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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臥龍生]風雨燕歸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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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li6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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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3 14:39:59
標題:
[臥龍生]風雨燕歸來 (全書完)
本帖最後由 li60830 於 2019-6-6 11:11 編輯
【小說書名】:妙絕天香
【作者概要】:
臥龍生(1930-1997),台灣武俠「四大天王」及「三劍客」之一。
本名牛鶴亭,河南南陽人。少年時就讀於臥龍書院,後遂以此為筆名。1958年發表第一部武俠小說。1959年以《飛燕驚龍》成名。
他的作品,早期取法於舊武俠「北派五大家」而以「通俗趣味」大受歡迎;1965年以後,改走「半傳統半新潮」路線。
研究者認為,臥龍生對武俠小說發展的貢獻,主要有三個方面:
第一,成功地運用了還珠樓主的神禽異獸、靈丹妙藥、玄功絕藝、奇門陣法,鄭證因的幫會組織、風塵怪傑、獨門兵器,王度廬的悲劇俠情,朱貞木的奇詭佈局、眾女倒追男等等,博采眾長,開創了既具有傳統風味又具有新境界的風格,成為一代「武林正宗」。
第二,由他倡導以武學秘籍引起武林風波以及正邪大會戰的情節結構,成為60年代台灣武俠的普遍模式,影響至為深遠。
第三,他的「武林九大門派」說法和「爭霸江湖」及武林排名的主題,雖然稍晚於金庸的《射鵰英雄傳》,卻使它在武俠小說中普遍推行開來。
【小說類型】:傳統武俠
【內容簡介】:
《飛燕驚龍》續集,40回。
天龍幫幫主李滄瀾一心想稱霸武林,與九大門派結下了怨仇。但終於被楊夢寰、朱若蘭、趙小蝶等一批武林新秀所抑制。盜竊武林奇書《歸元秘籍》的陶玉,被朱若蘭一劍刺傷膝蓋骨而跌落懸崖。
楊夢寰攜其嬌妻李瑤紅、沈霞琳隱居於“水月山莊”。五年後,陶玉突出江湖,原來他並未死去,而且已練成《歸元秘籍》上所載武功,妄圖稱霸武林。他勾結天竺國師禍害江湖,與楊夢寰、朱若蘭、趙小蝶等再次交鋒……
【其他作品】:《風塵俠隱》、《驚鴻一劍震江湖》、《飛燕驚龍(仙鶴神針)》
《鐵笛神劍》、《玉釵盟》、《無名簫》、《素手劫》、《天涯俠侶》、《天馬霜衣》
《天劍絕刀》、《金劍雕翎》、《岳小釵》、《新仙鶴神針》、《雙鳳旗》
《天鶴譜》 、《七絕劍》、《還情劍》、《飄花令》、《指劍為媒》、《十二魔令(翠袖玉環)》
《鐵劍玉珮》、《鏢旗》、《神州豪俠傳》、《玉手點將錄》、《金鳳剪》、《飛鈴》
《無形劍》、《金筆點龍記》、《煙鎖江湖》、《搖花放鷹傳》、《花鳳》、《春秋筆》
《幽靈四豔》、《劍無痕》、《天龍甲》、《黑白劍》、《飛花逐月》、《劍氣洞徹九重天》
《血劍丹心》、《袁紫煙》、《一代天驕》、《女捕頭》、《血魔》、《劍仙》、《桃花劫》
《地獄門》、《燕子傳奇》、《黑白雙嬌》、《情劍無刃》、《桃花血令》、《劍仙列傳》
《夢幻之刀》、《金輪傲九天》、《桃花花紅劍》、《風雨江湖情》
《絕情天嬌》 、《銀月飛霜》、《天香飈》、《菜鳥闖江湖》、《絳雪玄霜》
《小郎的絕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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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5-23 14:40:34
一
§序幕
寒冬臘月,殘陽拖著一抹餘暉,逐漸的向西沉去,江邊的枯樹、衰草,在這殘陽斜照下,更顯得蕭條、蒼涼。
永嘉江上,吹起陣陣的刺骨寒風,搖撼著枯樹老枝,矮荊衰草,響起了一片瑟瑟之聲。
凍雲布湧,掩蓋去殘陽的餘光,灰黯的蒼穹,正醞著濃厚的雪意。
呼嘯的風濤中,送來幾聲寒鴉悲啼。
突然,由灰黯的天空中,飄下疏疏落落的雪花──
銀片玉屑的飛雪中,映出點點鴉陣,冒雪破風,似是經受不起風雪的侵壓,急急的飛向括蒼山中。
風、雪愈來愈大,頃刻之間,已變成羽片粉球,奇峰插雲的括蒼山,在翻滾的大雪中,顯得蒼蒼茫茫,雪光山色,混成一片,如不是山岩石隙中伸出幾片鮮紅的紅葉,幾乎無法分辨出天、地、山、川。
這時,在括蒼山,峭壁夾峙的一道深谷中的雪地上,卻並肩坐著四個藍衫少年,朔風勁撲,大雪紛飛下,四人仍然端坐不動。
天色入夜,四人身上的藍衣,方巾,已全為落雪掩去,變成一片粉白,地上的積雪,也愈來愈厚,人也逐漸的陷於積雪之中。
左首一人,突然睜開微閉的雙目,抖抖身上的積雪,低聲問道:“什麼時候了?”
最右一人啟目答道:“大約是二更過後。”
左首那人四顧了一眼,道:“時刻快到了。”
語聲甫落,對面峭壁上響起了一聲冷笑,道:“你們可是等得不耐煩了?”隨著話聲,飄落一條人影。
四個藍衫少年,一起抬頭,啟目望去,只見一個身著淡黃及膝大褂,腰束一條三寸寬白絲腰帶,淡黃綢褲,粉底快靴,高捲袖管,露出四隻耀眼的金圈的少年。
雪光映射下,隱隱可見他玉面劍眉,俏目隆鼻,好一個翩翩濁世佳公子。
四個藍衫少年看清了來人之後,都不禁為之一呆,只覺此人竟和自己長得一般模樣,年歲也似伯仲之間,除了衣著不同之外,身材像貌,無不酷肖。
就在四人打量那黃衣少年之時,那人兩道冷電般的目光,也緩緩由四人臉上掃過,只見他臉上泛出得意的笑容,說道:“蒼龍何在?”
那左首少年怔一怔神,應聲而起,跨前一步,抱拳說道:“在下便是。”
黃衣少年道:“蒼龍習掌,練那龍形八式,騰雲九掌,練得怎麼樣了?”
藍衫少年應道:“已有七成火候。”
黃衣少年點點頭,又道:“白虎何在?”
第二個藍衣少年應聲起立也跨前一步,道:“白虎在此。”
黃衣少年道:“白虎主拳,你那怒虎七翻,破山十拳,練的怎麼樣了?”
那自稱白虎的藍衫少年答道:“破山十拳,已可一氣發出。”
黃衣少年道:“能夠連發十拳,那也該算有六成火候了──”微微一頓,接道:“朱雀是那一個?”
第三個藍衣少年起身向前應道:“區區就是。”
黃衣少年道:“朱雀主劍,你那驚天五劍,可都全記下了?”
藍衣少年答道:“都記熟了。”
黃衣少年點點頭:“那很好。”接著又道:“玄武出見。”
那最後一個藍衣少年,站立原地不動,道:“只餘下一人,想是不用動了。”
黃衣少年道:“玄武為四靈之末,應以輕功、暗器見長,你學到何種程度了?”
那自認玄武的少年答道:“日行千遠,手揮八種追命芒。”
黃衣少年道:“你一舉能同時發出八種暗器,那也算過得去了。”
語聲微微一頓,臉色突轉嚴肅,說道:“爾等家世,姓名,從此一筆抹去,就以蒼龍、白虎、朱雀、玄武四靈相稱。”
那被稱為蒼龍的藍衣少年,道:“你能一中說出我們各人擅長之技,實是足見高明,想來定是我們那師父的好友了?”
黃衣少年微微一笑,道:“你們師父是誰?”
白虎接道:“家師就隱居在對面石壁間一處秘室之中,今夜是他坐關期滿,定在三更中,啟開山門,我等特來迎他出關。”
黃衣少年道:“你們可見過你們那傳藝的恩師麼?”
四人齊齊搖頭,道:“沒有。”
黃衣少年道:“你們既是未見過授藝之師,見著了也不會認識。”
朱雀怒道:“你是什麼人,竟敢這般無禮──”
黃衣少年笑接道:“我就是你們要找的授業之師──”
玄武道:“就憑這點年紀,也敢大言不慚!”黃衣少年答非所問的笑道:“天下不乏骨格好過你們之人,我為什麼要選擇你們四個傳授武功,個中道理,你們可曾明白?”
朱雀冷冷說道:“咱們兄弟恭候師父出關,無暇和你鬥鬥──”
黃衣少年冷笑一聲,道:“我就是傳授你們武功的師父。”
朱雀正待發作,卻被蒼龍伸手攔住,接口說道:“家師雖然隱居在對面石壁之中,但他武功精博舉世第一,定然是一位年高望眾的老人,你的年齡和我們在伯仲之間,如何能有這等武功?”
黃衣少年笑道:“武功高的一定要年紀大麼?”
白虎、玄武齊聲說道:“空口無憑,如何能使我等相信?”
黃衣少年笑道:“這樣吧,你們四人各以絕技攻我四招,如果打我不到,總該相信了吧?”
蒼龍右掌舉起,當胸而立,說道:“好!你先接我一掌──”右手一揮,掌勢疾劈而出,隨著掌勢,帶起了一股強大的暗勁,劃空生嘯!
黃衣少年微微一笑,左手握拳,迎掌擊出,卻是那破山十拳中一記絕招,正好是那蒼龍劈出一掌的剋星。
白虎冷哼一聲,道:“原來你也會破山十拳。”右拳閃電擊出,搗向黃衣少年的時間,出手一擊,雖也是破山十拳中的招式,卻正好是那黃衣少年拳勢的剋星。
但見那黃衣少年右手招式一變,用出了騰雲九掌中的一招,又正好制住白虎攻出的拳勢。
蒼龍、白虎看他施用的手法,竟是兩人各擅勝場的絕技,運用之熟,已到了勢隨念發之境,不禁心中信了八分,齊齊向後躍退。
黃衣少年微微一笑,道:“你們信了沒有?”
朱雀突然一翻手腕,刷的抽出一柄長劍,道:“半信半疑,試過我‘驚天五劍’再說。”領動劍訣,正待攻出,突然一聲清冷的大喝傳了過來,道:“住手,爾等有眼無球,竟敢和師父動手。”
幾人轉臉望去,只見一個黃衫儒巾,胸前飄垂著花白長髯的老人,卓立丈外雪地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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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6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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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3 14:40:54
二
四個藍衣少年一見來人,正是接引自己來此絕谷的王寒湘,立時長揖拜倒,齊聲說道:“原來是王老前輩,我們有失遠迎,請老前輩恕罪。”
王寒湘冷冷說道:“你們膽子不小,竟敢和師父動手過招,如果老夫晚來一步,爾等豈不犯逆師大罪,還不快向師父請罪。”一面叱責四個藍衣少年,一面卻對那黃衣少年抱拳作禮。
四個藍衣少年轉身對那黃衣少年拜了下去,齊聲說道:“弟子等罪該萬死!──”
黃衣少年笑道:“不知者不罪,你們站起來吧。”目光轉到王寒湘的臉上,冷冷說道:“事情都準備好了麼?”
王寒湘道:“幸未辱命。”
黃衣少年仰天大笑一陣,突然把目光轉投到四個藍衣少年身上,緩緩說道:“你們形貌身材,都長得和我一般模樣,只有一處不像──”
四個藍衣少年只覺答話不對,不答話也有些不對,齊齊抬起頭來,瞠目結舌,不知如何開口。
但見黃衣少年展顏一笑道:“你們可曾瞧出那裡和我不一樣麼?”
四個藍衣少年齊聲說道:“弟子等愚昧無知,瞧不出來。”
黃衣少年突然舉步而行,四個藍衣少年發覺他一條左腿有些吃不上力,走起路來一瘸一拐,那黃衣少年繞行了一個圈子,重又走了回來,道:“你們看到沒有?”
四人雖然瞧出他腿上有病,但卻不敢說出口來,你望我,我望你,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
黃衣少年笑道:“不妨事,你們如是瞧出來,儘管說出,其實,你們都瞧得清楚,只是不敢說出口來,是麼?”
那朱雀膽子較大,輕輕咳了一聲道:“弟子看師父左腿,似是有病。”
黃衣少年道:“不錯,為師這條左腿,碎了膝骨,你們當該如何?”
四人聽得怔了一怔,沉吟良久,仍是想不出該如何回答。
黃衣少年道:“這事簡單的很,你們如果想和為師一般模樣,最好也把左腿上的膝蓋骨敲碎,那就不但貌似為師,連走路也是不會錯了,日後你們穿上我這樣的衣服,行走江湖之上,別人對咱們師徒五人,就無分辨之能了。”
四個藍衣少年聽得由心底泛起了一股寒意,但卻又不敢出言爭辯,心中暗道:師徒間雖是情若父子,但也沒有每處都和師父一般模樣的──
只見那黃衣少年臉上笑容一斂,冷冰冰的說道:“想什麼?可是不願答應麼?”
蒼龍道:“弟子──弟子們在想──”
黃衣少年道:“不用想了。”左手疾飛而出。
但聞那蒼龍悶哼一聲,一屁股坐倒雪地上,抱著左腿,咬牙苦忍,不讓發出呻吟之聲。
黃少年右手連揮,白虎、朱雀、玄武依序跌坐雪地上,各自抱著左腿,滿頭汗珠,滾滾而下,都在運氣抗拒痛苦。
這是幅殘忍的畫面,四個好好的人,無緣無故的都被擊碎了左膝骨。
那黃主少年望瞭望四人痛苦的神情,臉又泛起歡愉的笑意,道:“我傳你們的療傷內功,乃世間難得之秘,你們各依心法,運氣療傷,在半個時辰之內,就可以完全止痛了。”
四個藍衣少年強忍痛苦,齊聲應道:“弟子等領命。”
黃衣少年道:“你們從師四年,各成絕技,可知為師的名諱麼?”
四個藍衣少年答道:“弟子等不知。”
黃衣少年道:“為師姓陶名玉,人稱金鐶二郎──”忽然轉目望著王寒湘道:“你帶他們去岳陽養息傷勢,三月之後,趕往岳陽聽命!”
§第一回 麗人行
一項流言傳誦江湖,震動了各地的豪雄、霸主!
數年前江湖上掀起的一次大殺劫,使數百年一直未嘗平靜過的江湖,出現了從未有過的平靜局面,這平靜卻為一項傳誦於江湖的旖旎流言震起漣漪,沒有人能預言這徵兆是福、是禍,但它卻充滿著香豔、綺麗──
它像是一陣風,突然而來留給人難忘的回憶,和深深的懷念──
它像是一縷輕煙,消然而去,未留下一點痕跡,是那般飄忽。
無數人為它瘋狂,無數人為它憂慮,無數人憧憬那飄緲的奇遇,但它是那麼遙遠,是那般無法捉摸,唯一能給人預測的徵象,那事情必然發生在明月這夜。
有不少江湖高手,不惜為此奔波萬里,希望能追查出一些蛛絲馬跡,但他們失敗了,也更增加了這旖旎傳說的神秘。
這日,日落時分,湖南長沙府,突然掀起了一陣奇異的波動,使這座古老的名城,籠罩了一層神秘的喜氣。
威震三湘的神刀柳遠,突然接到了一封紅色的簡帖,簡帖上指明要神刀柳遠親自拆閱。
和柳遠同時接到這紅色簡帖的有長沙知府張人清,此人素負詩名,文采風流,不足三十歲,由翰林院編修,外放長沙知府,除了這兩個首要之外,長沙府所有的人物,和那些走馬章台,稍有文名、風流自賞的紈褲弟子,都接到一封紅色簡帖。
柬封上寫著袖呈,親拆,是以,接到那簡帖之人,大都是親自拆閱。
拆開封柬,裡面是一張雪白的素箋,只見上面寫道:接著此柬者,都是有緣人,今夜二更,敬備玉液瓊漿,恭候台光,請移玉城西仙女廟,手持此箋,迎月而立,自有迎駕之人。下面署名多情仙子。
這封突如其來的怪柬,震動了長沙名城,不少接得這封怪函的人,心中都驚喜交集,不知該如何才好,喜的是這封怪函充滿著令人嚮往的誘惑,江湖上傳誦的綺麗豔事,竟然降臨到自己的頭上,驚的是這函中的赴會之法是那般詭奇、神秘,使人有著莫測凶吉的恐怖!
且說那神刀柳遠,初更過後,換了一件深藍色的長衫,暗中帶了八口柳葉飛刀,靴套中暗藏了一把手叉子,依約赴會而去。
那仙女廟在城西六七里處,是一處十分荒涼的地方,柳遠趕到了仙女廟,那廟前早已站著一個長衫福履,手執摺扇的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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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6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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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3 14:41:01
三
只見那長衫文士,手中執著一張白箋,面東而立,仰臉望著明月,呆呆出神,正是那簡帖上規定的動作。
只聽一陣輕微的步履之聲,仙女廟中突然走出來幾個青衣小婢,走到那中年文士身前,低言數語,護擁那中年文士而去。
就在那人一轉身間,柳遠突然看清了那中年文士,竟是素有風流之名的府台大人張人清,不禁心中一動,暗道:“那多情仙子,究竟是何許人物,不但和武林人物來往,而且竟結交官府──”忖思之間,突聽一個十分嬌柔的聲音傳了過來,道:“柳大英雄,既然應邀而來,何必隱在暗處──”
柳遠暗暗吃了一驚,忖道:好敏銳的眼光。口中卻微笑接道:“在下不知如何求見,有勞姑娘相問了。”
隨著一陣迎面香風,急步走出一個玄裝少女,月光下只見她面含笑意,行了過來,接道:“柳大英雄,請過來登馬上路吧!”
柳遠暗中忖道:“既然來了,那就索性聽她們擺佈好了。”一言不發隨著那玄衣少女行去。
只見仙女廟中,幾處暗影之中,分站著十幾個青衣婢女;每人手中,都牽著一匹鞍鐙俱全的健馬,肅立待命。
玄衣少女突然由懷中摸出一條黑色帶子,說道:“委屈柳大英雄,請蒙上眼睛如何?”
柳遠略一沉吟,笑道:“儘管出手。”
玄衣少女嫣然一笑,展開黑巾,蒙上了柳遠的眼睛。
柳遠覺出那蒙臉黑巾包住了雙目之後,竟是連一點微弱的光線也不透,心中忽覺不對,念頭還未轉完,突覺雙臂肘間的“曲池穴”一麻,兩條手臂,頓然失去了作用。
只聽柔音細細,起自耳際,道:“柳大英雄,請暫時忍耐一二,閣下乃是我們仙子的貴賓,自會受盡優待,但此刻卻不得不先讓柳大英雄受點委屈,但這片刻的委屈?卻換得我家仙子半宵溫存,和那旖旎難忘的輕歌妙舞,足以補償。”
神刀柳遠心中雖然有點忿怒,但人已受制,雙臂穴道被點,只好強自按捺下心中的激動,裝出一付平靜神情,淡淡說道:“柳某既然赴約,早已把生死之事,不放在心上了。”但覺一雙滑嫩的手掌不停在身上搜動,暗帶的飛刀、匕首盡全搜去。
那柔柔清音又在耳邊響起,道:“柳大俠這些飛刀、匕首暫時由我保管,待此會終了,再行交還,請上馬吧!”
柳遠被人搜出凶器,自知禮屈,不再多言,舉步跨上馬背,健馬立時放蹄奔去。
那神刀柳遠雖被點了雙臂穴道,蒙了眼睛,但他對長沙百里之內的地形十分熟悉,心中暗辨方位,算計健馬奔行的方向,發覺自己正向西奔行,仍是去岳麓山的方向。
心念初動,突覺胯下坐騎忽的轉了一個方向向北行去,不及十丈,又折轉向西。
柳遠雖然熟悉地形,但連經數十次折轉之後,也被鬧的暈頭轉向,忘了方位,不知奔向何處,奔行的健馬忽又緩了下來,一陣美妙的樂聲,遙遙飄傳過來。
身旁響起了一個嬌如銀鈴的聲音,道:“到了,我家仙子已然奏起了迎賓的樂聲。”但覺同時間被人拍了兩掌,解開了被點的“曲池穴”。
神刀柳遠舒展了一下雙臂,本能的伸手去解那蒙面黑巾。
就在他雙手還未觸及蒙面黑紗之際,頓覺眼前一亮,那蒙面黑巾已被人解開。
一個美麗的青衣少女垂著長長的秀髮,俏立馬前,柳眉舒展,臉上喜氣洋洋,手中捧著一束鮮花,嬌聲說道:“小婢奉命迎賓──”
神刀柳遠原來鬧的一肚子氣,但見那青衣少女容色如花,笑容嬌稚,一肚子怒火,頓時消失,心中自言自語的說道:我神刀柳遠是何等的英雄人物,難道還真要和這些小姑娘們生氣不成──
心中意念轉動,人卻翻身下馬,連聲說道:“不敢,不敢,有勞姑娘了。”
青衣少女臉上的笑容更見嫵媚,纖纖的玉指,摘下了一朵鮮花,插在柳遠的衣襟之上,笑道:“盛宴已開,佳賓已齊,只在等你柳大俠一個人了。”
柳遠微微一笑,道:“那真是失禮的很。”
青衣少女道:“小婢走前一步,替柳大俠帶路。”舉步向前行去。
柳遠道:“有勞玉趾,在下心中十分不安。”舉步隨在那青衣少女身後行去。
他心中蹩有一腔怒火,全在那青衣少女輕顰淺笑中,化作雲煙散去。
穿過了一片疏落的雜林,景物忽然一變,只見一座五色的帳幕矗立在草地上,百盞以上的五色綵燈環繞四周,筵席已張,佳賓滿座,數十個美麗的青衣少女蝴蝶般繞奔筵席之間,送上佳餚。
天上明月如畫,人間玉女如花,加上那五色帳幕中傳出的動人樂聲,撩人綺思,直疑是誤入天台。
那捧花少女,緩步前導,把柳遠帶入了席位上。
並列兩旁的首席上,已然坐著一位長衫福履的中年,正是那長沙知府張人清。
神九柳遠不但在武林享有盛名,而且家產萬貫,為長沙府數一數二的富豪,和張人清甚是熟悉,當下微一欠身,抱拳說道:“府台大人。”
張人清微微一笑,道:“此時此情,只宜吟風談月,你我之間,也該以兄弟相稱才好,柳兄請坐。”
神刀柳遠道:“這豈不折煞在下麼。”
張人清答非所問的接道:“人生幾得月當頭,柳兄快請入坐,莫負今宵好月光。”
此人豁達不羈,不拘小節,一派名士氣度。
那神刀柳遠亦是豪放人物,眼見張人清那等放蕩情懷,不禁激起豪氣,哈哈一笑,大步入坐。
五色帳幕中,樂聲忽然一變,絃管和鳴,輕快悅耳,十幾個白衣白裙的美麗少女,魚貫由五色帳幕中走了出來,柳腰款擺,蓮步生花,配著那行雲流水的樂聲,姿態動人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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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6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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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3 14:41:07
四
環伺在四周的青衣少女,齊齊移動蓮步,伸出皓腕,執起酒壺,穿花蝴蝶般繞行在席位之間,動作輕快熟練,不大工夫,每個席位前的酒杯,都斟滿了酒。
一陣陣酒菜芳香,撲入鼻中。碧空如洗,明月在天,美女如花,輕歌曼舞,如夢如幻,撩人綺念。
環坐在四周之人,初時還可自持,正襟而坐,過了片刻,都有些心猿意馬,難再自禁,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酒味醇厚,直沁心肺,在座之人,不是武林中人,就是走馬章台,風流自命的富豪子弟,大都是善酒之人,但這等佳釀醇酒,竟是從未飲過,一杯下肚,無不交口稱讚。
張人清放下酒杯,笑道:“只飲此一杯美酒,已不虛今夜之行──”
只聽交鳴絃管聲,忽又一變,那隨著樂聲婆娑而舞的白衣少女,也隨著慢了下來。
一縷清音,由那五色幕帳中婉轉而出,混入了悅耳動人的絃管聲中。
歌聲低沉,充滿誘惑,十幾個白衣白裙的少女,突然分向四周席前行去,長發和衣裙隨著搖曳生姿的舞步,姍姍移動。
月光下,只見那些白衣少女,一個個柳眉生春,星目含情,櫻唇微啟,玉齒隱現,臉上是一股自惜自憐的神色,媚態橫生中,混入了一抹輕愁薄怨。
像春閨怨婦,夢想遠道未歸的丈夫──
像懷春少女,沉醉在情郎懷抱──
兩種大不相同的情態,混合成一種嬌羞,冶蕩的嫵媚。
四座佳賓,都不禁為之心神搖動起來,雙目圓睜,盯注那些白衣少女身上。
張人清輕輕嘆息一聲,道:“雲鬢花顏金步搖,月明酒香舞春宵,仙子多情寵召宴,苦無緣作護花人。”
神刀柳遠又幹了面前的酒,哈哈一笑,接道:“我柳遠走遍了大江甫北,見過了無數美麗的女子,但卻從未見今夜中這般標緻的妞兒,當直是叫人──”
突然間樂聲頓住,五色幕帳中,緩步走出個絕世無倫的綠裝少女。
那翩翩起舞的十幾個白衣少女,已然夠美,但這綠衣少女現身之後,那十幾個姿容絕世的白衣女,立時黯然失色。
她身後緊隨著四個青衣垂髻小婢,前兩個各抱一個玉鼎,鼎中香菸裊裊,第三個是抱著一個琵琶,第四個雙手托著一個木盤,也不知放的何物?
但見那綠衣少女行至場中,星目放射出兩道奇光,環顧了四週一眼,輕啟櫻唇說道:“今宵承各位賞光,賤妾未能善盡地主之誼,簡慢之處,還得請諸位大度包涵──”
張人清突然起身說道:“聽姑娘的口氣,想來定然是多情仙子!”
綠衣少女微微一笑,道:“多情最易成恨事,願各位多自珍惜。”
神刀柳遠接口道:“仙子既是無情,為什麼飛箋召來我等?”
綠衣少女道:“滿座佳賓──各有所長,有的文采風流,有的英挺動人,妾雖多情,只有一人,如何能同時兼顧到這多佳客──”
她嫣然一笑,接道:“不過賤妾隨行舞姬待婢中,尚都薄具姿色,諸位如能看得起她們,儘管請去同坐。”言下之意,無疑說明,遍場佳麗,任君選擇。
張人清哈哈一笑,道:“仙子多情,果非是浪得虛名。”語聲微微一頓,環顧了四週一眼,說道:“各位兄弟,咱門不能負了主人的雅意。”離坐而起,大步向一個白衣少女行去,探手一把,抓向玉腕。
那白衣女竟是不肯閃避,任他一把抓住玉腕,口中嚶嚀一聲,倒向張人清的懷中。
他這一來,立時引得四座佳賓,紛紛站了起來,各自奔向一位姑娘。
那站在場中的綠衣少女,突然從一個青衣小婢手中接過琵琶,玉指撥動,錚錚幾聲弦響,四周佳賓突然感覺到心頭一震,迷亂的神智,忽的清醒過來。
神刀柳遠突然放開手中白衣少女,大步向場中那綠衣少女行去,口中縱聲大笑,道:“多情仙子──”右手一伸,五指如鉤,疾向那綠衣少女左腕之上抓去。
但見那綠衣少女嬌軀一閃,輕靈異常的避開了柳遠的右手,躲入另一位藍衣少年的身後。
神刀柳遠一把未曾抓住,立時疾追過去,左手一撥那藍衣少年,右手仍向那綠衣少女抓去。
但聞“媽呀!”一聲,那藍衣少年,橫裡摔出去四五尺遠,撞在另一個少年身上,兩個人一齊跌倒在地上。
那綠衣少女卻輕快絕倫的閃到了另一個黑衣大漢身旁。
神刀柳遠酒性已然發作,難以自制,瞧也未瞧那摔倒的藍衣少年,疾向綠衣少女衝去,右手疾伸而出,抓向那綠衣少女的後背。
但聞蓬然一聲輕震,撞在另一隻伸過來的手掌之上。
原來那黑衣大漢,眼看那美豔如花,嬌麗動人的綠衣少女,行近身側,那肯放過機會,右手一伸,抓了過去,但那綠衣少女靈活無比,奔行的嬌軀,陡然向後一仰,收住了奔行之勢,橫裡一閃,避開三尺,黑衣大漢伸出五指,正好擊向柳遠伸來的手上。
神刀柳遠一心想著那綠衣少女豔麗的脊色,動人的笑靨,再加上腹中的烈酒作怪,早已失去自制能力,眼看有人攔住了去路,不禁大怒,不問青紅皂白,呼的一拳打了過去。
那黑衣大漢的酒意,尤重過神刀柳遠,也未看來人是誰。
和柳遠一般心意,揚手打出了一拳。
這一拳,兩人都是蓄力而發,拳勢強猛異常,但聞蓬的一聲大震,兩人的拳頭接實,那黑衣大漢被震的向後連退三步,撞翻一個白衣少年,才拿住了樁,收住後退之勢,但那神刀柳遠,也被震的向後退了一步。
場中形勢,形成了瘋狂的混亂,應邀而來的與會之人,都已忘去身份,滿場追逐那白衣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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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6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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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3 14:41:14
五
奇怪的是,那些看上去嬌麗柔弱的小姑娘,個個都靈活迅快,穿行在紛亂的人群中,竟是沒有一個被人抓住。
瘋狂的追逐,延續有一頓飯工夫之久,才逐漸的靜了下來,那些人終因是些走馬章台,吟風弄月的紈褲少年,早已累得不支倒了下去,能夠勉強支撐不倒的大都是武林中人。
只見那綠衣少女手中琵琶,弦音忽震,錚錚幾聲,立時又有不少人倒了下去。
琵琶彈奏出醉人的樂聲,倒臥地上的人,也是愈來愈多,終於,武功最高的柳遠也摔倒地上。
場中恢復了原有的沉寂!
綠衣女停下懷抱中的琵琶,四下打量了一眼,突然格格嬌笑起來。
聲音清亮,靜夜中傳出老遠。
只聽那笑聲逐漸不對,月光下清晰可見她順腮而下的淚水,那笑聲不知何時已變成了嗚咽的哭聲。
原本是一幅充滿著誘惑的畫面,陡然間,變成了一片觸目淒涼的景象。
那舞姿美妙,撩人綺念的白衣女,和那些執壺斟酒,輕顰淺笑的青衣小婢,一個個都失去歡愉之色,代之而起的是一陣淡淡的憂鬱,似是在她們那美麗的笑容之後,深藏著傷心的往事。
四個玄裝少女,並肩出了那五色幕帳,行到那綠衣少女身前,齊齊跪了下去,黯然說道:“姑娘保重身體要緊。”
綠衣女舉起衣袖,拂拭一下臉上的淚痕,緩緩說道:“現在什麼時候了?”
四個玄裝少女齊聲應道:“四更過後,五更不到。”
綠衣女道:“咱們也該上路了。”有氣無力的拖著手中琵琶,緩步向那五彩幕帳中行去。
四個玄裝少女,望著她緩步而去的背影,流露出無限的淒涼,每次的歡笑過後,都無法在她心底裡留下一絲餘韻。
左首一個玄裝少女低聲說道:“我瞧咱們不用再這般胡鬧下去了,由冀北到江南,迢遙萬里,閱人何止千萬,但竟然無一人能獲姑娘芳心,這麼看來,再鬧下去也是枉費心機。”
第二個玄衣少女接道:“姑娘用情太專,根本就沒有仔細的看過與會之人,這些年來,咱們路行萬里,閱過千萬人,如是無一人能強過那姓楊的,我倒是有些不信。”
第三個玄衣少女道:“就算姑娘少有留心,但我卻是用心瞧了,單只論倜儻風流,那確有強過楊相公的,如是論及那清雅氣質,柔中含剛的英挺風標,確實無一人能和楊相公相提並論。”
第四個玄裝少女接道:“以我瞧來,咱們也不用費上如許大勁,天涯海角的找姑爺了,乾脆去把那姓楊的搶來就是。”
左首玄裝少女搖頭說道:“不成,咱們去搶來楊相公,姑娘也未必高興,何況那沈姑娘和李姑娘豈不都要活活守寡了呢?”
第四個玄裝少女接道:“管它哩!只要能讓姑娘高興,理他什麼沈姑娘、李姑娘守不守寡!”
第二個玄衣少女道:“四妹的話,不是沒有道理,我瞧咱們姑娘,已經是‘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大約除了那位姓楊的之外,世間再沒有她芳心暗許之人了──”
第四個玄衣少女接道:“是啊!還是二姊明白事理,眼下咱們有兩條路可以選擇,一條是讓那待咱們恩比天高,情比海深的姑娘,憂鬱成疾,含恨而逝,一條路就是讓那李姑娘、沈姑娘守守活寡,三位姊姊請仔細的想上一想,咱們該走那條路才是?”
左首第一位玄裝少女,似乎是四人中的首腦,為人也較為持重,凝目沉思了一陣,道:“如若咱們把此意告訴姑娘,她決然不同意。”
那站在最右,也是四人中最小的一位玄衣少女,道:“為什麼要事先和姑娘商量呢?咱們先動手把那姓楊的抓來,造成已成之勢,姑娘縱然在表面上責罵咱們幾句,但心中定然是喜歡的很。”
那年齡最大的玄衣少女道:“四妹,姑娘的憂傷和悲痛,為姊的並非不明白,亦非是不夠關心,但你這主意,卻是萬萬的行不通,一則是咱們姑娘決不同意,二則那楊相公武功高強,非咱們能抵──”
第四個玄衣少女道:“那不要緊,咱們可以用迷藥先把他迷倒呀!”
左首玄衣少女臉色一變,道:“這等江湖上下五門的手段,咱們也能用麼?”
那第四個玄衣少女年齡雖是最小,但她的性格,卻強悍的很,固執己見的說道:“為什麼不能用?咱們只不過是借藥力迷倒姓楊的罷了,又不是用它來作什麼壞事。”
第二個玄衣少女接道:“四妹怎麼可以和大姊抬槓,大姊說不行,想是定然不行。”
那第四個玄衣少女抗聲說道:“姑娘待咱們情深恩重,咱們豈能忍心看到她終日裡憂鬱愁苦,此舉縱然損人,但也顧它不得了。”
只聽那五色幕帳中傳出一陣清亮的聲音,道:“叫她們快些收拾一下,咱們快些走啦。”
四個玄衣少女應了一聲,顧不得再多辯論,分頭督促那青衣婢女,整理行裝,收拾衣物,她們已有過無數的經驗,收拾起來,快速異常,不過頓飯工夫,已然收拾乾淨,除了那橫七豎八躺在地上的人外,收拾的不留絲毫痕跡。
四輛快速的篷車,數十匹長程健馬,劃破了夜的沉寂,也帶走了數十個風姿綽約的少女,只留下那如夢如幻的回憶!
月落鳥啼,東方天際間透出曙光,一輪紅日,冉冉升起。
晨露清風,吹醒了神刀柳遠,只見他緩緩伸動一下雙臂,挺身坐了起來。
抬頭看去,只見一片曠野,那五色幕帳,五色花燈,和那風情撩人、豔麗如花的少女,早都走的一個不剩,那裡還有一絲一毫可資追尋的痕跡。
只在心田中留下溫馨旖旎的記憶。
他緩緩站起身來,四下望了一陣,不禁啞然失笑。
原來那些躺在地上的人,形態百出,有橫身而臥,有仰面睡倒,也有蜷腿抱足的怪模怪樣,加上彼起此落的鼾聲,組成一付百態雜陳的畫面。
神刀柳遠呆呆打量四周形勢一陣,突然奔到那長沙知府張人清倒臥之處,抱起張人清疾奔而去。
天到中午,所有倒臥在荒野的人,都逐漸醒了過來。
昨夜那美麗的半宵,留給了他們難忘的回憶,但此刻的狼狽形態,又使他們心中生出了慚愧之感,彼此之間,互不招呼,誰先醒來就搶先而去。
長沙古城,又回覆了往日的平靜,但那溫馨神秘的傳說,卻逐漸流傳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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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6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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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3 14:41:20
六
正當那流言廣傳之際,另一個消息也隨著播傳出來。
那是神刀柳遠突然的失蹤,自從那夜的事件之後,從無人再記得見過柳遠,即使柳遠常常走動的地方,都絕了他的蹤跡。於是,另一項謠傳附會而起,說神刀柳遠已被那多情仙子召去,常伴身側,過著那無拘無束的神仙生活。這附會而起的流言,不知羨煞了多少人,每人都為柳遠的豔福而慨嘆自己福淺命薄──
其實,神刀柳遠正孤寂的策馬在北上的大道上,退蹤那馬車的形蹤。他不但富甲一方,而且頗有俠骨,那日與會的人大都留戀在多情仙子留下的溫馨回憶中時,他卻獨具慧眼,認定這是武林人物耍出的把戲,或是正在進行著一件震盪江湖的陰謀,是以覺得必須追查出一個水落石出不可。
他悄然趕回那夜會見多情仙子的地方,果然,除了發現雜亂的馬蹄痕跡之外,還有車輪的軌轍。他對自己的判斷更增加了幾分信心,仔細的查過那馬跡輪痕的去向,便單刀匹馬追了下去。
這柳遠膽大心細,沿途之上,雖然遇上了很多疑陣,但都被他細心勘破,未為所惑。一則因為那多情仙子在迢迢萬里的行程中,從未出過事故,難免日久疏懶雖然布下了很多疑陣,導人入錯亂之境。但已不如先前一般細心,粗枝大葉的佈置了一下,遇上了神刀柳遠這般細心的武林高手,不但未能淆亂他的耳目,反而留下了可資追尋的痕跡,但他鑑定那疑陣,也用去不少時間,是以,數百里行程中,始終未能追上那多情仙子的馬車。
這日,太陽下山時候,到了岳陽境內。
這是條行人如梭的官道,往來車馬眾多,反而失去了可資追查的跡象。柳遠沿途探聽,有無成群的馬車疾馳而過、但得到的答覆是,上日數起,幸好,那些車馬,都是奔入了岳陽城內。
一抹靈光,疾快由柳遠的腦際閃過,心中暗暗忖道:這岳陽武事最盛,那名震遐遠的“水月山莊”就在岳陽附近,那多情仙子,或將在岳陽製造出一場鬧局──
這神刀柳遠不但武功高強,而且機智亦有過人之處,經過了一番忖思,分析之後,料定那多情仙子等一行必然留在岳陽,因此決定在岳陽暫息行蹤,當下找了一處僻靜客棧,住了下來,換過一身土布裝束,臉上塗了一層鍋灰,出店而去。
他為人精細異常,生恐被那多情仙子屬下認了出來,才易容改裝,準備尋各處客棧,找尋那多情仙子一行人的落足之處。
這時,夜幕已垂,華燈初上,街上行人如梭,接踵擦肩。
神刀柳遠連走了數十家客棧,仍然找不出多情仙子的落腳之處。
但此人信心堅強,雖然連走了數十家客棧都找不到多情仙子,但仍是不肯灰心,這時已然是初更過後,各處酒樓、飯館大都關門休息,只有那名聞天下的岳陽樓,仍是燈火輝煌。
柳遠行近岳陽樓時,突覺腹中有些飢餓,便信步登樓。
他衣著土裡土氣,臉上又塗了鍋灰,看上去似是初由鄉下入城的鄉巴佬,天下的車、船、店、腳、牙,沒有不勢利的,那岳陽樓中的跑堂小二,也不例外,看柳遠走進店來,只冷冷的望他一眼,理也不理。
柳遠富甲一方,一向是揮金如土,長沙府酒樓、飯館,見到了神刀柳遠,無不是卑躬屈膝,恭迎恭送,此刻受店家如此冷落,可算他有生以來,從未經過的事情,不禁感慨叢生。
他強自按下了心頭的怒火,沒有發作出來,回顧了幾個跑堂小二一眼,緩步向樓上走去。
忽聽一聲呼喝道:“慢著。”一個店小二急奔而來,橫身擋在樓梯口處,冷冷說道:“你幹什麼?”
柳遠道:“上樓吃酒。”
店小二上下打量著柳遠,冷漠地一笑,道:“我瞧你還是將就一下,隨便在樓下吃碗白飯淡面就算了。”
柳遠長長吁一口氣,壓制下暴發的怒火,道:“為什麼,我不能上樓喝酒?”
店小二道:“樓上價錢貴,你吃了付不出錢,丟人現眼,倒不如在樓下將就一下算了。”
柳遠淡淡一笑,道:“你們這岳陽樓,最貴的酒席,一桌何價?”
店小二怔了一怔,道:“算了,說出來嚇你一跳,我看是不用──”
柳遠探手從懷中摸出一錠黃金,接道:“這個夠麼?”
店小二看那一錠黃金,少說點也在十四兩以上,心中已知道看走了眼,回頭一個大揖,道:“大人不見小人怪,小的有眼無珠,您老不要生氣──”身子一閃讓開去路,哈腰擺手說道:“大爺快請樓上坐。”神刀柳遠微微一笑,手腕一抖,把一錠黃金拋了過去,道:“這個送你買杯茶喝。”大步上樓而去了。
店小二接著一錠黃金,不禁為之目瞪口呆,這岳陽樓雖是天下聞名,不乏豪客,但像這等滴水未進,出手就是十兩以上黃金的小賞,卻是從未有過的事。
待他神志清醒,那柳遠已然走上樓去,急急趕了上去,柳遠已然在一處靠窗的席位上坐了下來。
這時,樓上酒客尚甚稀少,連同柳遠,只不過有四個人。
靠北角一桌席位上,兩個黃衫及膝,面如冠玉,手套金鐶,星目劍眉的俊俏少年,對面而坐,舉杯對飲。
這兩人不但衣著一樣,面目身材,無不酷肖,加上肩上斜插著形式一一般的一柄奇形長劍,看上去實叫人無法分辨。
柳遠打量了兩人一陣,暗暗忖道:這兩人生的面貌一樣,也還罷了,穿著這般同一形式的衣服,背著同一形式的兵刃,豈不是有意的讓人無法分辨?
回首望去,身後丈餘外一張桌子上,坐著一個全身黑衣,形容古怪的老者,瘦骨嶙峋,長發披垂,除了兩隻眼睛神光閃動之外,全身再無一點活人氣息。
那店小二急急奔到柳遠身前,低聲說道:“大爺吃點什麼?小的去給您老準備。”他原本想把那錠黃金送還柳遠,行近柳遠時,又突然改變了心意,悄然把黃金藏入懷中。
柳遠道:“替我來一桌上等的酒席──”
店小二應了一聲,急急下樓而去。
這樓上雖然有四個人,但卻聽不到一點聲音,柳遠隱隱感覺到,這沉默中潛伏著無比的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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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3 14:41:28
七
大約過了一盞熱茶工夫,突然響起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有如巨錘擊打樓梯一般,震的耳中嗡嗡作響。
柳遠心中一動,暗道:“看來今宵這岳陽樓上,有好戲可瞧了,來人落足如此之重,分明是有意如此的──”
忖思之中,那人已然登上了樓梯,直向那黑衣老者席位上走去。
柳遠轉頭望去,只見來人頭大如斗,五短身材,挺著一個大肚子,頭戴虎皮帽,身穿羊皮衣,手中提著一柄形如鹿角般的枴杖,行近那黑衣老者席位前面,一語不發的坐了下去。
那瘦骨嶙峋的黑衣人,恍如未聞未見,望也未望來人一眼。
神刀柳遠看的心中暗暗奇怪,忖道:“這兩人似友非友,似敵非敵,但卻又似事先約好一般,實叫人瞧不出一點徵象──”
念頭還未轉完,樓梯口處,又走上一個人來,此人來的無聲無息,以柳遠的耳目,竟未聽出他登樓的步履之聲。
抬頭看,只見來人又瘦又高,穿了一件藍色的長衫,站在那裡有如一根竹竿豎在樓梯口處,一雙眼睛,有如利刀在眼上拉了一道口子,如不是他目中透射出兩道神光,很難看得出他有一對眼睛。
兩道又濃又長的眉毛,緊緊和眼睛連在一起,長的一付怪樣子。
他五官齊全,毫無短缺,只是生的位置太擠了些,嘴巴、鼻子都往眼睛上擠,雖是生的小頭小臉,但因五官擠在一起,看上去那張臉顯得很大。
只見他閃動一雙小眼睛,四下打量一陣,突然向黑衣老者席位上走去,不言不語的坐了下去。
這三人坐在一張桌位上,看上去十分好笑,當真是各具典型,極盡奇觀。忽聽那兩個衣著、面貌一般模樣的黃衣少年哈哈一笑,道:“看來,伏牛三惡人,已經到齊了。”
那枯瘦的黑衣老者冷冰冰的接道:“不錯,咱們三兄弟到齊了。”
靠東首的一個黃衣少年,道:“那很好,咱們可以開始了吧!”
那五短身材,挺著大肚子,頭戴虎皮帽,身穿羊皮衣的矮子,道:“兩位劃出道兒來吧!咱們兄弟是無不奉陪。”
柳遠暗暗忖道:原來這五人是早已約好在此見面,準備比武的了。
只聽靠西首的黃衣少年接道:“咱們是文比呢?還是武比?”
那瘦長有如竹竿的人,說道:“文比如何?武比又如何?”
這幾人雖是談論比武大事,但卻是誰也不肯瞧誰一眼。
東首黃衣少年說道:“文比,咱們就在岳陽樓上動手,你們三人,每人打我兩人一拳,咱們兩人再各擊你們一拳,看看那個承受不起,誰的傷勢最重,就算誰輸──”
他微微一頓,又道:“如是武比,咱們就不受任何限制,拳掌、兵刃、暗器,各盡所能,打上一場了。”
那枯瘦的黑衣人道:“咱們終年打雁,豈能被雁兒啄了眼去──”
那頭戴虎皮帽的矮子道:“不錯,咱們不能在陰溝裡翻了船。”
那瘦如竹竿的人接道:“文比太雅了,還是武比的好。”
西首黃衣少年,突然放下杯子,道:“好,咱們立刻就走如何?”
這時,雙方都已站了起來,準備下樓而去。
柳遠心中甚急,暗道:這幾人都是我要找之人,看來得跟著他們了──
但見五個身影,逐漸消失不見。
柳遠叫的一席酒菜卻還未送到,但勢又不能留此不去,只好起身下樓,遠遠的盯著幾人暗中跟蹤。
一路上,他都在暗中想著兩個少年的奇形衣著似是聽人說過,只是一時想不起來。
幾人下得樓後,折向南關行去,但覺地勢逐漸荒涼,片刻之間,已然人蹤不見。
兩個當先而行的黃衣少年陡然停了下來,道:“此地僻靜無人,咱們就在此地比試如何?”
那頭戴虎皮帽的矮子四下打量一眼,道:“好小子還不給我滾出來,難道要老人家伸手把你抓出來麼?”
柳遠吃了一驚,正待起身,突然站起了一條人影。
只聽那矮胖大漢說道:“偷瞧人家比武,乃武林中一大忌,你自己講,該當何罪?”
柳遠仔細瞧,那人素不相識,只聽他冷冷說道:“此地何地?此時何時?閣下未免說的大過自信了吧!”
那瘦高有如竹竿的大漢道:“這小子不知我們兄弟是誰,我去收拾他──”
黑衣人冷冷說道:“不行,先辦我們的正事。”
兩個黃衣少年低言數語,東首一個突然轉身一躍,飛落一丈餘外處,說道:“你們三兄弟是一齊上呢?還是一個一個來?”
那頭戴虎皮帽的矮胖大漢冷笑一聲,道:“咱們三大惡人,向來是以一對一,從不群毆,在下先來領教。”縱身一躍,飛衝過來,揚起手中那形如鹿角的怪形兵刃,接道:“你亮兵刃吧!”
黃衣少年淡淡一笑,道:“我赤手空拳接你的兵刃,如是超過三招,那就算我敗了。”
柳遠隱身暗處,聽得怔了一怔,暗道:此人好大的口氣。那矮胖大漢怒聲喝道:“有這等事!”手中兵刃一抖,點了過去。
他那形如鹿角的兵刃,一招點來,有如七八件兵刃點出一般,籠罩了數尺方圓。
只見那黃衣少年身子陡然一轉,不知如何閃開了點來的那一招,右手一揮,反擊過去,夜色黝暗,柳遠無法看清那黃衣少年的手法,卻聽得一聲悶哼,那矮胖大漢突然倒了下去。伏牛三惡,在江湖聲名甚著,遠到江南、西北地區,都聽到他們凶名,但竟在一交手間,傷在那黃衣少年手下。
只聽那黃衣少年哈哈一笑,道:“伏牛三惡,情義深重,想來卻不致被嚇唬住,不敢救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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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這幾句話,無疑是向餘下未傷的兩人挑戰,雖然說的還算客氣,但卻用詞刻薄,極盡諷刺之能事。
那瘦如竹竿的高個子冷冷說道:“暗施算計,勝之不武──”
黃衣少年道:“你們兩位如是分開動手,還得多上一次麻煩,我瞧兩位還是一起動手的好。”
那乾枯的黑衣老者怒道:“你自己要我們兩人連手,如是傷在我們手下,那可是自找苦吃。”
那黃衣少年,早已盤弓坐馬,蓄勢待敵。
但聽那竹竿一般之人,大聲喝道:“你自己要討苦頭──”話還未完,突然中斷,蓬然一聲,倒在地上。
伏牛三惡人,片刻間倒下去了兩個,只餘下那黑衣枯瘦老者,靜靜立在夜色中。
那黃衣少年突然一伏身子,飛躍而起,直向那黑衣老者衝去。
他的動作迅速無比,有如電光激射而去,那黑衣人拍出一掌後,不知怎的亦被點中了穴道。
兩個黃衣少年,相視一笑,高聲說道:“你們都被我點中了奇經、大穴,七日內不會發作,但一過七日,那被點奇經、大穴上,就將逐漸的麻木僵硬而成潰爛──”
語聲微微一頓之後,環顧了四週一眼,接道:“但眼下你們卻有一個最後機會,三日之後,請重上岳陽樓去,去見過一位和我一般模樣的人,只要你們求得他答應,你們就有救了。”也不待伏牛三惡答話,轉身大步而去。
柳遠隱身在花叢中,瞧的十分真切,只是想不出那兩個黃衣少年是誰,竟有那般驚人的功力。
兩個黃衣少年去後,大約過有一盞熱茶時分,那黑衣枯瘦老者,突然挺身而起,施展推宮過穴手法,在兩個同伴身上推拿起來。
柳遠看得吃了一驚,忖道:好啊!當真是這山尤比那山高,原來這黑衣枯瘦老者,是偽裝被點穴道,不知是何居心?
忖思之間,那頭戴皮帽、身著皮衣的矮子,當先醒了過來,緊接著那形如竹竿之人,也跟著醒了過來。那矮子一拍尖上的皮帽子,道:“兩個小子都走了麼?”
黑衣人冷冷說道:“都走了。”
那奇高的瘦子接道:“不知那娃兒用的什麼手法,我連看也未看清楚,就被點了穴道。”
黑衣老者冷漠的說道:“咱們伏牛三惡,闖了大半輩子江湖,從未遇上此等情事,今日之事,如是傳揚於江湖之上,咱們也無顏在江湖立足了!”
那矮子一挺大腹,道:“幸好是無人見到。”
鼻子、眼睛擠到一處的瘦長之人,道:“那小子臨去之際,留下了話,說是點了的咱們的奇經、大穴,七日後傷勢才會發作,不知是真是假?”
黑衣老者道:“一點都不錯。”
胖矮子接道:“你老大見多識廣,難道就沒法子解救麼?”
黑衣者者道:“我能解開被他點中的穴道,但卻無法救治那受他內力透肌打傷的經脈。”
長瘦的接道:“這麼說將起來,咱們還真得重去那岳陽樓了?”
黑衣老者道:“如是咱們都不怕死,那就不用去了。”
胖矮子道:“死雖不可怕,但那不死不活的味道,卻是難以禁受──”目光一轉,望著那黑衣人道:“大哥之意呢。”
黑衣老者道:“如是害怕受罪,還是去的好些,”瘦高個子道:“小弟亦是此意,但不知二哥意下如何?”
胖矮子道:“大哥和三弟的公決,我豈可單獨行動。”
黑衣人冷漠的說道:“看那兩個小子的衣著裝束,很像一個人──”
這也正是神刀柳遠心中的疑問?當下凝神聽去。
只聽胖矮子問道:“大哥心中所想,可是那金鐶二郎陶玉麼?”
黑衣老者道:“不錯,當今之世,除了那金鐶二郎之外,從無人再穿著那等衣著,奇怪的是陶玉只有一個,但那兩個小子,卻是長的一般模樣,叫人想不出是怎麼回事!”
柳遠心中一震,忖道:金鐶二郎陶玉,不錯啊!就是那身怪模樣的衣著,我早該想起此人才是。
只見那黑衣老人轉過身子,大步向前行去。
這三人雖是稱兄道弟,但彼此之間,顯得十分冷漠。
那胖矮子和瘦長漢子,也是一語不發,跟在那黑衣老者身後而去,轉眼之間,消失在夜色之中不見了。
直待三人去遠,神刀柳遠才站起身來,撣撣身上灰塵,正待轉身而,突然衣袂飄風,劃空而夾,一個人影電奔而至,攔住了柳遠的去路。
柳遠定神一看,只見來人正是那伏牛三惡中的黑衣老者,不禁一呆。
那黑衣老者冷冷說道:“你藏在此地瞧了很久麼?”
柳遠雖明知據實而言,對方為保持顏面,必將動殺人滅口之機,但他也算是霸居長沙一方的雄主,不善謊言,沉吟了一陣,道:“不錯。”
黑衣老者道:“那你是全都瞧到了?”
柳遠道:“都瞧到了,但在下和你們伏牛三雄,素無嫌怨,自是當守口如瓶──”
黑衣老者接道:“這般承諾,在下豈能相信?”
柳遠道:“那該如何?”
黑衣老者道:“最好的辦法,就是你想個死法,在我眼前死去,咱們兄弟才能安心。”
柳遠淡淡一笑,道:“若是在下不想死呢?”
