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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綠 -【難……(前世債之二)】《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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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個人言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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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17 00:04:04
標題:
語綠 -【難……(前世債之二)】《全文完》
語綠 -
難……
(前世債之二)
無意間的眼神交會,
喚醒了鐫刻在靈魂深處的記憶,
這才明白,這一生只為尋他而來﹗
她罔顧一切地追尋著他的身影,
傾盡所有心力融入他的生活,
只為到他一個在意的眼神,
尋回前世他擁抱她的溫柔……
他對她一貫的冷漠和無動于衷,
一再的打擊了她天真的期望,
她還是痴痴的認為他是她命定的良人,
但當那個與他的背景完美契合的女人出現,
她驀然驚覺自己的格格不入……
就算他們前世曾許下相守的誓言,
今生懸殊的差距似乎注定了兩人錯過的命運--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5-17 00:04:18
楔子
杜天羽修長結實的雙腿伸直在腳墊上,優雅的十指交疊撐在下顎,專注而銳利的雙眸盯住前方。
四周一片寂靜,只有液晶電視裡激烈的光影閃動,然而他很清楚目前的平靜維持不了多久。他在心裡倒數三秒,三、二、-……
“天羽。”
」 唬 髁戀納 粢幌麓蚱剖夷詰木糙住?br>
他不用轉頭看,那聲音他再熟悉不過,是他每天幾乎都逃脫不了的糾纏。
但就算他不回頭,那張紅潤的小臉依然擠到他面前,讓他不想看也難。
“你在看網球比賽啊?現下是幾比幾了啊?喔﹗山普拉斯,我最愛他了,那個跟他比的是誰啊?唉呀﹗Ace球,好棒喔﹗”
“你、閉、嘴。”耳中一下湧入一連串噪音,他的頭都快炸了。
女孩依他的命令捂住嘴,一下四周又回複寧靜。
可是雖然聲音沒了,她的表情還是很豐富,因熒幕裡比賽的進行而一會兒瞠大眼,一會兒捶胸頓足。
杜天羽讓注意力重新擺回比賽上,可是他發現方才的冷靜,已因女孩的闖人而再也找不回來,他的視線在自己也無法控制的情況下,時時分心瞄了女孩幾眼。
三分鐘,應該是她的極限了吧。
女孩水汪汪的大眸可憐兮兮地瞅著他,一張臉漲得通紅,但沒有他的”恩準”,她又不敢放開捂住嘴的手大膽說話。可是,叫她不講話真的好難過。
“好了,你想說什麼?”他冷睇她一眼。
“我只想問你為什麼看電視都不聽聲音啊?這樣都沒有聽到主播在說什麼,很奇怪說,看球沒有聲音不就沒有臨場感了嗎?我從來不知道有人會像你這樣。””我就是不喜歡看球的時候有人在旁邊聒噪。”他冷冷地打斷她的話。
咦?他是在說那個主播……還是在說她?
女孩神經線雖大條了點,但看他的臉色看多了,多少有點心得。
“好嘛,我不說就是了。”她嘿嘿訕笑,然後乖乖坐回自己的位子。
杜天羽將視線調回熒幕。”你院子掃好,可以回去了。”
“不要趕我走嘛,雖然我是來打掃的,可是我們都那么熟了,讓我留下來看一下網球再走,好不好?”人家想多跟他相處一下,就算只是看著他,什麼話都不能說也好啊﹗
“我們不熟。”他的回答依然毫不留情。
“喔……”被當頭潑了盆冷水,女孩沮喪地垂下肩。
杜天羽睇了她一眼,冷峻的臉上閃過難解的情緒。 “對了,”女孩想到什麼,抬起頭,杜天羽立刻收回視線。”我替你熬了一鍋雞湯,你最近上班很辛苦都沒有好好補一補,我去盛一碗來。
他才剛皺起眉,還來不及說”不”,女孩已經興匆匆地飛奔出去,沒過幾秒鐘,一碗熱騰騰的湯就出現下他面前。
“我不要。”
“喝嘛﹗拜托,喝一口看看,我保證很好喝的喔﹗”她仰著臉,雙眼晶亮渴盼地望著他。 他沈默看,本要說退場門的拒絕突然哽在喉頭,久久才在她期盼的雙眼下,喝了一口。“怎么樣?好喝吧?再喝一碗,好不好?”
在杜天羽也搞不清楚為何如此的情況下,他已經連吃了三大碗。”夠了。”她推開面前的碗。
“好吧。剩下的我拿去冰起來,你記得要熱來吃喔﹗啊,不對,你一定又會忘記。這樣好了,我拿回去,明天到公司再熱給你喝。”她像只小麻雀吱吱喳喳徑自說個不停,杜天羽的忍耐已到了極限。”
“閉嘴﹗要待在這裡就坐好﹗”
女孩以最快的速度就定位,緊閉雙唇,僵直地坐在沙發上。
杜天羽總算得回他要的寧靜。
女孩看了一會兒,就再也忍不住因比賽的進行而喊出”好球﹗”、”可惡﹗”、”殺﹗”、”哇﹗好棒﹗快贏了﹗”
確實是一記好球,杜天羽雖然不出聲,但也不由得因女孩的大叫而發出會心一笑。有她在一邊,看球的興致似乎也更高了,只不過,他是絕不會對她承認的。
有好一會兒沒聲音,他轉頭看她,只見她的頭枕在椅背上,已不支地陷入黑甜夢中。他深深望著她粉嫩的臉頰,微啟的紅唇,還有因一個下午的活動而略顯凌亂的發辮。
這個傻瓜﹗沒見過比她更笨的女人,為了接近他,她白天在他公司打雜也就算了,連假日也來他家兼差當園丁。
她的執著和愈挫愈勇的那股傻勁,恐怕是他永遠無法理解的。
他不知道女人是不是都像她這個樣子--愛作夢、不講道理。多愁善感又迷信,至少在他的世界裡,所有人都是理智的、成熟的,不會浪費時間在一些無聊又沒效率的幻想上。
她是夠蠢的,蠢到不自量力地硬是闖入他的世界。
雖然他不願承認,但她確實把他的人生搞得天翻地覆、亂七八糟了。
想到這裡,他瞪了睡夢中的她一眼。
沉睡中的女孩動了一下,蹙緊了眉頭,似乎感應到他的怒氣。
他看著她,這么久以來,這似乎是他第一次有機會好好看她,她不嘰哩呱啦、不在他眼前晃來晃去,而是就這么靜靜地,讓他可以看清楚她。
就算他再怎么試圖忽略她,他也不得不去注意到,她比起一年前初相遇的那刻,瘦了好多。不止如此,她的眼下也多了一層黑影,看來不再是那個圓潤可愛、無憂無愁的小女孩了.就連此刻入睡時揪緊的眉心,恐怕也是因他而來。他試著說服自己她是自討苦吃,不關他的事,卻如何也揮不去心頭那絲直竄上來的憐惜。
他知道她又作了那個夢。嘆口氣,他拋下正進行到決勝點的比賽轉播,將惡夢中的女孩從沙發上輕輕抱了起來,走向他樓上的臥室。
該死﹗他低咒著。就是那個該死的夢?讓他陷入此刻這個泥淖之中,那是一切混亂的源頭。
那個惡夢,開始于一年前……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5-17 00:04:38
第一章
一如以往,夢境開始于她在林中奔跑。
風在耳邊狂肆吹過,卻掩不住她急促的喘息,和身后追兵沙沙的腳步聲。
她的手被人握住,眼前是男人寬濃的背,看不見男人的臉,但直覺告訴她,那是她決定要追隨的良人,也是此刻她奔逃的原因。
他倆穿過黝暗陰沈的密林,前方豁然開朗。那是一處懸崖,對岸有尖聳入雲的小岳,懸崖下是奔騰的溪水,他倆站在崖邊,往前一步,便是萬丈深淵。
自崖底傳來轟隆隆的猛烈水聲蓋過她的喘息,淹沒了天地間的一切。
怎么辦?她問自己。
回頭嗎?束手就縛?這么一來,她就不得不和男人分離……
她不甘心,身后愈來愈近的腳步聲已不容她再有猶豫。
“一起跳吧﹗”她對男人說。
相握的掌心傳來男人的震動,男人沈默。
她卻更堅定了自己的決定。”這樣比較好吧﹗”她輕柔地說。”與其被拆散,不如我們死在一起。”她往崖邊踏出一步。
驀地,一聲尖厲的鷹鳴劃破天際--
她停下動作抬首,與蒼鷹的銳利目光相遇。
那外表兇惡的猛禽並不令她感到畏懼,鷹是她的好友,她直覺地知道這點。
眼前出現許多畫面--有她對鷹訴說她寂寞的情景,有接到情人書信時她抱著鷹狂跳狂笑的興奮……
鷹一直是冷傲、不耐的,卻不曾真正走開。她對鷹有比親人更多的依戀與不舍。
“再見,鷹。”
鷹似乎懂得人心,不停地尖鳴,在她上空盤旋。
狂風中,她對男人說道︰”千萬別忘記我,下輩子,我們也要的好相守終生,我們一定要找到彼此喔﹗”風聲颯颯,水聲轟然,她聽不真切男人的回答。
咬緊牙,她閉上雙目,往前邁出一步。
天上的蒼鷹哀鳴,向她俯衝而下。
她的世界變成一片無盡深淵,往下,再往下……終被黑暗吞噬。
﹡﹡﹡
辦公室裡有忙碌的鍵盤聲、電話鈴聲。影印機呼嚕嚕的聲音。腳步聲,突然之間,插入了一個突兀至極的聲音。
“啊……啊……”一聲淒厲的尖叫讓一切聲音瞬間停頓下來。
寂靜之中,女孩驀然直立起來的身影分外引人注目。
那女孩綁著二根俏麗發辮,一身青春洋溢的T恤加牛仔褲,原本像紅蘋果一樣圓潤的臉孔現下變得蒼白,水漾靈動的大眼如今木然瞪視前方,涔涔冷汗自她細膩的肌膚滑落。
“小舞﹗”吼叫發自辦公室的總務經理,有名的凶婆娘。“你搞什麼鬼?”
名喚小舞的女孩震了一下,自惡夢中醒過來,卻發現自己陷入更可怕的夢魘之中--
面目猙獰的蔣小姐正瞪著她,四周是同事們悲憫的目光。
“對……對不起,我只是作了個惡夢。”小舞頻頻點頭道歉。
可是不說還好,誠實的下場卻更慘。
“作夢﹗?你居然給我在這裡打瞌睡?”蔣小姐厲聲道。“你知不知道大家有多忙?你這個小小的總機居然有空打瞌睡?有時間不會去打掃樣品室嗎?”
“可是我一早上都在外面跑,送信、送樣品,中午又要幫忙整理要寄的郵件,人家只吃了一個三明治,根本沒時間午睡。”好不容易下午閑了一會兒,自然就想睡嘛,小舞委屈地想。
蔣小姐可不會接受這種說法。“你這丫頭,要你做點事就哀哀叫,你知不知道現下有多不景氣,憑你一個專科畢業的,能到我們公司工作就該偷笑了,還懶懶散散,成什麼體統﹗”
“對不起,我知道錯了。”小舞咽了口口水,垂下頭。
她忘了,蔣小姐在訓話時是不能頂嘴的,否則只會被削得更慘。
蔣小姐見她沒話好說,這才哼了一聲。“別再偷懶了,再有一次,我就報告江姐炒你魷魚。”
“是。”小舞垂頭喪氣。
蔣小姐扭著腰,大搖大擺地走開后,陸續有幾個同事走到小舞身邊。
“喂,別洩氣喔﹗”
“別理那女人,她只會亂吠。”
小舞在公司裡的人緣很好,她是有點迷糊,有時天真率直到無可救藥,卻也因為這樣,讓人覺得分外親切可愛,尤其她做事一向認真,又不會跟人斤斤計較。
這是一家小貿易公司,員工大約十幾個人,因為小,所以總務經理也管會計、船務和人事,而小舞直屬于蔣小姐,說穿了,就是全辦公室的助理、總機兼打雜。
經過下午那場瞌睡事件之后,小舞的日子更難捱了,蔣小姐婦似在懲罰她地交給她一大堆事做,讓她忙都忙不完。
下班時間到了,同事們一個個陸續下班,經過小舞桌前都拍拍她的肩。
“小舞,ByeBye。”
“別太累羅﹗”
最後連蔣小姐都走了,辦公室只剩她這區和后面的總經理辦公室燈還亮著。
她正忙著將最後一筆資料輸入電腦,身后傳來關燈的聲音,然後是一串清脆的高跟鞋聲響。
“小舞?你怎么還在?”
“呃……”小舞抬頭看向來人。”江姐。”
江若曦是公司的總經理,是個讓人覺得很舒服、沒有壓迫感的女強人。
“我快好了,你先走吧﹗我來鎖門。”小舞說。
江若曦搖頭。“我等你。”
小舞在打電腦的同時,江若曦放下名牌皮包,主動幫忙整理檔案。就是她這樣平易的作風,讓全公司的人都打心底尊敬這個上司。
小舞一向最崇拜她了,也喜歡跟她聊天。
她們一邊做事一邊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著,等小舞完成關機手續,她們一起走出公司大門。江若曦按下鐵門按鈕,她們一同等待鐵門落下。
“江姐,”小舞偏著頭,眼神有些茫然、有些無措,她問︰“你相信有所謂的前世今生嗎?”
江若曦微愕。前世今生?她從沒想過這回事。
于是她笑著敲敲小舞的額頭,“小女孩還是那么愛幻想吶﹗”
小舞摸摸額頭, 腆地垂首。她不是愛幻想,而是真的作了那個夢。相同的夢從她童年時就不時出現;只是最近更頻繁,幾乎只要她一合眼,就會重演一回。
她害怕入睡,為的是不想再經歷一次那樣的絕望與恐懼;可是她同時也有一絲期待,為的是想看清楚夢中男人的長相,想解開謎團,知道夢中的自己是如何跟那男子相戀,又為何最後要以死相殉。
“江姐,你認識的人多,能不能告訴我,你知不知道有哪個算命師父對解夢比較厲害的?”
“你真的有興趣啊?”
“嗯﹗”小舞用力點頭。
江若曦聳聳肩。”我很少算命,不過聽說南京東路那邊有個師父還蠻厲害的。啊,對了,”她從手提包裡拿出記事簿。”上次我朋友抄了這個電話、位址給我,你想去的話,這資料給你。”江若曦撕下那頁,交給小舞。
小舞將那紙片小心收入口袋中。她決定要找出答案。
﹡﹡﹡
請了一天的假,小舞來到算命師父的地方--位于巷弄之中,那幽暗的小屋內有盤香鐐繞,看來十分詭譎神祕。
“宿世的孽緣啊……我看是前世的情愛糾葛太深,要這生來化解。”
老算命師搖頭嘆息的模樣,讓小舞緊張地手心冒汗。
“師父,您可不可以告訴我,我前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還有,為什麼最近一直作這個夢?”
老算命師的表情莫測高深。“既是宿世的孽緣,要躲也躲不過,依你的夢象出現的頻率看來,最近你就可以遇見夢中人,相遇之后,自然一切就會有答案。”
“可是我一直沒看清楚他的長相啊﹗世界上有這么多人,我又怎么知道他在那裡?只怕相見了,也認不出來啊﹗”
“放心,年輕人,一切自有定數,你只要一眼,就能把那個人認出來的。”老算命師老神在在地說道。
這是什麼答案﹗小舞一點都不信。
也許是她的表情太明顯,算命師又加了一句。“別急,既然你會作這個夢,表示你有很強的感應力,你會找到他的。”
小舞莫可奈何地點點頭,付了錢走出算命館。
出了巷子,外面是熱鬧的台北街頭。她隨著人潮盲目地往前移動腳步,前方號志燈變了,她跟著停下等紅燈。
她想著算命師父的話……不可能嘛,想也知道是騙錢的,茫茫人海,她那裡知道哪個是她前世的戀人?
感應力?世界上真的有那種事嗎?
就在她胡思亂想之際,無意間抬起頭,對面大樓有座巨幅的電視牆。
那一刻,小舞覺得自己的心跳停止了,全身血液好像在一瞬間凍結。
電視畫面裡出現一個男人,那男人有一雙跋扈的劍眉,挺直的鼻梁,抿緊的薄唇,最令小舞震撼莫名的是那雙眼睛--銳利、冰冷、孤傲,彷彿天上的神祗般漠然地睥睨著世間的一切。
只要一眼,你就能把那個人認出來--
算命師的話在她腦中浮現。小舞用力深吸一口氣屏住,閉上眼睛,過了一秒再睜開。
電視畫面裡那男人還在,他帶給她的衝擊也一如方才一樣強烈。
錯不了,奇跡居然降臨在她身上﹗天哪﹗上帝啊﹗觀世音菩薩﹗媽祖﹗真神阿拉……她在心裡把所有的神明都念了一口--
她真的找到”他”了﹗
﹡﹡﹡
“小姐,請問你知不知道電視上那個男人是誰?”她急急拉住路過的行人焦急地問道。
問了好幾個人,總算有位看來像上班族的中年男子有比較明確的答案。
“喔,好像是做電腦的,很厲害,叫杜天羽,這個節目是G台的現場節目。小姐,你如果要找這個人的話,可以去電視台等等看,說不定他還在。”
“謝謝,謝謝你。”小舞感激地搖著那男士的手道謝。
太好了,她不但知道他的名字,還知道他在那裡。她必須立刻見到他﹗
小舞急急轉身,她知道那裡可以坐公車直接到那個電視台,于是她大步狂奔。
她在穿過巷子時,經過那算命師的房子。一種強烈的興奮急欲與人分享,她打開門,沖進去。
“師父、師父,您說的好準耶﹗我真的遇見那個人了。”
老師父正低頭數錢,小舞的闖入讓他瞠目結舌。
“喔﹗那好,很好。”他及時收起錯愕的表情,換上頭班的神祕笑容。”好好把握難能可貴的機緣,前世你們沒有好結果,這世既然能相遇,自然會白頭到老。”
“謝謝師父指點。”小舞聽他這么說,不但再無一絲懷疑,更是對師父的神機妙算佩服得五體投地。
看她興高采烈的離去,老師父的笑臉消失。
“有影咽影,我青菜講講耶,哪有價嘟好耶代志?”他喃喃自語。
﹡﹡﹡
“杜總經理,什麼時候有空,可不可以再跟您約個時間做訪談?”前一秒在節目裡正經八百的新聞女主播如今媚眼如絲,嬌柔地傾身向前,毫不掩飾對杜天羽的愛慕。杜天羽不悅地蹙緊眉峰,她太靠近了,身上刺鼻的香水味和化妝品的氣味幾乎令他窒息。
“不用了,我不想再接受訪談。”他毫不留情面地回絕了,對于這種不必要的糾纏,他一向表現得冷淡而絕情,為的是不給人任何誤解。
他拔下別在領口的麥克風,起身離去。
“杜總經理。”另一個女人滿面歡欣地向他走來,那是號稱電視圈最美麗的節目部經理。“您剛剛的談話真是太精采了,實在很感謝您百忙之中還抽空過來,讓我請您吃個飯,算是謝謝您好嗎?”
看似公事化的邀請,若加上女子嬌滴滴的聲音和誘惑的眼神,就顯得不那么單純了,顯然她想要的不只是”吃飯”那么簡單。
“我沒空。”杜天羽面無表情,依舊答得冷絕。
女子尷尬地愣在當場,這還是她第一次遭到拒絕,而且是這么徹底的拒絕。
同一時間,杜天羽已轉身走開。
“喂,剛剛那位小姐可是有名的美女耶,才色兼具,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追。”
跟上杜天羽的步伐,並且是唯一享有特權走在他身邊的女性,是一位年近五十的中年婦人--江月香,杜天羽重金從某外商集團挖角過來的資深秘書,從他草創事業之初便跟著他。
她不只是個優秀的助手,更重要的是,她不會像別的女人一樣,見了他有如蜜蜂見著蜜一般死纏不放。
會有這層顧慮不是沒有原因的,杜天羽擁有的不只是俊朗挺拔的外表,更有一顆價償不菲的聰明頭腦。他出身豪門,自小就聰慧過人。父母為了讓他受更好的教育,因此結束台灣的事業移民美國。
他果然不負重望以資優生的身分完成大學、研究所的課程。畢業后,他獨自回台成立天擎企業,從事電玩程式設計,短短數年他的公司已成為業界翹楚。
要不是他行事刻意低調,以他的經歷足以成為家喻戶曉的傳奇人物。這樣的男人,也就無怪乎會成為所有女性趨之若騖的目標了。而他本人對這種”關注”,不耐煩到了極點。
“女人還不都是一樣。”杜天羽嗤道,一點都不認為剛剛那個濃妝艷抹、刻意討好的女人,有什麼”美”可言。
“唉,你就是這樣,人家女孩子對你示好,你卻一點機會也不給人家。”江月香嘆氣。”再這么下去,哪討得到老婆。”
“老婆?”他挑眉。”我不需要那種東西。”
女人對他而言是麻煩的同義詞--既麻煩,又無用。
江月香聞言只有猛翻白眼。”你啊,話別說太滿﹗我倒想看到是哪樣的女孩可以抓住你的心。”
杜天羽撇撇唇,不置可否。
他們在談話的同時,出了電視公司大樓的電梯。大廳裡出入的人很多,其中不乏俊男美女,但杜天羽一出現,立即吸引了大多數人的目光。
“小沈應該已經把車開到大門口了。”江月香說道。
就在他們往大門走去的時候,一團彩色的影子向他疾沖而來。
杜天羽尚未回應過來,右手臂就被一雙小手緊緊纏住。定睛一看,是個綁著二根發瓣的年輕女孩,她仰首看他,雙眸迸出異樣的狂彩。
沒有令人驚艷的五官,女孩頂多只能說是白白淨淨,看起來很舒服。
“嗨,是我啊﹗你認出來了嗎?是我啊﹗”女孩興奮的神情令他錯愕。
“小姐,我想你認錯人了。”杜天羽皺眉,淡漠地拉開那纏住自己的小手。
那女孩自然是小舞,她怔愣地看著他冷漠的表情,一顆雀悅的心沉了下來。
怎么回事?他認不出她來?他怎會沒有和她相同的悸動?
那明明就是他,那雙眼睛如此熟悉,彷彿亙古以來就是她一直追尋著的。
如果像算命師父說的,他不是應該也能認出她來嗎?
一瞬間,她幻想的情景破滅了……怎會這樣?她原本以為他們的對視會是石破天驚、驚心動魄的,而他居然認不出她來?
“你看清楚我,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嗎?難道不覺得似曾相識,好像……像夢裡見過?”小舞不放棄,仍急切地試圖喚醒他的記憶。
“你在說什麼?”杜天羽的眉皺得更深。什麼”似曾相識”,什麼”夢”的,看來這女孩是個瘋子。他不再理會她,自顧向前走。
“先生,你別走,請你聽我說。”小舞拉住他的衣角。
杜天羽動了怒,轉身瞪她一眼。”放手。”
“聽我說,求求你,讓我把話說完。”小舞苦苦哀求。
杜天羽瞇緊俊眸。不可否認,這女孩確實讓他有一絲莫名的熟識感,尤其是此刻她可憐兮兮求他的模樣。不,哪有可能,他立刻否定心頭那抹不確定,他是過目不忘的人,不可能他曾見過她而忘記。
“……夢……”在他失神的片刻小舞不知說了什麼,只聽她接著說道︰“我一直作同樣的夢,夢見前世,當時我跟一個男人正被追趕著,到了一座懸崖,進退不得,于是我們約好了來世要再相遇,然後就一同跳崖殉情死了。我剛剛在電視上看到你,天﹗我本來不相信有這種事的,可是見到你那刻,我整個人都愣住了,沒有錯就是你,我要找的人就是你。”
她說的認真無比,相對于她,杜天羽的臉卻愈形冰冷陰沈。
夢?這女人是白痴還是瘋子,居然說出這么荒誕的故事。或者,換個角度來說,她既不瘋也不傻,這只是她用來吸引他注意,甚至接近他的一種方法。
不是他太過自負,而是從以前到現下,確實有許多女人試過各種光怪陸離的方法,要得到他的青睞。
“我不得不佩服你的想像力。”他譏誚地揚起唇角。
“你不相信嗎?”小舞怎會聽不出他話中濃濃的諷刺。
差太多了,跟她預期的相差太多。他怎會不相信她,他們不是前世就相約了要在一起的嗎?她沒忘,他卻把她忘記了……怎么會這樣呢?
