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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之 -【鎖……(前世債之四)】《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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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個人言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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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17 00:13:46
標題:
惜之 -【鎖……(前世債之四)】《全文完》
惜之 -
鎖……
(前世債之四)
我會找到你,用我最大的努力……”
因為懸殊的身分,讓他們不能結合,
他們承諾要延續此生不被接受的情愛,
所以,臨死前他們笑著和對方道別,
因為他們知道,
他們的故事不會就此結束,而是就此開始──
曾經他答應無論如何都要找到她,
可再相見,她記起了他,他卻忘記了他們曾有的深深愛戀,
對他而言,她是闖進他平穩生活的入侵者;
對他而言,她是束縛他自由的一把枷鎖,
面對她,他想到的──只是漠視、遠離……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5-17 00:14:00
序
你是我生命的海岸上一絲破曉的金色陽光,
第一朵潔白秋花上的一滴露珠。
你是俯在塵土上的遠天逼彎紅彩,
一個烘托著白雲的新月的夢。
你是偶然向世界呈露的,
一個樂園的祕密。 泰戈爾
“我會找到你,用我最大的努力……”
“我相信,我一直都相信……”
這兩句對話在夜空中翱翔千萬裡,掠過無數人的夢境,終于在安安的夢中落腳。
男孩的嘶吼聲裡充滿了絕望,女孩帶淚的暗啞裡,卻有著對未來的憧憬,對未來,她在憧憬什麼?安安並不知道。
坐起身,她靠在可以看見月圓的窗邊,默默垂淚。
從小到大,她總在這樣一個夢境后清醒,痛楚壓在心間,壓迫得她呼吸不過,扯心裂肺的疼痛,撞得她想放聲大哭,可是她知道,不能……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5-17 00:14:23
第一章
西元一七六四年 法蘭西
橫跨雪河的雪 梭堡始建于一五一二年,路易十二在位時。國王的財務官湯姆士‧勃依耶買下馬克家族的城塞,著手建築。三百多年裡,雪 梭堡換過不少主人,而今它屬于杜爾‧普瓦堤那公爵所有。
雪 梭堡位于小鎮的森林間,四周都有蓊郁蒼林包圍。因城堡橫跨在河面上,每到盈月時分,粼粼波光中便映照出皎潔月光,從長廊上的拱形窗往下望,點點晶亮在河面上交織出一幅藝術。喜歡月亮的普瓦堤那公爵,就選擇此時在長廊上辦起盛大宴會,邀請各地公主爵爺參與。
想要造訪雪農梭堡,必須先穿過林蔭大道,要是你夠仔細,會發現大道左側的小徑深處,有一個樹叢迷宮,迷宮入口由四根拱形石柱撐起門牆,柱上雕塑著四個希臘神話人物,往下植滿各色鮮豔玫瑰。
這裡是公爵的獨生子法闌‧普瓦堤耶最喜歡的地方,他經常一個人在此處流連忘返。
從門廳走入,天花板上的精致浮雕,牆上華麗的錦織畫作,和許多家族成員畫作,展現磅因磚氣勢。
長廊裡笙歌不斷,優雅的樂聲帶動了舞池裡雙雙儷影,穿戴整齊的忙碌仆役,正穿梭在賓客間,送上這季新釀的葡萄酒。
一個身材粗短的男人,擁著一名修長貴婦,隨樂聲旋轉,在不經意間踩上貴婦的拖曳裙擺,貴婦踉蹌幾下后,往前摔去,結結實實壓在矮胖男人身上。
噗哧一聲,女孩笑開,拍著手,淺淺的酒窩裡盛滿快樂。“滿地都是肥油了﹗”
“你真無禮。”年約六十、穿著華貴,滿身掛滿珠寶的老婦冷眼瞪她。
像洋娃娃般可愛的女孩不但沒有停住笑容,反而蠻不在乎地應了句。
“你不洗地板,自然不知道下人的為難。”
“你﹗你……是哪家的野丫頭?”
老婦氣結,雙目幾要噴火。
“祖母,梅迪奇公爵在找您,好像有重要事情。”一名少年走近,插入她們的談話。
“我過去看一下,這邊由你處理。”仰頭抬胸,她扶扶發髻,用一派高貴的姿態離開。
她一走,少年肆無忌憚地打量起女孩。
她的睫毛既長且密,微微一煽就要煽起一陣春涼,她的皮膚白得近乎透明,紅艷艷的雙唇帶著魅惑人心的冶艷,要不是她看起來還那么小,那帶媚眼角一勾引,不知要勾去多少男人心。
他打量她的同時,女孩也在觀察他。
他好高,並足而立,廳上的男人高過他的寥寥可數,清醒的地看起來比沉睡時要成熟許多,因在童稚的睡容中,見不到他眼中的沉穩冷峻。挑一挑眉,適齡的頑皮出現,這才像他──一個十七歲的少年郎。
“你要怎么處理我?”嚼起嘴,兩頰酒窩洩露出她不在乎的心緒。
“我……”
處理?她問倒他了。對祖母的命令他還沒聽從過,這回……還是別打破慣例吧﹗
“先說好,要我去清洗地板上那層肥油,我可不干。”
聽到她的話,少年樂得大笑。“公爵要是知道你這樣形容他,不氣炸才怪。”
“氣作?天﹗肥油一定會濺得滿地都是,我同情你家的下人。”跳上窗榻,一輪銀盤在她背后照映出朦朧光暈。
“不能炸掉,他死,我祖母的如意算盤就敲不成了。”少年笑說。
“在那種肥胖男人身上敲算盤,能敲出什麼?上好小排骨,不﹗脂肪太多,噁心透頂。”
搖頭。再搖頭,繼續往下幻想,晚餐前喝下的鮮紅果法鐵定會吐落一地。
“我家的巫婆祖母想把孀居的姑姑嫁給公爵,當個名副其實的公爵夫人。”
“你家姑姑要嫁誰是你家大事,可是你不能侮辱我的巫婆奶奶,她長得非但沒你祖母難看,還不會在身上掛一堆叮叮當當的石頭,假裝自己很美麗。”安安很看重巫婆奶奶的。
“你說的巫婆奶奶是真正的巫婆,會變巫術害人的那種?”少年狐疑地望住小女孩認真臉龐。“不﹗你一定是在騙我。”擠擠鼻子,他早就不相信大人拿來嚇唬小孩的鬼怪神話,真要被這個小女生拐了,他會懷疑自己的頭腦有沒有生病。
“當然是真的,誠實是我最大的優點。不過,你弄錯一件事,不是所有的巫婆都會害人,就我所知,很多巫婆是被你們人類害死的。”從他手中的小瓷盤裡挑一塊餅乾,嚼一嚼,女孩吐吐舌頭下評語︰
“真難吃。”
不理會她的鬼話,男孩說︰“我是法蘭普瓦堤耶,未來的公爵大人,你呢?”
“安娜‧洛林,不過我不喜歡這個名字,你可以喊我安安。”
“好哇,安安,我十七歲,你幾歲了?”
“我啊,嗯……是一百二十七還是一百二十八,我忘記了耶,要不要等我回去問過我哥哥再回來告訴你?”她搖著兩條細白小腿,在他盤裡尋找看起來比較可口的食物。呃……好像都蠻難吃的,沒辦法,她偏食慣了。
“你不要老拿我當傻子耍,反正不管你幾歲,你比我矮,你就當我妹妹好了。”
“不要,當妹妹要被人管的,我願意當你姐姐、媽媽或是祖母都行,就是不要當妹妹。”
其實,當曾祖母也是可以啦﹗
“不,這次你要聽我的,因為我是未來的公爵大人。”法蘭是被以繼承人的模式教育起來的,他可以強勢、可以目中無人、可以態度惡劣,就是不能優柔寡斷,不能連個小事都要考慮半天,作不出決定。
“可不可以……”她剛要想個折衷辦法,就讓他否決。
“不可以。”搗住她的嘴巴,安安褐色的眼珠子對著他的臉,左看右看,他還是熟睡的時候比較可愛……不,是比較可口。
“隨便你,反正我絕對不會喊你哥哥。”
她不想讓步。
“沒關係,我知道你是妹妹就夠了。”
他也沒打算放下體段。
“不好玩。”
偏過頭不看他,她喜歡睡覺中的法蘭。
“哥哥是用來教你聽話,不是用來玩的。對了﹗你剛剛有沒有吃東西?”
他拉拉她的小辮子,處罰她的搞不清狀況。
“沒有,這裡的東西難吃得緊,噁心死啦。”嘟起嘴,她左顧右盼,大哥不知道有沒有幫她找到食物。
“偏食﹗告訴我,你想吃什麼,我去幫你挑。”
大哥也老說她偏食,就這點看,他還真像個哥哥。
“我要吃那種紅紅的、軟軟的、溫溫的,有一點點威,但是味道好到不行的那種……”“新鮮血液”還沒說退場門,話就叫他截了去。
“我知道了,你想吃草毒派,我去幫你找,別亂跑,免得被我巫婆祖母看到,她會一腳把你踢出去。”
朝著法蘭的背影,安安又吐了吐舌頭,喃喃自語︰“早告訴你不要污蔑巫婆姥姥還不聽,不跟你好了,討厭。”
對著鼎沸人聲,安安足一蹬,從拱形窗戶往外躍出,河面上只有皎潔月光,無波無痕,再看不見她纖靈動人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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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昂貴的波斯絲繡成的床帳裡,法蘭面無表情地瞪著天花板上的浮雕。
十幾天了,他在領地裡四處尋找一個叫安娜‧洛林的小女生,可派出的家衛回報的全是查無此人。
那天,她就這樣消失,一個回頭,手上的草毒派被冷落在長桌上……
坐起身,他走到窗前,手中黑炭幾筆描下,一個鬼靈精怪的小女生躍然紙上,笑盈盈的眼角好像在對他說︰“先說好,要我去清理地上那層肥油我可不干。”
“你不想當妹妹就說一聲,干嘛突然失蹤。我又不是非要你當妹妹……”
法蘭停下筆,嘆口氣。
“你當時不是這樣說的,你說你是未來的公爵大人,我一定要聽你的。”
“你不聽也沒關係啊,我又不會……”法蘭止住話,倏地轉身,安安又坐在窗台上,對他笑個不停。
“你老愛坐在窗邊,不怕摔下去?”皺起眉,他的公爵架子又端起來。
“不會的,除非我想摔,不然誰都摔不了我。”
“我說危險就是危險,因為……”
“因為你是未來的公爵大人,我必須聽你的。”安安幫他把話接下去,說完,兩個人都不禁莞然。
笑過,法蘭走近,將她從窗上拉下來。“那天你跑去那裡?我到處都找不到你。”
“找我有事?”撥開飄到眼前的絲帶,一雙靈活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直瞧著他。
“嗯,我想找你去我的樹叢迷宮玩。”伸出手,握住她的,她很冷嗎?
心底有些氣悶,不高興她夜裡出門不加件衣服。
雖然她冰冰涼涼沒溫度的手握起來不甚舒服,但是他喜歡她在掌心中,軟軟小小的感覺。
“那裡好玩嗎?”
她沒到過那裡,不熟﹗
“那裡是我一個人的地方,平時不準別人進入,你怕鬼嗎?不怕的話,我帶你去探險好不好?”法蘭提議。
“鬼?不怕,他們是我的好朋友。”聳聳肩,安安走到他畫架前面。他在畫她嗎?原來,不單單是她把他記進心裡,他也把她記住了。
“你總是愛亂講話,膽子大過天,一點都不像個淑媛。”
“我哥也常這么說,不過,我不介意當不當得成淑媛,只想開開心心過日子,要我像你祖母那樣裝仕女……”她倒抽口氣,一臉敬謝不敏的模樣。
“你不喜歡她?她是我的祖母,以後我們在一起.一定全跟她打上照面。”考慮這些是太早.但只要他喜歡她.早晚她都會是普瓦提那家族的一分子。
“才不要,她是壞女人,心是黑的、血是酸的,走近她,我和我老哥都要掩著鼻子走開。”捏緊鼻子,她的手在面前猛煽。
法蘭讓她的嫌惡表情逗樂。“你說得好誇張,祖母聽到鐵定昏倒。”
“我沒騙你,不然你以為她活那么多年,怎都沒碰上吸血鬼?”安安臉上寫著“難吃”,當吸血鬼也很挑食的咧﹗
“無聊,不聽你說這些,走﹗我帶你到我的迷宮去玩。”法蘭順手拿起架上的披風為她穿起系好,難得的細心,他用在她身上。
“好,碰上鬼叔叔。鬼嬸嬸,我告訴他們,你是我的好朋友,不行嚇你。”安安保證。
“笨瓜﹗我不信那些的。”
“你應該要相信……”
安安的話還沒說完,法蘭就拉起她往外走,他再不理會她的胡說八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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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淒迷,幾陣清風吹過,帶著一絲寒意,法蘭將安安的手拉得更緊,穿過高塔,行經花園噴池,他們一路來到迷宮入口處。
“有沒有聞到玫瑰花香?”法蘭折下一枝玫瑰,送到安安面前,她連連退后幾步,鬆開他的手,雙手環胸瞪視他。
“你不喜歡玫瑰花?”他看看花再瞧瞧她。
“是它不喜歡我。”她反口。
“你害怕它的刺?其實小心一點就不會被扎傷手指,來,試試﹗”他自以為是地解釋她的行為。
“是玫瑰花不喜歡我。”她重申。僵立在他身后,不住前也不接過他手中的玫瑰。
“膽小鬼,連朵花都害怕成這樣,還說不怕鬼。”他沒堅持,反摘下的花又插回玫瑰樹叢,伸出手,他把她拉回身邊,她的身子冷冰冰,但是軟得讓人舒服。
跟在他身后,她固執地再說一遍︰“我不怕它,是它不喜歡我。”
安安在走經玫瑰花叢時,手輕輕撫過含苞玫瑰,瞬地,未綻鮮豔一片片變得焦枯、凋零,落在沾著露珠的草地上,悲鳴它不曾奔放的青春。
她就說吧﹗玫瑰不喜歡她,從她認識這種植物時,它們就不喜歡她。
“安安,你看。”他拉起她的手去碰觸一棵蒼郁大樹。“這個刻痕是我母親幫我留下的,小時候我和她常常到這裡玩,每次來她就會要我站在樹前面,幫我量量有沒有長高。”
“你現下長這么高,她一定要踮起腳尖才能量得到。”安安用手量量自己和他的身高,足足差了一個頭。
“她不會再幫我量身高……她在五年前去世了。”垂頭,眼裡的眸光閃了閃,盤起腿,他席地而坐。
“對不起,我不知道……”她隨著他在樹下坐落。
“不知者無過。在我的印象裡,嫁給我父親,她從沒有快樂過,她常說──有我,是她唯一的幸運。那時,祖母一來家裡小住,我們就往這個迷宮裡躲,我們在這裡談心、說故事,度過無數歡樂時光。”法蘭掉進回憶裡。
“她不喜歡公爵大人嗎?”她問。
“我父親風流成性,在外面,明的、暗的,他有數不清的情婦,對這個婚姻,她有太多的失望。”
“男人都是這樣,不過你母親太柔弱,她應該挺身出來捍衛自己的婚姻,你的壞祖母也好、那些想分杯羹的惡女人也罷,只要是威脅到她婚姻的毒瘤,都要─一鏟除。”
“你應該早點出現,把這些理念灌輸給她,告訴她要勇敢面對一切,才有成功的機會。”
“我母親都是這樣對待我爸爸,如果他膽敢在外面捻花惹草,回家肯定吃不完兜著走。”想起父親害怕母親的樣子,安安不自覺地笑出聲。將來輪到她當人家妻子,大概也會是個惡妻吧﹗
“你家住在那裡?這幾天我四處找你,都沒有你的下落。”法蘭問。
“之前我住奧爾良,我們全家族的人都酷愛旅行,這段時間我和大哥剛好來到這附近,碰上你家大張宴席,就來作客啦。”
“你父母親呢?”
“他們應該在英格蘭吧﹗我不是很清楚,要問大哥。”他們一向如此,在相同地方待久了,就要換新住所,免得讓人發覺他們的存在,他們和吉普賽人一樣流浪,不同的是,這並不是因為喜好。
“你常提到大哥,他是怎樣一個人?”
“他長得既帥又斯文,最重要的是他非常疼我,比我父母親還寵我。很多女孩子一看到他就迷掉半條魂,連要被我哥吃了都不知道。”
吃了?這小鬼說話還真不含蓄,要是讓祖母聽到,不嚇掉半條魂,昏上老半天才怪。“你哥那么有魅力?”
“那叫魅力嗎?我還以為這叫作超高獵食術。”想起那些被吸干鮮血的女人,臨死前還帶著滿足的微笑,安安就一陣反胃,大哥的魅力大概和黑寡婦蜘蛛同屬一種類。
“下回有空幫我引荐。”
“你不會想看到他的。”
能逃過大哥手掌心的“食物”太少,他的僥倖來自于她的堅持,否則早在他們剛抵達雪 梭堡時,他就成了一具干尸。
“對了,講故事給我聽好嗎?講你母親說給你聽的故事,我好喜歡聽故事,有公主和王子的那種。”支起下巴,安安眼裡滿是企盼。
“你母親很少講床邊故事給你聽嗎?”
“基本上……她不是一個盡職的母親。”除了幫潔癖又偏食的她找來新鮮血液外,她好像很少為她做其他事。
“既然如此,今夜我來當媽媽,為你講床邊故事。”圈起她的身體,他把她抱在懷中,她的眼珠子對上他頸間的喉結。大哥說,從頸動脈咬下去就可以嘗到新鮮又溫熱的血液,淡淡的腥味總能勾引起吸血鬼隱藏在心底深處的悸動。
能想像躺在一堆芬芳水蜜桃中央的感覺嗎?是了,躺在他身上,安安就有這種感覺,在他懷中,她不但聞到讓人喜悅的食物味道,也感受到被寵愛的愉快,這就是人類口中的福祉嗎?真好﹗原來,福祉不是人類專屬,吸血鬼也可以共用。
“你說你不怕鬼?”法蘭再次確認。
“不怕。”窩在他懷中,貼住他胸口的怦然躍動,她努力收集起福祉感,把整顆心填得滿滿。
“不怕鬼?好﹗我來說個吸血鬼的故事,你真不會嚇得尿床?”
“不會、不會,說不會就不會。”環住他的腰,她把頭埋得更深。
“既然不會,故事開場﹗從前從前,有一座森林裡住著許多吸血鬼。”法蘭的故事開場。
“你說錯了,吸血鬼會去尋找廢棄的城堡住下來,不會住森林,森林裡只有愛惡作劇的小精靈。”安安更正他的話。人類的消息真是錯得離譜,還一傳十、十傳百,傳出一堆荒謬。
“好吧﹗這些住在城堡的吸血鬼當中,有一個長得非常漂亮的吸血鬼公主,慢慢地,她長大了,要開始學會吸人血。
有天,她走出城堡看到一個牧羊人,英傑帥氣的年輕人一看到她,立刻就愛上了小吸血鬼公主,他請求公主嫁給他,公主對他一見鐘情,也希望自己能嫁給牧羊人。
可是吸血鬼爸爸說︰“不行,我們吸血鬼長生不老,過了幾十年,牧羊人將成為一個滿臉皺紋的老公公,而你仍然是最美麗的小公主,到時他會痛不欲生,恨不得從未認識你。”
小公主很傷心,不知道該怎么拒絕牧羊人的求婚,于是她把父親的話轉述給牧羊人,並且躲回城堡,再不見他。
從此小公主不肯吸血.幾個月村去.年輕弱美的小公主變得有些年長,她興匆匆地走到牧羊人的家.想告訴他.她找到一個讓自己變老的方法.沒想到牧羊人居然死了,他因為見不到小公主.年輕的牧關人不吃不喝,日夜不眠不休。最後不支死亡。
小公主好傷心、好傷心.回到城堡后.她夜夜對著窗外的月高唱出自己的思念。夜鶯覺得小公主的曲子實在太好聽,于是學習起小公主的歌兒.在第個寂靜的深夜,為情人唱出這首思念典。”
“我不喜歡這個故事,它太悲傷,要是我是吸血鬼公主,我一定要告訴牧羊人︰‘等等我,等我想到一個好方法,讓我們能夠在一起。’”安安在故事終結時發表意見。
“若我是牧羊人,找不到公主,我會拼命拼命地找,這輩子找不到,下輩子繼續找,不會那么容易放棄希望。”法蘭也加上自己的想法。
“要是小公主和牧羊人和我們一樣有毅力,他們的結局就會是福祉的了。”
“沒錯,福祉要靠自己爭取,不能等待旁人給予。”拍拍她的頭,法蘭喜歡她的勇敢樂觀。
嗯﹗這個“食物”還蠻有智慧,吃掉太可惜了,她要留著慢慢玩。“我完全同意你的話。”靠在他身上,安安換個舒服姿勢穩穩睡去。
低下頭,法蘭看看胸前的小女生,在她頓邊貼上一個吻,他輕輕地在她耳邊低訴︰“我喜歡你……小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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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夜裡來,在夜裡離去,總是憑空出現又憑空消失,一回頭,他就找不到她的蹤影。
弄到最後,他的生活作息不得不為她改變,白天,他在課堂上睡覺,夜裡他在畫架前等待她大駕光臨。
此夜,他沈浸在思緒當中,然後一串銀鈴笑聲,坐在窗台邊的小小身影拉回他的注意力。
“跟你說過幾次了,坐在那邊很危險,你還是不聽。”走近安安,他握住她纖細腰圍,把她從窗邊抱下。
“你在想什麼?好專心呢﹗我進來很久你都沒注意到。”雙手搭住他的肩,捧起他的臉,他有一張不遜色大哥的帥臉。
“上次,你把我丟在樹叢迷宮自己跑掉,我以為你調皮,在裡面迷失方向,害我在迷宮裡找了好久,都尋不到你。說﹗為什麼一個人跑開。”他臉上有著怒意。
“因為天亮了……而且我不想和你祖母打照面。”壓低聲量,她承認自己理虧。
“你至少應該告訴我一聲。”瞪住她,他一言不發。她的燦爛笑顏實在讓人很難對她生氣,松口氣,算了,她只是一個小女孩。
“你白天都上哪兒去?我到處都找不到你。”
“跟你一樣,被關在房裡聽那些無聊的課。”扯扯嘴角,早上她才被上了“好大”一課。
“你也上課?老師都教什麼,你又學會多少?”
老師教如何獵捕食物,如何在其他人類趕到時逃離現場,怎樣保存新鮮血液,如何從人類外體觀察血液濃度,如何減少食物驚惶程度,以免血液變酸……不過這課程是他們吸血族最大的機密,不能隨便外傳。
“我雖然不太認真上課,不過,我懂的可不少。”安安的臉龐寫上驕傲。
“舉個例來說明。”
她在腦海中搜尋那些人類稱之為“能力”,他們卻認為不值一提的東西。“我會說很多國家的語言,像中文、西班牙文、美語、日語等等。”
“那么行?”
“因為我去那些國家住過。我還會跳舞、唱歌,編蕾絲、刺繡。”
刺繡是哥哥看上的“儲備糧食”教她的,她有一雙巧手,頭腦很聰穎,人又漂亮得緊,她還說過七夕裡牛郎和織女的故事給她聽。
后來哥哥喜歡上人家,不準大家動她的腦筋。還幾度動念想將她變成同族人好結成婚配,是父親不準,為怕大哥堅持己見,那次他們全家在月色昏暗中匆匆離開中國。
日后大哥每每想起,都要懊惱上好一陣子。
“你真是才女。”
他一直握住她的手沒放,注意到時,才發現自己不知道幾時起,習慣了牽著這雙小手說話。也許在潛意識裡,他害怕她又突然消失。
“對了,你上次不是在畫我?畫好了嗎?”
“畫好了,你想看?”
“好啊﹗我可以指導你,那裡畫得美中不足要修改。”
“真夸口。”
他搖頭,捏捏她的小粉頰。
“好說好說。”
拉起他,她牽著他一路往外走。
又是一個快樂的夜晚,她越來越喜歡和她的儲備糧食聊天.不知道今夜,他會不會再說個吸血小公主的故事給她聽?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5-17 00:14:44
第二章
帶著腐臭味的;日式城堡裡,滿布蜘蛛網,幾只老鼠在梁間穿梭,月光從鑲嵌彩色玻璃的破窗中透射出來。這裡是廢置很久的城堡,隸屬普瓦堤那公爵所有,在七十幾年前的一場大火后,漸漸人跡罕至。
兩具並列濃棺,在第一聲貓頭鷹的低鳴中,緩緩開啟,棺材中的兩個男女同時睜開眼睛。他們起身對望,小女生嫣然一笑,打個秀氣呵欠,伸伸懶腰。
“這一覺,我睡得好飽好舒服哦。”從棺材裡跨出小腳,旋個身,她為自己換上一襲翠綠色洋裝。“哥,你看漂不漂亮?有沒有春天的氣息?”
“你又要去找法蘭‧普瓦堤耶?”男人也從棺木中爬起身,手一揮,兩具棺木輕輕合起。
“嗯,他答應今天要說一個故事給我聽。”拉拉裙擺的小蝴蝶,扯扯動動,小蝴蝶展翅飛舞。
“安安,我的話要講上幾千次,你才會記牢?”
