉陵王府。他本來就算是奚琢玉的朋友之一,現在又成了大舅子,收到的接待自然非同一般,奚琢玉還和姜雨潮陪著他一起吃飯。
  
  蕭雲歧很擔心妹妹再嫁會有不順心的事,這回來親眼看過,見人面色紅潤,心中就稍稍放心了些。只是接下來他瞧著兩人,似乎沒有新婚夫妻那種柔情蜜意的親密感,要說關係瞧上去是不錯,偶爾會互相說笑。關鍵就在這裡,他們兩個都太坦蕩自然,這像是有情人之間的相處方式嗎?
  
  正在心裡暗暗擔心著,席上姜雨潮說起桌面上一道新菜,「這菜我從前還未吃過呢,味道很爽口,冬日也種的出來,府裡也有個角落建了棚子種冬菜,哥哥帶我去看過。」
  
  蕭雲歧︰「……?」什麼,我什麼時候帶妹妹去看過?我自己都不知道啊。
  
  他滿頭霧水,那邊奚琢玉就很自然地點頭說︰「其實府裡還有一塊地方搭了棚子,在種一些其他的東西,侍弄的人都是在皇莊撥過來的,下次帶你去看看。」
  
  姜雨潮奇道︰「什麼?哥哥不是已經帶我走完了府裡各處嗎,怎麼還有我不知道的地方?」
  
  奚琢玉笑道︰「帶你看了大致而已,還有很多小驚喜要慢慢發現。」
  
  聽著兩人一來一往,蕭雲歧終於懂了,妹妹話裡的「哥哥」是喊的玉陵王殿下。不是,為什麼她的妹妹要喊別人哥哥啊?當他這個親哥哥不存在嗎?
  
  「錦月,你為什麼要喊玉陵王叫『哥哥』?」蕭雲歧實在忍不住發出疑問。
  
  姜雨潮和奚琢玉的動作同時一頓,霎時反應過來,糟糕!忘了人家親哥哥在這裡聽著呢!他們兩個一個是喊哥哥太順口,一個是對生薑老鐵印象太深刻導致總是忘記她現在是蕭錦月,兩人相視無言。
  
  蕭雲歧卻在沉默中突然欣慰地笑了,「也好,看來我不用擔心了。」這個稱呼大概是他們夫妻之間的親昵情趣,他之前還擔心兩人感情有問題,現在看來是多慮了。
  
  姜雨潮︰「……」不管這個親哥哥在想什麼,肯定不是他想的那樣,但是管他的呢。
  
  奚琢玉︰「……」不知道說什麼的時候微笑就行了。
  
  送走了心滿意足的友善陣營蕭哥哥,隔天又迎來了中立混亂和混亂邪惡陣營的幾位王爺,包括昱王在內。
  
  他們幾個王爺光明正大地來了玉陵王府,說要兄弟一起聚聚,還帶來了禮物——好幾個美人。
  
  「聽說王妃嫁入府也沒帶幾個陪嫁的陪妾,這不,兄弟幾個來給琢玉你送幾個美妾。」皓王一幅老好人的面孔,十分友善。
  
  尹王長相尖酸,說起話來也好像帶著幾分諷刺,「琢玉這位王妃可真是個嫉妒心強的,還從未聽說過哪個王妃嫁進府,自己不帶陪妾,也不知道給主子爺安排幾個美妾陪侍的,這像什麼話。」
  
  玉陵王說︰「是我不想要而已。」
  
  最年輕的七皇子促狹道︰「真是玉哥不想要?還是說玉哥怕新王妃嫂嫂不高興,故意這麼說的?」
  
  六皇子看熱鬧不嫌事大,主動挑事,「這位王妃嫂嫂厲不厲害,問問三哥不就知道了,畢竟以前也當過三哥的王妃。三哥,以前她也攔著不讓你娶姬妾了?」
  
  昱王哼笑一聲,擺了擺手,也叫上來幾個美妾,「我也準備了幾個美妾,這裡的每一位美人,都比……會伺候人。」
  
  這時代身份地位高的男人擁有許多姬妾是合法的,和正妻不同,姬妾屬於私有財產,和一個花瓶一幅畫沒什麼區別,只是奚琢玉從前不想要,皇帝也不逼他,可現在娶了王妃,大家就默認他也願意收姬妾了,不管是像皓王這樣想拉近距離還是像昱王這樣想搞事,都不約而同送起了美人。
  