黑衣老者道:“貪生怕死,人之常情,你既是無法自行下手,說不得只有在下代為效勞了!”揚手一指,點向柳遠死穴。
柳遠暗暗忖道:人稱他們兄弟為三大惡人,看來的確是不錯,閃身避開一指,刷的一聲,抽出背上單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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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黑衣老者道:“單看拔刀手法,當是一位小有名氣之人,那是勿怪你不願輕易的死了?”口中說話,人卻掌指並出,攻向柳遠,招招具是制命的毒著。
柳遠心中惱怒,暗道:彼此無怨無仇,下手如此歹毒:非得給點顏色瞧瞧不可,手中單刀暗蓄真力,待勢反擊。
那黑衣老者連攻了七掌八指,都被柳遠閃避開去,才知遇上勁敵,立時收斂狂傲之態。
就在他心念轉動,掌指一緩間,柳遠已展開了猛烈的反擊,暗蓄真力的單刀,順勢推出,左右旋動,劃出一圈銀虹,迫使那黑衣老者收掌躍避,柳遠卻借勢衝了上去,展開單刀,著著迫攻。
要知雙方相若的高手相搏,有不得毫釐失錯,先機如失,就失去還手之力。
柳遠和那黑衣老者的武功相差有限,但他手中多了一把單刀,已把劣勢拉平,那黑衣老者來勢凶凶,先存了輕敵之心,柳遠卻是全心全意的拒擋敵勢,待那黑衣老者警覺到遇上了勁敵時,已晚了一步,已被柳遠佔盡了先機,控制全局。
但那黑衣老者,乃久年在江湖闖蕩的人,在半生中,鬥過無數高手,雖處劣勢,但卻心神不亂,拳掌招術反而更見沉著,待機施展反擊。
柳遠連攻了七十餘刀,仍未傷得對方,心知情勢不妙,細看對方,拳掌的路道,十分沉穩,門戶封閉緊嚴,已不似來時那等狂傲、輕敵的氣焰,如若不能把握優勢,克敵制勝,待對方搶去先機,展開反擊時,就難以應付了──
忖思之間,突聽那黑衣老者冷冷喝道:“小心了!”呼呼劈出兩掌。
這兩拳不但來勢威猛,而且攻來的方向,亦是十分詭奇怪異,柳遠雖是手中有刀,也不禁被迫的向後退了兩步,心中暗道:要糟,如被他搶去先機,只怕今宵之戰──
那知黑衣老者呼呼疾攻兩拳,搶得先機之後,突然回頭疾奔而去。
這一來,倒大出了柳遠的意外,何以他在取得制勝先機時,突然回身而去?
他久已聞得伏牛三惡的凶名,一向是心狠手辣,才被江湖上稱為伏牛三惡人,今宵卻似故意手下留情一般。
他望著那去如驚鴻黑衣老者的背影,迅快的消失於夜色中,才還刀入鞘,重回到岳陽城中。
孤獨行程中,他突然發覺了自己是這般微不足道,能夠在江湖叫響萬兒的人,似乎武功都強過他很多──
自己辛辛苦苦的來追查那神秘的馬車,和多情仙子,真的追上了,又該如何?
心念轉動,雄心忽消,數日來的豪興、熱情,有如被冷水澆下,再也提不起一點勁頭。
突然間,車輪轆轆,疾馳而至。
如果在一個時辰之前,這轆轆車聲,必然將使這柳遠精神大振,但此刻,他意興闌珊,連轉頭望那馬車的興頭也沒有。馬車疾快的馳近了柳遠身側,馬頭忽然一轉,攔住了柳遠的去路。
車簾起處,躍出來一個全身青衣的美麗的少女,舉手理著鬢邊的散發,笑道:“柳大官人,別來無恙,有勞千里追蹤,足見官人多情,小婢奉命迎賓,大官人請來上車吧!”
柳遠豪興已消,輕輕嘆息一聲道:“你是什麼人?”
青衣女道:“大官人貴人多望事,連小婢也記不得了?”
柳遠道:“你可是那多情仙子的隨身使女?”
青衣女道:“不錯,大官人由長沙追來岳陽,披星戴月,十分辛苦,仙子大為感動,特遣小婢來迎接官人。”
柳遠道:“請上復仙子,就說我柳某人要即返長沙,無暇拜晤了。”
青衣少女臉色一變,道:“大官人說的好生輕鬆,你既是無心,何苦要千里追蹤。”
柳遠道:“在下來此時,雖然是豪興勃勃,但此刻卻已興意全消了!”
青衣少女道:“如是小婢請不去柳大官人,必將受仙子責罰,我看大官人還是上車的好。”
柳遠拱手說道:“在下實已無再見仙子之興,有勞姑娘代為美言一二。”
青衣女冷笑一聲,道:“不吃敬酒,吃罰酒,那也是沒法子的事了。”
柳遠呆了一呆,道:“姑娘之意呢?”
青衣女冷冷地道:“我加上一個請字,不過是對你客氣,其實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柳遠微微了笑,道:“姑娘準備勉強麼?”
青衣女道:“你可是有些不信?”右腕一揮,欺身而進。
神刀柳遠但覺得手腕一麻,單刀已被青衣女奪了過去,心神微微一震,還未完全清醒,刀鋒已然逼在前胸之上!
手法的乾淨利落,卻是未聞未見之學。
只聽那青衣女冷冷的說道:“上車吧!”
神刀柳遠自知反抗也是枉然,一語不發的掀起車簾,上了馬車。
青衣女放下車簾,馬車疾快的向前奔馳而去。
車中佈設,十分舒適,隱隱間有一股清香的脂粉氣味。
那多情仙子的美麗倩影,陡然間浮在神刀柳遠的腦際,那倩影隨著他轉動的心念,不斷的擴大,終於在眼前描繪出一付美麗的形貌,不禁輕輕嘆息一聲,忖道:一個人能得一親那絕世玉容的芳澤,縱然死了,那也算不虛此生──
他的思想,逐漸為多情仙子那美麗的幻影佔據,陶醉在幻夢中。
馬車突然停了下來,那青衣女掀開車簾,高聲說道:“到了,下車啦!”
她一連呼叫數聲,柳遠才似大夢初醒般啊了一聲,睜開眼來,說道:“到了麼?”
青衣女冷冷說道:“你可是被嚇胡塗了?”
柳遠也不答話,舉步下了馬車。
夜色中,只見一片幢幢屋影,似是停在一座大莊院前。
耳際間又響起那青衣女嬌脆的聲音,道:“你最好是閉上眼睛──”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5-23 14:41:55
一〇
柳遠道:“閉上眼睛,我怎能走路。”
青衣女道:“我牽著你走。”
柳遠果然依言閉上雙目,青衣女牽著他一隻衣袖,向前行去,一面說道:“你這人心地還好,等會見著我們姑娘時,說話要小心一些,如果不再惹惱她,也許這檔事也就算了。”
柳遠道:“什麼事啊?”
青衣女道:“你是真不明白呢?還是故意在裝胡塗?”
柳遠道:“只有不知。那有故作胡塗之理。”
青衣女道:“你家產萬貫,不坐在家裡享福,苦苦的追查我們行蹤為何?就憑這一樁事,殺了你也是活該!”
柳遠道:“你們那位姑娘很凶麼?”
青衣女道:“這就很難說了,她脾氣好時,你忤逆她一點也不要緊,如是不樂之時,一點事就要挨罵了!”
柳遠道:“這麼說來,你們是常常的挨罵了?”
青衣女未答柳遠之言,卻回過頭來道:“你一直沒有閉上眼睛麼?”
柳遠暗暗忖道:我既然答應了她,怎的竟會忘去──
只聽那青衣女道:“哼!我已經告訴你了,閉不閉眼,是你的事,你以後瞎了眼,不能怪我。”
柳遠吃了一驚,暗道:她說的這般嚴重,倒不似故作聳聽危言,只怕這其間當真有什麼古怪──
四下打量一陣,才發覺自己正穿行一座花園中,夜風中花香芬芳。
青衣女突然加快了腳步,行近一座廳前,那廳門緊緊關閉著,不見燈光,四周花樹環繞,青衣女右手在門上輕叩三下,木門大開,一推柳遠,道:“進去吧!”
她雖是生的嬌小美麗,但腕力卻是很強,柳遠被她用力一推,竟身不由己的走了進去。
兩扇廳門,突然關了起來,室中更是黑暗,伸手不見五指。
這情景充滿著神秘的恐怖,柳遠本能的伸手去摸刀把,一手抓空,才知身上單刀早已被人取去。
只聽一個冷漠的女子聲音,由花廳一角中傳了過來,道:“你快馬兼程,追查我們行蹤,是什麼用心?”
柳遠用盡了目力瞧去,竟然瞧不出一點徵象,雖然他可憑藉傳來的聲音,判別出那人的停身之處,他自信憑藉自己的目力,雖無法辨視出室中細小之物,但一個人決逃不過目光。
只聽那冷漠的聲音又傳了來,道:“我們仙子雖是生性仁慈,但如激惱了她,那就很難說了,你如是裝聾作啞,那可是自討苦吃了。”
柳遠一提真氣,暗自戒備,應道:“在下初時確有追查諸位行蹤之心、但此刻已經是意興索然。”
那冷漠的女子聲音接道:“為什麼?”
柳遠道:“那多情仙子雖然玩世不恭,但並無惡行,在下縱然追尋到諸位行蹤,也無可責之言。”
室中突然亮起了一道火光,燃起了一支紅燭。
一個全身黑衣的少女,高舉著紅燭走了過來。
柳遠恍然大悟,暗道:原來她穿著一身黑衣,隱在花廳一角,如再舉起衣袖,掩住五官,就使人無法瞧見。
只見那黑衣女把紅燭放在木案之上,說道:“你既無惡念、邪心,罪行不大,但你千里追蹤,亦不能說毫無懲罰。”
柳遠一皺眉頭,道:“如是在下不願接受呢?”
黑衣女忽然啟唇一笑,道:“為什麼呢?”
柳遠道:“大丈夫可殺不可辱──”
黑衣女接道:“不成,如是要你死,你想活也活不成,如是不讓你死,你想死也死不了,你罪不致死,我怎能殺了你。”突然一伸右手,疾向柳遠抓去。
柳遠右腕一沉,避開了掌勢,右手反擊一掌。
黑衣女嬌軀一轉,人已閃到柳遠的身後,柳遠右手疾收,正待向後退去,突然右手“曲池”穴上一麻,一條右臂軟軟垂了下去,緊接著左臂“曲池”穴上也被點中,兩條手臂作用齊失。
這柳遠也算是一方豪雄,動手不過一招,就被人點了雙臂穴道。心中一股激憤,實難忍耐,怒聲喝道:“臭丫頭──”三個字剛剛出口,突覺啞穴一麻,再也接不下去了。
那黑衣女緩緩轉到柳遠身前,說道:“你口不能言,手不能動,再也沒有法子洩露所見的事了。”
柳遠心中怒火高張,雙目盡赤,但手不能揮,口不能言,心中干自著急。
只聽那黑衣少女接道:“我這奇特點穴手法,雖然點了你身上三處穴道,但卻不傷身體,回家去好好休養一年,穴道即可自解,這一年之中,不可妄動怒火,怒則傷身,室外已替你備了健馬,你可以走了。”呼的一聲,吹熄了案上燭火,室中又恢復一片黑暗。
柳遠依在一處壁上,準備待胸中一股激動、憤怒稍為平息之後,再作決定。
黑暗中柳遠隱隱感覺到那黑衣少女已然走去,這座黝暗的大廳中目下已無人主持。
他長長吁一口氣,緩步向外走去。
廳門外早已站著一位身穿青衣的姑娘,冷肅的站在六七尺外,冷冰冰的說道:“你再不出來,我也走了──”語聲微微一頓,道:“此刻,我送你上馬。”
柳遠心中暗道:既已無反抗之能,那就不如一切聽憑她們安排,看看又是如何?舉步行了過去。
那青衣小婢直待柳遠行近身前,才轉身帶路。
穿越了幾重庭院,到了大門之外,果然有一匹鞍鐙俱全的長程健馬。
青衣女道:“可要我扶你上馬。”
柳遠不知雙臂的“曲池”穴,身上啞穴被點之後,是否影響到其他武功,當下一提真氣,突然一躍,直向馬背上飛了過去,蓬然一聲微震,已騎在馬背上。
那青衣女突然上前兩步,輕輕在健馬身上拍了一下。
但聞健馬一聲長嘶,放蹄而去,如驚鴻,眨眼間,已走的蹤影不見。
神刀柳遠單人一騎,奔馳在夜色中,仰望著天空閃爍的繁星,更覺得自己是如此的孤獨。
他想縱聲大叫,以舒情懷,但卻發不出一點聲音,他用盡了氣力,想揮動一下雙臂,但那兩條臂膀已然不聽使喚。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5-24 11:28:37
一一
一個完好的人,陡然間口不能言,手不能動,這痛苦實有著比死亡更難忍受之感。
他縱馬狂奔在荒涼的原野中,有如一個發了瘋的狂人。
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大色曙光已現,那匹長程健馬已跑的遍體大汗,力盡難支,呼的一聲,摔倒在地上。
這柳遠雖然被點了雙臂上的“曲池”穴,手不能動,口不能言,但他心智無損,武功仍在,經過一陣發狂的奔馳之後,那急躁的情緒,逐漸的平復下來,一種人類生存的本能,使他開始適應這突然的變化,他望望那倒在地上的長程健馬,心中突然生出強烈的求生之望,暗道:我柳遠豈能因穴道的暫時受制,就此消沉,她那獨門點穴手法,難道世間真就無人能夠解得麼?
他緩緩站起身來,辨識了一下方向,不禁長長一嘆,原個他快馬狂奔了大半夜,仍然在岳陽附近。太陽逐漸升起,金黃色陽光,照著那含露草木,一切都顯出蓬勃的生機。
只聽得得蹄聲,由遠而近,瞬息間快馬已到柳遠的停身之處。
馬上坐著一個姿容絕世,全身白衣的女子,長發和衣袂不停在晨風中飄動。
此刻的柳遠,心中對女人充滿著敵意、畏懼,看那白衣女策馬而來,冷峻的望了她一眼,趕忙別過頭。
那白衣女目光銳利至極,柳遠那充滿敵意的一眼,似已被她發覺,馬頭一轉,直奔過來問道:“你可是遇上強盜了。”
原來柳遠從馬上摔下,沾了滿身土。
柳遠強忍心中的激動,頭也不回,裝作未聞。
只聽鞍鐙微響,白衣女竟然躍下馬來。
一縷柔柔清音傳入耳際,道:“你被人點了穴道。”
隨著這喝問之聲,一掌拍向了柳遠的右臂。
柳遠意識中感覺到一掌拍來,但卻是閃避不開,只覺右臂上經脈一震,似是隨著那拍來的掌勢中,挾著一股暗勁,透肌而入,震盪經脈,本能的一抬右臂。
那知右臂竟應勢而起。
柳遠還未來得及轉動念頭,那柔柔清音又在耳際響起,道:“你左臂也被人家點傷了。”呼的一掌,又擊在左肘上。
神刀柳遠那無法舉動的雙臂,陡然間完全恢復,心中大為震動,忍不住回頭望去,只見她嬌豔如花的臉上,帶著溫柔的笑容,心情卻無限平和,緩緩說道:“你被人家用透骨打穴的手法,傷了經脈,這手法十分怪異,和一般點穴手法大不相同,當今之世,很少人能夠解得──”
語聲微頓,卻不見柳遠說話,又自接了下去道:“不過傷你經脈的人,心地很好,下手甚有分寸,縱然是無人幫你活開被傷的經脈,一年之後,即可自動復原。”
柳遠初時對她原抱有很深的敵意,但見她平和的笑容,誠懇的言詞,毫無做作譏諷之意,心念頓時一變,心想說幾句感謝之言,卻又無法出口。
那白衣女皺了一下眉頭,道:“你怎麼不說話呢?──”但見他目中流露出感激之意,心中忽然動了懷疑,接道:“你是天生的啞子麼?”
柳遠搖搖頭,黯然一笑。
白衣女道:“那是不願理我了?”
柳遠心中大急,舉起雙手一陣亂搖。
白衣女凝目沉思了片刻,笑道:“我明白啦!你可是被人點了穴道?”
柳遠點點頭,目光流現出求救之色。
白衣女緩步走了過去,輕揚玉腕,解開他啞穴上的禁制笑道:“那點你穴道的人壞死啦,點了兩臂上的穴道不算數又點了你的啞穴。”
柳遠長長吐出一口悶氣,道:“在下長沙柳遠,我承姑娘援救,感激不盡,不知姑娘可否留下姓名,也好讓在下日後報答。”
白衣女凝目沉思片刻,道:“不用報答了,江湖上偶伸援手,也算不得什麼大事──”話至此處,雙頰上突然泛現出兩圈紅暈,微帶嬌羞的接道:“你一定要問我的姓名,叫楊夫人就行了。”
柳遠自言自語道:“楊夫人,楊夫人──我明白了,你可是楊夢寰大俠的夫人麼?”
白衣女笑道:“不錯啊!你可是敬佩我那寰哥哥麼?”
柳遠道:“楊大俠武功絕世,俠名震盪江湖,武林中人有准不敬佩於他,唉!除了楊夫人外,世界上還能有幾人具此等身手!”
白衣女微微一笑道:“多謝你誇獎我那寰哥哥,他實在是個很好的人,江湖上人人敬重他,我心中很──”
只聽一陣尖冷的長笑傳了過來,道:“沈姑娘仍然是處子之身,怎的自稱起楊夫人了?”
白衣女轉頭望去,只見兩丈外站著三個面目俊俏的少年,身著黃色及膝大褂,腰束一條三寸寬的白絲腰帶,淡黃綢褲,粉底快靴,高捲著袖管,背上斜插金鐶劍,三個人一般的裝束,每人手腕上都帶著一個金鐶,日光下閃閃耀目,不禁心頭一震,失聲叫道:“陶玉,你沒有摔死麼?──”
只見那居中的黃衣少年格格一笑,道:“好啊!霞琳姑娘,你還能記得故人──”
沈霞琳臉色突然一變,冷冷笑道:“哼!你不用騙我了,你不是陶玉。”
那居中的黃衣少年微微一怔,道:“怎麼?我那裡不像了。”
沈霞琳道:“你長像倒和那陶玉是一般模樣,但那陶玉只有一個,你們三個卻長的一般模樣,自然不是陶玉了。”
陶玉微微一笑,道:“幾年不見,沈姑娘的見識,竟是大有進境了。”
沈霞琳道:“我已經長大了,誰也別想騙得過我!”
陶玉道:“不論在下是否就是那陶玉,但沈姑娘一眼之間能夠看出我像陶玉,那是足見沈姑娘尚未忘懷昔年之情──”
沈霞琳心中大急,厲聲喝道:“誰對你有情了,那時我不過是看在寰哥哥的份上,因為你是他的朋友,才肯聽他的話,誰知道你竟是個很壞很壞的人──”
語音微微一頓,又道:“這些往事,你如何知道?”
陶玉道:“因為都是我親身經歷的事,豈有不知之理!”沈霞琳訝然說道:“這麼說將起來,你當真是那陶玉了!”
陶玉道:“貨真價實,一點不錯。”
沈霞琳望著他身後站立的兩個黃衣少年,道:“那兩人又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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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60830
時間:
2019-5-24 11:28:46
一二
陶玉微微一笑,道:“那是我門下弟子。”
沈霞琳道:“怎麼會長的和你一樣呢?”
陶玉道:“形貌相同,衣著一樣,一眼看去,自是一般,沈姑娘如是仔細的看上一陣,就可分辨出真偽來了。”說話之間,舉步行了過來。
沈霞琳微微一一笑,道:“我不要仔細瞧你了,你如是真的陶玉,吃過這一次苦頭,也該改過自新,做個好人,如你是那假冒陶玉之名,瞧不瞧你都是一樣。”
陶玉呆了一呆,停下了腳步,道:“沈姑娘還是這般的坦誠性格。”
沈霞琳道:“你這話不是說的很奇怪麼,一個人的生性自是終身不變──”
陶玉臉色一變,接道:“不錯,一個人的性格,應該是終身不變,在下心中對你沈姑娘一直是唸唸不忘。”
沈霞琳搖搖頭,道:“我已經是楊夫人了,你以後不用再叫沈姑娘啦!”
陶玉道:“你騙得過別人,如何能騙得過我陶玉,眼下你仍是處子之身。”
沈霞琳粉臉一紅,道:“我和寰哥雖無夫妻之實,但已有夫妻之名。”
陶玉見沈霞琳說她與楊夢寰雖無夫妻之賣,但已有夫妻之名,不由冷冷說道:“既是虛有其名,那你就不用再回去了。”
沈霞琳奇道:“我不回家去,要去那裡?”
陶玉道:“跟著我走,日後我如達到那稱霸武林之願,你就是天下武林盟主的夫人了。”
沈霞琳道:“你這人講起話來,怎麼沒有一點分寸,我和寰哥哥,恩愛夫妻,生死與共,你是他的朋友,這般的對我輕薄,豈不是大笑話麼?”
陶玉怒聲說道:“誰是他的朋友了,那楊夢寰奪去了我的師妹,害得我吃盡了苦頭,我這次重出江湖,第一件事就是要找他算賬。”
沈霞琳微微一笑道:“我一點也不害怕,你決然打他不過。”
陶玉冷笑一聲道:“你認為我要去找他當面比武麼?”
沈霞琳道:“你要和他分個高下,自然是非要比武不可了。”
陶玉道:“我先要奪其所愛,使他折騰一陣,然後再搏殺於他。”
沈霞琳道:“你要用什麼方法折磨他呢?”
陶玉道:“我先要把你帶走,然後我再派人送信給他,告訴他你沈霞琳已經是我陶玉的了──”
沈霞琳臉色大變,怒聲接道:“你這人胡說八道──”
陶玉格格大笑道:“我說的句句都是真實之言,沈姑娘如是不信,那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
沈霞琳一轉身,跑近愛馬旁邊,伸手拔出鞍上掛的長劍,說道:“你說話太無禮貌,我要好好的教訓你一次才行。”她左手領動劍訣,封住了門戶,接道:“你出手吧!”
陶玉冷然一笑,道:“沈霞琳,幾年不見,不知你的武功如何──”
沈霞琳接道:“當然是大有進步,五年前寰哥哥大破天龍幫後,已被江湖上尊為一代名家,這些年來,我和那紅姊姊都在跟著寰哥哥練武功──”
陶玉一聽沈霞琳提到師妹,心中不由、一陣暗痛,厲聲喝道:“那李瑤紅怎麼樣了?”
沈霞琳道:“她很好啊。”
陶玉雙目圓睜,怒聲喝道:“好!我先把你搶到再說──”一伏身,弩箭離弦一般,直向沈霞琳衝了過來。
沈霞琳長劍一閃,劃出了一圈銀虹,封住了門戶。
陶玉眼看無法得手,立時仰身而退,一來一往之間,不過眨眼工夫。
沈霞琳看他進退之間的快速身法,不禁吃了一驚,暗道:“這人動作好快,看將起來,似是還要強過寰哥哥了。”
陶玉冷笑一聲道:“好啊,幾年不見,沈姑娘武功──果然是有了很大的進境。”
沈霞琳正待答話,瞥見人影一閃,陶玉已疾如閃電般衝了過來,不禁心頭駭然,匆忙間疾舉長劍,一招“天女揮戈”以攻迎攻。
那知長劍剛剛舉起,突覺右腕一麻,腕力頓失,長劍陡然落地。
陶玉格格一笑道:“這是天罡指力,你可曾學過麼?”
談笑聲中,左手已托住沈霞琳肘間關節。
沈霞琳道:“天罡指乃‘歸元秘笈’上的武功,我那蘭姊姊最擅此技。”
陶玉道:“楊夢寰可會‘天罡指’麼?”
沈霞琳道:“當然會了,那《歸元秘笈》上記載的武功,他大都學過。”
陶玉道:“不知他有幾成火候?”
沈霞琳正待答覆,心中突然一動,冷冷說道:“你想由我口中問出寰哥哥的虛實──”
陶玉笑道:“好啊,幾年不見,你倒是懂事多了。”右手連揮,又點了沈霞琳三處穴道,接著又道:“想你必已學過自行解穴之法,那只好多點你幾處穴道了。”
沈霞琳道:“你仍然這樣壞,將來定然不得好死。”
陶玉道:“將來的事,待將來再說,但眼下你已被我生擒,那楊夢寰搶走了我的師妹,我陶玉奪了他的妻子,豈不是很應該麼?”
沈霞琳心知多言無益,索性不說話。
陶玉緩緩轉過身,目光凝注在神刀柳遠身上,冷冷說道:“你自己自絕呢?還是要我動手?”
柳遠抬起雙掌護住前胸,道:“在下雖然自知非敵,但也不甘束手待斃。”
陶玉道:“好!那我就讓你嘗嘗分筋錯骨的滋味。”陡然欺身而上。
柳遠右掌急揮,一招“飛鈸撞鐘”迎胸搗去。
掌勢出手,突然肘間一麻,右臂肘間關節,已被陶玉托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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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6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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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4 11:28:53
一三
柳遠萬想不到,連一招都無法攻出,長嘆一聲,道:“想不到我柳遠習了數十年的武功,竟然無能接你一招。”
陶玉道:“你既然敗的心服口服,想來死的定也能瞑目九泉了?”有手微一用力,錯了柳遠右腕關節。
柳遠悶哼一聲,痛出了一身大汗。
陶玉格格一笑,道:“味道如何?”
沈霞琳星目圓睜,怒聲喝道:“住手!”
陶玉已然托起柳遠左肘關節,聽得沈姑娘喝叫之言,回身笑道:“沈姑娘有何吩咐?”
沈霞琳道:“我要你放開他。”
陶玉道:“為什麼?”
沈霞琳道:“他不是你一合之敵,殺了他也算不得英雄。”
陶玉笑道:“在你沈姑娘的眼中,我陶玉早已是無情無義的小人,那也不用充什麼英雄好漢了。”
沈霞琳隨著年齡的增長,人已成熟了很多,當下冷笑一聲道:“我明白了。”
陶玉道:“你明白什麼?”
沈霞琳道:“你可是怕他去告訴我寰哥哥,殺他滅口?”
陶玉道:“我還要楊夢寰知道我擄了他的妻子,豈會怕他知道?”
沈霞琳道:“你如不怕我寰哥哥知道此事,那就放了他去‘水月山莊’報訊。”
陶玉道:“這豈不太便宜楊夢寰了麼?我要先故佈疑陣,使他疑神疑鬼的鬧個六神不安,然後再知道你已為我所有。”
沈霞琳嘆道:“你當真是越長越壞了!”
陶玉右手一抬,又錯開了柳遠左臂關節。
神刀柳遠極力忍耐,但仍然忍不住這錯骨椎心的痛苦,失聲而呼。
陶玉格格一笑,道:“我還道你是鐵打銅澆的人,當真能忍得下這傷筋錯骨之苦!”雙手齊出,又錯開了柳遠雙肩關節。
柳遠只痛得汗如雨下,大叫一聲,暈倒地上。
陶玉又錯開柳遠雙膝關節,回頭對沈霞琳,道:“他幾處重要關節都被錯開,一身武功,作用全失,但兩三天內也死不了──”
沈霞琳道:“他人已痛的暈了過去,你為什麼不殺了他?”
陶玉道:“一頓飯工夫之內,他自會清醒過來,我要他躺在這裡,慢慢死去。”
沈霞琳道:“那要數日夜之久,你不怕別人救了他麼?”
陶玉笑道:“除非有人能接上他被錯開的筋骨,否則只要一動他,必將劇疼刺心──”突然伏下身去,自動接上了柳遠的右肩、右肘關節。
沈霞琳只瞧的茫然不解,道:“你這是干什麼?”
陶玉笑道:“我與他留下一條有用的右手,如果是有人救他,觸動他的筋骨,他在刺骨椎心的劇疼之下,必將失去了理性,揮動右臂,擊傷那救他之人,如是救他的人不會武功,定將被他一掌擊斃。”
沈霞琳嘆道:“禍連無辜,你當真是毒如蛇蠍。”
陶玉道:“那隻怪救他的人多管閒事;如何能夠怪得我呢?”右手一伸,點了柳遠啞穴。
沈霞琳道:“這又是什麼惡主意?”
陶玉道:“簡單的很,我要他口不能言,無法告訴那救他的人,不要動到他的傷處,才能造成誤會,傷害那救他的人。”
沈霞琳道:“世上惡人都可恕,只有陶玉不可恕!”
陶玉冷冷說道:“我陶玉死後被打入十八層地獄,那是死後的事,但沈姑娘不要忘記,你此刻已為我陶玉生擒,我可使你死,也可使你生,也可讓你受盡羞辱,歷盡痛苦──”
沈霞琳接道:“我不怕死。”
陶玉臉色一變,右手一揮,砰砰兩聲,左右開弓,打了沈霞琳兩個耳括子,他陰沉的一笑,冷然接道:“在下已沒有五年前那份憐香惜玉之心,沈姑娘如若頂撞在下,那是自討苦吃。”
這兩記耳光,落手奇重,只打的沈霞琳雙頰紅腫甚高,口中鮮血潺湲而下。
沈霞琳一咬牙齒,強忍著傷疼,不再言語,心中卻念頭電轉,忖思著如何設法把此訊通知楊夢寰。
陶玉回顧了躺在地上的神刀柳遠一眼,臉上閃掠過一抹獰笑,探手一把抱起沈霞琳,疾奔而去。
那兩個衣著、形貌都和陶玉一般的少年,正是陶玉四靈化身中的朱雀、玄武,緊隨在陶玉身後,急奔而去。
荒涼的郊野中,又恢復了原有的平靜,金色的陽光照射在青草地上,顯得是那樣柔和、安詳。
柳遠揮動一下僅可伸動的右臂,抓起了一顆石子,瞪著一雙無法轉動的眼睛,望著官道。
他雖兩腿左臂關節盡為錯開,但他的心智並未受損,他極力忍受著痛苦,希望能藉著一條尚可活動的右臂之力,把消息傳入“水月山莊”。
他心中冷笑著,忖道:陶玉啊!陶玉啊!你千般算計,萬般算計,該想到我右手可以寫字,一樣能把消息傳到“水月山莊”中去──
一股倔強的意念支持著他,使他一直保持著清醒的神智。
太陽光照花了他的眼睛,但他仍一瞬不瞬的望著官道。
突然間,響起了一陣轆轆的輪聲,劃破了荒野的沉寂,也驚動了神刀柳遠。
他伸動一下右臂,抓起了自己的頭髮,猛力向上一提,這一動,震動了他的傷處,只疼得出了一身大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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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6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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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4 11:28:59
一四
但終於他瞧到了一輛馬車,由正西方向馳來。
他聽著輪聲漸漸的接近,算準了距離,突然一振右腕,拋出手中的石塊。
但聞蓬然一聲,石塊正擊在車輪上。
他的心計沒白用,果然驚動了馬車中人。
但聞腳步之聲,行近身側,一個土布衣褲的車伕打扮的大漢,緩緩步行了過來。
柳遠舉起右手在頭上揮繞了一週,示意他蹲下身來。
那大漢如何能解得柳遠之意,停下腳步,嘆道:“你可是遇上了強盜,唉!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時難,你不用謝我了,我抱你上車。”伸手抓柳遠的左臂。
§第二回 心狠手辣
他誤解了柳遠那繞動右手之意,是在拜謝他相救之情。
因為柳遠除一條右臂之外,左臂和兩腿上的關節,都被陶玉錯開,難以掙動,眼看那車伕伸手抓向左臂,就是無法閃避。
只覺一陣筋斷骨折,裂心碎膽的劇疼,左臂硬被那大漢抓了起來。
事情果如陶玉所料,在這等裂心碎膽的痛苦之下,那還能多作思慮,右臂一揮,砰然一聲,擊在那大漢胯間。
那大漢被柳遠打了個仰面朝天,半晌才掙扎爬起,指著柳遠大聲喝道:“不知好歹的東西,不分敵友,出手就打,我瞧你躺在這裡等著狗來吃吧。”轉身大步而去。
他似已被柳遠打的不輕,心中有些害怕,不敢再多停留了,轉身急步而去,片刻間輪聲轆轆,趕車而去。
足足過了有一盞熱茶工夫,柳遠那震動的筋骨痛疼,才逐漸平復下來,抬頭看那車伕時早已走的不知去向。
他長長吁一口氣,右手又抓起一顆石子,等待著第二個機會。這時,他被移動的方位,已無法看到官道,只能憑藉雙耳去聽。
不知道過去了多少時間,才聽到一陣蹄聲傳來。
這時柳遠有了準備,早已用右手在地上寫了兩行字。
只聽蹄聲得得,由遠而近,柳遠憑聽覺算準了位置,猛投出了手中石塊。
果然,應手響起了一陣馬嘶,想是投出石塊,擊中那匹健馬。
他無法抬起頭看,只好舉起右手來,不停的搖晃,希望藉此能引起來人的注意。
但聞砰的一聲,一條馬鞭,正抽在柳遠的右腕上,雖然有些痛疼,但他足可忍耐,藉勢抓住鞭梢,用力一帶,手指指向預先寫好的字跡上。
果然那人驟不及防的被他一帶,身子直衝過來,正待發作,突然瞧到了地上字跡。
只見第一行寫道:“我被人點了啞穴。”
這時,柳遠因來人的方位移動,已可看清楚來人是一位十八九歲,身著藍色長衫的少年。
那藍衫少年回頭望了柳遠一眼道:“你可是不會說話──”大概他亦自覺到此言多餘,也不待柳遠回答,目光又移向下面一行字跡上,只見上面寫道:“請到‘水月山莊’,就說楊夫人已為陶玉所擄去。”
只聽蹄聲得得,又一匹快馬奔馳而來。
那藍衣少年回顧來人一眼,道:“我帶你同去那‘水月山莊’如何?”伸手去抱柳遠。
神刀柳遠嚇得連連揮著右手。
那藍衣少年愕然不解,凝目想了一陣,道:“你還是用手寫出來吧!”
柳遠無可奈何的伸出右手在地上寫道:我被人錯開了全身關節,全身不能碰得。
那藍衣人呆了一呆,道:“我雖然學過推宮過穴的手法,但卻從未學過替人接續關節,此事兄弟無能為力──”
突聽一個尖冷的聲音道:“這是西域三音神尼的‘拂穴錯骨’手法,不足為奇。”
藍衣人轉頭看去,不知何時,身後已站著一位手持拂塵的道姑。
道姑生得十分美麗,只是眉宇間有一股怨憤之氣,似是對世間所有的人物,都充滿著恨意。
藍衣人聽她口氣託大,本想出言譏諷她幾句,但一見她那泛現怨憤的臉色,竟是不敢多言。
只見那道姑放下手中拂塵,蹲下身子,伸出白嫩的雙手疾快的替柳遠接上被錯開的關節,說道:“這手法雖然歹毒但如在三十六個時辰之內施救,人就不會受到一點傷害,哼哼!他可是認為那‘三音神尼’的‘拂穴錯骨法’就無人能解得了麼?”
那藍衣少年暗中瞧了那道姑兩眼,只覺除了她臉上一股怨憤之氣外,秀眉櫻唇,美麗不可方物,不禁心頭一蕩,暗道:這出家人好生美豔,當下一伸大拇指道:“喝!仙姑武功了得,在下好生佩服。”
那道姑緩緩轉過臉去,雙目充滿怨毒之色,瞧了那藍衣少年一眼,冷冷說道:“你可是活得不耐煩了。”
藍衣少年吃了一驚,回身急奔而去,縱上馬背,放轡疾馳。
柳遠深深一揖,道:“多謝仙姑救命之恩。”
那道姑冷冷說道:“不用謝了──”微微一頓,接道:“那錯開你關節的人,可是當真名叫陶玉麼?”
柳遠道:“自然是真陶玉了。”
那道姑道:“他穿了什麼衣著,仔細的說給我聽。”
柳遠道:“黃色及膝大褂,手套金鐶,背插金鐶劍。”
那道姑雙目中厲芒一閃,道:“果然是他,想不到他竟然未死──”突然厲聲接道:“他往那個方向去了?”
柳遠略一沉思,指指正北道:“似乎向正北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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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4 11:29:09
一五
那道姑怒道:“什麼似乎不似乎的,你難道沒有看清楚麼?”
柳遠道:“不錯,在下確實未瞧清楚──”忽然想起昨夜那黃衣少年和伏牛三惡,訂下岳陽樓的約會,急急接道:“不過仙姑如要找那陶玉,還有一個辦法。”
那道姑道:“什麼辦法?”
柳遠道:“那陶玉邀約了伏牛三惡,在岳陽樓上見面,仙姑請到那岳陽樓去,或者可見著陶玉。”
那道姑冷冷望了柳遠一眼,道:“他們約好幾時見面?”
柳遠凝目思索了片刻,道:“他們約定的日期十分含糊,約了日期,但卻未講明時刻。”
道姑道:“怎樣一個約法?”
柳遠道:“前夜相約在三日之後,應該是後天才對。”
那道姑道:“後天就後天吧,我能等他很多年,難道還不能多等兩天。”
她自言自語,聽的柳遠莫名其妙,但又不敢追問,心中忖道:此人不知是何許人物,和陶玉似乎有著很深的仇恨。
只聽那道姑冷冷問道:“你現在要到那裡去?”
柳遠道:“我要到水月山莊,去見那楊大俠,告訴他妻子被人擄去──”
那道姑道:“我瞧你不用去了。”
柳遠詫聲問道:“為什麼?”
那道姑道:“找到我也是一樣,別人都怕陶玉,但我卻不怕他。”
柳遠心中納悶,暗道:那楊夫人也對我有過救命之恩,我豈可過河拆橋,不予置理,當下說道:“不行,我已答允那楊夫人,如何可以失信。”
那道姑道:“我說不行,就是不行,你敢勉強去,我就再錯開你身上關節。”
柳遠聽得吃了一驚,暗道:這話倒也不儘是恐嚇之言,她能接上錯開的關節,再錯開自非難事──忖思之間,突聽那道姑冷冷說道:“從現在起,你就跟著我吧!”
柳遠道:“仙姑的救命之恩,在下是感激不盡,要我赴湯蹈火,那是萬死不辭,但在下去通知楊大俠一聲,似亦無害──”
那道姑冷冷接道:“我說不行,就是不行,不用再談這件事了。”轉身直向岳陽行去;
行了兩步,突然又回過頭,道:“走吧!”
柳遠略一沉吟,只好隨那道姑身後行入城中,問道:“咱們還要到那裡去?”
那道姑道:“找一個客棧住下,我利用這兩天的空閒,傳你一點武功,到時候,也許有用你的地方哩!”
柳遠暗暗嘆息一聲,忖道:看來是無法把訊息傳入“水月山莊”了。
只聽那道姑問道:“你認識楊夢寰麼?”
柳遠搖搖頭,道:“不認識,但那楊大俠鼎鼎大名,天下知聞,不認識他的人雖多,但不知他名的人那確是少之又少了。”
那道姑又道:“他的聲名如何?”
柳遠一伸大拇指道:“江湖之上,提起揚大俠楊夢寰三個字,誰不肅然起敬。”
那道姑充滿著忿恨的臉上,突然綻現出一抹笑容,自言自語道:“楊師弟能有今日,也算光了我們崑崙派的門戶了──”柳遠聽得心中一動,不覺接口說道:“聽說那楊大俠,原本出身崑崙門下,姑娘想必也是崑崙門中弟子了。”
那道姑回過臉冷冷說道:“我不是。”
柳遠心頭納悶,暗暗忖道,這人有些瘋癲,明明聽她自稱崑崙門下,卻又不肯承認──
流目四顧,只見街上行人側目,大都望向兩人,柳遠霍然警覺,暗道:我這一身裝束,帶著一個美麗的出家道姑同行,自然引起別人的好奇之心了。
轉眼看去,只見那道姑大步而行,似是毫無所覺,心中大感奇怪,暗道:這女子只怕是真的有毛病,和她同行在一起,倒是真得小心一些才是。
那道姑當先帶路,行入了一家客棧之中。
柳遠隨她身後直入一座客房。
店夥計看了那道姑冷若冰霜的臉色,竟是不敢問話,直待兩人進了客房,才躬身說道:“兩位可是要住店麼?”
那道姑冷冷答道:“不住店來此作甚?多此一問。”
店夥計愣了一愣,悄然退出,隨手帶上了房門。
只聽那道姑尖聲喝道:“站住。”
聲音不大,卻充滿著煞氣,嚇得那店夥奔了回來,道:“女菩薩還有什麼吩咐麼?”
那道姑冷漠的說道:“誰要你帶上門了。”
店夥計連連說道:“小的該死,小的該死。”抱頭鼠竄而去。
柳遠望著她滿臉憤怒之容,亦不禁心頭凜然,只覺她隨時隨地都可以出手殺人。
只見她放下手中的拂塵說道:“過來,我傳你幾招武功。”這幾句話卻說的口氣大見緩和。
柳遠依言走了過去,那道姑果然一式一招地解說起來,這柳遠,武功本有根基,一聽之下,立時覺出,都是極具精奇的手法,立即全神集中學習。
那道姑傳過口訣之後,端然而坐,指點著柳遠練習,半日時光,就這般匆匆過去。
太陽沉下西山,夜幕低垂,室中一片漆黑,柳遠仍然沉醉在那幾招深奧的手法中,不住的揮拳出手,苦苦習練,渾然不覺間,黑夜已至。
直待他把三招手法練熟,天色已經是初更時光,這才警覺室中還未點燈,招呼了店夥,送上燈火,再看那道姑,還盤膝閉目而坐,運氣調息,一層茫茫如煙的白氣,不停的由她頂門面蒸蒸上騰,不禁吃了一驚,暗道:此人好精湛的內功。
那道姑似是練功正值緊要關頭,根本未曾留心到室中景物,柳遠點上燈火,她仍是毫無所覺。
柳遠想到未能通知那楊夢寰,內心極為不安,探手摸到懷中的黃金,心中突然一動,暗道:我雖不能親自趕往那“水月山莊”,為何不可派人前往一行,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此事想來不難。
心念轉動,悄然離室,喚過店家,借了筆墨,修好書信,一封,問道:“夥計,店中可有閒人麼?”
店夥計道:“東廓之下,住了一位客人,吃飯沒飯錢,終日無事,清閒的很。”
柳遠道:“好!快去喚他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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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4 11:29:16
一六
店夥計應了一聲,片刻間帶來一個髯眉皆白,衣著襤褸的老人。
柳遠瞧了那人一眼,搖搖頭,道:“不行,此人年紀太大。”
那老人望了柳遠一眼,道:“老朽是老當益壯。”
柳遠仔細打量他一眼,果然發覺他臉色紅潤,雖然是髯眉皆白,毫無龍鍾老態,問道:“你可走得動麼?”
白眉老人道:“日行百里,算不得什麼稀奇。”
柳遠道:“你可知道那水月山莊麼?”
白眉老人先是一怔,繼而淡淡一笑,道:“大大有名之處,天下誰人不知!”
柳遠道:“好!我有書信一封,快送往‘水月山莊’。”探手入懷摸出黃金一錠,交給那店夥計,接道:“這塊金錠,暫存你處,待這老先生送信歸來,你扣除宿飯之後,餘下的銀錢都找還給他。”
老人接過書信,雙目中神光閃了一閃,大笑而去。
柳遠聽得那大笑之聲,心中突然覺出有異,回頭望時,那老人已閃出了店門,消失於黑暗之中,不禁吃了一,驚,暗道:“好快的身法,難道我柳遠遇上了什麼深藏不露的高人麼?”
心念一轉,緩步而回,低聲對那店夥道:“那人住在這裡好久時間了?”
店夥計道:“不足十日。”
柳遠道:“他可曾付過飯錢。”
店夥計道:“他如能付宿飯之資,咱們做生意的,也不敢把他攆到廓沿上住了。”
柳遠心中大感奇怪,看那老人氣宇不凡,何以竟付不出宿飯之資,口中問道:“他可曾說些什麼?”
店夥計一抱拳,道:“大爺請恕小人之罪,小人才敢直言。”
柳遠心中愈奇怪,急道:“你說吧!”
店夥計道:“那老人說十日之內,自會有孝子賢孫來此替他老人家付賬、要我們店裡放心,他決不會賴我們一宿之資。”
柳遠一日夜間,連經了兩次生死大劫,脾氣好了甚多,心中暗道:好啊!你們明明知道,故意害我罷了。口中卻微微一笑,轉身而去。
那道姑只顧自己打坐調息,理也不理,柳遠的進進出出,她亦似渾如不覺。
次晨天色微明,柳遠已然醒來,想到昨日學到的三招手法,也該溫習一下,當下輕啟房門,準備轉到後院中去,那知室門一開,竟赫然有一人站在門外。
那人身著黃色及膝短褂,高捲著一雙袖管,雙袖之上,各套著一雙金鐶,背上斜插著一支金鐶劍,唇紅齒白,俊俏動人。
這裝束,留給柳遠深刻無比的印象,不禁瞧的一呆。
黃衣人舉手輕輕一揮,低聲說道:“我不願驚動別人,所以進門都未叫,咱們到房裡談談吧!”
柳遠心中雖想拒絕,但他心中過深的畏懼,竟然講不出話,不自覺的向後退去。
那黃衣少年隨手關上了兩扇房門,微微一笑,道:“咱們合夥作一筆買賣如何?”
柳遠經過這一陣子工夫之後,心神才逐漸平復下來,暗中提聚真氣,雙掌上凝聚功力,說道:“什麼買賣?”這句話說的聲音甚高,有意要驚動別人。
那黃衣少年突然一伸右手,疾向他肘間點來,口中細聲細氣的接道:“講話不可以小心些麼?”
柳遠左掌一圈,右手疾快由黃影中穿了出來,擊向那黃衣少年右腕。
黃衣少年似是不存心和他動手,隨隨便便的點出一指,立時收回了掌勢,接道:“這樁買賣,對你大是有利,只要你答應下來,終身受用不盡。”
柳遠忽然覺到,眼下這黃衣少年和那日錯開自己關節的少年聲音有些不對,不禁心中一動,問道:“你不是陶玉?”
黃衣少年道:“你看我是不是?”
柳遠道:“不是──”突覺腕脈一緊,右腕已被那黃衣少年拿住。
柳遠冷冷說道:“你說話的聲音雖然不像,但心地的毒辣、陰險卻是和他一樣。”
黃衣少年揚指點了他一處穴道,冷冷說道:“什麼人救了你,接續上你的斷骨,快說。”
柳遠還未來得及答話,室門砰然大開,一個身著道裝,手執拂塵的道姑當門而立,冷冰冰地說道:“是我,陶玉,想不到吧?”
黃衣少年抬頭瞧了那道姑一眼,道:“你是什麼人?”
那女道姑臉色一變說道:“先放開他,咱們再慢慢算賬。”
那黃衣少年目光一轉,瞧到了那道姑目光隱含怨毒之情,直似擇人而噬,和她那柳眉櫻口的嬌美之貌,大相逕庭,不禁一皺眉頭,緩緩放下神刀柳遠,暗中提聚真氣戒備,冷冷問道:“你認得家──”突然想到了陶玉警告的話,如果武林中有人把他認作陶玉,不可以出言解釋。
那道姑拂塵一揮,唰的劈了過來,隨著那根根豎立的馬尾,帶起一股勁風。
黃衣少年吃了一驚,暗道:瞧不出這美貌年輕的道姑內功,如此精深!心中忖思,人卻橫裡避開三尺。
那道姑拂塵攻出,目光卻凝注在他雙腿之上,看他身形移動之勢,冷笑一聲,道:“果然是你,我已經忍耐等待了許多年,今日不把你碎屍萬段,難消心中之恨。”
那黃衣少年哈哈一笑,道:“你對我積怨很深──”
道姑道:“傾盡長江之水,難洗心中之恨。”
黃衣少年笑道:“好!今日定有你報仇雪恨的機會就是,但在未動手之前,我要請教一事。”
那道姑道:“什麼遺言。”
黃衣少年道:“請教法號。”
那道姑臉上泛現出重重殺機,一字一句的說道:“好,任你裝模作樣,也難減我報仇之心──”
黃衣少年怒道:“那個裝模作樣?”
那道姑呆了一呆,道:“你當真不認識我了?”
黃衣少年道:“自然當真了,難道和你說笑不成?”
那道姑厲聲喝道:“童淑貞,你該記起了吧!”
黃衣少年道:“童淑貞,童淑貞──好一個陌生的名字──”翻腕抽出了背上的金環劍,接道:“你可以出手了。”
這一次倒是該她發起呆來,仔細的瞧了那黃衣少年一陣道:“你當真不是陶玉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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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4 11:29:23
一七
神刀柳遠突然接口說道:“他不是。”
童涉貞回顧了柳遠道:“你怎麼知道?”
柳遠道:“昨天在下被那陶玉錯開關節,棄置荒郊時,曾經見過那真的陶玉,和他同行的有兩個黃衣少年,衣著相貌,都和陶玉一般模樣。”
童淑貞道:“既是一樣模樣,你如何辨得清楚。”
柳遠道:“在下從他說話聲音中辨別出來。”
那黃衣少年哈哈一笑,揚起手中金鐶劍,指著童淑貞道:“找我也是一樣,能夠勝得我手中兵刃,再去找他不遲。”
童淑貞冷然說道:“你是誰?為什麼要和他穿著一樣的衣服,用著一樣的兵刃?”
黃衣少年道:“我是他身外化身──”
童淑貞冷笑一聲,接道:“擒你之後,再行逼供,不怕你不說實話。”手中拂塵一揮,掃了過去。
那黃衣少年正是陶玉四靈化身中的朱雀,專習劍道,眼看童淑貞拂塵掃來,金鐶劍隨著發動,幻起了朵朵劍花,擋開一擊,飛起一腳,踢開後窗,穿窗而出。
童淑貞冷冷說道:“還想走麼?”一提氣,如影隨形般,疾追出窗。
這兩人的身法迅快至極,柳遠探首窗外時,已不見了兩人蹤影,不禁搖頭一嘆,道:“江湖之上只怕將從此多事了──”語聲未落,突然右腕一麻,穴道竟被人緊緊扣住。
回頭看時,只見一個黃衫佩劍的俊美少年,臉上似笑非笑的望著自己。
此人來的無聲無息,不知何時進入室中。
柳遠自知非其敵手,縱然有心拚搏,也是絕難幸勝,何況右腕穴道,已被人扣住,想到那錯骨分筋之苦,不禁心中一寒,暗中把功力聚貫左掌,陡然反手一擊,猛向天靈穴上拍去。
只見那黃衣少年右手一抬,疾快絕倫的一指點在了柳遠的左肘“曲池穴”上,一條左臂,軟軟垂了下來。
黃衣少年哈哈一笑,道:“想死麼?沒有那麼容易。”
柳遠暗暗嘆息一聲,忖道:這陶玉不知有好多化身,個個武功高強,心狠手辣,與其活著受罪,倒不如死了的好,只是楊夫人被擄之訊,不知是否已傳到“水月山莊”──
那黃衣少年看柳遠沉吟不語,若有所思,當下冷笑一聲,道:“你不用再打尋死、逃走的主意,眼下只有兩條路可以選擇,一條是受盡人間最痛苦的折磨,求死不能,求生不得,一條是聽受在下之命任在下──”
只聞一個清脆的女子聲音,接道:“只怕是還有第三條路,快放開他。”
轉身望去,只見一個青衣青裙,頭挽宮髻的美麗少婦當門而立,一條左袖,在晨風中微微晃動。
黃衣少年微微一怔,道:“你是誰?”
那青衣少婦動作奇快無比,就在黃衣少年一句話間,人已欺近身側,說道:“師兄死裡逃生,還活在人間,足見皇天相待之厚,怎的還不洗面革心,仍這般黑心辣手。”
這黃衣少年乃是陶玉四靈化身中的蒼龍。
只見他凝目打量了青衣少婦兩眼,道:“你是誰?報上名來。”
青衣少婦一對大眼睛動了兩下,道:“師兄連我也不認了麼?”
蒼龍道:“咱們從未見過。”
青衣少婦臉色一變,道:“師兄當真翻臉不認人了,好,你既無師兄之義,我也不用講師妹之情了,我那霞琳妹妹現在何處?快說出來。”
蒼龍雖然不知詳情,但沈霞琳被擄一事,卻已聽陶玉說過,當下哈哈一笑,道:“你可是由‘水月山莊’中來的?”
青衣少婦怒道:“陶玉,你裝模作樣是何用心?”蒼龍又是一陣哈哈大笑,道:“你可是說那楊夫人麼?”
青衣少婦忽然動了疑心,一雙眼神盯注在蒼龍臉上,道:“咱們從小在一起長大,別人不知你的為人,我卻是清楚得,任你詭計多端,也別想瞞得過我。”一面留心觀察著他的神情變化。
蒼龍笑道:“你盯住我瞧什麼?”
青衣少婦道:“你當真不是陶玉。”
蒼龍答非所問的道:“那位沈姑娘就要變成陶夫人了。”
青衣少婦人已經漸趨冷靜,淡淡一笑,道:“你想得很好,只怕心機白費了。”右手一伸,緩緩向蒼龍右腕抓去。
她出手動作的緩慢,直似舉不起一條右臂。
蒼龍微微一皺眉,呼的劈出一掌。
掌勢出手,那青衣少婦抓來的右手,也突然由慢變快,一閃而至,擊向肘間關節。
蒼龍吃了一驚,霍然向後退去。
他忘了一雙手還牽著神刀柳遠,後退之勢,受此牽制,動作一緩。
就這一緩之間,青衣少婦指尖已然掃中了蒼龍的肘間。
在這危亡一發,生死須臾的瞬間,蒼龍那裡還顧得到別人,左手一鬆,放開柳遠,疾快的向後退出三尺。
饒是他應變迅快,肘間仍被指尖掃中,一條左臂,再難運用。
柳遠自知非敵,身軀移向一側。
青衣少婦冷冷說道:“你果已練成了《歸元秘笈》上的武功?”
蒼龍怔了一怔,暗道:我這身武功,都是師父所傳,那裡是從《歸元秘笈》學來。
只聽那青衣少婦又道:“你可記得我爺爺那‘乾元指力’嗎?”