“我早就記住啦──不能對食物投注太多感情,那最愚蠢而無聊的行為。”她像背書般,把大哥的話一字不漏地背出來。
“那你還對那個法蘭‧普瓦堤耶那么好,萬一放下感情,以後你會狠不下心下手。”
“他是我的備用糧食,我只不過想……想趁他還活著的時候,請他多講一些故事給我聽,你知道人家很喜歡聽故事的嘛。”她口是心非,找個藉口給大哥也給自己。
“又來了,上次那個玉兒也是這樣,你喜歡聽人家說故事,硬不讓我動手,又在我面前說了那女孩一堆好話,搞得我神志不清,自以為愛上她,唉……當時我愛上的一定是她的血。”直到現下,他還理不清自己對她的想法。
“才不﹗玉兒是個好姑娘……”她的話在大哥的瞪眼中止下。她囁嚅地把話轉個九十度彎。“玉兒是個好‘食物’……”
“這就對了,永遠記住這一點,食物就是食物,不要把他們和我們相提並論。不要把他們的感覺看得太重,不要提升他們,誤以為他們是會說話的吸血尊爵。”大哥說話的樣子和法蘭一模一樣,那種優越的自我意識比什麼都強烈。
“知道。”安安柔順應和。
“知道就好,今天我不會幫你帶新鮮血液回來,你去找你的儲備糧食填肚子。”轉過身,披風從天而降,準確無誤地落在他寬闊的肩頭,修長指節幾個挪動,他系好繩結。轉身往外走。
“不要啦﹗我故事還沒聽夠,大哥再留他幾天好不好,”纏住大哥的手,不讓他往外行,她軟聲哀求。
不過這回安東尼鐵了心,不理會她的撒嬌。
“行啊﹗你自己出去找食物,飽餐一頓后再回來,我可不要讓你腸胃的哭嚎聲擾亂我一日好眠。”
“不要啦﹗他們都好臭,我還沒咬破他們的血管就噁心得想吐。”
“怕臭,你可以去找個擦滿香水的女人下手。”甩脫安安的手,他繼續往外走。
這回,他再不要縱容安安,都一百二十六歲了,還學不會覓食,傳出去,他們洛林家的面子要往哪兒擺?
“我不喜歡肥嘟嘟的女人,咬下去滿嘴油膩膩,好恐怖的。”在最後一秒,她拉住安東尼的披風一角。
“普瓦堤那家的老夫人夠瘦了。”拉扯自己的披風,他把它自安安手中救下。
大哥指的是他的惡祖母。“她的肉又老又硬,很難入口。”她對著他的背影大叫。
“你要喝的是她的血,不是咬她的肉、啃她的骨。”停停腳步,安東尼無奈地轉身對她。
“安安,聽清楚,我不會再縱容你,肚子餓,自己想辦法,這次我要離開三十天,下次月圓的時候我才會回來,請你自求多福。”不可以心救、不可以心軟,絕對不可以心軟﹗安東尼不準自己回頭。
三十天,足夠讓他再走一趟中國,弄清自己的感覺。
“你說過她心腸很壞,血是酸的……”安東尼越行越遠,安安對著他的背影喃喃自語。
算了,不管就不管,大家都別管她好了,反正她已經長大﹗
賭口氣,她跟著走出城堡,砰﹗響亮的關門聲在她身后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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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重氣氛壓得廳裡的人們喘不過氣,眾人噤若寒蟬,不敢發出一點聲響,全數望著凝眉沈思的杜爾‧普瓦堤耶公爵。
“連著之前被吸血鬼殺掉的四個農民,這已經是第五個了。”昨夜,堡裡的僕人克儂死在長廊上,他的血被吸干,全身僵硬呈黑褐色,脖子旁邊有兩個深深的齒印,他的死讓公爵正視農民之間流傳甚囂的吸血鬼傳說。
據說,之前已經有四個農民遇害,當時公爵並不認為他們和吸血鬼有何關連,只當一般的謀財害命案件處理,這回,親眼目睹了克儂的死狀,他再也無法否認吸血鬼的存在。
“我們都不知道下一個遇害的會是誰,除非抓到他,否則沒人能夠安心睡覺。”公爵語重心長地說。
抓吸血鬼?僕人間發出低抑吵嚷,誰敢吶﹗說不定鬼沒抓到自己就先成了人家的晚餐,這種事……
“公爵,我們可以請教士來主持驅鬼儀式。”怯懦的長工說話。說不定儀式辦過,吸血鬼就不敢再出現。
“將他趕走,不見得不會再回來,唯有將吸血鬼抓起來燒死,才能確保他不會再侵害我們,至於你提的建議非常好,等我們抓到吸血鬼后,我會請教士來主持儀式,將他們徹底撲殺。還有很重要的一點,我們要團契行動,千萬不可以落單。不知道大家還有什麼意見?”
“各位,我們不可以害怕,要想想,我們的父母、妻子、孩子都可能是下一個受害者,光想到這裡,我們就沒有權利畏縮。”管家站出來信心喊話。
“沒錯,我絕不讓他有機會危害我的家屬。”另一名工人也跟著附議。
“是的,我們一定可以消滅為惡多端的吸血鬼。”為了親友家人,大家紛紛點頭同意,一時間廳堂裡氣氛熱絡,人人同仇敵愾誓死撲殺吸血惡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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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我來了。”安安一走進來,就朝法蘭的床上撲去和他並排躺著。
“你不高興我來?”見他不說話,她小心翼翼地問。
“沒有。”他將她欲爬起的身子往下一扯,拉回自己的臂彎讓她枕著自己的手臂躺平。
她側過身,審視他的臉龐,輕輕說︰“你為什麼不開心?”
“昨天城堡裡有人死了,是被吸血鬼殺死的。”
“他是你的好朋友,你心裡很替他難過?”原來昨天大哥帶回來的鮮血是城堡裡的人所有。
“我並不認識他,不過我知道他是好人,熱情勇敢,常常幫助別人。”法蘭回答。
這點她知道,大哥和她一樣偏食,只想挑好人的血來吸,不喜歡腥臭的惡人血。
“別想太多,那不過是……是……食物鏈罷了。就如虫吃草、青蛙吃虫、蛇吃青蛙一樣,人吃動物再讓吸血鬼吃,很公平的。”她試圖安慰他,沒想到卻安慰出反效果。
“你怎么可以說這種話?﹗我們現下討論的是一條人命,不是一只狗或一頭牛﹗”他的口吻中有責難。
“我知道,我們正在討論,熱情勇敢常常幫助別人的男人,不過,我能不能請問一句,你們在吃牛肉時,有沒有問過其他的牛,盤子裡這頭牛生前是不是勇敢熱情善于助人?”她回答得理所當然,絲毫沒有“人類”應該有的回應,就算再冷血、再不管旁人死活,光想到自己會是下一個受害者,至少要有些恐懼回應。
“你﹗”法蘭放開她,陡然坐起身,想到什麼事似地問她︰“告訴我,你為什麼只在夜晚出現?”
“我不喜歡曬太陽,那會讓我的皮膚變黑。”
“為什麼你總是無聲無息出現,從沒人看見你從那裡冒出來?”
“我熟知雪 堡裡的祕密通道,比如你這房間裡面就有一個。”
“你怎會知道這些秘道?”
“我絕頂聰明啊……你干嘛問我這些?喂﹗你懷疑那人是我弄死的?”安安大叫起來,難怪他會用那種眼光看她,原來他認定她是兇手。
“不對,我問這些,是在替你辯護,證實你不是他們口中的吸血鬼。”
“為什麼要特別證實我是不是?”她高高提起的心落了下來,幸好、幸好他沒有懷疑,她還不想提早離開這裡,離開……他身邊……
“這幾天,出現下附近的旅人、生客都要被盤問上一段,因為,沒有人看過吸血鬼的真正長相。下次你碰到,像這樣篤篤定定的回答他們就是了。”法蘭細細叮嚀過后又覺不夠,再增補上幾︰“不過,說不定你會碰到特別無理的士兵,到時,你就報上的名字,說你是我的朋友,記起來沒有?”
“知道。”點著頭,她領受他的關心。“法蘭……”
“你說,我在聽。”
“那些農民和克儂都和我無關,我沒有見過他們、沒有傷害他們,而且,就算我是吸血鬼,我也不會吸你的血﹗你不要害怕我。”
“為什麼不吸我的血?”法蘭抓住她的話反問。
“因為我喜歡你啊﹗”她回答得理所當然。
“你喜歡我那裡?”
“喜歡看你帥帥的臉,喜歡靠在你身上聞那種很好聞的香味,喜歡聽你說公主王子的故事,喜歡看你畫安安的福祉表情,喜歡你送我玫瑰花,雖然玫瑰不喜歡我。”她說了好多個喜歡,不知道這么多的喜歡加起來,能不能讓他們在一起,不分不離。
這樣會很難嗎?她是不會變老的吸血鬼公主,他是愛她、卻不能掌握她的牧羊人王子,就算他們盡了全力相守,終有一天,他化成枯骨,她只能在月夜中教夜鶯歌唱。
“你知不知道我喜歡你什麼?”法蘭望著她的臉問。
“喜歡我漂亮、聰明,喜歡我教你畫畫兒,喜歡我乖乖聽你說故事,不吵也不鬧。”她答得理所當然,不懂含羞是什麼東西。
“不只這些,我還喜歡你的善良可愛,喜歡你的古靈精怪,喜歡你鮮活有趣的想法,和……喜歡把你抱在懷裡,那軟軟的觸感。”
稱揚吸血魔獸善良可愛……他頭腦不對勁?“我承認自己可愛,但是我一點都不善良,忘記了嗎?我剛剛才把那個被弄死的男人歸類于食物鏈。”
“可是你也提醒我,要問問餐桌上的牛排好友,它生前是不是熱情勇敢。”
“別拿我當笨蛋,我聽得出來你是在諷刺。”安安噘起嘴。
“多心﹗我只是在提醒自己不該犯了人類通病──自我中心,認定除了人類以外,世間的其他物種都沒知覺。”法蘭解釋。
“有進步,你是好學生,一教就懂。人類只不過比其他東西多了些思考力、感情和繁複的語言,就認定自己高人一等,說穿了真是愚昧。”
“夠了吧﹗不用拼命批評人類,別忘了你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分子。”看她義憤填膺,法蘭覺得好笑。
“算了,不說這些,你還有沒有問題要問我?”她轉移話題。
“沒有了。”
“那快點說故事給我聽,我好想聽哦﹗”安安軟聲央求。
“今天……我來說一個中國的故事,嚴格來講,它並不是一個故事,而是一種宗教理念,因有了這種理念存在,很多相關故事就慢慢成形。”
“說吧、說吧﹗我已經迫不及待了。”拉拉他的袖子,她連聲催促。
“好。”他抱起她,把她帶到沙發裡坐下。
“這宗教理念是輪回,中國人認為人死了,身體腐爛、靈魂不朽,靈魂會按照生時的善惡飄到天堂或地獄。為善靈魂飛上天堂,成了神仙免再受輪回苦,其他靈魂下地獄接受審判,不善不惡的再世為人,差一點的轉世成豬牛羊,再壞的變成虫蟻,最壞最壞的只能留在地獄裡受苦刑,永世不得超生。”
“你的意思是說,輪回是件壞事。當生物不好嗎?我看你就過得好極了。”她不懂他的邏輯。
“有生的快樂就有死的痛苦,當神仙不必去碰這些東西,自然就只有快樂不再痛苦。于是,在中國很多老百姓談修心養性,認為行善最樂,指望下一世能成仙成佛,免墜輪回之苦。”
“你的故事要開始了沒?是中國的公主王子故事嗎?”她頻頻催促。
“今晚我要說的是一對平民百姓的故事。阿郎和阿蘭是一對恩愛夫妻,他們原本過著福祉美滿的日子。不過有一天,縣官的兒子在溪邊看到正在洗衣服的阿蘭,立刻被她的美貌吸引,當下也不管她有沒有丈夫,硬將她帶回府衙,用阿郎的性命威脅,逼她和自己拜堂成親。”
“真可惡,哪有自己想要就硬搶的﹗”安安聽得好生氣。
“是啊﹗聽到這件事,阿郎立刻上府衙要人,沒想到護短的縣官將阿郎打了一頓,便將他逐出衙門。阿郎滿心不服,不管自己受重傷,回家整理行李,準備上京城告官、這事傳到官老爺耳裡。他擔心東窗事發,命人趁夜將阿郎殺死。”
“好可憐的阿郎,阿蘭知道一定會傷心欲絕。”
笑一笑,法蘭讓故事繼續。“一年后阿蘭為縣官兒子產下一子,沒多久縣官兒子出門死在外地,阿蘭趁機返家,才知阿郎已經被縣官害死,回到家,傷心之余也上吊自殺。”
“好悲慘的故事,我不想聽了。”掄起耳朵,她討厭悲傷。
“再捺一下性子聽聽,這個結局你會喜歡的。”
“先講好,如果我不喜歡,你還要再補我一個故事。”
“沒問題。縣官沒了兒子媳婦,只好獨立養育孫子,很奇怪地,孫子越長大越像被他害死的阿郎,一點都不像自己的兒子,他在想是阿郎回來跟他索命嗎?幾次想動手除去孫子,又想起這是他們家唯一留下的根,怎舍得殺死。
他天天活在懷疑猜測的恐懼之中,衰老得很快,終于孫子二十歲那年縣官去世。孫子繼承縣官留下的所有財產,娶了一房親,新娘和新郎倌的母親長得一個模樣,左鄰右舍都說這是阿郎和阿蘭再度投胎轉世。
新婚夜兩人對面相認,丈夫問妻子說︰‘阿蘭,你還記得我嗎?’妻子對丈夫︰‘當然認得,我等這一天等了好多年。’從此他們夫妻一直過著福祉美滿的生活。”
就如法蘭所言,她是喜歡這個故事。“輪回把人的命運重新排列組合,讓縣官欠下的債用另一種模式償還。我認為,輪回是快樂不是痛苦。”
“也許吧﹗每人都有不同的看法,不過輪回的確是讓很多不平變得公平。”
“假設真有輪回,下輩子我還要遇見你,還要聽你說好多好多故事。”
“假設有輪回,下輩子我也要遇見你,說很多很多故事給你聽。”交握住她的手,法蘭不愛笑的臉又笑開了。遇上安安,他的嚴肅在不知不覺中融解。
“說好了,誰都不能反悔。”靠進他懷中,真舒服,不是那種躺在食物堆裡的福祉,是那種真真實實,卻又帶點朦朧的甜蜜福祉。
“說定了﹗”撫著她的長髮,他的在雀躍,興奮染上眉間。
說定了,他們說定了兩個人的福祉,關於下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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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編部隊如火如茶地展開捕抓吸血鬼行動,他們白天在公爵的領地裡四處搜尋,夜裡則換上另一批,執著火炬在城堡附近巡邏。
他們的行動並沒有影響到安安和法蘭的見面,他們還是夜夜相聚,說一夜話,講一整夜故事。
“你喜歡沙蓮娜公主?”一見到他她馬上跳到他身前問。
“你知道她?”拉住她,將她牽到貫窗戶邊,居高往下眺望,幾十個士兵舉起火炬,在庭園裡來回巡邏。
“剛剛走過廚房時,聽幾個仆婦說的。”甩開他的手,安安走回床邊坐下,她不喜歡太強烈的光線。
她顯然在生氣,法蘭好脾氣地走到她身邊,按住她的肩膀問︰“聽到什麼?”
“第一,她是個無人能匹敵的超級大美女。第二,她性情溫和甜蜜,是個最佳的堡主夫人人選。第三,她年輕,比你整整小三歲,當你的妻子最恰當不過。第四,你的巫婆祖母非常非常喜歡她。”很不想污蔑巫婆奶奶的,可是不這么介紹她,就不能表現出她的嫌惡程度。
“要不要聽聽我怎么說?”
安安看著他,不情願地點一下頭。
“第一,我不喜歡無人匹敵的超級大美女。第二,我不愛吃甜,對甜蜜女孩無法產生興趣。第三我不喜歡年紀比我小的女生,我喜歡年齡比我大很多的,大約在一百二十七或一百二十八上下的成熟女人。第四,我的巫婆祖母喜歡誰,與我無關,心長在她身上,我無權控制。”法蘭聲明他的立場。
“你真對她不感興趣?可是聽說她是那種很乖的女生,你說一句‘我是公爵大人,你必須聽我的,’她就會嚇得在旁邊顫抖,不敢反駁你的話。你要她去清洗肥油她不會說不,你要她吃什麼,她不敢偏食,你要她喜歡玫瑰花,再討厭她也會唱上一句‘玫瑰玫瑰我愛你’。”她仍然不放心。
以大哥的審人標準來看,這位公主的血液一定甘甜芬芳。
“我哪有你說的那么恐怖。”捏捏她小巧的鼻子,他笑了開來。
“你討厭別人不聽你的話。”她直接指控。
“你幾時聽過我的話?我有修理過你嗎?”他一針見血地答辯。
“對哦﹗這倒沒有,不過人是會改變的,說不定現下不修理,以後就把我全身綁上鐵鏈,打得我遍體鱗傷。”
“試試羅﹗先嫁給我,看看幾十年后我是會更疼你還是虐待你。”
他的話挑動她一臉赧色,垂了眼,不知怎么答話。
“嫁給你?我父親大人才不會答應。”他一定又用異類不通婚的理論來阻擋。就像大哥和玉兒結不成婚一樣。
“如果你告訴他我是未來的公爵大人,他就會答應了。”他說得自信滿滿。
“想得美。”在父親眼中,公爵又如何,就算是國王,了不起是個戴皇冠的食物,想想穿了衣服的豬,你會認為他就不是豬了嗎?
“不問問,你怎知道他不同意?”把她圈在懷中,他滿心歡喜。“安安,我很高興你為我吃醋。”
“吃醋?那是什麼東西,好吃嗎?好吃的話我才要試試。”她皺皺鼻頭。
法蘭把她的不知情當作裝傻,可他偏要逼出她的真心。
“我說你在嫉妒,嫉妒那個美的像蜜糖,性情又溫柔的沙蓮娜公主。”
嫉妒?很陌生的說辭,原來她這種心裡攪了幾千種滋味的感覺,就是人類口中常常出現的嫉妒?她要好好想想,當時玉兒是怎么跟她說的──
她說當你愛上一個人的時候,你就會心裡念他、眼中看他、腦海裡全浮著他的模樣兒,若是有人出現,危及到你在他心中的地位,你就會開始心痛、心酸,這種感覺就叫嫉妒。
那個沙蓮娜公主危及到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了嗎?或者她該先問問明白,自己是否真愛上他了?
“想什麼?想得那么出神。”法蘭捏捏她的鼻子,把她的心思喚回。
“我在想,我愛你嗎?或是你愛我嗎?”安安問他也自問。
“笨蛋,常常夸你聰明,沒想到連這么簡單的事都弄不清楚如果你不愛我,不會天天來和我相見,如果我不愛你,我不會日日期待你出現。”
“可是……”她想來,是因為他是她的備用糧食啊﹗她只是來守著,怕被別人捷足先登,至於他……他是真的喜歡她?真的﹗淺淺的笑在她唇邊漾開。他說他愛她……
“想通了?不懷疑了?”勾起她的下巴,他在她唇邊尋到笑容。傻瓜女孩,不知道自己愛不愛人家,就傻傻的跟別人訂下下輩子之約,哪天真要被賣了,她還會替自己喊價。
“想通了,不懷疑了,我相信自己是愛你的。”雖然他只是個有思考能力的食物,雖然知道大哥聽見這消息會暴跳如雷,她還是選擇相信自己的直覺。是的﹗她愛他,從很早以前,在看了他第一眼,把他當成備用食物時就開始了。
“以後別胡亂嫉妒,我只愛你一個,不管幾千個公主圍在我身邊,我還是只喜歡憎恨肥油的小安安。”他許下諾言。
“要是那個公主沒危及到我在你心中的位置,我才不會去嫉妒,嫉妒又不能幫我把你從她身邊搶回來,太沒有效率了。”
“那你會怎么做?”法蘭想聽聽她的“特殊”作法。
“我會磨利我的牙齒,獵捕我生命中的第一頓人血大餐,把她全身血液吸得干乾淨淨,讓她再威脅不了我的心情。”她說得夠狠。
“你真殘暴。”他假作恐懼。
“放心,只要你乖乖的,不要見異思遷,我不會對你殘暴的。她拍拍他的頰邊,笑得一臉春風得意。
“你在恐嚇我?”
“你說呢?”
“你是﹗不過我不介意。”他們相視而笑,他交握住她的手。“要不要去我的畫室?我又畫了一幅新的小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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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蓮娜公主在雪 梭堡作客期間失蹤了,動用整個城堡裡的人四處搜遍,都找不到她的蹤影,謠言紛紛從四處傳出,說她已經成了吸血鬼的食物。
普公堤耶公爵沒放棄搜索,他從別的鄰域地僱來更多士兵,擴大索範圍,他不但要找回公主,更要將那個可惡的食人惡魔抓到。
“安安,你要不要搬進城堡裡住?最近那個吸血鬼更加猖撅了。”一見到安安,法蘭就把她緊緊抱住,他擔一整天的心了啊﹗
“放心,我很安全的,那位公主不也住在城堡裡才失蹤的嗎?城堡不比我家安全。”奇怪,大哥已經離開好幾天,不可能再對公主下手,那……會是誰呢?
“沙蓮娜……不會是你……”安安若有所思的表情讓他心底隱隱不安。
“你又懷疑我,不是我,我很有潔癖的,要我啃人脖子吸人血,我還要克服心理障礙才做得到。”雙手橫胸,她背過身。好歹她也有身為吸血鬼的驕傲,是她做的,她認,不是她做的,硬要栽到到她頭上,她可不準。
“我不是說你吸她的血,我的意思是,你有沒有綁她或者……”依安安強勢的作法,這可說不一定。
“綁她對我有好處嗎?”她生氣地一瞪眼。
“說的也是,她又影響不了你。”法蘭一聳肩,對自己的無聊想法感到好笑。“對了,安安,等這一波忙碌過去,我就帶你去見我父親。”他要把安安介紹給父親,好斷了祖母一廂情願的想法。
“不想見。”她一口回絕。
“你在鬧脾氣。”
“是的,我在鬧脾氣,我再也不來找你了。”說著,她站起身往門外走去。
“為什麼?沙蓮娜是一個人、一條人命,她失蹤了,我問一聲都不對嗎?”
“幾千幾百條人命都不干我的事,為什麼你老要算在我身上?就因為我長得像吸血鬼?還是我無聲無息來去、我像夜露見不得陽光,說嘛?是我哪一點值得你懷疑?”
“我沒懷疑你,只不過隨口問問。”
“你會去問你的父親、你的巫婆祖母這件事嗎?或是你曾問這裡的仆役,他們有沒有吸干沙蓮娜的血,抑或是綁架她?”她咄咄逼人。
“你不用回應這么大,如果你心裡沒有鬼的話。”他的好脾氣宣告結束。
“賓果,答對了﹗我心裡有鬼,因為我就是你們千方百計要找的吸血鬼,我白天為什麼不出門?因為我必須躺在棺材裡面吸取能量;為什麼你找不到我住在那裡?因為我是來無影去無蹤的鬼物。這樣說得夠不夠清楚?還要不要我再多補充些什麼?”她食指戳著他的胸膛,一步步往前進,逼得他不得不一步步往后退。
“我不想跟你說話,你簡直喪失理智,腦筋不清楚了。”推開她的手,他氣急敗壞地背過她,走向窗邊。
“我再沒有像現下這樣清醒過。”砰的一聲,房門被關起了,她迅速消失在走道盡頭。
這是他們第一次爭執,在他們認定彼此之后。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5-17 00:15:04
第三章
她還是很不爭氣地回來了,在他們吵過架的三天之后。
躺在他的床上,她有一點點虛弱,兩個星期沒有鮮血供應,她臉色蒼白的像白紙。
他不在房裡,因為他已經不再期待她的出現?還是,他心急如焚地去尋找他的沙蓮娜公主,沒時間為她說上一篇又一篇的淒美故事?
癟癟嘴,父親大人沒說錯,異族通婚都不會有好下場,除非吸他一部分血,讓他也成了吸血鬼……可是他好鄙夷他們族類,不會願意和他們“同流合污”。
之前,族人中有人用這種模式娶了異族女子,可是她們適應不來吸人血的生活,寧可活活餓死,到頭來,婚姻維持不了太久。假若她也用此種模式迫他,說不定他也會作這種選擇。
騙人,全是騙人,說什麼輪回,說什麼約定下輩子,根本不可能,他是人她是鬼,他吃肉她喝血,她的一輩子是他的幾十倍,他們永遠永遠都是不可能的。
抓起棉被蒙住頭,淚如雨下,她是真的真的很想和他在一起,永不分離啊﹗
除非……靈機一動,猛地拉開棉被,他不會妥協,她來妥協啊﹗等他死了,她也想盡辦法把自己弄死,然後他們就一起有了下輩子,到時是人、是鬼就不是他能說NO或YES的啦﹗
再躺回床上,她擁著他的被子,汲取他的氣息,那是他的味道,她好喜歡。
為什麼還不回來?月娘已經移轉到西邊天地;他等得快要不耐煩,他真是找那個沙蓮娜公主去了,忘記他說過喜歡她,忘記他已經預約了她的下輩子?