她失魂落魄的神情並不能引起杜天羽的同情,一如以往的冷漠,他越過她,走出大門。
感覺到他的離去,小舞一下回過神來。她追了上去,卻正好見他上了車。
不能就這么讓他走了,她還有好多話想告訴他。
“開車。”車裡的杜天羽冷冷下令。
車外小舞急得緊抓住車窗,對著窗裡的人大吼︰”沒關係﹗你現下不記得我沒關係,我會努力的,努力喚醒你的記憶,我叫小舞,今年二十歲,我……”
“開車。”儘管窗外女孩奮力的嘶吼,杜天羽的回應仍是一派冰冷。
黑色的賓士車緩緩駛離,小舞再也抓不住、追不上,她將雙手圈在嘴邊,對著遠去的他大喊,一點也不在意旁人異樣的眼光。
“我會讓你知道,這輩子我們注定要在一起的。”
車內--
“那個女孩子還蠻有意思的。”江月香說。
沈默。
“你說她說的那些有沒有可能是真的?”
回應依舊是沈默。
“你真的沒作過什麼夢……”
“夠了﹗”一聲暴吼打斷她的疑問。”我不想再討論這個話題。”
江月香眉眼一挑。不正常喔﹗憑她對杜天羽的了解,他不該因一個陌生女孩有這么大的情緒起伏。
杜天羽沒理會江月香富含興味的注視,他將視線調往窗外。
眼前浮現的畫面不是過往的街景,而是那女孩微泛紅暈的小臉,和那雙烏黑晶亮的眼瞳。他的臉沉了下來,胸口涌起一陣難明的抑郁煩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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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人言論
時間:
2019-5-17 00:04:57
第二章
四周是一片虛無縹緲的白霧,偶有幾縷白影匆匆飄過,也有幾個會偶爾停下來,然後她會看見幾張扭曲而血跡斑斑的臉孔。
這地方不論她來過幾次,還是覺得恐怖。
她拼命追著身前的他,他一直不理會她,儘管她可憐兮兮的哀求。
也難怪他不理她,雖然幾世以來他從沒給她好臉色看,老是繃著那張冷死人的俊臉,可是這回他有足夠的理由生她的氣--
誰教她犯下這么不可原諒的錯誤。
﹡﹡﹡
“瞧,那個女孩又來了。”江月香對杜天羽說。
坐在車內的杜天羽,滿臉寒霜地看著仁立在大門口的女孩。
他們的座車一如以往地從杜天羽陽明山的別墅出發,一路上接了住在石牌的江月香,直抵位于東區的天擎大樓。
而如同過去一個月以來的每個早晨,那個名叫小舞的女孩依然站在門口等待。
杜天羽當然也看見她了,死板著的臉只有更臭。
“到了,下車吧﹗”
是他聽錯了嗎?江月香的話中似乎有種興高采烈的味道。
杜天羽斜睨她一眼。他沒聽錯,他的私人助理確實是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
“早安﹗”才剛下車,一聲清亮而熱切的叫喚便向他襲來。杜天羽有些受不了地閉上眼,再睜開,令他心煩的景象並沒有就此消失。
一張紅潤小臉上漾著大大的燦爛笑容,兩眼閃閃發亮,期盼地仰首看他。
“Hi,早,你今天比平常早來一個小時耶﹗好在我也早來了,否則就沒機會見到你了。”杜天羽的唇角微微抽搐。他當然知道自己早來了,事實上,他就是為了躲避她的糾纏而決定提早出門的,想不到她居然已經等在這裡了。該死﹗她究竟是幾點來的?
他搖搖頭,不理她,打算繞過她走進大樓。
“啊……等等。”她要小跑步才能追上他的大步伐。”你這么早起一定還沒吃早餐吧﹗我親手做了些三明治,給你﹗”
“我不要。”他推開她遞到他面前的小竹籃,看也不看一眼。
“為什麼呢?我很認真做的,我……”
他沒等她說完就進了電梯。
小舞舉在半空的手僵住,連她臉上熱切的表情也凍結,然後,在電梯門關上的那一刻,被深刻失望取代。
她垂下肩,頹然轉身。
“小舞,”門口的警衛關心地喚她。“你還好吧?”
“伯伯,”小舞勉強擠出一抹微笑。“我沒事。”
因為她每天一大早就來,在等待的同時,也常和警衛叔叔伯伯們聊天,一個月以來跟大家都打成了一片。
原本大家眼中的怪女孩小舞,也漸漸以她的體貼和甜美贏得大部分人的關心。
雖然覺得她的行為傻得可以,還是沒有人忍心戳破她的美夢,只好為她加油打氣,下雨啦、刮風的清晨,他們還都讓她坐在他們的崗哨裡面,邊喝熱茶邊等。
“伯伯您還沒吃早餐吧﹗這些三明治如果您不嫌棄的話,要不要吃呢?”
小舞將仔細保護的竹籃遞給伯伯,她打開蓋子,裡面有起司。火腿、培根、生菜、番前片等等豐富材料,而且看得出來是花了很多心思做的三明治。
“哇﹗好好吃的樣子。”司機小沈停好了車上來,正好看見,立刻食指大動。
“小沈,”伯伯拍開小沈的手,瞪他一眼。“你怎么這么貪吃?”他轉頭看小舞。“還是你自己吃吧﹗我看你這么早就來了,八成也還沒吃早餐。”
小舞搖搖頭。“我不餓。”
“那我就不客氣了。”小沈聞言大喜,一把抓起一片三明治大快朵頤。
小舞只是笑笑。“那伯伯、小沈哥我走了,明天見……”
“小舞。”
她揮揮手,正要走出大門時,有人喚住她。
回頭,是那個常跟在杜天羽身邊的中年女子,聽伯伯他們說,她是杜天羽的助理叫江月香,不過她們從未交談過。
“你叫小舞沒錯吧?”江月香笑瞇瞇地問道。
小舞錯愕片刻,隨即禮貌地頷首。
“江小姐有事嗎?”
“能和你談談嗎?”
﹡﹡﹡
這還是小舞第一次進到天擎大樓內部,更無法想像的是,她還坐在總經理辦公室的隔壁--江月香的辦公室裡。
她好奇地打量四周,整個辦公室的裝潢以深色原木為主,地上鋪著濃濃的地毯,辦公桌椅、其上的電腦、辦公文具等等,用的全是最高級的產品,和她工作的小貿易公司真的差很多。
她想起老舊的木桌椅,根本連隔間也沒有,樣品、檔案堆了滿地的二十幾坪辦公室。
看來他真是一個很了不起的人呢﹗
想到這裡,小舞局促地在褐色皮椅上移動了一下體體,突然意識到自己一身T恤、牛仔褲的打扮,和這裡的一切是那么格格不入。
就在小舞陷入自己的思緒時,江月香突然開口︰”杜總早上是不吃西式的食物喔﹗他啊,最喜歡吃剛炸好的油條和新鮮豆漿了,這也是為什麼他不待在美國而非要回台灣的理由。”
小舞眨眨眼,花了幾秒鐘才會意出她的話,“喔,原來……原來如此,難怪我的三明治他看也不看一眼。”
江月香微笑,並喝口咖啡。“我自己泡的,當了二十幾年的秘書,泡咖啡我可是很有心得的。”
江月香的語氣雖然很溫柔,但仍給人一種強悍的感覺,這可能是多年工作累積出來的一股氣勢,讓人很難拒絕。
小舞聽話地啜了回咖啡,那汁液入口濃郁芳香,可是小舞此刻心裡七上八下,根本沒法好好享受這上等的咖啡。
“江小姐,你是不是想叫我別再來這裡等他?”小舞放下咖啡杯,鼓起勇氣問。
見江月香笑而不答,小舞急了。“我不會找麻煩的,我只是想每天見到他,我想這樣終有一天他也會想起我來,我真的不是故意要讓你們為難。”
“我沒說我為難了啊﹗”江月香微笑地打斷她。
不為難,她還要謝謝這個女孩,每天為她的生活多添了點樂趣呢﹗江月香心想。
“你別急,我叫你來沒別的意思,只是單純想了解一下你。”
“喔。”小舞松口氣,捏緊了的拳頭也緩緩放開。
“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凌舞雪,大家都叫我小舞。”
“你每天來這兒,難道不用上班或上學嗎?”
小舞不好意思地搖搖頭,”我本來在一家貿易公司當助理,不過現下已經辭職了。”
“為什麼?”
小舞沈默片刻,”因為沒有什麼事比讓他想起我還重要的。”
江月香微笑。”我聽你說過那個故事,可是你怎么確定杜天羽就是你要找的前世戀人?”
“我沒辦法解釋。”小舞搖頭,”那是一種很強烈的感覺,我一看見他那雙眼睛,就知道是他了。”
“如果今天不是杜天羽呢?如果讓你有’那種’感覺的是一個平凡又沒錢、沒事業,甚至是個糟老頭一樣的男人,你還會鍥而不舍地追他嗎?”
“當然。”小舞肯定地道,接著她的眼神黯了下來。”我倒寧願他是個普通人,那樣他就不會懷疑我的動機了。”
江月香靜靜觀察著小舞,把她每一個細微表情都攝人眼底,片刻之后,她有了結論。
“這樣吧﹗既然你現下沒有工作不如來天擎企業上班,就做我的助理好了。”江月香笑著說道。
呃﹗?小舞訝異地抬頭,下巴幾乎同時問掉了下來。
﹡﹡﹡
她第一次有機會這么近距離的好好看他。
他沒有對她怒斥,沒有趕她走開,他只是專注地看著眼前的電腦熒幕。
小舞貪婪享受這段可以與他獨處的時光,她想把他的樣貌深深刻印在心裡--濃密的黑發,英俊的臉孔,挺拔的身材,還有那雙手,看起來是如此陽剛有力,卻又修長優雅到極點。
她的心跳得好快,幾乎無法呼吸了。
“總……總經理,請問……請問您中午要吃什麼?”
“Jane,你知道我的口味,像平常一樣訂個便當就好了。”杜天羽連頭也懶得抬。
“可……可是便當又油又咸,而……而且放太多味精,吃了對身體不好。”
軋澀難言的聲音終于引起他的注意,杜天羽抬眸,冷冷瞪視著一臉心虛而微微發抖的小舞。
“誰讓你進來的?”
“我……”小舞瑟縮了一下,片刻又想起自己在此的理由光明正大當下深吸了口氣。”我在這裡工作,是江小姐要我來當她的助理的。”
杜天羽瞇起眼。”Jane,她在搞什麼?”
他的怒氣帶著足以凍死人的寒氣,小舞的雙腿瑟瑟發抖,卻強迫自己表現得從容自信,天知道那有多難。
“我替你準備了一個餐盒,是我自己做的,清淡又營養,你吃吃看好不好?”小舞好不容易把話說完,而且居然沒有結巴。
她正欲為自己喝采時,杜天羽不留情地嗤道︰”帶著你的餐盒滾離我的公司,我不需要你。”紅潮沖上小舞的腦門。”你……你不能趕我走,是江小姐請我來的。”
“我是江小姐的上司,這個公司的唯一頭家。”輕輕鬆鬆的一句話,堵住小舞的任何反駁。
“可是……可是……”
“沒什麼好可是的,你立刻就走﹗”
不,她不想走,好不容易爭取到在他身邊的機會,她怎甘心就這么放棄了。
“我求你讓我……”
“小舞,你不用說了。”在她急得快哭出來的時候,一個沉穩有力的聲音闖入對峙的二人之間--是江月香。
“小舞是我請進來的人,我負全責。”“負責?”杜天羽眉眼一沉。”Jane,你不是老年痴呆就是得了大頭症,你能負什麼責?別忘了我才是頭家。”
江月香一點也沒被他的怒氣嚇倒,反而高傲地昂首。
“我是年紀不小了,可還沒老到忘記’頭家’交代的事,前幾天你說過讓我自己找個助理。”
“什麼人都可以,為什麼是她?”杜天羽怒拍桌面,指著小舞。”你分明是故意氣我。”
是沒錯,她就是想看一向不露情緒的杜天羽真正被惹毛的樣子,同時也想知道這女孩究竟能影響他到什麼程度。江月香在心裡說道,當然她聰明得沒點破。
“真抱歉,’頭家’,我就是中意她,我想,很難找到像她那么真心關切你的一切的助理了吧?我覺得我的選擇沒錯。”
江月香說完牽起小舞的手對她說︰“小舞走,去拿你剛說的餐盒給總經理吃吧﹗
她……這老女人……居然把他的話當耳邊風﹗杜天羽不可置信地看著江月香把他當透明人似地,和小舞走出他辦公室,既驚且怒。
“江、月、香﹗”他以從未有過的冷厲口吻怒吼道。
江月香轉頭以不輸他的傲氣回瞪他。“要是我連找個屬下的自由也沒有,那這份工作我不做也罷。”換言之,她威脅要與小舞同進退。
杜天羽捏緊拳頭,他很想對她大吼要她跟那個瘋女孩一起滾,可是該死的他不能。雖然不願承認,但他”確實”仰賴Jane。
江月香哼了一聲,掉頭就走。
這場勞方V.S.資方、男人V.S.女人的戰爭--勞方和女人大獲全勝﹗
﹡﹡﹡
“江小姐,你這樣好嗎?為了我……”小舞極度不安地跟著江月香來到她的辦公室。
江月香突然停下來,跟在她身后的小舞一個不留神撞在她背上。
“對不起。”小舞連忙道歉。
江月香回頭,高深莫測地看著她。”以後不要叫我江小姐,叫我Jane就好了。還有,我一點都不后悔幫你,你放心在這裡做事,放膽去追求總經理,我支持你。”
江月香的話讓小舞先是驚訝,然後感動莫名。
“謝謝你。”淚水涌進小舞的眼眶。”你真是我見過最好、最好的人。”她激動得握住Jane的手。
“去拿午餐進去給總經理吃吧。”Jane拍拍她的肩。
“嗯。”小舞用力點頭,像只快樂的小狗般飛奔而去。
看來事情愈來愈有趣了,江月香目送小舞進杜天羽的辦公室,嘴角不由得愉快的上揚。她工作快二十年,早就不在乎能不能保住飯碗,最重要的是工作有沒有挑戰性,夠不夠精采刺激。
呵﹗有了小舞的加入,想必以後的日子一定時間充滿刺激。
﹡﹡﹡
有些事就好比洪水一樣,千萬不能有任何缺口,一旦開了個洞,就從此潰決成災,一發不可收拾。這個情況,跟當初他一時猶豫,讓凌舞雪進入他的生活中一模一樣。
“早。”現下她不像以前一樣在門口痴等他,比那更糟,她根本就堂而皇之地在他辦公室裡等他。
該死的是,她熟知他所有行程,他是怎么也避不開這個瘋女孩。
“你還沒吃早餐吧?這是我自己做的,你嚐嚐看。”
一進辦公室,令人食指大動的香氣傳來,等待他的,是香酥可口的燒餅油條和一大杯熱豆漿,還有她笑瞇瞇的小臉。
杜天羽挑眉,把公事包放下,坐在桌前。
“你做的?”就算他不曾下過廚,他也知道這種東西不可能自己做,她八成是買現成的,然後把包裝換成一般的餐具,想騙他?哼﹗
“是啊﹗Jane告訴我你愛吃,所以我昨天晚上試做了好多次,好不容易早上終于成功了說,來嘛,試試看。”
她小心地將餐巾鋪在桌上,免得弄髒他價值不菲的辦公桌,把食物布好,然後張著興奮期盼的大眼望著他。
他確實餓了,食物看來也很可口。遲疑了一會,他終于嘗了第一口。他僵住了,天﹗沒想到有這么好吃的東西。
“怎樣?好吃嗎?”
他無法回答,原本想好的苛刻評語卡在喉頭,郁悶極了。
“很好吃吧﹗”她的雙眸閃閃發光,像渴盼得到讚賞的小孩一樣,緊張地注視他。是很好吃。
沈默半晌,他才以一聲悶哼極不情願地同意她的話。
小舞開心地笑開了眉眼,那笑容讓她整張臉在瞬間亮了起來。
他的回應就能讓她高興成這樣嗎?
他抬眸與那張燦亮的笑臉相遇,那一瞬間心臟猛地撞擊了一下。
“以後我每天都幫你準備好不好?”
“不用。”他的口氣惡劣。
“為什麼?”小舞叫道。”你不是說好……”她的聲音倏地弱了下來,因為注意到他惱怒的瞪視,”好吃的嗎?”
“總之我說不用。”
“好嘛。”小舞失望地垂下肩。
她那黯然的表情無由地令杜天羽感到煩躁起來。
“你出去。”他不想再看見她,她總是會挑起一些他不想要的情緒。
“是。”小舞收拾桌上的餐具,正要轉身出去。
“等一下。”他突然喚住她。”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剛才在他眼前忙碌地晃來晃去的一雙小手上,有一顆顆醜陋紅腫的水泡,讓他不想注意也難。
“噢﹗”小舞迅速將手藏到餐盤下。”沒……沒什麼,是我不小心。”她吐吐舌頭。”沒事。”
他皺緊眉心。”那油條真是你自己炸的?”
小舞很認真地點點頭。”是啊﹗我不是說過了嗎?”
“以後別再做這種事了。”他突然生氣起來,自己也說不上是什麼原因,總之那些小水泡真是礙眼極了。
“噢……”小舞被他的怒容嚇著了。
她實在不懂,他為何又生她的氣,剛剛他明明說喜歡她做的食物,現下卻又看起來很不滿意的樣子,到底她要怎么做才能取悅他呢?真的好難喔﹗她走到門口,遲疑了一會兒,又回過頭來。
“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
杜天羽的臉明顯地拉了下來。
“一個很簡單的問題,真的。”小舞趕緊澄清。“問完我就出去,不會再煩你了。”他冷冷睇著她哀求的表情,許久才終于不情願地點了點頭。小舞得到他的首肯,高興得笑開眉眼。
“沒有啦,我是想問你,昨天有沒有夢到我,你有沒有想起一點點有關我們前世的事情?有沒有開始對我感覺到一點似曾相識的感覺了?”
她每問一個問題,杜天羽的臉便難看一分,最後終于達到忍耐的極限。“滾﹗”他額冒青筋,暴吼出聲。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5-17 00:05:18
第三章
“不要這樣嘛,人家又不是故意的,沒把你認出來也是情有可原的嘛﹗你就不要再生人家的氣了嘛﹗”她緊迫在他身后,急得快哭出來了。
“放開。”他冷冷回眸,瞪著她揪住自己衣角的小手。
“那你不要生我的氣了,好不好?”
“我沒有什麼好生氣的,我根本也不想讓你認出來。”依然是冷絕的話語。
“可是最後你還不是救了我。”她怯怯地反駁。
那似乎觸到他的痛處,只見他惱羞成怒,大力甩開她往前走。
“喂,等等,別丟下人家啦﹗”
一男一女的身影,一前一后消逝在白霧之中。
﹡﹡﹡
看著小舞垂頭喪氣地自總經理辦公室出來,江月香同情地共拍她的肩膀。
“怎么?那個大冰庫又給你臉色看了?”
小舞頹然坐在椅子上,將頭無力地擺在桌面。
“是我太笨了,要不然就是真的一點吸引力都沒有,我做什麼他都不滿意。”
“別灰心。”她給小舞打氣。”他念歸念,可是我看這兩個禮拜以來,你幫他準備的愛心餐盒,他都吃得精光。上次我跟他去高雄出差在外面吃飯,他什麼都吃不下去,我看哪,他是已經習慣吃你做的菜了,所謂要捉住一個男人的心,就要先捉住他的胃,你已經成功一半了,加油﹗”
“是嗎?”不可否認,Jane的話稍稍恢復了點小舞的信心,她的頭離開桌面。
“可是他老是給我臉色看,他最常跟我說的話就是--‘出去’。”
“唉呀,別在意,他對哪個女人不是這樣。”
“真的嗎?”她的頭又抬得更高,這回垮下的肩稍微挺直了些。”他沒有女朋友對吧?”
“沒有,你在這裡做了兩個禮拜還不了解嗎?多的是女人對他投懷送抱,可他老是冷冰冰的,沒一個引得起他的興趣。”
“是喔。”小舞完全恢復了,嘴角還微微上揚。
突然她想到什麼,笑容僵住。”Jane,你說,他應該不是……’那個’吧?”
“那個?”
“他不會不喜歡女人,而喜歡男人吧﹗?”
“呸﹗呸﹗呸嚇要亂講,他才不是”那個’。”
“那他……”
“放心,他只是在等適合的女孩出現。”
小舞偏頭想了一下,片刻又釋然地笑了。
“那就是我了。”她下了結論。”畢竟,我是他前世的戀人嘛﹗”
江月香忍住笑,居然有人這么樂觀的,也好,憑這股傻勁,她應該有辦法融化那座超級冰庫。
“好了,干活吧﹗”江月香交給小舞一個電話號碼。”唉,總經理家打掃的歐巴桑突然不做了。”她很傷腦筋的模樣,”你打電話給報社登廣告,說要找一個每週末可以去打掃的兼差清潔工。”
小舞的心跳加快。”Jane,你說每個週末啊?”
“是啊。”
“去他家?”
“當然。”
“他家只有他一個人嗎?”
“是呀﹗我不是告訴過你,他父母都移民到美國去了,他在台灣是一個人。”
去他家,他一個人,與他獨處每一個週末……好像作夢一樣耶﹗
小舞雙眼亮了起來,用手指著自己。”讓我去好不好?”
“可以是可以,不過他一見到是你,一定會把你趕出來的。”
Jane的警告言猶在耳,可是小舞仍忍不住要試試看。
她好想看看他住的地方,還有他在家的模樣,他不工作的時候都做些什麼?他喜歡看電視嗎?還是聽音樂?他不穿西裝又是什麼樣子?