蒼龍莫名所以的答道:“不記得了。”
青衣少婦道:“你果然不是陶玉,快些說你是誰?”
蒼龍道:“你得先報上名來。”
青衣少婦一字一句的說道:“李瑤紅,聽人說過麼?”
蒼龍搖搖頭,道:“沒有。”突然躍起拍出一掌。
李瑤紅右臂一揚,接下了這一掌,竟然被震的右臂一麻,心中吃了一驚,當下一提真氣,呼呼搶攻三掌。
她只有一條右臂,是以曾下過數年苦功,克服女人先天上的弱點,以增長掌力雄渾,劈出的掌力,一招強過一招。
那知對方竟然把三掌全都接了下來。
原來這蒼龍主掌,李瑤紅以掌力和他拚搏,正是他的專長。
室中勁風激盪,桌翻椅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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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4 11:29:32
一八
蒼龍接過李瑤紅三掌之後,突然高聲喝道:“住手。”
李瑤紅依言停下手來,說道:“有什麼話說?”
蒼龍道:“這室中地方狹小,施展不開,咱們找一處空曠地方,能夠施展開手腳之處,好好的比試一陣如何?”
李瑤紅道:“我志在尋找我那霞琳妹妹的下落,並無意和你比拚掌力。”
蒼龍哈哈一笑,道:“這比與不比,豈是你能決定的麼?”談笑中,陡然一躍,穿窗而出。
就在他躍起穿窗而出的同時,回臂劈出一掌。
一股強大的潛勁,直湧過來。
李瑤紅身子一側,右手斜裡拂出,引過撞擊過來的力道,一挫柳腰,疾快的迫了出去。
只見一條人影閃了一閃,已然消失不見。
柳遠目睹數日來所見高人的武功,才知自己一身所學,實不過武功中的皮毛功夫而已,求進之心,油然而生。
正在感慨之間,突然一聲輕咳傳了過來。
柳遠已然成了驚弓之鳥,這一聲輕咳,嚇的全身一顫。
轉頭望去,只見一個長髯飄飄的者者,當門而立,一身儒衫,滿面慈和。
只見那老者一拱手,道:“驚擾兄台,老朽這裡先行謝罪。”
幾日來連番的折磨,已使他以往的豪強之氣大減,抱拳還了一禮,道:“不敢,不敢,老前輩有何見教?”
那者者目中神光閃爍,一望之下,即知是一位內家高手,只見他淡淡一笑,道:“請問兄台貴姓啊?”
柳遠道:“在下柳遠,世居長沙府。”
長髯老者道:“柳兄可認識那楊夢寰麼?”
柳遠道:“在下是久聞其名,心儀已久,只是緣慳一面,無由晉見。”
長髯老者道:“那你認得楊夫人了?”
柳遠道:“昨日見過一位楊夫人──”
長髯老者接道:“剛才那青衣少婦,不就是楊夫人麼?”
柳遠道:“這個在下就不清楚了。”
那老者微微一笑,道:“剛才她在和什麼人動手打架?”
柳遠沉吟了一陣,道:“陶玉的化身。”
那老者臉色一變,道:“陶玉還活在世上麼?”
柳遠道:“仍活在世上,昨日在下還被他錯開了身上關節。”
那老者長長吁一口氣,道:“如是他當真仍活在世上,想必已盡得那《歸元秘笈》上的武功。”
忽見柳遠臉色一變,道:“陶玉來了。”
那老者霍然回身,果見一個身著黃衣及膝大褂,粉面朱唇,高捲袖管,腕套金鐶的少年,停身在四五尺,正是五年前被那朱若蘭打落懸崖的陶玉,不禁呆了一呆,才拱手說道:“賢侄果然仍活人世,還識得老夫麼?”
這黃衣少年乃陶玉四靈弟子之中的白虎,雙目轉動,打量了那老者一眼,道:“你是誰,口氣託大的很。”
那老者眉頭一皺,道:“賢侄當真連老夫也認不出了麼?”
白虎道:“什麼老夫老夫的,你難道沒名沒姓麼?”
那老者臉色一變,似欲發作,但他終於又忍了下去,道:“老夫蕭天儀,賢侄總該想起了吧?”
白虎搖搖頭,道:“咱們素不相識,你這般倚老賣老,稱我賢侄,是何道理?”
蕭天儀臉色一變道:“你縱然練成了《歸元秘笈》上的武功,也不能對老夫這般無禮,無怪李兄談起你時,長吁短嘆,自責甚深,說你心地歹毒,如若不死,必將為江湖上一大禍患。”
白虎怒道:“你自拉自唱,說的什麼,快些給我閃開──”目光一轉,投注到柳遠身上,接道:“你可是叫柳遠麼?”
柳遠道:“不錯,在下正是。”心中卻是暗暗震驚道:這陶玉不知有多少化身,似是每一個都身懷上乘武功──
只聽蕭天儀冷冷說道:“賢侄既然不識得老夫,老夫也不好勉強──”
白虎怒聲喝道:“你囉囉嗦嗦說些什麼?閃開──”右手一揮,橫裡掃來。
蕭天儀氣的冷哼一聲道:“好大的膽子。”右手五指箕張,扣向手腕。
白虎怒喝一聲,突然收回右手,道:“老匹夫可是想要討死。”雙拳連環擊出,眨眼間,連攻出六拳。
拳勢如巨斧開山一般,帶著呼嘯勁風。
蕭天儀道:“怪不得你如此狂妄,連老夫也不認了,原來是自恃武功高強。”雙手齊出,連封帶避的才把六拳讓開。
他雖是擋開了對方六拳,心中卻是震驚不已,對方如是拳再強兩分,自己就無能招架了。
要知陶玉四靈弟子中,白虎主拳,破山十拳,乃拳勢中剛猛無儔的絕學,蕭天儀接下了六拳之後,立時展開反擊,掌指齊出,夾雜著擒拿手法,專以點襲白虎雙臂上的要穴、腕脈。
那白虎對敵經驗不足,被蕭天儀快速攻勢,迫得無法還乎,雖然身具了世間最威猛的拳勢,卻是無法難以施展。
突然間傳過來一聲尖喝道:“住手。”
白虎應聲而退,躍退四尺。
蕭天儀抬頭看去,只見又一個黃衣少年,站在六尺以外,面上帶著微笑,赫然又是一個陶玉。
只見那人一抱拳,道:“老前輩別來無恙,還識得陶玉麼?”
蕭天儀望望白虎,又望望那自稱陶玉的黃衣少年,只覺兩人形貌,無一處不同,竟然無法分辯,呆了一呆,道:“你是陶玉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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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6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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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4 11:29:44
一九
陶玉道:“正是在下。”
蕭大儀望著白虎,道:“這一位又是誰呢?”
陶玉道:“是晚輩四靈化身之一。”
蕭天儀口中啊的一聲,心中仍是有著懷疑。
陶玉道:“晚輩正想尋找老前輩,想不到竟在此不期而遇。”
蕭天儀道:“找我有什麼事?你那恩師──”
陶玉打斷了蕭天儀未完之言,接道:“晚輩想重振天龍幫,有勞老前輩助我一臂之力。”
蕭天儀道:“你師父是何等英雄人物,都不作死灰復燃之想,難道你還自信強過師父不成?”
陶玉笑道:“有道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勝舊人,我師父十年前,雖然是不可一世的人物,但今日武林,卻是我陶玉的天下了。”
蕭天儀臉泛不樂之色,道:“你是自信強過你那師父了?”
陶玉道:“老前輩適才和四靈化身對敵,覺著他武功如何?”
蕭天儀道:“不在老夫之下,”陶玉道:“這就是了,當今武林之中,又有幾人強過老前輩了?”
蕭天儀道:“你可知道這幾年來,最受武林尊仰的人是誰麼?”
陶玉道:“晚輩數年未在江湖上走動,對武林形勢,隔閡不明。”
蕭天儀道:“兩年前,少林派首作東道,邀請九大門派,和各方豪雄,聚會少室峰頂,縱論武事,楊夢寰一篇宏論,使與會數百英雄,驚服不已──”
陶玉接道:“那我就先制服楊夢寰,以鎮天下英雄。”
蕭天儀道:“楊夢寰天縱奇才,已隱隱成為武林中的領袖,你這般輕言相侮──”
陶玉突然仰面哈哈大笑起來。
蕭天儀一皺眉頭,道:“你笑什麼?”
陶玉道:“楊夢寰能在短短數年中,成為天下武林人物心目中的偶像,倒可使我陶玉省去不少手腳了。”
蕭天儀道:“這話怎麼說?”
陶玉道:“當今武林之中,人人對那楊夢寰敬愛有加,視他有如天人,如是我陶玉能把楊夢寰控制手中,那豈不等於一舉間震驚天下英雄。”
蕭大儀道:“那楊夢寰一席話,能使與會少室峰頂的數百英雄,個個五體投地,驚服不已,武功是何等高強,你口口聲聲要把楊夢寰制服,談何容易?”
陶玉臉色一整,道:“老前輩可是不信麼?”
蕭大儀道:“老夫雖未應邀與那少室峰頂的英雄大會,但卻是親耳聽你那師父述明經過實情,楊夢寰那一篇宏論,確使人人佩服,開闊前所未有的武功途徑。”
陶玉冷冷接道:“老前輩請住口好麼?”
蕭大儀先是一怔,繼而怒聲喝道:“好!你既對老夫這般無禮,那是早已不把老夫放在眼中了──”
陶玉道:“雖未放在眼中,但卻唸唸難忘。”
蕭天儀冷漠的說道:“那也不必了。”
陶玉道:“那《歸元秘笈》之中,有幾則煉丹秘方,我要借重老前輩的博學醫道為我煉製秘丹。”
蕭天儀道:“這個恕老夫不能應命。”
陶玉微微一笑,道:“為什麼?”
蕭天儀道:“老夫不願助你為惡,荼毒武林。”
陶玉道:“你可知道我要煉製的是什麼丹藥?”
蕭天儀道:“我雖不知你煉製的是什麼丹藥,但想來決不是什麼救人濟世之物。”
陶玉道:“你倒是明白的很──”語音微微一頓,接道:“不過,放眼天下,老前輩的醫術,很少有人能及得,你心中雖然不願,也只有勉為其難了。”
蕭天儀怒道:“老夫不允,你又豈奈我何?”大步向前行去。
陶玉肩頭微動,疾如飄風一般,攔在蕭天儀的身前,笑道:“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你既然被我碰上了還能放你走麼?”
蕭天儀怒聲喝道:“你敢對老夫這般無禮,還不給我閃開。”
陶玉格格一笑,道:“得罪了。”右手一揮,疾向蕭天儀點了過去。
他的手法怪異至極,蕭天儀眼看他一指點來,就是閃避不開,竟眼看著被點中了穴道。
陶玉隨手一指,又點了蕭天儀的啞穴,笑道:“老前輩敬酒不吃吃罰酒,不能怪我陶玉無禮,暫請忍耐一二,助晚輩霸業有成後,自是不會虧待老前輩。”
蕭天儀被點了兩處穴道,身不能動,口不能言,心中雖是激忿難忍,也只有乾瞪眼的份兒。
只見陶玉舉手一招,說道:“白虎過來。”
白虎應聲而出,高聲說道:“師父有何吩咐?”
陶玉笑道:“把這位蕭老前輩帶回我們的居處,吩咐他們要好好的照顧,不得有絲毫失禮舉動。”
白虎應了一聲,背起蕭天儀飛奔而去。
陶玉緩緩把目光轉注到柳遠身上,冷笑一聲,道:“好長命啊!”
陶玉想到那錯骨分筋之苦,不禁打了一個寒顫,道:“一個人生死有命,不足為惜。”
陶玉道:“死雖不可怕,但那不死不活的活罪,只怕是難受的很──”語音微微一頓,又道:“眼下有兩條路,可任你選擇,我現在正值用人之際,你武功雖不好,但資質不錯,得我指點一番,不難有所成就,如肯投我門下,不但可免去身受之苦,且將成就一身絕技,日後在武林之中,亦不失獨當一面的雄主身份。”
柳遠輕輕咳了二聲,正待答話,陶玉卻突然欺身而上,右手快如閃電一般擊出去。
柳遠想待讓避,已是不及,又被點中穴道,一跤跌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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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4 11:29:52
二〇
陶玉順手提起柳遠,直奔入童淑貞的房中,把柳遠塞入床底,笑道:“你不妨冷靜的思考一下,然後再答覆我不遲。”大步出房而去。
柳遠被點了麻穴、啞穴,心中卻十分清醒,只是身不能動,口不能言。
大概過了一盞熱茶工夫,室中響起了步履之聲,一人大步行入房中。
但來人是誰,柳遠卻無法瞧得。
凝神聽去,久久不聞聲息,似是那人入室之後,就靜靜的站著不動。
柳遠突覺腦際靈光一閃,暗暗忖道:更糟!來人不是陶玉,亦將是他四靈弟子化身之一,靜止不動,分明是準備暗算那道姑,那道姑縱然武功高強,只怕也無法防備來人的暗算。
他眼看陶玉出手點那蕭天儀的穴道,武功確實高強得很,以他的身手,再隱在暗中突然施襲,是世間第一流的武功,只怕也是無法閃避──
忽聽步履之聲傳了過來,一人直向室中走來。
但聞啊喲一聲尖叫,緊接著響起了陶玉的笑聲,道:“童姑娘,咱們數年不見,你倒是越發顯得美豔了。”
童淑貞愕然說道:“你是誰,快放開我。”
陶玉哈哈一笑,道:“怎麼?你竟連我也不認識了?”
童淑貞冷冷說道:“這世上有幾個陶玉?”
陶玉道:“一個,陶玉雖是只有一個,但卻有無數的化身。”
童淑貞道:“哼!就算你有一百個化身,我也要把它趕盡殺絕。”
陶玉道:“只我一人怕你就無法勝過,不用說狠話了。”
童淑貞道:“你放開我,咱們打上一場試試!”
陶玉笑道:“我聽說你得到天機真人遺留下的拳譜,不知可有此事?”
童淑貞道:“有又怎麼樣?”
陶玉笑道:“那是無怪你有些自負了,這幾年來,你必然苦下工夫,練習那拳譜上記載的武功。”
童淑貞道:“不錯,幾年來我無時無刻不在記著心中的仇恨,苦練武功,亦是為報仇之用。”
陶玉看了童淑貞一眼,格格一笑,道:“你心中恨的那個?”
童淑貞厲聲說道:“你!陶玉,我恨不能生啖你的肉,生飲你的血,把你挫骨揚灰──”
陶玉冷笑道:“那麼嚴重麼?”
童淑貞道:“你如是還有一點男子氣概,就放開我,咱們各憑武功,分個生死出來,這般暗施謀算,也不覺得卑下可恥麼?”
陶玉臉色冷漠,毫無表情的道:“你縱然用盡世間最惡毒的名同來罵我,我陶玉也不在乎,不過你口口聲聲要和我比試武功,定當要你如願,你如勝得了我,固可啖我之肉,飲我之血,如果敗在我的手中,又該如何?”
童淑貞道:“那我就橫劍自絕,死在你的眼前,我苟且偷生,活在世上,只有一個未完的心願,那就是殺你報仇,如是殺你不了,活在世上,也是沒味的很。”
陶玉微笑道:“想不到你竟恨我如此之深?”
童淑貞切齒地道:“傾盡東海之水,也難洗我心頭之恨。”
陶玉重重咳了一聲,道:“你想不想我給你個報仇的機會。”
童淑貞道:“我忍辱活了數年,苦心習武,就在等待這一個機會。”
陶玉道:“這麼說來,我如此刻把你殺掉,你是心有不甘了?”
童淑貞道:“含恨九泉,死不瞑目。”
陶玉道:“你如是想我給你個施展武功的機會,必得答應我兩個條件。”
童淑貞道:“什麼條件?”
陶玉道:“第一是你不能死,第二是投我門下,為我效力,你為什麼不恨那沈霞琳、朱若蘭呢,如非她們佔去了楊夢寰。我陶玉也不能得到你了──”
童淑貞怔了一怔,怒道:“你不用想破壞我那楊師弟,他為人光明正大,胸懷磊落,豈是你能及其萬一──”
陶玉接道:“情愛之事,和正大何關,你們崑崙門下,如果沒有沈霞琳,楊夢寰和你童淑貞,豈不是一對璧人麼?如果你心中當真是充滿著怨毒、悲忿,應該去恨那沈霞琳奪去你心上情郎才是。”
童淑貞沉吟了一陣,抬起頭來,茫然說道:“我很喜歡楊師弟麼?──”
這心念深藏在童淑貞潛意識裡,縱是那童淑貞的本人,平日亦不覺得,此刻被陶玉反覆提出,使心中滿懷怨毒的童淑貞,登時有些茫然錯亂之感。
陶玉悄然移動右手,輕輕一指,彈在童淑貞“百會”穴上,說道:“楊夢寰到處留情,對我那瑤紅師妹,何嘗不是存下了始亂終棄之心,只因李滄瀾武功高強,天龍幫聲勢浩大,形勢迫的那楊夢寰非娶我師妹不可,如是你那授業恩師慧真子肯像那李滄瀾一般的為你作主,楊夢寰也不敢棄你不顧了。”
童淑貞“百會”穴被陶玉一指點傷,理性已然混亂,是非善惡之辨,已有些混亂不清,只覺心中念頭轉動,楊夢寰那瀟灑英俊的形貌,不停在眼前閃轉晃動,茫然地說道:“我那楊師弟也很喜歡我麼?”
陶玉哈哈一笑,道:“自然是喜歡你了,那楊夢寰曾經親口告訴過我──”
童淑貞這些年來,修習玄門正宗內功,定力大增,一陣迷亂之後神智忽然一清,怒聲喝道:“我不信你的鬼話。”
陶玉心中一凜,暗道:短短的數年中,她內功如此精進,我已點傷她百會穴,她竟然仍有清醒之時,右手連揮,又點了童淑貞“通天”、“承靈”二處穴道。
這幾處要穴,都是人腦神經的要樞,童淑貞內功再深,也是承受不注,頓覺腦際間一片混亂。
陶玉重重的咳了一聲,道:“那楊夢寰親口對我說過,如不是沈霞琳從中作梗,他定然要娶你為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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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4 11:30:00
二一
童淑貞腦際中隱隱作疼,意識一片混亂,茫然說道:“這話當真麼?”
陶玉道:“自然不騙你了。”
童淑貞道:“好!我去找那沈霞琳算賬去。”陶玉默查情形,童淑貞神智已亂,只是她心中的怨恨,還不深入,當下接道:“那楊夢寰因我奪得了你,曾經苦追我數千里,必欲殺我而後快,昔年我擄走那沈霞琳時,他也未曾有過如此的激動。”
說話之間,放開了童淑貞右腕脈脈穴。童淑貞血脈暢通,精神隨著一振,道:“我要去問問楊師弟,這些話是真是假?”
原來那《歸元秘笈》之上,記有一種手法,可傷人大腦神經,使人記憶混淆不清,忘記過去,如若在她神經初受震傷之時,加深她模糊印象中的仇恨,此人就牢牢記著新仇,淡忘舊情,為人所用,陶玉心狠手辣,不念舊情,竟然拿著重淑貞當作試驗,借她潛意識中對那楊夢寰的一點暗戀之情,把童淑貞心中的仇恨,嫁移到楊夢寰和沈霞琳身上。
忽見童淑貞雙手抱頭,竟然呻吟不止。
陶玉默察反應,果然都和那《歸元秘笈》中記載相同,不禁心中大喜,高興得縱聲大笑起來。
大約過有一盞熱茶工夫,童淑貞突然站了起來,臉上一片茫然之色,望著陶玉,呆呆地道:“你笑什麼?”
陶玉道:“我笑你太過懦弱了,那楊夢寰本來十分喜歡你的,你卻把他甘心奉讓給那沈霞琳。”
童淑貞腦中的記憶,逐漸的淡失,陶玉在她腦際中播種新的仇恨,卻是愈來愈覺鮮明。
只聽陶玉輕輕咳了一聲,說道:“那楊夢寰本來對你十分喜愛,只因為了那沈霞琳,才對你始亂終棄,你如不殺了他們兩人,心中的氣憤,如何能夠平消?”
童淑貞腦中記憶,愈覺模糊,陶玉卻加重語氣,注入了新的仇恨。
她隱隱記得,自己確被人始亂終棄,當下喃喃自語的說道:“當真是楊師弟麼?”
陶玉道:“自然是楊夢寰了,如若不是那沈霞琳從中作梗、楊夢寰也不會對你這般寡情寡義了。”
童淑貞只覺腦中又疼又亂,喃喃自語道:“這要怎麼辦呢?”
陶玉道:“這還不簡單麼?殺了楊夢寰和沈霞琳就是了。”
童淑貞雙目中厲芒一閃,凝注在陶玉臉上,久久不發一言。
陶玉心中暗暗驚道:莫要她神智仍然清醒,記憶未失,我豈不是替那楊夢寰送了一個大好的幫手。
一時間心念不息,不知放她去呢,或是殺之以絕後患。
忽聽童淑貞大聲叫道:“不錯,殺了他們以雪我心中之恨。”縱身一躍,破門而去。
陶玉追了出去,童淑貞已躍上屋面,去如飄風,當下高聲喊道:“那楊夢寰住在‘水月山莊’──”餘音未絕,童淑貞已走的蹤影不見。
柳遠聽的明白,但卻不知陶玉用的什麼手段,竟能在片刻之間,使那童淑貞心念大變,把蘊藏在心中的一腔怨恨,盡皆轉對到楊夢寰的身上。
心念轉動之間,突然腳被人一拖,從床下拉了出來。
柳遠感到這幾掌拍在身上,被點穴道悉數解開。
轉頭望去,只見陶玉面上帶著笑容,站在身側,心中一陣跳動,道:“閣下解我穴道,是何用心?”他雖明明知道其人定是陶玉,但見到陶玉之後仍不禁心頭一跳。
陶玉像貌本極俊秀,笑容亦很甜美,但看在柳遠眼中,卻有著一股森冷之氣。
只聽陶玉輕輕咳了一聲,道:“怎麼樣?你想好了沒有?”
柳遠道:“想什麼?”
陶玉冷笑一聲,道:“你大概很想念那不死不活的滋味。”右手一伸,已抓住了柳遠的左臂。
柳遠想到那分筋錯骨的痛苦,不禁驚出了一身冷汗,一顆顆的汗珠兒,直向下滴。
陶玉格格一笑,道:“你心中很怕麼?”
柳遠道:“不錯,那分筋錯骨的痛苦,確不是一個人所能忍受,但如若讓我投你門下,助你為惡,我寧可再忍受一下那分筋錯骨之苦。”
陶玉冷冷說道:“你倒是很有骨氣,不過我陶玉為人,向來不讓人稱心如願。”
柳遠倒抽了一口冷氣,道:“怎麼?難道你還有比那分筋錯骨更苦的方法麼?”
陶玉道:“你可是很敬慕那楊夢寰麼?”
柳遠道:“在下雖和那楊大俠緣慳一面,但對那楊大俠的風範,卻是心慕已久──”
陶玉怒聲接道:“好,那我就讓楊夢寰親手殺死你,叫你死得稱心如願,”柳遠心頭一凜,道:“如以楊大俠武功而論,舉手投足之間,自是可把在下置於死地,但那楊大俠仁義可欽,縱然在下確有開罪他的地方,也不至出手傷人。”他口中雖然說的強硬,但心裡卻是相信陶玉身具此能。
陶玉緩緩放開柳遠的手臂,道:“你可是有些不信麼。那咱們不妨就試試,你轉過身去!”
柳遠雖不怕死,但他氣志早為陶玉所奪,竟然不由自主地轉過身去。
陶玉緩緩舉起右手,說道:“我要擊傷你的大腦神經,讓你忘去了過去的事,我要在你記憶失去之後,在你大腦中播種下仇恨,讓你去殺死那楊夢寰,縱然那楊夢寰腹有行舟之量,也不會束手待斃讓你殺死,為求自保,那只有殺死你了。”
柳遠呆了一呆,道:“當真有這等神奇的武功麼?”
陶玉道:“其實說穿了並無神奇之處,只是一般人不知如何找到那穴道而已,而且落手的輕重,要恰到好處,重則傷命,輕則無法破壞腦中神經,無法使人神智錯亂,失去記憶。”
柳遠輕輕嘆息一聲,道:“如是真有此等事情,在下寧可忍受那分筋錯骨之苦。”
陶玉笑道:“我講過要那楊夢寰親手將你殺死,決錯不了。”
舉手一掌,擊在柳遠的“百會”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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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4 11:30:08
二二
柳遠只覺一股熱力,隨著陶玉那擊在頭上的掌指,直透而入,全身似是陡然間被投入火窟一般,一陣奇熱,出了一身大汗。
陶玉格格一笑,道:“怎麼樣?”
這時,柳遠的神志已經有些茫然無主,緩緩回頭說道:“我身上很熱。”
陶玉笑道:“那就不錯。”連點兩指,彈在柳遠頭上要穴,接道:“現在有何感覺?”
柳遠正待答話,突覺腦間一陣劇疼如裂,抱頭蹲了下去。
一陣劇疼過後,柳遠大腦已受到劇烈的破壞,腦際空空洞洞,宛如一張白紙,忘記了過去。
陶玉舉手一招,道:“站起來。”
柳遠目光凝呆,隨著陶玉的手勢站了起來。
陶玉微微一笑,道:“你叫什麼名字?”
柳遠茫然的啊了一聲,口齒啟動,道:“我叫──我叫──”竟然連自己的姓名也說不出來。
要知道這柳遠內功修為和那童淑貞相差很遠,腦中受到的破壞,也較那童淑貞強烈甚多,是以,連自己的姓名也已忘去。
陶玉一皺眉頭,道:“你叫柳遠。”
柳遠先是一怔,繼而點頭說道:“不錯,不錯,我叫柳遠,我叫柳遠。”
陶玉道:“你可知道誰是你的仇人麼?”
柳遠茫然搖頭,道:“不知道。”
陶玉道:“楊夢寰,那楊夢寰殺了你的父母,霸佔了你的產業妻兒,此仇此恨豈可不報。”
此刻柳遠的腦中一片空白,陶玉一句一字都深入了他腦際之中,口中喃喃自語道:“楊夢寰──殺死了我的父母,霸佔了我──的產業妻兒,他是我的仇人,我要找他報仇。”
陶玉想不到這傷腦之術,竟有如此功效,想到日後憑仗此技,可把武林攪成一片混亂之局,不禁得意的哈哈大笑起來。
柳遠仍然誦唸著那幾句話,一遍又一遍,生恐忘了一般。
陶玉停下了大笑之聲,道:“你都記熟了麼?”
柳遠道:“記熟了。”
陶玉道:“好,不要忘。”悄然一掌又拍在柳遠後腦的“玉枕”穴上。
柳遠只覺眼前一花,金星亂閃,半晌之後雙目才可視物。
陶玉滿臉莊嚴的說道:“那楊夢寰現住‘水月山莊’,你找他報仇去吧!”
柳遠口中誦吟般地道:“楊夢寰住在‘水月山莊’,我要去找他報仇。”
陶玉望著柳遠大步而去的背影,運氣說道:“那楊夢寰險毒狡詐,不用聽他解說。”運功傳音,字字如箭,射入了柳遠的心房之中。
§第三回 喪智迷魂
且說柳遠大步離開客棧,直奔山莊而去。
那“水月山莊”僻處在東茂嶺,林巒深處,三面青山環抱,村前有一溪清流。
柳遠迷茫的找上了水月山莊。
翠竹佳木環繞著一堵紅牆,兩扇籬門大開,籬內有一座高大的門樓,橫題著“水月山莊”四個大字。柳遠一語不發的大步闖入了籬門。
扶疏花樹中人影一閃,一個青衣少年攔住了柳遠的去路,一抱拳,道:“請教兄台,高名上姓?”
柳遠雙目凝注那少年臉上,說道:“你是誰?”
那少年臉上泛現出不悅之色,但聲音仍很平和,說道:“小的楊興。”
柳遠腦際中深深記著找那楊夢寰,以報殺父奪妻之恨,當下說道:“楊夢寰可是住在這裡?”
楊興臉色一變,道:“你貴姓,找我家少爺,有何貴幹?”
柳遠大聲喝道:“我找他報殺父之仇,奪妻之恨,快叫他出來見我。”
楊興呆了一呆,半晌答不出後來。
這些年來,凡是來“水月山莊”之人,個個對那楊夢寰尊敬異常,不是稱楊大俠,就是稱楊大相公,從來無人這般大膽的直呼楊夢寰。
那楊興一時弄不清柳遠的身份,看他如此狂妄,倒是不敢開罪於他,欠身說道:“我家少爺現在後院書房,大俠可否先行見示姓名,在下也好代為通報。”
柳遠道:“我叫柳遠。”
楊興道:“原來是柳大俠,請入客廳待茶,小的這就去通報少爺。”
柳遠凝目而立,滿面怒容,好似未曾聽得楊興之言,楊興等了片刻,不見反應,微一欠身,又道:“柳大俠請入客室待茶。”
柳遠啊了一聲,大步直向內廳衝去。
楊興快行兩步,搶在柳遠前面,道:“柳大俠請移駕左面客室。”
柳遠雖然失去了記憶,腦中卻深深記著殺父奪妻之恨,但他神智並非是完全錯亂,當下隨著楊興,轉入左面客室。
這是一座很古雅的客室,明窗淨几,壁上掛了兩幅字畫。
楊興欠身道:“柳大俠請坐,小的就去通報。”
這柳遠的冷傲和無禮,竟然把楊興給唬住了,也不知他是何身份,來自何處,也不敢開罪於他,急急奔向後院。
柳遠目睹楊興匆匆而去,突然站起身子,滿室走動起來,只覺心中蹩著一股莫名的怒火,順手抓起幾上一雙玉瓶,摔在地下,砰然一聲,一雙白如凝脂的玉瓶,摔的片片碎裂。
他似是發了狂性,飛起一腳,踢的桌倒椅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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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突然間,傳過來一個沉重的聲音,道:“柳大俠。”
柳遠抓起了一張木椅,正待投擲出手,忽聽呼叫之聲直鑽耳中,那聲音雖然不大,但卻如一股無形的暗勁,敲在心上一般。
回頭望去,只見一個氣度從容,神態瀟灑的青衣人,卓立在客室門外。
他臉色十分平靜,看不出怒意,也不見笑容。
柳遠怔了一怔,喝道:“你是誰?”
青衣人道:“在下楊夢寰。”
柳遠喃喃自語,道:“楊夢寰,殺了我的父母,霸佔了我的妻兒──”臉上是一片茫然神色,似是在回憶著一件往事。
楊夢寰緩步走入室中,說道:“柳兄,咱們素不相識,此言從何說起。”
柳遠雙目凝注在楊夢寰的臉上,口中喃喃自語,語言含糊不清,楊夢寰也聽不出他說的什麼,但卻發覺此人有些瘋瘋癲癲,心頭泛起的怒意,頓然消失,正待查詢真像,突聽身後傳來一個冷漠清脆的聲音,道:“楊夢寰。”
楊夢寰吃了一驚,忖道:好俊的輕功,我竟然沒有聽出聲息,已被他欺近身後。
回頭望去,只見一個手執拂塵,面貌娟秀的道裝少女,站在五尺開外。
楊夢寰打量了那道姑一眼、喜道:“原來是童師姊,咱們五年不見,師姊可好,小弟不知師姊駕到,還望多多恕罪。”抱拳一揖。
童淑貞拂塵一擺,冷冷說道:“不用多禮,我有幾句話要問問你。”
她內功強過那柳遠甚多,雖受腦傷,但卻不易看得出來。
楊夢寰聽她的口氣,似是含怒而來,心中大感奇怪,抱拳說道:“師姊有何指教,小弟願洗耳恭聽。”
童淑貞道:“你可是很喜歡我?”
楊夢寰怔了一怔,道:“咱們誼屬同門,小弟對師姊素來敬重。”
童淑貞道:“這麼說來,你是真的喜歡我了?”
楊夢寰道:“這個,這個──”只覺其言確難出口,這個了半天,仍然是這個不出個所以然來。
童淑貞接道:“如不是那沈霞琳從中破壞,你是定然會娶我了!”
楊夢寰臉色微微一變,道:“師姊這番話小弟甚是不解,沈師妹天真純潔,胸無城府,她如何會破壞師姊呢?”
童淑貞腦神經雖然受了傷害,但因她內功精深,不似柳遠那般嚴重,看上去神志仍甚清醒,仰臉望天,呆呆出神。
只聽柳遠大喝一聲,雙手一揮,一張木椅,直向楊夢寰身後擊去。
楊夢寰身子疾轉,右掌疾快伸出,抓住了擊來的木椅。
但見人影一閃,柳遠縱聲撲了過去,口中狂呼大叫,道:“楊夢寰還我妻兒。”
楊夢寰身子一閃,左手一轉,抓住柳遠的脈門,道:“柳兄和在下素昧生平,定是受了別人的欺騙,如若柳兄能據實相告經過之情,兄弟或可略盡棉薄。”
柳遠脈門被楊夢寰扣住,全身的勁力用不出來,但心中的激動、憤怒卻是愈來愈重,雙目盡赤,直似要噴出火來。
楊夢寰緩緩放下手中木椅,接道:“兄弟亦曾聽過長沙府神刀柳遠之名,乃是慷慨俠士,不知柳兄是否就是長沙的神刀柳遠?”
但聞童淑貞高聲說道:“這人瘋瘋癲癲,殺了算啦。”拂塵一抖,疾向柳遠點了過去。
楊夢寰拉著柳遠,疾快的閃向一側,隨手抓起了放在身側的木椅一封拂塵,只聽砰的一聲,木椅被童淑貞手中拂塵擊中碎裂了數塊。
童淑貞擊碎木椅並未停手,左腳向前踏一步,拂塵一抖,筆直的點向柳遠。
楊夢遠大喝道:“師姊手下留情,此人神智混亂,只怕是受人教唆而來,真像未明之前,豈能隨便傷人!”
說話之中,童淑貞手中拂塵已然攻來了三招,而且一招比一招凌厲。
楊夢寰揮動手中殘破木椅,封架童淑貞凌厲的攻勢,那拂塵雖是柔軟之物,但經童淑貞貫注了內力之後,力道十分強勁,楊夢寰手中木椅,每和那拂塵接觸一次,木椅就碎裂很多,眨眼之間,楊夢寰手中的木椅,只餘下一節椅腿。
只聽童淑貞冷笑一聲,道:“好啊,你要維護他,我偏要殺了他不可。”手中拂塵一緊,攻勢更見猛銳,劃空帶起一片尖嘯。
這童淑貞武功的高強,大出了楊夢寰意料之外,被迫的連連後退,心知再這般打下去,不但難以兼顧柳遠的安危,就是自身,也難保不受傷害。
那柳遠被楊夢寰扣住了腕脹要穴,全身的勁道,一點也用不出來,全憑楊夢寰的腕力帶動,讓避那童淑貞的拂塵,更是險象環生。
楊夢寰心知如再這般打下去,難再支撐十個照面,童淑貞手中拂塵更見凌厲凶惡,大有不把柳遠傷在手下,不肯罷休之勢,不禁微生怒意,高聲喝道:“師姊再不肯住手,休怪小弟無禮了!”
童淑貞手中拂塵一變,攻勢更見凶惡。
原來被傷腦穴之人,不但記憶喪失,而且舉動一經開端,就很難再遏止下來,童淑貞雖然聽到楊夢寰警告之言,但卻不肯住手。
楊夢寰劍眉一挑,飛起一腳,踢向童淑貞的右腕,迫的她手中拂塵一緩,借勢劈出了兩掌。
童淑貞本無傷害楊夢寰之心,攻出的拂塵,招招都是指向柳遠,楊夢寰這一還手反擊,童淑貞也迫的反擊楊夢寰,出手兩招,已然無法自制,惡招連出,攻了過來。
楊夢寰厲聲喝道:“師姊下手愈來愈見毒辣,可是存心要把小弟置於死地麼?”
重淑貞只覺腦際間隱隱作疼,對任何事都無法多作思考,隨口說道:“你如不讓我殺他,那就只好先行把你制服了。”
楊夢寰道:“師姊既不念同門之義,楊夢寰只好放肆了。”
雙腳連環踢出,封住了童淑貞的攻勢,騰出右手,點了柳遠的暈穴,隨手一帶,只聽砰然一聲,把柳遠摔在四五尺外。
就這微微分神,童淑貞的拂塵已然乘虛而入,擊向楊夢寰的前胸。
楊夢寰心中一凜,暗道:好毒的手法。右手運勁若鋼,斜裡拍出一掌,身子卻向後一仰避開前胸。
這一招看似平淡無奇,實則是一記救命招術,如若童淑貞不肯收回擊出的拂塵,只要身子微向前欺進,手中拂塵向前揮出,楊夢寰武功再強,也是不易閃避開去,但楊夢寰這橫裡一掌,卻剛好巧妙的封住了童淑貞的右肘關節,如若那童淑貞不肯及時收住拂塵,楊夢寰發出蓄在掌心的暗勁,一舉之下,可以擊斷童淑貞的右臂。
那知童淑貞竟似早已知曉楊夢寰這一招變化,身子突然一轉,讓開楊夢寰的掌勢,拂塵一揮,掃向下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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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4 11:30:26
二四
楊夢寰一提真氣,飄退五步,道:“師姊住手。”
童淑貞略一猶豫,右手指塵一招“天女散花”,兜頭劈下。
楊夢寰只覺她眼神之中充滿殺機,心頭大為震動,暗道:看來如不把她制服是不行了。
心念一轉,盡展絕學,反撲過去,這一對同門的師姊、師弟,竟是各出絕技,展開了一場生死惡鬥。惡鬥了三十餘合,楊夢寰才瞧出一個破綻,左掌“吞雲吐月”直劈過去,逼住童淑貞手中拂塵,右手施出《歸元秘笈》中一記“五龍擺渡”,一把扣住童淑貞的右腕,猛一加力,奪下拂塵,冷冷說道:“師姊下手如此狠毒,是何用心,還望說個明白,如果小弟有什麼對不起師姊之處,不用師姊出手小弟當會自作了斷。”
童淑貞雙目凝睬楊夢寰,臉上是一股說不出的神情,既不是歡喜,也不是悲苦。
楊夢寰長長嘆息一聲,道:“師姊有什麼話?儘管講在當面,小弟當盡我所知,替師姊解說個明白。”
只覺童淑貞眉宇間,逐漸的泛現出一片茫然之色,似是全力在想一件事,但卻又想不起來一般。
楊夢寰查看了童淑貞的神色,心中突然一動,暗道:數年不見的童師妹,突然找上門來和我拚命,素不相識的柳遠,卻硬指我殺了他的父母,霸佔了他的妻兒,此中情勢,定然是大有文章──
忖思之間,突聽一陣急促的步履之聲,奔了過來。
楊夢寰抬頭看去,只見楊興手中執著一個大紅封簡,急奔入室中,說道:“鄂南鄧家堡少堡主鄧開宇來訪大相公,是否接見?”
楊夢寰略一沉吟,道:“好!請他來此相見。”
楊興回顧了一眼,道:“大相公請到室外稍候片刻,小的把室中打掃一下如何?”
楊夢寰道:“不用了,我要你去請那鄧堡主到此相見。”隨手點了童淑貞兩處穴道。
楊興口中連聲答應,轉身而去。
片刻之後,只見楊興帶著一個身軀高大的少年,大步走了進來。
楊夢寰和鄧開宇有過數面之交,彼此早已相識,當即一抱拳,道:“不知鄧少堡主駕到,未曾遠迎,還望多多海涵。”
鄧開宇急急還禮;說道:“在下來得突兀,尚請楊大俠勿罪──”忽然瞧見室中桌倒椅翻的零亂情景,不禁一呆。
楊夢寰淡淡一笑,道:“少堡主入室待茶。”
鄧開宇心中雖是疑竇重重,但口中卻是不便相問,緩步行入室中。
目光轉處,只見一個勁衣大漢,和一個美貌道姑,依壁而坐,緊閉著雙目,一眼之下,即可瞧出是被人點了穴道,忍不住低聲問道:“楊兄,這是怎麼回事?”
楊夢寰指著那個大漢答非所問的道:“鄧兄可識得他麼?”
鄧開宇凝目瞧了一陣,道:“面善得很,只是記不起在那裡見過了?”
楊夢寰道:“提起他的姓名,鄧兄也許就想起來了?”
鄧開宇道:“什麼人?”
楊夢寰道:“神刀柳遠。”
鄧開宇道:“不錯,不錯,正是那神刀柳遠,兩年前在下和家父作客長沙,就住此人府中──”
語氣微微一頓,又道:“這柳遠怎生會找上了‘水月山莊’來,看樣子是被楊大俠點了穴道。”
楊夢寰道:“不錯,正是被區區點了穴道。”
鄧開宇道:“在兄弟記憶之中,此人仗義疏財,頗有俠名,不知何以竟與楊大俠衝突起來?”
楊夢寰道:“說來話長,一言難盡,鄧兄來此,不知有何見教?”
鄧開宇道:“還不是為那多情仙子的事,此事有如一股暗流,洶湧膨湃而來,早已震動江湖人心,但卻仍是蒙帶著一層神秘色彩,使人莫測高深,家父為此柬邀了很多武林同道,希望揭穿那多情仙子之秘,特地差遣在下來此,恭請楊大俠主持其事──”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家父本待親自趕來相請。但因幾位武林前輩提前到了敝堡,以致家父無法脫身,改由在下趕來。”
楊夢寰道:“是那多情仙子鬧出了什麼罪大惡極,大違武林道義之事,驚動了這許多武林高人要制裁於她。”
鄧開宇長長嘆息了一聲、道:“那多情仙子所作所為,並無一件十惡不赦,違背武林道義之事,只是卻大大擾亂了武林人心。”
楊夢寰皺眉道:“不知少堡主可否將其中原委,說的詳盡一些,在下實無法瞭解,這多情仙子做的既非違背武林道義之事,又怎會擾亂人心?”
鄧開宇微一沉吟,似是在思索著如何措詞,只因楊夢寰此時之地位,已是武林中泰山北斗,是以鄧開宇雖是名門子弟,也不敢在他面前稍有失言。
過了半晌,鄧開宇方自緩緩道:“江湖中近日盛傳著兩句殘詩,不知楊大俠可有耳聞,那便是,多情仙子多情宴,名雖多情卻無情。”
楊夢寰目光轉窗口外,呆呆地出了一會兒神,沉聲嘆道:“情到濃時情轉薄──道是無情卻有情,唉──多情無情,只是人們心念一轉間之事,認真說來,又有何分別。”
鄧開宇心中一動,暗暗忖道:聞得江湖傳言,這楊大俠昔日本是天下第一多情人,今日看來,這話倒也不假,連我說出這與他毫無相關的兩句話,卻引起了他心中這許多感觸。
心中雖在思忖,但面上卻絲毫不敢現於神色,只是恭聲接口道:“江湖中人雖然明知參與那多情仙子之多情宴後,總是落得一場虛幻,有如做了一夜香夢一般,醒來唯有徒增煩惱──”
他面上忽然泛起一陣淡淡的紅暈,一時之間竟似已神馳物外。
楊夢寰多年以來,早已人情練達,此刻不禁暗暗忖道:看來這位鄧少堡主,必定也是曾經參與過那多情之宴的了。
當下乾咳一聲,鄧開宇方自痴迷中霍然清醒,面頰不禁又是微微一紅,立刻接口又道:“是以武林中人接著那多情帖時,只是心頭惴惴,但若未曾接著那多情之帖,心裡卻又不禁惘惘然若有所失。”
楊夢寰微微一笑,道:“那多情仙子想來必是人間無雙的絕美之人。”
鄧開宇乾咳了幾聲,吶吶道:“這個──唉,確是美如天仙。”
楊夢寰道:“是以武林之中,人人都不禁動了好奇之心,要想查出這多情仙子究竟是何來歷,她如此作法究竟是為了什麼原因──在下說的可是麼?”
鄧開宇嘆道:“正是如此,武林中人為了追蹤那多情仙子的下落,已不知有多少人荒廢了正業,不知生出多少風波,多情仙子所行之事,於武林中人雖然一無傷損,但她影響所及,卻勢將造成武林中一場混亂,是以才會驚動這許多武林前輩,想的只是要弄清她此舉究竟是何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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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4 11:30:33
二五
楊夢寰回顧了重淑貞和柳遠一眼,心中突然一動,暗道:這兩人不似服用藥物,但神志卻似十分迷亂,難道也和多情仙子有關不成?心念轉動,緩緩說道:“參與過那多情宴後的人,可有異征麼?”
鄧開宇道:“這個在下倒未聽人說過,但大都赴過那多情宴的人,事後都有著一份縹緲的懷念,希望能夠再見多情仙子一次,但迄今為止,尚未聽說過有二度奉召赴宴的人。”
楊夢寰道:“多情仙子一行幾人?”
鄧開宇道:“車馬篷帳,應有盡有,至少也該在二三十人以上。”
楊夢寰道:“如此眾多的浩大的行列,難道就無蹤可尋麼?”
鄧開宇道:“奇怪的也就在此了,江湖上不知有多少人在追蹤查訪那多情仙子的下落,但卻是找不出一點蛛絲馬跡,那數十個豔麗女婢和那些篷帳車馬,來如神龍出雲,突然出現,去似一陣清風,無跡可尋。”
楊夢寰沉吟一陣道:“那多情仙子部署如此周密,行跡這般飄忽,定然是一個才智絕世的人──”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不過,似這般大隊行列,決不能不留一點痕跡,只要費些心計,妥作部署,定可查得出來。”
鄧開宇道:“據家父和幾位武林前輩探問數十個參與那多情宴的人,研商結果,覺出那多情仙子不但才智絕人,而且武功更非常人能及,因此家父特派兄弟來此,想請楊大俠出面主持其事。”
楊夢寰道:“少堡主人駕親臨,楊夢寰本該應命,只是寒舍之中,近日連出怪事──”目光一驚客室。接道:“此情此景,少堡主親目所見,可證我楊夢寰並非虛言。”
鄧開宇道:“不是楊大俠這般提起,在下也不敢多言,以楊大俠在武林中的聲望,神刀柳遠早有耳聞,諒他不致這般冒昧從事,大鬧水月山莊,此中情事,必然定有內情。”
楊夢寰道:“不錯,神刀柳遠的神智確已有些錯亂,但據在下觀察,又不似服過迷魂藥物,其中內情,只怕不很簡單。”
鄧開宇奇怪地道:“就當今武林而言,大江南北,有誰敢挑你楊大俠的梁子,也許此事也和那多情仙子有關!”
楊夢寰道:“事實真像未明之前,在下也不敢遽作斷語──”
瞥見楊興急奔了進來,道:“稟告相公,水月山莊外有一僧一道求見相公。”
楊夢寰怔了一怔,道:“請他們到客室中來。”
楊興四顧了一眼,道:“這客室可要打掃一下麼?”
楊夢寰道:“不用了,去請他們進來就是。”
楊興應了一聲,轉身而去。
鄧開宇道:“就兄弟所聞,楊大俠近年之中很少在江湖上走動。”
楊夢寰道:“不錯,兩年以來在下從未離開過水月山莊。”
鄧開宇正待接言,忽見楊興帶著一僧一道,大步行了進來。
室中的零亂形勢,似乎大出那一僧一道意外,不禁微微一皺眉頭。
鄧開宇藉機打量了來人一眼,只見那和尚年約四旬以上,濃眉大眼,身著月白僧袍,眉宇間隱隱現出憤怒之色。
那道士長髯垂胸,背上斜插長劍,神情鎮靜沉著,一望之下,即知是一位甚擅心機人物。
楊夢寰目光如電,緩緩由兩人臉上掠過,道:“兩位有何見教?”
那和尚單掌立胸,欠身一禮,道:“貧僧一德,來自莆田少林寺。”
楊夢寰道:“大師原來是南派少林高僧,在下未能遠迎,內望恕罪。”
一德大師道:“貧僧雖未見過楊大俠,但卻聞名已久。”
楊夢寰道:“在下和貴派本院中幾位高僧,都有過數面之緣,南派少林,卻是甚少往還。”
一德大師道:“貧僧今日冒昧造訪,想一解心中疑問,不知楊大俠肯否賜教?”
楊夢寰道:“大師只管請講,只要楊某能夠解得,必得盡言所知。”
一德大師目光一掠,童淑貞和神刀柳遠,說道:“楊大俠名重一時,武林同道無不仰慕,皆以能得一見為榮,卻不料楊大俠竟然是欺世盜名之輩──”
鄧開宇霍然站了起來,大聲喝道:“住口,你這野和尚滿門胡言,楊大俠為人義行有目共睹──”
楊夢寰揮手接道:“少堡主暫請住口。”
鄧開宇對那楊夢寰敬重異常,當下住口不言。
楊夢寰目光一轉,望著一德大師道:“大師之言定有所據,還望指出我楊某有何失檢之處,在下是感激不盡。”
一德大師冷笑一聲,道:“貧僧此次受命北上少林本院,沿途之上連遇了兩樁慘案,件件都與你楊大俠有著關連!”
楊夢寰道:“有這等事,大師可否再說明白些。”
一德大師道:“三日之前,貧僧路過江西盧家洲,遇上了兩位重傷的武林同道,貧僧亦曾盡力施救,但兩人所中掌力都是內家重手法,內腑早為掌力震碎,貧僧傾盡全力靈丹,仍未能救得兩人之命。”
鄧開宇道:“江湖之上到處有仇殺之事,這和楊大俠有何相干?”
一德大師道:“那兩個在臨死去之際,同時說出了一句話:‘楊夢寰欺世盜名,要貧僧轉告天下英雄,不要再為其所愚。’”鄧開宇道:“兩個重傷奄奄之人,死前難免神志有些混亂,就算你說的句句實言,也不能使人相信了。”
一德大師望了鄧開宇一眼,接道:“當時貧僧亦是有些不信,以楊大俠的盛名,豈可為一二垂死之人的遺言有所玷汙,但待貧僧遇上了第三樁慘案,卻是不能不信了!”
楊夢寰心中雖然激動,但表面之上仍然保持著鎮靜的神情,淡淡一笑,道:“大師又遇上了什麼奇異的事?”
一德大師道:“距此大約五十里吧!有一座荒涼的山神廟,貧僧在那座荒廟中遇上這位道兄──”
楊夢寰目光一轉投注那道人身上,道:“敢問道兄的法號如何稱呼?”
那道人道:“貧道養真南嶽玄妙觀,道號自清。”
楊夢寰道:“原來是自清道長。”心中卻暗暗琢磨道:南嶽玄妙觀,倒是從未聽人說過。
只聽自清道長說道:“南嶽玄妙觀,百年來一直閉關自守,不和武林人物往來,楊大俠自然是不知道了。”
楊夢寰嗯了一聲,道:“原來如此,不知道長看到什麼驚奇事物,和我楊某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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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4 11:30:43
二六
白清道長道:“貧道路過那座小廟,無意中遇上一件令人髮指的慘事。”
楊夢寰茫然道:“什麼慘事?”
自清道長道:“楊大俠自己做的事情,難道自己還不知道麼?”
楊夢寰意識到那是一件淒慘卑下之事,心中激動異常,但表面之上。卻強自保持著鎮靜之色,緩緩說道:“在下確然不知,道長儘管請說。”
自清道長道:“出家之人,實在不便出口,但楊大俠一定咄咄追問,貧道只好直說了。”
楊夢寰道:“在下洗耳恭聽。”
自清道長道:“貧道因和一位道友相約,日夜兼程趕路,行近那座小廟之時,突然聽得了一聲婦人的尖叫──”
楊夢寰雙目中神光閃閃,劍眉聳立,追問道:“怎麼樣?”
自清道長冷冷說道:“那尖叫刺耳驚心,一聽之下立時可以辨出,那婦人正在急難之中。”
楊夢寰道:“道長就該趕入廟中瞧瞧才是。”
自清道長道:“貧道趕入廟中時,已是晚了一步,楊大俠已然破窗而去。”
楊夢寰道:“那人穿的什麼衣服?”
白清道長道:“一襲青衫,和楊大俠此刻的裝束,一般模樣。”
楊夢寰長長吸一口氣,按捺下心中的激動,道:“道長應該追上前去才是。”
自清道長道:“那大殿一角,還有著一位奄奄一息,滿身血污的少婦,貧道是否應該先行救人?”
楊夢寰道:“不錯,應該先行救人。”
自清道長道:“可嘆的是那少婦已然無救,最後一句遺言是,姦殺她的乃是‘水月山莊’的楊夢寰。”
一德大師激動的說道:“那婦人氣息未絕,貧僧亦剛好趕到親耳聽聞這句遺言,再和貧僧日前所遇,兩下對照,自然是叫人無法不信。”
鄧開宇搖頭說道:“有這等事!”
楊夢寰道:“道長可曾瞧到了那人的形貌麼?”
自清道長道:“貧僧雖未瞧得那人形貌,但想那婦人在死亡之前的遺言,決不會故入人罪,拖累好人,使自己冤沉海底。”
鄧開宇道:“道長這番話如是確實,倒也是很有道理。”
自清道:“貧道從未捲入過江湖是非之中,為何要陷害楊大俠──”
一德接道:“此事千真萬確,貧僧可以指日發誓。”
自清目光一轉,投注到童淑貞和柳遠的身上,道:“這兩位是何等人物?”