好想他,三個日夜沒見著,她已經想去追問夜鶯,吸血小公主在夜裡思念情郎的歌兒要怎么唱?他想不想她?有沒有像她想他一樣思念?
門自外面被打開,安安坐直身,看見進門的是法蘭,她忙下床投入他懷抱中。
“你去哪兒了?我等你等的頭痛、心臟痛、手痛、腳也痛,你不愛我來找你,就告訴我一聲啊﹗不要躲起來讓我四處都找不到。”
懷裡有她,懸了幾日的心終于安下,他笑盈盈地問︰“你不生氣了?”
“氣啊﹗氣死我了,氣到腸子打結、氣到全身無力,氣你為了那個無關緊要的沙蓮娜公主凶我,氣那個死老太婆要你喜歡她,你就乖乖喜歡她。”
“我沒有﹗”他好無辜。
“有有有有有,你就是有、就是有,你頭腦沒有,心裡有,你不愛她就不會誣陷我害她,你不愛她就不會找她一整夜,不在房間等我。”
法蘭啼笑皆非,原來女人的無理取鬧可以把人弄瘋。
“我沒有去找她,這一整夜我都在城堡裡,到處找你說的秘道。知不知道你有幾天沒來了?我等得心焦又心慌,總不能要我一直坐在這裡等,卻什麼事都不做,你不來,我只好去找你。”圈住她小小的身體,把她收納到自己懷中,她又是他的了。
“你……沒騙我?”癟起嘴,委屈瞬間被蒸發。
“用你最自傲的大腦想想,我是那種坐著等待幸運降臨的人嗎?不是,我是那種會四處尋找福祉的男人,你賭氣不來,我只能勞駕自己去找你,你一天不來,我找一天,你十天不來,我找十天,你一輩子不來,我就找你一輩子,找到頭髮成銀絲、臉皮長出皺紋,我會一直找、一直找,找到我不能再找為止。”
“一輩子還是找不到呢?”安安喜歡聽他說這些話,發了問題。拐他多說。
“我就請上帝等等我,等我找到你,再帶著你一起到天堂當天使。”
“萬一我太壞,上帝不讓我進天堂怎么辦?”大哥若知道她也相信起他們的對手──那和華的話,一定要氣得火冒三丈了。
“那么……我陪你下地獄,你受苦的時候我說故事給你聽,你心煩的時候我唱歌讓你快樂,我們用笑臉面對所有苦難,直到地獄魔鬼再受不了我們,把我們趕出地獄為止。”
他的溫柔撫平她的情緒,不氣了、都不氣了,滿肚氣全融在他的笑臉當中。
“你要說話算話,假如我下了地獄,你要仔細把我找出來,不可以自己上天堂去享福。”
“沒問題。”牽起她,他將她帶到床邊並肩躺下,拉過棉被,蓋到兩人下巴處。棉被下,他緊握住她的手,怎么也不肯放,生怕一放她又要消失。
“你累了嗎?不想陪我說說話,不想講故事給我聽?”倒著頭,安安對他說。
“乖安安,我真的好累,整整找你三天,我根本不敢閉眼入睡,怕你來,我卻錯過,看到你,我的心才真正放下。”打個呵欠,他累得好嚴重。
“我懂,你一定累壞了,不過有件事我非跟你講不可。”
“你說,我在聽。”閉著眼睛,他的臉仍然笑著。
“那天……嗯……我是說……”
“你想道歉?”睜開眼,他笑望她,望出她一臉緋紅。
“那天我亂發脾氣是我不對……”
“然後呢?”他的安安在向人低頭呢﹗他支起身,一臉興味地看著她。
“我是真的太生氣了,你要是為別人的事來指責我,就算要我背黑鍋,我都不會那么生氣,可是她不一樣,她是你祖母中意的人,我很討厭你在意她,為了她來懷疑我、質問我,這會讓我很……很……很難以忍受。”
“你又嫉妒?你說這種情緒沒有效率,而且它不能幫你把我從別人身邊搶回來。”他拿她的話,反問她的心。
“我很清楚啊﹗可是……就是控制不了,我的脾氣不算太差,我母親常說我比最甜蜜的安琪兒還貼心,可不知道為什麼只要碰到那個公主的事,我就忍不住要生好大好大的氣。”所以錯在別人,不在她。
“好了,沒關係,我都懂,下次你要生氣之前先跟我講,我會明明白白告訴你,她在我心中占不到任何位置。”
“嗯。”靠進他頸窩處,環上他的腰,安安閉起眼睛傾聽他的心跳節奏。
“你也很累嗎?”他體貼地拂去她臉上的散發。
“我不累,但是我餓了。”太久沒進食,讓她的精神變差。
“我找人幫你做東西吃。”
“不要,你只要讓我窩著就行了,要吃東西等我們都睡飽了再說。”
“肚子餓,睡得著嗎?”他再問。
“可以,只要有你在身邊……”’說著說著她入了眠。
法蘭好笑地在她額上輕輕烙一下一吻,真是孩子氣。搖搖頭,他在她耳畔輕訴愛語,說著說著,他也隨她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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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經長廊,法蘭快速走往起居室,一心想,不曉得父親找他有什麼事情。
敲門,進入,他向父親和祖母請安后,坐入沙發一角。
“父親找我來有什麼事情?”他泰然的氣度中找不到半分局促。
公爵看了他半晌,然後嘆口氣問︰“昨夜,你房裡有人?”
“是的,父親。”他沒打算隱瞞,,讓安安見家人是遲早的事。
“她是誰?”公爵的口氣變得嚴峻。
“安娜‧洛林。”
“你怎么認識她的?”
“我們在父親舉辦的的夏之宴會中認識。”
“我想起來了,是那個無禮粗魯又沒家教的女人?原來是她,當時就覺得她一身妖邪氣息,果真……”名普瓦堤耶夫人尖聲怪叫起來。
“你可知道她的身分背景?”公爵再問。
“不知道,但是她是個很可愛麗而絕頂聰明的女孩。”父親的口吻已經表明了他的不贊同,法蘭不不得不趁機替安安說幾句話。
“是女孩嗎?你確定她是?”
“請問父親,您這句話是什麼意意思?”
“路易,你告訴少爺,昨天你看見什麼?”公爵話說完,整個人躺進沙發中,滿臉疲憊。
“報告少爺,這幾天您在城堡屋裡四處敲牆捶壁,行動很不尋常,于是在下開始留心您的一舉一動,昨天,跟您走回房間后,聽見您房裡有交談聲,仔細聽過,發現那是一名少女的聲音。”
“你跟蹤我?”皺起兩道濃眉,法蘭的聲音變得僵硬。
“請少爺見諒,這是我身為侍衛長的責任。”
他方方的臉上寫著忠心,讓法蘭狠不下心責難。
“說吧﹗接下來你又偷窺到什麼?”他的口氣極度厭惡。
“我守在您門外,猶豫著要不要把這件事稟報公爵大人,又怕一離開,會錯過離開的女孩,所以就站在門外等著。
天快亮時,她從您的房裡走出,我一路小心翼翼地跟著她,她走得很快,好幾次都差點兒跟不上,最後我遠遠地看見她進入榭尼爾堡。
我心想榭尼爾堡在經過幾十年前那場大火之后,已是座廢棄很久的城堡了,為什麼她要在那裡出入?我提著膽子,從半人高的草叢慢慢接近,那時天已經大亮,太陽也出來了,我想就算是真的碰到什麼鬼怪也不用擔心,于是我從破損的窗戶往城堡裡瞧,居然看見裡面……”說到這裡他的臉色變得緊張,嗓言微微顫栗。
“看見什麼,快說﹗”法蘭斥問。
“我看見那裡面有兩具棺材,其中一具正緩緩合起,從我的方向望去,剛好看見從少爺房裡走出來的綠衣女子,就躺在裡面。”
“你的意思是說……”
“少爺,她可能就是我們這幾天積極尋找的吸血鬼。”
“不可能。”她說她有潔癖,吸人血要克服心理障礙,不,不會是她,那是詭計,一個陷害安安的詭計,至於陰謀者是誰,他早晚會查出來。
“少爺,路易沒有眼花。”他反駁。
“走﹗跟我去,我證實給你們看,安安不是你口中的吸血鬼。”說完他怒氣沖沖地往外走去。
“不行,法蘭你不能親自涉險,要抓吸血鬼讓士兵去抓就行了。”祖母的聲音在身后響起,他沒聽進去,徑自往前走去。“杜爾,快啊、快啊,你快調派幾隊人馬趕過去,法蘭是你唯一的繼承人……”
一時間,士兵緊急調度,整個雪 梭堡沸沸嚷嚷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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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棺木被打開,安安和法蘭四目相望的剎那,她在他臉上看到被欺騙的痛心。
想要證實她的無辜?法蘭覺得自己好可笑,原來從頭到尾被蒙在鼓裡的是自己。還說人命與她無關,還說克儂、沙蓮娜全與她無關,騙子、騙子,枉費他全心信任﹗她卻在他身邊不斷不斷說謊,騙走他的心也騙走他的愛情。
“你敢說你不是吸血鬼?說話啊﹗你敢說,我就敢再讓你騙一次﹗”推開旁人,他滿心憤懣。
搖搖頭,她不能說、不能否認。
熱烈的陽光從被砸毀的牆垣處射入,照得她頭暈目眩,身體像要被燃燒起般疼痛,交握住雙臂,她好想好想哭,只不過此刻落淚,他還會心疼她嗎?
幾十個人,幾十柄長槍對準她,預備在她下一個挪動時刺入。她被抓了?安安腦袋裡唯一的念頭是──幸好,哥哥已經離開。
他手中的槍對準她,他也想射殺她嗎?是吧﹗謊話揭穿,身分確鑿,人和鬼本就誓不兩立,何況她還是那種以人血為主食的鬼,淒絕一笑,她閉上眼睛不想掙扎。
死在他手中,也好……反正她本就是一個缺乏天分的吸血鬼,活著牽絆太多人,死了還能勉強留住他心底一絲懷念……她放棄用長嘯聲引同伴相救的舉動。
殺死她、殺死她、殺死她……無數吶喊聲在她耳畔響起,他和他們一樣憎恨她嗎?睜開眼,她望住地。
陽光從他背后射入,在他身上投注一身光圈,染得他原就是金色的頭髮更添金黃,讓他看起來像個黃金王子,他真好看。
唇悄悄一掀,四周的人倒油口氣,上膛的槍舉得更高。
“你為什麼騙我?吸血鬼公主。”他的語氣殘酷冰冷。
“我……”想張口說話,卻語不成句。
公爵大人來了,在幾聲嚷嚷后,杜爾‧普瓦堤耶走入,他靠近早已動彈不得的安安,臉上笑紋慢慢擴大。抓到吸血鬼,他的英勇事跡將會廣大流傳。
她終于見著他父親了,他說過要為他們引荐的,沒想到會是在這樣的場景之下。想苦笑,但乾涸的嘴唇再替不了她做更多表情。
就知道人和吸血鬼是不同的,想終生在一起,難上加難,若他也成了吸血鬼,面對這么多怨恨的眼光,怎受得了?
他受不了的,她知道。就算受得了,她也舍不得他去承受。苦她一個夠了,何必拖他下水?
法蘭推開父親,粗暴地提起她。“再問一次,沙蓮娜是不是你下的手?”搖頭。她沒做,她不認。
“到這個地步,你還不承認?你真是最可惡的騙子。”
再搖頭。她沒做的事,誰都不能逼她認。
他把槍對準她的胸口,她沒說話,只是堅定地望著他,不斷不斷搖頭,淚滾下一顆一顆、一串一串,伴隨著她的動作,在臉上畫出彎彎曲曲的線。
不要怨她、不要氣她,更不要恨她,她只是愛他啊﹗愛……有錯嗎?
“不要再用那種眼神看我,這回我不會笨的再上一次當,相信一個吸血鬼,我蠢得太過。”深吸口氣,他欲扣下扳機。
“法蘭,不要,她是鬼,你這樣殺不死她,我會請教士趕過來,幫我們徹底消滅她。”屆時,將有一個盛大的儀式,各地方的公爵侯爺都來參與,他的名聲會在他們之間廣大流傳。“來人,把她關進地牢裡,一班十二個人,輪流看守她。”
她被一群男人粗暴拉起,痛在四肢間擴散,仰著臉,她想在眾多人中尋找他的身影,可是找不到,他走了……
他恨她,是不是?僅管她沒殺死沙蓮娜。他恨透她,一定是,他不要再用一輩子找她,不要請求上帝讓他陪她下地獄。他恨她……怎么辦?她好愛好愛他,他怎能恨她?
她愛他愛得心都酸了、碎了,她還想著走入輪回繼續愛他,為什麼他要恨她?就因為她是吸血鬼嗎?但,就算她不想當吸血鬼也是不能啊﹗他怎可以將她作不了主的事怪在她身上?
安安被拉出門外,灼熱的陽光晒在她身上,冒出縷縷輕煙,她痛徹心肺……
身體痛、心也絞痛,恨不得立刻就死了……要怎么做才能擺脫這么多她負荷不來的痛楚?
是不是停止愛他就不會再痛了?那么……就讓她痛吧﹗她舍不得不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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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的,他還是沒辦法很她,儘管不相信她沒殺害過任何人、沒有傷害沙蓮娜,儘管她是殺人不眨眼的吸血魔鬼,可是她那雙澄清乾淨的眼睛仍舊教他放不下,仍舊讓他想盡辦法見她一面。
放不開她的手,一顆心因她被囚而懸掛著,這些天她受的苦他沒少受一分。
再見面,恍如隔世,地牢裡霉爛的腐尸味充斥鼻間,幾把火炬掛在石壁上,跳躍的火光在她瘦削的臉上映下臘黃。
重重枷鎖捆住她嬌弱的身體,壓得她喘不過氣,地板上,老鼠在腳邊竄爬,不管她怎么躲都躲不開它們的侵犯。
安安一頭美麗的金發濕黏黏地貼在臉旁,沾滿灰塵的衣服被割破好幾處。她是愛乾淨有潔癖的,怎經受住這些對待?
抬頭,她看到他了,沒說話,只是笑,笑著讓他把她的最後一面掛在心上。
他也沒說話,對著她,笑著、笑著。笑著把她的面容牢牢記取。
“我們都不要再生氣了好不好?今天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了……”她輕語。
“你怎知道?”他詫異。
“他們天天在我耳邊討論,想到能用木樁釘上我的心臟,用柴火把我烤得渾身焦爛,就覺得好興奮呢。”淺淺的語氣中,她盡量不讓他聽出她的恐懼。
怒視衛兵一眼,他們怎么可以這么殘忍地在她面前討論這些。
“可不可以……請你們的主教先生把木拄釘偏一些?”
“你怕痛?”是啊﹗她會痛,安安好嬌小,怎經受住焚身痛。法蘭開始考慮起要怎么把她救出去,不去想放她出來會害死多少人,會有多少無辜民眾喪失親人,他都照管不了了。
可是,這層層封鎖……他連一點點勝算都沒有。
“不怕痛,但我害怕心被搗碎了,我會忘記你。忘記我們曾經在一起。”
“傻瓜。”一聲傻瓜,所有嫌隙統統煙消雲散。
“我變傻瓜,你就不再喜歡我了是不是?”她淺笑。
搖頭,吞下哽咽,他怎可能忘記她,忘記他們在一起的每個絢麗夜晚。
“你瘦了,很餓很餓嗎?我的血給你吸。”伸出手,遞到她面前。
她搖搖頭,搖去他的好意。“我說過,絕不會吸你的血。”
他沈默無語,輕輕為她拂開額間散發,輕柔的舉動滿是溺愛。
“你也瘦了。”她說。
“我用絕食換得見你一面。”他實說。
“假如我也絕食,他們會不會把我放出去,再聽你一夜故事?”問過,連她自己都覺得可笑。
他不答,只是微笑。
“肯定是不會的,是不?”她懂,那天棺蓋一掀,他們就壁壘分明。
“安安,我救不了你。”暗啞的聲音訴盡他的無奈。
“我知道……”再抬眼,她又掛上笑。“信我,沙蓮娜不是我殺的,克儂不是我殺的,那四個農民也跟我沒關係,我沒騙你。”
“我信不信很重要嗎?”信了如何,不信又如何,他們都沒了未來。
“當然重要,你信了就不再恨我,下輩子……若真有輪回,你會試著找到我。”
“你還不放棄下輩子?”
“我們約定過的,誰都不可以輕言放棄。”當然不放棄,她要愛他,愛過這世。愛過下一輩子,她的愛要延續好久好久……
“如果輪回只是神話呢?”法蘭問。
“那找會很不甘愿。”她心甘情願受死,不能讓她連最後一點希望都成奢望啊﹗“告訴我,那不是神話,好不好?”
不忍拂逆她的心愿,他用肯定的口吻告訴她。“有的,有輪回,人有很多個下一輩子,來彌補上一世的遺憾。安安,下輩子我會盡最大的努力找到你。”
“我相信,一直都相信你,相信你說的每句話、每個故事……我們是上天用另一種模式補償的阿郎和阿蘭,不是夜夜悲傷的吸血鬼公主和情到深處無怨尤的牧羊人,對不對?”她的聲音虛弱,細如蚊蚋。
“對,我們是阿郎和阿蘭。”握住她枷鎖下的手,她的手一如從前冰冷、柔軟,和他的心一樣……冰冷而柔軟,他發願,不管有沒有下一輩子,他都會找到她。
“明天,別來了吧﹗我不要你看見我痛苦。”
“不﹗我會去,這個痛我要和你一起承受。”他固執。
她笑了,知道她仍在他心間。
他也笑了,知道他們的故事不是結束而是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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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場上柴堆高高疊起,四周燃起的火炬將夜晚照的比白畫更亮。幾千個民眾圍在柴堆旁邊,不斷拍手鼓噪,正與邪的對抗在今夜展開。
安安被綁在柴火中央的十字架上,絕美的容顏引來人們竊竊私語。仰望星空,今晚無星也無月。
教士領著公爵和法蘭進場,跟在他們身后的是一群地位較高的紳士名流,他們坐在廣場前面,和安安面對面相望。
看見他了,安安唇邊勾起笑容,惶惶然的心找到定位,不害怕了,這時候再多的批判都干擾不了她的心,她的眼中只有他,心裡只容得了他。
法蘭也遙望著她,她變得更瘦了,圓滾滾的眼珠子被火照映出晶瑩剔透。
教士一手持聖經。一手拿削尖的木樁走上台,滿場的吵雜頓時全停下來,大家注視著教士,他聖潔的容顏帶給人們滿心感動。
慈眉低垂,他俯首念誦著聖經,安安和法蘭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只是專注凝視對方,這一眼,是最後一眼……過了這次,只能靠著記憶,領著他們尋到彼此。
終于主教在胸前劃上十字,他轉過身面對安安。
“請你把手中的木樁刺偏一點好嗎?”她輕輕說,不畏懼,因為她的心裡存有希望。
“可以告訴我,為什麼嗎?”慈藹的主教在她頭上輕拍,那動作好像寵她寵得不像話的大哥。
“我要記住一個人──我深愛的男人,不想忘記。”安安微笑,對他實說。
“到這個時候還看不破情關?”
“我不后悔愛上地,就算到這時候仍然不后悔。”
“我懂了。”
他點點頭,在她身上洒下聖水,意外地她身上並未出現腐蝕之痛。“好女孩,你的心還未受污染。”
“那……我可以再世為人嗎?”
安安問,這對她非常重要。
“這要看上帝的旨意。”
主教安詳地回答。
“你的上帝是好人嗎?”
“當然是。”
他舉起木樁,幾次都落不下手。
“那我就放心了。”她把視線調到法蘭身上,綁在十字架上的手腕輕輕一揮。他的眼中泛滿淚光,她看見了,那么她安心了……
“我準備好了。”閉起眼,一個重力戳刺,她感覺到椎心痛楚。
痛呵……好痛……痛在心間翻涌,但她不能哭出聲,不要他擔心……好痛……真的好痛……笑掛不上了,想放棄,想呼救,然,想起他的淚濕,她怎舍得放棄努力……
火苗燃上,熱度節節上升從四周侵向她,火燒上她的裙擺,熱……痛……她好想蜷起身體,但粗繩縛著她,她動彈不得,火越燒越猛烈……她一頭美麗金發瞬成焦炭……灼熱刺骨……她好痛好痛……她聞到雪白肌膚燒成焦黑……痛……痛極了……
她不是人,是人,痛到此結束,她是不老不死的吸血鬼,痛會不停不停往下延續,直到骨血成燼,直到灰飛煙滅,才會了無知覺……
她像火焰中掙扎的彩蝶,但愿這一場犧牲換來寸是值得……
法蘭請你記得我……別讓我在你的記憶中煙滅……
火在夜空中燒出絢爛,燒去污穢,喜悅在人群心中激昂,人鬼對抗,正義歸向光明一方……
柴火燃盡,火帶走了安安,也帶走蟄伏居民心中連月來的不安。火把一切都燒得干乾淨淨,燃燒不去的是法蘭心目中的回憶。
他在每個孤寂的夜裡,詢問夜鶯,安安是否還想著他?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5-17 00:15:22
第四章
西天二00一年節 法蘭西
辦公室裡兩個年輕人對坐僵持,他們都在等對方先開口說話。
左邊的那一位叫安東尼‧洛林,他擁有吾伏黑區最大的酒場,每年生產最高級四干白酒、氣泡酒和甜酒,供應世界各地的頂級餐廳。
另外,他也是一名巧克力商,他有自己的土地種植品性最佳的可可,有規劃完善的工廠製造優質巧克力,他創下的巧克力品牌在世界各國中都享有盛譽。
右邊那位叫做法蘭‧默尼耶,他的出身並不好,幼年父母離異,及長,父親帶著他和一名妓女結婚,不到兩年,妓女將父親身上所有財產卷款逃走,父親氣憤不過,親手殺了妓女,案發后父親遭到逮捕,他則被送人育幼院。
不久,安東尼出現,將他從育幼院中領養出來,教育他、栽培他,並在他完成碩士學位后,讓他接任自己的工作,掌理起諾亞集團。
這些年,他將諾亞集團經營得有聲有色,不但增產了名酒、巧克力,更將事業觸角伸入股票財經,讓諾亞的年獲利呈等比級數成長。
安東尼從不去干涉法蘭的作法,對他的決策只有百分之百支持,近幾年,他甚至很少出入諾亞集團,彷彿那些全都是法蘭的事業,與他毫無相關。
“你完全接受我的安排,沒有異議?”安東尼開口,俊秀的臉頰邊掛著淡淡笑意,不相信法蘭會那么容易妥協。
“我說了接受?”法蘭反問,面無表情。
“別忘記,你欠我好大一份人情,想當年要不是我把你從育幼院帶出來,說不定現下你和你父親已經成了室友。”
“這份人情讓我接替你,在諾亞做牛做馬,從沒發出過一聲怨嘆。”法蘭深邃的眸光裡冒著烈火,但臉上的態度仍一派優閑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
“此言差矣,這幾年你累積了大量經營經驗和財富,怎么算都是你占便宜。”修長指節在桌面上敲敲扣扣,看法蘭做困獸之斗,他很愉快。
“是嗎?我怎沒有一絲占便宜的快感?”咬住優雅下唇,他的態度一如高貴侯爵。
“你是正派人士,對占人便宜當然不會有快感,只會有罪惡感。好了,贅言不多說,下星期二,你的新娘會從台灣空運來法,記著,她叫洛安安,別忘記去接機。”
“你無權干涉我的婚姻。”
他的怒氣不小心洩露出來,讓安東尼的心情大好。
很好,他輸了第一著,就準備滿盤皆輸吧。“無權嗎?不﹗首先請你記得一件事,我是你的監護人,你名義上的父親。比起你那位實質父親,我為你做的好像比他還多那么一些些,就沖著這一點,你不該回饋我嗎?”
看著這個年齡和他不相上下的“父親”,法蘭不知道要怎樣解釋這個不合理,似乎從領養他那年起,歲月就忘記在他臉上做記號,也許再過幾年,自己看起來會比他更老。
每回問他,安東尼總是用那種蠻不在乎的口吻說︰“因為我是永遠不老的吸血鬼。”弄到最後他也懶得再去追問,就當他舍得在美容上作投資。
“如果我還是說不呢?”父親的兩次婚姻都是悲慘收場,他不會再笨得重蹈覆轍。
“那我只好解散諾亞集團,造成上萬人失業悲劇,股市大崩盤,經濟狂跌……當然,我不會忘記你那個楚楚可憐的小情婦,叫什麼沙蓮娜的是不是?”