光是猜想就讓她興奮不已,她想去,一定要去,就算被罵也無所謂。
不過為了增加成功率,她還是做了”必要”的變裝--遮陽帽、口罩,再加上全身包得密不通風的工作服,她看起來就像個十足十的中年歐巴桑。
小舞緊張得一夜無眠,但她還是在約定好的時間內,到達杜天羽在陽明山的別墅。把她那台破機車停在門口,她按了門口的對講機。
“我來打掃的。”為了怕他認出來,她的聲音透過口罩,聽起來悶悶沉沉的。
“進來。”他低沈的嗓言傳入耳中,小舞的心跳不由得加速起來。
這就是他住的地方﹗小舞仰望眼前的建築。
那是一棟深咖啡色的兩層樓別墅,屋前是一片小巧精致的花園,旁邊還有一座游泳池,別墅有一面全是巨大的兩層樓高落地窗戶,這個設計讓屋內的人可以從任何角度欣賞山下的風景。
“哇﹗”她贊嘆地大叫,一下子忘了她的緊張和來到這裡的理由。
“很好,你很準時。”
他的聲音把她一下子拉回現實,小舞驀然驚覺他不知什麼時候來到她身前,雙手叉腰俯視著嬌小的她。
“唔……”她連忙低頭不敢面對他,害怕他著穿自己的偽裝。
“屋裡的工作你不用做,有佣人打掃,你要負責的是屋外的庭院、車庫和游泳池,工具在車庫裡。”
他的語氣依然是冰冷而公事化,小舞點點頭,不敢多講話。
杜天羽沈默地注視她一會兒。
“我不喜歡有人進屋來,你把工作做完就可以走了,工錢我的秘書會跟你算。”
小舞還是只有點頭。
他又看了她一眼,才轉身回屋內。
“呼﹗”他走后她才松了口氣。
“好,干活吧﹗”她活力十足的大喊。
﹡﹡﹡
這樣……不曉得對不對喔?小舞左看右看都覺得這棵樹不知道那裡怪怪的。
一個鐘頭前它看起來像一只展翅的巨鷹,現下……嗯,現下嘛……很像一坨什麼,到底像什麼呢?實在說不上來。
她也沒做什麼,只是看它長出些雜技雜葉,就一時心痒想把它稍稍修剪一下。
她搬來一個長梯子,原本是方便她修剪花木的,那裡知道一爬上梯子,一眼望去,透過那片落地窗,她清清楚楚看見杜天羽的一舉一動,這一看讓她看痴了。
他在二樓的健身室練拳,一身削肩運動衫和短褲,手上戴著拳擊手套,一拳又一拳有力地擊打在沙包上。
她注視著他,對他優雅而有力的動作著迷不已,汗水很快浸濕他的上衣,他將它脫掉。
小舞咽了口口水,眼睛張得好大,他的肌肉隨著每個律動收緊放鬆,在他光滑的皮膚下起伏著。
她從沒看過這么震撼的景象,他在辦公時專注而認真的神情,就足夠令她心跳加速,而這個……這個……
天﹗她快不能呼吸了。
小舞拿下口罩,用力喘幾口氣,想不到再抬頭,窗內已經失去他的蹤影,她懊惱不已。
回過頭來,她終于發現自己對那棵樹做了什麼。那老鷹的形狀早就不見了,變成……變成什麼呢?為什麼怎么看都少了什麼?”啊﹗”她大叫一聲。
鷹頭﹗糟糕,她居然把鷹頭給剪斷了。
怎么辦?接得回去嗎?一定會被罵死的。
她爬下梯子撿起那段樹枝,再爬上來,野狼狽地試圖把它插回原位。
“啊……啊……”驀地,淒厲的尖叫聲傳來,然後是砰地一聲重物墜落的巨響,下一秒她已經頭上腳下地向下栽。
她沒注意到二樓一直有一雙眼睛在看著她,從她慌慌張張、急急忙忙拯救那棵被她摧殘過的樹,到她毫不優雅地跌落在濃濃的樹葉上。
那雙眼睛掃視那棵慘不忍睹的樹,往下到女人揉著撞疼的屁股喃喃自語的模樣,到一地凌亂的枝干綠葉,那雙眼睛的主人一張陰沈的臉也變得更加難看。
﹡﹡﹡
下午,小舞環視被她“肆虐”……喔,不,是“打掃”得干乾淨淨的庭院,胸中充滿勞力工作后的成就感。
好﹗只剩游泳池了。
她從車庫裡拿出長刷子、水桶等工具,繞過屋子,來到另一頭的泳池。
一陣嘩啦啦的撥水聲傳來,起先小舞還沒會意過來,直到看見一抹黝黑結實的身影在水中浮沉,她才驀然體會自己看見了什麼。
他……他在游泳﹗
她忘記偽裝,忘記不能靠他太近的原則,彷彿被下了魔咒般,她著迷地走向他,想看清楚他的模樣。
小舞一點都沒察覺自己已經靠近泳池邊,直到一聲破水聲響起,他有力的雙臂捉住杆子,霍地自水中起身,立在她身前。
太刺激了,遠遠偷看是一回事,如此近距離地看著他赤裸的上身又是另一回事。
她著迷地將他削瘦但結實的身材納入眼底--肌肉糾結的手臂、寬闊黝黑的胸膛、平坦的小腹,再往下看向他的泳褲。
“喝﹗”驀然察覺她正盯著他的”那裡”看,倉皇后退,慌亂加上泳池邊的磁磚太滑,她踉蹌一下,然後就整個人往后栽跌了下去。
“哇……咕嚕……救……咕……救命啊……”
四面八方湧入她口鼻的水淹沒了她。
﹡﹡﹡
她睜開眼睛時,對上的是一張透著不耐的冷峻臉龐。
“咦?”小舞霍然坐起,發現自己躺在泳池邊,全身濕透。這才想起方才落水的事。”是你救了我?”
他哼了一聲,因為她問了個蠢問題,這房子裡就他和她二人,不是他救她,會是誰。
“謝……謝謝喔”
小舞的臉燙紅了起來,糗斃了,她居然看他看得掉下游泳池,這下她辛辛苦苦的偽裝不就全完蛋了嗎?
咦?等一下,他救了溺水的她?那他不就抱過她,也許他還給她做過人工呼吸……天哪﹗她剛才為什麼失去意識?太可惜了﹗
小舞用手輕觸雙唇,心頭有如小鹿亂撞。
“我沒有。”他突然開口,將她神游的思緒猛然拉了回來。
“咦?”
“沒有人工呼吸。”他靠近她,惡意地掀起嘴笑。”我只是把你拉上岸。”
她的腦袋有片刻無法理解他的話,然後一瞬間……
“你……你怎么知道我剛才在想什麼?”語落,她的小臉倏紅,捂住嘴。
天﹗她這不是承認了嗎?
杜天羽冷眼看她一會兒紅、一會兒白的臉龐。這蠢女人,她的心思根本都寫在那張臉上了,有誰會看不出來。
他鎖起眉頭瞪視她。”下禮拜你不要再來了。”
“為什麼?”小舞急急抬眸。”你不是需要清潔工?”
“我需要的清潔工,不是把我的庭院弄得亂七八糟,還搞得要我把她從水裡救上來的笨蛋。”他站起身。
小舞更慌了,她連忙揪住他的手,急切地說︰”不要趕我走好不好?我知道我第一次上工,難免還不上手,我發願會好好學,以後再也不會給你添麻煩,給我一個機會好不好?”
“不好。”他冷淡地撥開她的手,走了開。
“不要這樣嘛,你……”小舞急急站起來想追上前,驀地一陣尖銳的疼痛讓她倒抽了口氣,她往下看,自己的右腿有一處可怕的瘀血,此刻正冒出點點血水。
“好痛。”她跪坐在地上,眉頭皺緊,才一下子,冷汗便涔涔而下。
“你又怎么了?”他回頭,傲慢的眼神正不耐煩的落在她身上。
“我的腳……”小舞眼淚進出來,”好像流血了。”
他瞪著她的淚水,冷酷的臉上閃過各種複雜的情緒,驀地低咒出聲。
“你這女人,真有夠麻煩﹗”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的話戛然而止,因為……
“你……你在抱我﹗”
沒錯,幾個大步,他就縮短了二人的距離,大掌一撈,就將她細瘦的身子抱了起來。
“閉嘴﹗”他的臉色因她說出了這個事實,而更加難看。
她立刻聽話地捂住了嘴,僵硬地棲在他懷中,動也不敢動,小心翼翼地呼吸,生怕一個細微動作,這個美夢就會當場破滅。
﹡﹡﹡
“不要這樣好不好?”
“不行。”
“可是會痛耶﹗”
“是你自找的。”
“嗚……輕一點嘛,啊……好難受,不要了,人家不要了啦,你快住手……求求你。”
“閉嘴﹗”
小舞哀怨萬分地瞅著眼前冷酷的男人,她倚著沙發,此刻剛換掉一身濕衣裳,穿著他過大的長襯衫。
他在沙發的另一端,有力的手緊握住她雪白的小腿。
嗚……她幻想過有這一天,可是……可是怎么會那么痛﹗嗚……
“哭什麼?閉嘴,才上個藥你哭屁啊……”
“可是真的很痛嘛。”
杜天羽氣得想殺人,好好的一個週末,他好不容易能讓耳朵清靜一下,這蠢女人居然找上門來。
那也就算了,他當作沒認出她來至少還相安無事,想不到現下他竟還得替她上藥,更可惡的是,這女人還敢在那邊哇哇大叫。
“不許哭﹗再哭我就把你丟出去。”
這威脅很有效,小舞聞言立刻住嘴,不敢再發出任何聲音。
總算安靜下來了。
杜天羽專注地為她破皮的地方上藥,再把周遭身青瘀血的地方揉散。
奇怪,這女人的腿還蠻柔軟的,細綿綿的,很舒服的觸感,他幾乎不想將雙手自這柔滑細致的肌膚移開。
女人都是這樣的嗎?
不,她們身上總是有太濃、太嗆鼻的香水味,講話的聲音也總是太嗲、太假,所以他才會這么討厭她們。
可是她好像不太一樣,她身上只有一股自然清淡的香皂味,聞起來蠻舒服的,她的聲音雖然呱噪,可是很坦誠不做作……
等一下,他想到哪去了?杜天羽像觸電般猛地放下小舞的腿。
“啊﹗好痛﹗”
“你回去。”他瞪著她,嚴冰般的臉上陰暗不定。
“咦?”他怎么說翻險就翻臉,剛剛才好心幫她上藥,現下怎么就要趕她走,不要啦,她還貪戀他的陪伴。
“可是我的腳很痛,走下了。”
“可以叫計程車。”
“可是我的衣服還沒干。”
“可以在我媽房裡找幾件衣服穿。”
“可是……”
“沒有可是。”他低吼。”你回去。”
“不要這樣嘛﹗讓我待一會兒,一會兒就好了,等我的腳比較不痛了我就走,真的,最多一個小時,好不好嘛?”
﹡﹡﹡
他終究不敵她的苦苦哀求,臭著臉讓她留下來。不過他不再碰她。不再理她,遠遠坐在客廳另一頭的沙發上看電視。
他專注盯著畫面的模樣教她不敢打擾他。只不過,小舞撐不了幾分鐘,終于禁不起好奇心的吸引。
“你在看網球喔﹗”
“這是什麼比賽啊?”那個選手好像很厲害,不過他的名字好長又好難念喔……嗯……Yev……”
“YevgenyKafelnkov。”
“哇﹗你好聰明喔﹗”她的眼中射出崇拜的光芒。
杜天羽冷冷瞪她一眼。”被你這種笨蛋稱揚,讓我有種被侮辱的感覺。”
“什麼嘛﹗我是真心誠意說你聰明,你居然還罵人,真是太……”
“夠了。”他伸手制止了她一大串的嘮叨。
二人的視線再度回到電視畫面。
過了二分鐘--
“喂,很奇怪說,才打了兩球怎么就30比0了?”打破寂靜的依然是小舞。”是不是寫錯了啊?”
一秒鐘、二秒鐘、三秒鐘……杜天羽告訴自己要忍住,不要降低自己的水準去回答這么白痴的問題。
“哇﹗現下更離譜了,40比0。”
他受不了了,“一球是15分,你這白痴不懂教別亂講。”
小舞愣了一下。“亂講,一球15分;采三球應該是45比O啊﹗我是不懂網球,可是算術還挺行的。”
“那是網球的規則。”他大吼。“比數是從figteen-love;thirty-love;forty-love這樣上去的﹗沒有人會說fortyfive-love好不好﹗那多難念﹗”
“forty-love?為什麼是love?不是zero?”小舞一向很有虛心求教的精神,捉住問題立刻尋求解答。
杜天羽快瘋了。“那是規則﹗規則﹗你懂嗎?”
小舞一臉茫然,一看就知道--不懂。
“算了。”杜天羽揉揉發疼的太陽穴。“我干嘛跟你說那么多,你這種人是不可能了解這種運動的。”
小舞聞言嘟起嘴。什麼嘛﹗瞧不起人。
她瞪著電視裡交戰激烈的二個選手。還發願,她一定要學會所有網球的怪規則,她絕對不能讓他看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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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一直到傍晚,杜天羽才終于送走小舞這個煩人精。她走后,他總算又得回平靜。
只是在這樣安靜的房子裡,他卻首次有了一種空虛的感覺,少了她的喳呼,好像少了些什麼,有點怪。
他不讓自己胡思亂想些奇怪的念頭,早早便上床題了。
那個夢來得突然。
他清楚看到她的臉,她正面對著他,興奮地吱吱喳喳說些沒意義的話,她身上的打扮很怪異,像是古裝戲裡的服裝、髮型。
他無法看見自己的模樣,只是那種被她纏住的無奈心情是相同的。
“只有你最好了,我好喜歡你,只有你肯聽我說心事。”她突然感情泛濫成災,一把抱住他。
天哪﹗快窒息了,放開我﹗
他想呼救,可是聲音卻怎么也出不來。
好不容易掙扎著找到一絲空隙可以呼吸,他大口喘息,一股軟膩溫香沁入口鼻,他這才察覺自己正棲在她胸前。
透過薄衫,她渾圓柔軟的乳房擠壓著他,令他全身竄過電殛般的酥麻,很快地他的欲念被喚起了。
放開他,否則他就要……就要……
杜天羽大吼一聲,自床上倏地坐立起來,身上早就被冷汗浸濕。
夢……剛剛那只是個夢。
“不……不可能。”他喃喃說服自己。“作這種夢只是因為她一天到晚在我耳邊說什麼前世今生的蠢話,絕對不是……不可能……那絕對只是夢而已。”
他臉上驚魂不定,身體卻還清晰地記起夢中她的觸感,並因此而灼熱不已。
“該死﹗”他怒氣騰騰地朝床墊擊了一拳。可就算如此,還是平息不了體內殘留的火苗。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5-17 00:05:40
第四章
這座橋千年來她已經走過幾回了,可這回她卻有些許遲疑。
“咱們別過了好不好?”她仰首問他。“別轉世了,就在這兒好了,這樣我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
“不好。”他說。“我一點也不想待在這個鬼地方。”
這裡確實是個“鬼地方”,在這兒的全是等待轉世的鬼魂。
“可是……”人家不想跟他分開嘛﹗嗚……
“走了。”他不再費神和她囉嗦,拎起她嬌小的身子往前飄過奈何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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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
一如以往,他一進辦公室,就迎上這張燦亮得幾乎刺眼的笑靨。
只是今早一與她笑盈盈的眼瞳相對,他的心突了一下,昨夜的夢境驀然侵入腦海,他猛然別開眼,神色陰暗不定。
“早餐,來吃早餐哩﹗”小舞對他的臭臉早已習以為常,她毫不在意地招呼著他。
“你不是腳受住嗎?干嘛還來上班?”他看她一跛一破地走來,繃著臉。
“哇﹗”小舞受寵若驚地眨眨眼。“你在關心我嗎?”
“你說呢?”
她的笑容僵在臉上。“難道,你是不想看到我?”
他是不想,不想看她勉強著自己的模樣,不想看她擾亂人心的笑臉,他不想自己的情緒這么被某人牽引。
他什麼都不說,只說了一句。“是不想。”
“咦……”小舞聞言茫然呆立著,臉上的笑靨被濃濃的失落取代。“那……呃……我先出去了,你吃早餐。”
她游魂似的背影讓他無來由地感到躁郁不安。
“喂﹗”他喚住她。
“嗯?
“你……咳……你的腳好點沒?”他僵硬的聲音像從喉嚨裡硬擠出來的。
“我?”小舞完全沒想到他居然會這么問,于是她愣了一下才回過神來。“喔,好……好多了,不礙事。”
“那很好。”
他又別開眼了,小舞注意到今天他好像那裡怪怪的……
是了,他一直都不敢跟她對視。
“你……”她試探地開口。
“干嘛?”他已經坐下來,啜飲一口熱豆漿。
“你該不會是昨天夢到我吧?”
“噗……咳咳……”杜天羽被嗆住,猛烈咳嗽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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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小舞依然如期出現下杜天羽家門口。
“你好。”很有精神的招呼聲,她對著對講機大喊︰“我來打掃了。”
“我不是要你別來了嗎?”對講機那頭是他明顯不悅的聲音。
“拜托讓我進去嘛﹗我人都來了,而且我保證絕不會吵你的。”
他沈默了好一會兒。
小舞緊張地等待著--終于,門鎖開了。
“謝謝﹗”也不管他有沒有在聽,總之她對著對講機高興地大喊。
小舞愉快地踏入他家,有了前次的經驗,她很快地開始打掃的工作。只不過這回她不敢再偷看他,生怕他把她趕出去。
二樓的窗戶內依然有雙眼睛跟著她,他看著她明明是那樣瘦弱的手臂,卻不自量力地提著二桶清水在刷洗庭院的石徑,明明搖搖晃晃,卻還逞強著爬上梯子去剪那些早就被她修得亂七八糟的樹枝。
他無法理解她腦子到底在想什麼,在他看來,她所有的行為都是荒唐、沒有效率的。
為什麼她可以確定他就是她所謂的前世戀人?為什麼她不在乎別人可能把她當成瘋子?為什麼不管他怎么給她臉色看,她還是不死心?
所有的一切,都超乎他的理解,以及他從小所相信、遵循的法則之外。
不是沒有女人喜歡過他,只是從沒有一個像她這樣拼命、這樣全心全意,這令他感到真正的慌亂。
慌亂,是因為有種隱隱的不安,彷彿一直苦苦維持的平衡就要在一夕間分崩離析。
他不知道自己站在原地看她多久了,他只感覺到太陽好大,透過窗戶照得他的皮膚都痛了起來。
應該中午了吧?
她坐在樹下,開始吃便當。
杜天羽微蹙起眉,該死﹗它們看來可口極了。
這又是他另一個無法原諒她的原因。
她已經把他的胃口養刁了,再好的餐廳做出來的萊對他來說都太油、太膩、放太多味精,反正都不合他的口味。他寧可用一客高級牛排的價格,換她手上的便當。
正當他這么想,小舞從袋子裡拿出另一個保溫盒,她盯著它看,表情猶豫。
她抬頭望向主屋。
杜天羽的唇角不自覺上揚。她幫他做了午餐,他早該知道的,胸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滿足感。
她就要拿來給他了吧﹗
他專注盯著她,連自己都沒發覺全身肌肉繃得有多緊。
小舞確實站了起來,朝主屋跨了一步。驀然,她定住不動,臉上閃過種種複雜的情緒,片刻她搖搖頭,重新走回樹下,把保溫盒放回袋中。
杜天羽愣住了。他無法相信她做了什麼,那女人居然不給他飯吃﹗
他怒不可遏,覺得被人搶走原本屬于他的東西。
“可惡﹗”他正打算下去搶回他的餐盒,定睛一看,那個白痴女人居然在樹下睡著了。
杜天羽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他沒看錯,她真的睡著了,才短短幾分鐘就靠在樹幹上左搖右晃地睡得好不愜意。
該死的女人,他有股掐死她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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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舒服喔,感覺上好像有好久好久不曾這么安穩的睡過了,那個惡夢難得沒來侵擾她。
她也作夢了,夢到的卻是小時候枕在媽媽腿上,媽媽一邊輕柔地撫著她的長髮,一邊哼著安眠曲。她安穩入睡,沈浸在一種飄浮的福祉感中。
緩緩甦醒,發覺自己作那個夢的原因--屋裡涼涼的很舒服,她身上裹著軟軟的羽絨被,絲質的被單和褥單貼著她的肌膚,帶來柔滑的觸感,還有那個大大的、蓬鬆的枕頭。
她還不想睜開眼睛,深吸一口氣,鼻翼飄進一股清爽的香氣,那香味帶著陽光、海洋的味道,很舒服、很男性,有“他”的味道。
好福祉,那感覺就像被他擁抱在懷中,于是,她漸漸張開眼睛,帶著夢幻般的甜蜜笑容。
杜天羽坐在角落沙發內,她沒有發覺,但他一直沈思地望著她。
他不記得過了多久,屋外的烈日已轉為淡淡的斜陽,屋子裡慢慢暗了下來。
而他始終維持同一個姿勢,直到她紅撲撲的小臉綻開美麗至極的笑靨,他的心弦一緊,一瞬間有種不能呼吸之感。
她的視線很自然地環視四方,最後落在他身上,她的眼中沒有訝異,彷彿他原本就該待在那個地方守護著她。然後她對他笑了,那慵懶的眼眸集合在一起,是種強烈的性感魅力。
杜天羽怔住,片刻間腦裡有種“完蛋了”的可怕第六感。
“你也太離譜了,居然睡這么久。”他用怒容、用嚴厲的聲調來掩飾突如其來的心慌。
聽到他的聲音,小舞僵住,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喔﹗”她七手八腳地自床上爬起。“對……對不起。”
杜天羽板著臉,說不上來為何感到煩躁不安。
“我記得我吃完飯就在樹下打瞌睡……”小舞搖搖頭。”怎么睡著睡著就跑到這兒了呢?真奇怪耶。”
她還好意思問﹗杜天羽沒好氣地瞪著她。
“啊﹗”她怪叫一聲,驚異地張大眼。”是你對不對?是你抱我上來睡的﹗你對我好好喔。”煩死了,那雙興奮得微微泛著水霧的大眼睛。杜天羽牙關咬得吱吱作響。
“你閉嘴﹗是誰說不會給我添麻煩的?又是誰睡得像只死豬?”
“不要這樣嘛,我不是故意的,只是真的太累了。”
“太累?”他哼道。”累什麼?說的好像我是個刻薄的頭家,你哪天不是準時六點下班?”
是他命令她準時走的,他一刻也不想多看到她。
“可是人家下班以後還有很多事要做耶﹗我要去買菜、要準備明天的早餐和午餐要用的材料,還要把Jane告訴我的公司事情都背熟。”
還有,她買了一大堆網球的書,上網找資料,為的是了解他喜愛的運動,只是這些她不好意思說。
“而且啊,我每天早上五點就起來了,你知道的,油條還是要當天現炸才會好吃嘛。”
聽她這么說,杜天羽無來由地生起氣來。
“我沒叫你做這些事。”
“我知道啊,是我自己搶著要做的。”
她熠熠發亮的眼睛,令他更是怒不可抑。
“以後我不許你替我做早餐、不許替我帶便當、不許來我家,聽懂了沒?就算你做了我也不會吃的,更別想我會領你的情。”
他義正辭嚴的聲明,卻被此時從他肚子裡傳來不爭氣的咕嚕聲所打斷。
小舞眨眨眼。沒看錯吧﹗杜天羽居然臉紅了。她低頭忍住笑。
“啊,你餓了吧﹗我去看廚房有什麼東西好不好?”
她從床上跳起來,問是問了,可也沒聽他意見的打算,就好像把這兒當自己家一樣,徑自走出門外,留下杜天羽氣極敗壞地瞪視她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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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來不把他的話當真,杜天羽忿忿地大口咬著牛肉,一邊這么想著。
可惡﹗這鐵板牛柳還真不是普通的好吃。
她也不是太漂亮,身材更是乏善可陳,偏偏她可以從他家好久沒動過的廚房裡搜出食材,弄出一桌讓人垂涎欲滴的料理來,真是太可惡了﹗
“要不要再來一碗飯?”
他瞪視她笑意盈盈的小臉,久久發不出聲音。
小舞沒被他嚇到,只是若無其事地拿走他手中的空碗,再到廚房去盛飯。
回來時他仍維持原來的姿勢不動,她也沒說什麼,只是把那碗飯再塞回他手中,他就像餓極了的小狗一樣低頭猛吃起來。
還是第一次看他這個模樣,小舞以肘支頰,快樂地看著他,光這樣就滿足了,她一點也不餓。
“你怎么不吃?”他終于抬眸,卻是在解決了三大碗飯和二碗湯之后。
小舞快樂地點點頭,這才舉箸把剩下的飯菜吃完。
飯后她怕他趕她走,急急忙忙收拾碗筷回廚房,開始洗碗。
他沒說什麼,只是重回客廳看他的球賽。
“咖啡。”她自作主張泡了二杯咖啡出來,不加糖、不加奶精的是他的,她小心翼翼地將咖啡放在他身旁的咖啡桌上。
杜天羽沒有看她,專注盯著電視畫面。
小舞松了一口氣,他沒趕她走。
她讓自己舒服地窩在另一個沙發裡,偷偷觀察著他。
仔細看,他看比賽的時候雖然沒發出什麼聲音,但臉上的表情還是會隨著比賽的進行時而皺眉,時而揚起唇角,時而不屑。
他還真是個情感內斂的人吶﹗換句話說就是悶騷。
嘻﹗小舞很高興自己又多了解他一分、 “哇﹗Ace球﹗”小舞突然大喊。
杜天羽回頭瞪了她一眼,對突來的打擾面露不悅。
小舞吐吐舌,閉上嘴。
“太棒了﹗Rafler這個截擊漂亮。”才沒過多久,她又忍不住叫道。他的回應還是一把白眼。”好球,又是一記Ace,咦?為什麼不記分?裁判是不是看錯啦?”