鄧開宇道:“那男的是長沙府神刀柳遠,這位道姑我就不認識了。”
一德大師打量了童淑貞一陣,道:“這道姑雖是三清弟子,但容色如花,美麗絕倫,比起那廟中少婦是尤有過之了。”
自清道:“室中桌翻椅倒,想是剛經過一番惡鬥了,以楊大俠的威名,竟然有人找上門來,豈不是自尋死路麼?如非她存心拚命而來,諒他們也無此膽量。”
鄧開宇似是亦被那一德大師和自清道長說的有些心動,回顧了楊夢寰一眼道:“楊大俠,可否解開這位道姑和柳遠的穴道──”
楊夢寰經過這一陣沉思之後,心中反而鎮靜了下來,接道:“在下相信大師和道長所見所聞都是千真萬確的事,也正好和這兩位登門生事的情勢配合,哈哈,那人心思縝密,部署周詳,把預謀的計畫,安排的有如偶然發生一般,好使人無法不信,一發動就讓我楊夢寰百口莫辯──”
目光轉動,掃掠了三人一眼,又道:“如是我楊某人判斷不錯,今日定然還有無數怪聞怪事,接踵而來。”
自清道長冷冷說道:“貧道冒昧來訪,只想要楊大俠解說一下那荒廟中的事情,貧道雖然向不和江湖人物往來,但目睹慘事,如芒在背,袖手不問,實難心安。”
楊夢寰道:“道長心懷成見而來,只怕非在下三言兩語能夠解說的明白。”
自清道長道:“如是楊大俠以此推諉,貧道更難消心中之疑。”
一德大師接道:“楊大俠如是心中坦然,就請解了那道姑的穴道。”
楊夢寰回顧了童淑貞一眼,道:“在下這位師姊武功高強,但神智不清,我解開她穴道之後,請諸位小心一些,”他似是已看出了今日之局,已不是言語能夠解說清楚,索性不再多言,反手一掌,拍活了童淑貞的穴道。
這童淑貞已從那天機真人遺留的拳譜之中,學到玄門上乘內功,自行運氣解穴,就算楊夢寰不出手解開她被點的穴道,再過一陣工夫,她亦會自行衝開穴道。
自清道長看那童淑貞同屬三清弟子,立時搶先開口,稽首道:“貧道自清,請教道兄法號?”
童淑貞腦際之中只有兩件事情,一是對沈霞琳的仇恨,一是對楊夢寰的情愛,其他的事再也下放心上,當下冷冷說道:“我不是玄門中人,那有法號。”
自清呆了一呆,道:“道兄身著道裝──”
童淑貞道:“這個不用你管。”唰的一聲,扯開身上道裝露出來一身淡黃內衫。
這舉動大大的出了室中諸人意外,都不禁為之一愣。
楊夢寰輕輕嘆息一聲,道:“師姊武功如此高強,怎的亦會中人暗算。”
童淑貞回首望著楊夢寰嫣然一笑,道:“不要叫我師姊等我殺了那沈霞琳,咱們就是夫妻了。”目光一轉,掃掠了自清和一德大師一眼,笑容盡斂,口氣冰冷的說道:“你們幹什麼來了?”
自清道長一皺眉頭,道:“貧道等來找楊大俠,質問他幾件事情。”
童淑貞探臂撿起地上拂塵,道:“質問什麼?”
自清和一德相互望了一眼,只覺內情複雜萬端,百思不解。轉眼看去,只見楊夢寰凝目沉思,似是正在想著一件重大事情。
童淑貞不聞兩人答話,立時怒聲喝道:“你們聽到沒有?”拂塵一揮,唰的一聲掃向自清道長。
自清一閃避開,沉聲答道:“貧道來看問楊大俠何以在那荒廟之中,妄傷人命。”
童淑貞道:“這關你什麼事了?”她腦中神經受傷思路狹隘,恨則入骨,愛則狂熱,是是非非早已分辨不清。
自清道長只覺她口氣咄咄逼人,說出之言,句句是強詞奪理,不禁也動了火氣,冷冷說道:“道兄言語逼人,動手就打,貧道雖然少在武林走動,但也不是怕事之人。”
童淑貞道:“誰要你多管閒事了,快些給我滾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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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4 11:30:50
二七
這一句罵的很重,自清和一德大師臉上都不禁變了顏色,齊聲喝道:“你怎可出口傷人。”
童淑貞冷笑一聲,道:“你們再要不走,我就要你們的命。”
一德大師和自清道長,原想這道姑既然找上水月山莊和楊夢寰動手相搏,定然是受了很大屈辱,從她口中或可再聽出楊夢寰一些惡跡,卻不料竟然是一個皂白不分,是非不明的對頭人物──
只聽童淑貞厲聲喝道:“你們走是不走?”
自清道長道:“貧道等未問明事情真像之前,豈可就此而去。”
童淑貞道:“好,你們不走,那是自尋死路,不要怪我出手毒辣了。”
餘音未絕,人已發動,拂塵一揮,擊向自清道長,左掌拍向一德大師。
自清身子一轉,避開拂塵,唰的一聲,抽出背上長劍。
一德大師右手推出,接下了童淑貞一掌,道:“你究竟是楊夢寰什麼人?”
他聽楊夢寰稱他師姊,她卻自稱楊夢寰是他丈夫,只覺亂的一塌糊塗,心中弄不清兩人關係。
童淑貞左手一緊,連攻三掌,一面答道:“我是他未過門的妻子,不過等我殺了沈霞琳,就要過門了。”右手拂塵,配合著攻向一德大師的左手,也攻了三招。
自清道長雖然手中有劍,只是用來封架並未還擊,只待聽完童淑貞的答話,才覺著心頭火起,揮劍還了兩招,怒道:“那沈霞琳是什麼人?”
在那個時代中,男女之間關係十分保守,授受不相親,這童淑貞直言無諱,聽得一德大師和自清道長心頭又驚又怒。
只聽童淑貞道:“那沈霞琳就是現在的楊夫人啊!”
她腦際問只記著楊夢寰和沈霞琳的情仇,除了這兩人之外,再不知其他的人事。
自清道長雖是聽得字字入耳,但心中卻還是不敢相信,重複的問道:“那沈霞琳就是現在的楊夫人麼?”
童淑貞道:“不錯啊!”
自清接道:“你要先殺了那楊夫人,然後你再嫁給那楊夢寰?”
童淑貞怒道:“這有什麼不對的,他本來是喜愛我的,卻被那沈霞琳橫刀奪愛把他給搶了過去。”
自清道長劍招連變三招,封注了童淑貞喬中的拂塵,喝道:“住手!”
童淑貞這次倒是聽話,收了拂塵,退到一側。
自清道長緩緩把目光移注在楊夢寰身上,道:“她說的可都是實話麼?”
楊夢寰心知此時解說,只個過徒增紛擾,還個如讓它自然發展的好,當下說道:“道長就聽不出真假麼?”
自清道:“我聽來倒像真的。”
楊夢寰心知田園的寧靜生活,已無法再安享下去,數年來他雖然極力避免捲入江湖恩怨是非之中,終是難以避開。
他無法推想出什麼人在和他作對,但他卻推想到那人必然是一位武功高強,智計絕世的人物,發生的種種事故,似都是針對著他而來。
他陷入了沉思中。
自清道長眼看楊夢寰不答自己問話,不知在想的什麼心事,當下高聲喝道:“楊夢寰,事實俱在,難道你還想抵賴麼?”
楊夢寰緩緩抬起頭來,說道:“道長請仔細思量一番,再下斷語不遲。”
自清道長被楊夢寰反問的呆了一呆,道:“貧道聽不出有何破綻?”
楊夢寰輕輕嘆息一聲,道:“道長請看看這位童姑娘的形貌如何?”
自清道長道:“端莊凝重,不似輕薄女子。”
楊夢寰道:“看來道長是頗通星卜之學,試問一個端莊凝重,身著道裝的女子,何以竟毫無羞恥之心,當著諸位之面,撕去她身上道裝,語無倫次,難道就不值得可疑麼?”
鄧開宇心中的重重疑問,以是突然被楊夢寰一語點透,高聲說道:“這話不錯。”
自清道長固執的說道:“貧道耳聞目睹的慘事,豈能被楊大俠這一句話,輕輕化解去?”
一德大師接道:“聽楊大俠的口氣,似是有人故意設計誣陷於你,可是這位童姑娘看來卻絲毫無中毒之征。”
自清道長接道:“這童姑娘雖只和貧道交手數招,但她武功的高強,實大出了貧道意料之外,盛名如楊大俠者,只怕也難以強得過她好多,此等武功,如何還會受人暗算?”
楊夢寰輕輕嘆息一聲,道:“那主謀者是何許人物,在下不敢斷言,但他的武功、機智定然是冠絕常人──”
一德大師接道:“楊大俠這番解說,很難使貧僧等滿意。”
楊夢寰道:“不知兩位如何才能相信?”
自清道長道:“楊大俠如若能舉出反證,豈不可一舉拆穿真像。”
一德大師肅然說道:“楊大俠既是舉不出反證,也該對武林同道有個交代才好?”
楊夢寰修養雖好,但連番被兩人口氣咄咄的追問,也不禁有些動了怒火,冷冷地說道:“兩位既是信不過在下之言,認為我楊夢寰是欺世盜名之輩,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自清道長冷冷說道:“楊大俠就憑這幾句話,就想把我等攆走麼?”
楊夢寰道:“兩位還要如何?”
自清道長長劍一擺,道:“咱們想把楊大俠諸般作為公諸武林。”
楊夢寰輕輕嘆息一聲,道:“好吧!是非總有辨清之日,兩位要如何,悉憑尊便就是。”
自清道氏料不到他竟然如此輕鬆的答應了下來,呆了一呆,道:“貧僧還想請楊大俠答覆一句話,立時就走。”
楊夢寰道:“道長請說。”
自清道:“在那荒廟中姦殺村婦,可是楊大俠干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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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4 11:30:57
二八
一德大師不待楊夢寰回答,搶先說道:“貧僧遇上的兩位武林同道,可是你楊大俠所傷。”
楊夢寰劍眉聳動,俊目放光,冷冷說道:“不是,兩位如是再無疑問,該請便了。”
自清道:“貧道雖不在武林走動,沒有逐鹿武林之心,但也不甘受人輕藐。”
鄧開宇突然接口說道:“楊大俠在武林之中,享譽之隆,當代高手,無出其右,更難得以淡泊自甘,不存名心,昔年少室峰英雄大會之上,楊大俠亦曾被天下群雄擁戴為領袖武林的盟主,但楊大俠堅辭不就,這是何等磊落的胸懷,兩位言詞咄咄,苦苦逼問,那等凌人氣勢,就是在下也忍受不了,但楊大俠卻能坦然處之,保持他一代大俠的風度──”
一德大師接道:“施主怎麼稱呼?”
鄧開宇道:“鄂南鄧家堡,鄧開宇。”
自清道長道:“不知鄧堡主和楊大俠有何關係。”
鄧開宇一皺眉頭,道:“在下只是欽敬楊大俠的為人,說不上和楊大俠有何關係?”
童淑貞對幾人的對答之言,似乎茫然不解,目光左右轉動,不住在幾人臉上打量。
自清道長道:“以鄧堡主之見,楊夢寰決不會做出好人傷命的事了?”
鄧開宇道:“以情測度,料那楊大俠也不屑做出此等情事。”
突聽楊興高聲叫道:“夫人回來了!”
轉頭看去,只見一個全身青衣,發挽宮髻的女子緩步直行過來。
這女子看上去大約有二十三四的年紀,柳眉風目,容光照人,但卻缺了一條左臂,風拂長袖,不停搖擺。
她一雙清澈的目光,緩緩由一德大師和自清道長臉上掠過,微微頷首作禮,人卻直對楊夢寰走了過去,神色凝重的喊了一聲:“官人。”
楊夢寰輕輕嘆息一聲,道:“你可曾查出蛛絲馬跡。”
青衣女點點頭,道:“事態嚴重,恐怕大出官人的意料之外。”
楊夢寰還未來得及答話,童淑貞卻搶先說道:“你是誰?”
青衣女回目望了童淑貞一眼,欠身笑道:“小妹李瑤紅,見過童師姊。”
童淑貞自言自語道:“李瑤紅,李瑤紅──”
李瑤紅道:“正是小妹,童師姊忘懷了麼?”
童淑貞望望楊夢寰等人,又回目望望李瑤紅,眉宇間突然泛現出一片殺機,道:“你是楊夢寰的什麼人?”
李瑤紅想不到她會有此一問,一時間想不出如何措詞,呆在當地。
楊夢寰道:“童師姊不知被何人用何物所傷,神智已經迷亂。”
李瑤紅道:“陶玉。”
楊夢寰全身一震,失聲叫道:“陶玉,他沒有死?”
李瑤紅道:“他不但沒有死,而且學會了歸元──”
突見童淑貞右手一揮,唰的一聲,手中拂塵疾快的拂向李瑤紅。
李瑤紅驟不及防,幾乎被那拂塵掃中,駭然疾退,但那空蕩的左袖卻被拂絲掃上,嗤的一聲中斷兩截。
楊夢寰右手疾探,迅快絕倫的抓向童淑貞的右腕。
童淑貞右腕一沉,避開了楊夢寰的抓勢,手中拂塵仍向李瑤紅攻去。
李瑤紅縱身讓避,不肯還手。
楊夢寰橫身攔住了童淑貞,施展開了擒拿手法,捉她雙腕。
但此刻的童淑貞武功是何等的高強,楊夢寰又不忍傷她,出手之間,顧慮甚多,一時間也無法制得住她。
好在童淑貞亦無和楊夢寰動手之意,手中拂塵著著攻向李瑤紅。
三個人走馬燈般,閃轉在桌倒椅翻的客室中。
自清道長、一德大師和鄧開宇都看的目瞪口呆,只覺那童淑貞拂塵招數,不但毒辣,而且是變化莫測,如果她是向自己下手,只怕連十招也應付不來。
激鬥之中,突聽楊夢寰高聲喝道:“師姊再不住手,可莫怪小弟失禮了。”
他亦深覺童淑貞太難對付,單用擒拿手法決難制服她。
那李瑤紅卻始終不肯還擊一招;而且神色之間也不見憤怒之色。
童淑貞卻如瘋狂一般,手中拂塵一招緊過一招,手法愈見新奇,攻勢愈見凌厲。
楊夢寰忽奮神威,大喝一聲,呼呼劈出兩掌,潛力激盪,逼住了童淑貞手中拂塵,左手“傍花拂柳”拍向童淑貞的右腕,右手卻暗運大罡指力,點了出去。
童淑貞右腕一沉,笑道:“咱們就要成為夫妻了,我豈能和你動手。”笑語聲中,拂塵陡然翻起,一招“怒龍驚濤”,那一束塵尾突然散作一片蓮絲,疾向李瑤紅點了過去。
這一招惡毒至極,那暴散的塵尾,籠罩了數尺方圓大小。
縱然有著佳妙無比的輕功,也是不易閃避開去。
楊夢寰眼看童淑貞不可理喻,右手一揮,推出了天罡指力。
童淑貞只覺一股疾來的暗勁點在右小臂上。
那暴散開的滿天塵影,突然間收斂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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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第四回 波譎雲詭
楊夢寰借勢欺進了兩步,一把抓住童淑貞的腕脈,冷冷說道:“你右臂已為我天罡指力所傷,不可強行運氣療傷,不聽我良言相勸,必得落下個殘廢之身。”
童淑貞暗中運氣一試,果覺右臂之上,骨疼如裂,再也握不住手中拂塵,五指一鬆,跌落地上。
楊夢寰道:“情非得已,只有委屈師姊一下了。”伸手點了童淑貞兩處穴道。
李瑤紅輕輕嘆息一聲,道:“你既然知道童師姊是神智上受到了傷害,為什麼還要點她穴道?”
楊夢寰道:“她神智已然迷亂,忘去了自我,如不暫時把她制服,如何能使她安靜下來──”語聲微微一頓,又道:“你可是親身遇上了陶玉麼?”
李瑤紅道:“沒有,我遇上了他的化身!”
楊夢寰道:“那陶玉何來的化身?”
李瑤紅道:“他不知從那裡選了一些和他面貌一般模樣的人,傳授了武功,這些人的衣著、佩帶,完全和他一樣,驟見之下,連我也無法分辨出來。”
楊夢寰道:“他們的武功如何?”
李瑤紅道:“那人和我動手,力搏了二三十招,還未分出勝敗。”
楊夢寰突然想起了沈霞琳來,急急問道:“你見到琳妹妹麼?”
李瑤紅輕輕嘆息一聲,道:“沒有見到,大約那傳話之人,說的不會錯了。”
楊夢寰黯然一嘆,垂首不語。
李瑤紅柔聲說道:“琳妹妹這些年來已然瞭解了江湖險惡,已知趨吉避凶之法,你也不要因為她太過憂慮。”
楊夢寰仰天長長吁了一口氣,道:“如是真是陶玉出世,他定練成了《歸元秘笈》上的武功,此人心很手辣,無所不用其極,從此之後,只怕武林中難再有太平之日了,我豈能坐視不管?”
李瑤紅道:“陶玉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唯獨對我爹爹,還有幾分敬畏,看來我得回黔北一趟,請我爹爹出山一行──”
楊夢寰接道:“如若那陶玉當真練成了《歸元秘笈》上的武功,只怕岳父也難勸阻於他。”
李瑤紅道:“妾身雖只和他化身動手,但已感覺出他這次發動的形勢不凡,如若不及早設法阻止,江湖上立將掀起一場血雨腥風的浩劫。”
楊夢寰凝目沉思一陣,道:“其人手段卑下、毒辣,咱們不得不早作準備,有勞紅妹一行,先把父母護送到一處安全所在,我才能放手和他一較長短。”
李瑤紅點點頭道:“夫君顧慮甚是,但不知幾時動身?”
楊夢寰道:“事不宜遲,你去稟告雙親,即刻收拾起程。”
李瑤紅應了一聲,急急奔向後廳。
一德大師突然合掌,說道:“阿彌佛陀,貧僧為人所誤,幾乎玷汙楊施主的俠名,貧僧這裡謝罪了。”
楊夢寰道:“事出誤會,如何能怪得大師!”
一德道:“楊大俠不予責怪,貧僧更覺慚愧,貧僧這裡告辭了。”
楊夢寰道:“大師留此齋飯──”
一德大師接道:“不用了。”合掌一禮,轉身而去。
楊夢寰抱拳說道:“大師慢走,在下不送了。”
一德道:“不敢有勞。”大步走了出去。
自清道長收了長劍,道:“貧道也告退了。”
楊夢寰道:“道長如無要事,何妨留住幾日。”
自清道長道:“楊大俠氣度非凡,貧道當永遠懷慕,日後得有效勞之處,定當全力以赴。”回身大步而去。
鄧開宇望著那一僧一道的背影消失,才輕輕嘆息一聲,道:“楊大俠不肯責怪這兩個和尚、道士,反而使他們增長了不少愧疚之心。”
楊夢寰緩緩道說:“兄弟原想此後江湖中有三十年太平日子好過,已不作出道之想,料不到風波突起,竟是來的這般快速。”
鄧開宇道:“此情此景,楊大俠總不能袖手不管?”
楊夢寰點頭說道:“陶玉重出江湖,大亂之征已萌,兄弟豈能不管,此人心狠、手辣,陰毒至極,必得早謀對策,家父母離此之後,兄弟即將著手查訪真像,只怕難以兼顧那多情仙子之事,有勞少堡主白跑一趟了。”
鄧開宇略一沉吟,道:“在下有幾句不當之言,不知是該不該說?”
楊夢寰道:“鄧兄有何指教,兄弟洗耳恭聽。”
鄧開宇道:“楊大俠言重了──”微微一頓接道:“兄弟雖是孤陋寡聞,不知內情,但卻聽聞過陶玉之名,楊大俠為我武林同道,放棄了林泉清福,重入江湖,實是我武林同道之幸,以楊大俠的武功成就,固然不需別人臂助,但對方確是高手甚眾,在下之意,勞請楊大俠同往敝堡一行,家父已邀甚多武林同道,集議追查那多情仙子下落,楊大俠如能親臨,必可使群眾歸心,共謀對付那個陶玉之策。”
楊夢宇凝目沉思了一陣,道:“只怕時間上來不及了,陶玉行事,一向神速,稍有遲延,或將造成恨事。”
鄧開宇道:“既是如此,在下留此奉陪楊大俠,先查明陶玉之事,再回去覆命,不知楊大俠能否見允?”
楊夢寰道:“鄧兄家傳武功,兄弟早已聞名,但那陶玉武功卻是得自《歸元秘笈》,兄弟只怕也難是他敵手,此去凶險重重,生死難卜,少堡主是否同往,悉聽尊便,但兄弟卻必得先把話說明。”
鄧開宇哈哈一笑,道:“生死有命,楊大俠不用為我擔心。”楊夢寰道:“好!鄧兄既已決定,兄弟歡迎至極──”瞥見李瑤紅緩步走了過來,道:“車馬已齊,雙親行囊已整,但不知何人護送二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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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楊夢寰道:“就勞紅妹一行。”
李瑤紅道:“琳妹妹行蹤不明,我如再護送二老遠行,豈不是只餘下你一個人了?”
楊夢寰道:“非紅妹的武功才智,不足以護二老安全──”目光一轉,接道:“鄧兄請稍候片刻,在下去後廳拜別雙親。”
鄧開宇道:“楊大俠儘管請便。”
楊夢寰低聲說道:“紅妹請留這裡照顧童師姊。”
原來那童淑貞已然會自行運氣通穴之法,如她借那楊夢寰離去之時,打開穴道,鄧開宇決難制服於她。
李瑤紅知他心意,點頭一笑,道:“賤妾並未提起陶玉的事──”
楊夢寰道:“這個小兄明白。”轉身而去。
李瑤紅隨手扶了一張椅子,道:“鄧少堡主請坐。”
鄧開宇道:“李姑娘是楊夫──”
李瑤紅道:“不錯,楊夢寰正是賤妾夫君──”微微一頓,又道:“妾夫為人淡泊名利,外和內剛,這次陶玉出世,旨在奴役天下武林,他昔年曾學藝家父門下,對他為人,妾身是瞭解最深。”
鄧開宇道:“令尊可是那海天一叟李滄瀾?”
李瑤紅道:“正是家父。”
鄧開宇道:“李姑娘可是數年前,被武林中稱作無影女俠?──”
李瑤紅道:“正是江湖上送的匪號,妾身久已棄之不用了──”微微一笑,接道:“妾身和陶玉有著同門之誼,十數年相處一起,對他為人瞭解最深,其人手段之辣心之毒,放眼當今之世,實難有第二人可與比擬,尚望少堡主能夠設法通知武林中各大門派,早日派出高手,合力圍剿,以求先發制人,如等羽翼豐滿,再想除他,就非易事了。”
鄧開宇道:“楊夫人說得是。”
李瑤紅道:“就妾夫性格而論,恐他計難至此,還望少堡主自作主意才好。”
鄧開宇道:“這個在下明白,以楊大俠的身份、決不願向人提出派遣高手相助的事。”
李瑤紅嘆道:“除此之外,妾夫──”瞥見楊夢寰匆匆走了過來,趕忙住口不言。
楊夢寰直行到李瑤紅身前,低聲說道:“爹媽似是已知道陶玉的事了。”
李瑤紅一皺柳眉兒,道:“賤妾確實未在二老面前提過,兩位老人家說些什麼?”
楊夢寰道:“母親直說我近來氣色不好,要我韜光養晦,不可招惹是非,還是爹爹說我相中多苦難,逃避無益,不如讓我自己去吧!唉!如非爹爹插上一句,只怕母親要迫我避世養晦去了!”
李瑤紅道:“兩位老人家近年來禪功精進,已具神通,他們的話不能不信。你要小心一些,賤妾把兩位老人家送去之後,立即就趕回──”
楊夢寰淡淡一笑,道:“我這幾年一真住在水月山莊之中,可說是未問武林中事,但事情卻找上門來,我縱然不願再管,但又有何法逃避──”他仰臉望著屋頂,緩緩接道:“大丈夫死而何懼,縱然那陶玉不找到我楊夢寰的頭上,我也不會坐視他猖狂於江湖之上、造成浩劫。”
李瑤紅柔聲說道:“你一生行事,仰俯無愧,吉人自有天相,縱遇凶險,辦會逢凶化吉,妾身就此別過了。”
楊夢寰道:“有勞紅妹。”
李瑤紅嫣然一笑轉身而去。
楊夢寰接道:“沿途之上多另小心。”
李瑤紅回頭說道:“不勞夫君掛心。”
楊夢寰道:“我送你一程如何?”
李瑤紅道:“不用了吧,那陶玉恐已留心到你的行動,你如隨車而行,或將弄巧成拙,引起他的注意。”
楊夢寰道:“好!趁他還未找上水月山莊,你們快動身吧!”
李瑤紅道:“夫君和那陶玉照面時,還望多加小心,唉!對他那等險惡毒辣的人物,也不用存什麼仁厚之心了。”轉身急步而去。
楊夢寰回顧了鄧開宇一眼,道:“天色入夜之後,咱們再走──”目光一轉,望著守候在門外的楊興接道:“你帶鄧少堡主到東廂房去休息一下。”
鄧開宇看了柳遠和童淑貞一眼,道:“楊大俠要如何處置這兩個人?”
楊夢寰道:“咱們帶他們同行。”
鄧開宇道:“這兩人不是中毒,為何竟這般神智失常?”
楊夢寰嘆道:“他們似是被一種武功所傷,可惜在下卻想不出解救之法。”
鄧開道:“楊大俠也該休息一下才好。”抱拳一禮,退出客室,緊隨楊興身後,穿過兩重庭院,走入了一座清雅的室中。
楊興低聲說道:“這是少爺招待貴賓之處,室中佈設齊全。少堡主儘管使用。”
鄧開宇道:“這水月山莊之中,可經常有客來麼?”
楊興道:“據小的所知、很少人來,但第一年節之中,卻是收到很多的禮物。”
鄧開宇道:“那楊大俠武功絕世,你既伺候少爺,定然學得很多絕技。”
楊興道:“少爺只傳一種打坐功夫,告訴我每日坐上兩個時辰,強身補氣,除此之外,再未傳我其他武功。”
鄧開宇道:“你可是很忙麼?”
楊興道:“忙的很,這樣大一個水月山莊,只有三人管理打掃,說起來小的雖是伺候少爺,其實灑掃庭院,每日都得耗上兩個時辰──”
鄧開宇接道:“為什麼不多用上幾個人呢?”
楊興道:“這個小的就不知道了,不過小的們人手雖嫌不夠,但除了打掃庭院之外,也無什麼事情。但老夫人和兩位夫人,只用一個丫頭伺候。比我們又忙的多了。”
鄧開宇輕輕嘆息一聲,道:“以你們少爺在武林中的聲譽,應是僕從如雲,一呼百諾才是,想不到水月山莊竟是這樣的簡樸生活!”
楊興似是動了談興,又接口說道:“說起我們水月山莊,江湖上是無人不知,提起我家少爺的名頭,那更是人人欽敬,但卻無人想到,以我家少爺的身份名望,有時竟然是幫助我門灑掃庭院,兩位夫人更是親下廚房。”
鄧開宇點頭說道:“楊大俠淡泊名利,難得兩位夫人也如此賢淑。”
楊興道:“還有一件事,恐非為江湖人所知。”
鄧開宇道:“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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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5 14:25:59
三一
楊興道:“那就是兩位少夫人,雖然和少爺有了夫妻之名,但卻一直的分室而居,兩位少夫人同居一室,除了習練武功時和少爺同聚後園之外,平常從不見面。”
鄧開宇奇道:“這又為什麼呢?”
楊興似是已警覺到說話太多,尷尬一笑,道:“這個小的就不清楚了──”語聲微微一頓,又道:“少堡主千萬不要把小的之言告訴我家少爺,小的這裡先謝謝少堡主了。”
鄧開宇點頭道:“好!我不說就是。”
楊興道:“少堡全還有什冬吩咐?”
鄧開宇道:“沒有事了,我要坐息一下,你也可以去休息了。”
楊興欠身一禮,道:“少堡主如若有事,儘管招呼小的。”轉身出室而去。
鄧開宇緩緩登上床榻,盤膝調息。
待他醒來時楊夢寰早已在室中相候。
鄧開宇急急躍下木榻,道:“楊大俠幾時到此,怎不招呼兄弟一聲──”
楊夢寰道:“兄弟剛到不久,鄧兄坐息入定,兄弟怎可驚擾。”
鄧開宇道:“令尊、令堂起程了麼?”
楊夢寰道:“已去多時,兄弟也想動身了,不知鄧兄意下如何?”
鄧開宇道:“悉聽楊大俠作主,在下是敬候令諭。”
楊夢寰道:“鄧兄言重了──”微微一頓,又道:“大俠之稱,兄弟是愧不敢當,咱們年齡相若,應以兄弟相稱才是。”
鄧開宇道:“這個兄弟如何敢當。”
楊夢寰道:“鄧兄不用客套,廳中酒飯已備,咱們食用之後,立刻動身如何?”
鄧開宇道:“悉聽尊便。”
兩人走入廳中,酒飯果然早已擺好,雖是幾樣家常小菜,但卻十分精美可口。
一餐飯匆匆用畢,聯袂上道,大門外早已備好一輛黑篷馬車。
楊夢寰道:“為了在下那位師姊和柳遠同行之便,兄弟想御車而行,不知鄧兄意下如何?”
鄧開宇道:“楊大俠顧慮周詳,在下敬佩的很。”
楊夢寰道:“鄧兄請上車吧。”
鄧開宇四下瞧了一眼,不見他人,說道:“楊大俠先請上車,在下來趕車如何?”
楊夢寰道:“不敢有勞鄧兄,在下自有安排。”
鄧開宇一掀車簾,進入車中,只見童淑貞和柳遠各據一角,倚欄而立,神情之間毫無痛苦之色,心中大感奇怪,暗道:“難道兩人已被解開了穴道不成?”
只見楊夢寰登上車來,順手放下車簾,馬車突然向前行去。
鄧開宇心中大奇,忍不住問道:“何人駕車?”
楊夢寰道:“那駕轅健騾,是一位武林前輩賜送的異種,不但腳程驚人,而且頗具靈性,只要隱身車中,略一牽動韁繩,它就能識辨路途了。”
鄧開宇道:“原來如此。”
但覺那行駛的馬車突然加快了速度,風馳電掣一般,奔行在崎嶇的山道上,不大工夫,已然馳出了東茂嶺,就在那篷車將要馳出山中,行人官道的當兒,突然由迎面奔馳來一匹快馬。
馬背上伏著一個全身黑衣的大漢,但卻不知收束疆繩,直向篷車下撞了過來。
楊夢寰目光銳利,雖是隔著一層垂簾,仍是看的十分清晰,微微一帶韁繩,馬車陡然停了下來。
但那馬背上黑衣人卻似渾無所知一般,不知控韁勒馬,任快馬向前衝來。
鄧開宇心頭火起,伸手拉開垂簾,正待躍出,突見眼前人影一閃,楊夢寰快如飄風躍出車外,左手一揮,擋住了那狂奔怒馬,鄧開宇暗暗讚道:好快的身法。緊隨著飛出車外,喝道:“朋友的眼睛可是瞎了麼?”
楊夢寰道:“鄧兄不用責備他,這人縱然未死,也必受了重傷。”
鄧開宇心中仍似有些不信,右手一探,抓往了那黑衣人,抬起一看,只見那人口鼻之中,鮮血淋漓而下。
楊夢寰道:“鄧兄小心,此人還沒有氣絕。”
鄧開宇雙手齊出,輕輕把那大漢託了下來,放在地上。
楊夢寰暗中運氣,伸出右掌,按在那人背心之上,真氣源源而出。
那重傷人得楊夢寰真氣催動心脈,略閉的雙目,突然睜開。
楊夢寰低聲說道:“兄弟如若還有能提聚真氣,請和在下湧入體內的真氣相合。”
那人口齒啟動,一縷微弱的聲音自口中湧出來,道:“我傷勢奇重,已經不行了,不勞費心,但在下有幾句話卻要勞請兄台轉告──”突然一陣急喘,打斷了未完之言。
楊夢寰輕輕嘆息聲,道:“你傷勢雖重;但心脈未斷,並非是絕無救藥,尚請保重身體。”
那人張嘴吐出一口血水來,大喘了兩口氣,接道:“有一件事,重過在下生死,但望兄台能夠替在下傳到──”
鄧開宇看他傷熱已然無望,說道:“什麼事?你說吧!”
那人說:“請兩位轉告楊──大──俠──”
鄧開宇道:“這位就是,有話快說。”
那人雙目突然一瞪望著楊夢寰道:“你是楊大俠──”一口鮮血湧了出來。
楊夢寰道:“區區正是楊夢寰──”
那人道:“楊大俠,閻羅──廟中去──”圓睜雙目突然一閉,氣絕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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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5 14:26:06
三二
楊夢寰緩緩取下按在他背心的手掌,輕輕嘆息一聲,道:“如若他不肯講話,也許還有得救。”
鄧開宇道:“楊大俠無怪能受武林同道尊仰,單是這仁慈上心,就非常人能及,”楊夢寰道:“他本尚有活命之望,只為了傳幾句話給我,使他保住心脈的最後一口元氣散去。”
鄧開宇道:“可惜連一句話也未傳到。”
楊夢寰仰臉長長吁了一口氣,道:“咱們把他埋了吧!”轉身由車上抽出寶劍,就在道旁挖了土坑,把那人埋了起來,隨手移來一塊山石,默運天罡指力,寫道:無名英雄之墓,六個大字。
鄧開宇道:“好一個無名英雄之墓。”抱拳對墓碑作了一個長揖,心中對那楊夢寰崇敬之意,增加不少。
楊夢寰輕輕嘆息一聲,道:“五年前江湖上一次殺劫,歷歷如在眼前,想不到五年之後,江湖上又起風波,唉!只怕這一次殺劫,尤重過五年前的一番動亂。”
鄧開宇道:“楊大俠親臨江湖,當能早日消去殺劫。”
楊夢寰道:“如若當真是那陶玉重出江湖,兄弟也難是他之敵。”
鄧開宇道:“楊大俠太過謙虛了。”
楊夢寰道:“在下說的句句真實,都是發自肺腑之言。”
鄧開宇吃了一驚,道:“如此說來,當真就無人能制服那陶玉麼?”
楊夢寰道:“據兄弟所知,當今之世,只有兩人或可是那陶玉之敵,不過,這兩人一個行蹤不明,一個閉關深山,不問江湖中事,只怕是難以請得他們出山。”
鄧開宇道:“不知那兩位武林前輩?”
楊夢寰道:“說起來大大有名,鄧兄也許聽人說過,這兩位都是巾幗英雄,女中丈夫,她們的成就,當真是愧煞鬚眉。”
鄧開宇道:“楊兄可是說的那朱若蘭麼?”
楊夢寰打開車簾,道:“鄧兄,咱們上車說吧?”
鄧開宇一躍登車,楊夢寰緊隨而上,放下車簾,篷車又向前奔馳而去。
楊夢寰輕輕嘆息一聲,道:“鄧兄聽人說過那朱若蘭麼?”
鄧開宇道:“在下聽得幾位武林前輩談起那朱姑娘的風範,心中敬慕甚深。”
楊夢寰道:“朱若蘭出身金枝玉葉,但卻有著慈悲心腸,才貌、智謀、武功樣樣都非常人能及。”
鄧開宇輕輕咳了一聲,道:“楊大俠,在下有句不當之言,不知是該不該問?”
楊夢寰道:“鄧兄儘管請說。”
鄧開宇道:“聞聽人言,楊大俠和朱姑娘有著一段纏綿動人的戀情,不知是否確實?”
楊夢寰啞然一笑,道:“兄弟和朱姑娘相識倒是不錯,一段戀情卻說不上,那朱姑娘人如當空皓月,不論何人,見她之面,都不敢妄存褻瀆之想。”
鄧開宇道:“原來如此,兄弟只不過聽人言及,隨口問來,尚望楊大俠勿怪才好,”楊夢寰道:“江湖上的傳說,總難免捕風捉影,鄧兄不必放在心上。”
鄧開宇尷尬一笑,道:“還有一位不知是那位巾幗英雄?”
楊夢寰道:“趙小蝶,趙姑娘。”
鄧開宇道:“兄弟亦聽家父談過。”
楊夢寰道:“如若單以武功而論,這趙小蝶恐尤在那朱若蘭姑娘之上,但她的氣度、才慧卻是稍遜那朱若蘭姑娘一籌。”
鄧開宇笑道:“如是以貌而論呢?”
楊夢寰笑道:“各有千秋,那朱若蘭有如威鳳臨世,趙小蝶卻似出谷黃鶯。”突然想到那多情仙子,回目望著鄧開宇,道:“鄧兄,兄弟也有幾句不當之言,問將出來,鄧兄勿怪才好。”
鄧開宇道:“楊大俠儘管下問,在下知無不言。”
楊夢寰道:“鄧兄可見過那多情仙子?”
鄧開宇實未料到他問到那多情仙子,又呆了一呆,道:“兄弟見過。”只覺臉上一陣熱辣的難過。
楊夢寰道:“不知鄧兄可否將那多情仙子的容貌、體態給兄弟描述一番聽聽?”
鄧開宇輕輕咳了兩聲,道:“這個很難說得明白,那時在下已經有了幾分醉意,就記憶所及,她是美豔絕倫的女子。”
楊夢寰道:“她穿的什麼衣服?”
鄧開宇道:“似乎是藍色的衣裙。”
楊夢寰道:“她的舉動可很放蕩?”
鄧開宇道:“放蕩的是追隨她的女婢,那多情仙子舉動之間,倒是十分端莊。”
楊夢寰沉吟了一陣,道:“想這武林之中,見過那多情仙子的人,定然是很多了?”
鄧開宇道:“多情仙子那多情之宴,請的人十分複雜,並非全是武林中人。”
楊夢寰啊了一聲,道:“都是些什麼人物?”
鄧開宇道:“縉紳巨賈,紈褲子弟,王孫公子,名士秀才,一應俱全。”
楊夢寰道:“這麼說來,那多情仙子,當真算得多情人了,慈航普渡,兼及眾生,三教九流,一視同仁。”
鄧開宇道:“據在下所知,凡是與會之人,都是被灌得酩酊大醉,醒來已經日上三竿,那多情仙子,美豔群婢,五色帳幕,早已走的沒了影兒,回首往事,恍如經歷了一場夢境。”
兩人說話間,車已行入了官道。
楊夢寰道:“那車馬帳篷,去時就不留一點痕跡麼?”
鄧開宇道:“奇怪的也就在此了,那樣多的車馬篷帳,數十美婢;說來就來說去就去,一點痕跡也不留。”
楊夢寰道:“這有些不可能吧?不知鄧兄是否親自勘查過了?”
鄧開宇道:“在下亦曾仔細查看過,確實找不到可資追尋的痕跡。”
楊夢寰道:“鄧兄可曾查出原因何在麼?”
鄧開宇道:“兄弟找出了一種原因,就是那多情仙子,每次選擇約會群豪之處,定有一片草地,車馬留在遠處,用人力把篷帳運上車,人由草地經過,事後再由人毀去那留下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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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5 14:26:14
三三
楊夢寰道:“事情只怕不是如此簡單。”
鄧開宇道:“在下亦覺出這推斷有些牽強,只是再也找本出別的原因了。”
楊夢寰道:“這麼說將起來,那多情仙子定有著驚人的武功了?”
鄧開宇道:“這一點武林中已有公論,說那多情仙子定然是一位武功高強的人,其實就在下所見而論,那些女婢只怕都有著常人難及的武功。”
楊夢寰突然微微一收韁繩,奔行的馬車陡然停了下來,楊夢寰掀開車簾,大步行了出來,四下打量了一陣,重又登上馬車,一抖韁繩,馬車又向前奔去。
鄧開宇道:“咱們要到那裡去?”
楊夢寰道:“鄧兄可曾記得那位兄台臨死之前,說過的一句話麼?”
鄧開宇道:“是了,咱們要到閻羅廟去?”
楊夢寰道:“不錯,距此約二十里外,有一座閻羅廟,因那廟中太過陰森恐怖,平常之日,總是關著廟門,每年一度有著半月的廟會,那時,人潮洶湧,閻羅廟中各處燈火輝煌,但半月會期一過,廟門立時關閉,一年之中也難得有人進入廟中一次,如是選擇那處所在作為一個發號施令的地方,確然是不錯。”
鄧開宇道:“那人只說出閻羅廟三個字,就不支而逝,實叫人難以測出他用心何在,”楊夢寰道:“不管他用心如何,都和閻羅廟有著關係,咱們去瞧瞧決錯不了。”
鄧開宇不再多言,心中暗暗忖道,“如若那閻羅廟中,果然藏有敵人,今日之局,實是險惡無比,這兩人瘋瘋癲癲,不但難以從中相助,而且還是一大累贅,今日之局,實是個內憂外患的險惡局面,我縱不能助他,亦不能拖累於他。”當下閉上雙目,運氣調息起來。
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奔行馬車突然停下來。
楊夢寰掀開車簾望了一陣,說道:“鄧兄,到了閻羅廟啦。”
鄧開宇睜開雙目,望了柳遠和童淑貞二眼,道:“這兩人該當如何?”
楊夢寰道:“解開他們穴道,帶他們一起進入廟中,”鄧開宇道:“這兩人瘋瘋癲癲,如何能夠幫助咱們。”
楊夢寰道:“他們神智不清,不論對何人都充滿著敵意,可和咱們為敵,亦可和別人為敵。”順勢一掌,拍活了童淑貞的穴道。
童淑貞長長吁一口氣,醒轉過來,雙臂展動,伸了一下柳腰,目注鄧開宇道:“你是什麼人?”
鄧開宇道:“在下鄧開宇。”
童淑貞望著楊夢寰問道:“你認識這個人麼?”
楊夢寰點頭說道:“鄧兄乃是小弟的知己好友。”
童淑貞點頭一笑,不再多問。
楊夢寰又一掌拍活了柳遠的穴道,但他對此人卻是不敢放過,拍活他穴道之後,左手卻緊緊抓住了他的脈穴,躍下馬車。
童淑貞緊隨楊夢寰身後,鄧開宇走在最後。
下了馬後,只見一座高大的廟宇,屹立在一片荒涼的原野中。
那廟宇建築的十分宏偉,綿連百丈,一道百丈黑色圍牆,增加了不少陰森之氣。
兩扇黑漆大門,緊緊的關閉著,一塊金字方匾,高懸在兩道黑漆大門之上,寫著“閻羅廟”三個大字。
廟後面是一片青翠的林木,但廟前卻是一片廣闊的無物紅色土地,兩側生滿及膝的雜草,一望不見村落行人。
楊夢寰扣著柳遠脈穴,直行到廟門前面。伸手扣動門上銅環。
良久之後,仍無動靜。
鄧開宇道:“這等荒涼恐怖的廟宇,恐怕沒有香火道人。”
楊夢寰道:“雖然沒人,但咱們也該先行參了禮數。”飛起一腳,踢在木門之上。
只聽一聲蓬然大震,木門一陣搖動之後,仍是緊緊的關閉著。
鄧開宇心中暗道:奇怪呀!廟中既是無人,不知這廟宇何以關閉的如此嚴緊,當下說道:“楊大俠暫請住手,待在下越牆而入,由裡面打開廟門。”
楊夢寰道:“如若這廟裡有人潛伏,在下這一腳定已驚動到他們,鄧兄要小心一些。”
鄧開宇道:“我如遇上什麼驚險之事,立即招呼楊大俠就是。”縱身一躍,越牆而入。
圍牆裡面是一個廣大的院落,兩座高大的石像,矗立生滿荒草的院落中。
鄧開宇約掠掃了四周景物一眼,匆匆奔向大門,果然有一道粗重的鐵槓加在門上,鄧開宇取下鐵槓,開了大門。
楊夢寰當先而入,說道:“鄧兄,兄弟久聞這座閻羅廟,建築的十分精奇,裡面神像,猙獰恐怖,數層大殿各具特色。壁間彩畫,亦都是精工繪成的地獄景相,神像本身更具活動的機關,當初修築此廟,足足耗去十年時光。”說話之間,人已行出數丈。
一個寬大的屏風,橫攔路中,盡遮了裡面景物。屏風上的彩色壁畫,久經風吹雨打,已然有些模糊,但仍隱隱可辨,畫的是各層地獄景物,繞過屏風,突然見兩座高大猙獰的神像,矗立在二門前面。
那神像足足有一丈四五尺高,左面一個身著紅袍,左手執筆,右手握著生死簿。右面一個青面獠牙,腰間懸著拘魂牌。
以鄧開宇那等武功的英雄人物,驟然間看到這兩個恐怖猙獰的神像,也不禁為之一呆,心底之間泛起一股寒意。
楊夢寰輕輕咳了一聲道:“鄧兄,咱們進裡面瞧瞧吧。”
鄧開宇應了一聲,道:“兄弟開道。”登上七層石級,進了二門。
二門內,又是一座大院,林木高聳,落葉積徑,一片陰森氣象。
四周的廂房連綿,但都緊閉雙門,一座青磚砌成的高台矗立院中,青色欄杆環繞,三個大紅字,寫的是望鄉台。
童淑貞和柳遠似是都為這恐怖的景色所惑,不住的流目四顧,臉上是一股茫然和畏懼混合的神色。
楊夢寰卻在仔細查看那落葉形態,希望能找出一點痕跡來。
鄧開宇道:“楊大俠,兄弟到望鄉台去瞧瞧。”拾級而上,直登台頂。
楊夢寰察看了四周景物,不見可疑之處,心中忽然一動暗道:我等明目張膽而來,這閻羅廟中縱然有人,亦必聞聲躲了起來,這座廟宇佔地十餘畝,房屋毗連,不下千百間,他們如若藏了起來,如何尋找,總不能逐室、逐屋間間搜查──
忽覺一個手掌伸了過來,搭在肩頭之上。
楊夢寰本能的右手一翻,抓住了那搭在肩上的手腕,回頭看去,只見童淑貢面色露著驚怖之色,說道:“這地方太陰森了,咱們走吧!”
楊夢寰心中一動,暗道:看來她的神智並未完全受到破壞,大有復元之望,童淑貞武功高強,如若能將她的傷勢治好,倒是一位很好的幫手。
回目看去,只見柳遠滿臉茫然之色,倒是毫無畏懼之意看來他的傷比童淑貞重了甚多。
只聽衣袂飄鳳,鄧開宇由那望鄉台上躍了下來,說道:“這座廟宇十分廣大,但卻瞧不出一點有人的痕跡。”
楊夢寰握著童淑貞的右腕,低聲說道:“童師姊,不用害怕。”大步向前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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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5 14:26:21
三四
童淑貞報仇心切,在數年苦修中,用功甚勤,短短五年時光,足抵得別人十年苦練,內功精湛,陶玉點她頭上穴道時,真氣本能的聚於腦間相護,陶玉下手雖然很重,但童淑貞受傷卻是甚輕,故仍有著喜怒驚怕的感覺。
鄧開宇眼看楊夢寰一手牽著一人,心中想道:如若有人陡然之間躍出攻襲,他如何能夠分手拒敵,當下伸手抓住柳遠的脈穴,道:“楊大俠,此人交給兄弟看守吧!”
楊夢寰知他用心,微微一笑,將手放開。
穿行過一片陰森高大古柏,景物又是一變。
只見一座高大的殿脊,聳立眼前,一塊金匾橫在大殿門上,寫著“森羅殿”三個大字。
楊夢寰放開童淑貞的手腕,低聲說道:“師姊,可瞧出這是什麼地方麼?”
童淑貞抬起頭來,瞧著那“森羅殿”三個大字,緩緩念道:“森羅殿。”
楊夢寰喜道:“師姊內功精湛,傷勢已在逐漸復元之中。”
也不知童淑貞是否已聽懂楊夢寰在稱讚,茫然一笑,側身向楊夢寰身上偎去。
楊夢寰伸出右手,扶住了童淑貞的嬌軀,回頭望著鄧開宇,道:“她的傷勢已大為減輕,只要能有一種深刻的印象,喚回她失去的記憶,那就可以完全復元了。”
鄧開宇道:“這是何物所傷,竟然如此利害?”
楊夢寰道:“兄弟亦難說出原因,但就形態判斷,她似是被一種武功所傷。”
鄧開宇道:“最高的內家手法,亦只能不著皮相,傷及內腑,如何能使一個人,對往事喪失了記憶呢?”
楊夢寰道:“人身之內,分工精密,如若能找出那專管記憶的神經,使它受到傷害,而不及其它,豈不可使一個人的神經受到了錯亂,那《歸元秘笈》乃是兩位蓋世奇人畢生經驗,心血所積,想來定有此種武功的記載。”
鄧開宇道:“多承指教,咱們可要進入大殿瞧瞧?”
楊夢寰道:“進去瞧瞧──”
鄧開宇道:“楊大俠請在大殿外接應在下。”牽著柳遠大步向前行去。
“森羅殿”大門緊閉,鄧開宇伸手一推,竟然是紋風未動。楊夢寰快步跟了上來,暗中運集內力,右掌抵在兩扇黑漆大門上,道:“鄧兄,咱們合力來試它一下。”
鄧開宇道:“如是那大殿之中無人,這殿應該由外面加鎖才是,何以會由裡面拴上?”
楊夢寰微微一笑,道:“鄧兄怎知那裡面沒人?”
鄧開宇點頭說道:“多蒙賜教。”伸出左手,頂在大門上同時運力,向前推去。
這兩人內力何等的深厚,合力一推,足足在千斤以上。
但那門仍然絲毫未動,匾後積塵,倒被震得簌簌下落。
楊夢寰一皺眉頭,道:“在這木門之後,必有鐵拴扣著。”
鄧開宇道:“這大殿必有側門,咱們到側門處去試試如何?”
楊夢寰道:“好!如是沒有側門,只有毀去這座大門了。”
鄧開宇道:“楊大俠請在此等候片刻,在下去找找看,再來通報。”放開柳遠,疾奔而去。
片刻之後,鄧開宇又匆匆奔了回來,說道:“東側果有一側門。”
兩人繞回殿側,果見一個僅可容一人通過的側門,楊夢寰走了過去,暗運功力,用手一推,木門應手而開。
這側門虛掩,倒是大出楊夢寰的意外,大殿中更是顯然有人,回頭說道:“鄧兄請照顧他們兩位,兄弟開路。”暗運功力,緩步向前行去。
殿中神像羅列,各極恐怖能事,居中是黑臉紫袍的閻君,南側牛頭馬面,各種形態的鬼卒,分站牛頭馬面身後。
鄧開宇緊隨而入,目光一掠那排列的神像鬼卒,突覺心底一涼,頭皮發炸。
只見楊夢寰緩步由神像、鬼卒之間穿行了一週,突然停了下來,側耳聽去。
鄧開宇正待相詢,瞥見楊夢寰身軀疾閃、躍入右側,緊接著砰然一聲大震,似是踢開木門的聲音,鄧開宇兩手齊出,抓住了童淑貞和柳遠,匆匆奔了過去。
只見一扇小門已被踢開,當下一側身子衝了進去。
但見一個全身白衣的少女,衣服破裂,雙手被繩索捆綁,長發亂披,高吊在一座鐵架上,緊閉著雙目,似是受傷不輕。
楊夢寰呆呆的站在那鐵架前面,全身微微顫抖,顯然他心中正有著無比的激動。
鄧開宇輕輕咳了一聲,道:“楊大俠,這人是誰?”
楊夢寰緩緩回過頭來,道:“是拙荊!鄧兄請好好照顧兩人,兄弟去解開她手上的繩索。”
鄧開宇道:“楊大俠儘管出手,這兩人交由在下照管就是!”
童淑貞突然一躍而起,口中喝道:“沈霞琳!”疾向那白衣少女撲了過去。
楊夢寰揮掌拍出,口中大聲喝道:“童師姊不可傷人!”
童淑貞揮掌一擋,雙掌接實,響起了一聲砰然輕震。
楊夢寰救人心切,這一掌用出八成功力,童淑貞吃了楊夢寰一掌,震得斜向一側落去。楊夢寰卻接勢一躍而起,落在那鐵架之上。
童淑貞腳落實地,立時又躍飛而起,撲向了沈霞琳。
楊夢寰右手疾出,一招“潮泛甫海”,暗勁山湧,排空而下。
只見童淑貞銀牙一咬,暗提真氣,斜裡一躍避開了正面,不顧為楊夢寰掌力所傷,右手五指箕張,猛向沈霞琳抓了這去。
鄧開宇隨手一指,點了柳遠穴道,準備出手幫助楊夢寰,先把童淑貞制服。
且說童淑貞避開了楊夢寰掌力正面,上半身讓了開會,但雙腿卻是無法避開,被楊夢寰掌力擊中,身不由己的橫向一側飛去,五指掠著沈霞琳衣服掃去,嚓的一聲,撕下了沈霞琳一片衣服。
鄧開宇疾躍而起,右手一樣,抓向童淑貞的右腕。
那童淑貞雙腿雖為楊夢寰掌力擊中,但她武功未失,雙足還未落實地,右掌已回手拍出,擊向鄧開宇的肘間。
鄧開宇右臂一縮,左掌一招“飛鼓撞鐘”擊向童淑貞的肩頭。
兩人立時展開了一場惡鬥,鄧開宇家傳武學,頗為精湛,拳勢變化、佳妙異常,但那童淑貞的武功,學自天機真人遺留的拳譜之上,變化精奇,實非鄧開宇所能抵敵,交手五招,鄧開宇已連遇兩記險招,幸而童淑貞腿上受傷不輕,行動不便,身法大為緩慢,鄧開宇才能應付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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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5 14:26:28
三五
楊夢寰眼看打鬥如此劇烈,沈霞琳仍是閉著雙目,心頭大為黯然,忖道:她如不是受了重傷,定已被點了穴道,當下暗運功力,正待解開她手上捆綁的繩索,突聽鄧開宇悶哼一聲,連退三步。
原來那鄧開宇被童淑貞一掌擊中左肩,當堂被震的回後退去。
鄧開宇雖然受一掌,仍不退避,大喝一聲,反衝了上去。
童淑貞似是亦無害鄧開宇之心,一掌擊了鄧開宇後,回身又向沈霞琳撲了過去。
她剛剛轉過身子,鄧開宇右拳已挾著一股疾風。疾攻而到。
童淑貞右手拍一掌,拍了過來,封開鄧開宇的拳勢,左手一招“手撥五弦”斜裡拍出。
鄧開宇左肩受傷,防守之勢更難周全,眼看童淑貞一掌拍來,只有向後退去。
楊夢寰高居在鐵架上,看的十分清楚,忖道:看來那鄧開宇已難再支撐下去,如若讓他傷在童師姊的手下,豈不終身遺憾。
心念一轉,放下霞琳,一躍而下,直向童淑貞撲了過去。
童淑貞聞得衣袂飄之聲,立時一個大轉身,回過頭去,道:“我不和你動手,我要殺死沈霞琳。”
楊夢寰右手揮出,疾向童淑貞右腕之上抓去,口中喝道:“為什麼要殺她?”