  那一排六位美人,站在那就是一陣香風,特別是昱王送來的四位,個個眼波撩人。
  
  奚琢玉最不擅長處理這些,他嘆了口氣,沒有辦法,叫過伺候的人吩咐,「去把王妃請來。」名為王妃,實為助理,就是要幫老闆處理這些問題的。想起生薑老酒的戰鬥力,奚琢玉一點不虛。
  
  其他幾個王爺聽到他這麼說,都有點愣,六皇子尷尬地摸摸腦袋,「玉哥,咱們兄弟幾個說話,你把王妃嫂嫂叫過來幹什麼,她要看到這幾個美人,還能樂意?」
  
  「對啊,琢玉,這幾個美人是我們的一番心意,還不趁著王妃不知道趕緊受用了,等人知道了,還能留得住嗎。」皓王一幅過來人的模樣指點著。
  
  奚琢玉剛想開口,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又閉上了。嗯,人來了,不用他自己上。
  
  姜雨潮之所以來的這麼快,就是因為她早等在外面。那幾個王爺不說,光是一個昱王,她就覺得肯定來這裡沒有好事,說不定是想害愛豆,她怎麼能把愛豆一個人放在那麼險惡的環境下,不可能的。
  
  此刻她端莊且快速地走了進來,和愛豆對了個眼神。
  
  奚琢玉︰「……」辛苦了。
  
  姜雨潮︰「……」不怕,崽我來了,沒人能欺負你勉強你。
  
  她朝著眾位王爺皇子微微一笑,接著說︰「幾個美人誰帶來的誰帶回去吧,下次沒有比我家王爺更好看的美人,就別帶來了。」
  
  眾王爺︰「??」這麼直接的嗎?
  
  七皇子有點結巴,「王、王妃嫂嫂,這,哪有比玉哥好看的美人哪。」
  
  姜雨潮︰「長得都比不過我家王爺,送過來不是佔我家王爺便宜嗎,豈有此理。」
  
  「話不是這麼說,哪個男人不愛美妾的。」尹王輕哼︰「你一來就說這種話,看來也是個妒婦,蕭家好家教,難怪……呵。」他看了眼昱王,未盡之言不言而喻。
  
  姜雨潮輕輕拍了拍掌,「精彩,在和尚廟裡罵禿驢,尹王殿下好教養,我自愧不如。不過這美妾,一般男人愛就罷了,我們王爺是一般男人嗎?他當然不是,自然也看不上一般的美人。」
  
  尹王︰「呵,照你這麼說,你能被他看上,也不是一般美人了?」
  
  姜雨潮︰「當然,一般美人能當兩任王妃嗎?」
  
  尹王被她一堵,氣道︰「一個女人如此強硬,這裡有你說話的地方嗎?」
  
  姜雨潮笑著轉向七皇子,和藹地問他︰「七皇子,你方才叫我什麼?」
  
  七皇子縮了縮,覺得這個嫂嫂有點可怕,訕訕回答︰「王妃嫂嫂……」
  
  姜雨潮︰「那這裡是什麼地方?」
  
  七皇子︰「玉陵王府。」
  
  姜雨潮︰「好的,這是玉陵王府,我是王妃,事情清晰明瞭,我當然可以說話。不過我會記住下次去尹王府時不多話的,也不會把自己當尹王府的主子,尹王殿下請放心。」
  
  尹王被她一陣擠兌,杯子一放,直接黑著臉起身走了。
  
  見他氣沖沖走了,奚琢玉還盯著手裡的杯子觀察花紋,也沒有攔人的意思。他這位置不太需要巴結其他皇子,離得遠了才好。他有時候也很煩除了七皇子外的幾個王爺皇子,只是性格使然,做不出什麼趕客的事,也說不出不好聽的話來。
  
  別說,聽著老鐵懟人,還挺爽的。
  
  尹王一走,皓王嘆了口氣,老實人的面相瞧著很無害,他對姜雨潮道︰「大家都是一家人,老五他說話不好聽,何必和他計較呢。」
  
  姜雨潮︰「哈哈哈,皓王殿下說笑了,我哪裡有和他計較,畢竟他又沒給我家王爺送美人,我只是隨便聊幾句而已,我這人就是直腸子,說話直接,容易得罪人。皓王送的兩個美人我做主替王爺拒了,也沒見皓王你生氣,尹王這氣性也太大了,和他相處起來,皓王也不容易吧?」
  