“那是Net。”杜天羽受不了地糾正她。“Net?喔,觸網啊﹗我剛沒看清楚。”小舞很”受教”地點點頭。
他挑眉睨她一眼。“你好像沒那么白痴了嘛。”
對小舞而言,這已經是難能可貴的讚美了,于是她得意地挺起胸膛。
“當然,我下過苦功喔﹗這一個禮拜以來,我已經把所有網球規則都背熟了,我還把現下正進行的美國公開賽錄下來,每天下班回家我都很認真看喔﹗一直看到凌晨一、二點呢﹗”
他驀地僵住,停下暖飲咖啡的動作。
“無聊。”心口涌起一陣慌亂,他不耐煩地低吼︰“你干嘛老做些蠢事?明明看不懂還要硬撐。”
“一點也不蠢啊﹗因為我喜歡你啊﹗既然網球是你喜歡的運動,我就應該要看得懂啊﹗這樣我們以後就有共同的話題啦﹗”
他困難地抬眼看她。說不感動是騙人的,第一次有人這么拼命地去喜歡他。
不、不對﹗他不要這樣,再這么任她胡作非為,搞不好他就真的逃不了了。
開玩笑,他豈能被一個小女孩綁住,再說,他才不要印証她那套荒謬可笑的前世今生論﹗
思及此,他又慌又惱,忍不住聲色俱厲地對她吼道︰“你不要再說什麼喜歡我的話了﹗你為什麼老是這么濃臉皮,一個女孩家老把喜歡掛在嘴上,我不要你為我再做任何事了。你有沒有想過,你的喜歡對我而言只是一種負擔,我根本不想要那種負擔。”
他感覺自己用盡全身的力氣說完這些話,他氣喘不已地瞪視她。
話都講這么白了,她不可能還沒有感覺吧?
果然,他看見她愕然地瞅住他,笑容不知何時已隱去,一張小臉蒼白得嚇人。
那是她活該,杜天羽拼命說服自己,他並沒有做錯,把話說清楚才是最佳的策略。他將雙拳捏在身側,克製某種莫名衝動。
不,那衝動絕不可能是看見她眼中涌起的水霧,而想收回剛剛講的那些話,不會是。
小舞垂下頭,凝窒的沈默在屋裡蔓延--
該死﹗她在哭嗎?他死瞪著她微顫的雙肩,右額上的青筋隱隱抽搐。
“不可能啊﹗”良久,她才搖著頭喃喃開口,像在說服他,更像是在說服自己。“你怎會不要我呢?”她仰首,勉強擠出一抹充滿希望的笑容。”我知道,你只是還沒人領司我們是前世就注定要在一起的,總有一天你會想起來,你不是也夢過和我在一起嗎?那表示你就快要想起來了。”
這回錯愕的換成杜天羽。太可怕了,他低估了她的韌性和臉皮--
好不甘心,他輸了。他頹然倒坐在沙發內,全身虛脫。剛才有那么一刻,他以為他已經成功的擊潰了她的信心了。但此刻看來,她已經完全恢復,已經做好了”心理重建”,把剛剛的那段”小插曲”成功地拋在腦后。
“我把杯子拿去廚房洗洗吧。”趁球賽轉播空檔她說。“要不要再來一杯?”
杜天羽茫然搖頭。她也不多說,只是從他無力的手中拿走杯子,踩著輕快腳步進了廚房。
可惡,他居然栽在這個女人手裡。憤怒地瞪視她的背影,杜天羽心底揚起旺盛的斗志,他絕對要想辦法把她趕走,不惜用任何卑鄙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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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候不早了,我該回家了。”真的晚了,已經晚上十點,她沒有理由呆下來,除非他開口留她。不過既然那是絕不可能發生的事,小舞也就難得的主動離開。”急什麼?”她已經在玄關處穿鞋,突然間他冷冷的話語侵入耳中,她發了一會兒呆。
小舞甩甩頭,傷腦筋,她怎么年紀輕輕就出現幻聽?
“留下來……”她已經開了門,突然間渾身凍結無法移動。
“你……剛剛說了什麼話嗎?”應該是她聽錯了吧﹗他哪有可能會……
“我想你留下來,”他的唇上泛著莫測高深的淺笑,彷彿怕她沒有聽清楚,于是他又加了一句,“陪我。”
“啊……咦?”小舞眨眨眼。“你……你說……”
“算了。”他神色變為冷漠。“你不想的話……”
“我想,我想。”開玩笑,哪有可能不想。
杜天羽勾動唇角,一身黑衣的他斜倚著樓梯扶手,看來分外邪肆惑”上來。他簡短地下了令,就丟下她一個人上樓去。
小舞呆立在當場,有片刻無法回應,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樓上,她才慌慌張張地追上去。
他在那間有落地窗的健身房裡,背對著洒落滿室的月光,等候她。
小舞在門口遲疑了一會兒,直覺告訴她,他今晚有些不對勁,但喜歡他的心情超過了恐懼,她依然走了進去。
他向她走來,如此靠近,近到他的氣息充滿她的感官。
小舞迷惘地仰首看著身前這個高碩英俊的男人,月光下的他看來陰沈而危險,她的呼吸不覺凌亂了起來。
他俯視她,輕輕撥開她額前的一縷發絲。
小舞的臉迅速漲紅了,小嘴微啟,腦中一片空白。
他……他在干嘛?天哪﹗
杜天羽顯然相當滿意她的回應,他勾起自信滿滿的笑意,眸中掠過一抹詭光。
“你說你喜歡我?”
沉醉在他突如其來的溫柔裡,小舞整個人彷彿陷入迷蒙的幻境之中,只能喃喃地順著他的話回答︰“是……”
“有多喜歡?”他盯住她的眼。“堤不是我想要什麼你都願意給我?”
“只要我做得到。”她急切地說,恨不能把心都掏給他,“不,就算做不到,我也會盡我的全力。”
他輕輕捂住她的唇,輕笑地問道︰“那如果我說,我想要你呢?”
他的話讓小舞霎時呆愣住,他說的每個字她都聽清楚了,可腦袋卻久久無法將這些字化成有意義的訊息。
要她?他要她?他該不會是指“那個”意思吧﹗
她才慌亂地抬眸望他,他就朝她漾開一抹不懷好意的笑,然後點頭。
看吧,她慌了,不用一分鐘她就會尖叫著逃離他家,杜天羽得意地揚揚起唇角,他就知道這招絕對能把她嚇退,他真的是”那個”意思。
小舞眨眨眼。”你要我怎么做?”她緊張地揪著衣襟,驚懼地望著他。
杜天羽微蹙起眉頭,事情似乎超脫了他的計畫,她不該問這個問題的,她明明一副恐懼的神情,為何還不逃走?
一時間他有些不悅,決定下猛藥。
“自己把衣服脫了。”他惡聲惡氣地命令。
“什麼?”
“快啊﹗你不是喜歡我嗎?”
他這么一吼,小舞整個人震了一下,下意識地拉住自己的衣角。
她一切牙,脫掉T恤,褪去牛仔褲。
她站立在他身前,全身只剩純白的內衣和底褲,雪白柔嫩的肌膚染上了一層紅潮,雙腿不住地打著顫,可是她不退縮,依然強撐著回視他。
“然……然後呢?”
他沒聽見她說了什麼,他自始至終僵立在她面前,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那不可思議的優美曲線,如珍珠般無瑕的皮膚。
她怯生生地仰望他,再加上那孩子氣的發辮,看來是該死的純真,又該死的誘人。
見他失神,小舞稍稍鼓起一些勇氣,走近了些,她吞了口口水,伸手到背后解開內衣的扣子,讓胸前春光毫不遮掩地展現下他眼前。杜天羽的瞳孔微微放大了。天,那兩顆粉紅蓓蕾徹底擊潰他的理智,他忘了要嚇退她的初衷,只能僵硬地瞪著它們,想像它們在他手中會是什麼模樣,光是想像,他的慾望就被徹底喚起了。
小舞當然看見他的表情了,原本冷漠的他如今看起來卻危險而駭人。
他震動了一下。
他……這是……想要她嗎?
他的回應對她而言是一種鼓舞,她豁出去了,抬起光裸的雙臂,主動環上他的頸項。
她身上的微香飄入耳翼,她小巧的渾圓擠壓著他,大腿緊依著他,杜天羽額上沁出一層微汗。“我這樣做對嗎?”她甜美純真的氣息吐在他耳畔,“我沒有經驗,可是我知道有一天我們會結合,所以我去圖書館查了很多資料,可是沒有一本書告訴我應該怎么誘惑男人﹗”她天真的告白讓他哭笑不得。他不知道該用力搖晃她,把她腦子裡各種驚世駭俗、稀奇古怪的想法全搖光,還是緊緊抱住她,任憑他在她身上為所欲為。
當他發覺后者有多么吸引他時,他恨不得一拳將自己打昏。
如果能在此刻昏過去,也許是個好主意,至少他就不用再忍受這非人的折磨。小舞感覺他的僵硬,微微沮喪地放鬆抱住他頸項的手。
難道她做錯了嗎?他為什麼動也不動?
“嗯……”她的小臉倏地漲紅,“其實除了看書,我也去看了幾部A片。”
她放開他,退了幾步,正好靠在某個健身器材冷冷的鐵管上。
她咽了口口水,像下了某種決心,握住那鐵管,她的身體緩緩擺動,起先是猶豫、僵硬,到后來漸漸抓到節奏,舞動愈來愈煽惑,愈來愈冶艷。
杜天羽看見了,不只看見,他還聽到自己腦中的理智“波”地一聲斷裂。
他再也按捺不住,一個大步縮短了二人的距離,他高碩的身軀將她困在他和鐵管之間。
“夠了﹗”他眼中噴出火來,是熊熊的欲火。
這蠢女人明明怕得要死還要硬撐。
他的身體在吼著要他罔顧一切地佔有她,但另一方面,一股不舍、憐惜的情緒卻慢慢在他體內醞釀,慢慢地,愈來愈強,蓋過原始的性衝動。
儘管下腹仍疼痛不已,他還是咬緊牙,放開她。
小舞全身虛脫地軟倒在地上。
“穿上衣服回去﹗”他惡狠狠地吼道。
天知道他要用多大的自製力才能控制自己不去碰她,而她抓赤裸的嬌軀對他而言,簡直是種殘酷的考驗。
她對他的忍耐毫無所覺,抬起可憐兮兮的小臉。
“我……我沒力氣。
杜天羽怒瞪她一眼。
這女人真是得寸進尺,是她自己要勾引他的,現下反而弄得像他在欺負她似的,他快被她氣炸了。
更氣的是,他本打算要作弄她,讓她知難而退,卻被她惹得欲火焚身,到頭來還什麼都沒得到。
奇怪了,他一向自豪的克製力跑哪去了?他用手耙著亂發,低咒一聲,蹲下體來,怒氣騰騰但又不失輕柔地替她套上T恤。
“把手舉高。”他的臉臭得很。
“對不起,我很沒用。”小舞乖乖的、委屈的承受著他的怒氣。
“閉嘴﹗腳抬高。”他把她的褲管套進她的腿。
“不過我保證,”她急著辯解。“下次、下次我一定不會再這樣,這次我只是嚇到了。”
“不會有下次了。”他在她耳邊大吼。
“為什麼?”她看來深受打擊。
為什麼?哼﹗她還敢問為什麼?
完了,小舞心想,好不容易盼到的機會被她的臨陣退縮給毀了,這下他可能再也不會喜歡她了。
嗚……她為什麼這么沒用。
她垂著頭,眼淚不由得涌出,一滴滴落在她的衣襟上,愈落愈多、愈落愈急。
“你哭什麼?”他被那淚弄得心煩氣躁。
該死的女人,他又沒把她“怎樣”。
“我氣我自己啦,明明在家練習好久了,臨到頭來卻還是那么沒用,嗚……”
杜天羽聞言簡直沒昏倒,她在家練習很久?這女人腦子裡都在想些什麼啊?
“雖然我現下這么沒用,你也許已經討厭我了,可是我會再努力的。”她可憐兮兮地瞅著他。“我以後還可以繼續喜歡你嗎?”
跟她說”不行”啊﹗這是擺脫她糾纏的好機會,他的理智嚴正地警告他,但不知為何他的舌頭突然打結了……在她懇求的目光下。
“隨便你﹗”他暴吼一聲,煩躁地甩開她離去。
可惡,這一回合他還是輸了,而且差點把自己也輸掉了。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5-17 00:05:58
第五章
如果不喝這碗藥湯,是不是她就不會把他忘記?
她捧著藥碗開始猶豫。
“快喝。”他催促她。
“可不可以不要呀?”她拉下他的頭,小聲地在他耳邊問。
“不行。”
“我不想忘記你嘛﹗”都幾千年了,他怎么總是不了解她的心事呢?
他在瞪她,更何況后面已經因她的遲疑而排了一長串,開始有些嗡嗡的抱怨聲傳來。
她終于無奈地捧起湯碗,啜了一口。
﹡﹡﹡
“喂。”小舞正要敲門進杜天羽的辦公室,江月香及時拉住她。
“你現下先不要進去,他今天心情很不好,讓他看見你啊,恐怕你要成炮灰了。”
“可是我要幫他歸檔啊。”
“管歸檔干嘛﹗”江月香受不了地喊。”別惹他就是了,知道嗎?”
自從上次在他家發生”那件事”以後,小舞見到他就有點尷尬。
他更糟,每回看見她就轉開視線,而且脾氣變得愈來愈差,動不動就對她大吼大叫。
以前他總是對她視而不見,現下卻是刻意閃躲,怎么辦?他愈來愈討厭她了,嗚……怎么辦?
“他怎么了?”今天是她一個星期可以正大光明眼他在同一個辦公室裡工作的日子,她本來竊喜很久了說。
“我們計畫很久,跟日本通訊公司合作的企劃,被別人搶走了。”
“啊﹗真的?那怎么辦?公司是不是損失慘重?”
“別緊張,公司沒有任何影響,唯一受到傷害的,就只有咱們杜總經理的面子,他從來沒有遭遇過失敗的經驗。”
“Jane,你太誇張了吧﹗哪有人從小到大都沒有失敗過?他以前考試難道都沒有輸過別人嗎?”
“沒有,他從小到大都是第一名。”
小舞訝異地瞠大眼,對她這每次都勉強及格的人而言,這真是蠻偉大的事耶﹗
“那體育呢?他難道也……”
“他得過青少年杯網球男單冠單。”
咦?喔,她不該太驚訝,她見過他結實的身材,原來那些肌肉是這么來的。
可是她還是覺得不可思議,怎么可能有人這么完美?
“那女朋友呢?他不會沒被人甩過吧?”
江月香挑眉。”你說呢?”
“呀?他沒追過別人、暗戀過別人嗎?”
“從來只有女孩子倒追他,他根本不用開口,只要他別擺臉色給人家看,就自然有女孩子願意主動獻身。”
小舞聽到這兒,雙頰微微一紅。
“那……呃……”她尷尬地笑著說︰“他好像真的很棒喔,一直都很順利。”
“那也不見得好。”江月香以一種長者的智慧嘆道。”這種人沒辦法適應挫折,更不懂得珍惜眼前的事物。”
“總之你今天別去煩他,知道嗎?”她再次對小舞耳提面命。
“知道了。”
那天小舞盡量避免進他辦公室,她看見公司很多的高級主管都被他罵得臭頭,滿臉沮喪地走出來。看來情況很嚴重,他以前只對她一個人大吼,對其他人他都冷冷淡淡,最多只是不悅地鎖緊眉頭,現下他居然也會對其他人發牌氣。
“小舞,你還不快走,下班了。”江月香自己收好了包包,準備盡快躲開這個火藥庫。”噢,好,Jane你先走,我等一下就……”
“你可別多事喔。”江月香認真地提出警言。
“我知道啦﹗別擔心我,你快回去吧﹗”
江月香不放心地回頭看一眼,才走出辦公室。
小舞在桌前呆坐,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麼,總之等到這棟樓大部分的燈光都熄了,她還沒走。
她知道他就在那扇緊閉的門后,她不想打擾他,只想這樣靜靜陪著他。
“你怎么還沒走?”他突然打開那扇門走出來,老實說,把小舞嚇了一跳。
“沒有啊……就……”她總不能說在等他,肯定會被他大罵一頓。
“算了。”他大步走過她身邊。
小舞呆望他的背影,突然有一種衝動,”我們出去散散心好不好?”
聽到她的大喊,他停住,慢慢地轉過頭。
“什麼?”
“出去走走啊﹗那樣心情會好點的。”
他沒有回應,面無表情看著她。
小舞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勇氣,她上前拉住他的手臂。
“走嘛,走嘛﹗我帶你去一個好地方。”
﹡﹡﹡
“這就是你所謂的好地方?”他站在擁擠又吵雜的小巷人口,皺眉對她問。
“沒錯啦﹗走,我帶你進去你就知道有多好玩了。”來到這裡。小舞的情緒高昂,就連他的臭驗也無法稍減她的興致。
“走,我們去吃好吃的芋圓羅﹗”她不由分說地拉著他擠進那條小巷。
一個鐘頭前他讓小沈先回家,自己駕車跟她來到這山裡。
停了車,還得走上一段山路,到了這裡,卻要跟一人群人擠,他開始后悔一時心軟跟她來這鬼地方了。
“我不想吃。”開玩笑,那個簡陋的小攤子,他才不要跟一堆人坐在裡面,況且他討厭甜食。
“不行,來九份怎能不吃芋圓呢?你一定要試試,保證你一吃就上癮喔﹗”她根本不甩他,自顧地叫了兩碗芋圓,拉他坐下。
“怎樣?我沒騙你吧﹗好吃對不對?”她先是滿足的把一口芋圓放在嘴裡咀嚼,再一臉福祉地看著對面的他。
看她吃東西的樣子,好像什麼都好吃。不知怎地,他無法對那張發亮的小臉說不,他悶哼一聲算是回答。
這么一來,小舞更是大受鼓舞,她高興地拉著他沿著老街跑。
“啊﹗魚丸好吃耶﹗”
“你看,有賣麻薯耶﹗”
“彈珠汽水。”
“烏梅。”她試吃了一顆,酸得眼睛都瞇起來了。”哇﹗”
他偏頭看她豐富的表情,不由得揚起唇角,但當然在她看他的時候,他就連忙隱藏起那個笑容。
“很懷念吧﹗這種菜脯果。”她買了一大盒五顏六色,裡麵包了同一餡料的點心,不但當場撕了包裝咬了一口,還雞婆地拿了另一塊到他面前要他吃。
他望著那奇怪的綠色皺眉。”我不要,沒吃過這種東西。”
小舞瞠大眼。”沒吃過?不會吧﹗喔,對了,你十幾歲就去美國了,可是身為台灣人沒吃過這個也太扯了吧﹗”
“誰說一定要吃過這種東西才算台灣人。”他哼道。
“不管啦,你一定要吃吃看。”她硬塞了一口到他嘴裡。
他瞪著她,卻也沒把她嚇退,小舞只是一溜煙地逃到前面去。
“我要回去了。”他才不肯任她擺佈呢﹗
她回頭,失望全寫在臉上。“別這么快嘛﹗你覺得不好玩嗎?”
“不好玩。”他當然這么說。
“喔……”她垂下頭。“啊﹗有一個地方,有一個地方很棒,我們先去了再走好不好?”她突然想起,抬頭渴盼地徵求他的同意。
“我不太相信你說很棒的地方。”他斜睨著她。
“別這樣,我保證,最後一個地方了,你就再給我一次機會嘛﹗
他不情願地點頭,小舞興奮地大叫起來。
“別那么吵好不好?”他真不懂她為什麼要為這點小事高興成這樣,好像只要他稍稍讓步,就能讓她歡天喜地。她真的那么在乎他嗎?杜天羽的心微微一動,但很快又把這個思緒壓了下來。
“就是這裡。”他們走過了婉蜒的石階,來到一間古朴的茶藝館。“來這裡干嘛?”搞半天她說的只是另一個吃東西的地方,他不該隨她來的。“別走嘛。”她拉著他往裡面走。“你看。”
沿著樓梯上了二樓,眼前豁然開朗,映入眼帘的是寬闊美麗的景象,杜天羽有些震撼于此處的美景。
“很棒吧﹗那裡是海。”小舞指著幽暗的前方,“還有漁港、海灣,這邊是山,你瞧下面點點的燈火。”
他們在視野極好的露天座位裡入了座,他不再說話,兩人各自啜飲著自己的飲料,那樣的沈默是祥和的、悠閒的,沒有緊繃和尷尬。
小舞看了一會兒海景,回頭看他,她有些呆了。
從沒見過他這么放鬆的神情,一直以來他做什麼事都是一副很認真、專注的模樣,包括在辦公室的時候、在家健身的時候,甚至是在看網球比賽的時候。
“嘻﹗”
“你笑什麼?”
“你穿這樣好奇怪喔﹗”她小聲說。“你看這裡的人哪個像你一樣西裝畢挺。”
“是你拖我來這裡的。”他沒好氣地瞪她一眼。
“不過不錯吧﹗”過了一會兒,她又開口。
“什麼?”他再度轉回頭來面對她。
“出來走走啊﹗看看這片山、這片海,把煩惱的事都丟在腦后,心情也啪地一下開朗起來。”她笑意盈盈地說著,一邊還加強語氣,把雙手大大張開。
這是她的用意嗎?看他心情不好,所以帶他來這裡看山、看海。
他不想承認,但確實自跟她一起坐車出了台北市,他就再沒想到過那件困擾他許久的合作案,心思先是應付她各種光怪陸離、不按牌理出牌的行為,再來便是著迷于這美麗至極的夜景。
小舞低頭吃了口剛在路上買的花生麻薯,沒看見他凝視著她,臉上露出某種溫柔的神情。
“你要不要吃?”她突然想起他沒吃,一手還拿著咬了一口的麻薯,一手將盒子推到他桌前。
他想也不想就抓住她的手,將她手中咬過的麻薯一口吞掉。
小舞呆住了。他做了什麼?那是她吃過的耶﹗那不就算是間接接吻嗎?
“啊﹗”她回過神來,這才驚覺他還沒放開她的手,她羞紅了臉,想抽回手,他卻握得更緊。
“你……你怎么……”他怎么了?好反常。
他靜靜地凝視著她。
小舞頓時心跳加速,只因他的眼神如此深邃,還有他手心傳來的灼熱溫度和略微粗糙的觸感。
“啊……”她好緊張,心臟都快跳出胸口了,腦中一片空白,只好隨便找話講來化解這份尷尬。“怎……怎么樣,麻薯好吃……好吃嗎?”
“不錯。”他舔舔唇。
小舞張大了眼睛。天,好性感﹗她錯了,不該問他這個問題的。
正當她這么想的時候,他的另一只手突然伸向她的臉龐。
“你這裡沾到糖粉了。”他指著她的嘴角。
“那裡?”小舞急急用手去擦,卻怎么擦也沒擦到。
“是這裡。”他微蹙眉頭。
他再也忍受不了她的笨拙,拉近她的頭,直接用唇舌舔掉那些細細的糖粉。
那個動作很快就變調了,他先是輕柔地舔弄她的唇瓣,隨后加深那個吻,他靈巧的舌闖入她甜美的檀口,盡情挑逗她生澀而木然的舌尖。
她完全愣住了,無法思考、無法回應,直到不知過了多久之后他放開她,她仍一臉茫然。
她的雙唇被他吻得微微腫脹,雙眼因方才的刺激而迷蒙失神。”不錯,蠻好吃的。”他忍不住揚起一抹自得的笑意。
嗯?小舞呆呆地回視他。
他是說麻薯嗎?還是她﹗?