童淑貞一閃避開,道:“我恨她。”
鄧開宇眼看楊夢寰躍下鐵架出手,不願兩面夾攻,當下向後退去。
童淑貞嬌軀一側,又向沈霞琳衝了過去。
楊夢寰右臂一伸,攔住了童淑貞的去路,冷冷說道:“小弟已盡了忍耐極限,童師姊如若還不停手,可不要怪小弟無禮了。”五指陡然一翻,轉向童淑貞左手腕脈之上扣去。
童淑貞左手一沉,右手橫裡擊出一掌。
楊夢寰不避來勢,掌指一送,反向童淑貞肘間點去。
兩人這一陣近身搏鬥,掌指間極盡變化能事,驚險萬狀,觸目驚心。
楊夢寰著著迫進,逼得童淑貞不得不集中精神對付,兩人這一番惡戰,可算是盡展所能,兇猛、激烈,只看的鄧開宇目瞪口呆,只覺這兩人出手的掌法、招數,竟都是生平未聞未見之學。
轉眼之間,兩人已相搏了十五六招。
楊夢寰技高一籌,逐漸的取得了優勢,童淑貞已被迫落下風,只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
鄧開宇心中暗道:江湖上人人稱讚那楊夢寰武功高強,今日一見果然非同凡響──
心念還未轉完,楊夢寰已然得手。這時童淑貞正施展出天機真人的絕學,漫天掌勢勁逼而至,楊夢寰左手疾揮,封開了童淑貞綿密的掌勢,右手乘勢而入,點中了童淑貞肩上穴道。
童淑貞未料楊夢寰冒險搶攻,要想閃避,已是不能,手腳一緩,楊夢寰掌指已連續而出,連點了童淑貞四大要穴。
那童淑貞玄門罡氣雖然已初步有成,但也無能抗拒楊夢寰那強硬的指力、身子搖了兩搖向下倒去。
楊夢寰左手疾快伸出,抓住了童淑貞,緩緩放倒在地上,道:“有勞鄧兄看管他們一下。”縱身二躍,飛上鐵架,正待解開沈霞琳身上繩索,突聽一聲冷笑傳了過來,道:“不要動她。”
轉臉望去,只見一個全身玄裝的美麗少女,緩步由壁角處轉了出來。
楊夢寰只覺此女面貌熟悉,似曾見過,只是一時間卻又想不起。
鄧開宇目光一掠那玄衣少女,臉上泛升一片奇異的神色,那神色極是奇異,驚愕中微帶興奮。
楊夢寰吃了她一喝,不敢強行動手,問道:“為什麼?”
玄裝少女道:“她全身幾處關節都被人輕微錯動,你如一動他,勢必使她幾處關節錯開,縱然是死不了,也將落得殘廢終身。”
楊夢寰道:“什麼人這樣加害於她?”他雖想極力保持著心情的平靜,但卻無法掩住雙目中憤怒的光芒。
那玄裝少女淡淡一笑,道:“你凶什麼?又不是我加害於她的,我是好意的警告你,哼!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楊夢寰被她罵的呆了一呆,道:“姑娘好意,在下感激不盡──”
那玄裝少女嗤的一笑,道:“前倨後恭,臭男人非罵不可。”
楊夢寰已從她眼神之中,看出她武功不弱,如若解救沈霞琳時,她陡然出手攻擊,那可是難以防備,當下飄身而下,冷冷說道:“姑娘何必出口罵人!”
那玄裝少女道:“天下臭男人,千千萬萬,怎麼能說我罵的是你?”
楊夢寰暗道:好刁蠻的丫頭,好利害的口齒,解救霞琳的事大,不要和她計較了。心念一轉,靄然笑道:“既然不是罵的在下、在下也不願追究了──”
玄裝少女接道:“你就是要追究又能怎樣?”
楊夢寰被她頂的有些下不了台,不覺間動了怒意,道:“在下是不願和女子鬥氣,並非是害怕姑娘武功高強。”
那玄裝少女道:“你不怕我,難道我還怕你,”她說的冷冷冰冰,說完卻又嫣然一笑。
楊夢寰被她逗的怒也不是,笑也不是,有著進退兩難之感。
只聽鄧開宇低聲說道:“楊大俠,請這邊來,在下有話奉告。”
楊夢寰暗道:什麼事鬼鬼祟祟。人卻依言走了過去。
鄧開宇低聲說道:“這女子在下見過。”
楊夢寰道:“你認識她?”
鄧開宇道:“不能算認識,但卻見過一面。”楊夢寰道:“什麼人?”
鄧開宇道:“多情仙子隨身侍婢之一。”
楊夢寰道:“沒有瞧錯麼?”
鄧開宇道:“在下自信不致有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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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5 14:26:36
三六
只聽那玄裝少女說道:“哼!兩個臭男人鬼鬼祟祟的說什麼?”楊夢寰低聲說道:“如她真的是多情仙子的侍婢,咱們只要把她擒住,那就不難逼使多情仙子露面了──”忽然長長嘆息一聲,道:“可惜此刻時機不對,萬一和那多情仙子造成衝突,咱們豈不是兩面受敵了。”
鄧開宇暗施傳音之術,道:“楊大俠也不能讓尊夫人永遠吊在那鐵架之上。”
楊夢寰點頭應道:“不錯。”回身對那玄衣少女說道:“姑娘可知那吊在鐵架上的女子,是在下的什麼人麼?”
玄衣少女道:“是你妻子。”
楊夢寰怔了一怔,暗道:適才鄧開宇施用傳音之術和我說話,她自是聽不出來,何以她竟會知道,當下問道:“這個,你怎麼知道?”
玄衣少微微一笑,道:“那有什麼困難,我一瞧就知道了。”
楊夢寰道:“你的眼光很好,在下佩服至極,但你既知她是我的妻子,我豈能坐視不救?”
玄衣少女道:“你自信能夠救得了麼?”
楊夢寰道:“分筋錯骨之法,在下還能夠解得,但求姑娘不要插手干擾就是。”
玄衣少女道:“這就不一定了,我奉命看守於她,不許別人擅動、如讓你救了她,我豈不是有虧職守。”
楊夢寰道:“姑娘受何人之命?”
玄衣少女道:“這個你管不著。”
楊夢寰道:“在下不是要管,只是想問問罷了。”
玄衣少女道:“如是我不肯告訴你呢?”楊夢寰劍眉一聳,俊目放光,微慍說道:“姑娘如是要出手干擾在下救人,說不得我只好先對付姑娘了。”那玄衣少女道:“你要和我動手?”
楊夢寰道:“情非得已,還請姑娘海涵。”
玄衣少女笑道:“未動手前,還不知誰勝誰負,不用客氣了。”
楊夢寰看她氣度沉靜,倒是不敢輕視、一抱拳道:“姑娘先請出手。”
玄裝少女道:“又不是我要打你,為什麼要我先行出手呢?”
楊夢寰道:“在下堂堂男子漢,自然該讓姑娘先行出手。”
玄裝少女道:“我奉命留此看守沈霞琳,又不是要和你打架,怎能先行出手。”
楊夢寰無可奈何,道:“好!姑娘堅持不先出手,在下這裡有僭了。”呼的一掌拍了過去。
那玄裝少女嬌軀一側,靈巧異常的避過一擊,卻是不肯還手人。
但楊夢寰已從她那閃避身法之中看出這位年紀小小的姑娘,實是一位身懷絕技之人,不敢稍存輕敵,右手一翻,施出一招“赤手搏龍”,疾向那少女手腕之上扣去。
這一招是崑崙派天罡掌三十六式中的三大絕招之一,乃擒拿手法的奇學。
那玄衣少女只待楊夢寰五指將要搭上手腕,突然一伸纖指,點向楊夢寰掌心的“合各”穴,如是楊夢寰這一招用實了,那就是自行把掌心穴道,撞在對方的手指之上。
楊夢寰迅快的移開掌勢,換了一個方位,又攻出一掌。
那玄衣少女纖指隨著招動,又指向楊夢寰攻來掌勢的要穴之上。
這等打法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只瞧的那鄧開宇暗暗震駭,暗道:想不到這女娃兒竟有著如此的能耐。
楊夢寰連攻了十五六掌,都被那玄衣少女的指尖逼的自行撤回,不禁動了怒意,道:“姑娘武功高強,迫在下全力出手了!”
玄衣少女笑道:“你打我十五六掌,我連一招也未還過,那裡是迫你出手了。”
她說話神態一直是帶著微笑,毫無敵對之意。
楊夢寰想到沈霞琳吊在鐵架上痛苦之心情,心中大為憤急,冷冷說道:“姑娘請接在下一掌。”右掌一揮,拍了過去。
這一掌大為不同,隨著那拍出的掌勢,湧出了一股暗勁。
玄衣少女覺出暗勁湧來,立時揮掌推出。
兩股潛力一觸,玄衣少女被震的向後退了一步。
楊夢寰一招得手,第二招急急拍出。
這一掌中蓄力更甚上一掌,那玄衣少女接下一擊後,連退了四五步。
鄧開宇心中暗道:“江湖上傳說這楊夢寰武功高強,看來果是不錯,這少女身手非凡,竟是接不下他兩掌。”
楊夢寰第三掌蓄勢不發,說道:“在下並無和姑娘為敵之心,但望姑娘答允──”
那少女被他兩掌迫的退了三四步,早已泫然欲泣,不待楊夢寰話完,怒聲接道:“哼!誰要聽你的鬼話,你既無意和我為敵,為什麼要用劈空掌力傷我?”
楊夢寰道:“姑娘受了傷麼?”
玄衣少女怒道:“就憑你那點功力,也能傷得了我麼?”
楊夢寰回目一瞥霞琳,只見仍是自己進來時那般模樣,不禁心頭黯然,怒聲喝道:“在下為了救人,無暇和姑娘多費唇舌。”呼的一掌攻了出去。
這一掌力道尤過上次兩掌,那玄衣少女自知難以抵禦,不敢硬接,縱身讓避開去。
楊夢寰幾年苦修,內力已到了收發隨心之境,一吸氣,收回掌力,突然欺進一步,直向那玄衣少女逼了過去。
那玄衣少女嬌軀一側,迎了上來,口中喝道:“你內力渾強我甚多,我偏不和你比拚內力。”雙掌連環拍出,一掄急攻。
此女掌法奇奧,一掄急攻,竟然把楊夢寰逼退了兩步。
楊夢寰口中咦了一聲,收掌而退,道:“你家主人,可是叫趙小蝶麼?”
那玄衣少女道:“不告訴你,怎麼樣?”
楊夢寰道:“果然是她?”
玄衣少女道:“你自言自語,說的什麼?”
楊夢寰道:“你縱然不肯說,我也可以從你武功之上瞧出來──”
只聽身後傳來一個冷冷的聲音,道:“瞧了出來你又怎樣?”
楊夢寰回頭望去,只見一個全身藍衣的少女,當門而立。
此女來的無聲無息,以楊夢寰的武功,竟然不知她何時來到。
鄧開宇只覺心頭大震,說道:“多情仙子──”
楊夢寰一抱拳,道:“趙姑娘別來無恙。”只見那藍衣少女全身微微抖動,良久才靜了下來,淡淡一笑,道:“你還記得我?”舉步直向室中行來。
鄧開宇只覺她豔光照人,不可輕視,不自覺向後退去。他心中緊張,自己向後一退,盡忘了手中還扣著柳遠的脈穴,竟是鬆了開去。柳遠脈穴雖被鬆開,但他仍有著幾處穴道被點,呆呆的站在路中,也不知道閃避。
趙小蝶停下腳步,雙目凝注在柳遠身上瞧了一陣,道:“他受了傷。”舉起瑩如白玉的手掌,一連在柳遠頭上拍了三掌。
柳遠長長吁了一口氣,神智陡然清醒過來,回顧趙小蝶一眼,駭然而退,道:“多情仙子,多情仙子──”
趙小蝶嫣然一笑,道:“嗯!你也參加過多情之宴。”
她的豔光,使柳遠為之目迷神奪,結結巴巴的說道:“在下有幸,得蒙寵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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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5 14:26:43
三七
趙小蝶笑道:“那不稀奇,受過我多情之宴款待之人,不下數千,你不過是數千中之一而已。”
柳遠定神,突然說道:“我要到水月山莊,怎的到了此地?”回頭向外衝去。
鄧開宇橫身攔住了柳遠的去路,道:“你到水月山莊幹什麼?”
柳遠道:“我要去找楊夢寰大俠。”
楊夢寰道:“在下便是,柳兄有何見教?”
柳遠回頭望了楊夢寰一陣,道:“你是楊大俠?”
楊夢寰道:“兄弟楊夢寰。”
柳遠神色茫然,自言自語的說道:“在此地能遇上楊大俠,在下也可以省去水月山莊之行。”
鄧開宇道:“柳兄乃由水月山莊而來!”
柳遠奇道:“我幾時去過了水月山莊?”
楊夢寰道:“柳兄找上水月山莊,要找在下報仇、拚命?”
柳遠茫然道:“報什麼仇?”
楊夢寰道:“殺父之仇,奪妻之恨。”
柳遠道:“兄弟還未娶妻,那來的奪妻之恨?”
鄧開宇道:“這個兄弟目睹耳聞,決不會假。”
趙小蝶接著說道:“他腦子受傷,記憶消失,所作的事完全受人指示,自然是記不得了。”
柳遠聽那趙小蝶替他辯護,心中大為高興的說道:“不錯,兄弟受那陶玉所傷──”目光一轉,看到了童淑貞。指道:“當時這位姑娘也在場中──”只見那童淑貞倒臥在地上不動,立對不言,暗道:她不是被人點了穴道,就是身受重傷,說出來也無法證明。
楊夢寰一拱手,道:“經過之情,在下大概瞭然,柳兄不用放在心上。”說完,突然抱拳一揖。
柳遠吃了一驚,急急還了一禮,道:“楊大俠這是為何?”
楊夢寰道:“謝謝柳兄送訊盛情,雖然是中有變故,但這番恩義,兄弟還是感激不盡。”
柳遠嘆息一聲,道:“在下如非楊大俠夫人相救,早已死去多時,這傳訊一事,理所當然,如何敢當楊大俠的一禮。”
他似是自知說的無頭無尾,趕忙將沈霞琳相救經過補述了一遍──目光一轉,瞧到了鐵架上的沈霞琳,道:“這位姑娘,好像是救過在下的楊夫人──”
楊夢寰接道:“正是拙荊。”目光一轉移到趙小蝶身上,道:“在下童師姊大約也是腦間受了震傷,還望姑娘一伸援手。”
趙小蝶淡淡一笑,道:“你自己怎麼不動手呢?”
楊夢寰道:“在下不知如何下手。”
趙小蝶道:“我偏偏不救她。”
楊夢寰一皺眉頭,道:“唉!你這幾年在江湖上胡作非為──”
趙小蝶冷哼一聲,道:“誰要你來管我,你是我的什麼人?”
楊夢寰呆了一呆,道:“好!我不管。”飛身躍上鐵架,準備解開沈霞琳手上索繩。
趙小蝶急叫道:“不要動她!”
楊夢寰停下手來,道:“為什麼?”
趙小蝶道:“不要你動,你就不要動,什麼也不為。”
楊夢寰微慍道:“如若我一定要動呢?”
趙小蝶道:“諒你也沒有能力動她。”
楊夢寰心中暗道:這趙小蝶武功高強,如若我強自出手去解霞琳的索繩,她隨手一招就可把沈霞琳置於死地,當下躍下鐵架。道:“你如不讓我動手救她,只有一個辦法。”
趙小蝶道:“什麼辦法?”
楊夢寰道:“那就是姑娘先把我傷在手下。”
趙小蝶道:“你想和我動手?”
楊夢寰道:“我雖自知不是敵手,但也不甘束手待斃,你出手吧!”當下一提丹田真氣,腳下不丁不八,暗蓄內力戒備。
趙小蝶緩緩說道:“殺了你也不是什麼難事!”
楊夢寰道:“那就請出手吧!”
趙小蝶緩緩起右掌,道:“我打你右臂‘曲池穴’。”
鄧開宇聽得一怔,暗道:動手相搏,那有先說明要打什麼地方。
心念轉之間,趙小蝶掌勢已然拍出,果然指向楊夢寰右臂的“曲池穴”。
楊夢寰知她武功非向小可,那敢稍存大意之心,右臂陡然向後一挫,左掌斜裡劈了出去。
趙小蝶右手陡然一屈,指向楊夢寰的脈穴,迫的楊夢寰疾快的收回了左掌,趙小蝶右手招術不變,陡然向前一探,右手食指攻向楊夢寰右臂“曲池穴”。
鄧開宇只看得心頭大駭,暗道:這是什麼招數──
念頭初動,場中又有變化,楊夢寰右臂一屈,疾退三步。
但是趙小蝶舉步一跨,如影隨形,右手食指仍是指楊夢寰右臂“曲池穴”。
要知那“曲池穴”在右肘之上,極是不易打中,楊夢寰曲肘讓避,更是難以擊中,但趙小蝶那右手食指卻如磁石吸鐵一般,不論楊夢寰如何讓避,始終不離楊夢寰肘間三寸。
這情勢險惡至極,楊夢寰只覺一身武功,竟然被逼的施不出來,只好極快的向後退避,滿室繞行。
趙小蝶嬌軀移轉,始終跟定著楊夢寰。
但見兩人滿室繞走,愈來愈快,片刻間只見兩條黑影,已然難以分辨兩人。
耳際間響起了衣袂飄風之聲,呼呼盈耳。
大約有一刻工夫,那閃轉的人影突然停了下來。
凝神望去,只見楊夢寰一條右臂軟軟垂了下來。果然被點中了“曲池穴”。
趙小蝶冷冷說道:“這一次我要打你一個耳光。”舉起右掌緩緩拍去。
楊夢寰滿臉激憤之容,但卻站著不動。
趙小蝶掌力將要拍上楊夢寰的臉頰,忽的停了下來,說道:“你怎麼不躲了?”
楊夢寰冷冷說道:“姑娘武功高強,在下不是敵手。”
趙小蝶嫣然一笑道:“見機回頭,時猶未晚。”
楊夢寰冷冷說道:“大丈夫可殺不可辱,今日楊夢寰所受之辱,那是足以抵償昔年姑娘對我救命之恩了。”
趙小蝶輕輕嘆息了一聲,道:“我不要你動那沈霞琳,並無惡意,她全身骨節都被人錯了開去,你一動她,不但苦疼難當,恐還將落下殘廢之身。”
楊夢寰道:“那也不能讓她永遠吊在那鐵架之上?”
趙小蝶伸出雪般的玉掌,笑道:“咱們五六年不見了,你還是這樣壞的脾氣,不用生氣了,我剛才只不過想考驗下你的武功──”手指緩緩向楊夢寰右肘“曲池穴”撞去。
楊夢寰身子一側,避了開去。
趙小蝶道:“怕什麼,我要解開你受制的穴道。”
楊夢寰道:“不勞姑娘費心,在下自會解穴。”
趙小蝶揚了揚柳眉兒,道:“這幾年來,你武功進境很大。”
楊夢寰道:“不敢當姑娘的誇獎。”
趙小蝶連碰了兩個釘子,不禁一呆,回顧了鄧開宇和柳遠一眼,冷冷說道:“你們站在這裡瞧什麼,快些給我出去。”
鄧開宇似想抗辯,但終於忍了下來、大步向室外行去。
趙小蝶緩步走向童淑貞,說道:“我解開你腦間受的禁制。”這兩句話像是自言自語,又似是說給楊夢寰聽。
楊夢寰心中暗道:如若真是那陶玉出世,他又學會傷人腦間神經的手法,此後江湖之上必然要被他攪的天下大亂,不知有多少武林高手要受其害,這手法必得學會不可──
心念一轉,偷眼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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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5 14:26:49
三八
趙小蝶的動作十分緩慢,先點了童淑貞的“百會穴”,再移向“通天”“承靈”微微一頓之後再移向“天沖”“腦穴”至“玉枕”,一路下來連點了六處穴道。
楊夢寰暗道:如若就點這六處穴道,手法倒是簡單的很,人人都不難學會了。
思念轉動之間,忽見趙小蝶按在那“玉枕穴”的手緩緩提起,單用一個中指,按在“玉枕”穴上,一路劃移,經“風府”“鳳池”“完骨”一路上至“頭維”“神本”而住,這經十餘要穴。
楊夢寰熟悉穴道,那趙小蝶手指移動的又慢,過穴雖然複雜,但楊夢寰都一記下來。
只聽趙小蝶道:“你記下了沒有?”
楊夢寰聽得一怔道:“原來你早已知道了?”
趙小蝶笑道:“我如傳給你,你決然是不肯去學,只好讓你偷看了──”語聲微微一頓又道:“最重要的是,手指移動時要發出內力,凡是手指經過處,穴道都被震開,才能使他麻木的神經,恢復功能。”
她回顧了童淑貞一眼,指道:“這等破壞人腦間神經的手法,在那《歸元秘笈》上,有著很詳細的記載,源出於阿爾泰山三音神尼一脈武功中,其間經過了天機真人的修正,成此絕學,據那《歸元秘笈》上的記述,這門武功尚未流傳於武林之中,除了蘭姊姊和我之外,如若還有人知道這門武功,必然是得自那《歸元秘笈》。”
楊夢寰道:“那是陶玉,昔年他在蘭姊姊逼迫之下,帶著《歸元秘笈》跳入懸崖之下,想不到竟然未死。”
趙小蝶點點頭道:“不是我,不是蘭姊姊,自然是陶玉在作祟了──”
她輕輕皺起了柳眉兒,接道:“這幾年來,我在江湖上走動,擱下了練功的事,那陶玉卻潛心於習練武功,要是我們碰上了,鹿死誰手,倒是難以預料了!”楊夢寰嘆息一聲,道:“你閃開路,我要放開她,縱然危險萬分,我也不能瞧著她永遠吊在鐵架之上!”
趙小蝶道:“先得設法找張軟榻,再放下來。”
但聞童淑貞長長呼一口氣,睜開了星目,茫然四顧了一陣,望著楊夢寰說道:“你不是楊師弟麼?”
楊夢寰一抱拳道:“正是小弟!”
童淑貞回顧了趙小蝶一眼,道:“你可是趙姑娘?”
趙小蝶道:“小妹趙小蝶。”
童淑貞凝目沉思了一陣,道:“陶玉,對了是陶玉,他點了我的穴道,唉!定然是趙姑娘和楊師弟救我的了。”
楊夢寰看她一點也記不起適才之事了也不忍說穿,使她難過,嘆息一聲,道:“你見過陶玉了?”
童淑貞道:“見過了,我苦練了五年武功,找他報仇,但仍然是打他不過,被他點了穴道,以後的事,我就不太清楚了。”趙小蝶接道:“你被他運用內力,傷了腦子神經,忘記了過去的事,所作所為,都是受他之命。”
童淑貞道:“有這等事?”
趙小蝶道:“不錯,因為那時你腦際之中一片空白,他告訴你什麼事,你就唸唸不忘,一直到完成為止,在那段時間中,你可能殺了你不願殺的人,做了你不願做的事,等你神志清醒之後,大錯已鑄,可悲的是你卻是毫無記憶!”
童淑貞只聽得心驚膽顫,說道:“這世上當真有如此的武功麼?”
趙小蝶目光移注楊夢寰身上,道:“那陶玉雖知此法,但卻不知此法時效,只能維持六個月、六個月後,那受傷人不是傷重而死,就是完全瘋狂,那時,他連施術之人也不認識,但心目之中卻又留著施術人的影像,行兇撲殺必然以那施術人為主,不論他在何處出現,只要被那神志瘋狂之人發現,必然如渴驥奔泉,反噬施術之人,不死不休,他多傷一人,就為他日後多樹立一位死敵。”
這些事,全是江湖上未聞未見的事,只聽得童淑貞目瞪口呆,半晌之後,又道:“我還有一事不解,請教姑娘。”
趙小蝶望望那吊在鐵架上的沈霞琳道:“好!你說吧!”童淑貞道:“一個人腦間神經受損到陷入瘋狂,對人間事事物物,全都沒有了記憶,那裡還能辨識親仇,認出那施術之人,反噬撲殺。”
楊夢寰暗暗忖道:這話不錯,其間只怕是大有商榷餘地。
趙小蝶淡淡一笑,道:“問的好!我那若蘭大姊就因受此啟發,感覺到武功中,別有一種可破體力極限的意識潛能,因此關閉天機石府,參悟上乘妙諦,她乃天縱奇才,非我等凡俗之人可以及得,但如以此一事而言,我倒是別有見解。”
楊夢寰數年來武功大進,但心中卻隱隱感覺到有一種潛伏的危機,似乎是內功進境,正有著超越體力極限的危機,真氣運轉,揮手投足,常有著凝滯不前之感,當下不由問道:“趙姑娘有何高見,我等洗耳恭聽。”
趙小蝶黯然一笑,道:“咱們數年不見,當真生疏多了?”
舉手理一下垂在鬢邊的散發,接道:“依據那《歸元秘笈》上的記載,在腦際神經受到傷害後,幾處要穴閉塞不通,腦中記憶事物,無法外達,看上去似是忘去了過去的事,如若一旦活開他閉塞的穴道,也就如打開了記憶之門,但如過了六月限期。那些被傷的穴道都將逐漸痲痺硬化,那時縱然有回春妙手,起死靈丹,也難以使腦間受傷的穴道復元,那僵硬、閉塞的穴道逐漸擴大,人也進入了瘋狂之境地了──”
她輕輕嘆息一聲,接道:“這時,他腦際唯一留下的印象,就是那對他施術之人,在穴道還未僵硬之前,對那施術人千依百順,因為那時他腦間神經傷而未死,還可以聽命行事,那施術人早已深入他潛意識中,是以,他的一舉一動都受著那人的控制,一旦那受傷神經硬化之後,人性也隨著喪失,這時他已然無藥可救,但潛意識裡,還有著那施術之人的影像,一旦見著那人,必將瘋狂撲襲,死而後已。”楊夢寰道:“原來如此!”
趙小蝶嘆道:“天道在冥冥之中,似乎早已安排了報應。”
楊夢寰道:“你已把那《歸元秘笈》熟記於胸,想想看,那《歸元秘笈》上載有什麼惡毒的武功沒有?”
趙小蝶沉吟了一陣,道、“那《歸元秘笈》大部份可分為三個段落,一是阿爾泰山三音神尼的武功,一是天機真人的武功,後半部是兩人合參的奧秘武學──”
她目光轉注到童淑貞的身上,道:“她練的該是天機真人的一脈。”
童淑貞道:“不錯,我無意撿得了‘無機真人’遺下的拳譜。”
趙小蝶道:“就兩人而言,天機真人的武功、雖然變化莫測,但卻不失正大二字,那三音神尼的武功,卻近於詭奇,毒辣。”
楊夢寰道:“那陶玉似是偏愛三音神尼一支武學?”
趙小蝶道:“整個《歸元秘笈》上,最為深奧的內功,那該是大般若玄功,乃是合佛、道兩家之長的上乘內功,最玄奇的招數,莫過是‘回龍三式’,雖是三招,但卻羅盡了天機真人和三音神尼武功中的變化,至於那‘迷魂離真曲’,雖然也刊載在歸元秘笈之上,但卻和天機真人、三音神尼兩家的武功路數有些不對。不知何以會錄載與其上?”
楊夢寰道:“以陶玉為人的毒辣,如果他完全學會了歸元秘笈上武功,真不知這一代武林中,要鬧成一個如何局面了!”
趙小蝶道:“水能覆舟,但亦能載舟,如若那陶玉仗憑學得歸元秘笈上的武功,為害世人,我們為什麼不可以多替他培養些對頭出來?”
楊夢寰道:“世間只有那一部歸元秘笈,現在陶玉之處──”
趙小蝶笑道:“這有什麼為難,我可以把它默錄出來,十本、二十本,也非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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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5 14:26:57
三九
楊夢寰心中一動,忖道:不錯啊!如若把那歸元秘笈錄成百數十本,人人都可練成上面武功,那歸元秘笈就沒有什麼新奇之處了,陶玉仗以為害世人的絕奧武功,大白於天下武林道中,還有什麼絕奧可言──
只聽童淑貞長長嘆息一聲,道:“縱然趙姑娘不惜盡錄武學奧秘,傳諸世人,但時間上已經是來不及了──”
目光緩緩移注到楊夢寰身上,接道:“師弟,你先放下沈師妹,咱們再慢慢研究如何對付那陶玉之策吧。”
楊夢寰劍眉聳動,恨聲說道:“陶玉幾次要傷害於她,都被朱姑娘所救,唉!那時朱姑娘實有很多殺死陶玉的機會,但都被我從中阻撓,早知今日,倒不如當初把他殺了──”伸手去解沈霞琳腕上繩索。
趙小蝶突然舉手輕擊兩掌,道:“不要動她,我已遣人去準備救她的方法了。”
語聲甫落,兩個身著玄裝的少女,先後走了進來。
楊夢寰回目一顧、只見二婢抬著一張軟榻,那軟榻乃是白綾臨時編成,自非草草可就,心中甚是感動,想到適才對她的誤會,大感不安,低聲說道:“你早有準備了?”
趙小蝶點點頭,道:“咱們分別托著她幾處關節要害,把她放在軟榻上,才能解開繩索,待她養息一會,才能施救。”
楊夢寰道:“姑娘盛情,在下是感同身受。”
趙小蝶淒涼一笑,道:“現在還不用感激,她周身關節錯開過久,能否救得了她,還很難說呢?”緩步走上前去,托住沈霞琳左腿右脅。
楊夢寰托住了沈霞琳右腿左脅,緩緩運功,抬起了沈霞琳的嬌軀。
童淑貞躍上鐵架,道:“待我解她身上繩索。”暗運指力,捏斷繩索。
趙小蝶、楊夢寰兩大武林高手,此刻都有著有力難用之感,小心翼翼的把沈霞琳平平放在了軟榻之上。
楊夢寰舉手拭去臉上汗水,長長吁一口氣,道:“沒有傷著她麼?”
趙小蝶黯然一笑,道:“我要救不活沈家姊姊,你定然要恨我一輩子。”跪下雙膝,伸出白王般的手掌,接續沈霞琳身上錯開的關節。
楊夢寰眼見每接上沈霞琳身上一處關節,沈霞琳頂門上就泛出一片汗珠,想她必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心中大是憐惜,別過臉去,不敢多瞧。
大約過有一頓飯工夫之久,忽聽沈霞琳長長吁了一口氣,道:“疼死我啦!”
楊夢寰轉眼望去,只見沈霞琳瞪著一雙失去神彩的大眼睛,望著趙小蝶出神。
趙小蝶臉上是一片奇異的神色,非喜非怒,令人莫測。只聽她略帶淒涼聲音說道:“沈姑娘──不──楊夫人,好好閉上眼睛休息一會吧!半個時辰後再運氣試試看,真氣如能暢通無阻,那就沒有事了。”
沈霞琳道:“你可是小蝶姊姊麼?”
趙小蝶道:“小妹正是趙小蝶,難得你還能記得我。”
沈霞琳道:“你來得正好,我心中正有著千言萬語要對你說,不要走,等著我。”言罷,閉上雙目,運氣調息。
趙小蝶緩緩站起身子,低聲對楊夢寰道:“幸未辱命,小妹告別了。”
楊夢寰呆了一呆,嘆道:“你要到那裡去?”
趙小蝶道:“天涯遼闊,何處不可以容我立足!”
楊夢寰道:“她不是要你等著她麼?”
趙小蝶道:“嗯!為什麼我要聽她的話!”
楊夢寰尷尬一笑道:“數年以來,她一直未忘了你和朱姑娘。”
趙小蝶道:“未忘懷朱姑娘倒是不錯,只怕早已忘了我趙小蝶。”
楊夢寰道:“在下說的句句實話。”
趙小蝶道:“你呢?可是早把我置諸腦後,忘記的一乾二淨了?”
楊夢寰道:“在下亦是日日懷念姑娘的救命之恩。”
趙小蝶長袖一拂,道:“閃開路,我要走了。”一股暗勁,隨著那拋動的長袖湧了過來。
楊夢寰如若不硬擋她長袖上的力道,只有閃避一途,只好縱身讓開。
忽聽沈霞琳柔弱無力的聲音傳了過來,道:“小蝶姊姊,不要走!我有話對你說。”
趙小蝶輕輕嘆息一聲,道:“好!我等著你,快些運氣調息吧。”
餘音未絕,突然室外傳過來兩聲怒叱。
楊夢寰探頭向室外望去,只見鄧開宇和柳遠連手合戰一個黃衫少年。
那少年大褂及膝,腕套金鐶,楊夢寰一看之下,已然認出金鐶二郎陶玉,立時一展蜂腰,躍出室外,喝道:“住手!”
鄧開宇和柳遠連手合戰對方,仍有著應接不暇之感,聽得楊夢寰呼喝之聲,立時收拳而退。
楊夢寰蜂腰微挫,疾如閃電一般,迎了上去,橫身攔住了那黃衫人,拱手說道:“陶兄別來無恙,還記得昔日舊友楊夢寰麼?”
那柳遠雖然見過了陶玉數面,但陶玉這身外化身,和他生的一般模樣,實叫人無法分辨。此人是否是真的陶玉,柳遠亦有著無法分辨之感,呆呆的望著那黃衫少年出神。
那黃衫少年目光流轉,打量了楊夢寰一陣,冷冷說道:“你就是楊夢寰麼?”
楊夢寰聽他說話口音,神態,無一不似陶玉,心中更無懷疑,當下說道:“正是兄弟,陶兄當真不認識兄弟了麼?”
黃衫少年突然微微一笑,道:“楊兄此刻乃一代大俠身份,還能記得兄弟,當真使兄弟受寵若驚,咱們數年不見,楊兄可好。”緩緩伸出了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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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5 14:27:04
四〇
楊夢寰心中暗道:此人鬼計多端,不要上了他的當,暗運功力戒備,也緩緩伸出了右手。兩人掌指相觸,楊夢寰立時感覺到對方掌指間壓力大增,慶幸早有戒備,立時運勁抗拒,正待反握對方手指,突覺掌心間微微一疼。
那黃衫少年卻突然鬆了掌指,向後退了三步,縱聲大笑。
楊夢寰掌心微微一疼,立時警覺著受人暗算,當下一運真氣,閉住了腕上穴道。
低頭望去,只見掌心處有一個針尖大小的紫點,不禁大怒,冷笑一聲:“陶兄當真是越來越陰毒了!”左手一揮,推出一掌,暗勁大湧,撞了過去。
那黃衫人格格一笑,道:“楊兄已受了兄弟暗算,聽兄弟良言相勸,快運氣止住毒氣──”揮手推出,接下一掌。
雙掌相觸,那黃衫人被震得退後兩步。
楊夢寰冷笑一聲,道:“區區之毒,難道當真能傷得在下麼?”
黃衫人道:“在下手中暗藏的毒針,乃當今第一用毒高手,天山百毒翁的化血神針。”
楊夢寰呆了一呆,道:“化血神針?”
黃衫人道:“不錯,化血神針!”
楊夢寰一挫腰,虎撲而上,道:“在毒性還未發作之前,先和陶兄分個生死出來。”
喝聲中雙掌連環劈出,一招緊過一招。
那黃衫人只覺楊夢寰攻來的掌勁,一招強過一招,接得五招,早已手忙腳亂,應接不暇。
鄧齊宇低聲對柳遠說道:“江湖上傳說楊大俠的武功高強,今日看來果然不虛。”
只聽楊夢寰大聲喝道:“躺下!”呼的一掌劈了過去。
那黃衣少年早已被楊夢寰迫的應接不暇,如何還能接得楊夢寰這全力的一擊,但他後臨神案,左右兩側又都被楊夢寰掌力封閉,形勢迫的他只有硬接掌勢上途,只好舉掌一封、掌力一觸間,只覺楊夢寰那推來一掌中,含蘊了強大無比的潛力,排山倒海般,直撞過來。
正自驚駭之間,突覺一股暗勁斜裡湧了出來,接下了楊夢寰一掌。
楊夢寰陡然收了掌勢,向後退了兩步,冷冷喝道:“什麼人?”
只聽一聲長笑傳來,閻羅神像後面,閃出一個黃衫少年,雙肩微晃,人已躍下神案!
楊夢寰愕然說道:“陶玉!”
黃衫少年緩緩的行了兩步,道:“不錯,兄弟才是陶玉,楊兄弟這幾年享盡了人間豔福,武林盛名,實叫兄弟羨慕的很。”
楊夢寰一指那旁側的黃衫人,道:“此人是誰?”
陶玉道:“兄弟的化身之一。”
楊夢寰道:“果然是和陶兄一般模樣,連兄弟也識不出來了。”
陶玉道:“楊兄誇獎了。”
楊夢寰冷冷說道:“在下早該逼他說話,由他聲音之中分辨真偽才是。”
陶玉道:“如果是短短幾句話,楊兄也是一樣難以分辨出來。”
楊夢寰輕輕嘆息一聲,道:“陶兄這身外化身,倒是都有陶兄的惡毒心機,物以類聚,果然是不錯。”陶玉冷笑一聲道:“楊兄已中了化血毒針,除非楊兄能犧牲一條手臂,縱有上乘武功,也難封閉穴脈,終是難逃一死──”
他格格大笑了一陣,又道:“我那李師妹斷了一條左臂,楊兄自斷一條右臂,豈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麼!”
楊夢寰道:“陶兄忽略了一件事。”
陶玉道:“什麼事?”
楊夢寰道:“在兄弟毒發身死之前,和陶兄還有一場生死存亡的惡戰。”
§第五回 連施毒手
陶玉笑道:“楊兄有興,兄弟自是奉陪,但咱們數年相交,豈可毫無情義,兄弟得事先說明,以楊兄武功,如不和兄弟動手,還可支持上一十二個時辰,在這一夜中,你還有尋得名醫,療救毒傷的機會,如是和兄弟動手,大概是難以撐過兩個時辰了。”
楊夢寰道:“不勞陶兄關注。”左手一揮,劈出一掌。
他功力深厚,這一掌含憤劈出,非同小可,潛力洶湧,劃空生嘯。
陶玉右手一揮,輕描淡寫的接下楊夢寰一掌,笑道:“楊兄不肯聽兄弟良言相勸,毒性提前發作,可別怪兄弟事先未曾說明。”
鄧開宇眼看那等兇猛的掌勢,竟被陶玉輕輕一掌化解開去,心中大為吃驚。暗道:此人武功當真是高不可測,如是為害江湖,這一代武林同道,必將慘遭浩劫。
忖思之間,楊夢寰已和陶玉展開了一場觸目驚心的惡戰。
這時,兩人相距甚近,掌指伸縮間,即可遍及對方要害大穴。
只見兩人的攻守之勢,無不各極變化之妙,常常是毫釐之差,就得當場殞命。
鄧開宇雖然是武林世家,見過了無數的高手相搏,但像今日這等驚險之戰、也還是初次見到,只看的目瞪口呆。惡鬥中,突聞得一聲冷笑、悶哼,兩條惡搏纏鬥在一起的人影,突然各退兩步,霍的分開。
轉目望去,只見而人相對而立,各自閉著雙目,似都在運氣調息。
鄧開宇低聲說道:“柳兄,楊大俠受了傷。”大邁一步,直向楊夢寰身側欺去。
突聽一聲嬌叱道:“回來!”一股暗勁掠身而過,排蕩潛力,震的衣袂飄動,如是再向前多跨一步,必為這一股潛力擊中,那就是不死也得重傷了。
轉臉望去,只見趙小蝶面如寒霜,當門而立,不禁一呆,道:“楊大俠受了傷──”
趙小蝶冷冷接道:“就算他受了傷,你能救得了麼?”
鄧開宇道:“這個,這個──”
趙小蝶大邁一步,人已欺到楊夢寰的身邊,冷冷說道:“陶玉,你如想逃得活命,那就說出解藥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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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6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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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5 14:27:19
四一
陶玉緩緩睜開微閉的雙目,望了趙小蝶一眼,道:“原來是你?”
趙小蝶怒道:“我問你化血神針的解藥何在,你是聽到沒有?”
陶玉道:“聽到了。”趙小蝶道:“那就快說出來。”
陽玉道:“天山百毒翁是何等狠毒之人,豈肯輕易把解藥給人!”
趙小蝶冷冷說道:“這幾年,我已大長見識,你如想謊言騙我,那可是自尋死路!”
陶玉長長吸一口氣,笑道:“你當真要幫那楊夢寰麼?”
趙小蝶道:“不論我幫不幫他,但也得先解了他化血之毒才說!”
陶玉格格一笑,道:“解他化血之毒,談何容易!”
趙小蝶神色肅然的說道:“我也刺你一針,如是沒有解藥,你就陪他死去!”
陶玉道:“今昔形勢早已不同,姑娘武功雖高,但也未必能使我陶玉就縛。”
趙小蝶道:“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長袖一甩,橫向陶玉拂去。
那長袖雖是柔軟之物,但經趙小蝶貫注了內勁之後,力道甚是驚人,長袖未到,暗勁先至。
陶玉右掌疾揮,橫裡拍出一掌,一阻趙小蝶拂來長袖,人卻疾快一閃退去。
趙小蝶只覺他推出一掌的力道,來勢甚強,竟然把拂去的衣袖擋住,心中暗道:他的武功果是大有進境,我倒不可輕敵。
心中念轉,人卻欺身攻上,雙袖連環擊出,一招緊過一招,兩支長袖有如兩件兵刃,揮舞之間,呼呼風生。
陶玉被捲在雙袖之中,左封右擋,拳掌並施,門戶封閉的十分緊嚴,雖然全采守勢,倒也是有驚無險。
這趙小蝶在柳遠和鄧開宇的心目中,一向視作充滿著神秘的美人,但卻未料到絕代紅粉,竟是有著如此高強的武功,眼看她揮舞雙袖的猛惡攻勢,玄奇招術,心中暗叫了兩聲慚愧。
陶玉和楊夢寰力拚的疲累未復,如何還能擋得趙小蝶這全力的猛攻,接下了三十招後,人已覺出不妙。
趙小蝶猛攻三十餘招,仍未能勝得陶玉,心中亦是大為震駭,忖道:我們武功路數,都是得自《歸元秘笈》上記載之學,如是他逐字逐句,都記的十分純熟,這一戰,不知要打上多久,才能分個勝敗出來。
忖思之間,忽聽陶玉大喝一聲,展開反擊,右手一揮間,點出了“天罡指”力,緊隨著劈出一掌。
趙小蝶想不到他會突然反擊,被迫的向後退開一步。
就這一剎那間,陶玉已閃到一丈開外,躍入了一座高大的神像後面。
趙小蝶回目一顧鄧開宇和柳遠,回手一指點了楊夢寰兩處穴道,道:“快扶他退回室中休息。”
鄧開宇、柳遠應了一聲,一齊奔了過來,抱起楊夢寰退回室中。
就在陶玉隱入神像後面的同時,那化身之一的黃衫少年,也隱入了神像之中。
趙小蝶冷笑一聲,說道:“陶玉,你跑不了,惹得我動了怒火,非把你燒死在大殿之中不可。”
一角神像後傳出陶玉的聲音,道:“你想放火麼?”
趙小蝶道:“怎麼,你可是認為我不敢麼?”
陶玉道:“姑娘自然是敢,不過葬身在你大火之下的,只怕不是在下,而是那楊夢寰和沈霞琳。”
趙小蝶暗中忖道:這話不錯,楊夢寰所中之毒,已經發作,沈霞琳關節初續,還未完全復元,行動甚是不便,他如真是放起一把火來,自己勢難兼顧,這兩人的危險,實是大過陶玉。
心中念轉,人卻暗中一提真氣,陡向陶玉發話之處撲了過去。
這大殿前後門窗大都是關閉起來,雖是白晝,殿中亦甚黑暗,那猙獰的鬼怪神像,在暗淡的光線之中,更增恐怖。
趙小蝶飛身一躍,直向一座執叉馬面的神像上撞去。
她雖然武功絕世,但終是女孩子家,眼看直向一座猙獰神像上撞去,心中發生凜駭,右手一揮拍了出去。
一股暗勁直撞過去只聽轟然一聲,那座馬面神像吃趙小蝶發出的內家真力擊中,打的半身粉碎,塵土木屑漫天橫飛。
瀰漫的塵煙中,突然湧出一股強猛的力道,直向趙小蝶身前撞來。
趙小蝶內功精深,反應靈敏異常,力道尚未近身,已然驚覺,右手一推反擊過去。
兩股激盪的潛力一接,激旋成風,隆隆大震聲中,撞倒了一座神像。
只聽陶玉格格一笑,道:“難得你一位姑娘家,練成如此雄渾的內力。”
笑聲在瀰漫煙塵中,飛向另一個殿角。
趙小蝶腳尖一點實地,身子又陡然飛了起來,尾隨著陶玉的笑聲追去,口中冷冷說道:“陶玉,今日咱們非得分個勝負出來不可。”說話聲中,又拍出一掌。
那陶玉似是不願和趙小蝶硬拚掌力,竟然沒有回手還擊。
趙小蝶這一掌推出的內力,又擊在一座神像上,轟然大震中,那神像又被擊的粉碎,大殿煙塵也更見濃烈。
她雖然耳目銳敏,但殿中的黑暗,再加上瀰漫的煙塵,已使她有些視界不清,那神像被毀的隆隆大震聲,掩去陶玉行動時的衣袂風聲。
陶玉和他那化身之一,竟不知隱於何處。
趙小蝶定定心,暗自忖道:我這般一味的蠻發掌力,豈不是正好給他遁身隱避的好機會。
她本是冰雪般聰明之人,略一忖思,立時改變了主意,忖道:這殿中門戶關閉,只有後面一條出路,我在那出路之處等他,如著他啟動門窗,必有光線透入,那就可以看到他了。
只聽殿後傳過來童淑貞的聲音,道:“趙姑娘,那陶玉鬼計多端,心狠手辣,你千萬要小心一些,別上了他的當。”
趙小蝶道:“多謝姊姊指點。”話說完,人卻疾快的閃入一座神像後面。
果然,就在她身軀閃離的同時,一蓬銀芒,夾在那漫飛塵煙中打了過來。
趙小蝶暗中罵道:人人都說陶玉為人毒辣,今日看來果是不錯,此人武功又如此高強;留在世上,有害無益,他暗算於我,我何不將計就計,騙他現身。當下重又躍回原地,故作中了暗器之狀,落足甚重的向後退了兩步,暗中卻凝聚真氣,蓄勢以待。
那知狡猾的陶玉,竟然是不肯上當,發出一把毒針之後,竟是再無消息。
趙小蝶凝聚目力,向那毒針擊去搜尋,仍是找不出半點徵象,不禁心頭懊惱,忖道:這座大殿不過數丈方圓,難道就當真找他不著麼。
一股怒火真上心頭,暗中禱告道:這陶玉為人太壞,今日如不殺他,此後江湖之上不知要被他鬧成什麼樣子,縱然毀壞諸位神靈形像,那也是情非得已,事後我自當再塑金身,以贖今日冒犯之罪。
她畢竟是女兒之身,雖然有絕世武功,但眼看這一座座猙獰神像,毀在她的手中,心中不自覺生出了一種不安和畏懼之感。
祝禱已畢,暗中運起大般若玄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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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6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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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5 14:27:25
四二
這是《歸元秘笈》中最深奧的一種內功,乃佛門般若禪功和道家的玄門罡氣,取長截短的合修大成,兼具了佛道兩家之長。
這位容色絕世姑娘,突然發了狠心,要以大般若玄功,毀去這座閻羅殿。
正當她暗運功力之際,突聞卡嚓一聲,一扇木窗,突然裂開,透入了大片日光。
緊跟著一條人影,穿窗而出。
日光下看的清楚,那人黃衫金鐶,正是陶玉。
趙小蝶已動殺心,來不及多作思索,一提氣,嬌軀疾如閃電,穿出窗外。抬頭看去,只見那黃衫人已到三丈外的屋面上。
趙小蝶怒聲喝道:“陶玉,我不信你能逃出我的手下。”疾追而去。
她輕功卓絕,這一全力施展,日光下有如一縷輕雲淡煙。
那黃衫人身形雖快,如何能和趙小蝶絕世輕功相比,片刻工夫已被趙小蝶追個首尾相接,探手一掌拍了過去,正擊在那人右後肩上,蓬的一聲摔倒地上。
趙小蝶冷笑一聲,道:“哼!我不信你能逃出我的手去!”揮手抓起那黃衣人,正待逼供,心中突然一動,高聲喝道:“不好,我上了他的當啦!”回頭向大殿中奔去。
原來她抓起那黃衣人時,心中突然警覺道:陶玉武功十分高強,怎麼這樣輕輕易易的就被我上掌擊倒?
心念一轉,立時想到了陶玉那隨行的化身,趕忙又返向大殿中奔去。
那破開的窗門,依然如舊,趙小蝶一提真氣,身子又凌空而起,穿窗而入。
就這片刻工夫,大殿之中已然有了大變。趙小蝶抬目一望,只見陶玉背靠在一根木柱上,指手劃腳,指使殿中之人。
楊夢寰和沈霞琳都站在大殿之中,童淑貞扶著沈霞琳,滿臉激怒之色,但卻遲遲不敢出手。
顯然,這些人都已被陶玉鎮服。
趙小蝶冷笑一聲,道:“你想的方法雖好,可惜怪你那位化身武功太弱,如是稍微再高強一些,也許可把我騙得更遠一點,那就可以暢所欲為了。”
陶玉雖然明知趙小蝶回來。但卻是未回顧一下,哈哈一笑,道:“時間已經夠了,姑娘如若不怕傷著大殿中人,儘管出手就是。”
趙小蝶星目流動,緩緩由楊夢寰、柳遠等臉上掠過,心中暗道:這些人武功縱然非他之敵,但也不該束手就縛才是,那楊夢寰身受重傷,不去說他,柳遠和鄧開宇怎的這樣沒有骨氣──
忽聽童淑貞高聲說道:“咱們都中了他的暗算,無能和他動手。”
趙小蝶吃了一驚,道:“什麼暗算?”
童淑貞道:“不知他用了什麼毒物,使咱們不知不覺中都中了毒。”
趙小蝶道:“有這等事?”
陶玉道:“不錯,趙姑娘可是有點不信麼?”
趙小蝶略一沉吟,道:“我明白了,那歸元秘笈中記載有一段用毒之法,想必被他學去了。”
陶玉道:“那不過是約略提到,並無詳細記載,在下這隔物傳毒之法,來自當今第一用毒高手。”
趙小蝶冷冷接道:“你不過是憑仗由那《歸元秘笈》上學來的武功,但那歸元秘笈字字句句都在我記憶之中,我要把他錄記下千本、百本流傳武林,使人人都可學得上面武功,天下武林後起之秀都是你的勁敵,那時你就不用神氣了。”
陶玉呆了一呆,道:“我不信你肯把千百年來累積的武功奧秘,公諸於世人。”
趙小蝶道:“像你這樣的人,武功愈強,作惡愈多,如是江湖上人人都和你的武功不相上下,豈不限制了你的為惡範圍。”
陶玉突然放聲格格大笑起來。
趙小蝶怒道:“你笑什麼?”
陶玉道:“一個天資最好的人,要想練成和我陶玉一般的武功,需要幾年時間?”
趙小蝶道:“如著他有著武功基礎,五年之內,當可練成絕學。”
陶玉笑道:“如若那人天資低愚,給他十年,也是一樣的難有大成,但天資好的人,未必都有武功基礎,如此算來,十年內你也無法造就出十個可以和我爭霸江湖的人,你能錄下百本、千本的歸元秘笈,我可以在片刻間把它焚燬得一字不存,你要十年內才能培養出和我陶玉頡頏的高手,但我可在他們武功未成之前,分別搏殺,”趙小蝶道:“我可以立刻把你殺死,永絕後患。”
陶玉道:“不錯,你已練成了舉世無傳的大般若玄功,確有置我於死地之能。但可惜你心有牽掛,不能夠放手施為,就以今日之局而論,你雖有殺我的機會,但你卻狠不下殺盡在場之人的心,尤其是楊夢寰──”
趙小蝶暗暗運起大般若玄功,口中卻冷冷說道:“為什麼?”