“你不會。”三個字從齒縫裡蹦出,他清楚自己輸了。
“我會﹗你很清楚,在意諾亞的人是你、不是我,上萬人的死活跟我無關,慈悲一向和我失之交臂。何況我還真的很想嚐嚐你那個小情婦的滋味……”
他笑的邪氣,讓法蘭由背脊升上一股寒意。
“她,洛安安和你有什麼關係?”他換個角度,試著從安東尼的話中找出關鍵。
“我要她福祉。”他言簡意賅。
“跟著我她不會福祉。”當然也可以換句話來說──跟著他,他不會讓她有機會福祉。意思一樣通順。
“你敢,我就剝奪全世界人的福祉,我不惜毀掉你在乎的每個人。包括你那位好不容易才適應監獄生涯的父親。”若威脅能讓他得到想要的,何樂不為?
“你真可惡。”
“可惡又可恨是吧?不過我不會在意這一點小事,只要目標達成,其他的我全不放在眼底。”從口袋中拿出結婚證書,他把筆遞到法蘭面前。“乖兒子,請簽下大名。”
“隨便,我不會讓婚姻帶著我走向悲慘。”大筆一落,他成了有婦之夫。
“傻兒子,不是每個人的婚姻之路都通向悲慘,你父親只是比較倒霉的一個。我敢保證,你的婚姻不會。”合起證書,他看好這件婚事。
“你倒是很篤定。”
“我當然篤定,你們不僅僅是天作之合,還是前世盟約。”
“你在說什麼?”他抓住安東尼的話問。
“不要管我說什麼,來,順便把這紙合約簽簽,等你和安安生下第一個兒子之后,整個諾亞集團將屬于你,到時,你不用再懸心吊膽,害怕我解散諾亞。”
“你?”他實在不明白他的動機,那個洛安安到底和他有何關係?
“別懷疑,就如我所說的,在意諾亞的人是你不是我,就富足禮物,你得到諾亞,我的安安得到福祉,各取所需,不是很好嗎?”他笑了笑,深深酒窩刻在臉兩旁,該死的俊臉讓人無法狠下心揮過一拳。
見他沒動作,安東尼把合約再往前一推。“簽吧,別再多想,免得哪天一個興起,我又想把諾亞解散,到時痛心疾首的肯定是你。”
法蘭臣服了,簽下合約,卻是滿心怨懟。
“對了,那個沙蓮娜……”想起安安的情敵,安東尼補上一句。
法蘭大眼一瞪,阻攔他的話。“你不要得寸進尺。”
“好、好,隨你。”他相信安安的魅力,畢竟幾百年前那一次.可是他的小安安奪魁。“結婚證書、合約和諾亞產權我會放在構迪奇律師處,等你有繼承人再走一趟律師處。”收起牛皮紙袋,他起身往外走。
“你要去那裡?下午有一場會議……”
“我不回來了,我要回家去看我的老婆。”一眨眼,他對兒子揮揮手,這一著,就大事抵定了吧﹗安安,大哥要你福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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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候機室中,安安看著哭紅雙眼的母親,她用面紙為母親拭去淚水,但新的眼淚立刻翻涌而出,酸了她的心,扯亂了她的情。
雙手環住母親,想哭,又不想示弱,和母親、弟弟相依相恃,扶持多年,就要分離了嗎?很難想像。
她並不害怕面對茫然未來,在他們這種父親缺席的家庭,子女學習的第一件事就是獨立自主,他們的韌性必須比常人大,否則很容易在社會洪流中被吞噬,因此,她並不害怕。
她有的只是擔心,很多很多的擔心,擔心母親一個人如何度過寂寞,擔心弟弟的大學夢能不能順利,擔心這筆錢能不能再幫他們度過無數難關?
長這么大還沒獨自離開過家庭,這一回竟要走得遙遠。法蘭西……一個只有在書本中才會出現的名字,那兒似乎是天涯海角了。
“安安,媽媽在你的行李裡放了一打番茄汁,那是你從小最喜歡的……”話至此又是哽咽,這孩子懂事得叫人心疼,這番離開,再見之時遙遙無期啊﹗
“媽,我是要嫁進有錢人家,你怎擔心我沒番茄汁喝?”拍拍母親的背,她不讓眼淚灼熱了母親的心。
“是啊﹗看我老糊塗了,我女兒要嫁人大戶人家,我還在擔心這些有的沒的,好像很笨。”擦掉淚,明知女兒能幹獨立,她仍是不放心,那裡的人會欺她舉目無親嗎?
“我到達法蘭西,會打電話給你,你也要常寫信告訴我弟弟的情況。”
“我一定會,我知道你最疼亞亞,也最放不下他……安安……”
她頓一頓又續說︰“人家說有錢人飯碗難端,嫁過去要和丈夫公婆好好相處,他們有錢人嘴巴最挑了,你做菜……不行,不行,你怕火,嫁過去以後怎么做菜給公婆吃,萬一他們不喜歡你……安安,我們還是把錢退回去,告訴他們我們不嫁了。”她想打起退堂鼓。
“媽,不可以的,我們收了錢、簽下契約,不能隨便反悔,我們根本沒錢去付違約金。你放心,外國人做菜常用烤箱和微波爐,況且,我嫁的是有錢人家,說不定他們有請專人煮菜。”她用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去安慰母親,想來連她自己都覺荒謬。
“可是……”當母親的有好多的放不下,幻想過幾百次送女兒穿上白紗出嫁的情形,有心疼有淚水,也有吾家有女初長成的喜悅,但絕對沒有眼前這種教人摧肝裂肺的分離。
“別再說可是,我本來要歡歡喜喜的去當人家的新娘,被你這一哭,我覺得好像前途崎嶇了。”再綻笑容,她不要媽媽為她多操心。
“寫信回來,照顧自己。”卡在喉間的千言萬語化成數語叮嚀。
“我會的。”如果承諾能叫母親心安,她願意承諾萬千。
登機時間到了,回身抱住母親,舍不得放手的,但終究得放,揮揮手,再見了,媽媽、亞亞,再見了,她生長了二十幾年的台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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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上飛機,安全帶系緊,窗外雲層提醒著她,她將飛往一個陌生國度。
這個月來,發生在她身上的一切好像全是虛幻,幾次午夜夢回,她還在真實與幻想中徘徊,不斷問自己,是真抑或假?
她很少看電影,不認為麻雀變鳳凰這種戲碼會發生在自己身上,也不相信自己的姿色.會引誘千裡之外的男人前來求親。
然事情就這樣發生了,一切快的讓她措事不及。
那天她和往常一樣,從兼差的速食餐廳走出來,心想著要把剛頜到的薪水先送到醫院裡,繳交積欠的醫藥費。小弟在高中畢業那年發現罹患白血病.這對他來講無異是青天霹靂,亞亞的功課一向名列前茅,他好希望自己能考上台大醫科,沒想到一場病,把他的夢想粉碎了。
在這半年裡,母親辭去工作全心在醫院照顧他,安安只好放棄念了兩年的大學,擔負起養家工作。
清晨,她騎著母親的老舊機車送羊奶,接著到書局工作下了班,飛快趕到速食店站柜台,再下班已經是凌晨一點,日復一日的工作,她也會疲累,也想休息,但她不敢喊苦,怕苦字從嘴裡脫口,從此緊攀住她的心,叫她度日如年。
翻翻腕表,想著如何在四個半小時中爭取最長的睡眠時間,騎上機車正準備發動時,一個外國男子站在她身前,阻止她的行動。
“我可以和你談談嗎?”男人笑容可掏地問。
“抱歉,我還有工作要做……”在深夜,一個陌生男子攔路,她應該有諸多惡意聯想,但面對眼前這個男人,她就是心安氣平,連多餘想法都不曾出現。
“我想跟你談談洛亞亞的病情,和他的醫療費用。”
他的醇濃嗓言,他的平靜表情,讓安全感浮上她心間。
“你是說找到符合亞亞的骨髓了?”安安不自覺地揚高音調。
“我們可以坐下來談談嗎?”
“好。”停好車,她拉起男人,用鑰匙打開店門,走回速食店,兩人對面坐下。“您可以請說了嗎?”她迫切想了解。
“我知道令弟需要骨髓移植,目前我手上有一位符合條件的先生願意捐贈骨髓,另外,我可以再給你五仟萬,扣除醫藥費之外,你的母親和弟弟選可以買棟房子,過舒服口子。”
“條件呢?你總不會平白無故給我這么多好處吧﹗”
“嫁給法蘭‧默尼耶,他是諾亞集團的總經理,三十歲,英俊多金。”
“既然他條件那么好,為什麼選擇我?”
“因為他喜歡中國女人,其他的,你見了他再問也不遲。”懶得講解,前世情緣是他們共結的,他不過是玉成好事,有問題兩人面對面去說。
“只有這個條件?”五仟萬可以買好多個女人,為什麼會是她,她想不通。
“沒錯,如果你答應,就在這上面簽名,這五仟萬是你的。”他把手中的旅行袋往前一推。
安安微微打開袋口往裡一看,滿滿的新台幣嚇得她目瞪口呆。
錢吶,好多好多的錢耶﹗從出生到現下,她還沒見過這么多新台幣……這些統統都要變成她的,只要她簽下洛安安三個字。
“你還有其他附加條件嗎?”見安安久沒回話,安東尼再問一聲。
“你說……只要我在這張紙上簽字,這些錢就全都是我的了?”抱緊手中提袋,舍不得放手,有了這五仟萬,亞亞可以上最好的大學、可以出國,媽媽不用再辛苦上班工作,他們不用讓房東趕……五仟萬真的是好東西……
“看清楚,這不是普通的紙,這是結婚證書和合約,你簽下這些要負法律責任的,如果悔約,光是違約金就要你不吃不喝,洗上一輩子餐盤。”安安的傻相讓他笑彎眉,她還是和前世一樣可愛,光沖著這點,他就有義務保她一生福祉。
“如果……我是說假設,假設我和那位法蘭先生離婚,你還會給我一筆贍養費嗎?”這樣說話似有些過分,可是賣身契都要簽了,多弄弄清楚才會多點保障。
“洛安安,你真貪心。”他這小妹還真不是省油燈。
沒辦法,窮人多貪念,等她錢多到可以拿來當肉包子砸狗時,她一定不會去計較贍養費的多寡。安安聳聳肩,不置可否。
“合約書上明載,要離婚必須在你生下第一個兒子之后,否則不管是男方或女方要求離婚,只要離婚手續完成,你都要退回百分之七十的合約金。”
百分之七十?三仟五佰萬……要她把三仟五佰萬吐出來,她會心絞痛而亡,五仟萬還沒真正落入她的口袋.她已經把它當成自己的性命看待。
“原來,你們是想找一個代理孕母……這樣,我就比較容易理解了,找個外國人的確比較不容易產生困擾。”安安喃喃自語。
安東尼悶笑到快不行了,她的腦袋異于常人,不過這也難怪,她上輩子本就非人。“隨你怎么說,你要不要簽名?如果不想簽我就要走人,另尋目標。”他出言恐嚇,快應付完眼前這個,他還要回法蘭西對付那個難搞的小子。
“我簽,我當然簽。”想起這五仟萬有轉往他人戶頭的可能性,她想也不多想,快手快腳在紙上寫下自己的名字。
“好了,我要走了。你明天請假不用上班,我會安排你弟弟進手術房,一個月內我會將機票寄給你,你先作好心理準備。”
“如果……”
“你還有疑問?”
“這些錢如果是假鈔,合約成不成立?”安安一問,安東尼再憋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推開門走出速食店,留下她一臉懷疑。
他離開后,安安抱著錢一直坐在店內,一動也不敢動,生怕挪挪身子錢就會從胸口飛走,轉個頭髮覺這不過是南柯一夢。
九點一到,速食店早班的服務生來開門,安安抱起旅行袋就往銀行方向沖,她要確定這一袋錢統統是真鈔。
接下來的日子,安安在一團忙亂中度過,陪亞亞進開刀房、辭職、看房子、買房子、寄定存,她幫媽媽和亞亞作好所有安排,才安安心心準備出嫁。
說結婚,她完全沒有感覺,沒有禮餅、沒有請帖、沒有婚紗,沒有一絲新婚的喜氣,她不知道這一趟法蘭西行,她要扮演起哪種角色。
閉上眼,她困了,連日的忙碌之后,她要好好休息一番,儲存精力面對另一場忙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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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飛機,一個年近五十的中年伯伯來接她,微笑點頭,她不曉得要怎么跟陌生人耶開。
“夫人,我們先回家好嗎,還是你有想去的地方?”查理開言。
“沒有,先回去好了。”她的丈夫……會在家等她?他會迫不及待拖她上床,好讓這場鬧劇提前下檔?抓緊裙擺,她有絲絲不安。窗外飛掠過的美景不曾進入眼帘,她的心正惴惴難安。
不怕,安安不怕。從小她就比其他小女孩成熟,她很明白,自己沒有父親的肩膀可倚靠,她必須要自己站穩走直,連一步差錯都不可以有,否則跌倒了,痛的是自己、傷的是母親的心,她沒有權利失敗。
這一回,她不敢說自己將會成功或失敗,對未來她手中連一點線索都不曾握有,不過可以清楚的一點是,她不能叫家人為她難過,所以她摔、她受傷,都必須關起門來獨自舔舐傷口。學習適應不確定是她當務工作。
有很多疑點應該問的,但當時,她讓錢蒙住眼睛,一心只記掛著媽媽和亞亞,忘記要替自己問問,于是,她把自己放進一個狀況不明的環境,搞不清楚下一步要怎么動作,才是最佳選擇。
“夫人,到家了,請下車。”查理打開車門,讓安安下車。
抬起頭,那是幢只有在童話故事書中才看得到的房子。
它像座小型城堡,腹地很大,可以在森林中漫步或騎單車,屋前有座開滿各色鮮豔的花園,蜜蜂蝴蝶穿梭其間.還有幾顆不知名的果實垂掛在藤蔓上。
深吸口氣,她緊緊跟隨老伯伯身后,走入大門,她倒抽口氣,大廳雖然不大,卻是十足的氣派,米白色牆柱上懸掛著雕刻精致的燭台,天花板上栩栩如生的浮雕動人心弦,天藍色的絨布地毯。天藍色的牛皮沙發相映成趣。
大廳后面是餐廳,一盞華麗的水晶燈。餐桌上細致精美的玻璃器皿,點出溫馨甜蜜的金黃氣氛,餐廳的挑高拱形窗提供了良好視野,在窗邊的小桌子上用餐,可以一目遠眺,看進森林深處。
爬上寬敞階梯,二樓只有五個房間,每個房間的布署都走古典風格,木桌、木椅、木頭櫥柜,繡滿花紋垂著流蘇的濃重窗帘,帶出一室浪漫風情。
安安像誤闖入仙境的愛麗絲,一顆心慌張得找不到退場門。交握起雙臂,她微微顫抖,安安不停告訴自己必須快點適應這一切。
“先生……是個好人。”查理把她的不安全感看進眼底,雖然他不明白為什麼主人會臨時娶個外國女子,而不將軍已有了幾年感情基礎的沙蓮娜小姐迎進門,但是,他相信主人一定有他的原因,這不是他一個小小下人能夠干涉的。
“謝謝你。”一個微笑拉近他們二人之間的距離。
“你可以叫我老查理,我是這裡的司機,平時不出門,我就在花園裡和克勞斯一起工作,再不然就是騎腳踏車去巡邏我最心愛的森林。克勞斯是這裡的園丁,老好人一個,他今天去看一批新植栽,恐怕不會回來了,明天我再介紹你們認識。”
“好哇﹗查理伯伯,下回你要騎車去巡視作心愛的森林時,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她喜歡這個慈祥長者。
“歡迎淑女加入,夫人,你的法文說得真好。”
當然,她是法語系的學生,從小她就有語言天分,任何音聽過便能準確發出。
“謝謝,以後請你喊我安安,別再叫我夫人,我很不習慣。”
“安安……夫人,你有一個好名字。對了,這屋裡有一個愛嘮叨的管家婆婆──黛安,她這幾天請假,你可以輕鬆個兩天,再下來你的耳朵就必須學會認同她的吵雜不休。”
“有這么嚴重嗎?”
“她絕對有叫人瘋狂的本事,你不要懷疑。”語畢,兩人都笑了開來,笑是最好的友誼激活劑,幾聲交談、幾個微笑,安安和查理建立起良好友誼。
“那……你休息,我不打擾。”將行李擺在衣櫃旁,他一欠身就要退出去。
“查理伯伯……”她叫住他。
“還有事?”
“我想請問您,法蘭‧默尼耶先生,他……他會回家嗎?”
“這幾天他公事比較繁忙,也許……也許過幾天才會回來。”說這種謊有違良心,但是總不能要他明講,先生正在另一個房子裡,安慰他的情婦吧﹗
“哦﹗我懂了。”換言之,她還有幾天的喘息時間。
“我下去了,你好好睡一覺,你醒來我可能已經下班了,黛安在雪櫃裡放了一些菜,你可以弄些簡單的東西來吃。”
“好,謝謝你。”點點頭,她知道一個事實,那就是今夜,這么大的一個房子裡只有她一個人在。
查理伯伯走出房門后,孤寂就闖進她所在的空間,問號在她腦中成形。
那位法蘭‧默尼耶是個怎樣的男人?他為什麼會挑中她這個素昧平生的女人為妻?他這么有錢,要找個不惹麻煩的代理孕母並不困難……
太多吵嚷的思緒在腦中盤旋,一聲聲反問、一句句懷疑,她把自己搞得筋疲力盡,慢慢地她合上眼,在睡夢中重複她的疑問。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5-17 00:15:39
第五章
幾天下來,她已經和查理、克勞斯、黛安和兩個為她新聘的小女佣處得很好。
白天她和克勞斯一起整理花園,和查理騎單車在森林中享受森林浴,下午畫畫圖、看看書,邀大家一起事用下午茶,一天的時光很快就過去了。
愉快的日子似乎總過得特別快,在她幾乎要忘記來這裡的目的時,那個困擾她多年的夢又在此時出現。
夢裡,女孩全身捆綁著鐵鏈枷鎖,疼痛泛在四肢百骸,身是痛的,心卻是甜的,因為他信了她,他不再恨她,他說如果有下輩子,他會盡最大的努力來找她。
在夢中安安拼了命想看清他的模樣,卻總是不能,只有那雙寫滿深情的湛藍眸子,提醒著他愛她……
睜開眼,安安從夢中醒來,像那些無眠的夜晚一般,她強烈地感受到女孩的悲愴──離開,不甘不舍;走了,才有未來。
只不過世間具有輪回嗎?誰都不敢說上一句有把握,她不準自己懷疑,欺騙自己未來是肯定,于是投身火海,不願救下自己。后悔嗎?沒有,只有期待,期待一個未知數……
她是誰?那個說要拼命找到她的男人又是誰?為什麼他們要反反覆複出現下她的夢中?她要托自己為她尋找那雙湛藍眼睛嗎?藍眼睛……她可曾見過這樣一個男人?想著想著,她頭又痛了。
門被敲開,黛安插了一大瓶新綻的玫瑰送進她房裡,沾滿晨露的花朵分外嬌妍。
她搖去夜夢帶來的低潮,跳起身,沖到花瓶邊,抽出一枝要送到鼻尖,一個不小心,讓刺插進皮肉裡。
“安安,你有沒有怎么樣?”黛安抓起她的指尖細看。
“沒事,是玫瑰花不喜歡我。”恍惚中,她覺得這句話好熟悉,卻想不起來在那裡聽過。
玫瑰花不喜歡我?是的,玫瑰花不喜歡她,從她認識這種值物時,它就不喜歡她……安安把玫瑰插回瓶中,回過神,她對黛安笑笑。
“你害怕它的刺?其實小心一點就不會被扎傷手指,來,試試。”黛安掐著玫瑰花梗,把花送到她面前。
剛回神的安安又被她的話推入恍惚中,是誰?是誰對她說過這相同的一句話。
“你今天精神不好嗎?要不要多休息一下?”黛安關心地在她額上輕觸,想試試她的體溫。
“不,我只是……算了,我沒事。”她搖搖頭,搖去那層莫名的朦朧。“我和查理約好要去參觀城堡,你要不要一起來?”
“不要,那是給你們觀光客看的,我成天都生活在城堡裡,那裡還需要花門票錢去看。”
“說的也是,不過我是土包子一族,我要去滿足我可憐的好奇心羅。”從衣櫃裡找出牛仔褲和棉質T恤,她對黛安嫣然一笑。
“早餐弄好了,我先下樓等你。”
“好,我馬上下去。”
扭開水龍頭,嘩啦啦的涼水沖上她的手心,她對鏡中的自己說話︰“別再多愁善感,至少到目前為止一切都很好,小弟的病痊愈了,明年可以再參加大學聯考完成自己的理想。媽媽有自己的房子,有足夠的存款,不用再擔心有沒有下一餐。而你,洛安安,你是住進城堡的灰姑娘,應該要盡情享受、盡情歡笑,好好把握眼前的一切。是的,惜福。”
擠出牙膏,她讓清涼在齒間漾開,今天將會是美好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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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 梭堡建于一五一二年,亨利二世將雪 梭堡贈予情婦黛安娜,亨利二世去世后,他的妻子凱瑟琳強迫黛安娜搬離,為了確立兒子查裡九世的威權,她經常在雪 梭堡大宴賓客,舉辦狩獵及煙火會,並讓半裸的美女接待政敵,好收集情報降服人心。建在橋上的長廊是凱瑟琳舉辦盛大宴會之處,它長六十公尺,寬六公尺,有十八個拱形窗……”安安一面看著手中的導覽手冊,一面往前走。
走過黑白相間的格子地板,手中冊子的字跡逐地模糊,身旁遊客的低語交談聲也漸漸在她耳邊隱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串串圓舞曲的旋律,蹦恰恰,蹦恰恰……
她看見了,身著華麗禮服的男女在舞池翩然起舞,跟著旋律轉身,美麗的蕾絲裙擺飄起,看到裙下的瑰麗高跟鞋。
音樂躍動了安安的心,她也想滑入舞池,享受輕盈節奏,在她正想跨出腳步同時,一個身材粗短的男人踩上貴婦拖曳在地的長裙擺,她踉蹌幾步往前摔去,壓得粗短男人悶哼一聲。
噗呼一聲,一個女孩笑出聲,拍手說︰“滿地都是肥油了。”
安安瞬地轉頭,是她﹗夢中一再出現的女孩﹗往前走過幾步,安安欲攀上她的肩,問問明白,為什麼她總在黑夜裡尋來,為什麼總要帶給她揮之不去的愁緒。
可是更快的,一個珠光寶氣的老婦人走過來,冷聲斥喝;“真無禮。”
接下來,像放映電影般,一幕幕場景在她眼前播放,女孩說話、婦人氣惱……然後那雙藍眼睛撞了進來。
是他﹗安安終于看清楚他的長相,再走近,她要把他看得更清楚、更清楚。
他有一對又黑又粗的濃眉,眉毛尾部微微揚起,他的鼻子高挺,薄薄的唇鑲在鼻梁下方,不笑的時候滿臉嚴肅,一笑開顏,稚氣躍上臉龐。
“我是法蘭普瓦堤耶,未來的公爵大人,你呢?”男孩對女孩說。
是這個聲音,她聽過好多次了,不會錯的,就是這個聲音在她腦海中不斷呼喊著──
我會找到你,用我最大的努力……
他努力了嗎?他盡力了嗎?為什麼女孩還在她夢中哭泣?
“你怎停在這邊不跟上去?”查理踅回,發現安安停在原處沒往前走。
安安回頭,看查理一眼,繼而調回視線,看向窗口邊的女孩,只見她足一蹬,從拱形窗戶往外跳,再轉頭,望向另一方,男孩在茫茫人群中尋找她的蹤影。
“安安,你不舒服嗎?”查理的聲音再度響起。
“我……”揉揉眼,音樂聲不見了,跳舞狂歡的人群不見了,只有那雙湛藍得醉人心弦的眼睛停在她心間,揮之不去……
“如果不舒服,我們先回去好嗎?”
“不好,我還要在這裡。”她猛地反彈,讓查理嚇一大跳。
在這幢雪 梭堡裡,一定還有線索,那女孩引她來這裡,就是要她解開某些迷團,她不能就這樣走了。
讓她想想,剛剛那個男孩說他叫作什麼?他是……是……是了,他叫法蘭,是未來的公爵。法蘭……好熟悉的名字,法蘭、法蘭……是她的“丈夫”法蘭嗎?這趟法蘭西之旅是他安排她來尋根的嗎?
猛地,一股強烈的哀慟侵蝕了她,痛楚漫過她周身,灼熱在她骨頭裡侵襲。
痛……又痛了,身體痛……心痛……好痛……安安又回到那些作惡夢的夜晚,拼了命想抵抗那種無緣由的疼痛,她想尖叫嘶吼,可是做不來,她辦不到……只能任滾滾熱淚一寸一寸往下滑……
“查理,請你帶我去見先生好嗎?我有好多事想問他。”她淚如月下,酸澀在她心間泛濫成災,不哭、不哭,沒有道理哭泣……只是……止不住啊……淚掉它自己的,心痛它自己的,它們都自私地不告訴她,這一切全是為了什麼?