﹡﹡﹡
一年后
他們之間終究沒因那個夜晚、那突兀的吻而有任何改變,杜天羽依舊冷情,而小舞也依舊沒放棄她的追求。她已經習慣在他身后,努力追尋他的身影。
有時他好像會停下來等她,可是等她趕上,他卻又走到遙不可及的遠方去了。她甚至不知道那是不是錯覺。
天學企業的員工們都知道有小舞這號人物存在,有的同情地,有的佩服她的勇氣,當然更多的人是抱著看戲的心情去看她的。
這些人雖然心態不一,但相同的是,沒有一個認為她的堅持會有結果。
“小舞,幫忙叫一下計程車好嗎?”Jane放下電話立刻喚她。
“怎么了?”
“杜總想起要一些資料,他現下人在客戶那邊,要我送去。”
“待會兒不是還有廠商要來找你?”
“那也沒辦法。”
“我去好了,我幫他送過去。”
“喔,好吧。”江月香把桌上一疊濃濃的資料交到小舞手上。”很重喔,你要小心。”
“嗯。”小舞用力點頭,接過資料,立刻就奔了出去。
“喂,你知道位址嗎?”江月香喊。
小舞急急煞車,慌忙地又跑了回來。
“嘿,”她不好意思地笑笑。”不知道。”
江月香翻翻白眼,抄了對方公司的位址、電話交給她。
“我走羅﹗”她又沖了出去。
江月香看她的背影,忍不體嘆息。
只要是和杜總有關的事,這孩子總是那么拼命,她常覺得她就像一只忠心耿耿的小狗,不計代價效忠主人,女孩子能愛得那么罔顧顏面、不怕挫折,也是蠻可悲的吧﹗
到底當初她讓她進天擎是不是正確的呢?有時江月香也不禁這么想著。
小舞沒想這么多,她現下一心一意只想盡快把杜天羽需要的東西交到他手上。
“唉喲﹗”她匆匆忙忙跑下大廳,卻不小心和剛進門的人撞個正著,手上的資料落了一地。
肩膀傳來劇烈的疼痛,可是她無暇顧及,立刻低下體子來撿那些文件。
怎么辦?她怎么這么不小心,這一耽擱不知還來不來得及?
“我幫你。”就在她又急又亂的時候,一個穩定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她循聲抬眸,見到一張敦濃的男性臉龐。
“喏,我幫你撿起來了。”男子交給她一疊文件。
“噢……”小舞這才回過神。”謝謝你。”
“你急著去那裡嗎?”那男子又問。
“我要送這些資料給他,他急著要的。”她慌亂地整理文件;急得眼淚快掉下來,也不管男子是不是聽懂她口中的”他”是誰。
“你是總經理室的小舞是不是?你要幫杜總送東西嗎?要不要我載你去?我的車就停在外面。”
“你要載我?”小舞倏地抬眼,感激莫名地望著那男子。
“來吧。”男人對她一笑,主動替她拿了沉重的文件。
兩分鐘后,他們已經在男人的車上,小舞覺得自己好幸運。
“對了,還沒請教您貴姓大名?”
“我是總務部的,叫高哲愷。”
“對不起喔,你認識我,我卻是第一次見過你。”
“沒關係,我們本來就在不同樓層,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可是你就知道我。”
“因為你很有名啊﹗”
“咦?”
“到了。”
小舞還沒來得及問明她為什麼而有名,車子已經停了下來。
“謝謝,多虧你幫忙。”
“要我在這裡等你嗎?”高哲愷搖下車窗問。
“不用了,你還要趕回公司吧﹗”
“反正我上午出公差,中午過后再回去就好了。”
“還是不用了,待會兒我坐計程車就好了,謝謝。”小舞揮揮手。
高哲愷向她微笑。”OK,Bye。
她迅速轉身往大樓跑去,今天遇到一個好人呢﹗她愉快地想著。
﹡﹡﹡
“禮拜五下午二點。”江月香宣佈了時間。”小舞,要小沈準時去接機。”
“接誰啊?”
“杜總的爸媽,他們從美國回台。”
聽到杜天羽的爸媽,小舞眼睛都亮起來了。
“他的爸媽?是怎樣的人啊?我從沒見過那﹗”
“他們人都很和善,很早就移民到美國去了,很少回來。本來他們家是做水泥生意的,不過已經結束了,二老在美國退休日子過得寫意,他們只有杜總一個兒子,他又老說忙,懶得回美國,所以他們只好來看他了。”江月香詳細地對她說明。
“這樣啊。”小舞點點頭。”那他們喜歡什麼?要不要準備?”
江月昏欲言又止地看著她。
“小舞,你別窮忙好不好,你又不是他家的佣人,何必做那么多?”
小舞微紅了臉。”沒有啦,我只是想給他們留個好印象。”
白痴也看得出來她在想什麼。
江月香語多保留地說︰“這回跟他父母回來的還有一個人。”
“誰啊?”
“一個女孩子,叫Irene”
“是他們家的親戚嗎?”
“不是。”
“是伯父、伯母的朋友?”
“不,應該說是杜總的朋友,他們是研究所的同學。”江月香嘆口氣,用憐憫的目光看著小舞,拍拍她的肩,“她是他父母中意的媳婦人選。”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5-17 00:06:20
第六章
她終于還是沒喝完那碗孟婆湯,留了一口偷偷將它吐掉。
她不知道他把她的舉動全看在眼底,卻什麼也沒說。
輪到他喝的時候,他也學她一樣偷留了一口。
她什麼也沒發覺,快快樂樂地向前走,偶爾側頭看他,露出狡黠的神情,像是個做了壞事還洋洋得意于沒人發現的壞小孩。
“你是不是沒喝完?”他故意板起臉來訓她。
她的臉一白。”沒……沒有,你怎……怎么知道啊﹗?不對,我沒有啦﹗”
說完,她心虛地甩開他的手,急急忙忙往前跑。
笨女人﹗他在心裡輕斥。
看著她慌慌張張的身影,冷酷的眸子閃過一抹誰也沒見過的柔情。
﹡﹡﹡
“嗨,早,我來了。”星期六的早晨,小舞依然活力十足的出現下杜家門口。
“這禮拜你不用來了。”一陣沈默之后,對講機傳來他冷冷的聲音。
“為什麼?”
“不為什麼。”
“不行,這是我的工作,我不可以偷懶。”
“你……”
大門傳來喀的一聲,小舞拿手上的備份鑰匙開了鎖。
她走進來,想不到一轉身,便看見杜天羽站在主屋門口,雙手交叉在胸前,不悅地脫著她。
“誰準你進來的?”
小舞心虛地縮一下肩。“你給我備份鑰匙,不就是讓我可以自已開門。”
“不是。”他低吼。“那是如果我不在家的話,你才可以用那把鑰匙。”
小舞吐吐舌頭。“好嘛,反正我都來了。”
杜天羽氣得不想理她,轉身要回主屋,小舞卻拉住他的手。
“你爸媽不是回來了嗎?他們呢?”
“他們有時差,還在睡覺。”
“好想見見他們喔﹗”
他沈默地凝視她,似有什麼話想講,但不久他好像又放棄了。
他繃緊著臉,冷酷地丟下一句︰“我不想讓他們見到你。”
﹡﹡﹡
不想讓他們見到她?那會是什麼意思?他也覺得她很見不得人嗎?她會讓他丟臉嗎?還是他根本覺得她無足輕重?
小舞反覆猜測他的話,一方面也沒閑著,努力勞動著。
太陽很大,一下子就讓她汗流浹背,原本梳得光潔的發辮也略顯凌亂,幾縷不馴的發絲和著汗水,野狼狽地站在她的頸項。
不久,主屋裡開始出現人聲。
“今天天氣真棒,天羽,咱們在院子裡吃早餐好不好?”那是一個中年婦人的聲音,小舞猜想應該是他的母親。
一對中年夫婦從主屋走了出來,小舞心跳加快,屏息看著他們。
現下她知道杜天羽那深邃的五官和高挺的身形,是遺傳自他的父親,而挺直的鼻梁和形狀優美的薄唇,則來自于他的母親。
他們在游泳池畔的涼傘下落坐,那一家人個個高雅俊美得有如電視影集裡的豪門家族。
小舞停下掃落葉的動作,有些看痴了。
“來,天羽,媽咪從美國特地帶回來這幾種口味的起司,台灣買不到,你試試。”
杜天羽微蹙眉,看著眼前的食物。
一籃牛角麵包、一盤火腿和蛋、一盤起司、一杯冰牛奶。
他最討厭吃這些西式的東西了,早餐他要燒餅油菜加豆漿,中餐、晚餐他要熱騰騰的三菜一場,還有,他覺得起司又臭又噁心,小舞在心中想著。
果然,他推開盤子。
“我不餓。”他說。
他的目光飄向站在樹下的小舞,挑眉,無聲地詢問︰你有帶吃的來嗎?
小舞楞了一下,然後用力猛點頭。
他笑了,那唇角只稍微揚起,小舞的心就整個飛向天空。
光只是一個蘊含默契的對視,相互了解的微笑,就讓她忍不住淚盈于睫。
“Morning。”一個清亮的女聲闖入這神奇的一刻。
小舞抬眸,那是一個穿著時髦,有雙明亮大限的女孩,她穿著胸前印有Channel字樣的洋裝,輕柔的長髮像每一根都經過仔細整理,臉上的淡妝更是透明無瑕。
“Morning,Uncle,Aunt。”女孩熟稔地在杜天羽父母的兩頰印上一吻。
就在小舞屏息的那一刻,女孩走到杜天羽身旁,吻了他的臉頰。
“Morning,Ted。”
世界一瞬間在小舞面前分崩離析,她晃了一下,突然間一陣暈眩感向她襲來。
沒事,沒事,她努力告訴自己,那只是外國人打招呼的模式,不代表任何意義。
可是當他也轉身,在女孩面頰上印下一吻。”Good Morning,Irene。”
小舞的腦子轟地一聲失去了意識,只剩一片空白。
“好豐盛的早餐,謝謝Aunt。”Irene開心地微笑,坐下來吃早餐。
“咦?Ted,你怎么不吃?”她注意到他動也沒動過的盤子。
“我不餓。”
“不行喔,這樣不是辜負了,Aunt辛苦做菜的心意了嗎?”
她這么說顯然說中了天羽母親的心,只見她讚賞地看著Irene,笑瞇了眼。
“來,我喂你。”Irene強勢地叉起一塊起司到天羽嘴前。
他瞪她一眼,卻也沒抱怨,張口吃掉那口起司。
砰地一聲,突兀的聲響打斷了眼前和諧的一幕。
小舞什麼都沒察覺,直到四個人的目光全訝異地集中在她身上。
“對……對不起。”她慌亂地道歉,這才發現原本握在手上的掃帚不知何時掉在地面,她匆忙地低下體子去撿。
“天羽,她是……”宋德美問兒子。
小舞停住動作,蹲在地上,屏息等待他接下來所說的話,他會介紹她嗎?在他心中她又是占了什麼位置呢?
“公司員工,假日兼差來掃院子的。”
當他清冷的聲音傳入耳中,小舞的心彷彿空了一個大洞,巨大的痛楚從那缺口肆無忌憚地擴大、擴大。
“噢﹗”宋德美得到滿意的答案,就再也不看小舞,低頭繼續吃早餐。
儘管太陽還是很大,小舞卻覺得好冷,身體沒有一點溫度。
她終于拉起那根掃帚,不過再也沒有掃地的興致了,她木然地踱回工具間,反正沒有人會注意到她的存在。
房子后面有一個洗手間,她習慣了在這裡把流汗后的自己清理一下。
鏡子裡的女孩有一張毫無血色的臉,她沒有畫妝,頭髮也亂七八糟,穿的是一件適合勞動的T恤和牛仔褲,她甚至可以聞到自己身上微微的汗味。
腦中木覺浮現剛才那名叫Irene的女孩……她和這座別墅、和他的父母、和他好相配,看他們四個人在泳池畔吃早餐,是多令人賞心悅目的畫面呀﹗
小舞打開水龍頭,低下頭將水潑在自己臉上。
自慚形穢,她有種想立刻挖個洞把自己藏起來的感覺,好野狼狽啊﹗
她關掉水龍頭,以手撐著洗手台,久久仍低著頭。
“我告訴過你,叫你今天別來。”她聽到他的聲音在她身后響起。他的嗓言是壓抑的,隱隱藏著不悅。
有水跑到她眼睛裡,酸酸的、澀澀的,她用力抹著臉,過了好一會兒才轉身。
“我想先走了。”她輕快地說,眼睛一直盯著腳下的地板。”突然想起來今天有事,剩下的部分我下次再補好了。”沒等他的回答,她很快經過他身邊,幾乎是用跑的離開他。
她始終沒抬頭,當然也沒看見他看她離開時臉上陰鷙的表情。
他早知道會是這個情形,該死﹗
他不要他的父母第一次見到她,是在她為他工作的時候。
他想要在介紹她的時候,讓她展現出最完美的一面。
準教她什麼都不想,就莽莽撞撞地闖進來。
笨女人,真是夠笨的﹗杜天羽低咒出聲,煩躁地用雙手耙過頭髮。
﹡﹡﹡
小舞失神地走在山路上,過了好久才突然想起自己有騎機車來。她又往回走,過了幾十分鐘才走回他家。然而發動機車的時候,怎么也發動不了。
今天真是衰透了﹗她沮喪地蹲在地上,淚水忍不住流了下來。
一輛藍色的Corsa停在她身旁。
“Hi,你怎么了?”
小舞抬頭尋找聲音的來源,先是那輛車讓她覺得熟悉,再來就是那個探頭出來的男人。”高哲愷。”
他對她溫柔地一笑。
“怎么了?怎么一個人坐在路邊哭?”
“我的機車不能發……”小舞撥開被淚水黏在額邊的亂發,抽泣地說︰“我看見他……還有她,好難過,為什麼我沒Channel的衣服,嗚……”
“上車吧﹗”他只以一句簡單的話穩定了她的情緒。
小舞上了車,他無言地遞給她一大盒面紙,然後就啟動車子。
他打開車窗,車子在林間滑行,清爽的山風吹入車內。
過了一會兒,小舞終于止住哭泣。她吸吸鼻子,不好意思地看他。
“嗯,謝謝你,你好像總是在我最失意的時候出現。”
高哲愷笑笑。“我也覺得奇怪,大概是我前輩子欠你的,總覺得今生要來還的。”
“你也相信前世今生這種事嗎?”她微微張大眼。
“相信。”
他篤定的回答先是讓她無比訝異,之后是一陣欣喜若狂。
“真的嗎?從來沒有一個人跟我這樣說耶﹗他們全都以為我瘋了。其實真的是有這回事對不對?”她忘形地提著他的手又笑又叫。
“小姐,小心點,我在開車。”他苦笑著提醒她,才讓她放了手。
她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但久久還不能自激動的情緒中回複。
“如果你不急著回家,我們去看海好不好?”他問。
“嗯,好哇﹗”
他的車駛離陽明山區往北海岸去,過了一個大轉彎,眼前豁然開朗,一片湛藍大海出現下遠方。
這片海水景致讓她想起一年前和杜天羽到九份所看過的風景,只不過那時是夜晚,而現下是白天,而且身邊的人並不是他,她的心情微黯了下來。
高哲愷在一處景點停了車,他們走下來,坐在護欄邊看海。
“能告訴我你今天為什麼哭嗎?”他突然問。
小舞垂下頭。“我今天看見他跟別的女生在一起了。”
“你說的‘他’是杜總吧﹗”
“你怎么知道?”
高哲愷笑笑。“全公司都知道你跟他的關係啊。”
小舞失神地“喔”了一聲,隨后又沮喪地垮下肩。
“我跟他沒什麼關係,是我在倒追他。”
小舞的誠實讓他不覺莞然。
“可是他對你也有意思不是嗎?否則不會把你安排在身邊。我聽說杜總最討厭女人糾纏他,所以高層主管全是男的,只除了四十幾歲的江特助和你。”
“才不是他願意呢﹗是Jane幫我,還有我硬巴著他的。”她悶悶不樂地說。
高哲愷看著她。“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
“說啊﹗”
“我沒有惡意,只是你為什麼這樣執著地喜歡他呢?”
“是那個夢的關係吧﹗”小舞說。“我作過一個夢喔,夢到我前世和他殉情而死,我想這世我們一定是來彌補那個未實現的缺憾。”
高哲愷聽她這么說時震了一下。“你怎么確定是他?”
這個問題Jane也問過她,她答得沒有一絲猶豫。
“直覺啊﹗第一眼見到他那雙眼睛的時候,我心裡就有一個聲音告訴我--就是他了。”小舞偏著頭。
“奇怪,其實我很久以前就注意到你了,你說的那種直覺我也有,第一次見到你,好像就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很正常啊﹗人跟人會相識,本來就是互有各種深淺情緣的。”
“也許吧﹗”
結束了這個話題,他們靜靜享受海風。過了一會兒,他才又問︰“我聽說你每天都幫杜總準備三餐,那天我特別早起,經過公司附近一家早餐店,看你在那裡炸油條,是我看錯了嗎?”
“你沒看錯,我是每天早上都去那家早餐店幫忙,那個頭家同意教我做燒餅油茶的秘方,還好心讓我用他的炸鍋,條件是我每天早上五點要去幫忙到七點半。”
“你為什麼要這么做?”
“他說他愛吃啊﹗”小舞答得理所當然。
“你不會覺得很辛苦嗎?”
“不會啊﹗那是我覺得最福祉的時候呢﹗替喜歡的人準備食物,想像他吃的時候滿足的樣子,沒有比那更令我覺得快樂的事了。”高哲愷搖搖頭。”你真有毅力,可是難道你從沒有過放棄的念頭嗎?恕我直言,你跟他的世界老實說,有一段差距。”
“我知道啊﹗”小舞說。“你不用不好意思,我自己知道,他那么有錢,長得又好看,而我只是一個平凡不過的女孩,但正因如此,我更不能放棄。我和他之間,就像兩條平行的鐵軌,如果我放棄了,可能就永遠沒有交集了。””
“為什麼都是你單方面的努力呢?就算你稍稍放鬆一下,他難道不會追過來嗎?”
小舞想了一下。“他不會。”
高哲愷微微張大眼。
二人陷入沈默。
“去富基漁港吃海鮮好不好?我請你。”許久,他提議。
小舞搖頭,抱歉地看著他。“對不起,今天我很累,想回家了。”
“沒關係,我送你。”
他們往回走,一個小時以後,車子停在小舞租的小套房樓下。
“謝謝你。”下車前她對他說。
“對了,你的機車壞了,還丟在路邊,你把鑰匙給我,我幫你牽去修好不好?”
“不用了。”小舞搖搖手。“我可以請小沈幫我,他對車子很在行,而且他反正要去接杜總上班。”
“那你星期一怎么上班?我來接你好不好?”
“不用了啦,我搭公車也很方便。”
“好吧。”他看來有些挫折。“那星期一中午,可不可以一起吃個飯?我請你。”
“不,我請你吧﹗應該要謝謝你,這么幫我。”
高哲愷臉上終于浮現笑容。”那就星期一見了。”
“嗯,ByeBye。”
﹡﹡﹡
星期一
小舞其實是抱著十分矛盾的心情來上班的。她熱切期盼能見到他,可是另一方面,她又不能不去回想那天那女孩吻他的模樣,還有他是如何冷酷無情的對她。
好在他一整個早上都關在辦公室裡和主管們開會,免去了她的苦惱,只不過意識到他正在那扇門后,仍讓小舞心情無法平靜。
“小舞,幫他們泡咖啡進去好不好?”Jane對她說。
小舞縮了一下肩膀。”讓歐巴桑幫忙就好了,好不好?”
江月香挑眉。”難得喔,他的咖啡你居然沒搶著泡。”
小舞悶悶地低頭不語。
“發生什麼事了?”
“沒有啦。”她也有不想講的時候。
江月香聳聳肩。”好吧,我去叫歐巴桑。”
時間過得好像特別慢,好不容易熬到中午。
“Hi﹗”高哲愷相當準時地出現下小舞的辦公室。
“你來了。”小舞以一種松了口氣的表情迎接他。”太好了。”
他出現=午休=她可以離開=喘息。
“我們要吃什麼?”小舞問。
高哲愷苦笑。”小姐,是你要請客吧﹗還問我。”
“噢,對喔,那走吧﹗我請你吃日本料理。”
“不用那么好啦。”
“沒關係。”她只想快快離開這裡、離開”他”。
他們肩並肩的走遠,此時總經理室的門開了,一雙冷郁的眼睛盯著那兩個人。
“那個男人是誰?”他緊捉著薄唇,不悅地開口問江月香。
“好像是總務部的。”
杜天羽繃著臉。
“剛剛咖啡為什麼不是她泡的?那淡得像開水一樣的東西能喝嗎?”他憤怒地一手拍在桌子上,幾張白紙震落到地面上。江月香瞄了他一眼,眸中流露富含興味的光芒。她不動聲色,鎮定地低下體去把紙全撿了起來,這才慢慢地開口︰“小舞說,她不想泡。”
“她說不想泡是什麼意思?”杜天羽暴怒地吼道。
“你生那么大的氣做什麼?不過是一杯咖啡罷了。”
“我沒有生氣,那是她的工作,她應該做好。”他用比剛才更大的音量吼道。”沒生氣嗎?”江月香嘲弄地挑眉。”你是不是在嫉妒她跟別的男人去吃飯?”杜天羽一僵。”笑話,我有什麼好嫉妒的。”說完,他忿忿地大步走回辦公室,用力甩上門。
江月香嘆口氣。唉……可憐那些還在裡面的高級主管喲。
﹡﹡﹡
她覺得和高哲愷在一起很平靜、很愉快,她可以很自然地跟他聊天,沒有負擔。不像跟杜天羽在一起,她心跳總是太急太快,腦子總是一團迷亂,連話都很難說得清楚。
“原來你是台中人,我也是耶﹗”
“你在台中的時候,有沒有常去吃建國市場的那個肉羹?我好懷念那個味道。”
“有,有,每次回去我都一定會去吃。啊﹗還有,還有,那個市政府旁的擔擔面。”
“耶﹗你也知道。”
“當然,我家住那邊說。”
“下次我們一起回去好不好?我們把那些想吃的東西全部吃過一遍,反正我有車,很方便。”
“好哇﹗”
講到回台中,小舞有點心虛,因為杜天羽的緣故,她已經很久沒回家了,都被爸媽念了好幾次。
“我們還可以買一只平交道燒雞帶回台北吃。”
“還要去精明一街逛一逛,喝珍珠奶茶。”
好好喔﹗第一次有人可以跟她聊這些東西。和杜天羽是不可能的,對一個連菜脯果都沒吃過的人,又怎能聊這些地方小吃呢?想到此,她心情有點低落。
唉,怎么她老是想到他呢?小舞撐起笑容,仰視身旁的高哲愷。
“就這么說定了,下回我們一起回台中。”
“好。”
他們從餐廳走回辦公室,一路上仍熱烈地交換著對故鄉共同的記憶。
“最近幾年台中變好多喔,中港路那邊變得好熱鬧。”
“只有公園那邊沒什麼變。”
“嗯。”他突然想到,”你相不相信我身上有帶一張公園的照片。”
“咦?”小舞眼睛亮了起來。”給我看。”
他從皮夾拿出一張照片,那幾乎是每個台中人都有的,一家人以公園那個著名的水中涼亭為背景照的照片。
“哇﹗這個小男生是你喔﹗”
“還我啦,怪丟臉的。”他想搶回來。
“不要,讓人家看一下嘛,很可愛啊﹗”
“還我啦﹗”
他們兩個人搶著那張照片,最後還是小舞拿到手,她開心地揚起那照片。
“嘿,在我這。”
高哲愷伸手去拉她。
小舞臉上的笑容驀地僵住。
高哲愷察覺她的異樣,隨著她的視線望向前方。
杜天羽站在他們身前,寒著臉注視著他們親密的模樣。
她從未見過他眼中有如此令人畏怯的冷冽,小舞立刻把照片塞回高哲愷手中,急急走到杜天羽身前。
“你誤會了,我跟他沒什麼,我們只是……只是在搶照片玩,他不是……”
“不必了。”杜天羽打斷她,強烈的妒火讓他的口氣更加嚴峻。”你不必跟我解釋什麼,不關我的事。”
一句“不關我的事”把小舞徹底擊倒,她的表情彷彿被他重重摑了一巴掌。
她失神地立在當場,久久無法思考、無法動彈。
杜天羽緊咬著牙關,瞪視著她慘白的面容。
他終于轉身撇下她離去。
不關我的事……那是因為他不在乎,小舞哀戚地想。
不在乎……是因為他從來就沒有喜歡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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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人言論
時間:
2019-5-17 00:06:40
第七章
“你還好吧?”