陶玉道:“你如殺了我,楊夢寰和那沈霞琳等都無法逃得活命,你日後如何對那朱若蘭交待。”
趙小蝶道:“我先殺了你,再設法解他們身中之毒。”
陶玉道:“殺了我,你只有看著他們一個個毒發身死。”
趙小蝶道:“我不信你身上沒帶解藥。”
陶玉哈哈大笑,道:“你很聰明,我確實帶有解藥,只是在姑娘追我那化身時,已被我藉機會毀去了。”
趙小蝶怔了一怔,道:“縱然我救不了他們的性命,但可以殺你替他們報仇,”緩緩舉起右掌。
陶玉看她雪白的王掌泛起了一片茫茫白氣,纖纖五指,有如隱在雲霧之中,心中駭然一震,暗道:她已運起大般若玄功掌力!趕忙橫移兩步,閃到楊夢寰的身後。
那楊夢寰仍有幾處穴道被點,呆呆的站著不動。
趙小蝶心知這一掌擊出,楊夢寰必難倖免,只好緩緩收回掌力。
陶玉看她果然不敢出手,不禁膽子一壯,格格一笑,道:“據那歸元秘笈之上記述,習成大般若玄功之人,百毒不侵,不知是真是假。”喝聲中右手一揚,一團白粉直打過去。
趙小蝶道:“好,你試試看。”肅立不動,任那飛來白粉擊中身上,蓬然微震中,粉末繞身橫飛。
這白粉末都是利害異常的毒粉,只要聞得少許,立時將侵入內腑。
陶玉眼看趙小蝶全身盡為那粉末包圍,心中暗自歡喜道:只要你吸入口鼻中一點,今日即將是我陶玉俎上之肉,任我享用宰割了。
只見趙小蝶一直屹立不動,只待繞飛周圍的白色粉末沉落將盡,仍不見有反應。
陶玉一皺眉頭,暗道:看來她不像中毒的樣子,右手一抬,打出一把毒針。
一蓬銀芒,直飛過去、趙小蝶仍然是凝立不動,數十枚毒針大部擊中。
陶玉突然放聲大笑,道:“我那毒針不但淬有劇毒,而且鋒芒尖銳,縱然有金鐘罩,鐵布衫的功夫也是難以擋得,姑娘不畏毒粉,卻該避開毒針才是。”
趙小蝶仍然是肅然的站著,不言不動。
陶玉心中疑慮難決,不知趙小蝶是否已為毒針所傷。
這時童淑貞卻悄然移動腳步,走到陶玉身後,暗運功力,一掌擊出,就在她一掌擊出之時,突覺內腑一陣劇疼、掌上力道盡消,掌勢雖然擊中了陶玉,但陶玉卻似渾然不覺,頭也未回,右手向後一揮,蓬然一聲,把童淑貞打摔到四五尺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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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6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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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5 14:27:32
四三
突聽趙小蝶冷笑一聲,道:“陶玉,你還有什麼惡毒的暗器,全都施展出來吧!”右袖撣撣,全身一陣波動,陶玉打出的毒針,紛紛跌落地上。
陶玉心中大駭,暗道:這大般若玄功如此威力,實難和她抗拒,此刻不走,還待何時。雙手一探,右手抱起沈霞琳,橫在身前,左手挾起楊夢寰,說道:“拳招、掌法,咱們都同出于歸元秘笈,姑娘也未必就高過我陶玉,但姑娘這大般若玄功,倒非我陶玉能敵──”
趙小蝶接道:“既知非我之敵,就該束手就縛才是。”
陶玉道:“姑娘武功雖比我高強,但如講到鬥智用謀之上,恐又非我陶玉之敵了。”
趙小蝶道:“任憑你舌粲蓮花,我今日也不饒你,殺你一人,可救數千百人的性命,也算是一件大大的功德。”
陶玉舉了舉手中的沈霞琳,笑道:“接你第一掌的當是這位沈姑娘的嬌軀。”緩步向外殿行去。
趙小喋道:“放下她,留下解藥,我今日饒你一次。”
陶玉笑道:“今夜三更時分,我在這閻羅廟後五里,一片雜木林外相候,屆時人、藥都在,只怕你無能取去。”
趙小蝶道:“我如何能信得過你。”
陶玉突然一推楊夢寰,直向趙小蝶懷中撞去,雙手抱起沈霞琳,縱身躍起,穿窗而出。
趙小蝶放下楊夢寰,追出廟外,陶玉已挾持著沈霞琳躍上馬背,飛奔而去。
趙小蝶望著陶玉急奔而去的背影,冷笑一聲,道:“我就不信迫不上你的快馬。”一提真氣,正待放腿追去,心中突然一動,暗道:這陶玉鬼計多端,別又上了他的當,我先救了人,再設法追尋他的行蹤。
念頭一轉,重回大殿,只見童淑貞等人,一個個席地而坐,運氣調息。
只有楊夢寰倚壁而立。
趙小蝶一顰秀眉,緩步走到楊夢寰身側,玉掌揮動,拍活了楊夢寰的穴道。
原來她用的獨門點穴手法。別人無法代解。
楊夢寰目光轉動,望著趙小蝶道:“你為什麼不去追趕陶玉?”
趙小蝶道:“我怕那陶玉施用調虎離山之計,我如追他而去,怕你們受到傷害。”
楊夢寰道:“唉!姑娘不用管我們了,眼下緊要的事,是早些追殺陶玉,此人一日不除,江湖上就一日難安。”
趙小蝶嘆道:“難道要我見死不救?”
楊夢寰道:“你今日放過了殺死陶玉的機會,被他逃去,只怕日後難再有此機會了,何況姑娘也無法解得我身中之毒。”
趙小蝶道:“我雖無能解得你們之毒,但卻有能力延長你們毒性發作的時間,陶玉雖然苦習歸元秘笈數年,但他仍未盡得奧秘,唉!只是苦了那沈家姊妹,他被陶玉錯開身上關節,吃盡了苦頭,幸得被我發覺追來此地,想不到竟又被陶玉挾持而去,我保護不周,害她又多吃苦頭。”
楊夢寰嘆道:“霞琳多災多難,半生來受盡諸般痛苦,但眼下情勢,已非一二人的生死,而是武林的劫運,放眼當今江湖,只有姑娘一人可以力挽狂瀾,搏殺陶玉。”
趙小蝶道:“不要緊,他約我今夜三更在五里外一片雜林相見,我知道他定有陰謀安排,但我一點也不害怕,我自信五十招內可以取他性命。”
突聞一陣急促的喘息之聲傳了過來。
轉臉望去,只見童淑貞鄧開宇等,一個個喘息甚烈,全身顫抖不停。
趙小蝶暗運功力,分點了幾人穴道,竟然止不了幾人的喘息。
直待天色入夜,趙小蝶突然起身帶春楊夢寰離開了閻羅廟,廟外早已停了四輛黑蓬馬車,每輛蓬車有四個玄衣少女相護,趙小蝶仰臉望望天色,和楊夢寰登上了第一輛車馬,直馳向和陶玉約會之處。
果然,行不過五里左右,有一片廣大的雜木林,趙小蝶輕輕嘆息一聲,道:“時間差不多了,不知那陶玉會不會能守信約。”
躍下馬車,流目四顧。
淒迷夜色中,只見一個身著白衣的女子,盤膝坐在一片荒涼的草地上。
趙小蝶沉聲喊道:“姑娘可是沈家姊姊麼?”
她一連呼叫數聲,不聞那白衣女子回答之聲。
楊夢寰探首車外,除了自己和趙小蝶乘的一輛蓬車之處,其餘都未隨來,不知馳往何處。
四個隨車玄裝婢女,早已分列馬車四周,拔出背上長劍,嚴作戒備,趙小蝶回顧了楊夢寰一眼,道:“如若那位姑娘是沈家姊姊,只怕她已被陶玉點了穴道,我得去救她出來。”
楊夢寰道:“也許是那陶玉故意布下的餌──”
只聽那雜林中傳出一陣尖銳的笑聲,道:“趙姑娘當真是守信之人。”
趙小蝶怒聲說道:“陶玉,你就算布下了天羅地網,我也不怕。”
雜林中發話人道:“趙姑娘何以敢斷言在下是陶玉呢?”
趙小蝶道:“你不是陶玉是那一個?”
林中人道:“想那陶玉化身無數,姑娘如何能夠辨識──”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趙姑娘不用問我是誰;但我可以奉告姑娘,那片草地上,坐的確是那沈霞琳,解毒藥亦在那沈姑娘身上收存。”
趙小蝶道:“我去瞧瞧,如不是沈家姊姊,我再找你算賬。”舉步向前行去。
楊夢寰強行忍著那化血劇毒發作之苦,一躍下車,伸出左手,扶在車轅之上,長長喘一口氣,說道:“趙姑娘不可造次,那陶玉鬼計多端,別上了他的當。”
趙小蝶道:“如若是沈家姊姊,縱然要冒險也得搶救。”
楊夢寰道:“只怕那不是沈霞琳,朱姑娘閉關天機石府,不問武林中事,放眼當今武林,那陶玉唯一忌憚的就是你了──”
雜林中傳出來大笑之聲,打斷了楊夢寰之言,接道:“趙姑娘如著不信那是沈霞琳,在下可讓你瞧個明白。”語聲甫住,緊接著傳出了一聲長嘯。
夜色中火光一閃,那端坐白衣女身後,突然站起了一個人來。手中舉起了一盞點燃的松油火把。
火光照耀之下,清晰可見那白衣女形貌,正是那沈霞琳。
楊夢寰長嘆一聲,道:“她命途多乖,二十年來,可算是受盡了人間的苦痛、折磨。”
趙小蝶幽幽說道:“你不用擔心,今夜我拼了命,也要把她救出來。”
楊夢寰臉色一整,道:“霞琳雖然身落陶玉之手,受盡折磨,但她一人的苦痛生死,豈可置於整個武林的安危之上,搏殺陶玉,全憑姑娘,你必得珍重行事才是!”
雜林中人聲又起道:“在那沈霞琳的四周,佈滿了死亡的陷阱,趙姑娘如是自知無能,那就不用去了,我已提醒姑娘,恕不再奉陪了。”
趙小蝶凝目望去,只見那高舉火把之人,黃衫、金鐶,背插長劍,看形貌穿著,正是陶玉。
只見那火把繞著沈霞琳劃了一個圓圈,突然熄去。
趙小蝶低聲對楊夢寰道:“那林中說話的才是真正的陶玉,沈家姊姊旁側手執火把的,定是他的化身。”
楊夢寰暗咬牙關,一提真氣,道:“你全力搏殺陶玉,我去救霞琳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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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5 14:27:39
四四
趙小蝶道:“你身中化血劇毒,如何還能運氣行功──”輕輕嘆息一聲接道:“你不要生氣,此刻你實已沒有和人動手之力,唉!你必得盡你之能,運功和那化血劇毒對抗,多撐上一個時辰,就多上一分生機,你只管好好的坐著休息,對付陶玉的事,不用你來擔心。”探臂在地上撿起了一根枯枝,突然飛躍而起,直對沈霞琳停身之處飛了過去。
她輕功絕世,施展開“八步登空”之術。六七丈的距離,只借手中枯枝點了一次實地,已到沈霞琳的身側,借枯枝著地之力,支持著身子,不落實地,夜風中衣袂飄飄。
轉眼望去,只見沈霞琳閉目而坐,長發隨著夜風拂動,有如木刻泥塑一般。
趙小蝶暗暗嘆一口氣,高聲說道:“陶玉,我已到了沈姑娘的身旁,你還有什麼鬼計惡謀,儘管施用出來吧!”一面四下搜望,竟然不見那適才高舉火把之人。
雜林中飄傳長笑之聲,道:“趙姑娘武功果然高強,你雖憑仗著‘八步登空’的絕技,飛越過重重陷阱,但仍然白費了一番心機,姑娘美擬天人,在下實不忍眼看著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趙小蝶怒聲接道:“我是死是活,不用你管,快說那解毒的藥物放在何處?”
雜林中傳過來一聲冷笑,道:“姑娘硬要自尋死路,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兩種解毒藥,分握沈霞琳兩手之中,可惜姑娘卻不能動她!”
趙小蝶道:“為什麼?”
那人遙遙應道:“因為你一動沈霞琳,即將引動四下的埋伏,姑娘武功雖高,只怕也無法逃得過身化劫灰的惡運──”
聲音微微一頓,不待趙小蝶開口,又接著說道:“退一萬步講,就算姑娘能夠逃過,但那沈霞琳是決然難以逃得了,我要讓你親手謀殺了那楊夫人。”
趙小蝶心中盤算道:我今日如若不能救出沈霞琳,已難對蘭姊姊和楊夢寰交代,如是再親手引動埋伏,傷害到她,勢必要引起蘭姊姊的誤會不可──
她已為那傳來的恫嚇惡言鎮住,竟然不敢伸手去觸摸沈霞琳。
只聽楊夢寰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傳來,道:“趙姑娘,不用為沈霞琳的生死誤了大局,能救就救她,不能救,也不用為難,只要你盡了心力,我們一樣是感激不盡──姑娘應該把──搏殺──陶玉的事,列為首要之務。”
趙小蝶心中暗道:看她木然神情,定是被人點了各處關節穴道,楊夢寰說的不錯,只要我盡了心力,縱然救不了她,亦無愧疚,但又轉念一想,如其任她留在陶玉手中,承受折磨、痛苦,那還不如冒險帶她離開此地──
念轉意決,突然伸出右手,環繞在沈霞琳的腰間,說道:“琳姊姊,小妹帶你離開此地如何?”
她雖然明知沈霞琳不會回答,仍然是忍不住問了一聲。
這一場武功和智慧的決鬥,趙小蝶心中很明白,自己是處在極為險惡的形勢之中,陶玉約她來此之時,想來不過是一場孤軍獨鬥群雄的惡戰,卻未想到陶玉竟然是布下了這樣一個陷阱。
勢成騎虎,趙小蝶已無法丟下沈霞琳,退出險地。
黑夜的原野裡,恢復了原有的幽寂,只有夜風吹著村葉,發出一種沙沙之聲。
趙小蝶這幾年江湖閱歷大長,右手環繞在沈霞琳的腰間,並未立刻抱起,暗中凝神,留心著四周的變化。
她知道在沈霞琳的四周定然有著埋伏,奇怪的是趙小蝶憑藉著自己的目力,竟然是無法瞧出那些人的藏身之處。
她自信在一丈之內的草叢中,都已被自己銳利的目光瞧到,只要是藏的有人,決然是不會逃得過去的。
趙小蝶瞧不出可疑之征,心中倒有些猶慮起來,緩緩移開繞在沈霞琳腰間的手掌,解開了系在腰間的白絞帶子,沉聲說道:“琳姊姊,請原諒我,我必須騰出一雙手來迎敵、只好把你綁在背上了。”
她口中說著,右手卻悄然伸了過去,握住了沈霞琳右手。
原來趙小蝶對那林中傳來的警告之言,有些半信半疑,決心冒險試試。
果覺沈霞琳的右手緊緊握著,也不知抓著什麼東西,當下暗中咬牙,一運內力,啟開了沈霞琳緊握的五指。
只見一個黑色的木盒,從沈霞琳那緊握的五指中滾了下來。
趙小蝶右手疾伸,迅快無比接住,正待再打開沈霞琳的左手瞧瞧,瞥見火光一閃,正西方來路上,燃起了一片叢草。
但聞楊夢寰高聲說道:“趙姑娘快些出來。”
就這一句話的工夫,那火線閃轉叢草之中,已然引起南、北兩面大火。
一陣陣爆裂聲,由火中傳了出來,火勢隨著那爆裂聲,更見劇烈。
原來,那草中藥線由埋在地下的桐油桶中穿過,藥爆桶裂,漫天一片火花,聲勢浩大,觸目驚心。
趙小蝶冷冷一笑,高聲喝道:“陶玉,你黔驢之技,如此而已,我還道有什麼驚人的埋伏,就憑這把火,難道能夠困住我麼?”
她雖說的輕鬆,心中卻是暗暗震駭,目光也不停在近身兩三丈內巡望,只怕陶玉在沈霞琳停身之處,埋上些桐油火藥,萬一那藥線燃著,爆炸開來,自己縱然能及時逃走,沈霞琳必將被葬火窟。
她心知在熊熊的火光之中一切舉動,都已在陶玉的監視之下,必得保持著鎮靜神態,才可使陶玉莫測高深,遂藉枯枝撐著身子,雙手揮動手中白綾,在沈霞琳的身上打了個十字結。
這時,火勢已然向兩人停身處延燒過來,奇怪的是正東卻是不見火起。
趙小蝶打量了四周形勢一眼,突然挺身而起,左掌連揮,連拍四掌。
四股潛力,急湧而出,拍在四周草地上,只震得斷草橫飛。
趙小蝶雖然未瞧到有人在草中隱身,但她心中卻知在沈霞琳四周,必有可容隱身的暗穴,怕他們陡施暗算,才搶先下手。
四掌拍出,突然雙手一收白綾,已把沈霞琳帶了起來背在背上,結在前胸。突然一提真氣身子斜向東面飛落,右手在身子飛起的同時,拔下了地上的枯枝。
腳落實地,四面一望,不禁暗暗叫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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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5 14:27:45
四五
§第六回 勾心鬥角
原來南、西、北三面的火勢都已漫布了四五丈寬,油助火勢,烈焰高達八尺,這等寬大的距離,實非一躍能過,除了奔向正東之外,很難脫出火勢。
三面是火,但卻空出了一面去路,想那東面的埋伏,定較這火勢厲害很多。
趙小蝶略一忖思,決心涉險,越火而過。她低聲說道:“沈家姊姊對不住了,你如被火燒傷,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了?”
幾聲有節奏的嬌叱,隔著大火傳了過來。
趙小蝶一聞那嬌叱之聲,立時辨出隨來四婢已和人動上了手,而且對方武功高強,逼的四婢使用劍陣阻敵,趙小蝶心中疾快的打了兩轉,忖道:那定是陶玉了。當下一提真氣,正待越火往援:突聽一陣格格大笑之聲傳了過來。轉臉望去,只見身著黃色及膝大褂,腕帶金鐶的陶玉,站在那正東方火勢缺口之中。
趙小蝶冷冷說道:“陶玉,你可是感覺到這點火勢,能夠把我困住麼?”
她口中雖然呼出了陶玉之名,但心中卻是無法斷定這人是否是陶玉真身。
陶玉哈哈一笑,道:“趙姑娘,這火勢也許困你不住,但這草地中卻另有極利害的佈置,我費時一月,在此地布下了火雷陣,原來準備對付那楊夢寰和朱若蘭,想不到今天卻用作對付你趙姑娘──”
他縱聲大笑一陣,接道:“眼下有兩條路,趙姑娘可以選擇其一,一條是由我發動埋伏,使你和沈霞琳一併身死劫灰,第二條路是咱們攜手合作,共圖武林霸業,只要姑娘答允和我攜手合作,依照我計畫施為,我想在兩年之內,即可使九大門派和天下豪雄,盡皆臣服,那時咱們劃分南,北,各統一方,或是連手行令,指揮天下武林,哈哈,古往今來的大英雄、大豪傑,不知有多少人夢寐以求,統率武林,可惜的是千百年來,竟然沒有一個人能夠達成所願!”
趙小蝶看三面火勢延展愈來愈寬,越渡的機會也是愈來愈少,心中忽然一動,暗道:這陶玉最善用詐,我何不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騙他一騙。
她本是冰雪聰明之人,但因一直在人跡罕至的深山大澤之中長大,不解人間險惡,這幾年來,她化名無情仙子,在江湖之上闖蕩,對人與人之間的狡詐、險惡,以及用謀,大有長進,當下故作沉吟,反口問道:“咱們攜手合作,共圖武林霸業容易,但有道是雙雄不兩立,咱們之間如何相處,我不願受你之命,只怕你也不願受我令諭。”
陶玉笑道:“你趙小蝶如是男人,我陶玉也不會找你合作了,但你是女兒之身,情形就大不相同了。”
趙小蝶道:“為什麼呢?”
陶玉笑道:“男女之間,日日相處,久而生情,武林霸業有成之日,不是我陶玉臣服你石榴裙下,就是你趙姑娘為我陶玉征服。”
趙小蝶心中暗罵一聲,口裡卻盈盈一笑,道:“如是以人才貌而論,你陶玉實不在那楊夢寰之下。”輕移蓮步直向陶玉行去。
這時,四周的火勢更見猛烈,已快延燒到趙小蝶停身之處。
火光下,只見她容色如花,美目流波,巧笑情兮,撩人情懷。
陶玉只瞧的呆了一呆,忖道:如以美媚嬌豔而論,此女實不在朱若蘭、沈霞琳等之下。
就在他念頭一轉之間,趙小蝶已欺近他身側四五尺處。
陶玉陡然驚覺,急聲喝道:“站住!”
趙小蝶美目一轉,笑道:“你不是要和我攜手合作麼?怎的如此凶法。”她這幾年來在江湖之上走動,把心中一腔悵惘愁懷,化作了千種風情,只鬧的大江南北,神鬼不安,不知有多少年少書生,武林豪客為她的巧笑顛狂,為她的容色陶醉,她已學會瞭如何利用天賦的美貌。
陶玉臉色一變,左手一揚,打出一把金針。
火光中數十縷閃閃金芒,疾飛而至。
趙小蝶長袖一拂,暗勁山湧,擋開了飛來金針,冷冷說道:“陶玉,你這是何用心?”
陶玉道:“姑娘如再往前逼進一步,可別怪我陶玉下手毒辣了──”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姑娘答應的太快了,倒叫在下生出了懷疑之心。”
趙小蝶暗中運集功力,說道:“要如何你才能相信?”
陶玉道:“姑娘如若真有合作之誠,那就先把沈霞琳劈死掌下。”
趙小蝶心頭一震,暗道:我如劈死沈霞琳,楊夢寰會恨我一輩子,此人當真是毒辣的很,口中卻微笑說道:“她雖未氣絕,但卻已距死亡不遠了。”
陶玉格格大笑,道:“她還是好好的活著,如若不是為了想誘姑娘,在下倒也不忍這般折磨於她呢?”
趙小蝶道:“嗯!沈霞琳長的很嬌豔,你既然不忍傷她,為什麼卻要我出手傷她?”
陶玉道:“沈霞琳雖然很美,但如和你趙姑娘比較起來,那是又遜上一籌了。”
趙小蝶默察情勢,陶玉已悄然向後退出了三丈以上的距離,不論自己發難如何迅速,除非能夠在一擊之下把他震斃當場,實難脫出凶危,但陶玉此刻武功,無論如何也可擋得自己五十招──
心中念轉如輪,雙手卻解開了胸前綾結,託過沈霞琳,說道:“咱們今宵如若殺死沈霞琳和楊夢寰,必將引出朱若蘭重出江湖,給他們報仇。”
陶玉道、“姑娘如肯和在下真心結盟,朱若蘭有何可懼?”
趙小蝶道:“好!咱們就此一言為定。”左手托著沈霞琳的嬌軀,右手一掌,拍在沈霞琳背心“命門穴”上。
火光下,只見沈霞琳身軀一陣顫動,口鼻間鮮血急湧而出。
陶玉縱聲大笑。道:“打的好,打的好。”
趙小蝶強作歡顏,盈盈一笑,道:“你可要查查看她是否已經死麼?”
陶玉道:“不用看了,你把那屍體拋入火中就是。”
趙小蝶吃了一驚,忖道:這如何能夠行得──
但一時之間又想不出應付陶玉之法,心中大感焦急,狡獪的陶玉雖然眼看沈霞琳口鼻出血,仍是有些不肯相信一般,強迫趙小蝶把沈霞琳投入火窟才肯信她之言。
趙小蝶眼看那三面火勢,已然逼到七八尺外,勢再難多加猶豫,口中大聲說道:“沈姑娘,為了武林霸業,只好讓你葬身火窟了。”雙臂突然一振,將沈霞琳高高拋了起來。
陶玉格格大笑,道:“好!趙姑娘肯這般和在下誠心合作,那是最好不過,此刻火勢已然逼近,咱們得快些離開此地。”
說話之間,大步行了過去。
趙小蝶望著沈霞琳那飛向火中的嬌軀,緩緩伸出手去,說道:“我和那沈霞琳曾有過一段情,今日無緣無故殺了她,心中總是不安,只怕她變了鬼,也不會饒我。”
陶玉道:“世上那有神鬼之說,趙姑娘不用害怕。”
趙小蝶道:“我全身都在發抖。”口中雖和陶玉說話,但卻始終沒有回頭望過陶玉一眼。
火光映照下,只見趙小蝶那瑩白如主的手掌,纖長的五指,果然在微微顫動。
陶玉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握著趙小蝶的左手,說道:“咱們快些離開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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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突覺趙小蝶五指一翻,突然緊緊扣住了自己脈門,不禁大吃一驚,道:“趙姑娘,快放開我,那火勢只要再向前燒近一尺,這地方就要爆炸──”
趙小蝶陡然回過頭來,冷冷接道:“那你就陪我葬身此地吧!”
陶玉心神逐漸鎮靜了下來,道:“你殺了沈霞琳,又把她屍體投入火窟之中,縱然生擒了我,那楊夢寰也不會原諒你。”趙小蝶道:“她應該回飛過來。”
語聲甫落,瞥見沈霞琳的嬌軀,懸空打了一個轉,突然又飛了回來。
趙小蝶左臂疾伸,接住了沈霞琳的嬌軀,冷笑一聲,道:“陶玉,你該知道,在那《歸元秘笈》有一種迴旋掌的練法。”
陶玉長嘆一聲,默然不語。
趙小蝶牽著陶玉,舉步向外行去,一面低聲說道:“陶玉,我得先告訴你,你如妄打逃走的主意,可別怪我心狠手辣了!”加快腳步,向外奔去。
陶玉腕脈被趙小蝶緊緊扣著,全身勁道一點也用不出來,只好任那趙小蝶牽著行走。
趙小蝶急急奔向停車之處,只見四個玄衣侍婢,各舞長劍,拒擋住兩個陶玉化身和四個黑衣大漢的猛攻,四婢連手布成一座方陣,護著楊夢寰。
趙小蝶低聲喝道:“陶玉,快叫他們退下去。”喝聲中,右手五指暗中加力。
陶玉只覺腕脈上一陣劇疼,全身行血,返向內腑之中回集過去。
陶玉為形勢所迫,只好高聲喝道:“住手!”
兩個化身回頭望了陶玉一眼,急急喝令四個黑衣人停下手來。
趙小蝶附在陶玉耳際,笑道:“要他們快退回去,我給你留著面子,不讓你的屬下看出來。”
陶玉重重咳了一聲,說道:“此地沒有你們的事了,都先回去吧!”
兩個化身相互望了一眼,帶著四個黑衣大漢急急離去。
大火燎原,濃煙蔽天,聲勢觸目驚心。
趙小蝶輕輕嘆息一聲,道:“你自己瞧瞧你造的孽,好好的一片蔥綠原野,被你這一把火燒成枯灰,如是這火勢延燒到那雜木林中,只怕要燒上幾日夜之久。”
陶玉冷冷說道:“姑娘這些年來,長了不少的江湖閱歷,在下既被擒住,倒希望早知結果如何?”
趙小蝶轉眼望去,只見楊夢寰閉著雙目,盤膝而坐、頭上汗水滾滾,顯然正在忍受著無比的痛苦,不禁心酸,想起昔年替他療傷之時,赤體相對之事,心頭怦然跳動,自從那日之後,一縷柔情,竟然不知不覺的系牽在楊夢寰身上。當時。因年紀幼小,還覺不出什麼,但隨著年齡的增長,關愛之情,與日俱增。
她化名無情仙子,遊蕩江湖,希望能藉以排除滿懷情愁,那知閱人愈多,愈覺楊夢寰的君子風懷,可敬可愛,作繭自縛,越陷越深,此刻見他運氣抗毒,心中又憐又痛,緩緩放下了沈霞琳,冷冷說道:“陶玉,你是想死想活?”
陶玉道:“想死怎樣?想活如何?”
趙小蝶道:“你如想死,我就施展剪脈手法,震斷你全身幾處主要經脈,讓你先承受半年活罪然後再死。”
陶玉吃了一驚,暗道:這剪脈手法的慘酷,尤甚過分筋錯骨,她如真要用這等手段對我、這個活罪,可是受的大了──
只聽趙小蝶接道:“你若是不想受那剪脈之苦,那就快些拿出化血神針的解藥,和童淑貞等解毒藥物,我就放你歸去。”
陶玉心中原很畏懼,但聽完幾句話後,膽子卻突然一壯,冷笑一聲,道:“捉虎容易放虎難,你如是放了我陶玉,日後我再也不會上你這個當了。”
趙小蝶道:“你雖然鬼計多端,可是我一點也不怕你。”
陶玉道:“我如果給你的是假藥,你又如何知道?”
趙小蝶道:“我看他們服下藥物,傷勢好了之後才放你。”
陶玉暗暗嘆息一聲,想到這番心機又是白費,不禁心頭惘然,但性命要緊,勢又不能不答應,只好說道:“好!咱們就此一言為定,只怕我交出解藥,你又改變心意,不肯放我,我豈不是又上了你一次當?”
趙小蝶道:“我說出之言,向無不算,說過放你,決然不會食言。”
陶玉冷冷說道:“我已經被你騙過一次了,豈肯再被你欺騙?”
趙小蝶顰起了秀盾,道:“你要如何才能相信?”
陶玉望了楊夢寰一眼,道:“我要那楊夢寰講一句話。”
趙小蝶道:“他正在運氣調息,那裡有工夫和你說話。”
陶玉看出他對楊夢寰關心極切,惜愛之情,溢於言表,哈哈一笑,道:“如是那楊夢寰不肯說話,在下只有拼著忍受剪脈之苦了。”
趙小蝶暗驚道:如是他真的不肯拿出解藥,要和那楊夢寰同歸於盡,這倒使我為難了。
兩個心中都有著畏懼,但是誰也不願先行屈服,彼此沉默相對,都有著措詞為難之感。
沉默延續了一盞茶工夫之久,趙小蝶突然舉起手來,道:“我先震斷你幾處脈經之後,再設法搜尋解藥。”
陶玉道:“可惜解藥並未藏在我身上。”
突聽楊夢寰長吁一口氣,睜開了雙目,望了趙小蝶和陶玉一眼,臉上泛起了一縷笑容,道:“趙姑娘,你終於擒住了陶玉,快些殺了他吧!”
趙小蝶道:“殺了他輕而易舉,可是你──”
楊夢寰笑道:“不用擔心我的安危。”
趙小蝶嘆道:“你就不替沈姊姊想想麼?”
楊夢寰強振精神說道:“因一二人的生死歡樂,誤了武林千百同道的生命,豈不是罪莫大焉,趙姑娘快請下手。”說完話,似已支撐不住,閉目倚在車輪之上。
趙小蝶冷然對陶玉說道:“你聽到他的話了?”
陶玉道:“聽到了。”
趙小蝶道:“他要我殺了你!”
陶玉道:“姑娘如果覺著可行,那就儘管下手。”
趙小蝶搖搖頭道:“我不能看到他們毒發身死。”
陶玉道:“除我之外,世間再無人能找得那解藥存放所在。”
趙小蝶手指揮動,點了陶玉五處大穴,放開了他的手腕說道:“那解藥現在何處,只要你不使手段,我就立刻放你。”
陶玉道:“好,在下再相信姑娘一次。”一抬右腕,竟是無法抬動,接口說道:“你點了我右臂穴道,要我如何取藥。”
趙小蝶道:“你左臂未點,為什麼不用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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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5 14:27:59
四七
陶玉揮動一下左臂,果然可行動自如,探手入懷,摸出了一個玉瓶,倒出了一粒白色丹丸,道:“如果姑娘先搜在下之身,也不用談什麼條件,這解藥早已被你取去了。”
趙小蝶右手一伸,奪過玉瓶道:“你那化血神針,可曾帶在身上。”
陶玉道:“帶在身上。”
趙小蝶道:“取出來給我瞧瞧。”
陶玉一時間想不出她用心何在,取出了一枚化血神針,道:“這就是了。”
趙小蝶取過化血神針,猛然在陶玉身上刺了一針,道:“如果這藥可解化血奇毒,你就也吃一粒吧!”倒出一粒白色丹丸,遞了過去。
陶玉臉色一變,道:“這些年來,你當真是有了很大的進步。”
趙小蝶道:“你既然知道了,那就該老實一些,如是再想耍什麼花槍,那是自我苦吃、可別怪我了。”
陶玉道:“這瓶中之藥,可解童淑貞等身上之毒。”
趙小蝶道:“不論你說什麼,我都得試過才肯相信,這瓶藥我先收著了。”
陶玉雖然被點數處穴道,但他內腑並未受傷,仍可運氣調息,當下閉上雙目,暗中運息。
趙小蝶突然站了起來,喝令四婢,把沈霞琳楊夢寰和陶玉,移放在車上,疾馳而去,車行不過兩三里路,突然響起了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炸,只震的大地顫慄,驚馬長嘶。
趙小蝶揭開車簾向外望去,只見那燎原大火處,塵土彌天,幾乎掩去了那高漲的火勢,不禁暗叫了一聲僥倖,忖道:如若我還在那大火旁側停留,就算不死,亦將被那塵土掩埋
忖思之間,瞥見十數丈外,有幾條人影,閃閃縮縮的隨在車後。
四個玄衣美婢,一個馳車,一個開道,兩個隨在車後相護。
但那車後有人追蹤之事,兩個隨車美婢,顯然未曾發覺。
趙小蝶暗施傳音之術,警告了車後二婢,緩緩放下車簾,道:“陶玉,你的手下鬼鬼祟祟的隨在車後,可是想找個救你的機會麼?”
陶玉睜開雙目淡淡一笑,道:“他們忠心為主,如是救不走我,決然不肯甘心。”言罷又閉上了雙目。
趙小蝶怒道:“你已被我生擒活捉,還擺的什麼架子,惱得我動了怒火,挖出你兩顆眼珠兒,瞧你還閉不閉眼睛。”
陶玉心中暗暗驚道:此女不似若蘭那般多謀善慮,頗識大體、也不似沈霞琳那般善良溫和,下不得毒手,她如真的惱起火來,恐怕連楊夢寰和沈霞琳的生死都不管了──
但他為人陰沉,心中雖然害怕,表面上卻是仍能保持鎮靜的神情,冷冷說道:“在下要閉目調息,以抗那化血神針之毒。”
趙小蝶道:“你如肯早些拿出解藥服下,豈不是不用再運氣抗拒那化血劇毒。”
陶玉道:“反正那楊夢寰要死在我陶玉之前,我倒是很想瞧瞧這化血神針之毒,發作時的情景。”
趙小蝶道:“我偏要那楊夢寰死在你的後面,要他瞧瞧你毒發哀號之情。”揮動手中化血神針,在陶玉身上一陣亂刺;足足有二三十針,才停下手來,說道:“你如果不拿出解藥、我就刺你的臉,刺你的眼睛,刺你的經脈,看看你們那一個毒性先發。”
陶玉暗暗嘆息一聲,忖道:遇上了這個莫可預測的姑娘,當真是難惹的很,她如火了起來,什麼事都能作的出來,當下說道:“好,我如拿出解藥,姑娘可要立刻放了在下。”
趙小蝶道:“等我試過你玉瓶中的解藥不假,再放你不遲。”
陶玉似是自知難再施展狡計,取下套在右腕的金鐶,用力一扭,金鐶突然裂開,倒出了四粒解藥,道:“都在這裡了。”
趙小蝶取過金鐶,仔細查看一遍,道:“我不信你只有四粒解藥。”
陶玉道:“我身上只帶有四粒,你如是還不肯相信,儘管請搜。”
趙小蝶道:“楊夢寰傷勢已經潰爛。中毒甚重,這四粒只怕不夠他一個人用。”
陶玉吃了一驚,暗道:你如給他一人服下,我陶玉豈不要等著毒發身死?當下不由一驚,說道:“這解藥對症施用,一粒即可,多服了也是浪費。”
趙小蝶取過解藥,說道:“你先吃一粒吧!”她心中仍然有些不敢相信陶玉。
陶玉伸手取過一粒,急急吞入腹中。
趙小蝶看陶玉服下,才放下心,捏開楊夢寰的牙關,投入了兩顆丹丸,卻把餘下來的一粒藏入了懷中。
陶玉只瞧的大感心痛,暗自罵道:臭丫頭暴殄天物。
楊夢寰已然用出了全力和那劇毒對抗,但仍是無法長期抗拒那劇毒內侵,此刻已然是劇毒發作,全身高燒,神志已暈迷了過去。
陶玉輕輕咳了一聲,道:“在下已然拿出了全部解藥,姑娘不知是否還遵守諾言?”
趙小蝶道:“楊夢寰未醒之前,我還不敢相信你。”
篷車急馳,轆轆輪聲,劃破深夜的寂靜。
對症用藥,當真是立竿見影,楊夢寰中毒雖深,但連服了兩粒解藥,不過一盞熱茶工夫,立時高燒盡退,人也清醒過來,緩緩睜開了雙目,望了陶玉一眼,失聲叫道:“你到此地作甚?”
趙小蝶盈盈一笑,道:“是我請他來替你們醫疾的──”目光一掠沈霞琳,冷冷對陶玉說道:“楊夢寰劇毒已解,該設法救這位沈姑娘了?”
陶玉道:“我只不過點了她的穴道,你卻震斷了她的心脈,要我如何救她?”
趙小蝶道:“蘭姊姊說你為人陰險毒辣,果然是不錯,竟然是不肯放過任何一個挑撥離間的機會。”
陶玉道:“怎麼,在下說的可是謊言?”
趙小蝶美目流盼,望了楊夢寰一眼,道:“陶玉,我知道你的用心,你說我打死了沈霞琳,好讓楊夢寰聽到恨我!”
陶玉冷冷說道:“在下句句說的是真實之言,致於那楊夢寰是否因而恨你,倒非在下計較了。”
趙小蝶道:“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像你陶玉這般惡毒陰險的人,也會中了我趙小蝶謀算,哼!可笑啊,可笑。”
陶玉道:“好,有什麼好笑的?”
趙小蝶道:“你被我那蘭姊姊打斷了膝間關節,身懷歸元秘笈,跌入那絕壑之中,竟然沒有把你摔死──”
陶玉冷冷接道:“武林中無數在劫之人,如是我陶玉死了,那一個超渡他們。”
趙小蝶道:“你很自負,可惜你力難從心;重出江湖,造劫未成,就栽倒我的手裡。”
陶玉道:“在下比姑娘只不過少了幾分功候,一旦我大般若玄功有成,那時還不知鹿死誰手?”
趙小蝶道:“除了那大般若玄功之外,只怕你還有甚多不解奧秘。”
陶玉道:“那裡不解了?”
趙小蝶道:“如果你把那歸元秘笈記得很熟,當知我拋起沈霞琳時,用的是‘迴旋之力’,那你就不會上當了。”
陶玉道:“在下為姑娘所誘,一時的疏忽大意,不足為訓。”
趙小蝶道:“還有一種武功,載在那歸元秘笈之上,你竟然也是不懂。”
陶玉道:“什麼武功?”
趙小蝶道:“震脈開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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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陶玉凝目沉思了一陣,道:“震脈開穴手?──”
趙小蝶道:“不錯啊!就是我拍在沈霞琳身上的掌力,你認為我一掌拍傷了她麼?其實我用內力震她脈,解開了她的穴道,她口中吐出血來,那是因為你點她穴道過久,留在她胸口的淤血──”
話至此處,臉色突然一變,冷冷接道:“如今她穴道已開,人還未醒,是何道理?”
陶玉望了沈霞琳一眼,只見她倚在車欄上睡的似甚香甜,果然是穴道全解,當下冷笑一聲,道:“也許她穴道被點過久,受不了折磨、經脈受了損傷。”
趙小蝶怒道:“如果在五年之前,我定會被你巧言欺騙,可是今非昔比,你如想再用心機,那可是自找苦吃了,我雖然已經答應了放你,但你得醫好所有三人的毒傷,一人不好,你也別想我會放你回去的──”
陶玉道:“你這般反反復覆,叫我如何能信,楊夢寰此刻已醒,你要他講一句話麼?”
趙小蝶道:“你不信任我,我偏要你信任,沈霞琳就算中了毒,也不會立刻就死,你既然說話不算,我亦可以食言,我不想在江湖上闖名立位,領袖群倫,至多被人罵一句女孩子講話不算,但你將遭受到比死還要難過的悲慘際遇,我要沈霞琳姊姊先看到你受活罪的慘狀,然後再設法療治她的毒傷。”
陶玉只聽的暗暗驚心,忖道:這丫頭倒和我陶玉是鋒芒相對,看樣子她真能做得出來,萬一她動起火來,真的下了毒手,豈不是死的大大不值──
儘管他心中充滿畏懼,但外形上仍然保持著鎮靜,淡淡一笑道:“那解藥現在姑娘身上存放,但姑娘卻不知應用。”
趙小蝶探手入懷,摸出一個玉瓶,道:“可是這瓶中之藥?”
陶玉道:“不錯。”
趙小蝶倒出了一粒丹丸,道:“你先吃下一粒給我瞧瞧。”
陶玉道:“在下並未中毒、如何要隨便食用。”
趙小蝶突然微微一笑,道:“你這玉瓶中如是毒藥,豈不是又可以振振有詞的說我親手殺死沈霞琳了。”
那陶玉為人險惡、狡詐,但今日遇上了趙小蝶這樣不講理的人,竟被懲治的服服貼貼,當下伸手接過解藥,吞了下去。
趙小蝶看陶玉坦然服下,又從瓶中倒了兩粒出來、撬開沈霞琳的牙關,把丹丸送入口中。
楊夢寰一直是冷眼旁觀,未插一言,此刻突然接口說道:“陶玉,我要問你一件事。”
陶玉望了楊夢寰一眼,道:“楊兄儘管請說。”
楊夢寰道:“沈霞琳為人純潔善良,你是早知道的,為什麼你總要苦苦折磨她?”
陶玉道:“那要問問你楊夢寰了!”
楊夢寰奇道:“問我?”
陶玉道:“不錯,你貪得無厭,搶去了我的師妹,如今又打這位趙──”
他本來想說,打這位趙姑娘的主意,但話到口邊,竟然不敢出口,硬生生地又嚥了下去。
楊夢寰淡淡一笑,道:“你只是為了此事,才和我楊夢寰誓不兩立麼?”
趙小蝶忽然接口說道:“陶玉,你剛才要說什麼話,為什麼說了一半又不說啦?”
陶玉心中暗道:要糟,這丫頭當真難纏的很。
只見趙小蝶臉上笑容如花,毫無慍意的接道:“你說呀,說錯了也不要緊。”
陶玉暗道:看她神情,毫無怒意,這丫頭當真是難測的很,膽子一壯,說道:“我說那楊夢寰性好女色,貪得無厭,有了我師妹李瑤紅,仍想霸佔沈霞琳,享那齊人之福。”
趙小蝶盈盈笑道:“還有啊!怎麼不接下去呢?”
陶玉摸不準她的心意,只好滿懷畏懼的接道:“我說楊夢寰既有了李瑤紅和沈霞琳,不應該再打你趙姑娘的主意──”
趙小蝶嗯了一聲,望著楊夢寰道:“他說的對是不對?”
楊夢寰道:“這人素以挑撥是非為能,姑娘不要聽他胡說八道。”
趙小蝶歡容盡斂,幽幽一嘆,別過臉去。
陶玉觀察入微,已然看透了趙小蝶的心意,暗自罵道:這楊夢寰定然命注桃花,為什麼這些絕世玉人,一個個對他傾心,大有甘作侍妾之意,我陶玉那裡比他差了,竟是不為所喜。
他心中念頭電轉,口裡卻道:“趙姑娘不要信他的話,楊夢寰一向口是心非。”
趙小蝶緩緩轉過頭來,臉上似笑非笑的問道:“你怎麼知道他的心呢?”
陶玉道:“我和楊夢寰相交很久,對他知之甚深,”
趙小蝶展眉笑道:“這話當真麼?”
陶玉道:“字字出自衷誠。”
趙小蝶道:“你一向料事如神,大概是不會錯了。”
陶玉心中暗道:可惜呀!可惜,此刻實是大好挑撥兩人為仇的機會,只可惜這楊夢寰守在一側,有很多言語不便出口。
楊夢寰本待出口反駁陶玉之言,但見趙小蝶神情歡悅,心中忽然一動,暗道:陶玉胡說八道,卻是甚討她的歡心,這趙小蝶性情莫測,如是出言不慎,只怕要激怒於她,倒是不可不小心一些。
只聽趙小蝶嬌聲笑道:“陶玉,一個人作了武林霸主有什麼好?”
陶玉道:“好處之多,一言難盡。”
趙小蝶道:“你說出幾樁聽聽如何?”
陶玉道:“好!一個人真到了霸主武林之日,那權威之重,只怕是當今皇帝也難及得,一支令牌出府,大江南北震動,世間的奇珍、古玩羅列滿倉──”
趙小蝶道:“那來的許多奇珍、古玩?”
陶玉道:“這不用自己費一點心,每屆大壽之日,天下武林雄主,各門各幫,都將各盡所能,收集奇珍、古玩送上府去,過上個三五屆壽期,豈不是奇珍、古玩羅列滿倉。”
趙小蝶道:“除了能收集奇珍、古玩之外,不知還有什麼好處?”
陶玉笑道:“受盡武林同道崇敬,行蹤所至,各方武林雄主,恭迎恭送,那份威風,就足以使人心往神馳。”
趙小蝶道:“有這樣多的好處麼?”
陶玉道:“這不過是略舉一端而已,好處之多,實是說它不盡。”
楊夢寰在一側只聽得連皺眉頭,忖道:這陶玉舌粲金蓮,說得天花亂墜,趙小蝶顯然已為他巧言花語所惑,如若真的被他說動,江湖上這番浩劫,定將血流成渠,屍骨遍野!
只聽趙小蝶格格一笑,道:“陶玉啊!當今武林之中,有誰具有問鼎霸主之能?”
陶玉笑道:“區區和姑娘,都該是最好的人選,咱們都有榮膺武林霸主的機會。”
趙小蝶道:“我如若有心問鼎,那裡還有你的份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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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陶玉道:“姑娘武功雖然強我一籌,但行略用謀,卻是要遜我陶玉三分,在霸業未成之前,必有一段艱苦的惡戰,九大門派,各方雄主,有誰肯甘心降服,除了以武功降服他們之外,還得有籠絡手段,這其間,運用之妙,就非單憑高強武功,可以勝任了。”
趙小蝶道:“如是咱們分庭抗禮,同爭霸主之位,那一個成功的希望大些?”
陶玉沉吟了一陣,道:“分頭並進,各有三分。”
趙小蝶道:“如是咱們攜手合作呢?”陶玉道:“合你我兩人之力,那該有七分成望。”
趙小蝶道:“我有一事放心不下。”
陶玉道:“什麼事?”
趙小蝶道:“一旦事成,咱們兩個該由那個主盟。”
陶玉笑道:“這個我適才已經說過,咱們可以劃地為界,各主一方。”
趙小蝶道:“不行,統率半個江湖,不夠神氣,我要統率整個武林才行。”
陶玉道:“在下讓與姑娘就是。”
趙小蝶嫣然一笑,望著楊夢寰道:“你都聽到了?”
楊夢寰道:“聽得字字入耳。”
趙小蝶道:“他說的是真是假,”
楊夢寰道:“武林盟主,德望居首,但憑武功,豈能服人?”
陶玉笑道:“我陶玉出道之後,就聞得楊兄曾被天下武林推舉主盟──”
楊夢寰道:“兄弟自知才德不配,堅辭未受。”
陶玉道:“楊兄客氣了,以兄弟看來,楊兄堅拒不受,只不過自知難安其位而已,因為兄弟未死,趙姑娘還活在世上,你自知位難久居。”
楊夢寰道:“那時你生死未明,趙姑娘歸隱未出,如我楊夢寰存下其心,早就基業大奠了。”
只聽沈霞琳長吁一口氣,道:“疼死我了──”緩緩睜開雙目。
趙小蝶轉過臉去,笑道:“姊姊受苦了。”
沈霞琳輕輕嘆息一聲,道:“你救了我?”
趙小蝶道:“我和你楊師兄──”語聲微微一頓,接道:“說錯了,他已經是你丈夫了。”
沈霞琳眨動了一下圓圓的大眼睛,正待答話,突然發現了陶玉,頓時臉色一變,喝道:“陶玉,你是世上最壞的人。”
陶玉道:“就算是吧,那也無關緊要啊!”
沈霞琳伸動一下右臂,只覺酸輕無力,抬動不易,心知體能未復,長嘆一聲,道:“日後我如有殺你的機會,決然不再放過。”
陶玉道:“只怕你一生中難遇得這種機會。”
沈霞琳目光轉投到趙小蝶身上,道:“可是妹妹把他活捉來的?”
趙小蝶笑道:“他打我不過;只有束手就縛一途。”
沈霞琳道:“妹妹,這人心如蛇蠍,手段毒辣,快些把他殺了吧。”
陶玉心中暗驚,忖道:楊夢寰、沈霞琳都主張殺我,這趙小蝶喜怒又是那樣難測,莫要被兩人說動了心,今日就非死不可了。
只聽趙小蝶格格一笑,道:“這陶玉雖然壞的要死,但我已答應放他了。”
沈霞琳急急說道:“為什麼?”
趙小蝶道:“因為要救你們夫婦的性命,我如不答應放他。他就不肯拿出解藥,除非我背信違約,不然就只好放了他啦!”
沈霞琳望了楊夢寰一眼,道:“寰哥哥一生中最重信諾,你既然答應了他,那就只好放了他。”
趙小蝶微微一笑,道:“你那寰哥哥是男子漢大丈夫,說一句要算一句,咱們婦道人家,那就不用如此了。”
楊夢寰呆了一呆,道:“趙姑娘,一個人在武林中行走,這信諾二字最是重要,他武功既然非你之敵,你隨時可以殺他,放了他,再設法去追殺他也是一樣,既不自食諾言,亦可為武林除害。”
趙小蝶心中暗道:你們夫婦倒是夫唱婦隨啊!我就是不讓你們開心,大家開心,大家都來悶上一肚子氣,也不會只有我一個人傷心了──
心念一轉,冷冷說道:“陶玉是很壞的人麼?”
沈霞琳道:“壞極了,陰險惡毒,不仁不義,誰要殺了他,那是做了一件大大的好事。”
楊夢寰道:“雖然對萬惡之人,亦不能失了信諾,因此在下奉勸姑娘,先放了他,再設法殺他。”
趙小蝶突然移動嬌軀,向陶玉身邊靠去,口中笑道:“說過了放他,如何還能殺他。”
陶玉只覺趙小蝶那移來的嬌軀上,帶著一股襲人幽香,如花如麝,中人欲醉,不禁忘其所以的張臂抱去。
只覺左胯之上,一陣劇疼,神智忽然一清,想到她舉手便可結束自己的性命,趕忙一縮手臂,正襟而坐。
身子剛剛坐下,趙小蝶一個嬌軀竟然偎入懷中,不禁心神又是一蕩。沈霞琳眼看趙小蝶深情款款的偎入陶玉懷中,不禁驚愕萬分,瞪大了一雙圓圓的眼睛,望著兩人出神。
這位純潔的姑娘,雖然是親眼看到,但心中仍似有些不信。
楊夢寰心中暗道:看來趙小蝶已為陶玉的花言巧語所騙,這兩人如若真的聯起手來,江湖上這番殺劫,只怕是難以避免了,想到悲慘之處,不禁黯然一嘆。
沈霞琳坐正了身子,揉揉眼睛,低聲說道:“趙妹妹。”
趙小蝶道:“嗯!楊夫人有何見教?”
沈霞琳道:“你很喜歡陶玉麼?”
趙小蝶將臉微偏,依在陶玉肩上,笑道:“我不知道。”
沈霞琳道:“趙妹妹,這人壞得很,千萬不能喜歡他!”
趙小蝶道:“你怎麼知道呢?”
沈霞琳道:“我聽紅姊姊說的,這陶玉和紅姊姊在一起長大,紅姊姊就不喜歡他。”
趙小蝶道:“誰是你紅姊姊啊!”
沈霞琳道:“就是李瑤紅,你怎麼記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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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
趙小蝶道:“你是說楊夫人哪!咳!你和她都嫁給楊夢寰,不知身份如何確定,誰是妻,誰是妾,誰大誰小?”
楊夢寰已知趙小蝶乃是有意的出言譏諷,當下一閉雙目,裝作不聞,暗中卻運氣調息,打算待霞琳體能稍復,就和她離去。
只聽沈霞琳道:“我們沒大沒小,平日都是以姊妹相稱。”
趙小蝶道:“誰是姊姊,誰是妹妹!”
沈霞琳道:“她的年紀大、自然她是姊姊了。”
趙小蝶道:“嗯!這就是了,作姊姊的總歸是大夫人,你作妹妹的自然是二夫人了。”
沈霞琳笑道:“不要緊,為妻為妾,算大算小,都是一樣,但寰哥哥為人好,只要終身和他廝守在一起,那就行了。”
趙小蝶臉色微微一變,但瞬息之間,又恢復鎮靜,抓起陶玉一支手,道:“你怎麼不抱住我啊!”
陶玉道:“這個,這個──”
趙小蝶道:“我都不怕羞,你還怕什麼?”
陶玉心中暗道,你對我忽冷忽熱,叫人輕不得、重不得,既是叫我抱了,大概不會錯啦!身子微微一移,摟緊了趙小蝶的柳腰。
這是一幅親密纏綿的畫面。
趙小蝶側目望了楊夢寰一眼,只見他閉目端坐,不聞不見,臉上神情是一片平靜。
沈霞琳卻長嘆一口氣,道:“趙妹妹,你既然很喜歡陶玉,那就勸他別作壞事了,月前我去天機石府,晉見蘭姊姊,在那裡等了三日夜,才得一個和她談話的機會,但那也是片刻時光,她問我,你在何處──”
趙小蝶急急說道:“你怎麼說呢?”
沈霞琳道:“我說你很好,從未聽到你在江湖上出現的事,想來,定然也是在習練什麼深奧的武功了。”
趙小蝶道:“只談這些麼?”
沈霞琳道:“蘭姊姊還談了一件事,她告訴我,要是聽得你在江湖出現時,就要我去請你到‘水月山莊’住些時候。”說罷,倚在車欄上,閉目假寐。
馳行馬車中,突然間一片沉默,只有轆轆輪聲,劃破了夜空深夜的寂靜。
陶玉目光一轉,只見楊夢寰、沈霞琳全都閉著雙目,有如睡熟一般,趙小蝶雖未睡覺,但卻瞪著一對又圓又大的眼睛,不知想的什麼心事,心中暗暗忖道:我如此刻能夠運氣衝開穴道,不但脫身不難,且可暗中出手,點了楊夢寰和趙小蝶的穴道。
一則趙小蝶點穴手法甚重,陶玉雖然知道運氣衝穴法,但在兩個時辰之內,卻也無法衝破點穴道,二則,那趙小蝶偎在他的懷中,不敢運氣調息,想到可惜之處,不禁失聲嘆道:“可惜啊──”
趙小蝶霍然離開陶玉的懷抱,說道:“可惜什麼?”
陶玉輕輕咳了一聲,藉機掩飾了內心的驚慌,說道:“可惜姑娘不肯和咱們合作,連手爭取那武林盟主之位,如是姑娘肯和在下連手,那武林霸主之尊,簡直是易如反掌。”
趙小蝶冷冷的白了陶玉一眼,暗施傳音之術,道:“陶玉,我警告你,我對你親熱的舉動,只不過是想氣氣那楊夢寰而已,假如想藉機會佔我便宜,那可是自找苦吃,別怪我懲治你的手段毒辣了。”
陶玉臉色一變,暗暗怒道:好啊!原來你心中仍在暗戀那楊夢寰:拿我陶玉來作晃子而已──
但他乃大奸巨惡,心機深沉之人,略一沉吟,立時恢復了原來的平靜,微微一笑,默默不語。
趙小蝶舉手理理秀髮,正襟而坐。
原來她依偎在陶玉懷中,枕亂了一頭秀髮。
只聽車外傳來一個清脆的女子聲音,道:“啟稟姑娘,車子到了居處。”
趙小蝶道:“停下來。”伸手打開車簾。
陶玉藉機望去,只見一座高大的宅院,矗立車前,四個青衣佩劍的少女,手中高挑著宮燈,迎迓門外。
趙小蝶道:“陶玉,你棋差一步,如是咱們打了起來,我要強你很多。”
陶玉道:“何以見得?”