“先生他……他恐怕很忙。”他面有難色。
“求求你,我真的有好重要的事情找他。”她不明白自己突如其來的堅待所為何來,但是,她迫切要見到他。
“好,我們先回去,讓我打電話給先生,看看他有沒有空。”
“回去?他在這裡……我走了,他會找不到我……”她囈語般頻頻搖頭。“不能走……走了就見不到他……他在找,找了好久都找不到……不能走……”
莫名其妙的話不斷從她嘴裡吐出,查理慌了手腳。
“安安。”查理眼看她越來越不對勁,忙拉著她,把她往外帶。
“我要找到他……必須找到他……”推開查理,安安從林蔭大道旁的小徑穿入。
“好,好,我馬上幫你找到先生。”再拉住她,查理用了力將她帶返回上。
“說不定他在樹叢迷宮等我……月好圓,星星好亮,牧羊人在傷心……小公主在哀戚,夜鶯帶著他們的愛情在夜空哀鳴……”串串她不懂的話自口中逸出。
樹叢迷宮?那裡早不開放給觀光客參觀,她怎會知道那裡?查理不解。
“法蘭……我等你……一直在等……等過一世又一世……”在囈語后,安安暈厥過去,再沒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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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住在這裡已經超過一星期.拖句話說,他冷落那個新娘妻子也超過了七天,法蘭瞇起他藍色的眼睛.微笑地盯著窗外雲朵。
沒有人能控制他、勉強他,一直都沒有﹗
手在鍵盤上敲打幾下,今年的營業額又成長百分之十個,看來他必須再收購幾十甲土地,來種植新研發成功的葡萄,好提增葡萄酒的品性和產量。
“喝咖啡。”沙蓮娜端來熱騰騰的黑咖啡,在他身旁坐下。
放下咖啡,她支起白皙的手腕,撐住自己的下巴,若有所已地望著法蘭。
“有心事?”他隨口一問。
笑容染上她頰邊,他終是關心她的。“我在想,我還有多少日子能留在你身邊,像現下這樣。”
“我趕過你?”他淺淺一笑,帶著薄情。
“你結婚了不是?總有一天令夫人會找上門,要我這個第三者自動離開。”彎了柳眉,帶了幽怨,他最喜歡她身上這股古典氣質。
“沒有我的同意,誰都沒權趕你走。”
“是嗎?我呢?我有沒有權利趕走自己?一個不被人承認的外遇──不知道我的良知容許我扮演多久?”
“你個滿意眼前四地位?”隱隱怒氣上揚,他最討厭不知饜足的女人,就像父親后來愛上的妓女一樣,掌握了父親,還想掌握一堆男人。
“我要求過其他嗎?我不要你的錢.不要當默尼耶夫人,只想默默待在你身邊.待得理直氣壯,無愧于人,這些你都知道的,只不過你的婚姻改變了我們的常態,我不再無愧,不再理直氣壯。我……敵不過心中的歉疚。”
她一邊說,一面觀察法蘭的表情,生怕說過度,惹惱了他的心情。
沙蓮娜沒說錯,她十八歲跟了他,一個清清白白的女子在他身邊守了整整十年,從沒對他要求過婚姻,從沒對他要求過權勢、金錢,唯一要求過的是,要他多花點時間陪她。她不是那種粗鄙貪心的女人,是這個特質讓她能一直留在他身邊,不若其他女人,來來去去 ,不曾駐足。
“你不用對她感到歉疚,我和她的婚姻不會維持太久。”只要孩子一落地,他拿到諾亞產權,和洛安安關係就此終止。
“是嗎?既然不會太久,你為什麼要娶她?”沙蓮娜不懂。
”因為‘條件’﹗我答應了婚姻,換得我要的利益。婚姻、利益,這兩者之間有個等號在維系。”或者他不該避在這裡,應該速戰速決,將他要的東西盡快得到手。
“是不是利益得到手,這個婚姻就不存在?”她要他親口證實。
“是的。”他毫不猶豫說退場門。
他的不加考慮穩住她的心,笑容浮上她唇角,她又恢復一貫的自信。“但愿別拖太久,不要讓我的良心因羞愧而亡。”
“你不會因羞愧而亡。”他勾起她的下巴,欣賞她描繪精致的唇形。“只會因欲求不滿而死。”
“欲求不滿?你在責備自己的能力嗎?放心,到目前為止,對你……我相當相當滿意。”她把唇印上他的,用靈活的舌頭在他唇齒間挑出亂碼。
“餓了?要不要我去煮菜?”她推開他的挑逗,欲擒敵縱。
“是餓了,但是不想吃飯,只想吃你。”邪邪一笑,她陶醉在他的邀約中。
“挑嘴。”咯咯一笑,她自背后拉下拉鏈,緊身洋裝半滑至香肩。
“我喜歡你的香水味。”
這時,手機傳來響聲,開機接訊部頭傳來查理急促的聲音,細細聽過,他冷哼一聲,收線。
昏倒?囈語,想用這個手段把他召回去,她也太不理解他。洛安安,想誘惑他?來找沙蓮娜多學習學習。
“無關緊要的人物,也值得你那么衝動?”咯咯一笑,她把他推開,引著他一路走回房問。
激情過后,他坐起身,濃濃吐出一口氣。
“怎么了?”她自身后環往他的肩膀。
“我有事。”站起身,有點生氣,氣洛安安的矯作,也生氣自己,明明是那么拙劣的勾引技巧,他的心還是懸上了。
“不休息一下嗎?”拉下體上的薄被,她企圖再次誘惑他。
“等我回來。”他在她唇上敷衍了事地輕點一下,撿起散了滿地的衣服,一件一件穿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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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路從庭院裡走來,沒看見半個人,查理、克勞斯、黛安還有新聘的兩個小女佣都不知去向,難道是洛安安太難纏,讓他們全體大鬧罷工?
很好,才一個星期沒回家,她就有本事把他的家全然顛覆,看來這號人物不容小覷。踩著重重腳步,他直直走回房間,門一推開,他打算來場興師問罪。
沒想到,一屋子的人沒喊罷工,倒是全擠進自己房間裡來。
開宴會嗎?要不要他贊助幾瓶香梭,或是一九八四年份的上好葡萄酒?真行,他倒要看看一個擅長翻天覆地的洛安安,要怎么把他的世界弄成一片混飩。
想開口問問是怎么回事,先開口的查理阻止他的發問。
“我不知道她怎么會變成這樣,我們本來跟著其他遊客一起走,后來走到長廊時,安安停在原地不動,我重回去找她,見她精神狀態似乎不太好,我問她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回家休息,她就開始哭起來,吵著要見先生。”
“看這樣子,她應該是受了很大的驚嚇,我想等她睡一覺醒來,觀察一下她情形再說,我留一點鎮定劑給你們,如果有特殊情況,請你們再打電話給我。”
“好,謝謝你﹗威廉醫生,我送你。”克勞斯接過醫生的公事包,領先走出去,在門口處看到法蘭.他忙轉頭對大家說︰“先生回來了。”
“辛苦你了,威廉。”打過招呼,法蘭筆直走到床邊。
“誰能告訴我,這是怎么一回事?”沒多看一眼床上的洛安安,冷著臉,他掃視在場的所有人。
“早上我送玫瑰花進來的時候,就發覺安安怪怪的,好像精神不太能夠集中,大概是怕我替她操心,安安一直說她沒事、早知道就該勉強她留在家裡休息,不要讓她出門。”黛安領先開口說。
“安安?”他眉毛一挑,把疑問掛上。
“是夫人要我們這樣喊她,幾天下來我們都很習慣了。”黛安解釋。
“看來她適應良好。”他嘲諷地說。
“安安和我們大家都相處得很好,我想她來法蘭西好幾天了,都沒有出去走走,就約了她走趟古堡之旅,起先她玩得很開心,可是下午我們到雪 梭堡時,她就開始不對勁了,先是說一些我聽不懂的話,然後就吵著要見先生,接著就昏厥過去。我只好先把地帶回來,再打電話給你。”查理盡量把事情說得清楚。
“還有,她昏迷時說了一些我們聽不懂的話,大概是她家鄉的語言,會不會是她太想家了?”新來的小女佣說。
“你們出去吧﹗剩下來的事情我來處理。”
聽完他的話,一行人魚貫走出,突然,跨出門的黛安又重了回來,從木柜中找出一瓶番茄汁交給法蘭。
“先生,安安醒了,請你把這瓶飲料交給她,如果她真是想念家鄉的話,喝了這個一定能穩定情緒。”
“這是藥?”法蘭懷疑地看著罐上的中文字,是他的中文程降低了?
“是安安的母親特別為她準備的,她從小就愛喝番茄汁,她母親怕我們國內買不到這種東西,特地買了十幾瓶塞在她行李箱中。”這是她在幫安安整理衣櫃發現時她說的。
“我知道了。”握住罐身,他對這個能輕易要買人心的女人越發感興趣。
門關上,他調過眼光,正視床上的女人。
一個似曾相識的感覺在他心底竄起,見過她嗎?沒有、絕對沒有,可是為什麼她的臉、她的眉、她的唇……那么熟悉,他無從解釋這種感受……就是心疼,心疼她眉間的淡淡憂愁,心疼她臉上那幾道淚水刷過的舊痕。
別哭呵……她的淚澀了他的心,讓他的眼光再調不開。
她為什麼而哭,思鄉?懷故?擔不完的心事?還是單純的不適應?
笨女孩,法蘭西是個好地方,適應它並不困難,只要多待一陣子,它會讓你愛上。
多待……他在說什麼?才一眼,他就起了留下她的念頭?
忘記了嗎?他們的婚姻開始于他的不情願,在他的排斥中成形,就算壓制了自己的心,也不可能讓他轉變態度,愛上一個勉強他的女人。
何況壞的開始,總要有一個差勁的結束,才能讓事情平衡。
不受控地,他的手存了自己的意識,刷過那兩道細細的眉毛,小巧紅潤的嘴唇,他渴求她睜開眼睛,他期待起一雙褐色瞳眸。
為什麼不是黑色、碧綠或是藍色,一定要是褐色?法蘭亦無從解釋。
強扳開自己的手,他告訴自己維持理智。她……是他不要的女人。
但下一秒,思緒浮上心間,手又自行爬上她的五官,細細探索,研究起那些讓他熟悉又陌生的線條。他想對她說上一聲︰“晦﹗我見過你嗎?為什麼你會讓我茫然迷惘?”
他不懂自己的心,應該對她懷恨、應該對她憤慨,應該買來機票,把她往下一班飛台灣的飛機塞,就算他該死的考慮到諾亞上萬名員工的工作,至少他要表現出討厭她、憎惡她的態度,然後轉身而去。
可是……腳挪不開、手動不了,他竟然會戀上一張陌生的睡顏。
戀上?他戀上她了,一個在他身上套上枷鎖的女孩?不﹗他否認。
細細的麻痒感擾亂了安安的夢,夢裡,那個叫法蘭的男孩正在為女孩講故事,他的聲音軟軟的、他的語調柔柔的,在她面前,他忘記霸道、忘記驕傲、忘記他是未來的公爵,人人都要服從他的命令。
這次,這個夢不再讓安安心慌,也許是她看清了他的容顏,也許是駭人的火燒場面沒有出現。反正,這次她既沒恐懼也少了惶惑,有的只是安穩愉快。
睜開眼,她沒有讓他失望,是褐色的眼珠子,一轉動就會轉出水汪汪的波光,她看著他,很專注很專注,沒有絲毫分心。
“我見過你?”是疑問句,純粹為了證實他沒來由的熟悉感。
“我認得你,十幾歲的法蘭‧普瓦堤耶。”她說得肯定。
“我不叫法蘭‧普瓦提耶,我是法蘭‧默尼耶,請你牢記你丈夫的名字。”她濃密且長的睫毛一扇一扇,惹得他好想再去碰觸。
面對這個洛安安,他積存了一整個月的怒火在不知不覺中消失,橫在兩人間的氣氛陡然變得奇怪。
“反對”一時間變得薄弱,他決定順心而行。
“不是法蘭‧普瓦提耶?”是誰弄錯?他或她?
“不是,我很確定自己的姓名。能談談你口中那位法蘭‧普瓦提耶嗎?”
“我終于看見他了,他和你長得好相似,金發、藍色的大眼睛、近乎是雕刻家刀下雕出的完美五官,不愛笑、有點高傲,我等了十幾年總算看到他了。”
“你有語病,你說你等了十幾年總算看到他,表示你根本不認識他,既然不認識為什麼執意要見他?”
“他在我夢裡出現過好多次,也許你會覺得荒謬,但是我發願我沒說謊。我認得他的聲音、認識他那雙湛藍得叫人心安的眼睛,在夢中,我始終看不清楚他。我今天看到了,在雪 梭堡的跨河長廊裡,我看到他,也看到那個被火焚身的女孩,那不是夢,我真的看到他們了。”她急切地想向他解釋,可心越焦急話說得越不清楚。
“你是因為這個昏倒?”
“我昏倒了?”她看看自己,再看看四周,垂頭回想剛剛,認同了他的說法。
“威廉醫生認為你受到驚嚇。”
“你知道安娜‧洛林這個女孩嗎?她褐發、年紀很輕,十五、六歲左右,常常笑,有點調皮戲謔。”她不想話題繞在自己身上打轉,忙出言詢問。
“沒有。”
“沒有?”看來,她想在他身上尋找答案,似乎是挺困難的。
“不過我倒知道一個叫做洛安安的女生,今天剛認識的,她十八、九歲左右,黑發、褐色的眼珠子,不曉得和你口中的那個安娜小姐有沒有關連?”
她的眼神黯然,他討厭她這號表情,想用話驅散她的沮喪。卻忘記了他本來就是要她沮喪,要她痛苦,要她不福祉,然後在孩子一落地后主動離開他。
“你弄錯了,她已經二十二歲了,你對她的印象還好嗎?”她直覺想親近他,不單單因為他像夢中男孩,還有一些連她自己都理不清的原素。
“印象不錯,她長得相當漂亮。”法蘭難得和人開玩笑,可是她誘發出他的幽默。心領著他、領著感覺,一步步靠近她。
“除了漂亮之外呢?”她喜歡他的笑容,一笑起來嚴肅不見了,讓人覺得他很好親近。
“除了漂亮之外……沒有了……”漂亮的女人很多,只有她能讓他想留下,讓他興起探索慾望。
“那是你不夠了解她,她有很多很多優點的。”
“說說看,我想了解。”也許了解她,他就能解開心中那種毫無道理的留戀。
“好啊﹗先澄清,是你想認識她,不是我強迫推銷。”
“我總要先驗驗貨色,才知道自己的選擇符不符合經濟效益。”不是他托大,想當他的枕邊人也要有幾分能耐。
微笑,她續說︰“首先,她很耐操,一天可以連續工作二十小時。第二,她很有力氣,可以扛得動十幾公斤的重物,表現不比其他送羊奶的男孩子差。第三,她很精打細算,一個月一仟塊台幣就足夠讓她過得非常富足。”
“的確是優點多多,若我葡萄園缺工人一定聘你上工。”
“保證一個抵兩個,非常好用。”安安說完,他們相視而笑。
“這個是黛安要我交給你的,她說能治你的思鄉病。”他把番茄汁遞到她手上時,順帶坐到她身邊,略微一沉的床鋪竟讓她無端端緋紅雙頰。
看到番茄汁.她眼睛大亮。“別把它拿出來,我會控制不住將它喝掉。”話是這么說,但她的表情卻是一臉的垂涎三尺。
“為什麼不?拿出來就是要喝掉。”他很納悶,弄不懂她的心口不一。
“不行,我存貨不多了,要省著點喝。”舔舔唇舌、吞吞口水.她告訴自己千萬要忍耐。
“喝它真會讓你想起家鄉?”
“我從小就愛喝這種紅澄澄的東西,只要一碰到就會忍不住興奮起來,我記得小時候到麥當勞,常常將人家的番茄醬抓一大把來喝,我弟弟就說我是吸血鬼來投胎的。”
“放心喝吧﹗喝完了我讓人去買,就不相信真會買不到。”
他這句話讓安安吞了定心丸,打開瓶罐仰頭就喝,幾聲咕嚕,番茄汁全下肚,抹抹嘴巴,她發出滿足的嘆息聲。
“真棒,簡直是人間美味。可是……萬一,真買不到怎么辦?”
“我去台灣進口一整個貨柜,讓你沒事拿番茄汁洗澡。”他笑一笑。
他……這話有沒有寵愛成分在裡面?安安紅了臉,想過千百種見面模式,卻沒料過是這種微溫場面。他們將會相處得不壞吧﹗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5-17 00:16:08
第六章
這個晚上他留下來了,一直以為他會離開,回到忙得不可開交的工作場中,畢竟他非常忙碌的,不是?
可是,他沒有,他留下來,留下來陪她整整一夜。
兩個人面對面,總要找一點事情來說、來做,安安從床上爬起,走到他身邊,話幾次到嘴邊,卻又硬生生吞下。
“你有話。”他的頭埋在商業書報裡,眉不抬、眼不望。一下午的暢談讓他卸去怨氣,雖然對她不再有怒,但被勉強成就婚姻是事實,要他馬上釋懷,太強人所難。
“我們……呃……我們能不能去花園走走,有幾句話,我想請教你。”
他的眼睛終于爬到她身上,藍色的眼眸像深邃大海,一不小心就會讓人沉進去。
他沒回答,站起身,領先走在前頭,他的步伐很大,安安的雙腳在幾個交叉之后,就要來一次小跑步,才追得上他的背影。
突然,他停下來,專心追逐腳步的安安一頭撞上他寬闊的背。
“對不起。”低首道歉,不明白精明利落的她,到了他眼前怎會變得笨拙?是法蘭西的空氣會降低人的智商指數,還是台灣烏龍移植到法蘭西,就會變成伯爵紅茶?
他沒理會她的抱歉,伸出手,遞到她面前。
望著那雙大手,好長的五根手指,好大的掌心,要多少東西才填得滿這樣的一個掌握?她抓抓頭,想不出來他這動作的意思。
“你想跟我要什麼?”她欠他東西嗎?想不出來啊﹗
瞧著她耳朵旁那兩根麻花瓣,他有股拉扯慾望。
小時候他做過這種蠢事,常把班上女生弄得哇哇大哭,看著她們哭,他有種控制別人喜悲的快感。后來,老師受不了了,把他的監護人請到學校,沒想到,一看見俊秀的安東尼,老師忘了告狀,反而誇獎起他。
事隔多年,他已經有足夠能力操縱很多人的喜怒,操縱情不能帶給他樂趣,但是在她面前,他又興起這層操控慾望。
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安安在眼光定點處看到自己的頭髮她忙把兩條黑辮收到頸后,像極力護住雞寶寶的母雞。“這不能給你,我留好多年了。”
一甩頭,這女人真笨,就不知道這么笨的女人,怎能說動安東尼來強迫他結婚。“把手交給我,外面很黑,一不小心會跌倒。”
他沒打開庭院電燈,好久沒仰頭觀星,他不要一堆光害來干擾。
哦﹗了解。是她小心小眼的把人家的好意解讀成惡意。
手被收包在他的掌心中,暖意從他的指尖一寸寸滲透過來,像冷凍庫裡取出來的吐司,在暖暖的空氣中一點一點軟化。
坐在花台上,他松掉了她的手,兩人心中都有些微惋惜。
抬頭,滿天璀璨,夜空中鑲上點點星鑽,點綴出明月的姣美。安安看呆了,長聲唱嘆。“真漂亮,沒想到這裡也有這樣美麗的夜空。”
“難不成,你以為星月是中國的專屬品?”
“我小時候真是這樣想的,國小考試問──請寫出三樣台灣的特產。我就寫月亮、星星和太陽。老師不給分,我還跑去找老師要。那時才恍然大悟,原來每個國家都有星星、月亮、太陽,可是新的疑問又出來了……這么多太陽、月亮和星星,天空裡不是要大塞車嗎?”
她的話讓他捧腹大笑,爽朗的笑聲蕩在夜空中,和著微風輕輕送爽。
“你讀書不求甚解。”
“那是我年幼無知,上國中后,我知道那三樣東西是全世界共用的,學會它們是最符合經濟效益的東西。”
“幸好,我真怕你問我天上那顆月亮標示了哪一國國徽。”他還是忍不住,偷偷扯了她一下發辮,在她發覺時立刻松手、轉頭假裝兇手不是他。
“是美國﹗你不知道嗎?阿姆斯壯坐火箭和登月小艇上去播的。哦哦,原來你也有不知道的事情,沒關係,我會不恥下教。”
“感激不盡。”他順著她的話說。
“中國有首詩詞──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故鄉……我的故鄉有點臟、有點亂、有點吵、有點熱,可是,那裡是個好地方。有空,你一定要去看看。”
“你想家了?”
“當太久的公主,偶爾也會懷念起以往的平民生活。一直想問你,為什麼是我?”這問題擱好久,再不問怕要發霉了。
“你的問題很難懂,無從回答。”聳聳肩,他的長手很自然地環上她。
“全台灣有兩千萬人口,你為什麼獨獨挑中我當你的新娘?”
“我挑中你當我的新娘?”拜托,他才是那個被欽點的倒霉鬼好不好。“你可以把話再說清楚點嗎?”
“有一位安東尼先生在深夜出現,他提著五仟萬,要我嫁到法蘭西來,于是我收下錢,人就來了。”
“你是被逼迫的?”他的聲調陡然間提升兩個全音。
“不盡然,我是為了那五仟萬自願的。”
“為了五仟萬,你不惜出賣自己的婚姻?有沒有想過,萬一對象是個又老又丑的變態,到時你孤身一個人在異國,哭天不應地不靈。怎么辦?”他突然氣起她的糊塗。
“為了錢,我認了。”她說過,五仟萬是好東西。
“就為區區五仟萬?”她認他可不想認,要五仟萬他可以給吧﹗她何必受安東尼箝製?就因為這五仟萬,他一生不婚的信條被她打破。
“‘區區’五仟萬?天﹗你不會了解貧窮人家的世界,知不知道在你眼中的區區,會改變一條生命、一份可能。”
可不是嗎?當年不過是一佰萬法朗,就改變了他、父親和那個下賤女子的生命。
“五仟萬可以買到很多東西,比方生命、平安、福祉、夢想,和太多太多你想像不到的東西。”
她的貪婪昭然若揭,但是意外地,他一點都不排斥她。
“你買到你的夢想了?”
“是的,這筆錢把我弟弟從死亡邊緣救回來,讓他能圓起上大學的夢想;這筆錢讓我母親不再居無定所,不用成天勞碌換取溫飽。他們的福祉是我最大的夢想。”想起母親弟弟,她臉上的笑容變得甜美安詳。
“所以,為了金錢,你可以犧牲掉一切。”
“我‘已經’犧牲掉一切了。”
“我以為嫁給法蘭‧默尼耶,是‘賺’到一切。”
“說這么好聽,我們的婚姻能維持多久,一年或是兩年?只要孩子生下,我不就要被遣送出境?告訴你,不是每個女人都樂意當你的代理孕母。”
“你說什麼?再講一次。”他不確定自己聽到的。
“我說錯了嗎?你要一個繼承事業的兒子,卻不想要糾纏一生的麻煩妻子,我成全你,從此銀貨兩訖,誰也不欠誰。”莫非她曲解了安東尼先生的意思?
“他是這么說的?”很顯然,問題出在安東尼身上,他和安安都是受擺弄的對象,他要找到他,把事情好好問清楚。
她用最簡單的話將那一夜奇遇描述出。說麻雀變鳳凰太俗氣,但安安不得不承認,發生在她身上的就是這一回事。
安安的敘述給他搬來一個大台階下。
很好,既然他們都是被迫的受害人,基于同仇敵愾原理,他不但不能再仇視她,還可以……順著心,由它牽引起對她的感覺……的喜愛……
“安東尼是你的朋友還是屬下?”
安安的問句將他從思潮中拉出︰“都不是,他是我的監護人。”
“監護人?他好年輕,好怪……”
“有沒有興致聽故事?”嘆口氣,十幾年了,他從沒想過自己會把發生在身上的事情當成故事說出來,也許是今夜的氣氛太好,讓他忍不住想對個陌生女子侃侃而談。
“故事?好啊、好啊﹗我最喜歡聽故事。”把頭靠在他肩上,她愛上他寬寬的肩膀和暖暖的體溫。
“很多年前,有一個父親帶著兒子……”
月偏西,星子沉,夜風中飄著淡淡玫瑰香,第二次,法蘭在月下對她訴說他自身的故事。
新的戀情在月下悄悄產生……笑彎了一彎月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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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班,他還是忍不住回到這個有她的地方。
走過庭園、門廳,整個屋子又是空無一人,他們又聚在他的房間,和他的小新娘說說笑笑了吧?
她的確夠親和,讓每個從她身邊走過的人,都忍不住駐足停目,自己不也是不受控的一員?
推開房間,她居然不在?法蘭皺起眉,推開一間間房門,最後在書房裡,他看到她正凝神閱讀,他的眉鬆弛開來。幸好她在﹗
“你回來了?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會回來,今天是查理生日,我放他們半天假,讓他們自個去慶祝。”
“我懷疑,他們怎沒有邀請你一起去?”