步出辦公室,小舞迎上高哲愷關懷的眼睛。
“很好啊。”她臉上掛著笑,眼中卻流露一股深沉的哀傷。
他深深凝視她。”走吧﹗”
“去哪?”
“你的機車不是還在山上,我們去把它騎回來。”
她本想坐他的車回他家牽的,不過現下……
“好吧。”她說。
他不只送她去牽了機車,還一路護送她下山。
“來我家吃個飯吧﹗”她在她家樓下對他說。”我好像一直受你的幫助。”
“我知道自己應該說不用客氣,”他笑著道。”不過,我實在很想嚐嚐你的手藝,況且我真的餓了。”
小舞莞然一笑。”上來吧﹗不過別期望太高喔﹗只是些家常菜。”
由於已經八點了,她煮了兩碗海鮮面,再從雪櫃拿出一些早先做好的涼拌菜來,也算快速而且豐盛的一餐。
高哲愷很快把他的那碗吃完,還把大部分的配菜都一掃而光,小舞和只吃了一半,就把碗推開。
“好好吃。”他滿足地拍拍肚皮,誇張的動作惹得小舞噗哧一笑。
“是你太餓了吧。”
“不,是真的好吃,你知道的,我一個人住在台北,很難得吃到這種家常菜,很有媽媽的味道喔,你廚藝這么好,以後誰娶到你真是他的福氣。”
小舞眼神一黯。她只想為一個人做萊,偏偏那個人從來也不稱好他,好不容易逼出幾句”好吃”,也都是她百般撒嬌痴求來的,真悲哀。
“小舞。”高哲愷感覺到她的情緒,他靜下來,不再搞笑。
“嗯?”她回神,正視他,發現他的表情十分認真。
“什麼事嗎?”她問。
“上次我們談過前世今生的話題。”他欲言又止。
“怎樣呢?”
“你……呃……我是想問,你第一次看到我有沒有什麼特殊的感覺?”
小舞微微驚異地瞠大眼。”沒有耶,你為什麼這么問?”
她坦白的言語顯然對他是一大打擊,只見高哲愷苦笑著。
“我說過我注意你一陣子了,每次看見你總會有種想要保護你的感覺,我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從沒有一個女孩能讓我有這種情緒。”他注視她,雙眸認真。
小舞一驚,慌忙之中已有了第六感。他要說的話她隱約明白,正因為明白,所以她匆匆別過目光。
“我想這種情緒就是愛吧。”他畢竟還是說出來了。
小舞倏地站起身。”你還要不要再吃點面,我去下好不好?”她飛快地說著,只想逃開他。
他捉住她的手。”你聽到我說的了。”
“你不要這樣好不好?”小舞快哭出來了。”我們認識才幾天。”
“不是時間的問題,你不也是第一眼就認定杜天羽嗎?你應該最了解我的感覺。”
“對啊﹗你知道我喜歡的是杜天羽啊﹗”
高哲愷面如土灰,他低頭考慮許久,最後才鼓起勇氣說︰“你是因為那個夢才喜歡他的吧﹗你認定他就是前世和你殉情的戀人,可是如果那個人不是他?”
“你什麼意思?”
“你在夢中有看清楚那個人的長相嗎?”
小舞一震。沒有,她一直沒有,那正是每次她都想解開的謎題。
“你為什麼這么問?好像你知道什麼?你怎么知道我的夢是怎樣的?”
高哲愷好像有話想說,臨到頭卻又吞了回去,只見他臉上突然浮現一抹愧疚的表情。
“沒什麼。”他別開眼。”總之今晚的話請你考慮一下。”停頓了片刻--“我先走了,謝謝你的晚餐。”
小舞看著他離去,心亂如麻。
﹡﹡﹡
如果能接受高哲愷,對她而言,應該是一件比較輕鬆的事吧﹗
昨夜送走了高哲愷,小舞不停地思考這個問題。
他們有相同的背景、相同的成長記憶,他們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她不用再勉強自己去迎合他的喜好,不用每天熬夜去背那些讓她頭昏腦脹的網球選手的怪名字。她不需要總是感覺很辛苦,常常覺得很自卑,不用看別人憐憫或嘲笑的眼神,她會很放鬆、很自在。
如果她能接受高哲愷……
“小舞,你在發什麼呆?”江月香的喊聲喚醒她。”電視台的記者來了,去泡咖啡,快﹗”
今天電視台的人會來採訪杜天羽,為了公司剛上市的電玩軟體。
“好。”小舞強打起精神,走進茶水間。
她端了兩杯咖啡進入辦公室時,記者已經坐在杜天羽對面和他聊了起來,所有攝影器材也都架好了。
那名美艷的女記者正是一年前,她在電視牆第一次看見杜天綢時採訪他的那位。
“杜總經理,真是太好了,我一直很期待能再和你見面呢﹗”女記者對杜天羽甜甜地笑道。
小舞放下一杯咖啡在她面前,她注意到女記者說的是”我”而不是”我們電視台”,而且她的聲調有種特意嫵媚的味道。
在杜天羽身邊工作這么久,她不可能不知道那代表什麼意義--她在勾引他。
小舞只是微微僵了一下,隨后回過神,鎮定地把咖啡放在他桌前,轉身離去。
杜天羽對著她的背影皺眉。就這樣嗎?不吵不鬧?他記得上次和一個為產品代言的女星開會的時候,她還故意打翻杯子,讓人家淋得一身野狼狽。
他應該高興,心裡有個聲音說,她不再莽莽撞撞、不知輕重。可是為何心頭卻悶悶的,不知為何感到煩躁。
已經兩天了,她沒正面看過他一眼,更別說是笑了。
好像許久沒看到她招牌的燦爛笑容了,這點讓他不由得有種空虛的感覺。
“那我們就正式開始吧﹗”女記者說。
“呃……噢……好。”杜天羽尷尬地輕咳一下。他在干嘛?他暗罵自己,他居然會恍神。
“小舞,別走。”她正要步出杜天羽的辦公室,江月香拉住她。”你在這裡看他們錄影。”
“可是……”
“沒什麼可是,正好趁這個機會好好了解公司的新產品。”Jane的話毫無讓人反駁的餘地。
換作以前的小舞根本不需要Jane說,絕不會錯過看杜天羽的機會。
可是這幾天,因為在他家遇見的事,因為高哲愷,她對自己有了懷疑,因為她的眼神裡摻進了一絲雜質,所以她無法再像以前一樣用全然純淨的目光仰望他。
她靠在角落。訪談已經開始,他專注地回答女記者的問題,小舞也就能趁這個機會好好看他。
其實他也不是太帥,他的表情太過嚴肅,還有那雙濃眉也常皺著,好像透露出對周邊事物的不耐,他常常給人高傲、不可一世的感覺。
人家也只不過問了一個比較不專業的問題,他就冷冷睥睨著人家。
笨蛋﹗他心裡一定正在這么罵那個女記者,她知道,因為如果是她就會被他這么罵。
他的個性差勁透了,一絲不苟、冷漠絕情、孤傲自閉、愛捉弄人--
儘管如此,當她看著他,看他優雅高碩的身軀,看他自信地揮動手勢聲明自己的立場,看他那雙像冰冷潮水般澄清而冷冽的眼眸,她有種不能呼吸的感覺--
她愛他。
她驀然體會到這點。
縱使有多辛苦,縱使再多挫折,縱使他可能永遠也不回應她一絲一毫,她還是愛他,好愛、好愛他,那種心情是怎么也無法取代的。
她奇怪之前自己怎么還會徘徊不安、還會產生猶豫,既然已經不可自拔地愛了,就不要管什麼辛苦、管什麼結果如何,只要忠于自己的感情就好了。
她突然想開了,臉上也不由得綻開笑顏。
“好的,謝謝您接受我們的採訪。”女記者已經開始為這段訪談作結尾。
聚光燈滅了,攝影助理開始在收器材。
“杜總,我幫你拿麥克風。”女記者捉住機會靠近杜天羽,趁卸下他胸前的麥克風時,還偷摸了他胸膛結實的肌肉一下。
她雙眸閃閃發亮,像見獵心喜的狐狸一樣。
“杜總,我們晚上一起吃個飯,好不好?”她更公然地對他拋媚眼。
好不要臉的女人﹗小舞眼中佈滿紅霞,像一只捍衛自己領地的母獸,她用力擠進女記者和杜天羽之間。
“對不起,我收個杯子。”小舞惡劣的語氣說明她不光是收咖啡杯那么簡單。
果然,她拿起桌上的杯子,然後匡 一聲,杯中還剩一半的咖啡全洒在女記者那套價值不菲的名牌套裝上了。
“你……你做什麼﹗?”女記者花容變色。
小舞聳聳肩,假笑一下。”對不起,手滑了一下。”
騙人,她根本是故意的,女記者惡狠狠地瞪這怪女孩一眼,當下又不好在杜天羽面前爆發,只好恨恨地跺腳離去。不到幾分鐘,其餘的攝影師和從業人員也離開了。
小舞得意地看著那名女記者氣息敗壞的背影,心想自己打了一場勝仗,正沾沾自喜。
“你搞什麼鬼?”不悅的低吼聲自她身后傳來。
小舞回頭對上他皺眉的怒容。
“別那么幼稚好不好?”他冷厲地斥責她。
小舞癟起小嘴。”那個狐狸精明明在誘惑你。”叫她怎么看得過去嘛﹗
“以後有訪客的時候不許你出現。”免得丟他的臉。
“別嘛。”她答得不情不願。
小舞沮喪地出了辦公室。
才關上門,杜天羽蹙緊的眉頭便展開了,仔細看,嚴峻的臉上甚至出現一抹隱忍不住的笑意。
﹡﹡﹡
“對不起,你那天跟我說的事,我還是不能接受。”小舞決定向高哲愷說清楚。
“沒關係。”他臉上掛著苦笑。
“那么,我們以後還是朋友吧?”
“朋友嗎?”他失神地喃喃自語。”果真是報應吶……”
“你說什麼?”
“不,沒什麼,你別在意。”他揮揮手。”以後你有什麼困難,別客氣,儘管來找我。”
“你真是個好人。”小舞感激地仰望他。
好人嗎?高哲愷心裡充滿苦澀。
﹡﹡﹡
解決了高哲愷的問題,小舞心清輕鬆不少。
她告訴自己不要再苦惱了,專心喜歡天羽就好了,雖然他現下還不能回應她的感情,但總有一天,他們一定會在一起的。
因為--他們是前世的戀人啊﹗
于是她興高采烈地準備了他的早餐、午餐,騎著機車朝公司出發。
“他今天不過辦公室?為什麼?”想不到迎接她的是這個令人沮喪的壞消息。
“今天他要陪他爸媽。”江月香說。”他們去俱樂部打球。”
“唉,對了,”江月香戲謔地一笑。”那個Irene也一起去了喔﹗”
小舞腦中一片空白。Irene?她想起了那個成熟世故又熱情大方的美人。”Jane,我今天想請一天假。”她立刻大叫。
“這樣啊……”江月香故意拖長尾音,吊小舞的胃口。”可是我怕忙不過來耶﹗你也不早說。”
“拜托啦﹗”小舞快哭出來了。
“好吧。”
她那個”好”字才退場門,小舞便急忙捉著背包往門外沖。
“等一下。”江月香喚住她。
“吶,這是俱樂部的位址。”她塞了張紙條在她手上。
“謝謝,Jane你真好。”小舞感激地握了一下Jane的手,這才急急忙忙往外跑。
﹡﹡﹡
“天羽,你年紀也不小了,跟lrene也在一起好幾年了,該定下來了吧了 “我跟她從來沒有在一起過。”
網球場上,杜振英正和Irene抽球,而宋德美和兒子杜天羽則剛打完一輪,在一旁的涼椅上休息。
“沒在一起?”宋德美驚訝地看著兒子。”可是你們在念碩士的時候,不是常常一起出去嗎?”
“那是因為我跟她共同合作一個Project。”
“不只這樣吧﹗你們不是還常一起打球、游泳……”
“我們的嗜好恰好一樣。”
“那不就得了,你們在各方面都相配,而且媽看你從小到大都沒理過任何女孩子,我跟你爸還在擔心你會不會是Gay,好在有Irene出現。”
“拜托﹗”杜天羽哼道,爸媽居然擔心那么無聊的事,真是夠了。
“說真的,Irene真是個好女孩,既然你們各方面都那么契合,那為什麼不就……”
“媽,別說了。”杜天羽不耐煩地打斷她。
他確實曾有過這個念頭--也許終有一天他會跟Irene結婚,不過那是在那個笨女人闖入他的世界以前。
“喂,天羽,”宋德美突然喚他。”你有沒有感覺到有人在看我們?”
“什麼?”
宋德美不自在地環視四周,最後終于找到。
“你看,那邊那個女孩子,從剛剛就一直在著我們。”她指著網子外面,果真有個女孩整個人貼在鐵網上,拼命想要看清楚他們。
杜天羽臉都黑一半了。”凌、舞、雪﹗”
他一吼,那個小小的身子一震,從網上掉了下來。
“天羽,你認識她啊?”宋德美問,此刻Irene和杜振英也從場上下來。
“我的助理。”他鐵青著臉悻悻地道。
“是不是有急事找你?”Irene貼心地說。”讓她進來嘛﹗”
“不……”
杜天羽話還沒講完,Irene已經開了那道鐵網門。
“大家好。”陽光照得小舞臉上紅通通的,她既緊張又興奮地對在場的四個人打招呼。
“啊……我記得你,不就是幫天羽打掃院子的那個女孩嗎?”Irene認出她來。
小舞微愣,然後尷尬地笑著。
杜天羽的臉色更難看了。
“你來干嘛?不用上班嗎?”他的語氣相當嚴厲。
“我今天請假。”小舞心虛的垂下頭。
“回去﹗”
“我不會打擾你們的。”小舞急急抬眸,以眼神殷切渴求著--不要趕我走好不好?”我很喜歡網球,所以……”
“那很好哇﹗”Irene大方地道︰“你就跟我們一起打吧﹗人多更有趣嘛﹗”
“嗯﹗”小舞感激地對她點點頭,隨后望向杜天羽,他還在瞪她。”可以嗎?”她怯怯地問。
“隨便你。”他對她低吼。”爸,我們來打一場。”他隨即忿忿地拿起球拍往場內走。
“奇怪,沒見過Ted脾氣那么火爆的樣子。”Irene喃喃道。
“不會啊。”小舞低語。”他一直都是這樣。”
也許他的壞脾氣只對她一個人而已吧﹗小舞悲哀地想。
Irene看她的眼神多了一道驚異。”我們也下去打吧﹗”她說。
小舞的心陡地一突,”可是……我沒打過網球耶﹗我沒有帶球拍。”
“我有多帶一支,借你。”
完了,小舞握著那支球拍,手心冒汗。
“Uncle,Ted,我們來打雙打吧﹗”來不及了,Irene已經對場內的二人喊道。
“不要。”杜天羽冷冷瞧小舞一眼拒絕道。
他知道我不會打,小舞心虛地想。
“別掃興嘛﹗”Irene的個性是不容人拒絕的,她拉著小舞到杜天羽那一邊,然後自己跑向另一邊。”來,開始吧﹗”
小舞呆立在球場,慌亂的動彈不得。
“要走現下還來得及。”他用其他人聽不見的音調冷冷對她說。
小舞用力搖頭,不戰而退不是她的作風。
他瞪她一眼。”站在這個範圍裡不要動,不要試著去接球,懂嗎?”
“懂。”她只能乖乖聽話。
球賽開始,小舞努力在心裡默背那些規則,只是球呼呼地在她身邊疾馳而過,她腦中竟一片空白,什麼也記不得,好在有杜天羽在Cover她,可是……
“輪到小舞發球了。”
她聽到有人這么說,對她而言簡直有如青天霹靂。
她記得,那些國際級的球員是這么做的,先把球往上拋,然後揮拍。
第一球,沒揮著,love-Fifteen。
第二球,還是沒揮到,Love-Thirty。
第三球,揮到了,可是掉在她腳前,Love-Forty。
第四球,出界,Game--直落四。
場中一片死寂,她感到全場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羞辱、尷尬不足以形容她現下的感覺,好想一頭撞死﹗那才是她目前的想法。
“開始吧﹗換Irene發球。”杜天羽沒責備她,只是淡淡地說。
球賽重新開始,小舞好難過,現下他們全知道她不會打了,真丟臉﹗她要怎樣才能稍微挽回一點他們對她的觀感呢?
有一個球往她的方向飛過來,她想也不想,俯衝向前揮拍。
“啊……”她跌倒在地上,膝蓋傳來的劇痛讓她的眼淚立刻進出來。
“你搞什麼?叫你別動你聽不懂是不是?”他的怒吼立刻貫入她耳中。
“我……”
“閉嘴﹗”他丟掉球拍,把她整個人抱了起來。
在其他人張目結舌中,他直接沖向俱樂部主屋的醫藥室。
“對不起,”過了十幾分鐘,小舞發現她的膝蓋已經很誇張的包了一大包,而且杜振英、宋德美、Irene,他們全圍成一圈,看著她。
“壞了你們的玩興。”
“別這么說。”宋德美勉強擠出笑容。”你的腳沒事吧?要不要叫小沈送你去醫院?”
“不用了。”小舞惶恐地搖手。”謝謝,不礙事的。”
“那就好。”
一段長長的沈默。
“那……小舞,你再休息一下,我們要先走了。”宋德美轉頭對兒子說,”天羽,咱們不是在晶華訂了Table,會不會來不及啊?”
狀似無意的提及,其實是在委婉暗示小舞,他們”一家人”要走了,她呢,就乖乖自動消失吧﹗
小舞聽得懂,可是她卻不想就這么放棄,于是她鼓起勇氣,抬頭對宋德美展露出最無辜天真的笑容。
“我可不可以一起去啊?”
﹡﹡﹡
尷尬是餐桌上唯一的氣氛。
小舞現下才知道他們全都帶了衣服去俱樂部換,是以他們全都淋過淚,穿上昂貴的名牌服飾,盛裝出席午宴。
她穿的是剛剛那套運動服,微微泛著汗味,腳上還纏著醜陋的紗布。
他們的感覺跟這家高級餐廳很相配,而她卻十分突兀,不,是整個餐廳裡唯一跟背景不搭的人,好像她從另一個世界硬是擠了進來。另一個問題是他們的話題她永遠插不上,Irene和宋德美偶爾會基于客氣和她聊上二句,但很快的氣氛搞得很僵,她們的眼神也透著不自在。
“X’mas的時候再去LakeTahoe滑雪吧﹗”
“好啊﹗上次……”
他們談著她聽都沒聽過的地名,小舞突然領悟,儘管她如此努力,杜天羽的世界還是有好多好多她無法進入的區域。
“X’mas干脆邀Irene的父母來我們家過吧﹗”宋德美笑說。
“干嘛?”杜天羽微皺眉頭。”這樣不是很怪。”
“不會啊﹗兩家人聚聚,順便把你和Irene的婚事談一談。”她笑道。
宋德美早就察覺兒子和這個聲稱是他”助理”的怪女孩之間有些不尋常,是以故意在餐桌上提及婚事,目的是要表明立場讓小舞別痴心妄想。杜天羽尚未反駁,鏘的一聲,小舞手中的刀叉掉在瓷盤上。
“婚事﹗?”她震駭地瞅住杜天羽。”你要跟Irene結婚嗎?可是不行啊﹗我們不是……”杜天羽給她警告的一眼,要她閉嘴,由他來處理,不要在他父母面前講出些不合宜的話來。
“你們是什麼關係?”Irene臉色一變,問道。
“沒有關係。”
杜天羽無情的聲明讓小舞激動起來,沒有關係?那她這一年來所做的又算什麼?那個吻呢?又算什麼?
“誰說沒有關係?你不能跟別人結婚,因為我們是生來就注定要在一起的。”
“小舞﹗”他又暴吼一聲。
“真的,你們要相信我。”像一個遭受冤屈的小孩,她急切地為自己辯護。”我作過夢,知道前世我跟天羽是一對戀人。”
“夢?”在場除了小舞和杜天羽之外,每個人的表情都是錯愕,之后是好笑、輕蔑。
“你鬧夠了沒有﹗?”父母看她的輕鄙眼神令杜天羽無法忍受,是以他羞怒交加地吼道。”你馬上走﹗我不要你再出現下我家人和我的面前。”他痛心地說了重話。
沒有人說話,全部的人都被杜天羽的怒氣駭著了。
小舞呆滯地凝望他,他說的每一個字她都聽在耳裡,腦袋卻久久無法理解。
她低下頭,極緩慢地推開椅子站起來,彎腰、轉身、邁開腳步……
其實她不記得自己是如何走出餐廳的,她只知道自己很專注地盯著腳下的每一塊紅磚,很專注地走每一步。
怕若是她停了下來,眼淚就會掉下來,而她的世界也會就此崩裂。
﹡﹡﹡
一個人麻木的在街上走了一個下午,直到夜幕低垂,小舞才終于走到家門口。
腳應該很酸,尤其是那擦破皮的膝蓋想必又流血了,她只是這樣想著,像在想別人的事,很奇怪,因為她一點痛覺都沒有。
她機械化地從背包裡拿出鑰匙,抬頭,還沒將鑰匙插入鎖初便怔住了。
“哲愷,你在這裡做什麼?”
街燈下的地看來憂慮而疲憊。
“我聽說你請假了,我很擔心你。”
“擔心?”她擠出一個微笑。”我有什麼好擔心的,我今天……”
她的聲音漸漸弱去,因為他專注的凝視,更因為在說話的同時,一幕幕景象突然如潮水般湧入腦海,停格在最後他說”不要再出現下他面前”的怒容。
小舞僵住,猛地身體中好像有一部分想狠狠地被抽離,她痛楚地嗚咽出聲,大量淚水涌出眼眶。
“沒事,我在這裡。”高哲愷嘆息,將哭得不可自抑的她擁入懷中。
“為什麼呢?”她像一個被遺棄的小孩,真切的哭著。”為什麼他就是不了解呢?為什麼?他忘了我們約好今生要在一起嗎?為什麼總是我一頭熱呢?”