  皓王不知道怎麼的就扯到了兄弟相處上來了,「額,還好,老五他只是有點刻薄。」
  
  姜雨潮︰「皓王這麼好脾氣的人都說尹王刻薄了,那肯定就是他不好,皓王這樣好的脾氣都忍不了他。下回見面定要把皓王的話與他說說,也好讓他收斂收斂脾氣。」
  
  皓王忙道︰「我也沒說他不好,他就是年紀還小。」
  
  姜雨潮轉頭就給七皇子拿了塊糕,誇他︰「七皇子真是懂事,七皇子是比尹王殿下小幾歲?」
  
  七皇子沒心沒肺地吃糕︰「小七歲。」
  
  姜雨潮︰「哇,還是個孩子呢。小孩子都知道不好隨便在別人家裡鬧脾氣。」
  
  皓王︰「……」再說下去估計要被傳和尹王不合了。他帶著兩個美妾也匆匆告辭離開。
  
  就剩下昱王和六七兩位皇子。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9 10:02:42

第99章 第二十章

  六七兩位皇子年紀還小,都還沒娶王妃,倒是沒帶什麼美妾上門,純粹是和哥哥們一起來湊熱鬧的,而昱王,那就是滿肚子的鬼了,一個人竟然帶了四個美妾過來。
  
  姜雨潮很懷疑這逼是派了女刺客想要謀殺愛豆。她瞧了瞧那四位美妾,覺得她們穿的衣服很有特色,按照春夏秋冬排列,這讓她想起原著裡看過的,昱王四個寵愛的妾侍,前期戲份還不少呢,昱王總是帶著這幾個出行擺場面。
  
  於是她對昱王說︰「昱王殿下,這四位你帶來的姐妹,好像有點眼熟?」
  
  果然,昱王笑的意味深長,「你當然眼熟,她們是我的妾侍,桃風、碧紗、桂枝和慕雪,你們當初在王府不是相處的挺好的。」他說完,那幾個美妾瞧著姜雨潮,都抿唇輕笑起來。
  
  原本的那個弱唧唧的蕭錦月在昱王府,被側妃欺負,還被寵妾欺負,欺負她的人就包括這幾個。姜雨潮微微一笑,「昱王把自己的妾侍送過來伺候玉陵王,怕是不妥吧。」
  
  昱王︰「有什麼不妥的。」他抬起酒壺倒了杯酒,「前朝有李相給昭帝送妾,有宋大家和郎尚書感情深厚共用一妾,我與玉陵王關係親厚,為何不能送他自己的姬妾?而且,他看樣子不就是喜歡我用過的。」
  
  昱王此話一出,旁邊看戲的六七兩位皇子都悄摸摸對視了眼。三哥今天看來是不準備讓玉哥夫妻兩好過了,這種話都說得出來,哪怕是玉哥這樣的好脾氣,恐怕也要生氣。
  
  姜雨潮半點沒有被羞辱到的羞憤,反而笑容微妙︰「倒不是不可以,只是昱王把自己的姬妾送過來,知道的會說昱王你與我家王爺手足情深,不知道的還以為昱王是自己用不上,沒法用,才把姬妾都送人呢。」
  
  她輕飄飄一句話,讓在場眾人都想起當初那個昱王不行的謠言,六七兩位皇子又忍不住用異樣的眼神看昱王。哇,三哥的臉黑了。
  
  姜雨潮︰「昱王真是大方,王妃能讓給別人,姬妾也能送給別人,這不僅是兄弟情深,還是體貼昱王府裡的姐妹們生活寂寞,想給大家找個好歸宿呢。」
  
  昱王重重放下酒杯,沒來得及喝的酒水灑了一地,「你說什麼!」
  
  姜雨潮笑容滿面,「我在誇昱王是個好人哪。」
  
  昱王︰「你以為本王聽不出來你在暗指什麼!」
  
  姜雨潮︰「哦?原來聽得出來,這我就放心了。」
  
  昱王也想起當初那些流言,瞇起眼睛看姜雨潮︰「當初的流言,是你?」
  
  姜雨潮︰「我這人不喜歡騙人,既然昱王問了,那我便直說,此事不是我洩露出去,不過事實就是事實,知道的人多了難免洩密,這可怪不到我身上。就算昱王以莫須有的罪名休了我蕭錦月,蕭錦月也萬萬不敢誹謗昱王殿下。」說的和真的一樣。
  
  六七皇子看向昱王的目光越發異樣,原來是這樣哦?
  