讓他們繼續嘲笑她嗎?才不干﹗他們已經用那種曖昧不明的眼光看了她整整一早上──就因為她躺在他懷裡,在花園睡了一晚。
“我……我昨天沒睡好,留下來賴床。”他的懷抱再舒服,還是讓她腰酸背痛好久。
“賴床?真福祉。我的手再酸,還是要到公司去敲鍵盤。”他意有所指的說。
“我命貴啊﹗值五仟萬的呢。”笑一笑,她揚揚手上的書本。“沒想到,書架上有一本紅樓夢,你懂中文嗎?”
“我十三歲時被安東尼逼著學中文,當時恨透了這種丑不啦嘰的方塊文字。”
“才怪﹗方塊文字是世界上最優美的文字,我承認它很難學,想逼迫腦容量不佳的人學習,的確是太強人所難了。”安安的民族意識猛然抬頭。
“我說丑,它就是丑,因為……”
“你是未來的公爵大人,我要聽你的。”這句話脫口,兩人都怔愣住。“對不起,我不知道自己怎會說出這種莫名其妙的話。”
“沒關係。”搖搖頭,好熟悉的一句話,誰對他說過?“走吧﹗我們下樓。”
拉住她,把那種模糊感驅散,他們一起往樓下走。
法蘭在餐廳上坐定位,一句我餓了,讓安安再度傻眼。
“黛安留了一些蛋糕和鮮奶給我,我去端出來,一起吃好嗎?”
“我不要吃甜食。”他像耍賴的小男孩,安安不由得笑出聲。
“可是我不會做法蘭西料理。”她支吾推辭。
“偶爾換換口味,吃吃中國食物也不錯。”雙手橫胸,他一臉含笑地望住她,等著她出糗。看來,她並沒有自己想像中那么能幹。
“我……我們出去吃,順心……聽說法蘭西的紅酒燉肉味道很棒,我們去試試好嗎?”
“今天太累了,不想出門。”簡單拒絕,他把整個肩膀都靠進椅背上。
“那……我們……”要是在台灣就好了,掀開速食面蓋,熱水瓶的開水一沖,晚餐就解決了。
“你不會做菜?”他笑著點出事實。
“對。”她點頭實招。
“我開始覺得五仟萬砸得有點心疼。”離開座位,在安安來不及反對之前,他帶起安安一齊進廚房。
“你要做什麼?”她警戒地看著爐子,退兩步,才發現手腕仍被緊緊捉住。
“放心,我不會把你烤來吃。一餐五仟萬?太奢侈了。”他笑著把她往前推到爐前。“我來教你做菜。”
“你……你會……做菜?”光看著瓦斯爐,她全身已經開始冒出冷汗。
“安東尼是個最挑嘴的監護人。”幾個利落刀法,他已經把洋蔥、洋菇切好,再從雪櫃拿出絞肉和義大利面。他對著安安說︰“開火啊﹗我們先把面煮熟。”
火﹗這個字轟上腦門,安安轉身想逃,她怕火,非常非常害怕,光看到火,那種熾熱的感覺就會焚上她全身。
“不要。”搖頭,她拒絕得直接。
“為什麼不要?”
“我討厭煮菜,討厭斃了。”腳挪一步、再一步,她瞄瞄房門再看看法蘭,只要六步,她就可以成功逃離廚房。
“煮菜是所有女人的本能,不要怕,我教你幾次,你就會上手了。”他一定有虐待欲,看她拼命想逃的顫栗,他居然有股惡作劇的衝動。
走上前,環住她的腰,不理會她的極力抵抗,硬是把她壓到爐火前。
“我不要學做菜,打死都不要。”搖頭不看,光是冰冷的爐子都會讓她恐懼到不能自製,何況是點上火的爐子。背過手,她不去碰那個開關。
“不行,當我太太就一定要學會做菜。”沒見過那么難馴的女人,她掀起了他的征服欲,這會兒,要他放棄是萬萬不可能了。
“我不當你太太,我只當代理孕母。”她死命掙扎,可是他的力氣實在太大,掙脫不開。男人都只會用蠻力逼女人就範嗎?“放開我,我不要學煮菜啦﹗”
“要當我兒子的媽,就要先當我的妻子。”他們兩人都沒深思這句話的意義,只是一個強迫、一個反抗,戰爭自此開打。
“你的錢太難賺了啦﹗”
“除非你準備把錢吐出來,否則就要遵守資方要求。”他終于用一只手,將她全數納入懷中,用另一手,啪地打開瓦斯爐。
火燃起那秒,她反身把頭藏入他心窩間,可是火已經映上眼帘,想像力把火擴大了幾十倍。
她感覺火燒上她的腳踝,好痛……她痛得跳腳,火迅速向上竄,腥紅的烈焰燒上她的身子,插在心窩間的木樁也被火燃得劈啪響,火燒焦了她的皮膚,烤干了她的血液……
抱住他腰間的手開始痙攣,她咬住唇不讓自己發出長嘯,不要自救、不要呼痛,她是真心想死……對未來她有期待……
法蘭終于發現她的不對,她的掙扎變弱,環往他的手在抽搐,她臉上有著難抑的痛苦。關上火爐,他把她抱出廚房,直奔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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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懷中,被焚燒的痛楚漸漸遠離,安安拉住他的衣角,不放。
“告訴我,怎么一回事?”他凝重的神情讓她不安。
“我怕火。”低頭,這種怪癖跟著她幾十年,她想過努力克服,但是,沒有成功,連一次都沒有成功過。后來她放棄了,把這種恐懼當成病,把火當作病媒,只要不去看、不去碰,假裝世界上沒有火這種東西,她就不會發病。
“為什麼?你被火燒燙過,或是看過火災的受難者?”眉皺得太緊,把他的帥氣減弱幾分。
“都沒有。”舔舔乾燥雙唇,她真是被烤干了。
他要站起來幫她倒杯水,卻讓她揪緊的衣角拉回。沒辦法,他只好把她整個人抱起,走向茶幾,倒杯水給她。
“什麼時候發現自己怕火?”掏出手帕為她拭去嘴邊水漬,他是個溫柔的好情人。
“不曉得,媽媽說我從嬰兒時期看到人點火,就會哇哇大哭,我想,我是一出生就開始害怕火了。”說不定她是受虐兒,從小被火嚇壞。
“害怕會限制一個人,你不要被害怕的東西困住,你要勇敢面對它、戰勝它,進而學會控制它、駕馭它,那時候你就贏了。”
“我沒有你的勇氣……你面對害怕的東西都是抱著這種態度嗎?難怪你會是個成功的企業家。我就不行了……”
她的無心話勾起他的聯想。他害怕過什麼?婚姻吧﹗父親的兩度婚姻毀滅了他的一生,于是,他立誓不讓婚姻成為生活的一部分,沒想到他還是無可避免地踩進一場婚姻。
照這樣說來,他並沒有自己想像的那么勇敢,對婚姻他不也選擇逃避?
“我幫你安排心理醫生。”他要想辦法幫她。
“心理醫生?他們很貴的,不要,我寧可你把錢存起來,將來好付給我高額贍養費。”糟糕,她好像開始對他產生非分之想,萬一愛上他,屆時不能不離開……她會痛苦難當啊﹗不行、不行,她要善用贍養費來提醒自己安分。
“那么急著想擺脫我?”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這是我們中國老祖宗的智慧。不過我才不急著離開﹗待在你身邊很好、很愉快,只要……你別逼我學做菜。”
“不逼了,才一次,我抱你手就快抱到脫臼,再多幾次,我恐怕要上醫院打石膏。”
“我哪有那么重,知不知道侮辱女生體重是罪大惡極的﹗?”
“是嗎?我觸犯哪一條法律?”
“侵犯女權法。”
“這條法律,等你當上大法官時再來製訂吧。現下,如果你的腿夠硬,能走動了,我們就去吃你口中說的紅酒燉肉。”
“能走、早就能走了。”跳下他的腿,她興奮地一旋身,只要別讓她下廚,什麼事她都好商量。
拉起她,關上房門,他的心情恢復。
兩手交握,跟著他的背影走,她感覺好安全,不用管前面的路怎么走,不用害怕前面有沒有險阻,她相信,他會一路劈荊斬棘,帶著她安穩走過。
從來,她的路都是自己打算,沒人會幫她、扶她,現下,有了這個巨人站在前面,風吹不到她、雨淋不上她,在他身后,她只有平安。
她愛上他寬濃熨實的背,愛上他穩固不顛的腳步,愛上他偶爾露出的笑容,愛……她愛上他了?才兩天她就愛上他了?
喝一口洋蔥湯,濃郁的香味在口中散開,啊……真好喝。吐吐舌頭舔掉嘴邊的湯汁,安安喝得滿心愉快。
“試試鵝肝醬,味道不錯。”法蘭把吐司涂上鵝肝醬遞給安安。
咬一口,好滋味漾滿嘴巴。“是不是我太餓了,為什麼我覺得這裡的每樣東西都好好吃?”
“廚師聽你這樣說一定會非常高興。”法蘭又涂滿一片鵝肝醬送進她嘴裡,看安安吃東西是種享受,好像吃進嘴裡的都是人間絕味。
“你也吃啊﹗味道很好,我不騙你。”
“我是這裡的常客,你不用擔心我。”
“常客?我剛看Menu,它一客餐要一佰二十法朗﹗太浪費了,這些錢送到非洲,可以讓一個小孩子吃一年飽。”搖搖頭,她滿臉不贊同。
“你很愛錢?”
“應該說我很會算錢,在中國有句話叫做輜銖必較,我就是這種人。”
“錢是用來買享受,不是用來讓你傷腦筋的。”他愛上和她抬杠,看著她眼裡閃閃動人的光采,他的心情會變得非常好。
“別騙我說,當你在想著如何從別人口袋裡把錢賺到自己身上的時候,一點都沒傷到腦筋。”吐舌,扮鬼臉,短短的兩天相處,她學會不怕他。
“既然有我去傷腦筋賺大錢,你干嘛去斤斤計較小錢,等著花就是了。”
“沒聽過‘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你只是我的短期飯票,要是我養成壞習慣奢靡過度,下半輩子,我會很難過很難過的。”
“短票長用不會﹗我有規定使用期限嗎?”
“你的意思是……”她傻住了,短票長用?他要讓她用上一輩子……不管有沒有生小孩,不管未來變得怎樣,她都可以跟著他,握住他濃濃的大手享受溫馨,靠在他肩上,聽他低沈的聲音訴說故事……
是這樣嗎?這是他真正的意思嗎?
安安的心臟連連嗆了幾下,呆呆的眼,呆呆的望著法蘭的臉,忘記鵝肝醬的鮮美,忘記洋蔥湯有多濃郁香甜。
“我什麼意思都沒說,快吃飯。”他切下一小塊牛排,塞進她嘴裡。
“吃完飯,你還會為我講床邊故事嗎?”嚼著肉,她沒經思考就蹦出一句。
“會。”他也沒多想就回答出聲。
一講完兩個人又同時愣住,異口同聲問對方︰“以前,我跟你說過這句話嗎?”
“我覺得這些話好熟悉。”安安放下刀叉,悶悶地說。自從走一趟雪 梭堡,她整個人都變得怪怪的。
“我也是,一定是你作夢時說夢話,把這些東西全灌注在我的潛意識裡。”
“你誣賴,把問題推到別人身上,你就沒事了嗎?原來企業家會成功,關鍵只有一個字──奸。”
“你一輩子打翻一船人,把我這個義字輩的商人也打成落水狗。”
“義字輩?太低估自己了吧﹗你根本是萬好之首。”當他們用國語說說鬧鬧的,一雙涂滿寇丹的手搭上法蘭的肩膀。
安安看得滿心不舒服,眼冒大火,直覺就要把那十根指頭給截肢。
“法蘭,你也來這裡吃飯。”沙蓮娜柔柔的聲音傳出。
來餐廳不吃飯難道進來洗澡睡覺泡美眉嗎?睜眼說瞎話﹗安安噘著嘴一言不發。
“這是我的妻子,洛安安。”簡單介紹,法蘭淡漠表情提醒沙蓮娜適可而止。
微微一晒,沙蓮娜放開手,她向來圓滑識大體,知道看時間場合,做最適五的表現。“洛小姐,幸會。我先過去了,我的朋友還在等我。”
她一轉身,安安馬上問︰“她是誰,你的女朋友?舊情人?還是情婦?”相較起來,安安就顯得沉不住氣,脾氣感覺全掛在臉上。
法蘭淡淡一言︰“她與你無關。”他不喜歡讓人興師問罪,即使是讓他有幾分喜歡的女人。
“可是,她跟你有關係不是?”再追問。
緊迫盯人不對,打破沙鍋是笨主意,但安安就是無法忍受那個女人,和那十根擅長挑逗的手指頭。
“又如何?”揚眉,高傲擺上臉,才兩天她就想限制起他?
是啊﹗又如何?他只是一張“短期”飯蔡,將來要老死不相往來的,沉了臉,剛才的快樂心情頓消。
她的沮喪看在他眼裡,不舒坦極了。好好的一頓晚飯怎弄成這樣?嘆口氣,煩躁至極,他討厭她臉上那種要死不活的傷感表情。站起身,他說︰“我去洗手間。”
望住他的背影,安安提醒自己,她只是個過客,外國男子本多浪漫,不能沉淪、不能在意,越在意,將來真要離去,痛的是自己、傷的也是自己。
喜歡,收在心底,愛……也妥善藏起,不要叫人心知心厭。
心在下雨,安安凝坐不動,上飛機時的忐忑又回到心間,在裡面蹦著、亂著、慌著……
沙蓮娜見法蘭離座,立刻走過來。“你就是那位條件新娘?”她眼裡淨是輕蔑。
“除了我之外,還有很多新娘嗎?單條件新娘、多條件新娘、無條件新娘?請問你是屬于哪一類?對不起,我不知道法蘭西是一夫多妻製。”武裝起自己,她又是那個天塌下來必須自己扛的洛安安。
“你得意不了太久的,法蘭說會在最快的時間內把你送走。”
他這么對她說了?那他又為什麼要她把短票長用?男人說話都是言不由衷?
“這種事快不來的,還是慢的好。如果你不認同,也許你該去找法蘭,請他弄個‘多條件新娘’的位置,給你嘗試看看,相信你也不會快到那裡去。”生小孩再快也要懷胎十月吧﹗
“不過……我懷疑,既然我‘已經’當上默尼耶夫人,法律都站到我這裡來支持我了,我為什麼要乖乖退位?要送走我,可不簡單吶。”
儘管心虛,安安倔強的不讓對方看見自己示弱。
見打擊不了她,沙蓮娜換個方向攻擊。“他的床上功夫很猛我常常招架不住呢,唉……你也有這種困擾吧?”
“對不起,我們的民風不同,在我們國家女人都以含蓄婉約為本,不像貴國,以放浪淫蕩為傲。這種床第間事……我很難和一個陌生女人討論。”
“你﹗你罵我淫蕩?”
“哦﹗我又用錯形容詞了嗎?跟別人的丈夫上床不叫淫蕩,那是什麼?淫亂、下賤、無恥……還是什麼?對不起,我的法語不太好。”
安安的尖牙利嘴讓沙蓮娜再忍不住,她舉起水杯往安安頭上澆去,濕了她一頭一身。
“沙蓮娜,你在做什麼?”法蘭的聲音自背后傳來,她兩顆眼珠倏地含濕,滿臉委屈,一轉身面對法蘭,淚水撲籟滑落。
“我要走了,我只是來道再見,沒想到……不,是我的錯,從頭到尾都是我的錯,請你原諒,也請你的夫人見諒。對不起﹗”抖的手掩住耳鼻,她連連點頭、連連道歉,飛快地沖出餐廳。
她的演技讓安安措手不及,她這是……算了,除非他眼盲,不然這種是非曲直很容易看明白的。
“你對她說了什麼?”含冰音調找上她。
“我?”他居然把矛頭對準她?可見世間眼盲人還真不少。“你為什麼不問她對我說些什麼?為什麼主觀認定是我對她說了什麼?”
“沙蓮娜是個自持女人,要不是受了莫大委屈,不會這么失態。”
“所以錯在我?”安安也想哭上一場,不過,不要在他面前,對她而言,哭是發洩情緒並非作戲,不用找來觀眾。
她站起身,“因為我不是自持女人,所以我有權失態,是不是?”
她舉起水杯,把水潑上法蘭頭髮,走出餐廳,留下一臉錯愕的男人。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5-17 00:16:22
第七章
他們在冷戰,她見了他不說話,對查理、克勞斯和黛安他們卻是笑臉相迎,他也在生氣,見了她,視線一轉,往旁的方向滑過去。
那不喜歡她,他大可不要回來,就像她剛到法蘭西的時候.不用拿一張臭臉給人看著難受。
那時,他沒回家……是留在沙蓮娜家嗎?這么說也許不甚正確,應該換句話說──有沙蓮娜的地方,是他第二個家。儘管她不停地告誡自己,她只是圖他的錢.只是拿人錢財與人消災的息事者,和他在一起無關乎情、無涉及愛,可是她的心還是扯痛著。明知道沒有立場生氣,卻又不免讓自己沈溺在怒濤中,怎么辦?她快要不像洛安安了。
“安安,幫我把下午茶送到先生房裡去好嗎?”黛安看著氣氛門敲兩下。她的心跳得急促。
他的聲音讓她卻步.進不進去?進去、見面、尷尬.不講去、不見面……更尷尬,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們在吵架。搖搖頭,她的腳在進不進門中猶豫不決。
沒預警地,門被拉開,兩個人面對面,僵立在當場。
“我……我送茶過來。”她支支吾吾,把手中托盤微微抬高。
“進來。”拋下一語,他領先走回書房。
跟在他身后,安安思索著要說什麼應景話,分心當中,她沒注意到眼前的椅子,膝蓋絆過,一個踉蹌,她差點兒摔倒,幸而千鈞一發間,他搶救下她的托盤,也拉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
“對不起……”低下頭,認錯。“為剛剛,也為……上一次在餐廳裡的衝動。”
“你也會低頭?”他饒富興味地看她。
“我不應該牽怒,把我潑成落湯雞的人不是你。”
“你的意思是說,如果這杯水潑在沙蓮娜身上,你就不會覺得抱歉了?”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理論上沒有太大錯誤。”
“對一個陌生人,你的敵意不會顯得太過張揚?”
“她不是陌生人,她是你的情婦。當一個情婦對正牌妻宣揚她的丈夫床上功夫了得時,你覺得我該持有怎樣的好風度?”
“她這么對你說話?”他的態度是存疑的。
“你懷疑這一切都是我編出來的?”為什麼明明是磊落,他還要懷疑?
“我沒有說。”
“你的態度說了,你心裡這么想了。再自持的女人不代表她不會嫉妒,她有她的立場,我不能說她有錯,但她踩上我的地盤對我挑釁,我還容忍她,就太對不起我自己了。”
他注視她的眼光讓她心慌,她沒錯,沒必要示弱,但是他的眼神還是讓她手足無措。“假若我說的不對,你可以糾正我,不用這樣看我。”躲開他的注目,她走向窗邊。
“你憑什麼認為她踩上你的地盤?我賦予過你什麼權利嗎?”他冷笑。
當她的貪婪表現下對他的佔有時,他變得無法忍受,她讓他聯想起那個控制父親、毀他一生的妓女。
一句話正中的,他沒說錯,她沒有權利,有的只是一紙證書和契約。她喜歡他如何?她愛他又如何?就算有再多感情,他們之間存在的仍然是一紙證書和契約。
垂下頭,她懂了,她的憤怒來自于高估自己,來自于不自量力,誰挑釁她都是理所當然,因為,在他心裡,有沙蓮娜沒有洛安安。
“你不再否認她是你的情婦?”問這句,只是求個清清楚楚。
“我從沒有否認過沙蓮娜的存在,她跟了我十年。”
“還會一直繼續下去?”再問一句,讓自己徹底死心。
“沒有意外的話──是的。”他正面承認。
哦﹗原來不是她踩上自己的地盤,而是自己踩上人家的,難怪她要生氣、要挑釁,她保護的是她的權益,何錯之有?
是自己弄錯太多,錯把法蘭西男人的浪漫當成有情有愛,錯把別人的無心當作有意,她……只是一個為五仟萬出賣身體的拜金女子……心在一寸寸冰寒,現實往往最不堪人忍受……
吞吞口水,她僵硬的臉擠不出笑容。“我懂,以後不會再弄錯了。”
她的淒然看在他眼裡非常礙眼,他討厭她這號表情,非常討厭。坐回位置上,他不理她,懊惱地翻開書本,想閱讀,幾行字卻在他眼前跳舞。
“你還不走。”沒事回來這裡做什麼?看她那一臉憔悴悲愁,不會去看沙蓮娜的笑臉嬌聲,起碼賞心悅目。
“既然你那么希望我走,為什麼不快點履行契約上的事情,提早結束對你對我都是好。”對她好不好,安安不敢妄下斷言,但是對那位沙蓮娜小姐,肯定是好的。
“什麼意思?”驀地抬頭,他追問。
“你要一個子嗣,我給你一個,事情結束,一拍兩教,對你對我不都好?”
“一個孩子?你不會單純得不知道怎樣才能製造出一個孩子?”
“我當然知道。”挺直胸口,情婦能做的,她這個“暫時”的正牌妻又哪會做不得。
“不后悔?”他走到她身前,勾起她的下巴,他的笑魅惑人心。
“收下五仟萬那刻,我就沒有后悔餘地。”
她一定要一再彰顯自己的貪婪嗎?他掛起殘忍的微笑。
“很好﹗我真慶幸自己有個這么懂事的‘妻子’。”俯下頭,他尋到她的唇,帶著懲罰意味地,他吻得狂烈激猛。放開她,她的紅唇腫脹。
捂住嘴巴,她仰起頭望他,不讓眼角的熱淚滾下。“我不怕。”
搖搖頭,他嘆口氣,妥協了。“你真的很倔強。”
“倔強才能讓我活下來。”哭是弱者的行為,不要以為旁人的安慰能幫得了自己,他們能幫的,絕不會比你幫自己的還多。
從小,她就認清這點,再苦、再難熬,她都咬著牙撐過去了,這一回,就算是面對感情,就算明知道會失敗,她也必須撐下去。
倔強才能讓我活下來。細細品嘗她的話,安安和他是同一類人?法蘭的眼睛黯然。
多年前他在夾縫中求生存,憑借的就是一份倔強而已,面對一個和他一樣辛苦的女人,他何忍再傷害她。
“你出去吧﹗我不會傷害你的。”推開她,等他找到安東尼,問清事情始末,他就將她送走。
傷害是勢在必行,何必再說這種冠冕堂皇的台面話?安安走到他面前,捧起他的臉,踮起腳尖,在他唇上烙下一吻。
“親吻是這個樣子的嗎?”問過他,不待回答,她又是一吻,一個、一個、又一個……細細綿密的吻,封住他的嘴,封住他不確定的心。
“我這樣做對嗎?”安安再問。
“不要隨便誘惑男人,后果不是你想像的那么簡單。”他的聲音變得暗啞。
“我能誘惑得了你嗎?那么我真是技術純熟……”
這種技術叫純熟?法蘭想苦笑,心念一起,他來教導她真正的“純熟技術”。
是她勾引他的,后果怨不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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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入房間,法蘭將安安放上床。壓住心臟,卻止不住裡面一群亂蹦小鹿。
要開始了,他們即將要開始那種古稱敦倫,今叫做愛的運動。
聽說,做了那種事人會臉紅心跳,可是她還沒開始做,臉已經紅過番茄,心已經跳入垂危臨界點。
聽說做過那種叫魚水交歡的行為后,女人身上會少掉一部分,可是還沒開始做,她的手不聽使喚、她的腳不聽使喚,她整個人已經少掉好幾部分。
聽說水乳交融后,女孩會轉大人,男人會“起邱”。
放開她,安安伏在他身上急急呼喘,耳朵貼住他的心窩,傾聽裡面一聲聲撞擊,很沉很穩……那代表他亦為她心醉?
“這才叫作接吻是嗎?”