她的問題他無法回答,他擁緊了她,眼中閃過複雜的情緒。
﹡﹡﹡
夢的開始依然是她在林中奔跑。
她握緊男人的雙手,一直跑到懸崖邊上。
風颯颯地吹,崖下的水聲轟然,鷹在天際怒鳴。
她抬眼,對上一雙冷厲的鷹眼,心跳突然加快,只因那似曾相識的眼眸彷彿伴她生生世世。
“一起跳吧﹗”她對男人說。
男人一震。
她側頭,想把心愛男人的模樣牢牢刻印在心版上,以求來生能找到他。
男人平庸敦濃的臉孔上滿布惶恐及猶疑--
他是高哲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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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人言論
時間:
2019-5-17 00:06:57
第八章
杜天羽走進辦公室,一直到坐在自己的沙發上,他才忽然有種莫名的空虛感。什麼地方不對勁了,好像有什麼東西遺落了……
他過了半晌才想起來,是那張每次他踏進辦公室都會迎接著他的燦亮笑臉。
當他意識到這點的時候,他愣了一下,因為他從沒想過它會帶給他這么大的失落感。
“這是早上送過來的報表。”江月香進來,把一疊資料放在他桌上。
他不發一語,瞪著它們。
“咖啡。”她又走進來,這回手上端了一杯黑咖啡。
他沒有移動,突然發覺自己過了好幾分鐘還盯著同一頁報表。
“她……呢?”他從不知道他的聲音聽來會是如此空洞、沒有自信。
她沒裝作聽不懂他指的是誰。
“不知道。”江月香說。”早上沒來,也沒打過電話,我試著撥電話到她住的地方,她不在。”
“嗯。”天羽點點頭,沒說什麼。
“就這樣嗎?”江月香問。”小舞突然沒來,你不覺得奇怪嗎?昨天她去找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沒什麼。”他揮揮手。”不用管她,說不定過一會兒她就會出現了。”
是啊﹗用不著擔心,他也曾罵過她、趕過她,但下一秒,她就會若無其事地跑回來,帶著那張洋溢微笑的小臉來找他。
這一次,一定也一樣。
不是嗎?
“沒有,她還是沒來。”
他幾乎是用跑的沖進辦公室,當他聽到江月香搖頭對他說那句話時,他整個人都虛脫了。
他瞪著她空著的座位,氣端不止,這一刻他才驀然體會,剛剛他有多緊張。
“到底是怎么了?我好擔心小舞,她會不會出事了,要不要派人去找她?”
“不用了。”他暴躁地把拳頭擊在桌角,幾張文件飄到地上。
第二天,他一邊走進辦公室一邊詛咒著,今天仍沒見到她。
為什麼他會失眠一整夜?為什麼他覺得整個生活的次序都亂了?為什麼他會如此焦躁不安?為什麼她會讓他有這種感覺?
“該死﹗”他用力甩上門,對著空虛的辦公室大吼。
他是說了重話,也許那天他對她太嚴厲了。
可是她不是說過愛他的嗎?她不是一直相信著那笑死人的宿世姻緣嗎?她不是說他們終究會在一起的嗎?
為什麼她逃了?她放棄了嗎?
江月香敲開門,一臉沉重。
“剛剛收到小舞寄來的信,是她的辭呈。”
他僵直地挺立許久,嚴峻的臉孔罩上寒霜。
﹡﹡﹡
這已經是她失蹤的第五天。
每一天對杜天羽而言都是漫長的煎熬,他努力讓生活回歸正軌,回到她闖進來以前的平靜。
他一如以往地上班,卻常在開會的時候失神;他去了幾家他以前常光顧的餐館,卻發現怎么也找不回他想要的味道。他以為沒有人看出他的失落,卻一日一日地消瘦而且暴躁易怒起來。
她到那裡去了?每當這個念頭一起,他就狠狠地把它打下來。
他不會去找她的,他根本就不在乎她,沒有她的日子他輕鬆自在多了……如果他能這么說服自己就好了。
“杜總,你還不走?”晚上九點,江月香問他。
“不,你讓小沈回去,把車留給我就可以了。”
他不想回家面對父母和Irene,他們成了他莫大的壓力。
“別待太晚了。”Jane關心地看他一眼,才轉身離去。
終于所有的燈都滅了,整棟大樓只有他的辦公室還亮著,他自己也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聽見腳步聲。
“誰?”他猛推開門。
小舞愕然地注視他,臉色蒼白。
“我……對不起,我是來拿東西的。”
他眼中的狂喜瞬間消失,雙手在身側緊握成拳。
“拿了東西就快走﹗”他惡狠狠地說,轉身,憤怒地大步走回辦公室。
杜天羽緊切牙根站立著,他無法面對她收拾完東西后毫無留戀地離去景象。
所以他不轉身,但卻不自主地豎起了耳朵,仔細聽著她的一舉一動。
一陣長長的寂靜--
“我說謊。”她幽幽的嘆息自他身后傳來。”我不是來收東西的,我是來見你的。”
他全身倏地一震,感覺她軟嫩的雙手環住他的腰,喜悅在他心頭爆開。他轉過身,她就在他懷中,仰起小臉,愛慕地瞅著他。
她果然是不能離開他的,杜天羽欣喜地想。
小舞冷涼的手指輕輕撫過他臉上的輪廓,她的表情好認真,認真得像這是最後一眼,而她想牢牢把他記在腦海中。
“跟我做愛好嗎?”她說。”我不會再像一年前那么膽小了,所以跟我做愛,好嗎?”
“你怎么了?”他終于注意到她的語氣有種絕望的味道。
她的回答是拉下他的頭,主動印上一吻。
杜天羽僵硬了一秒,但隨即緊鎖住她的纖腰,狠狠地回吻她,像是懲罰,更像是發洩這幾日來的煩躁。
她沒有反抗,承受他的怒氣,也承受他的熱情。
縱使一個狂怒,一個生澀,但當兩具渴望彼此的肉體貼近,很快地他們找到彼此的節奏。
杜天羽用力咬著她的唇、她的頸,那激烈的吸吮,立刻在她身上留下點點紅痕。
他沒想過自己居然了以瘋狂至斯。可是這一切都是她害的、她自找的,誰叫她要勾引他然後又突然離他而去--
她必須為此付出代價。
小舞閉上眼睛,感受他的氣味、他的體溫、他的一切……
她知道自己永遠無法忘記這一刻。
淚水緩緩滑落她的臉龐……
﹡﹡﹡
杜天羽在極度滿足中醒來,他伸手摸了摸身邊,卻發現是空的。
“小舞?”他睜開眼。
她遠遠站在門邊,以被單包裹著赤裸的身軀,看來茫然、無助而且絕對的誘人。
“過來。”他朝她伸出手。
她搖頭,神情是壓抑、痛苦的。
在方才完美的結合之后?杜天羽蹙起眉,坐立起來。
“怎么了?”
“對不起。”她崩潰了,將臉埋入掌中,哀切地哭泣起來。
“我要離開你了。”
﹡﹡﹡
片刻后,他們已經衣著整齊地在他的辦公室裡。
“到底是怎么回事?”杜天羽寒著臉問。
小舞瑟縮一下。
“我……對不起,我搞錯了。”
“你說你搞錯是什麼意思?”他心中升起一把火氣,這女人居然在和他做愛之后說她搞錯了﹗搞錯什麼?搞錯人了嗎?
“我搞錯人了。”她說。”你並不是我前世的戀人。”
他瞪著她許久,無法言語。
“你該死的在說什麼?”他額冒青筋,每一個字都像從牙縫裡硬逼出來。
“那個夢……”她垂著頭,雙手緊扭著自己的衣角。”我說的那個有關前世的夢,其實我以前一直沒看清楚夢中男人的長相,我是憑直覺認定是你,可是前幾天我又作了那個夢,這次我把他的長相看清楚了,那並不是你。”他始終沈默著,小舞鼓起勇氣抬頭看他,杜天羽正冷冷瞪視著她,罩著寒冰的臉上毫無一絲溫度。
“其實我早該發覺的。”她自嘲地笑。”以前不管你怎么討厭我。拒絕我,我總會告訴自己,沒關係,總有一天你會知道我們是注定要在一起的,我一直相信我們之間一定有某種聯繫。”
淚水涌進她的眼睛,她哽咽地說︰“所以我努力去迎合你的一切,了解你的世界,縱然它們對我而言有多么困難。然後Irene出現了,我才發現有些事是不論我再怎么努力也無法達到的,我現下弄懂了所有網球的術語、規則,甚至可以背出世界男單前二十名的人名,可是我依舊無法好好陪你打一場球啊。”
淚水爬滿她的小臉,她用力地把它們抹去,深吸一口氣,勉勉強強才擠出一個苦笑。
“原來是我搞錯了,真對不起……對不起我一直那么任性……任性地喜歡著你,造成你好多好多的困擾。
現下我終于搞清楚了,我前世的戀人是跟我一樣平凡的人,本來嘛,像你這么棒、這么完美的人跟我一比就像天和地的差別,怎么可能嘛,真是的,我怎么會這么痴心妄想呢?真的太離譜了﹗現下我好像再沒有理由纏著你了。”
沒有發怒,沒有責備,沒有開口說任何一句話,小舞想起這一年,他一直是這樣冰冷的,話多的一直是她,一頭熱地追趕著的也是她,她就像舞台上沒有人跟她對戲的丑角,上演了一出荒謬的獨腳戲,而他只是個冷眼旁觀的觀眾。
這出戲,是落幕的時候了。
“對不起。”她深深鞠躬,對她唯一的觀眾。然後她轉身。
“那今天晚上算什麼呢?”
他極度壓抑的聲音自她身后傳來,小舞停住倡立。
“現下你找到你的真命天子了,為什麼還要來找我?怎么?算是在定下來之前最後的狂歡嗎?”他尖酸地嘲諷著。
小舞倏地回頭愕然瞅住他。
他冷怒地瞪著她,她大大的眼中盈滿痛苦的淚水,明明是兩顆想擁抱彼此的心,卻因為自尊和執見而沒下無法跨越的鴻溝。
“你走吧,以後我們再沒有任何關係了。”他終于開口,卻是決絕的話語。
她震了一下,回過神來,黯下眉眼。
“是啊……以後就是陌生人了……”她小小聲地囈語,他倆最後一絲的聯繫都不複存在了,再沒有任何交集的可能。
她失神地轉身走出那扇門,走出他的世界……
﹡﹡﹡
小舞回到住處時已經凌晨了,高哲愷在樓下等她。
“你沒事嗎?我打電話給你,你都不在家,急死我了,以為你出事了。”
經過一夜的折騰,小舞對他的關心實在無力負荷。
她勉強扯動唇角。”我沒事,謝謝你,這么晚了,你快回去休息吧,明天還要上班呢。”
“你哭過了?怎么了?為什麼頭髮這么亂,看起來好像……”
小舞拉起衣領,下意識地遮掩身上的紅痕。
“哲愷,你回去吧﹗我累了,我們明天再談,好不好?”
她匆匆拿出鑰匙,插入領孔。
“你去見過杜天羽了,對嗎?”
他的話讓她僵住,回頭看他。
“別誤會,我沒有任何意思,只是純粹關心你。”
她的肩垮了下來。”謝謝你,但我現下真的不想談。”
“小舞。”他喚住已經開了門走進樓梯的她。
他的眼中有某種熱切燃燒的東西讓她不由定住,也不由恐懼起來。
“什麼事?”
“那個夢……”他深吸口氣,終于開口。”那個夢的開始是一對被人追捕的戀人,他們跑到懸崖邊上無處可逃,最後一起躍下懸崖。”
小舞張大了眼。”你怎么知道?我從來沒把細節告訴過你啊﹗”
“因為我從一年前就不斷地作著相同的夢。”高哲愷說。”因為夢中那個男人就是我。”
小舞駭然退了一步。
他竟然作了一模一樣的夢,她原本想把那個夢拋在腦后,不讓它再來糾纏她,想不到它竟一下子變得如此真實。
“嫁給我,好嗎?”高哲愷握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他的神情無比認真。”嫁給我,我們是前世就注定要在一起的。”
“我……我不……”天﹗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的腦子亂成一團,一下子叫她怎么接受這么多衝擊。
“小舞,嫁給我。你看不出來嗎?我們才是適合彼此的。”
“你別那么急……別逼我……我現下不能回答你……”
“你還喜歡杜天羽嗎?小舞,你別再傻下去了,你和他根本是不可能的。接受這個事實吧﹗我才是你的前世戀人啊﹗”
小舞聞言一震。哲愷才是她的前世戀人,天羽不是。她再也不能用前世今生來安慰自己,他終有一天會回應她的感情,因為他不是……他根本就不是……
她緊咬下唇,臉色慘白。
哲愷嘆息,將她擁入懷裡。
“一切都是注定的,硬要逆天而為只會讓你傷痕累累。嫁給我,我才是能帶給你福祉的人。嫁給我,好嗎?”他一再溫柔的說著,如兄長般的擁抱像疲憊旅人的休憩站。
小舞終于點頭,淚水卻無聲無息的墜落……
﹡﹡﹡
杜天羽坐在椅子裡,俯視落地窗外的城市燈光,他沉郁的目光中寫滿憤怒。
哪有這種事?他一遍遍問自己這個問題。
該死的女人,她分明在耍他,一開始她帶著那個可笑的夢當藉口纏上他,一天到晚在他面前說愛他、愛他,還信誓旦旦地堅稱他們最後一定可以在一起。
她每天每天重複這該死的咒語,直到他也不禁開始懷疑、開始動搖、開始相信結果,她卻告訴他--對不起,我搞錯了。
對不起?搞錯了?
一想起她說這話的表情,他就恨不得親手掐死她。
搞錯了?就短短的三個字,太過分了﹗
那這一年來他這么辛苦忍耐算什麼?他們之間又算什麼?
只是一個錯誤嗎?一個該死又可笑的錯誤嗎?那蠢女人分明還愛著他,他可不像她這么蠢,對她的每個動作、每個表情、每個細微情緒,他都一清二楚,這點讓他更加怒不可遏。
她愛他,卻要為了個可笑至極的夢離開他,也只有像她那么蠢的女人才會做這么蠢的事。
他不會要她回來的,杜天羽這么告訴自己。
讓她去后悔好了,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咎由自取,要吃苦頭也是她的事,他一點都不會受到影響,一點都不。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5-17 00:08:32
第九章
“Ted,你真的不跟我們去嗎?”Irene失望地問。
“天羽,難得一天休假你就陸陪我們、陪陪Irene嘛﹗”宋德美也加人勸說的行列。”快走吧﹗你Daddy在外面等了。”
“不了。”他依然躺在沙發上,直盯著電視熒幕,”我不愛逛街你們知道的,今天有美國公開賽的決賽。”
“那我留下來陪你看好不好?”Irene低頭問。
“不用了,我想獨處。”
碰了這個軟釘子,一向驕傲的Irene自然覺得面子掛不住,她面色鐵青地站起來,走了出去。
“天羽,你這孩子真是的﹗”宋德美責怪地瞪了兒子一眼,隨即追著Irene出去了。
室內再度回到寧靜。
這樣的周六午后,這樣的寂靜,不知怎地,他有種遺失什麼的茫然感。
是了,少了那個呱噪的聲音,少了屋外草地剛修剪過所散發出的淡淡青草味,少了廚房裡傳來的食物香味。
草香、食物,這些他可以花錢請人來幫他做。可是呱噪的聲音呢?他要怎么複製?一股難受的悶氣充塞他的心胸,他忿忿地將它壓了下來。
他不需要,他對自己說,他才不需要她一天到晚在他身邊嘮叨,她走了最好,他自在得很。
杜天羽勉力拉回神智,專注在緊張的比賽上,到了搶七的盤末點--
“好耶﹗”他不由自主地握拳喊出聲。”哼﹗瞧﹗我說你的偶像山普拉斯老了,你還硬要辯,你看,輸了吧……”
他得意地轉過頭,笑意頓時在唇邊凍結。
沒有,室內空洞得駭人。她並不在他身邊……
﹡﹡﹡
“我受夠了﹗”發話的是Irene,地點是杜天羽的辦公室。
“Ted,你變了,每天就是忙、忙、忙,我這趟特地從美國來看你,為什麼你都不肯花一些些時間來陪我?”
“我沒空。”他連頭也懶得抬,仍舊看著桌前的文件。
Irene怒極,一把搶走他桌上的東西。
“不要敷衍我,請你明明白白告訴我,你對我到底是抱持著什麼樣的心態,還有那個女孩,她到底跟你是什麼關係?”她是直來直往的人,受不了猜謎遊戲。
他冷冷注視地。”回答你第二個問題,沒有關係,至於第一個,我把你當成朋友。”
“朋友?”Irene恨恨地吼出這兩個字,”朋友,這么多年了,你只給我這兩個字?哈﹗”
“很抱歉。”他的語氣稍稍軟化了。
“是那個小舞的關係吧?”
“我說過我跟她沒有關係。”他突然暴吼。
“你騙人﹗”Irene以相同的怒氣回視他。”你騙人,因為從那個女孩走了以後,你整個人就失了魂,像行尸走肉一樣,認識你那么多年,我從來沒有見過你這個樣子。”
地瞪著她,久久說不出話。
他以為騙過了所有的人,甚至是他自己,諷刺的是,事實是那么昭然若揭。
“我好不甘心。”Irene嗔怒地說。”我那裡比那個小舞差?”
杜天羽啞然失笑。”你不比她差,事實上,你比她好上千萬倍。”
“那為什麼?”她非要一個答案才能甘心。
“為什麼?”他頹然苦笑,”我也想知道為什麼。”
“愛情是盲目的。”
“我是瞎了眼才看不見眼前的美女。”
Irene瞪他,然後忍不住彎起唇角。”這還是我第一次聽你說這種油嘴滑舌的話,真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難過。”
“Sorry。”
“算了。”她灑脫地擺擺手。”至少講清楚了,以後我就不用再浪費時間。Uncle,Aunt那邊我會跟他們說清楚,要他們別再費心思撮合我們了。”
“你是個好女人。”
她深深看他一眼。
“別再說這些了,肚子好餓,我吃個飯應該沒問題吧--朋友﹗”
“當然。”
他們走出辦公室,俊男美女的搭配上刻引來眾人欣羨的目光。
因為解開了心結,杜天羽跟她之間氣氛是放鬆、愉快的,電梯門開的時候,他的手紳士地落在Irene腰間。
“去哪吃?”Irene問。
“不知道。”
“拜托,這是你的地盤耶﹗”
Irene感覺杜天羽的身體一僵。
突然,循著他的視線向前看,門口背對著他們站著那個叫小舞的女孩。
“她在等你嗎?”Irene問。
“不。”他從緊咬的牙縫只嘎啞地擠出這個字。
有幾名員工越過他們走向前。
“小舞。”其中一個長相平庸的男人叫喚她。
她轉身,對男人展開甜美的笑容。
“哲愷,你的午餐。”她雙手遞上一個親手製作的精美便當。
她的甜美、那個便當……杜天羽感覺像是腹部被人猛揍了一拳。
“這是怎么回事?”Irene訝異地問。
他額冒青筋,鼻翼龕張,根本無法說話。
他用力握住Irene的纖腰,幾乎是用拖的把她拖向前。
相遇是無可避免的--
小舞驀地抬頭,看見他與Irene,臉上血色盡失。
“呃……”她想打招呼.但卻覺得喉嚨發干,久久不能出聲。
他沒說話,沒看她一眼,面無表情,完全當她是陌生人一樣地走向前。
他和Irene經過小舞身邊,他的手臂甚至擦過小舞的臂膀,然而他卻是那么冷漠陌生。
小舞揚在空中的手僵凝,勉強擠出來的笑容頓然消逝。
她呆呆地站立,瞬間空洞的雙眼,失去溫度。
陌生人……
“是啊,以後就是陌生人了。”她想起那是她最後對他說的話。
小舞眩然,猛地身體好像有什麼地方劇烈抽痛起來,她痛楚地喘息,雙手用力捂住唇,淚水瘋狂地墜落、再墜落。
他聽到了那聲喘息。杜天羽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能做到對她視而不見,然而他還是清清楚楚聽到了那聲喘息。
“唉呀﹗”Irene回頭,在他耳邊驚叫。”她在哭了,你們到底在搞什麼鬼?為什麼裝作不認識她?她在哭了啦﹗”
她的提醒無異是火上加油,杜天羽費盡全力才撐起的冷漠就要分崩離析。
一口悶氣梗在胸口,不知名的躁怒直沖上腦門,無法克製澎湃的心情與痛惜,他回過頭--
“小舞,別哭了。”高哲愷將她擁住,而小舞偎在他懷中哭得像個小孩,他心焦地為她拭淚。
那景象深深烙印在杜天羽腦中,讓他幾乎咬斷了牙﹗
﹡﹡﹡
日子一天天過去,杜天羽看來似乎已經找回原本生活的常軌,只是他瘦了些、脾氣暴躁易怒了些。
他仍然很忙,忙碌可以讓他忘卻一切,所以在工作上他鞭策著自己,也鞭策著和他工作的人。
“這種爛企畫也敢交上來﹗”杜天羽忿忿地將一本濃濃的資料摔在桌上。”你告訴Jerry重做,下禮拜一我要看到全新的企畫在我桌上。”
江月香挑眉看他一眼,慢條斯理地低頭拾起那疊資料。
“是的,總經理。”她的語調十足的專業、冷漠,正是一個高級助理應有的樣子。問題是她以前並不是這樣的。
杜天羽皺眉瞪她一眼,沒說什麼。
“等一下。”他忽然喚住正走出去的她。
“小沈早上遲到了五分鐘。”他不悅地道,”你告訴他再有一次,他就不用來了。”
江月香不可置信地瞠大眼,隨后她的震驚化為狂怒。
“你夠了沒有﹗”她大步走回他面前,用力一拍桌子。”我已經受夠你的脾氣了,小舞甩了你,我們都很同情你,可是你再這樣下去,公司員工沒有一個受得了你,拜托你不要再無理取鬧了,”
同情?小舞甩了他?
有沒有搞錯?這些人到底在想什麼?
“我不需要同情。”他暴跳如雷。”沒有我被她甩了這種事,你們只要做好自己分內的事,我……”
江月香憐憫地望著他,像在看一個頑劣固執的小男孩。
“算了,我勸不動你,你自己好自為之吧﹗唉……”
“什麼意思?”
她搖搖頭。”反正來不及了,小舞今天就要跟總務部那小子訂婚了,也好,她跟那男人真的比較相配,至少人家脾氣比你好多了,而且又溫柔體貼。”
江月香之后再說什麼他已經聽不見了,杜天羽腦中一直回蕩著那一句--
她要跟那小子訂婚了﹗
她要訂婚了……
“在那裡?”他驀地暴吼一聲。
“什麼在那裡?”江月香故意裝傻。
“她現下在那裡?”他站起來,捉住江月香的肩猛搖。”快說﹗她在那裡訂婚?”
江月香眸中掠過一抹詭光。”訂婚,當然是女方家羅,小舞家在台中,而且中午以前應該就會進行完儀式了。”
他猛地放開她,急急往外走。
“喂。”江月香叫住他。
“什麼事?”他回頭,雙目佈滿血絲,惡狠狠地問。
“你去哪?”
“廢話﹗”他吼道。
“那你到底知道不知道人家的家在哪啊?”真有趣,做事一向理性冷靜的杜天羽也有慌到沒頭緒的時候。
杜天羽語塞。
“好啦。”江月香終于忍不住露出微笑。”去吧,小沈在地下室等你,我把位址給他了。”
“謝謝。”
“好在你還沒辭掉小沈,喔?”她忍不住調侃他。
他根本沒聽她說什麼,撇下她直往電梯奔去。
江月香看著他的背影,清意地笑彎了眉眼。
﹡﹡﹡
小舞坐在這個陌生的化妝間,像個沒有生命的洋娃娃般任人擺弄。
現下才清晨六點,她五點就來了,禮服公司的人遲了些、她和媽媽在門口等了一會兒,才等到化妝師。
鐵門拉開,他們走進去,店裡暗暗的,一件件掛在展示架的襯服模糊地,沒有一點真實感。
就這樣從五點半到六點,她呆呆看著化妝師將她的長直發上卷子,盤在頭上,呆呆看著她素淨的臉涂上各種顏彩。
鏡子裡那個濃妝艷抹的女人回視著她,眼中有和她一樣時惶不安。
“小舞啊,你可要記得,”媽媽趁著她化妝時耳提面命一番,”等會兒給婆家的人敬茶要慢慢來,不要急,媒人會帶著你,千萬不可以像小孩子一樣莽莽撞撞,聽到沒有?”