  昱王︰「住口,你胡言亂語什麼!」
  
  姜雨潮和昱王的憤怒恰好相反,語氣隨意還帶笑︰「別激動,我不提這事就是了。」
  
  眼看昱王臉色非常難看,兩個年輕皇子悄悄坐遠了些,在一旁竊竊私語,「哇,王妃嫂嫂好凶,一點都不怕三哥,不過她和三哥這麼直接說從前的事,也不怕玉哥聽著生氣嗎?」
  
  「我不生氣。」奚琢玉不知道什麼時候坐到了他們身邊來,把戰場留給那兩位。員工和前上司的矛盾,很常見的。
  
  昱王對姜雨潮無話可說,扭頭見奚琢玉那事不關己的模樣,略覺刺眼,朝他道︰「玉陵王真是好胸襟,不知道聽著自己的王妃與別的男人說起過往,是何感覺啊?」
  
  奚琢玉端著杯茶啜了口︰「哦,這個啊——不在乎曾經擁有,只在乎日後長久。」謝邀。
  
  昱王陰陽怪氣,「玉陵王當真不在乎?」
  
  姜雨潮︰「我家王爺怎麼會為了這等小事生氣呢,他又不是昱王你。」
  
  昱王臉色沉沉的望著他們︰「你如今是有靠山了,也敢如此擠兌我。」
  
  姜雨潮︰「對呀。」
  
  再待下去他可能會忍不住打人,昱王黑著臉起身,走人。四個美妾不知所措,瞧了瞧昱王大步離開的背影,又瞧了瞧坐在一邊如玉般的美人玉陵王,不知該何去何從。而姜雨潮沒有給她們選擇機會,她說︰「再不跟上你們主子,我就要叫狗來了,府裡養了很多大狗,特別愛吃肉,又不太喜歡陌生人。」
  
  四個美妾嚇得面無人色,小跑著跟上了昱王。
  
  屋內就剩下兩位吃瓜看戲的皇子。見姜雨潮望向他們,七皇子怕被誤傷,連忙舉手︰「嫂嫂饒命,我可沒給玉哥帶美人來。」
  
  六皇子︰「我也沒有,我自己都沒幾個美妾,可不會給玉哥送的。」
  
  姜雨潮笑著說︰「放心,我又不是不講道理,兩位皇子是客人,我怎麼也不會那樣對待你們。今日讓你們看笑話了,來,招待不周,嫂嫂給你們倒杯茶賠個禮。」和氣的彷彿剛才和人唇槍舌戰,接連氣跑三個的人不是她。
  
  兩人擺手推辭,「不用不用!」
  
  愛好八卦的六皇子忍不住問︰「方才,玉嫂嫂和三哥說的那些,是真的?我保證不到處亂說,我就是好奇,三哥他真的……?」
  
  六皇子這個大嘴巴,什麼秘密都保不住。姜雨潮說︰「沒什麼不好說的,就是真的,他處處和我過不去還糾纏我,就是因為這事。」
  
  六七皇子︰「哇——」
  
  滿足了好奇心的兩位皇子不多時也告辭了。
  
  奚琢玉給薑老鐵倒了杯茶,「來,喝杯茶潤潤嗓子。」
  
  薑老鐵︰「這種小陣仗用不著。」
  
  奚琢玉難得也起了點好奇心,「昱王,他不是那本裡的男主嗎?真的有這種問題?」
  
  姜雨潮︰「管他現在有沒有問題,以後大家都會覺得他有問題了。」
  
  奚琢玉︰「額,你是騙小七他們的?你剛才不是說不喜歡騙人?」還說的非常誠懇,且理直氣壯,他都差點信了。
  
  姜雨潮此刻也是理直氣壯︰「我確實不喜歡騙人,但我沒說我不會騙人。哥哥,你以後要注意了,越是說自己不會騙人的人,越會騙人。」
  
  奚琢玉搖頭失笑︰「好吧,我記住了。」
  
  ……
  
  昱王離開玉陵王府,召喚系統上線,第一百次問︰「感情線真的沒有偏移?」
  
  「明明已經情比金堅了,都無法動搖,你還跟我說沒偏移?真當我傻的嗎?」
  
  綠化系統不是很想說話。
  
  昱王發了一通脾氣,又開始琢磨著拆散兩人的方法。
  
  他擁有這些小世界的氣運是通過女主角和「劇情」的運轉,而他對這些世界的劇情都瞭解,是因為每個小世界的劇情都是在不斷重復的,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重演劇情,以此來製造他所需要的氣運。
  
  閉目回想了一下原著劇情,昱王想到了一個能用得上的女配角。別部公主納沙,按照原劇情,她會在半年後來洛都招婿,她看上的就是玉陵王。正是因為這個女人,原著裡的女主才放棄了玉陵王,現在這個女主雖然嘴上功夫厲害,但畢竟比不過這個潑辣能殺人的納沙公主。
  
  如果能讓納沙公主提前過來,他再幫忙製造機會,一定能讓奚琢玉和蕭錦月這兩人之間產生裂縫,還能讓蕭錦月狠狠受挫。看她能得意到幾時!
  