趙小蝶道:“你有四靈化身,我有十二花娥,和三十六個隨行婢女,那十二花婢每人都得我部份真傳,和你那四靈化身比較起來,亦無遜色,但人數卻多了數倍。”
陶玉道:“不是我陶玉誇口,假我半年時光,天下武林大部精英,都將為我陶玉所用。”
楊夢寰突然睜開雙目,冷冷說道:“昔年天龍幫實力何等龐大,你自信雄才大略,還強過你師父不成?”
陶玉道:“他如肯聽我之言,也不會落得失敗慘局了。”
楊夢寰冷笑一聲,道:“在下今日未死,只怕對陶兄謀取武林霸主一事,有不少妨礙。”
陶玉笑道:“這個很難說了,如是那趙姑娘改變了心意,這其間情勢就大不相同,那時縱然有楊兄夫婦和那朱若蘭從中阻撓,只怕也是無能為力了。”
沈霞琳道:“趙妹妹是巾國英雄,豈肯助你為惡!”
趙小蝶突然長長嘆息一聲,道:“這就很難說了,我究竟是為惡為善,我自己也無能把握。”
楊夢寰心中暗道:“此刻我體能尚未盡復,如若衝突起來,只不過徒招挫辱,這趙小蝶性格莫測,不知該如何勸她,看來只有請那朱若蘭來對付她了。”
沈霞琳卻聽得大張雙目,奇道:“趙妹妹,一個人去作壞事,那是因為他本性迷失,不辨善惡,才糊胡塗涂的做了出來,你既然十分明白了,為什麼還難把握呢?”
趙小蝶笑道:“問的好!這中間確有著一種微妙的道理、但說來話長,一言難盡,以後咱們再慢慢的談吧!”輕輕扶著陶玉下了馬車。
沈霞琳望了楊夢寰一眼,道:“趙妹妹怎麼了?”
楊夢寰淡淡一笑,岔開話題,問道:“你身體好些麼?”
沈霞琳道:“全身筋骨痠疼。”
楊夢寰道:“好!咱們先找一處地方,弄好你的傷勢再說。”扶著沈霞琳下了馬車。
這時陶玉和趙小蝶已行至宅院階前。
楊夢寰放開沈霞琳,雙手抱拳,高聲說道:“趙姑娘,愚夫婦承蒙相救,此恩如山,終身感戴,此刻不便再驚擾姑娘,愚夫婦等就此別過了。”
趙小蝶似是想不到他會突然提出告別的事,神色間一片驚愕,呆呆的站著,那驚愕漸漸為一股羞怒代替,冷笑一聲,道:“兩位好走,恕我不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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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6 11:43:24
五一
楊夢寰看她激憤之情形,形諸於神色之間,心中暗暗驚道:這位姑娘喜怒難測,看來是就要發作,不便和她衝突,還是早走為妙,急急說道:“不敢有勞。”牽著沈霞琳回身而去,轉眼之間,消失於夜色之中。
趙小蝶望著兩人背影消失的方向,呆呆的出神,良久之後,才黯然嘆息,直向門內行去。
陶玉心中暗道:“此刻不走,便待何時?”消然轉過身去;正待舉步開溜,趙小蝶卻突然回過頭來,厲聲喝道:“站住!”
陶玉兩臂穴道未解,自知難以逃得,應聲回頭,道:“什麼事?”
趙小蝶道:“你要到那裡去?”
陶玉道:“楊夢寰夫婦已去,姑娘留住在下,已然沒有價值了。”
趙小蝶冷冷說道:“還有三個人,待他們傷勢療好之後,你再走不遲。”
陶玉心知趙小蝶喜怒之間,什麼事都可以做得出來、如是激怒了她,說不定真會毀諾背信,出手殺人,當下不再言語。
這陶玉機詐百出,但遇上了趙小蝶,卻有束手縛腳之感,趙小蝶莫可預測的性格,使他無法估測她的意向。
趙小蝶似是有著很沉重的心事,眉宇間隱隱泛起了怒意,緩步直入大廳。
陶玉悄然相隨,一語不發。
這是一座寬敞的大廳,廳上高吊著兩盞垂蘇宮燈,十幾個佩劍侍婢,肅立廳內,趙小蝶直入廳中一座太師椅上坐了下來,伸手一指廳角,冷漠的說道:“你如想我遵守信約,放你離去,最好別動妄念,免得我改變心意,殺死了你。”
陶玉心神微震,但神色間還維持著鎮靜,淡淡一笑,道:“在下一向是篤守信約的人,既然答應了姑娘,決不再施機詐。”盤膝席地而坐,閉目養息。
趙小蝶回顧了身側侍婢一眼,道:“把那道姑和兩個臭男人給我帶出來。”
那侍女應了一聲,大步而出,片刻之後,帶著鄧開宇、柳遠、童淑貞步入大廳。
趙小蝶緩緩站起身子行近三人,說道:“這是解藥,你們服下看看可否解得身受之毒?”
鄧開宇等接過解藥服下,就地靜坐,運氣調息。
趙小蝶雖然儘量想使自己的聲音柔和,神情平靜,但她內心憤怒難耐,流現於神色之間的是一片怒容、殺機,影響所及,廳中侍婢,一個個面如寒霜,嚇得鄧開宇等人也變得噤若寒蟬。
童淑貞內功精深,當先察覺出劇毒已解,起身說道:“多謝相救。”
趙小蝶道:“你們都好了麼?”
鄧開宇、柳遠雖然還未查出所受之毒是否全解,但見趙小蝶如此問法,也只好起身應道:“多謝姑娘賜藥。”
趙小蝶道:“不用啦,三位慢走了。”當先向廳外走去。
這無疑下令逐客,三人急急搶在前面,退出廳外,欠身作禮,道:“姑娘留步,在下等就此辭別過了。”
趙小蝶住足廳外,淡淡說道:“三位好走!”轉身步回大廳。
柳遠、鄧開宇相互望了一眼,悄然退了出去。
柳遠道:“咱們應該問問那無情仙子,楊大俠現在何處?”
童淑貞道:“我瞧她神色不愉,似是有著很沉重的心事一般,還是不問的好。”
鄧開宇道:“不錯,在下亦有此見。”
柳遠道:“咱們此刻要去何處?”
鄧開宇道:“去找那楊大俠,那金鐶二郎陶玉,武功高強,非楊大俠恐無人是他敵手。”
童淑貞心中卻暗暗忖道:這陶玉一身武功得自《歸元秘笈》,只怕那楊夢寰也難是他敵手,口中卻接道:“那陶玉為人險惡刁滑,我那位楊師弟,為人雖是英雄,但卻不似陶玉那般機詐,你們如要擁他出來和那陶玉相抗,必得群起助他才是。”
鄧開宇道:“那是自然,咱們必得他出面領導、才能有望號召天下英雄,和陶玉相抗。”
童淑貞道:“好!我也留在這江湖上助他一臂之力。”
柳遠突然開口說道:“童姑娘你身受毒傷,是否已完全好了?”
童淑貞經歷這一次險惡的際遇之後,患難與共,已對兩人生出了甚多好感,當下說道:“我已經餘毒全消,兩位如何了?”
鄧開宇道:“在下仍隱隱感覺到內腑中餘毒未盡除。”
童淑貞心中暗道:我的武功,依照那天機真人手冊所錄,自非你們能夠及得,微微一笑,道:“好!咱們找個地方,兩位再靜坐調息一下,我替兩位護法。”
且說那楊夢寰帶著沈霞琳一口氣奔出了十幾里路,才停下身來,讓那沈霞琳就地坐息一陣,才動身趕路。
沈霞琳舉手理理臉上的亂發,嘆息一聲,道:“寰哥哥,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
楊夢寰道:“什麼事?”
沈霞琳道:“就是那趙小蝶,她為什麼會喜歡陶玉呢?唉!過去我一直不太喜歡殺人,但現在想法不同了,像陶玉那等壞人,殺一個,勝過作上千百件的好事。”
楊夢寰望著連經苦難的嬌妻,心中大感不忍,低聲說道:“咱們先找一處地方,你好好休息一下,至於那趙小蝶的事,只有去找朱姑娘了,請她從中解說。”
只聽一聲格格大笑之聲,傳入耳際道:“兩位走了半天,才到此地啊!”
語聲甫落,道旁一片竹林躍出來金鐶二郎陶玉,探手向沈霞琳抓了過去。
楊夢寰左手疾揮,拍出一掌,擊向陶玉右腕,身子同時橫裡移動,擋在沈霞琳的身前。
陶玉突然一收掌勢,落著實地,笑道:“好啊!你們夫妻倒是恩愛的很!”
楊夢寰冷冷的說:“趙小蝶放了你?還是你偷跑出來的?”
陶玉笑道:“自然是趙小蝶放了我,索性說給你聽吧,那趙小蝶救了你和沈霞琳後,心中十分悔惱,是以在你們夫婦走後,很快就放了兄弟,並且告訴我,你們走的方向,要我兼程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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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語聲微微一頓,道:“兩位定然是在途中休息了,要不然我怎麼會趕過了頭。”
楊夢寰道:“她要你追趕我們做什麼?”
陶玉道:“那趙姑娘指示在下,殺了楊兄,帶走沈姑娘。”
沈霞琳道:“我不信,趙姑娘不是那等人。”
陶玉道:“在下是據實而言,兩位不信,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了。”
楊夢寰長長吸一口氣,納入丹田,說道:“陶兄這些年來,精研歸元秘笈,武功上定然有極高的成就,兄弟倒是願捨命奉陪,就在此決一死戰。”
陶玉哈哈一笑,道:“楊兄的豪氣,實叫兄弟佩服的很,但兄弟想你如戰死此地,實在是太不划算了。”楊夢寰道:“兄弟倒無此感;”
陶玉笑道:“楊兄如若戰死,留下兩位嬌妻,豈不是要空守閨幃。”
沈霞琳道:“生同衾,死同穴,寰哥哥今日如若戰死此地,我也要隨他泉下去做夫妻。”
陶玉冷冷說道:“我偏不讓你們同穴而葬。”
沈霞琳笑道:“不要緊,你分開了我們的屍體,卻是無法分開我們的心。”
陶玉呆了一呆,怒道:“楊夢寰,縱然今夜沈霞琳隨你泉下,可是還有一個李瑤紅活在世上,我也不會放過她──”
沈霞琳接道:“紅姊姊對寰哥哥,情深尤過於我,她如聽得寰哥哥戰死之訊。決然不肯獨生,唉!我們都死了,你就稱心滿意了。”
陶玉縱聲大笑,道:“既然如此,你先死給我陶玉瞧瞧好麼?”
楊夢寰道:“不用說咱們之間的私人恩怨,單是你在江湖上的胡作非為,我們就誓難兩立,早晚都是免不了一場死戰。今宵能早作了斷也好,”
陶玉暗中一提真氣,道:“咱們比拳腳,還是比兵刃。”
楊夢寰道:“悉憑尊便,在下無不奉陪。”
陶玉笑道:“你可有勝我的信心麼?”
楊夢寰道:“一片俠心,滿腔熱血,勝敗之分,生死之念,豈放在我楊夢寰的心上。”
這幾句話說的大義凜然,只聽得陶玉臉上隱隱泛現出慚愧之色,沈霞琳卻格格大笑的說道:“一個大英雄,大豪傑,不只是要武攻高強,還得有仁人俠士的胸懷,你陶玉的武功縱然是強過了寰哥哥,也是當不得英雄之稱。”
陶玉冷冷說道:“一旦我成就武林霸業,天下武林高手,有誰不尊仰敬重於我,那時誰又不視我陶玉為大英雄、大豪傑呢?”
楊夢寰暗中運氣相試,覺出內腑毒傷已然好了八成,不禁膽氣一壯;當下說道:“陶玉,咱們君子絕交,不出惡言,你一身武功,雖然得自那歸元秘笈,但我楊夢寰自信幾年精進的內功,要強你很多,我以功力補我招數上的不足,或可和你打一個平分秋色,今日之戰,鹿死誰手,目下還是難預料。”
陶玉一聳眉頭道:“你素來不說謊言,這話在下倒也相信。”
楊夢寰道:“相信就好,陶兄請出手吧!”
陶玉道:“未動手前,兄弟也有幾句真心之言,說給楊兄。”
楊夢寰道:“陶兄如是想巧言花語,說動兄弟,那還是免開尊口的好,”
陶玉冷冷說道:“這個兄弟早就想過了,我欲成武林霸業,第一件事,是先殺了你楊夢寰。”
楊夢寰道:“陶兄的料事之能,兄弟是一向佩服。”
陶玉道:“可惜兄弟要說的與此無關。”
楊夢寰道:“除此之外,兄弟是洗耳恭聽。”
陶玉道:“今宵楊兄雖有和兄弟拚命之心,但我陶玉卻無和你決一死戰之意,我如能夠殺你,自然是要藉機拔去眼中釘,如是不能殺你,也不作寧為玉碎的打算,來日方長、我陶玉總有迫你就範的一天,何況咱們武功進境,有著懸殊的不同,我陶玉借歸元秘笈,進境自是快你許多,今日殺你不了,年後自有制你死命之法。”
楊夢寰默然不語,心中暗道:這話確實不錯,他今天不能勝我,但亦在伯仲之間,一番惡戰之後,必可找出我武功路數,再從那歸元秘笈的記述──
陶玉格格一笑道:“你信了麼?”
楊夢寰點點頭,道:“大有道理,但兄弟卻希望今日一戰,能把你傷在手下──”回頭望了沈霞琳一眼,接道:“今日我和陶玉之戰,不論誰負,都不准出手相助。”
沈霞琳道:“我知道,你如打他不過,我會先你而死,在九泉路上等你。”
楊夢寰仰天長嘯一聲,英氣奮發的說道:“陶玉,咱們可以動手了吧?”
陶玉突然嘆息一聲,說道:“咱們還未動手之前,氣勢我已輸你一籌。”左手一揮,拍了過去,口中接道:“楊兄自命英雄人物,那是決然不肯先出手了。”說話之間,右手連續推出,攻了三掌。
楊夢寰心知今宵之戰,不只關係著自己的生命榮辱,而且是牽連了江湖劫運,是以,打來十分謹慎,全持守勢,默察陶玉武功路數,看他從那歸元秘笈上,學得了幾成功夫,是以門戶封閉的嚴緊無比。
陶玉雙掌揮飛,全力搶攻,片刻之間,已把楊夢寰圈入了一片掌影之中。
沈霞琳星目圓睜,全神全意的看著這一場惡鬥,但見陶玉掌勢縱橫,搶盡了先機,楊夢寰卻束手縛腳,只有招架的份兒,想到這一戰勝敗,關係之大,不禁默然神傷。
她心知楊夢寰的性格,凡是出口之言,決不反悔,但陶玉卻是大大的佔了便宜,勝則可置楊夢寰於死地,敗也可以藉機逸走。
只見陶玉的攻勢,愈來愈見凌厲,內力也逐漸增強,攻出的掌勢中,帶起呼呼嘯風之聲。
不大工夫,雙方已搏鬥了五十餘招。
楊夢寰仍然是全操守勢,毫無反擊之征,但他掌上蓄蘊的內力,卻是逐漸的加強,門戶更見嚴密。
陶玉初和楊夢寰動手之時,為他那大義凜然的氣勢震懼,出掌揮拳之間,心中似是有些顧忌,但經過一陣劇戰之後,心中之結,逐漸舒展,拳掌之間的招數,也愈是毒辣、詭奇,當真瞻之在前,忽然在後,分襲合擊,莫可預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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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6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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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6 11:43:43
五三
楊夢寰全神凝注,一面封拒陶玉掌力,一面暗中默察他武功路子,初時,對陶玉的招術,都可辨識,而且大都是早已熟記於自己胸中之學,但到了五十招後,陶玉的拳掌攻勢,愈來愈精奇,有許多竟是自己未聞未見之學。
他已感覺到再這般打下,陶玉胸中所記的奇奧手法,必將是愈來愈多,也愈用愈熟,如果被他控制全局,自己再想反擊,只怕大為不易。
經過一陣激戰之後,楊夢寰已找出了陶玉的缺點,他內力要遜上自己甚多,眼下唯一的制勝之機,只有憑仗自己深厚的內力和他硬拚數招,縱然不能把他震傷掌下,亦可迫使他招式變化,手腳不靈。念轉心動,突然展開反擊,大喝一聲,一招:“挾山超海”,揮拳直擊過去。
陶玉連攻百招,楊夢寰一直未曾還手,此刻看他一拳擊來,不自覺揮掌一接。拳掌相觸,如擊敗革,蓬然巨震聲中,陶玉被震的連退了兩步。
原來楊夢寰想到此戰關係太大,不得不用些心機,是以在動手之初,深藏不露,拳勢上蓄勁不發,使陶玉難測高深。
果然陶玉上了大當,硬接楊夢寰一掌,被震的血氣浮動。
沈霞琳一直面色嚴肅,看著場中搏鬥形勢,她心地純潔,不知楊夢寰心中早有妙計,眼看楊夢寰處處敗退,心中暗道:完了,今日我和寰哥哥死在此地,凶訊傳出,紅姊妹決不獨生,我們都死了,不知有誰來奉養公婆──
正自心神暗傷之際,忽見楊夢寰展開反擊,一拳把陶玉打的向後連退兩步,登時笑容展現,嬌聲說道:“陶玉,我知你打不過寰哥哥的。”
她胸無城府,喜怒哀樂,盡皆形諸言笑神色之間,這幾句話並未存心諷譏陶玉,但卻在不知不覺中幫了楊夢寰一個大忙。
原來楊夢寰一擊得手,立時借勢搶攻,右掌疾施一招“直搗黃龍”,平推過去。
陶玉已自知內力不及楊夢寰,本想讓避開去,不再和他硬拚掌力,但聞得沈霞琳幾句話後,忍不住胸中之氣,右手推出,竟又硬接一掌。
這一掌硬拚,雙方都用出了七成以上內力,蓬然大震中,楊夢寰被震得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三步。
可是陶玉接下這一掌之後、竟被震的連退了七八步遠,當場吐出一口血來。
楊夢寰冷冷說道:“陶玉,拳腳之上,你已非我之敵,咱們比比兵刃吧!”
陶玉突然轉身一躍,飛入了竹林之中,說道:“半年之內,我陶玉定要把你傷在拳掌之下。”最後一句話,已到了數丈之外。
楊夢寰原地未動,只是呆呆的望著陶玉去向出神。
沈霞琳緊步奔了過來,笑道:“寰哥哥你勝了,那陶玉雖有歸元秘笈,但他仍是打你不過。”
楊夢寰突然長長嘆息一聲,伸手扶在沈霞琳的肩上,張嘴吐出一口血來,道:“我也受了很重的內傷。”
沈霞琳見楊夢寰張口吐了一口鮮血,呆了一呆,扶著楊夢寰坐了下去,黯然說道:“你傷的很重麼?”
楊夢寰道:“很重,但陶玉比我更重。”
沈霞琳探手從懷中摸出絹帕,拂拭去楊夢寰嘴角的血跡,道:“你快運氣調息,不要再費神說話了。”
楊夢寰口齒啟動,欲言又止,閉上雙目,運氣調息起來。
沈霞琳眼看楊夢寰已逐漸入定,才放下心中一塊石頭,暗暗忖道:奇怪呀!明明是寰哥哥勝了那陶玉,怎的寰哥哥會受了傷呢?
這疑問一直在腦際之間盤旋不息,不知道過去了多少時光。
楊夢寰真氣行轉一週,壓下浮動的氣血,想到陶玉的鬼計多端,不敢在此久停,啟目望去,只見沈霞琳手肘支在膝上,手掌托著香腮,呆呆的望著天上星辰,不知在想的什麼心事?想到她純潔善良的心性;孤苦無依的身世,這些年吃的苦頭,實覺愧對嬌妻,當下伸出手去,握住沈霞琳的手腕,輕聲說道:“你在想什麼?”
沈霞琳回眸一笑,道:“我在想,明明是你勝了,為什麼你還會受傷呢?”
楊夢寰道:“不錯,如以常情而論,我該是不會受傷才對。”
沈霞琳道:“是啊!你內功強他很多。”
楊夢寰道:“我和他掌力相交,感覺他掌心蓄蘊著一種極強的反震之力,而且反震的內勁和一般的大不相同,似是玄門罡氣之類的武功,但又不是──”
沈霞接道:“原來如此,等我見著蘭姊姊時,問問她就明白了”
楊夢寰緩緩站起身子道:“咱們走吧!”
沈霞琳接道:“你調息這點時間,如何能療治傷勢,再坐息一下再走,我們又不急著趕路。”
楊夢寰道:“那陶玉鬼計多端,他如得知我已受傷,決不肯錯過這個殺我的機會──”
沈霞琳急急站了起來,接道:“不用說了,咱們快些走吧。”伸手扶住了楊夢寰。
楊夢寰功力深厚,雖然調息時間不夠,無法使元氣盡復,但走路卻還不甩人扶,但見沈霞琳惶急情深之狀,只好任她扶著趕路。
兩人匆匆快走,不大工夫,已行了六七里,沈霞琳扶著楊夢寰走到一座土地廟前,說道:“寰哥哥,你聽我一次話好麼?”
楊夢寰笑道:“你說吧!一百次一千次,我都肯聽。”
沈霞琳嬌媚一笑,道:“我一向想不出好主意,如有紅姊姊在,什麼事都不用我操心,只可惜此刻她不在我們身邊。”
楊夢寰接道:“所以,你要管我了。”
沈霞琳笑道:“我怎敢管你,我是求你聽一次話啊。”
楊夢寰道:“究竟是什麼事?”
沈霞琳道:“我要你在此地好好坐息一陣,不要留下內傷,我坐在身邊陪你。”
楊夢寰微微一笑道:“遵命。”閉上雙目,運氣調息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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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6 11:43:50
五四
沈霞琳聽那楊夢寰呼吸漸入均勻,心知真氣已暢,內腑傷勢不重,臉上展現起微笑。
東方天際,泛起一片絢爛的朝霞,天亮了,無際藍天一角,緩緩推一輪紅日。
楊夢寰調息完畢,睜開眼來,但見沈霞琳眉宇間隱隱現出倦容,想她這半夜擔心守候,心中大是不忍,輕輕嘆息一聲,伸手攬過沈霞琳的嬌軀,說道:“這幾日來苦了你啦!”
沈霞琳偎入楊夢寰的懷中,長長吁一口氣,笑道:“我很好,和你在一起,我一點也不覺得累。”
楊夢寰道:“我無能保護你,害你受了很多痛苦,每念及此,心中就不安的很。”
沈霞琳道:“咱們是夫妻了,還用客氣麼?”
楊夢寰道:“這話不錯──”語聲微微一頓,接道:“這次見過了那朱姑娘──”
但聞喘息均勻,沈霞琳早已睡熟過去了。
她這些日子中,體力,精神都到了所能忍受的極限,但因她一直擔心著楊夢寰的安危,憑一股關愛之情,支撐那將要崩潰的精神,如今眼看楊夢寰傷勢已癒,心中一寬,立感睏倦難支,偎在楊夢寰的懷中,沉沉熟睡過去。
楊夢寰移動了一下身軀,抱起了沈霞琳,就附近找一處柔和的草地,放下了沈霞琳的嬌軀,脫下上衣蓋在她身上,傍她身側而坐。日昇了中天,時已過午,但沈霞琳仍然是睡意香甜。
楊夢寰腹中有些飢餓之感,但見沈霞琳睡的如此香甜,又不忍叫醒她,只好強自忍著轆轆飢腸。
§第七回 大騙局
突然間,傳來一陣馬蹄之聲,劃破荒野的靜寂。
楊夢懷寰轉頭望去,只見數十丈外的官道上,兩匹快馬急如電掣的疾馳而過,帶起來一片滾滾塵煙。
兩匹快馬,急奔過後不久,又是四匹快馬急急奔過。
這些人,似都是有著火急的事情,每人放轡疾馳,大有拼著跑死健馬之意。
楊夢寰心中突然一動,暗道:看來江湖上已蕩起了漣漪,殺劫的序幕已然展開,不知是什麼人,竟然這等沉不住氣?
他雖然沒有接受天下武林送他的天下第一俠的榮譽,但他的一舉一動,都對整個江湖道有著很大的影響。
這由天下武林同道奉贈的榮譽,也似是一道無形的枷鎖,鎖住了他,使他在不知不覺中,關心到武林的形勢,他以拒抗陶玉為己任,又何嘗不是這無形的力量驅使。
突聽身後傳來一聲歡呼,道:“在這裡了!”
楊夢寰回頭望去,只見鄧開宇、柳遠、童淑貞魚貫奔了過來。
那鄧開宇當先而行,一面高聲叫道:“楊大俠,找的我們好苦。”
楊夢寰站起身子,微笑說道:“幾位都服瞭解藥麼?”
鄧開宇道:“那趙姑娘賜贈了在下等解藥之後,臉色很不愉快,一直迫使在下等離開。”
楊夢寰毫無驚奇之容,淡淡一笑,道:“她已經很客氣了。”
鄧開宇道:“怎麼?此事可已在楊大俠預料之中?”
楊夢寰道:“比我想的好多了。”
童淑貞望了躺在草地上的沈霞琳一眼,道:“沈師妹受傷了?”
楊夢寰道:“沒有,但她很睏倦,能這樣好好的睡上一陣,對她應該很有幫助。”
鄧開宇道:“在下等離開那趙姑娘之後,沿途遇上了不少武林中人。”
楊夢寰道:“他們的舉動,可都是很慌急麼?”
鄧開宇道:“怎麼?你已經見過他們了?”楊夢寰道:“我看過很多快馬馳過。”
鄧開宇道:“楊大俠可知道這些快馬馳往何處去麼?”
楊夢寰道:“不知道。”
鄧開宇道:“兄弟遇上一位相識的人,一問之下,才知道他們是找楊大俠。”
楊夢寰道:“找我?”
鄧開宇道:“不錯,兄弟雖然只問了一起,但那些人奔行的方向如一,推想起來,大都是找楊大俠了。”
楊夢寰道:“你可曾告訴他們,我已不在水月山莊了。”
鄧開宇道:“這個兄弟未見楊大俠之前,不敢擅自作主,”
柳遠接口說道:“童姑娘說楊大俠和夫人必在左近,不會遠去,因此我等就在附近找尋,總算找到了楊大俠。”
童淑貞道:“師弟可知他們找你為何麼?”
楊夢寰道:“這人小弟還不大瞭解,但推想起來,必為那陶玉的事。”
鄧開宇道:“楊大俠虛懷若谷,不肯以武林盟主自居,但據兄弟所知,天下武林都已把楊大俠當作武主盟首看待,是以江湖上一旦發生了重大事故,大都要派遣快馬捷足,奔赴水月山莊,向你楊大俠請示機宜。”
童淑貞道:“就算如此,那也不該快馬如梭,絡繹不絕,用這樣多人去請他一人?”
鄧開宇微微一笑,道:“這就是江湖中人的私心運用,各懷機算,誰也不肯落人後──”
童淑貞道:“合力禦敵,理該彼此同心才是,為什麼還要各懷心機,爾虞我詐,何況這不過是請我師弟出山而已,捷足先登,又有什麼不同?”
鄧開宇道:“驟聽起來,此事卻是無甚重要,但個中實有重大的不同之處。”
柳遠道:“鄧兄可否說個道理出來,使我等一開茅塞。”
鄧開宇道:“此事簡單得很,因為楊大俠乃此時武林公認的盟主領袖,雖然他謙辭不就那盟主之位,但整個武林中,卻是人人存有此心,此刻江湖上紛亂已起,楊大俠勢必被擁出主持大局,如若有一門一派把楊大俠敦請出山,天下各方群雄,勢必都將登門就教,這一派,如是在武林中毫無地位,亦將因而聲名大噪,若是大門大派,也可增些光彩。”
童淑貞道:“原來這其間還有這些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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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6 11:43:58
五五
鄧開宇道:“這就是武林中人,紛紛趕往水月山莊的用心了。”
童淑貞道:“唉!他們想不到趕到水月山莊之後,看到的只是空闊的莊院。”
楊夢寰嘆息一聲,道:“武林同道這般推崇我楊某人,只怕我楊某人要使他們大失所望了。”
鄧開宇道:“獨木難支大廈,楊大俠一個人武功再高,也難於對付那陶玉。”
楊夢寰神情肅穆,目光緩緩由鄧開宇臉上掃過,道:“在下已和那陶玉交過一次手了。”
鄧開宇神色聚張的問道:“楊大俠定然勝過了那陶玉。”
楊夢寰道:“他招數比我精奇,我內力勝他一籌,交手的結果,兩敗俱傷,只不過他傷的比我更重一些。”
鄧開宇道:“在下冒昧趕往水月山莊,原為那多情仙子的事,那多情仙子的事已然瞭解,陶玉卻重出江湖,我想那天下群雄奔水月山莊一事,定然是為了陶玉重出江湖──”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請恕兄弟用的私心,恭請楊大俠到我們鄧家堡一行,再由家父出面,用你楊大俠的名義、邀請天下群雄,聚會我們鄧家堡中,共商對策,不知楊大俠意下如何?”
楊夢寰輕輕嘆息一聲,道:“目下紛爭已起,就是兄弟不願插手,也是難以逃避了。”
鄧開宇道:“楊大俠答應了?”
楊夢寰道:“鄧兄如此寵邀,兄弟是恭敬不如從命,不過,必待內人醒來之後,才能上路。”
童淑貞心中一驚,急急蹲下身子,無限關心的問道:“沈師妹怎麼了?”
楊夢寰微微一笑,道:“沒有事,她這幾日來,太過疲勞,一直未得片刻休息,此刻倦極熟睡,這一覺不知要睡到幾時才醒。”
童淑貞道:“唉!沈師妹心地純潔,有如天使,但她一生中所受到的折磨痛苦,卻是無計其數,師兄這般疼愛於她,也算是上天有眼了──”
她的話顯然是沒有說完,但倏然住口,緩步行向丈餘外一叢深草旁邊,盤膝坐了下去。
楊夢寰心知她感懷際遇,無限神傷,被陶玉始亂終棄,又被逐出了崑崙門牆,身受之苦,際遇之慘,可算是人間一等苦命人,設身代想,亦不禁黯然。
鄧開宇輕輕一扯柳遠衣袖,兩人悄無聲息的退出一丈開外,靜坐等候。
直待落日將沉,天近黃昏之時,沈霞琳才由熟睡中醒了過來。
她舒了一下雙臂,睜開了惺忪睡眼、哎喲一聲驚叫道:“這樣晚了!”
楊夢寰笑道:“你快睡了一整天,很多人都在等你。”
沈霞琳星目轉動,四下打量一陣,果見鄧開宇,童淑貞等都在望她微笑,心中大感不安,微帶羞意的道:“你怎麼不叫我呢?”
鄧開宇急急道:“我們等待不久,夫人不用放在心上。”
楊夢寰笑道:“那陶玉已得歸元秘笈上乘武功,雖是受傷不輕,但療息也必很快,咱們亦該早些動身才是。”
鄧開宇心中暗道:固所願也,不敢請耳。口中卻說道:“楊大俠和夫人恐已一天未食,咱們先找一處飯莊,吃點酒飯。在下再去買上幾匹好馬,明晨動身不遲。”
楊夢寰道:“買馬倒是不必了。”
鄧開宇打量了四週一眼,道:“西北方十里外,有一處小鎮,鎮雖不大,但飯莊客棧,卻是樣樣都全,咱們走快一些,日落之前或可趕到。”
楊夢寰道:“那就有勞鄧兄帶路了。”
幾人放開腳步,直奔西北而行。
果然,日落之前,幾人趕到了一處小鎮之上。
這處小鎮,只不過四五百戶人家,但卻是商賈必經之路,平日裡行人不多,只不過三五家飯莊、客棧,但此刻家家飯莊、客棧都是擠滿了武林中人。
這些江湖豪客,用起錢來、有如流水一般,毫無吝惜之感,使這座清靜的小鎮,頓然熱鬧起來。
凡是鄰近這些飯莊、客棧的人家,都把自己養的雞鴨,殺了賣與這些飯莊。
鄧開宇和楊夢寰等走完了小鎮中四五家飯莊、客棧,才找到一處靠壁角桌位坐了下來。
這時,太陽已落,夜幕低垂,小飯店中四張方桌都滿了人,楊夢寰等走入店中,也未引起別人注意。
這店中之人大都是武林人物,疾服勁裝,佩帶著兵刃。
只聽一個粗嗓門的大漢說:“我就不信,那歸元秘笈會重現江湖之上。”
只聽另一個桌子上響起了一個細聲細氣的聲音,道:“老兄既是不信,不知趕來這荒涼的小鎮之上,為的什麼?”
那粗嗓門大漢說道:“混賬,老子高興看熱鬧,你小子管得著。”
鄰桌之上,突然站起了一個全身灰色勁裝,面目姣好之人,仍是細聲細氣的說道:“出口傷人,可是活的不耐煩了?”
那粗嗓門大漢一掌拍在木桌上,桌上的酒壺,菜盤全都給震的飛了起來,唏哩嘩啦,摔了一地,怒聲喝道:“咱們倒要瞧瞧那個龜孫子活的不耐煩。”猛然大跨一步,揮手就向那灰衣人抓了過去。
那灰衣人武功不弱,身子微微一閃,避開了一掌,右手順勢一招“巧打金鈴”反向那粗嗓門大漢右肩擊去。
那大漢料不到對方出手如此快迅,一念輕敵,落於下風,吃那灰衣人一掌擊中右肩,斜裡撞出了兩三步,才拿住了樁。
雙方桌位都坐有五六個人,這兩人一動上手、雙方友好也都紛紛站起身來,有的乾脆拉出兵刃,大有立刻火並之勢。
楊夢寰想到數年之前,那《歸元秘笈》在江湖上引起的風波,想不到數年之後,仍然有這多武林人物為那《歸元秘笈》所惑,千里迢迢趕到這座小鎮上來展開了一場火並,不禁黯然一嘆。
鄧開宇突然站了起來,低聲說道:“楊大俠既然不願看他們火並撕殺,兄弟去勸他們雙方罷手息爭就是。”大步行了過去。
這時,那粗嗓門大漢已然和那灰衣人打了起來,雙方拳來足往打的十分激烈。
雙方友好,都在全神貫注的看著這場惡戰,大概都覺得己方將勝,是以都還沒有出手相助。
鄧開宇舌綻春雷,大喝一聲:“住手!”
兩個惡鬥之人似是被他震耳的吼聲震住,果然停下手來。
全室中數十道目光一齊投注過去,看著鄧開宇。鄧開宇大步行向那兩人之間,高聲說道:“四海皆兄弟,天涯若比鄰,兩位為了一句閒言,就動手相搏,豈不是有失江湖間的義氣。”
雙方之人,本來是個個餘怒未息,大有把滿腔怒火遷向鄧開宇發作之勢,但卻被鄧開宇幾句話說的個個怒消火熄。
楊夢寰暗暗讚道:“氣宇軒昂,生性豪放,實是天生的領袖之才,如果其人武功能擠身為當世中一流高手,成為武林中的領袖人物,或可免去武林中不少無謂紛爭。”
此念一生,不覺間動了傳技授藝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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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6 11:44:06
五六
只見鄧開宇雙手抱拳,接道:“縱然有些口舌之爭,也不致動手相搏,咱們武林中人素為人所詬病,罵咱們江湖草莽,動不動就拔刀拚命,兩位只不過為了一點口舌,難道就不能互相忍讓一些麼?”
那大漢突然一抱拳說道:“兄台貴姓?”
鄧開宇道:“在下鄧開宇。”
那大漢道:“原來是鄧少堡主,在下聞名很久了。”
鄧開宇道:“好說,好說。”
那灰衣人突然長長嘆息一聲,道:“鄧少堡主縱然勸得我等這番衝突,但也無法勸得即將臨頭的一場驚人廝殺,唉!這一場紛亂的殺劫,真不知有多少人要死在這場惡戰之中。”
鄧開宇道:“滿街武林人物,可都是為此而來麼?”
那灰衣人道:“大概是吧!至少應該是大部份人為此而來。”
那大漢突然接口說道:“鄧少堡主千里迢迢奔來,難道不是為這件事麼?”
鄧開宇道:“兄弟和幾個朋友路過此地,遇上兩位兄台動手,像這等荒僻所在,還會有什麼震動武林大事不成。”
那灰衣人道:“鄧少堡主當真不知道麼?”
鄧開宇道:“自然是當真不知。”
那灰衣人嘆道:“兄弟也是聞風而來,沿途之上眼見無數武林同道湧來,心中更是深信不疑了。”
鄧開宇聽得莫名所以,忍不住問道:“究竟是什麼事啊?”
灰衣人道:“江湖上近日內傳出了一句流言,說是《歸元秘笈》重在江湖出現。”
鄧開宇道:“有這等事,怎麼兄弟一點也沒聽到呢?”
灰衣人道:“這就奇怪了,這流言散佈很快,而且說明那《歸元秘笈》六年前在江湖一度出現後,就為十年前曾經力敗九大門派的天下第一高手天機真人收了回去。”
楊夢寰聽得心中一動,暗道:“那天機真人早已死去多時,那裡又出來了個天機真人,這陶玉不知在鬧的什麼鬼了。”
但聞那灰衣人接道:“天機真人收回那《歸元秘笈》之後,潛心苦修,悟出大道,已具神通,進日之內要西歸道山,但也不願那《歸元秘笈》就此絕於武林,因此在這小鎮之外,白茅嶺下,一座純陽道觀之中,會見天下英雄,要就與會人中,選出一位資質過人的英雄,把那《歸元秘笈》傳授於他。”
童淑貞只聽的暗暗罵道:一派胡言!但卻忍不住低聲對楊夢寰道:“楊師弟,那天機真人早已羽化登仙,世間那還有天機真人,定然是陶玉出的花樣了。”
楊夢寰道:“不錯。”
鄧開宇奇道:“江湖上不是早已傳出那天機真人羽化登仙了麼?”
灰衣人道:“是啊!在下心中也是疑信參半,但因此事大過誘人,雖是信了五成,也是不自覺趕來了。”
只聽那店堂一角中傳過來一聲冷笑道:“誰說那天機真人死了?”
鄧開宇轉眼望去,只見一個三旬左右的大漢,勁裝佩刀,雙目神光奕奕,當下接道:“就是在下說的。”
那佩刀大漢道:“你可見過那天機真人屍體麼?”
鄧開宇呆了一呆,半晌之後才道:“這個在下倒是沒有見過。”
那佩刀大漢冷冷說道:“你既沒有見過,怎敢這樣說他老人家已經去世。”
童淑貞霍然起身,正待接言,卻被楊夢寰搖手阻止,低聲說道:“不用揭穿他們,咱們索性留在這裡一天,看看他們究竟在耍什麼花樣!”童淑貞低頭一笑,緩緩坐了下去。
鄧開宇道:“眼前之人,何只在下沒有見過那天機真人,只怕未有一人見過。”
那佩刀大漢道:“我見過──”
一句話全場震動,驚嘆聲此落彼起。
鄧開宇冷笑一聲,正待反口相駁,那佩刀大漢已搶先接道:“今夜之後,諸位都可以看到那位前輩仙顏了。”言罷,一轉身大步而去。
群豪數十道目光,一直望著那人的背影逐漸遠去,消失,每個人的臉上流露出無限敬佩之意。
鄧開宇大步走回座位,低聲說道:“眼下之策,只有抬出楊大俠的名頭,才能鎮住全場。”
楊夢寰淡淡一笑,道:“不用了,咱們快些用點酒飯,離開這裡,找個僻靜所在,掩去本來面目,瞧瞧是誰在耍這花樣,那陶玉受傷甚重,決難親來主持,主謀此事的想必另有其人。”
鄧開宇道:“好!就依楊大俠之見辦理。”
幾人匆匆用完飯,起身而去,行到一處僻靜所在。
楊夢寰道:“陶玉手下之人,大都見過了咱們這身穿著,如不改扮一下,只怕難以瞞過陶玉屬下的耳目,好在今宵人數眾多,咱們只要稍作掩飾就可以瞞過別人的耳目了──”目光轉注到童淑貞的身上,接道:“師姊這身道裝,最是引人注目,不知可否換身衣服?”
童淑貞微微一笑,道:“我身著道裝,只不過是為了不忘出身崑崙之意,既有需要,自然是可以改裝的。”
楊夢寰道:“那很好,咱們立刻動手如何?”
沈霞琳站起身來,說道:“我和童師姊去那邊林中易容。”牽起重淑貞的右手,急急奔去。
片刻之後,眾人大都改扮完畢,那鄧開宇扮作一個老態龍鍾的老人,楊夢寰臉上塗了一些泥土,扮作了一個車把式的樣子,柳遠改裝成一個跑江湖的賣卜模樣。
三人剛剛改扮完成,童淑貞和沈霞琳也已改扮妥當聯袂而來。
童淑貞青帕勒頭,很像一個闖蕩江湖的女英雄。
沈霞琳改扮成一個村姑,披肩長發,梳成兩條辮子。
楊夢寰微微一笑,道:“鄧兄請和霞琳走在一起,柳兄獨自行動,我作童師姊的馬伕,但彼此間不要相距太遠,萬一發生事故,也可相互救應。”
沈霞琳微微一笑道:“鄧少堡主咱們先走吧!”
她心胸城府一片潔白,看那鄧開宇扮的老態龍鍾,竟然伸出手去,扶住了鄧開宇。
鄧開宇道:“這叫在下如何敢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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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楊夢寰笑道:“既是喬裝起來,那也不用計較了。”
童淑貞笑道:“楊師弟,我還要一匹馬。”
柳遠笑道:“在下去買它一匹。”急急奔去。
片刻之後,柳遠果然牽了一匹馬來。
童淑貞一躍上馬,笑道:“那要委屈楊師弟了。”
楊夢寰道:“縱然是小弟真為師姊牽馬,那也是應該的事。”
柳遠除了牽了一匹馬來,手中又多了一面小鑼。
分配既定,分頭向白茅嶺的純陽道觀中趕去。
沿途之上,只見駿馬華衣的武林人物,絡繹不絕。
童淑貞改著一身勁裝,更顯得柳腰玉面十分嬌美。
突然間一匹疾急的快馬,直撞過來,衝向童淑貞,馬上是三十左右的勁裝大漢,口中朗朗笑道:“好標緻的姑娘。”
楊夢寰正待發作,突然想到此行關係重大,如若發作起來,或將誤了大事,裝作不見,閃到一側。
那大漢快馬衝近童淑貞的身上時,童淑貞突然一提韁繩,避向一側。
那大漢縱聲狂笑,飛馳而去。
楊夢寰回目望去,只見童淑貞若有所思的望著夜空出神,臉上似是帶著微微的笑意。
原來童淑貞這些年來苦練武功,終日裡一襲道袍、自忖心中滿是怨恨,人必憔悴易老,始終不敢攬鏡自照,適才聽到那人呼叫之聲,才覺得自己青春仍在,一時間百感交集,不知是苦是樂。
楊夢寰眼看童淑貞並無發作之意,才放下了心中一塊石頭,目光轉動,只見沈霞琳和鄧開宇相攙而行,柳遠背著一面銅鑼,走在前面丈餘左右。
行約半個時辰,已到了白茅嶺下。
那白茅嶺只不過是一個突起土嶺,緊依土嶺旁邊,矗立著一座道觀,一塊橫在觀前的金字匾,寫著“純陽宮”三個大字。
觀門外高吊著兩盞氣死風燈,在夜風中不停搖擺。
兩扇廟門早已大開,但卻寂寞無人。
所有趕來“純陽宮”下的觀眾,不下數百人之多,但卻都肅立觀外,無人擅自行入觀中。
楊夢寰心中正自奇怪,這些好奇之心素重的武林人物,何以不肯進入觀中,突聞一個宏亮的聲音,由那道觀中傳了出來,道:“天機仙師的法駕,決定於二更,月過嶺脊時,在觀中和諸位相見,除了講玄門心法之外,還要答覆諸位疑問,只是來人過多,如是每人都有一問,天機仙師實難盡作解答,諸位請利用此刻時光,寫下自己胸中疑問,在入觀之時,投入大門裡面的木箱之中,由天機仙師在那木箱之中,抽出七個疑問解答,至於抽出何人的問題,那就各憑機緣了──”
語聲微微一停頓後,重又接道:“諸位不要忘記在那書寫疑問之後,寫上自己的居處和姓名。”
楊夢寰暗中嘆息一聲,暗道:“這等小小的鬼計,竟然騙得過數百個與會的武林人物,想來定然是震懾於那天機老前輩的成名,靈智都受了矇蔽──”
忽聽人群之中響起了一聲大喝,道:“閣下既然是可以在觀中傳話,我等為什麼不可以進入觀中瞧瞧?”
隨著那喝聲,一個灰衣人大步而出。
楊夢寰回目一望,正是適才飯店中遇上的灰衣人,心中暗暗讚道:這人倒不失是一位有見識,有膽氣的江湖好漢。
只見灰衣人大步直向觀門中衝了進去,他身後還追隨著兩個勁裝大漢。
三人進入那大開的觀門,有如投在海中的泥牛,半晌不聞聲息。
守在宮外的群眾,似是受到了這三人的鼓勵,一時群情鼓噪,又有七八個勁裝大漢,向那觀門衝了進去。
只聽那純陽宮的大門內,傳出來一聲沉重的嘆息,道:“這三位武林朋友,不守天機老前輩的法諭,自是罪有應得了。”
衝近宮門的群豪,突然停了下來。
凝目望去,只見衝入宮中的三人,緩步由大門中走了出來。
三人的行速很慢,而且雙腳之上似是拖著千斤重鉛,大有舉步維艱之概。
兩個勁裝大漢勉強走出了觀門,人已不支,蓬的一跤,跌摔在地上。
那灰衣人卻雙目發直,兩腿僵硬,一步一跳的向前行去,但也不過行到宮前石級所在,就一跤跌摔地上。
楊夢寰心中暗罵一聲:好殘忍的手段。
這意外驚人的變化,使那奔近宮門的七八個勁裝大漢一齊停了下來。
站在最前一個勁裝大漢,伸手抓起那灰衣人,按在鼻息之上一摸,登時失聲驚呼道:“死了!”
他說的聲音不大,但卻如驟發春雷,全場中人都起一陣驚慄的騷動。
七八個沖上石級的人,又悄無聲息的退了下去。
這當兒,突見一個頭梳雙辮,身著布衣的村女,急急奔上了石級,扶起那灰衣人。
楊夢寰目光一瞥,已然瞧出是沈霞琳,心中暗道:要糟。只好悄然移動身軀,行近石級,準備隨時出手救沈霞琳。
只見沈霞琳扶起那倒臥在石級旁側的灰衣人,伸出纖巧的玉指,按在那人前胸之上,附耳聽了一陣,突然揚起右掌,在那灰衣人背後拍了三掌。
她天性善良,眼見這灰衣人身受重傷,氣息已斷,如若再不施救,那是必死無疑,竟然把自己改扮村女一事忘去,聽那灰衣人心臟仍然微微的跳動,氣湧喉間、知是喉間“氣舍”“天鼎”兩處要穴被人施展閉穴手法閉住,當下先在那灰衣人背後“命門穴”上拍了一掌,催動了他的氣血、然後默運內力,推開了那灰衣人喉間“氣舍”“天鼎”二穴。
只聽那灰衣人長長吁了一口氣,吐出了一口帶有紫血的濃痰,緩緩坐了起來。
沈霞琳救了那灰衣人,立時奔向宮門,扶起了倒在宮門左側的勁裝大漢。
那兩個勁裝大漢,內功不及那灰衣人深厚,早已氣絕而死,沈霞琳雖有療傷之能,卻無起死回生之力,發覺兩人死去,只好長嘆一聲,緩緩退回人群。
宮前群豪,都為沈霞琳的舉動震驚,所有的目光都投在她的身上。
只聽人群中傳出了一聲深長的嘆息,道:“人不可貌像,如非親眼所見,有誰知這位布衣村姑,竟然是身負上乘武功的武林高手呢?”
沈霞琳傷感兩人無故慘死,心頭黯然,望了楊夢寰一眼,欲言又止、緩步走向鄧開宇的身側,舉袖拭淚,垂首不言。
那灰衣人得沈霞琳救治之後,立時盤坐調息,大約有一盞熱茶工夫之久,突然挺身站了起來,目光轉動,四下尋望一陣,急急奔向沈霞琳身前,抱拳一揖,說道:“多蒙姑娘相救,在下是感激不盡。”
沈霞琳低聲說道:“你性命雖可保住,但從今之後,不能再練武功,不用留戀此地了,快些離去了吧。”
灰衣人說道:“在下承蒙姑娘救命,大恩不敢言報,但望姑娘能夠賜告姓名,在下亦好──”
沈霞琳搖搖頭,接道:“不用了,你快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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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6 11:44:22
五八
那人望了沈霞琳一眼,回頭行去,走了幾步,重又回頭走來,說道:“姑娘雖然不願留名,但望能留個住址也好,在下──在下──”
他似是有著難言的苦衷,在下了半天,仍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鄧開宇本待發作,但見那人滿臉誠惶誠恐的樣子,不似有輕薄,代為接口說道:“日後你到鄂北鄧家堡去,找鄧少堡主,就說找一位沈姑娘就行了。”
那灰衣人望了鄧開宇一眼,轉身急步而去。
經過這一驚人變化之後,果然無人敢再擅往那純陽官闖去。
無數群豪,都在很耐心的等待著。
天到二更,月過嶺脊,已是群豪入宮的時分。
只聽那純陽宮中,鼓鳴三通,鐘響九聲,兩個青袍道裝童子,緩步走了出來,每人手中高舉一盞紗燈。
但聞左首那童子高聲說道:“天機仙師說法時刻已到,諸位請宮中聽道。”
群豪大概是震驚於適才三個人死亡的恐怖,人群中雖然響起了一陣騷動,但誰也不敢當先而入,擁集在官門櫥處,趑趄不前。
楊夢寰低聲對童淑貞道:“師姊先進吧!”童淑貞點頭一笑,首先踏上石級,楊夢寰施展傳音之術,接道:“運功戒備,小心暗器。”緊隨在童淑貞身後,向前行去。
兩個道裝童子高舉手中紗燈帶路。擁集在宮外群豪,眼看一個女流之輩首先帶路,不禁激起了豪壯之氣,齊齊舉步向純陽宮中行去。
進了宮門,是一個遼闊的廣場。
楊夢寰四顧一眼,約略估計,這座廣場至少可容納五六百人,看四周土質,新痕猶存,想是修築不久。
環繞四周的圍牆上,插滿了火把,光輝明亮,耀如白晝。
一個木板搭成的高台中間,盤膝坐著一個銀髯飄飄,面如古月的道裝老人。
木台四角插著四隻巨大的火炬,尺許長的火焰,照的木台上一片通明,毫髮可鑑。
這些佈置,顯然是費了不少工夫,但除了那木台中間坐的一個道裝老人之外,再無其他之人。
群豪相繼擁入,也不過只佔廣場的一半。
大門之後,放置著一個木箱,想是要群豪放置疑問所用。
楊夢寰悄然一扯童淑貞的衣角,示意她走向台前。
借火炬的光亮,楊夢寰仔細的瞧了那扮裝天機真人的道裝老人一眼,心中暗道:此人不知是何許人物,儀表不凡。
這時兩個高舉紗燈的道童,已然繞到木台之上,分站在兩面台角之上。
近兩百武林豪眾,站在台下,但卻一片肅然,鴉雀無聲。
足足等了有半炷香的工夫,盤坐台中的白髯道裝老人,才緩緩啟開雙目,環視了台下一眼,說道:“諸位今夜在此地和貧道會面,都算是和我玄門中有緣之人。”
楊夢寰暗暗罵道:“裝模作樣。”
台下起了一陣輕微的騷動,但卻迅速的靜止了下來。
童淑貞突然施展傳音之術,低聲對楊夢寰道:“楊師弟,這人作威作福,冒瀆那天機真人的仙威,咱們可要出手懲治他一番,拆穿他們的把戲。”
楊夢寰也施展傳音之術答道:“不要慌,先看看他們鬧的什麼把戲再說。”
只見那天機真人一皺眉,喇的一聲抽出背上長劍,右手一抖,投向身後,一道白芒破空而上。
楊夢寰目光微抬,看那投入空中的長劍直飛入台後一棵大樹上,被濃密的枝葉掩去不見,心中暗道:這一段距離大約有三丈左右,此人的腕力不弱。
心念轉動之間,突聽一聲慘叫傳了過來,一陣血雨飛濺中,落下來一顆人頭。
只聽那木台上端坐的天機真人合掌當胸,說道:“無量壽佛!善哉,善哉!”
餘音未絕,一個沒有人頭的屍體緊隨著落了下來,蓬然一聲,摔在地上。
這又是震動人心的大變,群豪大都被這意外驚人的變化,驚的呆在當地,念頭還未轉過,瞥見木台卜端坐的天機真人右手一伸,按住了那大樹上落下來的一支長劍,還入了劍鞘之中。
楊夢寰暗中留神查看,那劍勢的來去情形,似是有人隱身在大樹之上,接住了那假冒天機真人投上去的長劍,殺了一個人後,又把長劍投了下來。
可是像楊夢寰這般高手,全場中有得幾個?大都為那天機真人投劍出手,殺了一個人重又飛回的情勢震驚不已。
靜肅的場中,突然響起了一聲大叫道:“啊!馭劍術!”
這呼聲並不太大,但聽在群豪耳中,有如石破天驚。
全場中響起了一陣耳語,道:“不錯,馭劍術!”
楊夢寰轉頭望去,只見那領先呼叫之人,全身黑衣,背插單刀,年約三旬左右,雙目中神光充沛,分明是一個內外兼修的高手。
耳際間傳過來童淑貞傳音之聲,道:“楊師弟,這不是馭劍術,咱們要不要揭穿它。”
楊夢寰身子微微一側,也施展傳音之術答道:“不要慌,咱們瞧下去,他們究竟在鬧什麼鬼!”