唉,你這孩子,從小到大做事都這么衝動任性,結婚這么大的事也是兩個禮拜前才突然說的,真是的,連拍照都來不及,還好你”阿姨跟餐廳關係不錯,才留了位子,否則真不知道該怎么辦喲﹗”
“媽,對不起。”
“傻孩子,只要你嫁得好,媽還有什麼話說。我看哲愷那孩子也真不錯,敦濃實在,對你又溫柔體貼,你能找到這樣的歸宿,媽也放心了;倒是你啊,性子得改一改,要當人家的媳婦、老婆了,不能再孩子氣了,懂不懂?”
“唉呀﹗”化妝師驚叫一聲,連忙抓了幾張面紙。
斗大的淚珠撲簌簌地自小舞眼中掉了下來。
“別哭,別哭,妝要花了。”小舞的媽急得叫了起來。”唉,都怪我不好,說這些干嘛﹗”
“媽。”小舞臉色蒼白。”我不嫁了,好不好?”
小舞媽愣了一下,隨即哇啦哇啦地喊道︰“不嫁﹗?到這節骨眼上怎么能不嫁?”
“可是……”小舞咬著下唇,”我……我覺得我並不愛哲愷……怎么辦?”
“亂講﹗我拿了你們倆的八字去給人家合了,都說是前世姻緣,一定會白首到老的,你別胡思亂想了,女孩子家婚前難免會緊張,不要多想,結完婚就好了,懂嗎?”
“嗯……”小舞垂下頭,眼中的光芒漸漸消失。
媽說得沒錯,她和哲愷是前世的姻緣,他們是注定要在一起的。
強摘的瓜不甜,她不是試過了嗎?硬要勉強追求不屬于自己世界的男人,結果注定是要傷痕累累,嘗盡苦楚……
她的選擇是對的。跟哲消結婚,就不必再辛苦追尋,也不再會心碎神傷了……
她是對的,是對的……是對的……
小舞心裡一再重複著這個句子,像自我催眠。
可是……有一個微弱的聲音悄悄升起……
如果這是對的,為何她此刻卻感到無端的慌張和失落?
“化好了喔﹗”化妝師宣佈。”禮服要現下穿嗎?還是回家穿?”
“在這裡穿一穿好了。”小舞的媽媽說道。
“好。”化妝師拿出一套粉色的西式禮服。”來,新娘子,光穿上蓬裙……來,踏進來,吸口氣,好了,好漂亮。”
鏡子裡反射出一個彷彿從童話世界裡走出來的公主。
“新娘子身材真好,今天一定讓新郎倌看得目瞪口呆。”化妝師在一旁說著讚美的話。
新娘……新郎,她真的要訂婚了嗎?
突然間,小舞覺得好沒有真實感,但卻又真實得令人恐慌。她緊捏著紗裙,手腳冰冷地站著。
“媽媽要不要也化個妝?”化妝師問。
“噢,好啊。”
“來,請坐。”
化妝師開始為小舞的媽媽化妝。
“小舞,別站著,坐下休息,今天還要折騰一整天呢。”
“噢。”她猛回過神來。”媽,我先去上個廁所。”她突然叫道,拉起裙擺。
“剛剛還沒穿禮服就應該先去了。”小舞的媽媽還在叨念著,小舞突然轉身就走。
“喂,小舞,你那么急做什麼?’ 她沒聽到媽媽的叫喚,她出了化妝間,並沒有朝洗手間走,而是推開婚紗店的大門。
清晨的街上,火車還稀少,她想也不想,就在大馬路上拔腿社奔起來。
風在她耳邊呼嘯而過,她的心跳好快、氣息不穩,可是她還是用盡全力向前跑,像是逃離什麼洪水猛獸一樣死命地跑。
快沒辦法呼吸了。
她停下來,彎著腰,劇然喘息。
她直直盯著地上的紅磚許久,一瞬間她明白自己在逃避什麼了--結婚,她不想嫁,不想嫁給哲愷。
天哪﹗她仰起頭,發現自己正站在市區最繁忙的路段,上班的人潮漸漸多了起來,每個人都驚異地看著她一身華麗的禮服,卻野狼狽地立在街上。
不是每天都有逃跑新娘吧﹗她苦笑。
現下怎么辦呢?
要回去,要跟一大堆人說對不起,最重要的是,要跟哲愷道歉。
好多事要做,可是光想到就頭疼啊﹗
她垂頭喪氣地走在街上,拖著沉重的步伐。
在等紅燈的時候,她停了下來,一旁是電器行,此時店面的一整面電視牆正播放著新聞,她聽到熟悉的低沈嗓言--
“本公司的新產品新增了幾項功能。”
小舞全身一震,她極緩慢、極緩慢地轉過頭去--
那張臉,那張永不融化的撲克臉。
那是那天他接受採訪的畫面,竟在此時此地讓她看見了。
天﹗她既震駭又貪戀地將他每一個輪廓、每一個動作都收進眼底。
她愛他,無可救藥地愛上這個冷血的男人。她驀然體認到,這是她永遠無法欺瞞自己的事實,而他此時的出現,像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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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人言論
時間:
2019-5-17 00:08:41
第十章
“她在那裡?”杜天羽氣急敗壞地闖進小舞家裡,一把就揪住高哲愷的領帶,怒氣沖沖地問。他沒有注意到,現場並沒有辦喜事該有的熱鬧歡樂,反而每個人都愁眉苦臉;他沒注意到,事實上,他根本什麼都看不到,腦子裡想的只有阻止這場該死的文定。
他甚至不惜敲昏她的腦袋直接把她丟上車帶回家。反正她的腦子已經夠蠢了,這種撞擊不會讓她變笨多少。
問題是……
“她在那裡?”
“不見了。”高哲愷面如死灰。”她不見了。”
“你說她不見了是什麼意思?”
“她跑掉了,在禮服公司化完妝就跑掉了,到現下還沒回來,也沒聯絡。”高哲愷一副快哭出來的表情。
杜天羽瞠著他,片刻才聽懂他的話--她跑掉了。
“那你還在這裡做什麼?”他猝然吼道。”為什麼不去找她?”
他的氣勢本來就很強悍,加上這么一吼,立刻讓高哲愷打了個哆嗦。
“我……我不能走哇,我們家的親戚都在這邊,還有很多事都等著我去……”
“有什麼事會比找到她更重要?天知道那個蠢女人跑到街上會不會出什麼事?”
他這一吼讓全部的人都靜肅,惶然地仰望著他。
這群像無頭蒼蠅一樣忙了一整個早上的人,一下子全都被這闖進來的陌生男子的氣勢撼住,他們很自然地以他為領袖。
“哪位是小舞的父母?”他皺眉一吼,立刻有一對中年夫婦舉手站了出來。
“你們了解小舞,請把她可能去的地方列出來。”
“喔﹗是的。”
小舞爸媽列完清單,杜天羽立刻分發工作,男方親友負責名單上半部分,女方親友負責名單下半部分。
“分頭去找。”他一聲令下。
“是。”亂哄哄的人群立刻有秩序地魚貫走出小舞家大門,開始找人任務。
“你不要走。”杜天羽拉住正要走出門的高哲愷,冷冷眼著他。”你負責在這裡統籌。”
“可是,小舞她……”
“我會找到她的。”語畢,杜天羽撇下他離開。
﹡﹡﹡
她究竟在那裡?
接近午夜時分,杜天羽才終于回到台北的住處,他又累、又急。又氣、又擔憂。
“小沈,今天辛苦你了。”他揉揉酸痛的脖子,對小沈說。
“別這么說,頭家,我也很擔心小舞啊﹗”
“嗯。”
車子駛近他的住處。
“明天可能要再跑一趟。”
“沒問題,我七點來接你。”
“好。”杜天羽閉上眼,讓疲憊的雙眼稍事休息。
“頭家﹗”小沈突然驚叫。
“什麼?”
“你……你看,那……那該不會是小舞吧﹗”
大門前有一團淡粉色的身影,車子停下來,杜天羽急急開了車門,沖過去。
真的是她?
她的身子在地上蜷成一團小球,雙手抱著膝蓋,那原本埋在膝上的小臉仰起,可憐兮兮地瞅著他。
“天羽……”
他瞪大眼,欣喜、驚訝、放鬆,各種情緒在胸中爆開,最後化成了一段更強大的力量。
“你該死的蹲在這裡做什麼?”他憤怒地暴吼出聲。
“我在等你。”她說得理所當然。
“我不是問你這個,我是問你一整天跑哪去了?你知不知道多少人找你找翻天了?”
小舞畏縮一下。”我從婚紗店逃走,身上沒帶半毛錢,所以我就沿路搭人家的便車,一直到這裡。”
“你穿這一身禮服從台中搭便車到這裡?”杜天羽快氣瘋了。”你有沒有一點腦子?萬一遇到壞人怎么辦?你……你真是……”他氣得說不下去了,想到一整天的焦慮,還有她可能發生的事……
“可是我沒碰到什麼壞人啊﹗大家都很熱心。”
“夠了,閉嘴﹗”他吼她。
“小沈,你先回去。”杜天羽轉頭對目瞪口呆的小沈說道。
“噢……好。
小沈把車開走后,杜天羽開了門。
“進來。”他對小舞說。
她試著站起來,可是蹲太久了,腳都麻掉了。
“啊﹗疼。”
“麻煩的女人。”他低咒,彎腰將她整個人抱起來。
到了屋裡,他一路把她抱到樓上的寢室,丟在椅子上。
“瞧你這樣子,進去洗個澡﹗”他命令。
她確實很野狼狽,臉上的妝花了,頭髮也亂得要命,再加上沾上泥土的禮服。
小舞順從地進了浴室,洗了個澡。
半個小時后她出來,身上穿著白色寬大的浴袍,頭髮濕濕地披在肩上,還滴著水。
杜天羽在另一間浴室也梳洗過了,正坐在沙發上,等她出現。
“好了,現下告訴我,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小舞低下頭,玩著浴袍的系帶,緊張地咽了口口水。
“我……我不想結婚,不……不是……我不想嫁給哲愷。”
“為什麼?”他神情嚴肅地問,全身肌肉繃得好緊。
“因為……”小舞深吸口氣,抬眸。”因為我愛的人是你。”
他震動了一下,但隨即沉下臉。
“那個夢呢?你不再相信前世這回事了嗎?”
小舞搖搖頭。”不了,我喜歡你,也許前世我愛的是另一個人,我不知道,但我確信今世我愛的人是你。”
“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很任性、很不負責任﹗?”他厲聲斥責。”之前你說什麼我是你前世的戀人,拼命糾纏我,后來又說搞錯了。不只這樣,你答應嫁給高哲愷,卻又臨時逃走,你知不知道這樣會造成大家多少困擾?”
他每說一句,小舞的頭就垂得愈低,最後簡直要貼到胸口了。
“對不起嘛,我以後不會再迷惘了,從今開始,我就只喜歡你,可不可以?”
他的下顎板緊,不發一語。
小舞的心黯了下來。
“沒關係,你不喜歡我也沒關係。”她幽幽地吐出字句。”我還是會像以前那樣努力的。”她頹然轉身。
“你去那裡?”他僵硬的聲音在她身后響起。
“我想你不會想看見我,我去客廳睡好了,明天一早就走。”
這蠢女人,非要氣死他才甘心嗎?杜天羽忿忿地想。
“我今天早上去台中找你。”他粗聲說道。
“你說什麼?”小舞回頭,愕然地瞅住他。
她果然很笨,可惡﹗非要他講那么白才行嗎?
“我去,是為了阻止你訂婚。”
小舞雙唇微張,呆立,世界彷彿在她身邊旋轉,再旋轉。
“為……為什麼?”她聽到自己呆呆地問。
他的臉色鐵青,下一瞬,卻又野狼狽地泛起紅光,難得地撇計目光。
“笨﹗這么簡單的問題還要問。”他喃喃低咒。”會去找你當然是……”他說不退場門,那幾個字好像卡在喉嚨,下不去,也上不來。
“當然是……”小舞試探的問。
“你到底想怎樣﹗?”他惱羞成怒。”一定非要講明白不可是嗎?好啊﹗我說﹗我不要你跟別人結婚,我不要你走,為什麼?因為我喜歡你。”
說完這些話,他怒視著她喘氣不止,像經歷了一場公引賽跑。
“噢……”
“什麼‘噢’?”他表情凶狠。”我說我喜歡你,你居然只說‘噢’﹗”真想當場掐死她。
小舞被他的怒吼嚇醒了,腦子這才開始運作。
他說……他說喜歡她,他喜歡她,她的眼睛亮了起來。
“你喜歡我﹗真的?你喜歡我﹗我不是在作夢?哇﹗”她興奮地頭叫一聲,沖向他,雙手緊緊纏住他的頸項,又叫又笑。
她不停地親吻著他的臉頰,眼中流下欣喜的淚水,交雜在那些火燙濕潤的吻之中。
他無奈地承受她的熱情。
戀愛果真是件麻煩又愚蠢的事,難道他的余生從此要被這些無意義的談話、這個笨得要命的女人纏住了嗎?
她終于停止親吻,在他懷中仰起頭,眼中充滿毫不掩飾為愛意。
他的黑眸凝著那張小臉,慢慢地回應了她的笑容,閃現溫柔的深情。
算了,他有些頹廢地想,蠢就蠢吧。
低頭,他吻住她。
刺耳的手機鈴聲在最不適當的時候闖了進來,杜天羽伸手從桌上接起來。
他的表情變為嚴肅。”我找到她了,她沒事,現下在我家。”
小舞張著疑惑的大眼看他。
“高哲愷。”杜天羽鎮定地說,把手機拿給小舞。”跟他談談吧﹗”
他要她為自己闖的禍負責。
小舞縮了下肩,接過手機。
“小舞,你沒事吧?”
哲愷焦急的聲音加深了她的罪惡感。
“對不起。”
電話那頭是長長的沈默。
“對不起,是什麼意思?”他的聲音帶著苦澀。
小舞深吸口氣。”我愛的人是天羽,所以我不能嫁給你,對不起。”
又是一段靜默。
“我明白了。”彷彿下了某種決心,他說。
“就這樣嗎?”小舞的淚流了下來。”你不怪我?不恨我嗎?我做了那么過分的事。”他的寬容反而讓她自責更深。
高哲愷憂慮且關心的聲音自電話那頭傳來。
“小舞,你在哭嗎?你不要覺得對我有任何愧疚,我說過是報應,也許真是我的報應,我早就有第六感了,你不明白我說的話對不對?其實,我一直沒告訴你,那個夢的后半部分。”
“后半部分?”小舞止住淚,疑惑地問。
“你夢到跳崖那一段,可是我沒有,我沒有跳,我退縮了,最後一秒,我選擇了苟活,眼睜睜看自己心愛的女人墜崖,什麼都沒做,我是個懦夫,我配不上你的愛。”
掛了電話,小舞久久無法自震驚中回複。
原來是這樣的糾纏、這樣的牽扯。
到底有沒有前世今生?到底眼前的一切是否都是宿世的因果造成的?
如果有,那她與天羽又是怎樣的情緣?
“怎么了?”他環抱住她,溫柔的氣息吐在她耳畔。
她搖搖頭,舒服地縮入他懷中,突然想通什麼事,釋然地笑了起來。
不管什麼前世今生,她要好好修他與她今世的緣分。
而來生……來生她還是會去尋到他的。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5-17 00:08:57
尾聲
蒼鷹翱翔于群山之間,孤傲、優雅,顧盼之間,有種睥睨世間萬物的尊貴。
他作了正確的選擇,蒼鷹展翅乘風,順著氣流攀越另一個顛峰。
作為一只孤獨的蒼鷹,他再不必有人世間的種種羈絆,他終能真正解脫,不再為愛欲而苦。
她總不能再來糾纏他了吧﹗他自得地想,他今世是鷹而她是人,他們之間是不可能有任何牽連的。
他已經被她害得夠慘了--
前世,他是自幼即深具佛緣的得道高僧,卻因她的苦苦痴纏而破了戒,最後與她相殉而死。
再前世,他是前程似錦的新科狀元,而她不過是他府裡的小小婢女,那日她不自量力想救一名溺水小童,下水之后反遭河水吞噬,他下水救她,卻被慌張愚蠢的她緊緊纏住,最後兩人慘遭溺斃,諷刺的是那小童卻毫發無傷。
再再前世、數不清的前世,他都因她而莫名其妙地死了,她之于他簡直是可怕至極的噩夢,不,是逃脫不了的詛咒。
但今世肯定不會了,他得意地想,真聰明啊﹗選擇了當一只蒼鷹,這么一來,他與她,絕不可能再有交集,這詛咒應該在此世可以劃下句點了吧﹗鷹正沈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一個不留神,一只羽翎凌空飛來,射中鷹的右翼。
“好可憐喔﹗”他感覺有種濕濕熱熱的液體滴在他的身上,愈來愈多,浸濕了他的羽毛。
“流了那么多血,一定很痛吧﹗”那個軟甜的聲音繼續在他耳邊叨念。困難地,他睜開鷹眼,暈眩,是他第一個感覺。
是她,他一眼就認出來,是她,他可怕的詛咒。
他劇烈掙扎起來,卻無法動彈,整個身體被緊緊箱住。
“別動啊,你受傷了,再動會流更多血,我幫你包紮起來。”
包紮?這叫包紮?鷹怒極瞪視她,她根本把他整個包得像一顆粽子,全身都是可笑的白布巾。
“要不要跟我回家?”女孩溫柔地問。”我會好好照顧你的,我們一定可以成為好朋友的。”不要﹗鷹以一記怒鳴表達內心的不樂意。
“很痛嗎?”她根本完全誤解他的意思了,該死﹗
“沒關係,我來抱你,很快就到家了喔,你忍一忍。”
鷹的身軀凌空,這回卻不是自由自在地在天際翱翔,而是被禁錮在少女的懷中。難道這是他永世逃脫不了的宿命?鷹竄過一陣寒顫。
﹡﹡﹡
“你知道嗎?今天廚房的小三告訴我,他們家的母狗生了五只小狗喔﹗”鷹冷冷睥睨著少女,他很想叫她住嘴,他沒興趣聽這些無聊的瑣事,可惜他辦不到,他是一只鷹,只能發出鳴叫,而他的抗議在她耳中則變成對她的回應。
“你也覺得很棒對不對﹗”不,不要隨便曲解我的叫聲,蠢女人﹗
“我就知道,以後我會把小狗狗每天的情形都講給你聽的。”女孩甜滋滋地笑著。
“小姐。”一聲清亮的女聲闖入,解了他的困境。”小姐,你又在跟老鷹說話了,拜托,你別再做這些怪事好不好?”
進來的是侍女小香,雖身為婢女,氣勢卻遠勝過小姐,她教訓起小姐的樣子就像母親在管教小孩一樣。
“畜牲怎么聽得懂人話,真是的。”小香搖搖頭。
“它聽得懂。”少女為鷹辯解,緊緊抱住他,像維護最珍貴的寶物。
痛死了,她壓到他的傷處,鷹不滿地叫出聲。
“小姐,我看你是太寂寞了,才會把這種猛禽當成寵物,其實這樣很危險的,你知不知道?萬一它傷好了,攻擊你怎么辦?”
“鷹才不會呢﹗”少女很有信心。小香嘆氣,沒再說什麼。
少女確實是個寂寞的孩子,鷹雖不同意小香說他是寵物,可這點他是同意的,她是個寂寞而愛作夢的女孩。
這幾日來的相處,他知道少女是家中的獨生女,父母又都忙著經營打理自家生意,無暇理會她,親近的也只有府裡的二、三個仆役。
她的世界是局限的,因此也只有靠天馬行空的幻想來度過無聊的每一天。這世她是投胎到了比較好的人家了、可也怪可憐的。
咦?鷹心驚,為剛掠過的思緒。
可憐?他干嘛可憐她?他才不管她怎樣呢﹗鷹心神不定地告訴自己。小香走后,少女又來到他面前。
“鷹,我告訴你喔﹗”她臉兒紅通通的,眉眼之間有股嫵媚的嬌羞。”我只告訴你一個,你不會把我的祕密說出去吧﹗”
廢話,他不耐煩地瞪她一眼,原來愚蠢是不論幾世輪回都不會改變的。
“那個砍柴的阿哲啊﹗他……他今天送我一定發釵耶﹗”她從懷中拿出發釵,神情是掩不住的興奮喜悅。
“鷹啊,你說這會不會就是人家說的戀愛啊?”
鷹冷冷地睨著她,不知怎地,她那雙過于明亮的眼瞳,和她寶貝地捏在手中的發釵都礙眼極了。
﹡﹡﹡
“鷹﹗”女孩奔進房裡,一見到他就把他整個擁入懷中。
天﹗快……快不能呼吸了。鷹的頭努力轉動著,試圖在兩團軟膩香郁的渾圓中找到一絲喘息的空隙。
就在他快暈過去的那一刻,大量空氣突然灌入鼻翼,她放開他了,謝天謝地。
“阿哲他……”她開心地笑著說︰“他說要來我家提親,你說是不是很棒?”
鷹沈默地看著她,他有些意外,她紅潤的小臉、大大的笑容和晶亮的雙眼,竟讓他胸腹涌起一股難受的窒悶。
他還來不及理清是什麼樣的一種情感,女孩臉上的笑意突然隱去,像是想到什麼,憂愁地鎖著眉。
“那不太可能,是不是?爹娘一定不會同意的。小香說我太傻了,你也這么認為嗎?”她垮下肩,失意落寞的模樣引人生憐。
他鼓動翅膀,這才發覺自己竟有擁抱她的衝動,他一驚,愣住了。
“鷹,為什麼戀愛是這么辛苦的事呢?唉……如果我和你一樣是只自由的鳥兒就好了。”
戀愛?鷹瞪她,那男人才給了她一支發釵,她就這么簡簡單單愛上人家了﹗她還說過不會忘記他,要生生世世跟他在一起……
他有些動怒,卻不知道自己在氣些什麼。
“小姐。”小香進來,她聽到女孩的話,相當不以為然。”你不要胡思亂想了好不好?那個阿哲根本不是你喜歡的那型,你不是說你喜歡那種絕頂聰明、風度翩翩的美男子嗎?阿哲那裡好?又呆又笨,我看你是山伯英台的故事看多了,因為老爺夫人反對,你才愈要和阿哲在一起,對不對?”
“才不是這樣呢﹗”女孩不服氣地反駁。”你別胡猜。”
“隨你。”小香搖頭。”你可千萬不要做出什麼蠢事才好。”
﹡﹡﹡
蠢事?私奔算不算蠢事?
女孩在林間奔跑,阿哲牽著她的手,身后追兵的腳步聲愈來愈近,二人心跳都很快,喘息更是劇烈。
他們驟然停下,因為前方已沒有路了。
“一起跳吧﹗”女孩對阿哲說。
阿哲一震,面露駭意。
鷹在天際盤旋,發出尖厲的鳴叫。
“不準跳﹗笨女人﹗跳下去會死的,你到底有沒有腦子啊﹗”他又急又怒地喊叫,可是她根本聽不懂。
該死﹗為什麼今生要化作一只蒼鷹,如果他是人類,就可以拉住她的手……
此刻鷹后悔萬分,那個他曾洋洋自得的抉擇,如今卻叫他痛恨懊惱。
他畢竟放不下她,不管是人是鷹,不管前世今生。
他的領悟來得太遲,女孩已一躍而下。
“你們會牽扯這么深,是因為每一世你們都同時同地死去,若要斬斷這宿世的情緣,就千萬不要一起死。”孟婆殷切的警告閃過他腦海。
蒼鷹俯衝而下,沒有一絲猶豫。女孩在下墜的驚惶中,緊緊抱住她唯一的依靠--鷹。崖上的男子目睹心愛的女子與鷹落入萬丈深淵,眸中不只有震駭,更有濃濃的悔憾。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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