  綠化系統︰好熟悉的言論。完全不想給提示,甚至還想自毀炸他個幾朵煙花。
  
  昱王暗地裡搞事情去了,姜雨潮則熟悉了自己的職場生活,如魚得水。她每日能看到愛豆,但不是每時每刻都和他在一起,她沒事的時候喜歡在府內到處走,一段時間的運動下來,身體都結實了不少。
  
  覺得她每日走得太累,奚琢玉給她選了匹馬,王府裡養的都是高大的駿馬,不適合初學者,他特地買回來一匹溫馴的小矮馬。
  
  「老闆給你配的車。」奚琢玉一本正經地對姜雨潮說。
  
  姜雨潮也一本正經地回答︰「啊,是寶馬!工作待遇真好!」
  
  兩人一起笑起來,旁邊的下人們莫名其妙,不知道這到底有什麼好笑的。
  
  收到愛豆的禮物,姜雨潮當然要用上,請了教馬術的師傅,她學的飛快,過幾天就能獨自騎馬小跑了。有了馬代步,她也不只是在寢宮周圍轉悠,會走到更遠的地方。
  
  這一日,她騎馬跑的遠了點,第一次遇到了迷路的狀況。周圍沒有下人,奴婢們也沒跟上來,只有她和一匹馬。
  
  哦,還有一隻在曬太陽的狗。
  
  姜雨潮突然想起當初愛豆開玩笑似地說,萬一以後迷路了可以問同事,也就是問這些狗狗們。她走到那隻狗旁邊,盯著它看了一會兒。她應該是在愛豆的帶領下和這隻狗互相認識過的,但是狗狗很多都長得一樣,她有點分不出來。
  
  「嗯……老逗?」
  
  狗癱在太陽底下一動不動。
  
  看來不是,姜雨潮瞧見它肚子底下的白毛,又試著問︰「雪糕?奶油?」
  
  大狗撩起眼皮瞧了她一眼,鼻子裡嗤了聲。姜雨潮不太確定它是否能聽得懂問題,但出於對愛豆的信任還是問︰「我迷路了,朋友,你能給我指個路回去嗎?」
  
  大狗爬起來了,大狗往前走了。
  
  嗯,愛豆沒騙人,它們確實很聰明。她牽著馬跟在大狗身後,走了一段時間,「朋友,這路好像不太對啊,我之前沒走過這裡。」
  
  大狗扭頭噴了口氣,還是往前走,姜雨潮只好跟上。
  
  然後,她就在樹林裡的一片空地上,看到了一個站牌——那種做成了小屋子樣式,敞開了一面,裡面有木板凳可以坐的等車站牌。只是這站牌太簡陋了些,偏偏又在細節處體現出了一種細致的認真,比如上面貼著的手寫公交車路線,乍一看很像那麼回事,仔細看,都是胡謅的,只有貼在一邊的地圖,似乎是王府路線圖,從這個點,有三條路能走回主宮殿群那邊。
  
  毫無疑問,這是愛豆的手筆,這裡很有可能是他自己做的。可是他為什麼要在這片沒什麼人來的樹林裡,做這樣一個沒多大用處的站牌?是為了回憶現代的生活嗎?
  
  細細看過這裡的每一處,姜雨潮在木板凳上坐了下來。陽光明媚,她發現坐在這恰好能把大半個身子沐浴在太陽底下,暖洋洋的。那隻帶路的大狗沒有走,就躺在她腳邊不遠處,和她一起曬太陽。
  
  ……
  
  「這都該用午膳了,王妃還沒回來,跟著的奴婢們也說沒見到王妃人。」老總管問︰「主子,您瞧是不是讓護衛們在府內到處去找找?」
  
  奚琢玉︰「如果迷路了,應該是在那裡,我去看看就行。」
  
  他自己騎著馬往那地方去,在樹林邊上看到那匹矮馬正低頭吃草,就知道人肯定在裡面,果然,他順著小路走進去,瞧見了坐在那發呆的姜雨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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