“沒錯,這才是接吻。”撫著她散開的長髮,他滿足笑開,沒想過,吻一個女人,可以吻出心動。沒有經歷過的全新經驗,帶動了他的福祉笑容。
“那……我剛才對你做的那個叫什麼?”她懷疑起自己的“性能力”。
“那叫……蜻蜒點水。”
“幸好,那也是交配動作中的一部分,我沒有錯得太離譜。”
“什麼?”他推開安安,想把她的話聽得再清楚。
“蜻蜒點水是在產卵.那也屬于交配的一個步驟。”
“交配?你把我們的行為稱為交配?好吧﹗我親愛的小新娘你準備好開始交配了嗎?”他失笑,他的高級做愛技巧被人用交配稱呼,應該哭的。
“準備好了。”點頭,她誓死如歸,不過……這種死法好像還不錯。
點頭,手一勾,拉鏈滑落,她柔軟的曲線在衣服褪去后現形,細細的肩頭帶著魅人的嬌妍,悄悄地對他提出邀請。
輕點她的肩,惹得她嬌笑不止,法蘭也跟著笑開,女人的笑從未牽動過他的心情,這個洛安安是個例外,她總能帶動他的喜怒。
吻在她的笑聲中落入肩膀,她笑得更不能遏止。
“還有幾個……幾個步驟……才……才結束……”
“不要急,這種事要慢慢做、認真做,才會做出好成績。”淺淺一笑,欺騙這個笨女孩,他欺上癮頭。
“哦,好……我……我不催……”閉上眼睛.她在等待他的第三步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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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疲倦的兩人從睡夢中清醒,風從窗外吹入,刮得碎花帘子成了層層疊疊的波浪.在空氣間翻騰。
他們沒有開燈.朦朧月色被窗帘隱去一半,剩下的部分趁隙愉渡入室.剛好可以讓她找到他那雙藍眼睛,而他看不見她臉頰上的羞紅。
“我找到那個法蘭‧普瓦堤耶了。”
以為安安又要說起她愛他,法蘭作好準備,認真傾聽。那裡知道她會冒出這句風馬牛不相干的話。
“金發、藍眼、不愛笑,姿態高傲、脾氣壞得像牛的男人?”他的聲音裡有很多不爽,看來他還沒把她累夠.不然不會一清醒想的不是他而是個不相干的男人。
“對,就是他。”他加上的備注,真是貼切。
“找他做什麼?”他音調冷冷的,不甚積極。
“問他,有關安娜‧洛林的事情。”
“問到了嗎?”收過手,把她的頭收攏在自己懷中,已經決定了愛,決定了受她牽製,他就不準她的腦袋瓜裡存有其他男人的影子。
“他忘記她了。”
“既然他不知道就別再麻煩人家,那個女人跟我們沒有關係。”
“可是,我已經知道發生在安娜身上的所有事情。”
“知道了,就更不用再去找那個男人。”安娜不是重點,她還搞不懂嗎?
“你口口聲聲不要我跟他在一起,為什麼?”
“我就不要你跟他在一起,別問為什麼,照我的話做就是了。”
“你還是和兩百年前一樣強勢,既然,你不要我和你在一起,那……拜拜羅。”她調皮一笑,躍起身準備下床,卻在下一秒,被他的大手拉回懷中。
“你做什麼?我的頭撞得好痛哦﹗”她嬌嗔地睨著他。
“把話說清楚。”她要從他身邊脫離,讓他的心緊緊揪了一下,痛得他切牙切齒,那種陌生的心疼感讓他好恐慌。
“不要生氣嘛﹗是我惡作劇,我不對,跟你道歉好不?”他將她圈得很緊,他在害怕她離去嗎?是不是那些回憶也追尋到他了?
順順地郁結的眉頭,她討好地回抱住他,拍著、撫著他的背,讓他緊繃的神經緩和下來。“別擔心,我不會走了,那次已經讓我們心神俱裂,再禁不起分離,老天不會殘忍到讓我們彼此再痛一次……”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有點耐心聽我說,讓我告訴你。前一世……大約兩百多年前,你是公爵繼承人,而我是吸血鬼,我喜歡你、你愛上我,可是,人和鬼勢不兩立,我被人抓住,你救不下我,眼睜睜的看我被大火吞噬。后來的事我不清楚,但重要的是,這生我們都再世為人;我可以愛你,你也能愛我,再不會有人可以阻止我們相愛。”
她說得熱烈,他卻回應冷淡。
“很有意思的故事。”輕輕地,他在她額印上一吻。
“這不是故事,是真實的事情,我沒騙你.不然,我們走一趟雪 梭堡.還有,我們去一趟樹叢迷宮,只要我找到那棵刻有你身高的大樹,你就會信我了。”拉著他,她要他馬上著衣。
“就算要去,也要等明天早上.它夜間不開放。”他好笑地拉回她。
“是哦﹗我怎么忘記了。”躺回他臂彎.她好興奮.所有謎團全解開了.從此.她將不用再被惡夢困擾。“法蘭,告訴我你信仰哪個宗教。”
“做什麼?”她說的話他一句都不相信,應和不過是為了敷衍.如果敷衍能讓她心情快樂.他不介意花精神去敷衍──雖然他並不喜歡她編故事騙他。
“你要是信基督教.我們就上教堂跟耶穌說聲謝謝,如果你信天中教.感謝的對象就是聖母瑪麗亞、我呢﹗是一定要感謝釋加牟尼和玉皇大帝。”
“跟神像說謝謝,很奇怪的邏輯。”
“才不奇怪.是她們讓我們重返輪回,有機會再相聚,不謝她要謝誰呢?要是她們心腸壞一點.讓你我年齡差了幾十歲,或是讓我們生為父女、母子,我們就不能再一起了,說嘛,你信那一個教派?”
“我是無神主義者。”隨口回她一句,他的手在棉被底下向她偷襲。
“不行、不行,既然我知道真有輪回,我還要向他預約下一世,然後再下下一世,我要你生生世世都是我一個人的。”
“面對同一個人那么久,你不怕厭煩?”
“不怕,只要是你,看再久我都不會膩。”
這句窩心話真窩進他心裡了,甜甜蜜蜜的貼在那裡,宣示了他的心所有權人是她,這樣的她很難叫人不愛上,于是,他順心而行,答應了她愛他,也承認了他愛她。
愛──說難很難,說容易也很輕易。有人尋覓了幾十年都找不出一份真愛,有人只消一眼,就認定了他是最愛。
有沒有定理可追?沒有﹗有沒有道理可尋?也沒有﹗只有一個答案,那就是碰對了人,碰對了一顆本該屬于他的心。
“那么……你就這樣看著我,永遠不要把眼光別過去,永遠不要讓旁人闖入你心底、眼裡。”
“不會有別人了。”她握住他的手掌貼住自己的胸腔。“這顆心已經等你等了兩百多年,沒有變過,它未曾辜負過你,你也不要辜負它,好嗎?”
“好。”從不作承諾的他給了承諾,從此,他們只能是一生一世。
“約定了,不能反悔。”她的唇貼上他的,輕輕的吸吮,淡淡的舔逗。
也許她的技巧不夠純熟,但是他會有很多時間來指導她……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5-17 00:16:45
第八章
他說話不算話,說要陪她上雪 梭堡,第二天就讓公司給急召回去,連連忙過半個月后,安安才在星期天早晨攔下他,硬拉他走一趟雪 梭堡。
“我不明白為什麼非要來這裡。”買了門票,法蘭還是叨叨碎念。有時間,他寧可拿來和她耗在床上,也不想來這裡聽她編上一大篇神話故事。
“這樣,你才會相信我說的話。”勾住他的手,安安領著往前走。
走進林蔭大道左邊的小徑,幾個小跑步,她連跑帶拉,硬把法蘭帶到樹叢迷宮前面。
“你看﹗就是這裡,奇怪……玫瑰花叢呢?他們把它挖掉了嗎?”有些懊惱沮喪,不過很快,她又抬起笑臉說︰“你在這裡送我一朵玫瑰,我不收,你取笑我膽小,說我怕讓玫瑰花扎手,其實不是的,當時我要是收了玫瑰,花會立刻調萎,你就知道我不是人類了。”
拉起他的手,安安往裡面繼續走。
“這裡不對外開放。”法蘭想阻止她、但安安那裡肯聽,趁著沒人,拉起他就往裡面跑。
幾個轉彎,她找到那棵大樹,雖然年代久遠,但是仍然隱約可見到幾道刻痕。
“這是你的母親為你量身高時留下來的,在這棵樹下,你跟我講了牧羊人和吸血鬼公主的故事。我說──要是我是吸血鬼公主,我會告訴牧羊人︰‘等等我,等我想到一個好辦法,讓我們能夠在一起。’你說──福祉要靠自己爭取,不能等待旁人給予。想起來了沒有?”望住他,她滿懷期待。
他仍然沒說話。
“好吧﹗沒關係,我再帶你到綠色書房去走看看。”她極有耐心。
匆匆穿過門廳,她領他往裡面走。“在這裡,你幫我畫了好多張畫像,再想想好嗎?你一定可以想出來的,拜托……”
很想騙她,可是這一騙,安安不知道又要他“想起”多少事情。
“你說畫像,畫像在那裡?”法蘭問。
“這件事應該問你,不是我,你忘了嗎?我比你早死,后來的事情我一點都不知道。”她橫眼瞪他,真是一個笨學生。
幸好他沒回她一句──我想起來了,否則要他上哪兒去找一堆畫像。法蘭暗自慶幸。
“好吧﹗我再帶你到你的房間,那時你常常在裡面說故事給我聽。”
“那時候,你就愛聽我說故事?”
“我每次來你每次說,如果你不說,我就連連三天不出現,把你急得跳腳。”
“你這么壞?”
“我才不壞,我要是夠壞,早不管你的意見,在你脖子上啃一口,吸飽鮮血,然後逼你吞幾滴我的血,你就馬上變成我的同族人。”
“吸血鬼?”
“當然,不然你以為吸血鬼跟誰同族,上帝嗎?”
“當時,你為什麼不這么做?這樣你就不用等什麼輪回之類的東西。”他惡意地想戳破她的故事。
“你是一個多重視生命的人啊﹗要是我真把你變成吸血鬼,說不定你寧可餓死也不願去傷害別人,那……我不是害了你嗎?像我,我就是一個沒天分的吸血鬼,活了一百多歲還學不會獵取食物,這種餓肚子的痛苦,我嘗得夠多了。”
“不會獵取食物?那你是怎么活到一百多歲的?”
“我父母親很寵我,我大哥也非常寵我,他們會為我帶回來食物。當年,大哥就是氣我貪懶不肯學習,才故意跑掉,讓我找不著,要是他在場,一定不會讓我上焚巫台。”
拍拍她的肩,他說︰“我們到別處逛逛,凱瑟琳梅迪奇公園不錯。”
“不用了,我們沒去過那裡。”抬頭,看見他帶笑的臉。“你……不信我?”
“呃……你的故事很好聽。”他盡量把話說的婉轉。
“你好笨,我又沒來過法蘭西,你可以看我的護照,我是第一次出國,如果這些事都是我瞎編出來的,為什麼我對這裡那么熟悉?再想想,樹叢迷宮不對外開放,為什麼我會知道那裡有一棵雕了刻痕的樹?”
“這些故事是安東尼告訴你的。”他樂意寵愛她、可以縱容她,但不代表他就要相信她說的天方夜譚。
人只有在童年時期才會相信童話是真實的,而他童年早在父親入獄時結束。
“安東尼,是了,他是我大哥,我上輩子的大哥,一定是他知道我想借重生爭取你的愛情,他才會幫忙我。”
這種說辭太可笑,不過正好可以解釋安東尼的不老之謎。微微一晒,要是安東尼知道安安編派他一個吸血鬼身分,不知道會不會當場發飆。
“肚子餓不餓?我帶你去吃飯,你太瘦了,要養胖一點才好看。”
“你不相信我對不對?”
“要是我的智商再低一點,我就會相信。”
她嘟起嘴,滿臉不悅,他不相信她……
“我信不信有那么重要嗎?”
“那時,你也問過我同樣一句,我回答你︰‘當然重要,你信了就不再恨我,下輩子……若有輪回,你會試著找到我。‘我想,當時你是不相信我的,不然……不會有了下輩子、有了輪回,你卻沒有試著找到我。”苦偷偷潛上嘴角,讓她的心滿含苦澀。
“不管找有沒有找到你,我們現下不是在一起了?人吶,善于自擾,偏偏天下本太平。”環住她的肩頭,他笑著在她臉頰留下一吻。
“你還是不信……”嘟嘟嚷嚷,她有點想哭。
“好了,吃飯去,我餓扁了。”他的笑聲爽朗,笑顏染上她灰灰的心情。
“我想吃巧克力。”人家說心情惡劣,吃巧克力會舒緩情緒,現下,她需要大量的巧克力。
“你老公是賣巧克力的,你還要我帶你去吃巧克力?”
“不管,我就是要吃巧克力。巧克力蛋糕、巧克力牛奶、巧克力慕思。”
“好、好、好,統統依你。”他早說過,他樂意寵她、樂意縱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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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知不應該到辦公室來找他,這是法蘭的忌諱,他總是公私分明,不願她跨足他另一個世界。沙蓮娜的細跟高跟鞋踩在地毯上,地毯吸去了大部分的聲音,一顆心沉沉的,仿如將有事要發生。
他會生氣嗎?一定會的,但她不能不來這一趟,他們已經整整一個月沒見面,維系住他們倆的東西不多,只有性愛而已,長時間的分別讓她懷疑起,他是否厭膩她的身體?像煩了其他女人般,一張支票,打發了事。
不﹗他們已經在一起十年,她的青春全交給他,他們中間除了性愛,應該還有其他,像一點點道義、一點點責任、一點點感情……之類的,會有……吧?
之前,她知道他對自己無心,但沙蓮娜仍保有自信,只因他對誰都是無心。
可那回,在餐廳乍見他對洛安安的態度,她嚇了一大跳。他從未在她面前笑得那么毫無保留,他也從來沒對她說過那么多話,她有強烈的第六感和恐懼,害怕自已將要輸掉他。
推開擋在門前的秘書,她開門直直走入。
工作中的法蘭抬起頭,看見她來到,意外地,並沒有勃然大怒,他一如往常,用沒有高低起伏的口吻,不帶感情的聲調對她說話︰“你來得正好,我正要找你。”
“你想起來要找我了?我還以為你忘記我了呢﹗”她愛嬌地走到他身后,趴在他肩膀上,涂了寇丹的手指就在上面劃呀劃的,想劃出他的一方衝動。
“我有話要跟你談。”撥開她的動作,法蘭正面對她。
“好哇﹗不過在這之前,我要你先跟我解釋,為什麼那么久都不來找我?害我等過一天又一天,想你想得心痛。”微翹的小嘴帶滿誘人風情。
“我忙。”他發覺自己對她連敷衍都是懶。
“忙著和哪個妖精在床上打架?你啊﹗再那么花心,誰都會受不了的。”說著她又坐上他的大腿,兩只藕臂纏上他的脖頸之間。
拉扯掉她的手,法蘭開始有些不耐,他突然發覺自己能容忍她十年,真是耐性奇佳。“你到沙發上去坐好,這裡是辦公室。”
“辦公室就不能做愛做的事嗎?難道你在這裡裝設攝影機?”她不依地走到沙發邊,揣測他下一步動作。
法蘭從抽屜裡拿出一張五仟萬支票,幾個大跨步,走到面前送給她。
沙蓮娜看了一眼,夾起它,笑盈盈地問︰“這是我下個年度的生活費?不用那么多啦﹗雖然我知道你這幾年賺翻了,可是也用不著這么浪費。”
“這筆錢你好好運用,可以讓你下半輩子過得衣食無虞。”
“你要一次付清,也好啊﹗不過你知道的,我從來就不在乎錢,我要的是你,如果這張支票代表的是打發,就不用再談了,假若它代表的是延續,那我就收下羅。”她刻意裝傻,假裝不知道他話中涵義。
“這十年來,我很感謝你的陪伴,希望未來你能找到自己真正的福祉。”
“我的福祉不就操縱在你手上,你不來看我,我就會悲慘,你來找我,我就會福祉,法蘭,你舍得我因你而悲慘嗎?”
“你明白我的意思。”他態度堅持。
話至此,已無挽回餘地,她一反往日嬌柔,尖細的嗓言拉抬著她的憤怒。
“我的意思也不模糊啊﹗你為什麼就聽不懂?錢,我不要。”拿起支票,她把它撕得粉碎,手一揚,千百張紙片在空中紛紛墜落。
“你想要什麼,儘管開口,只要我做的到。”
“我要你,要婚姻,要當上默尼耶太太。”
“在我們交往之初,我就跟你說過,我不會給你婚姻。”
“沒錯,當時你是這么說的,可你也說過你是個不婚男人,你不讓任何人影響你。”就是這一點,讓她安安心心、自自信信地當了他十年情婦。
“我承認我改變了。”
“是那個絡安安改變你的?”
“她是我的妻子。”他把事實再翻出來表明態度。
“那是條件婚姻,你答應了結婚,在獲得你要的利益之后,你就要將她送走。”
“的確,當時我是這么想,可是我的想法改變了,我愛她,我要把她留在身邊一輩子,不打算送走她。”
“所以,你就送走我。清除掉我這個路障,你們就可以愛得無煩無惱?”
“別把自己說得這么難堪,我們曾一起走過一段美好時光。”
“我是妄自菲薄嗎?不是,我說出你心中不敢講的部分。法蘭,你是個聰明的商人,知道愛情這種東西不會維持太久,你不也愛過我、愛過那些被你一腳踢開的女人?”她想逼他承認,對她,他有過感覺。
“不,很抱歉﹗我從沒愛她們,更沒愛過你,我們在一起只是各取所需,我以為這些,早在我們交往之初,就談得很清楚了。”
談清楚?感情這東西怎能談得清楚?“也許,再過一段時間,你會發覺自己不愛洛安安了,那時,沒了我,你怎么辦?”
“不﹗我會一直愛她,不變。”他說得篤定。
“你那么堅定你的愛,又何必非把我送走,我還是在那裡等你,不好嗎?”
“不好,你的存在會帶給我的妻子不安,我不想讓任何事情困擾她。”
“你居然這么寵她?”’她好嫉妒,和他在一起十年,他從未在意過她的感受。
怒潮控制住她,為什麼他愛的人不是她?在他身邊十年的人是她,而不是那個洛安安吶,她浪費在他身上的十年要找準去清去算?
就這樣算了嗎?不要,她絕不善罷甘休。
“我願意盡我所有來寵她、愛她。”這些話,他沒對安安說過,他本就不是個善于表達感情的男人,但是,他相信安安會明白他的心思。
想起安安,他臉上勾起一個柔和笑容,軟化了他臉上的剛硬線條。
他果然變了,洛安安霸道地佔據地全部的心,再沒其餘空間留給別人。該死的洛安安、該死的法蘭,是他們欠她,是他們負她,她要一筆一筆討回來。
“我不會讓你萬事如意,法蘭‧默尼耶,你等著看,你的愛情不會有好下場。”沙蓮娜發狂地拿起桌上的煙灰缸,往他頭上砸落。
法蘭頭一偏,閃過攻擊,玻璃製的煙灰缸砸上牆面,砰地,碎落一地。
“看清楚,那就是你們的愛情,我要和你們同歸于盡。欺負我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她面目猙獰,張牙舞爪,恨不得撕碎眼前這個男人。
“你敢﹗”他抓住她的手,力量大的快把她的手骨擰斷。
“我沒有什麼不敢的,你毀了我的福祉,我也要毀了你的福祉。”她撂下狠話,含冰笑意在她臉上展現詭譎。
這句話……好熟悉,法蘭一時間呆住。他在那裡聽過?鬆開手,努力回想,半晌,他搖搖頭,想不起來,等法蘭回過神后,沙蓮娜已經離開。
沙蓮娜的話讓他心裡泛起一陣寒意,不行,他不讓她有機會傷害安安,拿起話筒急急撥下號碼,他要找人時時刻刻在安安身邊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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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醫院走出來,安安不知道該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仰頭望天,時序匆匆走過秋天邁入冬季,她來到這個國度整整半年,感覺由陌生轉為熟稔,她習慣了法蘭西的天空、法蘭西的人文。
她和法蘭之間,應該說是漸入佳境,他們無話不談、無事不說,只除了他們的前世今生和沙蓮娜,這兩個禁忌話題。
想起他,她臉上含笑。應該怎么形容他這個人呢?他強勢卻不失體貼,他頭腦聰明、條理分明,和他談話總會讓人引發新想法。她愛極了待在他身邊,一刻都不想要分開。
她想過,他是不是開始喜歡她了?因為,他留在家中的時間變多,他們相處時的氣氛極融洽,他會製造小驚喜讓她開心……如果是,那么這個對他而言,會是好消息嗎?
撫撫肚子,很難相信,裡面竟然有一個小生命在孕育,他正努力著長大吧﹗他會不會心急著想跳出來看清這個世界?他是男生還是女生?像她或像他?安安迫不及待想知道解答。
這是延續他們兩人的小生命,不管他漂亮或醜陋、聰明或愚笨,她已經無條件愛上他了,愛上她的小寶寶是多福祉的感覺……笑逐顏開,她的笑容裡有初為人母的慈藹嗎?
回頭看看,法蘭派來的保鏢還在后面遠遠地跟著,真不了解法蘭在擔心什麼,不過,雖然不自由,她卻樂意接受,因為那是他關心妻子的表現。
妻子?是啊﹗她是他的妻子呢﹗
拿起手機,想撥通電話給法蘭,身為父親,他有權利先知道這個消息,按下號碼,一個、兩個、三個……
“我可以和你談談嗎?”沙蓮娜阻了她的去路。幾乎是在同時,高個兒保鏢來到她身邊,陰冷的眼光對著沙蓮娜,警告她不要輕舉妄動。
“我沒事的。”點點頭,她安撫了保鏢。轉過頭,她對沙蓮娜說︰“我們在這邊談好嗎?”
“我……上次對不起。”沙蓮娜的態度放軟。
“你對不起我什麼事?”
“我知道,雖然你和法蘭是條件式婚姻,也知道你很快就會離開他,但是,不管怎樣,法蘭都是看重你的。”
是啊﹗她怎么壓根兒忘記這件事?不管他們的關係有否改變,他們之間存在的的確是契約婚姻,合約上講明了他要的是孩子不是母親……生下孩子,她就要和他們父子分離了。
心抽過一陣又一陣……痛,苦上眉目……法蘭,孩子,她誰都離不開啊﹗“那次,我不該這樣跟你說話。”
“沒關係,事情都過去了。”打起精神應付她,心持續痛著。
“我有一個不情之請,請你幫幫我,否則我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沙蓮娜哀求。
“我的能力有限。”她想一個人靜靜,想想自己的下一步。
“我懷孕了,再等不及送你回台灣才和法蘭結婚,我必須在最快的時間和他進禮堂,不然,我的孩子會成為私生子。”她衝動地拉起安安的手搖晃。
青天霹靂了嗎?手擋在額間,抬眼,灰蒙蒙的天想要落淚……
她居然懷孕了?天……情況越來越混亂……沙蓮娜懷孕,她有了法蘭的孩子,那他又……是不是要自己肚子裡的這一個?
不對、不對,他要她的孩子,不然他娶的人不會是洛安安而是沙蓮娜……
更不對,他說過會和沙蓮娜一直下去,和她只是短暫關係……不對、不對,統統不對,如果他要沙蓮娜的孩子,大可直接把她送回台灣……
昏了,她的頭好昏好亂……理不清,剪不斷,只能眼睜睜見它織成繭,將她包裹成蛹。
“對不起,這種事你應該去找法蘭商量,我愛莫能助。”要她幫這個忙,未免太過殘忍,推開沙蓮娜,安安往前繼續走,不想再多聽一句。
“法蘭是個重責任感的人,他和你簽定契約,再困難他都會履行,請你幫幫忙,你去告訴他,他不用履行契約,請他馬上送你回去好嗎?安安,我只能向你求救了,只剩下你能幫我。”
她拉住安安,瞄一眼離開好幾步遠的保縹。一手將預藏在包包裡的美工刀取出,抬高手,準備刺向她,卻在千鈞一發時讓保鏢箝住手腕。
沙蓮娜吃痛,松脫安安的手,她繼續往前,沒注意到身后事。
“你死心吧﹗有我在,你不可能動得了她一根頭髮。”拋下一言,保鏢將她推倒在行人穿越道上,踩大步,繼續跟在安安身后。
不哭,哭解決不了事情,爸爸死的時候你就學會這一點了,不是嗎?碰到困難,你必須挺起胸膛熬過去,讓痛苦怕你,讓困難見了你退避三舍。
不哭,用手背刷去臉上的淚水,她走得更快更急。
不哭,亞亞病倒時候,你沒哭;辛苦工作一個月,卻無端被裁員、領不到薪水時,你也沒哭;房子被法院拍賣當天,你甚至若無其事地背起包包去上班,你多勇敢啊﹗誰能及得了你洛安安?在你眼中,哭是無濟于事的浪費行為呀。
可是……他不要她了,在她自以為他有一點點愛上自己的時候。他不要她了,在她肚子裡有了兩個人的小寶貝時候。
她不愛哭的,可是……他不要她了啊﹗世界在她面前崩塌,她挺不直胸了啊﹗
他只是礙于一紙契約,只是負責任,對她,他是“不得不”……
心絞成碎屑,捧住了,卻從指絕間滑落,想完整,好難……
以為這一世,同為人,他們就旗鼓相當,說愛,理所當然;談情,無波無痕。怎么知道,原來,一份愛情根本禁不起歲月試煉,幾百年阻隔的,是再縫合不起的感覺。
人會變、心會改,在他怎么都想不起他們前世愛戀時,她就知道了。愛情會物換星移,感覺不常在,當親耳聽見他和沙蓮娜會再繼續時,她就知道了。
她只是不斷不斷欺騙自己,說他們是前世今生,情事早在姻緣簿上大筆揮過一切成定局,她欺騙自己,等他再多愛自己一些些,他就會為專心疼她而放手沙蓮娜……真笨,她笨得徹底、笨得無可救藥。
她忘記當時,他為沙蓮娜誣賴自己,忘記此生,沙蓮娜比她早到,沙蓮娜會一直站在他們中間,直到她放棄約定,放棄愛他。
假設真有“注定”,那么沙蓮娜“注定”讓他們的愛情成為遺憾。這種安排是什麼意思?要她明白,就算她贏了命定走入輪回,仍然掙脫不了命運擺?要她了解,少了情線牽系的女人,不可能擁有愛情?所以,情傷跟定了她,她和他是永遠不可能的。
儘管她跑過大半個地球追尋到他,他和她仍然無緣……搖搖頭,不哭真是好難……
“洛小姐,我們應該回去了。”他不告訴她沙蓮娜的動作,不想她受驚。“我心情很亂,想多走走,你先回去好了,我沒事的。”她聲聲句句都帶著哽咽,擦掉舊淚新水又涌出來。
他沒答話,繼續跟著她盲目地在路上走。
心一寸一分散掉,再也聚收不攏,破破碎碎的心臟,再拼湊不起一個愛字,可憐吸血鬼自願焚身,也換不得一世真愛。
她笑了,淚和在笑裡,成了淒涼……
可憐她的寶貝,和她一樣得不到父親寵愛,可憐她的犧牲成了笑話,可憐她平白讓烈火噬身,平白讓痛延續數百年,可憐的可憐人……
走不動了,她隨意在人家的櫥窗前坐下來,兩條腿很酸,心卻更酸……頭倚著冰冷玻璃,讓酸的心結成冰寒。
車燈街燈交織成的點點輝煌,全在她眼前模糊……
模糊的街、模糊的夜、模糊的淚眼中有他的身影,一步步向她走來……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5-17 00:17:05
第九章
揉揉,再揉揉,安安想要看得更清楚一點,那個長長的身影是他的嗎?用力眨一眨眼,沒效,還是揉一揉才看得清楚。
“再揉下去,眼睛就瞎了。”他的聲音飽含憤怒。
他在生氣?又生氣了,是沙蓮娜要他來攤牌嗎?對,肯定是,他們總是為了沙蓮娜爭執,宿命作了這樣的安排,不管她讓大火燒過幾千次結果都一樣。
放下手,不敢再揉,他開始要醞釀起討厭她的情緒,然後大吵一架,給他足夠理由將她送走。輕搖頭,她舍不得走,假使柔順能讓她在他身邊多留一些時候,她願意為他改變。
“你哭什麼?”大手一抹,擦去她臉上的淚濕,但新的咸水又冒出來,擦過幾回合都擦不干,他火了,大聲一哄︰“你再哭……”
就要送她回台灣嗎?不要﹗她拼命搖頭,手一次又一次拭著淚。“不哭了,我不哭、不哭,真的不要哭。”
她盡力了,可是淚還是大顆小顆掉個不停,她氣息敗壞,眼睛怎么不合作﹗一跺腳,她切牙生氣,兩手捶著自己的頭。
“叫你不哭你還哭,笨蛋、笨蛋,無藥救的傻瓜。”
看她自責,再大的火他也發不出來。“好啦,沒事,別哭了。”拍拍她的頭,他無奈地嘆口氣。
不要這么溫柔啊﹗恢復那種冷冰冰的態度,要不再凶的她都好,就是不要對她太好,否則,要她離開時怎能不柔腸寸斷?想到這裡她的淚水骨碌碌滾下。
咬住唇,她委屈地說︰“對不起,它不聽我的話,自己哭自己的,我管不著它,其實我已經沒有哭了,我在笑,真的,你看我在笑,眼睛笑、嘴也笑……”仰起臉,笑窩上掛著一行行清淚。
“沒關係,想哭就哭,只不過先停一停,告訴我,為什麼哭好嗎?”他一手把她攬入懷中,大大的懷抱包裹住她冷冷的身體,融化了冰冰的心。
為什麼?因為離別、因為他不愛她、因……
“因為你想不起來我愛你。”
啪地,大雨挾帶土石流快速沖刷而下。用力抱住他,為什麼?為什麼要她走,她還沒愛夠他啊﹗就算不能一生一世,至少多給她一點時間愛他,不要短暫的讓人措手不及呵﹗
“啥?”他沒聽懂。
“你忘記了我愛你。”她指控。
“誰告訴你我忘記?我一直知道你愛我。”安安表現得這么明顯,再看不出來,他要去照腦波了。
“騙人,你忘記我們的樹叢迷宮,忘記我們的綠色書房,忘記我們相識的舞會,你怎會記得我愛你﹗?”就算不記得,也請細心體會啊﹗別送她走,別讓她在地球另一端苦苦思念……安安在心中吶喊。
又來了,他真的對這種神話故事很不耐煩。“我們可不可以談談別的?”
“比如幾時送我回台灣是嗎?”推開他,這個懷抱將要易主。
“你到底在說什麼?”法蘭讓她弄出一頭霧水。
她又犯糊塗,他早忘記他們的前世約定?
“沒關係,聽不懂就算了,我們來約定下一輩子,這輩子我出現得太晚,我有錯,不過你也有錯啊﹗是你不專心找我,我們才會錯過。下輩子,你要小心一點,不要再讓沙蓮娜插隊,那時,我們再來談場轟轟烈烈的戀愛。”她自顧自說,不管他是否理解。
他在她話中聽出端倪。“告訴我,沙蓮娜跟你說些什麼?”
“你們要有寶寶了,恭喜。”深吸口氣,把好風度擺出來,認輸要有胸襟。
“不可能。”他一口氣反駁。
“你不認帳,那樣很沒道德良知。”
瞪住她,法蘭臉色相當難看。“我在五個月以前就跟她分手了。”
分手五個月?表示她至少有五、六個月身孕。她身材竊窕,那裡是懷孕五個月的模樣,或是說……
“她騙我?”
“總算長一點大腦。”點點她的鼻子,他又氣又憐地擁她入懷。
“她為什麼要騙我?你愛的人是她又不是我。”
“傻,我愛她不愛你,為什麼跟她分手不找你分手?”
“你的意思是說,你為了我犧牲她?”
“沒什麼犧不犧牲,我跟她本來就沒多大關係。”
“你說過你會跟她一直下去,而我……我只是你的契約新娘,生完小孩,你就不要我了。”
“跟你訂契約的是安東尼不是我,合約內容都是他的意見,我沒參與,何況我從沒跟你說生小孩之類的事情。”他點出事實。
“沙蓮娜呢?你們是老情人了,為什麼分手?”
“她的存在不是會讓你不舒服?解決了她,你這腦袋才不會胡思亂想。”他沒好氣地拍拍她的頭,全都是為她,她居然不領情。
“總而言之,你是愛我的?”她不敢確定,可他的語氣好像是這么回事。
“沒錯。”他還是不喜歡把愛說退場門。
“那你還要不要寶寶?”遲疑了一下,安安還是覺得應該把事情告訴他。
“你敢再提寶寶,我就打得你三天下不了床。”白痴女人﹗別人栽贓你老公,你不但不會站出來聲援,還說他不道德,也不想想,這些日子他哪一天不是乖乖回家,筋疲力盡地躺在她的床邊,哪還有力氣爬牆﹗
“可是……可是不提,將來你一定會生氣。”不說嗎?會不會有危險?
“你現下提,我會更生氣。”他手揚起,作勢要往她臀部打去。
“好,不提。”捂起嘴,她悶悶地對著自己肚子說話︰“寶寶乖乖,爸爸現下心情不好,等他心情好的時候,我再跟他談你的事。”
猛地,正要拉起她往前走的法蘭停下腳步,他瞠目結舌地看向安安。“你說什麼寶寶?”
“我、我沒說什麼寶寶,你不要打我。”直覺地,她雙手護住屁股。
“安安乖,我不會打你,你告訴我寶寶的事好嗎?”法蘭軟聲相哄,哄女人是他生平頭一遭,怎么聽都覺得噁心。
“真不打我?”她的玉臀很嬌嫩的。
“保證不打,而且等我一有空就帶你回台灣,把岳母大人和亞亞帶來法蘭西定居。”他誘以重利。
“真的?好棒哦﹗寶寶,我們可以跟阿嬤、舅舅一起住了。”
“你肚子裡真的有寶寶了?”他簡直不敢置信。
“真的,你不會懷疑是我賴你的吧?”她眼裡有警戒。
“天啊﹗太棒了﹗我要當爸爸了。”抱起安安,他在紅磚道上旋轉。
天開始下雨,細細的雨絲飄上兩個人的臉頰,滋潤了他們的心靈,帶來上蒼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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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是怎么撞過來的,安安一點也不知道,前一刻,她還和法蘭在街上逛著走著,他們一路說說笑笑,手裡提了大包小包,全是寶寶的東西。
下一刻,一部瘋狂的紅色轎車撞過來,慌亂中,法蘭將她一手推開,保縹自身后接住她……然後呢?對了,車窗搖下來,一把槍對準她,砰砰幾聲,她連躲都沒有躲,當四周再度寂靜下來時,一切都結束了。
保鏢把槍收回槍袋,從車裡拉出手臂受傷的沙蓮娜,她還在那裡狂喊叫囂︰“你毀了我的福祉,我也要毀掉你的。”
安安沒去聽她的話,死緊的心催著她撲向倒地的法蘭,他並沒有流血,可是為什麼眼睛閉得那么緊?他在鬧著她玩兒嗎?
“法蘭你起來,別玩我了,好不好?”搖搖、再搖搖,她推起他的身體。
“法蘭,你睜開眼睛看看我,不要不理我啊﹗”捧起他的頭、她的吻落在他眼瞼上。
“我的屁股讓你打好了,只要你別再嚇我……”又掉淚了,她堅強的心在他面前變的軟弱。
“起來、起來,你再嚇我,我就要回台灣去再不理你……”她的悶聲啜氣成了嚎陶大哭,不管路人的眼光,不理旁人的想法,她就是要哭,哭出她好多好多的害怕。
“你不可以死,你才剛剛要開始愛我,我等了幾百年才等到今天,你不能讓我再次空等,說不定再下一次,連我也認不得你了,到時,你找不到我,我也找不到你……我們的愛情找不到開頭……你起來,我命令你起來,我以默尼耶夫人的名義命令你起來。”
“他死了,哈哈,他死了,洛安安你贏不了我,他毀了我的福祉,我也要毀掉他的,我成功了,我沒輸,你也沒贏很公平,這個結局我非常滿意。”沙蓮娜兀自囂張狂呼。
安安管不住自己,輕輕放下法蘭,她往沙蓮娜方向走去,手一甩過,狠狠在她臉上留下鮮紅。
“這一巴掌是為你爸媽打的,他們辛辛苦苦養大一個孩子,不是為了讓她製造社會問題,成為殺人犯,不是要她被關進監獄,讓世人都有權侮辱她、看不起她。”
左手順勢再砸下一巴掌。“這是為了法蘭打的,不管有沒有愛,他花了十年時間對你好,就算不感恩,你也不該傷害他。你浪費了他的情,毀滅了你們甜蜜的過往,謀殺了福祉回憶。”
打順了手,她又揮過一巴掌。“這是為你老師打的,打你不成材,打你浪費她的心血,讓她花了大筆精神卻沒讓你學會──沒有一個人的福祉,能夠建立在別人的不幸上;沒有一個人的感情,可以拿來勉強別人的愛情。”
“你不要再打,再打下去她會重殘。”保鏢在安安耳邊輕聲提醒。
“我不。”剛回答著,又是一掌打去。“這次是為社會打你,打你樹立不良典範,打你的偏激,打你做事情不用大腦,打你……”
“不要再打我了。”沙蓮娜尖聲吼。
“我不打醒你,對不起法蘭,對不起你父母、你老師……”
“可是……我不甘心啊……”她痛哭失聲。哭花了精致的妝扮。
“難道讓法蘭痛恨你、讓你自己到監牢度過余生,你才會甘心?”
“我……”
“你妨害我的家庭,我不和你計較;你挑釁我,拿我老公的床上功夫跟我炫耀,我不和你計較;你說謊騙我說你有寶寶,害我傷透心,我也不和你計較。你知道我贏你贏在那裡嗎?我贏在‘有容乃大’,要是有記錄法蘭一生愛情的書冊,你就是作家筆下的惡女、永遠的小配角。”
“我真是輸在狹隘?不對,我是輸在他不愛我。”正視他的感情,沙蓮娜突然覺得自己真悲哀。愛一個不愛她的男人,她浪費十年青春;恨一個不愛她的男人,她要賭上一生福祉。她到底在做什麼?
“既然知道,為什麼不去找一個能讓你在感情上當主角的男人,為什麼硬要在別人的愛情裡,當個人人憎惡的醜陋配角?”
“會有這樣一個男人嗎?”她喃喃自問。
“當然有,除非你不認真找,只想從別人身邊挑現成的。”
“認真……可是我還有機會嗎?”沒有了吧﹗剩餘的日子,她將會在監獄中度過……
“經營愛情本來就要認真。”她夠認真了,從台灣到法蘭西,走了幾千裡路,從古代來到現下,經歷過幾萬個日子,可是……愛情又要離開她了嗎?
再奔回法蘭身邊,淚又滴滴答答滾下來。“以後我再不跟你爭、再不跟你辯,你說什麼我統統都聽,只要你睜開眼睛告訴我,你還要健健康康活著愛我。”
昏迷中,法蘭強睜起眼睛,只因他舍不得她傷心。“讓我睡一覺……我才能健康……”他真的好困,不明原因地。
說完,他再度陷入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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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綠色書房裡,他視線對著牆上畫作,畫裡每一張都是巧笑倩兮的安安,安安……他心中唯一的愛。
有沒有一種思念,會日日夜夜折磨著人心,卻又帶來無限福祉?
有沒有一種思念,擺在心底是苦的,望進眼裡是甜的?
有沒有一種思念,舍不去、放不下,只恨日子太漫長,讓他的相思成疾?
她也在思念他嗎──在另一個幽冥世界。她也相思成愁,萬般無奈,恨只恨日子太長,讓他們聚首之日遙遙無期?她也在一遍遍複習著他說過的故事,等到再見之時,背誦于他?
好多的問句,他只能問天、問星子、問偶爾流浪路經的微風。
風刮起,陣陣玫瑰花香傳送法蘭普瓦提那的鼻子。
皺起眉,搖鈴喚進下人。“我不是說過,把堡裡面所有玫瑰花統統砍掉嗎,為什麼還有玫瑰花?”他的聲音冷峻嚴肅,含冰的眸子一閃,嚇得僕人顫栗不已。
“報告公爵大人,是夫人特別喜歡玫瑰,要園丁新種上去的。”
“除掉,統統給我砍去,要是讓我再看到玫瑰,就叫園丁提頭來見。”命令一下,僕人忙轉身往外跑去執行。
安安不喜歡玫瑰花,那么他就為她除去;她不愛他的祖母,自他承襲了爵位城堡,就另置屋居送走她;安安討厭肥油姑丈,他無數次拒絕他的拜訪。他親手把所有她不愛的東西全隔絕了,安心等待,她下一次出現。
“你這是什麼意思﹗?”沙蓮娜怒氣沖沖推開房門,指著他的鼻子問。
嘆口氣,只剩沙蓮娜沒有遣走,他沒辦法這么做,因她是他名義上的妻子。
安安死后沒多久,沙蓮娜被找回來了,原來她和一個傳衛長私奔,安安並沒有欺騙他。
后來,為了兩家的共同利益,他還是娶沙蓮娜進門,婚后,他們各過各的生活,沒有交集。
日子一久,溫柔的按蓮娜性情大變,她變得跋扈任性,她變得暴躁易怒,她處處挑剔周遭的事物,她日日咆哮身邊的人。法蘭的無心讓她不好過,她也存了心不讓別人好過。
“你說話啊﹗為什麼把我新種的玫瑰花全除了,你故意要和我唱反調嗎?我喜歡的,你就故意把它除掉。”她忿忿不平地沖到他面前。
法蘭不搭理她,轉頭,凝視牆上的圖畫,他記得,畫這張畫時,他一面說故事一面安撫動個不停的安安。悄悄笑開,他在思念中獲得福祉……
“你這個無能男人,只有吸血鬼才能哄你開心嗎?我偏不讓你稱心如意﹗”一閃身,她從牆上扯下圖畫,啪地砸到地面上。
接下來,她又伸手去扯下另一張。
“該死﹗誰準你動她﹗?”拉住沙蓮娜的手,他青筋暴突。
“你不想娶我,為什麼要派人把我抓回來?”
“派人抓你回來的是你父親,不是我。”他冷冷回答,把搶救下來的畫擺回桌面上,拿起軟布,輕輕拭去上面的灰塵。
“你可以告訴他說你不想娶我,不應該娶了我,又冷落我。”
“城堡裡那么多男人還不夠你享用?”淡淡一句,揭穿了她的淫穢。
“你……可惡﹗錯的是你,這都是你害我的,雖然我被抓回來、被逼著當你的妻子,但是,我認命了,我想好好的當你的妻子,可是你不領情,你心裡只有那個被火燒成灰燼的吸血鬼。”沙蓮娜用盡全力咆哮。
他沒說話,微微露出不屑笑意。轉頭,他把安安的圖像又掛回牆上,繼而,蹲下體,在一堆碎屑中小心翼翼地挑出圖畫。
“你說話,不要用這種愛理不理的態度對我。”她拽住他的袖子,不準他再去動那張畫。
“我沒變,從娶你那天開始,我就是這樣。”甩手,甩脫她,兩個彈指,彈去上面灰塵,彷彿她全身都是骯髒。
“就是你這種冷冰冰的態度,讓所有人恥笑我,教他們忘不了我婚前犯下的陳舊污點。”
“我從沒阻止過你去製造新污點。”
他就是可恨在不阻止、不在乎,對他,她是空氣,不﹗比空氣更不值一晒。
氣凝上心頭,她抓握起桌面上的拆信刀。“法蘭‧普瓦提耶,你毀了我的福祉,我也要毀掉你的﹗”
轉頭,他想把畫拿去重新婊起,一把刀朝他刺來,快得讓他來不及躲避,刀從畫中穿過,刺上他的心臟……
血迅速噴出,點點血花染紅了沙蓮娜猙獰笑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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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醒了,這覺睡得好長,沒睡過這樣一場饜足,非常舒服。
轉頭看著趴伏在床邊的安安,輕輕拂過她的長髮,他懂了她的心,懂了她幾百年來的尋找和等待。
幾乎在同時,安安清醒,看見他睜眼的雙瞳展開笑顏。“你醒來了,威廉醫生說你驚嚇過度要多休息,可是,你那么勇敢,怎么會驚嚇過度?我就說他弄錯,你是累了對不對?睡一覺就會全好的。”她的嘴吱吱喳喳說個沒完。
“你褐發黑發都一樣好看。”握住她的手,放在嘴邊,不離了……從此再不離不棄。
“你……記起我了……”聲音帶著哽咽,他終于想起她愛他,在多年以前。
“我作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夢裡有你有我,有我們的畫、我們的故事。”
“你記起來你的巫婆祖母?”
“對,還有肥油姑丈。”想起她嫌惡的表情,法蘭忍不住笑出聲。
“到最後,你姑姑還是嫁給那團肥油?她差點兒把他壓死呢﹗”
“在那個時代,再沒有人比那團肥油更適合她。”
“那么,你一定記得阿郎阿蘭的故事,和吸血鬼公主與傷心牧羊人的故事。”
“我記得了全部全部。”抓起她的手,貼在自己心間。“想起你遭火焚那幕,我這裡好痛,心裂了口,圓不起來了……”
“我早就忘記那件事了。”
“你沒忘,所以一看到火,你會發抖、會休克。”他明指了她說謊。
“我要努力克服心理障礙,終有一天要為你燒起一桌滿漢全席。”
“你能忘掉不救你的法蘭,誣賴你的法蘭,可是我忘不掉,我真恨自己。”他無法不自責,當年他為什麼不帶著她私奔?
“你說什麼,我怎么統統聽不懂?”安安裝傻,歪著頭繼續說話︰“我只記得你畫了好多個我,說了很多故事,那時,你怕我餓壞,伸出手要我吸血……”說到這,她忍不住熱淚盈眶。
“安安……對不起,辛苦你了。”坐起身,他深情凝視。
“我的確辛苦,一天一夜了,趴得我腰酸背痛呢﹗我可不可以分享你的床?”她顧左右言其他。
拉開褥單,他笑說︰“上來吧﹗”
躺上床,她貼住他全身,環起他的腰,滿足地一吸氣。“我覺得我是全世界最福祉的女人。”
“被全世界最福祉的女人愛著,我想我一定是全世界最福祉的男人。”
“對這點,你毋庸置疑。”她說得篤定。
“安安,我確定了一件事,非常非常確定。”親親她的發、親親她的額,福祉把他全身裡得緊緊。
“說說看。”
“人有前世今生,有輪回、有報應不爽,負欠人的要償還,施恩的有人來回報,上天用她的方法讓人世公平。”
“能讓你這個無神主義者有這么多領悟,不簡單哦﹗”她揶揄他。
“我們再來約定下一世好嗎?上輩子你為我遭火焚,欠你的,我這輩子還清。然後我愛你更多更多,讓我轉虧為盈,加加減減,剩下來的部分算是你負欠于我,然後你再用下一輩子償還我。”
“好好,就這樣,我們冤冤相報,生生世世糾纏不清。法蘭,你真的好聰明哦﹗難怪我那么愛你,你實在太棒了。”
窩進他懷裡,她說一句親一下,說兩句親兩下……一個個蜻蜒點水成了熱火交纏。交配第一步驟開始進行……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5-17 00:17:17
尾聲
坐在律師事務所,安安抱著寶寶──小安東尼,看老公簽署一大堆文件,她無聊的直打呵欠。
“法蘭,你到底在簽什麼,弄那么久……”嘟起嘴,她越來越不耐煩。
“我在簽你的嫁妝,沒辦法,產業太大,要花一點時間。”
“我哪有嫁妝,忘記了嗎?我是拿五仟萬才把自己賣給你的。”
“這筆錢是安東尼留給你的,以後我要當小白臉,吃穿全靠你羅。”在她頰邊親一下,他的眼睛還盯著那些緊複文件。
“安東尼?我好想好想他,不知道他現下變成怎么樣了,還是用那張師臉在騙女人嗎?”上回兩人面對面,竟不相識,她好呆﹗
忽地,門打開,安東尼走了進來,笑臉燦爛。“有人在想我?”
“大哥,我想死你了。回頭一見是安東尼,她情緒激動的不能自已,下意識地撲進他懷裡,但人沒抱緊,安安就讓法蘭硬生生提回來。
“對不起,梅迪奇先生,我們一家人想……‘敘敘舊’,能不能請你…”
“當然,你們請使。”律師整好桌上文件,退出這空間。
律師一走,他立刻提醒安安。“他屬吸血鬼類的,你和寶寶是他的食物。”他沒忘記安安的食物鏈理論,瞪著安東尼的眼神,均是警戒和防備。
“兒子,放輕鬆點,我都把你姑姑嫁給你了,你邃擔心我對你們不利?”顯然他對他們的“亂倫”頗為得意。
“法蘭,別擔心,大哥不會的啦﹗他最疼我了。哥,父親、母親還好嗎?”
“當然好,他門現下在幫我老婆坐月子。”
“你娶老婆了?是準?”
“你最中意的玉兒啊﹗”
“你把她變成吸血鬼了?”安安嚇一大跳。
“有你的經驗,父親還敢反對我和玉兒?我們早在兩百年前就結婚了。安安你真勇敢,居然自願投身火海。”
“她不是自願,是被人抓住……”法蘭插話。
“要是她不想被燒,仰頭一呼嘯就會有一群同伴來救她,笨﹗鬼會讓人抓到?”他搖搖頭,大嘆他的愚昧。
原來如此,她是為了愛他放棄生命,法蘭望住她,無法不感動。
“不談這個,玉兒能適應我們的飲食模式?”她好想知道選擇另一條路的他們怎么樣生活。
“說到這個,我才可憐,擺脫了一個不自動覓食的妹妹,又來一個不殺生的老婆,幸好你老哥找食物的能力太強,而且,我慢慢學會不挑食,壞人、尸體、牛羊豬狗,能人口的我都不挑剔。對了,玉兒生了女兒。”回過頭,他對法蘭笑笑。
“法蘭兒子,老爸能力不弱吧﹗你有個新小妹了,我們叫她小安娜,要好好疼她哦。”逗弄法蘭這個嚴肅小子,讓他非常有成就感。
“你用我的名字幫寶寶取名,剛好,我的寶寶也叫小安東尼。以後,我們讓他們常常在一起玩,好不好?”安安仰頭問。
“不好,我不要我兒子來不及長大就讓吸血鬼給勾引。”
“你在生氣我以前勾引你……”說著,嘴巴一癟,眼淚往下滑。
“乖乖,不哭哦﹗我們要為寶寶的安全著想啊……”他一面哄,一面瞪住安東尼。
“你在害怕這個啊﹗不然他們一起玩的時候,我幫我女兒戴上口罩和狗鏈怎樣?”話說退場門,三個同時大笑。
春風從羅亞爾河河面吹過,吹過絢麗城堡,吹過浪漫法蘭西,把公主和王子的愛情故事一代代流傳。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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