只聽天機真人長長嘆息一聲,道:“貧道素不喜出手殺人,這數十年來潛修,更是早已戒絕殺根,想不到今天開了殺戒──”
他臉上流現出無限黯然惋惜之情,接道:“但貧道生平最恨的就是隱身在暗中偷聽偷看的人,如不施以懲罰,江湖上只怕要宵小橫行,暗無天日了。”
楊夢寰心中暗暗罵道:“好一片假仁假義的說詞。”
但見那天機真人緩緩站起來,回顧了分立木台兩側的道裝童子,道:“把他屍體收起,好好的埋葬起來。”
兩個道裝童子答應一聲,下台而去。
那天機真人緩步走到木台旁側,說道:“諸位今天能到這純陽宮來,都是和貧道有緣之人。”
場中群豪大都震驚於那天機真人的威名,看他投劍殺人的手法,更是深信不疑,齊齊躬身作禮。
天機真人目光緩緩移注沈霞琳的身上,舉手一招,道:“這位姑娘請上台來。”
沈霞琳怔了一怔,望了鄧開宇一眼,茫然不知所措。
原來她站的位置,無法見到木台後面情形,看那老道人舉劍一擲,殺了一個人後,重又飛回手中,心中大是驚駭,暗道:這人武功真好,縱是蘭姊姊也難及他──
心中念頭轉動之際,那道人突然舉手相招,要她上台,心中怎不驚慌不安。
鄧開宇輕輕咳了一聲,道:“小女年幼無知,又是從小就在鄉村之中長大,未曾見過世面,衝撞了仙師,如何是好?”
天機真人道:“不妨事,令嬡仙根深厚,這是貧道遍找不遇的上選資質──”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姑娘請上台吧!貧道決不會傷害到你。”
沈霞琳還在猶豫,耳際中卻聽到了楊夢寰傳來之聲,道:“不用害怕,上去瞧瞧他耍什麼花樣。”
天機真人見沈霞琳遲遲不上木台,突然一沉臉色,道:“機緣千載難逢,錯過了遺恨終身,還不快些上來麼?”
沈霞琳聽得楊夢寰傳音相告,膽子突然一壯,大步直向木台上行去。
她雖是改作了村女裝束,但布裙荊釵,卻無法掩去天姿國色,高燃火炬下,更見得美麗絕倫。
天機真人哈哈一笑,舉手對沈霞琳一招,說道:“過來。”
沈霞琳眨動了一下大眼睛,緩緩說道:“幹什麼?”
天機真人似是未料到她會有此一問,一時間倒不知該如何答覆的好,沉吟一陣,說道:“本仙師要看看你的骨骼如何!”
沈霞琳這些年江湖經驗,長了不少見識,看他雙目中一片貪婪之色,心中暗道:這那裡像個有道之人。心中忖想,人卻舉步走了過去,說道:“幹什事啊!”
這時場中的群豪有一半都瞧出情形不對,那天機真人是何等有道之人,怎會垂涎欲滴的望著一個村女。
火炬下,只有那嬉皮笑臉的天機真人突然一整臉色,冷冷說道:“轉過身去。”
要知那天機真人大敗武林十餘頂尖高手之事,一直流為江湖美談,人人由心底對他敬仰有加,因為心目中一點敬仰過重,使大部份群豪失去了判事之能。
沈霞琳怔了一怔,緩緩轉過身子,面對群豪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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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6 11:44:36
五九
楊夢寰心中大急,忖道:琳妹妹心地純潔,向無防人之心,實不該讓她登台涉險,急施傳音之術,說道:“快些運功戒備,不要中了他的暗算詭計。”
沈霞琳心中還感茫然無措,聽得了楊夢寰傳音警告之言,忍不住微微一笑,暗中提聚真氣,準備應變。
她雖著村女之裝,但卻掩不住那天資國色,這一笑更是如花盛放,只看的台下群豪微微一呆。
天機真人突然向前欺進一步,高高舉起右手,說道:“姑娘仙緣深厚,和貧道有著師徒之分,貧道要收你為我門下傳我武功,繼我道統,不知你願是不願?”
他說話的聲音不大,除了沈霞琳外,只有靠在前面幾個人聽得清楚。
沈霞琳一時之間想不出適當措詞回答,只好默然不語。
天機真人不聞她講話之聲,高高舉起的右手,不敢輕易拍下。
原來這冒牌天機真人,已瞧出沈霞琳心中動疑,暗中運氣戒備,生恐自己一擊不中,露了馬腳,是以也不敢輕易出手,希望沈霞琳在答話之時,分了心神,藉機拍下掌勢。
這是一個尷尬的局面,天機真人高高舉著右手,不肯放下,只瞧的台下群豪茫然不解。
雙方相持也一盞熱茶工夫,天機真人頂門上已然出了汗水,說道:“姑娘是否願為貧道門下,快請決定,如是不願,貧道決不強人所難,”
這幾句話,聲音說的很高,全場中人大部都已聽到。
原來他瞧出場中群豪,大都動了懷疑之心,希望藉這幾句話的效力,平息群豪心中之疑。
楊夢寰唯恐沈霞琳失言答應,又施傳音之術,說道:“不要理他,由左面走下台來,注意他情急施襲,要謹慎戒備,只要覺出有異,就反掌還擊。”
沈霞琳正想開口,聽得楊夢寰囑咐之言,急把欲出口之言,重又嚥了下去,轉向左面,緩緩向前行去。
天機真人眼看沈霞琳將要走下台去,心中大感焦急,忍不住大聲喝道:“站住!”
楊夢寰見那冒牌天機真人已自亂了章法,只要再設法氣他一氣,不用自己揭穿,亦將自露馬腳,當下又施傳音之術,說道:“快步走下台來。”
沈霞琳掌蓄內勁,隨時準備反擊,那知竟然不見天機真人的掌力拍來。
心中在想,人已下了木台。
楊夢寰心中忖思道:查不出原因,也該早些下來了吧!
哪知事情的變化,又出了意外。
只聽天機真人長嘆一聲,高聲說道:“諸位稍安毋躁,不要因為一個女子,擾亂了向道之心,那女子既不肯拜在貧道門下,那也是天意如此,與貧道無緣。”
群豪聽他語涉正題,果然又靜了下來。
天機真人目光在台下打轉,似是在搜查沈霞琳落足之處,口中卻接道:“天行健,君子自強不息,我玄門中的弟子,雖然不似佛門中弟子有很多限制,但心安求靜,澄清明智,掃淨靈台,實為先決的要件。”
群豪聽他突然間講起道來,立時凝神靜聽。
楊夢寰心中暗道:這那裡是在講道,簡直是在背書!大概他們下面早已備好有一篇說詞,看來已是黔驢技窮,下面沒有什麼看的了,不如早些挑了他們場子,也好趕路。
心念一轉,大步直登上木台。
天機真人已為沈霞琳美色所動,眼看她下了台去,在人群一鑽,消失不見,心中實在不甘,目光一直在人群之中搜望。
眼看一個布衣布褲的男人走了上來,不禁大怒道:“你上來做什麼?”
楊夢寰裝作一付誠恐誠恐的樣子,一抱拳說道:“在下──在下想請教仙師一些疑問。”
天機真人道:“講道期間,不許打擾,快給我滾下台去。”
楊夢寰一整臉色,冷冷說道:“仙師乃得道之人,怎麼出口就要傷人呢?”
這一問,只聽台下群豪哄然一聲,大笑起來。
這時縱然是世間最蠢笨的人,也發覺這天機真人有了問題。
天機真人心中怒火衝起,厲聲喝道:“你冒犯本仙師,那是死有餘辜了。”
楊夢寰道:“在下一介凡夫,生死不足為惜,仙師數百年道行,死了不覺著太可惜麼?”
木台下又響起一片雜亂的大笑聲。
天機真人似亦警覺不對,臉色一整,道:“你是誰?”
楊夢寰淡淡一笑,道:“在下只不過一個無名小卒,不敢勞仙師動問。”
天機真人眉宇間泛現出一片殺機,似要發作,但他又突然忍了下去,緩緩閉上雙目,合掌說道:“無量壽佛!施主氣度不凡,這身衣著,想是有意改裝的了!”
楊夢寰心中早已盤算好,要用言語激怒這冒牌的天機真人,使他自露馬腳,出盡醜態,使他章法自亂,並無和他動手之心,那知這位飛揚浮燥的天機真人,竟突然變的沉靜起來。
這意外的變化,使楊夢寰警覺到在這木台附近,暗中還隱藏著一位極厲害的人物,操縱著這冒牌天機真人的舉動,使他深自警惕。
台下群豪眼看天機真人靜了下來,那嘲笑之聲也隨著靜止下來。
楊夢寰冷笑一聲,目光轉動,不停在天機真人身外四周尋望,希望能找出一點蛛絲馬跡,當場揭穿真相,然後離去。
只見天機真人緩緩睜開了微閉的雙目,笑道:“閣下可是姓楊麼?”
楊夢寰吃了一驚,暗道:“奇怪呀!他如何知我姓楊呢?”
天機真人不待楊夢寰回答,接口說道:“你叫楊夢寰?”
楊夢寰三個字出口之後,木台下立時起了一陣劇烈的騷動,喧嘩嘆息交織一片。
只聽天機真人說道:“貧道猜對了麼?”
楊夢寰被他呼出姓名,心下好生為難,如若承認下來,就得真槍真刀和這冒牌天機真人拚個勝存弱亡,正感為難之間,突又聽天機真人厲聲質問,靈機一動,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天機真人怒道:“你究竟是不是楊夢寰?”
楊夢寰心中暗道:那暗中主持之人,只告訴他我可能是楊夢寰,要他使詐逼問於我,但此人生性躁急,問了兩句,就露出了馬腳,也不答話,仍然大笑不止。
他這一笑,不但把那天機真人笑的茫然無措,連台下群豪也被他笑的迷迷糊糊,無所適從。
只聽天機真人怒喝一聲,長劍出鞘,橫裡揮出,向楊夢寰攔腰斬去。
楊夢寰就是想要觸怒於他,使他出手,當下隨著劍勢疾快的打了一個轉身,閃避開去。
他借身軀轉動,掩去了佳妙的身法,看上去似是手忙腳亂的險險避開一劍。
那冒牌天機真人,眼看楊夢寰閃避劍勢的身法,手忙腳亂,當下冷笑一聲,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貧道雖無殺人之心,但容不得你這般放肆,我在三劍之內,斬去你一條右臂,略施薄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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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6 11:44:44
六〇
楊夢寰雙手一陣亂搖,道:“仙師且慢動手,在下有幾句話說。”
天機真人道:“你還有什麼話說?”
楊夢寰有心使他出醜,讓他自露馬腳,當下裝出一付驚恐之色,說道:“仙師武功高強,威名傳誦數十年,在下自知非敵。”
天機真人道:“你既自知不敵,還敢這般放肆,豈不是自討苦吃?”
楊夢寰道:“只因在下想到仙師有道高人,竟然戲侮一個無識村女,一時間看不過去才沖上台來,如今禍已闖出來了,悔亦無及,仙師三劍之內,斬斷了在下的手臂,那也只怪我自討苦吃,自不能怨天尤人,如是在下僥倖未被斬去手臂,不知仙師要何以自處?”
天機真人怒道:“貧道劍不輕揮,揮必傷人,斬去你一條手臂,豈不是輕而易舉!”
楊夢寰放聲大笑,道:“在下雖是無名小卒,可也是言而有信,仙師斬去我一條手臂,那是我活該倒霉,如是在下僥倖躲過仙師三劍,仙師就不肯賭上一賭麼?”
天機真人雖然感覺有些不對,但因在眾目睽睽之下,有些下不了台,心中又牢牢記著適才讓避劍招的拙笨身法,略一沉吟,道:“你如能避開我三劍,我就自斷一根手指。”
楊夢寰笑道:“一根手指換上一條手臂,未免太便宜了,這樣吧!在下也不用仙師自斷手指,我如能避開三劍,你就面對台下群眾,說出這真實姓名如何?──”
天機真人道:“好──”好字出口,警覺不對,長劍一揮,疾向楊夢寰右臂斬去。
楊夢寰故意身軀搖顫,險險把一劍避開,口中卻笑道:“第一劍。”
天機真人怒喝一聲,長劍揮動,連劈兩劍。
楊夢寰施展上乘輕功,暗含風擺枯荷的身法,搖搖擺擺的避開了兩劍,道:“在下僥倖避開了三劍了。”
天機真人不再答話,長劍一陣急刺,猛攻過去。
這時,木台下突然響起了一聲大喝,道:“咱們來聽天機真人講道,這小子卻來搗亂,先把他宰了再說。”
喝聲中,直向木台衝去。
童淑貞目光一轉,見那人一身黑衣,仗劍奔行,立時一個側身,攔住去路,道:“站住,你也是一丘之貉。”
那大漢怒喝一聲揮劍直刺過去。
童淑貞冷笑一聲,長劍推出,推開劍勢,隨著一劍直刺入大漢前胸。劍鋒直透背後,鮮血四下濺飛。
她心中滿懷激憤怨恨,出手毒辣,使出天機真人創遺的劍招。
童淑貞一劍得手,橫劍大聲喝道:“天機仙師是何等崇高之人,豈是那等輕浮無識的模樣,仙師早已在十餘年前坐化,這老道是假天機真人之名,實則別有所圖,諸位千萬不能受他矇騙。”
群雄回想那天機真人適才的舉動,果是感到其中大有疑問。
柳遠混在人群之中,眼看時機已熟,高聲應道:“那位姑娘說的不錯,咱們都受了欺騙。”
鄧開宇打鐵趁熱,高聲接道:“咱們把這老道揪下來,問問受誰之命而來?”
台下群豪轟然應道:“咱們應該把他抓下來,問個明白才是。”
那冒牌天機真人眼看群起而攻,不禁心中害怕,苦心佈置,落得一場空歡喜,顧不得大局後果,逃命要緊,虛晃一劍,轉身就跑。
楊夢寰那裡容得他走開,身子一側,疾欺而上。
這時,台下已有四五人勁裝帶兵刃的大漢衝了上來。
楊夢寰不願居功,暗運天罡指,遙遙點出。
那冒牌天機真人正奔行間,突覺後腿窩邊一陣疼痛,身子重量頓大,踉蹌一跤,跌摔地上。
群豪經此一來,全都覺醒,紛紛奔上木台,團團把那冒牌天機真人圍了起來。
楊夢寰默查大勢已定,陶玉傷勢極重,縱然有醫傷靈丹,也難在極短時間內復元,宮中佈置之人難犯眾怒,決然不敢出面,趁局勢混亂中,帶著沈霞琳、童淑貞、鄧開宇、柳遠等悄然而去,離開了純陽宮。
幾人一起疾走,奔出了四五里,鄧開宇扯下臉上的假髯,笑道:“楊大俠戲耍那冒牌天機真人一事,真是大快人心,可憐那陶玉一番苦心佈置,竟被咱們在不足一個時辰時光鬧得天翻地覆,前功盡棄。”言罷大笑不已。
楊夢寰卻一皺眉頭,道:“陶玉能想出這種方法,足證其手段的惡毒,無所不用其極,如非是咱們趕巧碰上,今宵數百英雄好漢都將為陶玉收羅,似此等伎倆,只怕不只在一時一地演出。”
童淑貞道:“依我之意,咱們應該趁群豪瞭然受騙之後,一股激忿之氣,應該藉機搜那隱身在身後之人,師弟卻堅持要走。”
楊夢寰嘆息一聲,道:“那些人都不過是陶玉的徒弟,殺人無補大局。”
童淑貞道:“縱非陶玉親在純陽宮中主持,那幕後主持人,身份決然不低,咱們如能搜出生擒於他,或可逼他說出那陶玉全盤計畫,那時咱們也可早訂對策了。”
楊夢寰道:“那真正幕後主腦,隱身在木台大樹之上,我避開那冒牌天機真人第一劍,他已瞧出不對,早已逸走了。”
童淑貞道:“可惜,可惜,你怎不追趕呢?”
楊夢寰道:“當時我正戲耍那冒牌天機真人,同時也不願亮出真實功夫,只好讓他逃走了。”
鄧開宇笑道:“雖然讓那幕後主腦人物逃走,但這打擊對那陶玉而言,也是夠大的了,當著數百江湖豪客之面、揭穿了陶玉這次陰謀,傳言會極快的轟動江湖,陶玉日後類此的陰謀詭計,就難以再施展了──”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但待楊大俠趕到我們鄧家堡後,召集天下仁人俠士,以堂堂正正之師,再和那陶玉一決死戰,清妖氣,扶正義,挽武林於狂瀾之中。”
楊夢寰嘆道:“在下亦只能盡力而為,目下咱們只不過和陶玉小作接觸,還難看出他真正實力,其人心機深沉,如是毫無把握,決不會輕舉妄動,其實在這初度相接之中,如非那趙小蝶插手相助,咱們早已為陶玉所殺了。”
鄧開宇細想經過之情,確實不錯,若不是那多情仙子出手,別說沈霞琳了,在場之人幾乎是無一能夠逃得性命──
但這楊夢寰又是唯一可抗拒陶玉的人物,如若他先無信心,對大局影響至巨,正要想說幾句勸慰之言,卻聽童淑貞搶先說道:“楊師弟不用自責,那陶玉在暗中,你在明處,先已吃了大虧,自然不是他的敵手了。”
沈霞琳道:“陶玉不是寰哥哥的敵手,他們兩人打架時,我一直在旁側觀看──”
童淑貞道:“哼!對付這種萬惡之徒,你為什麼還要客氣?”
沈霞琳嘆道:“寰哥哥不讓我出手相助,我如出手幫他,他一定會很生氣!──”
她嫣然一笑,道:“不過,最後仍是寰哥哥勝了,那陶玉被寰哥哥一掌震得口吐鮮血。”
童淑貞道:“楊師弟,你既然重傷了那陶玉,為什麼不乘勝把他擊斃呢?”
楊夢寰苦笑一聲,道:“那時我已有心無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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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6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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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6 11:44:58
六一
沈霞琳道:“寰哥哥和陶玉硬拚掌力,陶玉雖然受了重傷,但寰哥哥也受了傷!”
她輕輕嘆息一聲、接道:“不過陶玉傷得很重,如若那時寰哥哥讓我出手,我一定可以把陶玉傷在劍下。”
童淑貞連連嘆道:“可惜,如若那時我也在場,決不會讓陶玉逃去。”
楊夢寰嘆息一聲,道:“童師姊如在場殺陶玉或有希望,不過那陶玉的武功,確然已得歸元秘笈上的神髓,下次再遇上他,我能否是他的敵手,那就難以預料了──”
鄧開宇道:“在下有一事不解,請教楊大俠。”
楊夢寰道:“鄧兄有何見教?儘管請說。”
鄧開宇道:“武功一道,循序漸進,陶玉此刻既非楊大俠之敵,難道極短促的時光中,就可以勝過楊大俠?”
楊夢寰道:“此乃常理而言。”
鄧開宇道:“難道那陶玉的武功進境大異常情不成麼?”
楊夢寰點點頭道:“他精研歸元秘笈,已然熟記於胸,每經過一次惡戰之後,武功即有一次大進,何況我勝他只是內力上強他一籌,如以武功招術變化而論,我已遠非他的敵手了。”
鄧開宇道:“原來如此。”
楊夢寰仰臉長吁了一口氣,肅然說道:“咱們殺那陶玉的機會,將隨著時間的延長而逐漸減少,一年之內如無法置他死地,咱們恐怕很難再有殺他的機會了。”
童淑貞接口說道:“楊師弟言所有據,必然是根據陶玉的武功進境計算,但如咱們未雨綢繆,早作準備,情勢自然又大不相同了。”
楊夢寰心知此刻的童淑貞,每日每時都在想著殺死陶玉之策,也許有了良策,當下說道:“請教師姊。”
童淑貞道:“為對付那等萬惡不赦之人,我也不能隱技自密了,在天機真人那遺留的劍譜之上,有一套合搏劍法,叫做天索劍陣,專門用來對付武功高強之人所用,這劍陣施展開後,有如繞身之索,極是不易擺脫──”
目光轉注到鄧開宇身上,接道:“到得鄧家堡後,還望鄧少堡主勞神選出幾個武功高強,才慧品格較高的人──”
鄧開宇道:“這個不難,不知姑娘要選幾人?”
童淑貞道:“最好能選出九個,如是人才難得,五個也勉強可用。”
鄧開宇道:“兄弟盡力而為,如是鄧家堡中找不出,在下另行代姑娘物色就是。”
楊夢寰道:“如若陶玉武功精進,師姊這天索劍陣有把握能困得住他麼?”
童淑貞道:“我不知那歸元秘笈上記載的什麼武功,但就天機真人遺下的劍譜而言,不論武功如何高強,也不容易擺脫天索劍陣。”
楊夢寰道:“好!咱們到了鄧家堡,師妹不妨詳細把劍陣給我解說一遍,我雖然不敢斷言勝敗,但大致上總可以看出個結果出來。”
幾人一路行去,再無事故,曉行夜宿,趕往鄂南。
一日中午時分,便到了鄧家堡。
楊夢寰抬頭看去,只見一道三丈高低的磚石砌成的堅固高牆,橫攔去路,一道一丈四五尺寬的護城河積滿了水。
鄧開宇望著高城,仰臉一聲長嘯。
嘯如龍吟,直衝霄漢。
那寂然的高城頂上,突然探出兩顆人頭,向下望了一陣,緩緩放下了一座吊橋。
楊夢寰心中十分奇怪,暗道:平常之日,何用這等如臨大敵的森嚴戒備。
隨著那放下的吊橋,奔過來四個黑衫黑褲,白布裹腿的大漢,每人懷中都抱著一把雁翎刀。
這四人行近鄧開宇七八尺左右時,突然一屈左膝,刀尖觸地,齊聲說道:“恭迎堡主。”
鄧開宇道:“你們起來──”目光盯注在四人臉上,欲言又止。
那四人最左一個垂首說道:“咱們堡中出了事情!”
鄧開宇心頭一震,道:“老堡主安好麼?”
那大漢道:“老堡主和夫人都很好,但堡中有幾位武林同道卻都受了重傷,老堡主為此氣惱,已然三日沒有見客。”
鄧開宇道:“可有人死亡?”
那大漢道:“幸還無人死亡,只是兩個重傷的武林同道,恐將要落下殘廢之身。”
鄧開宇心中雖然焦急,但卻強自保持著外形的鎮靜,回目對楊夢寰道:“楊大俠,請入堡中吧!”
童淑貞望了那四個大漢一眼,道:“貴堡中不幸,距此有好久了?”
那大漢道:“三日之前。”
童淑貞低聲問鄧開宇道:“咱們就算未因那冒牌天機真人耽誤,也是難以趕得回來。”
鄧開宇長揖說道:“諸位連日跋涉風塵,快請入堡中好好休息一下。”
楊夢寰心知他急欲要見父母,當下舉步登橋。
群豪魚貫行過吊橋,那吊橋立刻收了起來。
楊夢寰登上城堡,向下望去,只見房屋綿連,恐將在千戶人家以上。
鄧開宇氣度恢宏,雖然心中是焦急如焚,但表面上仍然是保持著鎮靜之色,指著那綿連房屋,說道:“此村名雖叫鄧家堡,但村中住戶卻不是全都姓鄧,數十年前,世局紛亂,遍地盜匪,家父曾為本村連退了數次盜匪,故而極受村人愛戴,易名鄧家堡,只不過是意存報答。”
楊夢寰道:“原來如此,鄧兄兩代俠人,兄弟失敬了。”
鄧開宇輕輕嘆息一聲接道:“鄧家堡經家父一番苦心經營,成了今日規模,雖處亂世,盜匪卻也不敢輕犯──”
§第八回 鄧家堡
眾人談話之間,到了一座高大的宅院面前。
鄧開宇道:“這就是寒舍了,諸位請在院外稍待片刻,在下去請家父親自出來迎接。”
楊夢寰道:“如何敢勞動鄧老前輩親自迎接,咱們直走進去就是。”
鄧開宇還想阻攔,但已是無法,楊夢寰等人已直入府中。
鄧宅這廣大的宅院中,似是毫無佈置,楊夢寰一口氣直入數丈,仍是不見有人答話,心中暗暗奇怪,忖道:難道這樣大的宅院連個守門人都沒有麼?
回頭望去,只見鄧開宇臉上也泛現出奇怪之色,心知此情不妙,陡然停下了腳步。
鄧開宇大步行到前面,高聲說道:“有人在麼?”
他一連呼喝了數聲,才聽得一個蒼老的聲音答道:“回來的可是少堡主麼?”
鄧開宇高聲道:“不錯。”
那蒼老的聲音道:“少堡主不要再向前移動,老朽即刻出現相見。”
沈霞琳突然插口說道:“為什麼不讓我們向前走了?”
鄧開宇道:“詳細情形我也不知,待那鄧忠來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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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6 11:45:06
六二
片刻之後,突聞門聲一響,不遠處一座廂房的木門忽的大開。
一個花白鬍子的老緩步走了過來,欠身一禮,道:“果然是少堡主回來了。”
鄧開宇一皺眉頭,道:“鄧忠,這是怎麼一回事呢?”
鄧忠道:“這是老堡主一位朋友的計畫,但到此刻為止,老奴還未看到他的作用。”
鄧開宇道:“他可是交代了不許擅自行動麼?”
鄧忠點點頭道:“行走之間都要有一定的路線,不可擅自行動,或擅取什麼應用之物。”
鄧開宇道:“為什麼?”
鄧忠道:“這個老奴就不知道了。”
童淑貞四顧了一眼,道:“他定是在各種物體上塗上了奇毒。”
鄧忠搖搖頭,道:“這個,見過我家堡主之後,你們再問他不遲──”
目光凝注在鄧開宇的身上,道:“老奴要走前一步,替諸位帶路了。”
楊夢寰心知這鄧忠乃忠於鄧家的老僕,有很多話不便出口,當下也不再多問,隨著鄧忠身後,向前行去。
只聽鄧忠說道:“少堡主,請隨在老奴的腳步後面,最好能依照著老奴的腳印痕跡而行。”
鄧開宇應了一聲,果然隨在鄧忠後面的腳印而行。
楊夢寰、童淑貞、沈霞琳等魚貫隨行在鄧開宇的身後。
穿過了幾重庭院,直入後園中。
楊夢寰一路上暗中留心著各種物品之上,也是瞧不出絲毫塗有毒物的痕跡,心中暗自奇怪,忖道:在室中各物上塗了奇毒,並非什麼難事,如果要事後除去各種物上之毒,那就大費周折了。
忖思之間,行到了一座假山前面。
只見鄧忠伸出右手,在假山上一塊懸凸的石頭上面一推,一陣輕微的震動,石壁間陡然裂陷出一座門來。
鄧忠回身說道:“少堡主請進吧!老奴還得到前院去守住門戶。”轉過身子,緩步而去。
鄧開宇欠身道:“楊大俠請。”
楊夢寰道:“還是少堡主先請。”
鄧開宇道:“好,兄弟走前一步帶路,”當先向前行去。
石門內,是一條可容兩人並肩而行的石道,直向假山下面行去。
每隔上丈許左右,就有著兩個身佩兵刃大漢,分立在兩側。
這些人見到鄧開宇,個個欠身作禮,神態間十分敬重。
行約六七丈遠,到了一座廣大的地窖中。
那地窖大約有兩三丈方圓大小,幾支高燃的火燭,照的一片通明。
一個青衫白髯的老人,端坐在正中一座木案後面,在他旁側站個儒衫儒巾的中年文士。
鄧開宇帶著楊夢寰等進入廳中,恭恭敬敬的對那老人低言數語,退到楊夢寰身側,那老人起身迎了過來,鄧開宇指那青衫老人,對楊夢寰道:“這是家父──”轉眼望著楊夢寰,接道:“這就是水月山莊的楊大俠。”
楊夢寰一抱拳,道:“鄧老前輩。”
那青衫老人急急還禮說道:“不敢當,楊大俠望重武林,今日能得一見,足慰渴念,大駕肯在臨敝堡,真是蓬蓽生輝。”
楊夢寰道:“老前輩誇獎了。”
青衫老人道:“老朽向來是輕不讚人,對你楊大俠卻是由衷的敬佩,老朽不只是敬佩你楊大俠的武功,還有那一份高潔的節操。”
楊夢寰笑道:“那是武林諸位前輩的抬愛,楊某是自覺慚愧的很。”
青衫老人一面肅容入座,一面說道:“老朽草字固疆,唉!人如其名,老朽一生中只知固守於鄧家堡中,從未存有過染指他處之心,是以很少和武林同道往來──”
忽然放聲大笑了一陣,道:“老妻常責我沒有出息,說男兒志在四方,我卻只知固守鄉園,因此她把小兒取名開宇,果然名如其人,和父行大相逕庭,喜愛江湖朋友,鄧家堡也就逐漸和武林朋友有了來往了。”
楊夢寰道:“開宇兄氣概豪邁,正是武林中領袖人才,在下雖和他相交不久,但對開宇兄的英雄氣度,卻是深為敬服。”
鄧固疆笑道:“楊大俠捧他了──”目光一轉,望著那中年儒士,道:“我要為楊大俠引見一位朋友,這次老朽一家人能逃過此次大劫,就是仗這位老友相助之力──”
楊夢寰看那中年儒士,雖然臉上帶著笑容,但卻掩飾不了那一股冷傲之色。
他為人自謙,名氣愈大,人也愈是謙虛,急急抱拳一禮,道:“在下楊夢寰。”
這一來那中年儒士反覺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急急抱拳還了一禮,道:“在下宮天健。”
鄧固疆接道:“說他姓名,楊大俠也許不知,如果提起他的綽號,楊大俠也許聽過。”
楊夢寰一拱手道:“請教!”
宮天健微微一笑,卻不答話。
鄧固疆道:“他是不好自詡,還是老朽代說了吧!楊大俠可曾聽說過造化書生的名字麼?”
楊夢寰略一沉吟,道:“聽到家岳談過──”
宮天健接道:“可是那海天一叟李滄瀾麼?”
楊夢寰道:“不錯,宮老前輩可是和家岳相識?”
宮天健道:“彼此聞名,卻是緣慳一面,不過與昔年天龍幫中黃旗壇主王寒湘,倒是友誼很深。”
楊夢寰對宮天健雖不清楚,但對那王寒湘之能卻是清楚的很,乃昔年天龍幫五旗壇主之冠,此人既是王寒湘好友,自然非泛泛之輩,當下說道:“宮老前輩,還和那王寒湘有往來麼?”
自從天龍幫瓦解之後,天龍幫中的紅、黃、藍、白、黑五旗壇主,死了紅旗主齊元同,黑旗壇主崔交奇,那黃、藍、白三旗壇主,卻是走的下落不明。
只聽宮天健長嘆一聲,道:“其人心如蛇蠍,和我攀交了三十年,用心卻是在謀我之命──”
鄧固疆哈哈一笑,接道:“似宮老弟這等人才,如非機緣巧合,怎會和老朽交上朋友!”
宮天健道:“大哥對小弟恩同再造,小弟縱然是一生為牛為馬,也是報不盡大哥之恩,此言叫我如何當受得起!”
鄧固疆哈哈一笑,道:“楊大俠可想知聞這一段江湖秘密恩仇的經過麼?”
楊夢寰道:“晚輩洗耳恭聽。”
鄧固疆笑道:“好,官兄弟,你講吧!如是不便出口之處,老哥哥我代你說就是。”
宮天健回顧了楊夢寰等一眼,道:“此事源遠流長,說起來應該由三十年前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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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6 11:45:14
六三
“那時,我和王寒湘同赴滇南哀牢山中,尋找一種奇蛇,無意相遇,攀談結交,彼此敬服,結為知己,結伴同行在哀牢山中。
“我們在那群峰連綿的大山中,行了一月之久,終於找到了一條我們同尋的奇蛇──”
楊夢寰心中暗自奇道:岳父曾經告訴過我,王寒湘那蛇行八卦掌,由來就是壁面蛇行中研習而得,這兩人合力去尋一條奇蛇,只怕也是和武功有關。正當出口詢問,那鄧開宇卻搶先問道:“宮叔叔尋那奇蛇,可是和武功有關麼?”
宮天健搖搖頭,道:“無關,我和王寒湘要尋的那條奇蛇,是為了配一種藥物。”
鄧開宇道:“什麼藥物?”
宮天健微微一笑,避過話題,接道:“當時我們同心合力的打死了一條奇蛇,以我之意,把那奇蛇斬作兩段,各取其一,但王寒湘卻慷慨相贈,要把那一條極少見到的奇蛇全部送我。
“我當時又驚又喜,半晌講不出話,只因那種奇蛇極是難尋,在大山中走上十年、八年也難遇上一條,王寒湘竟然把這一條奇蛇相贈,豈不是太過奇怪了麼?”他頓了一頓,又道:“正當我心中懷疑之時,那王寒湘突然要告別而去,我心中感激莫名,就和他訂下了後會之約,我們再會之期,訂在次年秋涼之後七八月間,那時我用心自私,估計還有一年的時光,我爐火早熄,靈丹已成,縱然王寒湘找上門來,我也不怕他了──”
鄧開宇道:“那王寒湘可曾如約去找你了麼?”
宮天健道:“自然去了,他不但如約而去,且還早到了兩個時辰,而且很耐心的在那裡等我。”
鄧開宇道:“這麼說起來,那王寒湘是位很守信約的人了?”
宮天健道:“大智若愚,大好似忠,如不是那王寒湘這般的守信,我也不會遭他的暗算了。”
他長長嘆息一聲接了下去道:“我心中原來對他就有一份歉疚,又看他如此守信守約,心中更是感激,當時就邀約他到丹室中去盤桓幾日──”
鄧開宇道:“不錯呀!試試看他是否會動偷覷你靈丹之心。”
宮天健道:“當時我也是這般用心,我故意使丹爐火焰不息,而且把煉成的靈丹取出兩粒,放置於丹爐之中,和他在丹室中相對而坐,促膝暢談那靈丹的妙用──”
鄧開宇道:“他可曾動過心麼?”
宮天健搖搖頭道:“他不但沒有動心,而且連一句話也不多問,只見他面帶微笑的聽我講述那靈丹妙用。”
楊夢寰忍不住插口問道:“你們在丹室談了多久?”
宮天健道:“半日一夜。”
楊夢寰道:“難道那王寒湘一句話也沒有講過麼?”
宮天健道:“講是講過了,但他只是講些不相干的話,從未一句涉及靈丹。”
楊夢寰道:“這就是了,大奸巨惡,常常有常人所難及的定力。”
宮天健接道:“我們在丹室中盤桓了一日夜之久,他從未流現過偷覷靈丹之意,於是我減去了戒備之心,而且還把他視為難得的知己。
“王寒湘在我居住之處盤桓了三日之後,突然提出告別,我雖苦苦勸留,但他去意甚堅,竟是留他不住。
“我用奇蛇合了四十九種藥物,共煉九粒丹丸,王寒湘臨去之際,我取出了六粒靈丹相贈。”
鄧開宇又忍不住插口問道:“他可會受了靈丹。”
宮天健道:“當時他堅持不受,後來我以絕交相逼,他才答應了下來,取了三粒靈丹而去。”
楊夢寰道:“此後你們可曾會過面?”
宮天健道:“大約過了三年,王寒湘又突來相訪,在我居住之處,留居了三個月,三個月內我們互相切磋武功,研討謀略,彼此相談甚歡,互相引為知己。”
鄧開宇道:“即是如此,他又為什麼要謀害宮叔父呢?”
宮天健道:“此後我們經常來往,但每次都是他找上我的居住之處,那時我因為迷戀於一種武學歧途之上,孜孜求成,很少在江湖上走動,對於江湖上的變遷大事,亦是毫無所知。
“有一天王寒湘又來走訪,忽然和我談起了天龍幫的事,言語之間,大有引我入幫之意,但卻被我一口回絕──”
鄧開宇接道:“那王寒湘可有不愉之色麼?”
宮天健道:“沒有,王寒湘遭我回絕之後,仍是神色不變,從此絕口不再提天龍幫之事,盤桓三月後,告別而去。”他頓了一頓,又道:“大約又過了兩三年吧,忽然接到王寒湘遣人送來的一封快信,邀我到峨嵋山去一晤,信中說他又遇到一條奇蛇,他因為要守住那條奇蛇,不便離開,要我兼程趕去,我接信之後,立時兼程趕往,王寒湘果然在一處奇峰之下等候,他替我解說那奇蛇出沒時間,正當我聽得悠然神往之際,他卻乘我不備,一掌擊在我後背‘命門’要穴之上,我雖然中了一掌,受創甚劇,但以當時情形而論,尚有反擊之能,但我默察情勢,王寒湘似是已經早在那山谷四周埋伏下了人手,他大概自知武功難以是我之敵,怕我拚死反擊,是以早有戒備──”他說至此處,嘆息一聲,繼道:“我當時神志未亂,略一分析眼下情勢,就裝作重傷不支,倒摔下去,王寒湘點了我幾處穴道之後,又從我身上搜去了所有的靈丹,唉!他那時本可置我於死地,但他卻突然動了不忍之情,廢了我武功之後,棄置不顧而去。事情就是這麼簡單,但卻毀了我數十年苦修的武功──”目光一掠鄧固疆道:“以後的事,就是鄧大哥救我性命了。”
鄧固疆重重咳了一聲,說道:“也有十幾年了,那時天龍幫勢力正盛,老朽也曾數度接到天龍幫的函束,要我加盟,為了逃避煩惱,不得不離家躲躲風頭,有天午時過後光景,天上正飄著大雪,我騎馬行經一處山坡下面,突然聽到呻吟之聲,一轉頭就瞧到一個人倒臥在雪地中,全身卻為大雪覆蓋,只露出一個頭來──”
他望了鄧開宇一眼,接道:“這人就是你的宮叔叔了。”
宮天健道:“王寒湘打我一掌,雖然沒有什麼要緊,他廢了我全身武功,我還隱隱記得傷後經過,王寒湘去後很久,我也掙扎而起,那時我武功已失,傷疼難耐,掙紮著行了一夜,老天突降大雪,那時我體力衰弱,舉步維艱,雪地光滑,行走不易,跌倒地上,為雪所埋,如非鄧大哥道經相救,我宮某不被凍死雪地,必為猛獸吞噬。”
鄧固疆道:“說來實在是慚愧得很,我雖然由雪地將他救起,對他虛弱的身體卻是無能力助,還是宮兄弟神志清醒時,口述幾種藥物,才補了他虛弱的身軀。”
宮天健嘆道:“如非大哥仗義相助,我早已凍死雪地之中,那裡還有今日──”
目光一掠楊夢寰等接道:“我得鄧大哥親侍湯藥,療治好身體之後,就隨同鄧大哥一起回到鄧家堡來,這些年來一直在療養傷勢。”
楊夢寰道:“老前輩胸羅萬有,想必有使神功盡復之能。”
宮天健哈哈大笑,道:“也許有此可能,但這只是未經證實的幻想,唉!這是武學上少有罕見的奇蹟──”
楊夢寰道:“晚輩雖未見到過此等之事,但卻是有個耳聞,武林中並不乏恢復神功的先例。”
宮天健沉吟了一陣,道:“也許是習練的武功路數不同,也許是借重了世間罕有的奇藥,也許是那下手人估計有誤,留給他恢復神功的機會,也許是那下手人手下留情。”
他一連幾個也許之後,嘴角揚起了一縷苦笑道:“十年的努力雖然無成,但我宮天健卻未灰心,我要永遠的繼續,直到恢復武功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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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6 11:45:23
六四
楊夢寰突然站起身來,抱拳一揖,道:“老前輩堅毅過人,使晚輩敬服投地。”
宮天健淡淡一笑,欠身還了一禮,道:“楊大俠後起之秀,光芒萬丈,輝耀武林,宮某人雖然是僻居此間,但卻常聽鄧大哥談起你楊大俠。”
楊夢寰嘆息一聲,道:“如今江湖上道消魔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老前輩才高八斗,學富五車,長此深藏此間,於世何補,尚望能宏願大發,重入江湖,造福蒼生,豈不是流芳百代,永為武林後世欽慕敬仰。”
宮天健微微一笑,道:“眼下我功力未復,手無縛雞之力,縱有雪恥復仇之心,也無能為力。”
楊夢寰道:“當今武林之中,雖然魔道縱橫,但仍有著無數的豪客英雄,起而衛道,老前輩只要坐鎮中軍,運籌帷幄,決勝於千里之外,就是造福武林了。”
宮天健輕輕嘆息一聲,道:“江山代有才人出,老朽這點判事之能,如何能出主江湖大局呢──”
楊夢寰道:“這些日子晚輩唸唸難忘的就是要找一個像老前輩這般的人才,才可支持大局,率武林群豪抗魔衛道,楊夢寰代天下武林同道請命,還要老前輩勉為其難,出主大局才是。”
宮天健搖頭微笑,道:“別說我沒有楊大俠謬讚之能,縱然是有一點彫蟲小技,只怕也難應楊大俠的邀請,出主江湖大事。”
楊夢寰道:“老前輩可是仍要為恢復神功,竭盡心力麼?”
宮天健道:“不錯,這些年來王寒湘一直認為我已身膏狼吻,早已屍骨無存,我偏要讓他驚奇一下,武功未失的出現江湖之上。”
楊夢寰道:“老前輩既如此說,晚輩也不敢勉強了。”
宮天健沉吟一陣,道:“在下雖不能應君之命,但心中卻是極感盛情,日後如有用我宮某之處,赴湯蹈火,萬死不辭──”伸手從懷中摸出一個玉盒,托在掌心,笑道:“王寒湘千慮一失,意然未把我這玉盒收去,願以相贈,聊表微意。”
楊夢寰呆了一呆,道:“那玉盒中存放的什麼?”
宮天健道:“斷魂香!”
楊夢寰心中暗道:想來斷魂香定和那雞鳴五更還魂香差不多了,這個下五門綠林人物應用之物,為何要送我楊夢寰呢?
只聽宮天健繼續說道:“楊大俠不必心生懷疑,我這‘斷魂香’和一般香不同。”
楊夢寰道:“有何不同之處?”
宮天健道:“這‘斷魂香’乃是數十種奇藥合成,不論夜間、白天均可使用。”
楊夢寰道:“在下實是想不出運用之法。”
宮天健道:“在下就憑這一盒中一節斷魂香,退了今夜來犯之敵。”
楊夢寰道:“領教,領教。”
宮天健道:“不用領教,說穿了簡單的很,那就是燃起一節‘斷魂香’此香無色無味,而且中人後亦不覺得,直到藥性將要發作,才始覺出,但那時卻為時已晚了──”
楊夢寰道:“難道這‘斷魂香’還可解毒不成。”
宮天健道:“不錯,這斷魂香不但可以解毒,而且還可毒人──”
他輕輕嘆了一嘆,道:“不知何人留下了這一盒奇藥,但卻為我無意取得,一直帶在身上,前幾日鄧家堡得到警兆,我就取出兩節‘斷魂香’燃了起來,才使這座鄧家堡毫無損傷。”
楊夢寰心中暗道:那有這等事情,點了兩節香,就可以保下鄧家堡,豈不是匪夷所思麼?但他既然說的這樣寶貴,那也不用反駁了,收藏起來就是。遂接過玉盒,藏入懷中。
宮天健目光是何等銳利,察言觀色,已知楊夢寰不信自己之言,淡然一笑,接道:“那玉盒之中還有七枝‘斷魂香’,楊大俠施用之時,還望惜愛一些。”
楊夢寰道:“多謝指教。”
宮天健原想這般一提,楊夢寰定將追問施用之法,那知楊夢寰對此事毫無信心,竟是不再追問,宮天健沒有法子,只好接著說道:“楊大俠可知施用之法麼?”
楊夢寰霍然警覺,暗道:不論這斷魂香是否有用,人家一片至誠好意,我豈能不放在心上。
急急改顏說道:“晚輩不知,還得老前輩指點,指點。”
宮天健道:“在那玉盒之中,有一顆黃色的珠球,在燃起那斷魂香之前,要把那黃色的珠球含在口中,方可自由出入那煙陣之中,一支斷魂香升起毒煙,可籠罩四丈方圓大小,如果選擇的地勢不錯,煙毒可持續六個時辰以上,”
這一次楊夢寰卻是正襟而坐,畢恭畢敬的聽著,字字記入心頭。
宮天健說完那斷魂香施用之法,立時站起身子,接道:“在下晚課時間已到,不能奉陪諸位了。”緩步轉入暗角中一座木門之內,回手關上木門。
原來鄧家這地害之下,十分廣大,說它是地窖,倒不如說它是一座地下宅院來得恰當,門戶羅列,暗室重重。
鄧固疆望著宮天健的背影,黯然嘆息一聲,道:“可惜呀,可惜,滿腹經論,絕代才華,如若出而爭霸武林,必有一席之地,只因交友不慎,受此暗算,只落得明珠暗藏,抱恨終生。”
楊夢寰長長嘆息一聲,道:“武林之中,有很多事,並非是全靠武功,運籌帷幄,行略用謀,有時更是重於武功,宮老前輩雖然武功已失,但他才智猶在,如肯重出江湖,必可造福天下。”
鄧固疆道:“他唸唸不忘恢復武功的事,十餘年來一直苦修不息。”
楊夢寰道:“可已有些成就麼?”
鄧固疆搖搖頭,道:“十幾年來毫無進展。”
楊夢寰沉吟了一陣,道:“明天晚輩當和他研究一下恢復武功的事──”
鄧固疆喜道:“楊大俠被武林尊為後起一代中第一高手,受天下武林同道敬仰,看來不但武功高強,這氣度也非常人所及,以那宮天健的才慧,再有楊大俠這般人物相助,想來打開恢復神功之門,不是什麼難事了。”
楊夢寰道:“盡我心力就是。”
鄧固疆道:“在下聞聽楊大俠一身武功得自那歸元秘笈,此事不知是真是假?”
楊夢寰笑道:“歸元秘笈上記載的武功,浩瀚如海,博大精深,在下只不過得人指點,學得一點皮毛而已。”
鄧固疆嘆道:“天機真人和三音神尼為了怕絕技失傳,才合把一身武功錄了一本歸元秘笈傳給後世,兩位老前輩的用心可謂良苦,但卻因此造成江湖上一場無休止的紛爭,只怕亦非兩位前輩始料之所及了。”
楊夢寰點點頭,嘆道:“五年前天龍幫攪的江湖大亂,想不到五年後慘事重演,陶玉憑仗那歸元秘笈,又在江湖上掀起了一場殺劫風波。”
鄧固疆道:“老朽為人素極保守,數十年來從未捲入江湖是非,旦這次竟也被捲入風波,欲罷不能,唉──這匆匆數十年來,每當深夜人靜,捫心自問,無一事可慰老懷,就算鄧家堡還能置於武林是非之外,老朽也要挺身而出,為武林正氣盡上一份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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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6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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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6 11:45:31
六五
突然一陣急促的鑼聲傳了進來,打斷了鄧固疆未完之言。
鄧開宇霍然起身,疾奔而出。
楊夢寰一皺眉,道:“這可是貴堡中傳警訊號麼?”
鄧固疆道:“不錯。”
楊夢寰道:“咱們出去瞧瞧。”
童淑貞道:“不勞師弟。”一躍而起,奔向室外。
她發動雖然慢了鄧開宇一步,但搶在鄧開宇前面出室。
楊夢寰知她武功高強,是她趕了出去,也就坐著未動。
那知等了一盞熱茶工夫之久,仍不見童淑貞返回,楊夢寰心中急了起來,忍不住起身說道:“老前輩咱們去看看吧。”當先向外奔去。
鄧固疆早已有些不安,但見楊夢寰坐著不動,也只好忍著性子奉陪。
楊夢寰奔出地窖室門,已聽到金刃劈風之聲,抬頭看去,只見屋面上刀光劍影,閃閃耀目,童淑貞長劍飛舞,和兩個用刀黑衣大漢打的十分激烈。
鄧開宇卻早已走的蹤影不見。
楊夢寰細查那個黑衣大漢的刀法路數,不禁心頭一震,暗道:無怪童淑貞和兩人纏鬥的如此之久,原來這兩人刀法,竟是歸元秘笈上記載之學。
他雖未睹歸元秘笈全貌,但卻已從趙小蝶口中傳出,知道甚多,一看黑衣大漢刀招變化,有不少正是趙小蝶講述過的刀中招術。
兩個黑衣大漢刀招雖然凌厲奇奧,但童淑貞仍能控制戰局,佔盡優勢。
鄧固疆低聲說道:“楊大俠請留在此地觀戰,老朽到前面瞧瞧去。”
沈霞琳突然接口說道:“我和你一起去,此地有寰哥哥一個人就行了。”
她胸無城府,想到就說,從來不想出口之言,是否會得罪人。
好在那楊夢寰名滿天下,鄧固疆雖然聽得很清楚,亦不覺有刺耳之感,回頭笑道:“夫人還請留在此地陪著楊大俠,老朽如遇強敵,自會示警請援。”
沈霞琳道:“不要緊,寰哥哥足可應付強敵,我還是跟著老前輩吧!”隨著鄧固疆向前走去。
楊夢寰細看童淑貞和那兩個大漢動手情形,雖然仍能控制全局,但這等纏鬥之勢,一時間卻無法分出勝敗。
原來每當那童淑貞取勝之時,兩個黑衣大漢必有一招奇奧難測的救命刀招施展出來,穩住敗勢。
楊夢寰這些年來,不但孜孜於自身進境,而且兼對各大門派,以及江湖上的獨門武功都極留心,以那兩個黑衣大漢的刀法路數而論,是早該落敗才是,只是他們各有幾招救命招式,微妙的保持了平衡。
這是一場無法立刻分出勝敗的纏鬥,表面上看去,童淑貞控制大漢,具有著壓倒性的優勢,但卻是無法傷得兩人。
楊夢寰忖度了一下眼前的形勢,暗道:童淑貞的劍法似已深得天機真人的神髓,我如能助她傷了其中一人,當可打破這微妙胸均衡,心中一轉,暗中提聚真力,右手微揚,遙遙點出,發出了天罡指力。
一股暗勁,破空而去,點中了一個執刀大漢。
那大漢正自揮刀攻向童淑貞的右肩,楊夢寰的天罡指力卻適時而至,正點中“肩井穴”,悶哼一聲,手中單刀脫手,人也從房上摔了下來。
另一個大漢眼看同伴傷摔了下去,不禁大慌,兩人那幾招救的命刀法中,原有著配合禦敵之妙,如今陡然間傷了一人,立時失去了平衡的微妙,欲待逃走,卻又被童淑貞劍光圍住,勉強支持兩招,被童淑貞劍勢逼開刀勢,一腳踢中左胯,一個跟頭,從房上栽了下來。
童淑貞含辱偷生,心中對陶玉懷恨極深,積怨所及,對陶玉手下,都有著無比憎恨,飛身下屋,長劍一起,疾斬而下。
楊夢寰急聲說道:“師姊劍下留人。”
童淑貞收了長劍,道:“這等人留下無益,何不殺了算啦。”
楊夢寰笑道:“咱們對陶玉的陰謀計畫茫然不解,何不留下活口,問出詳情。”
童淑貞道:“師弟說的是。”伸手又點了兩人幾處穴道,提了起來,直奔入地窖之中。
楊夢寰有心在鄧家這廣大的宅院之中巡行一週,但想到這地窖中還住著失去武功的宮天健,和鄧家老弱婦孺,鄧固疆和鄧開宇聞警而出,四下搜尋敵蹤,毫無後顧之憂,無非是對自己放心而已,我如離開此地,被人乘虛而入,傷了宮天健或是鄧家的人,那可是終身一大憾事。
心念一轉,守在地窖門口,不敢輕離一步。
且說沈霞琳緊隨鄧固疆身後,搜尋敵縱,鄧固疆在這宅院之中,住了數十年之久,對這廣大宅院的一草一木,卻是瞭如指掌,熟悉已極,片刻間巡行了兩個重庭院,但卻未再見過敵蹤,不禁一皺眉頭,自言自語的說道:“難道只有兩個人──”
一句話還未說完,突然冷笑傳來,暗影中人聲接道:“你可是這鄧家堡主麼?”
鄧固疆吃了一驚,道:“正是老夫,朋友是何方人物?”
口中答話,人卻凝目向發話之處望去。
只見七八尺開外,昂然一個身著黃色及膝大褂,腰中束著一條三寸寬的白絲腰帶,淡黃綢褲,粉底快靴,高捲袖管,手腕上套著四雙耀眼的金鐶,手執金鐶劍的少年;
沈霞琳驚呼了一聲:“陶玉。”嬌軀一側,搶到了鄧固疆的前面,唰的一聲,拔出長劍,平橫胸前,秋波凝神,望著那黃衣少年,蓄勢戒備。
那黃衣少年冷冷的望了兩人一眼,道:“鄧堡主不肯交出解藥,今宵我要血洗你的鄧家堡,雞犬不留。”
沈霞琳聽他說話聲音不似陶玉,心中突然一動,暗道:想那陶玉為寰哥哥掌力震傷內腑,當場吐血,傷勢是何等沉重,縱然有靈丹妙藥,也不是一時片刻間可以養好,這人定然是陶玉的化身了。
她決定了對方不是陶玉之後,不禁膽氣一壯,一揮長劍道:“鄧堡主年高望重,你這人說話怎麼一點禮貌也沒有。”
那黃衣少年冷冷喝道:“你是什麼人?”
沈霞琳正想說出姓名身份,心中突然一動,暗道:陶玉手下沒有好人,那也不用和他通名報姓了,當下說道:“不告訴你。”
那黃衣少年怒道:“臭丫頭,我先宰了你,再逼那匹夫交出解藥。”一振手中金鐶劍,唰的一聲,刺了過來。
沈霞琳長劍一起,一招“金絲纏腕”,反向敵人脈門削了過去。
那黃衣少年疾退一步,手腕一挫,金鐶劍同時疾旋而回,想用金鐶去鎖拿沈霞琳手中長劍。
沈霞琳那容他鎖住長劍,手腕一振,長劍微偏,避開腕上金鐶,揮劍快攻,眨眼之間已然連續攻出五劍。
這五劍不但迅快無匹,而且無一招不是攻敵要害,只瞧得鄧固疆暗暗點頭道:只見楊夫人的劍路,就不難推想到那楊大俠的武功了。
沈霞琳和人動手,原本很少施下辣手,但她心中對陶玉記恨甚深,此人衣著像貌無不和陶玉酷肖,是以勾起她心中怨恨,下手劍招極是毒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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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6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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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6 11:45:39
六六
這黃衣少年正是陶玉的四靈化身之一,武功非同小可,但在輕敵大意之下,被沈霞琳五劍快攻,迫的連退數步,才知遇上勁敵,趕忙凝神運劍,守住門戶,先把劣勢穩住。
他武功原是陶玉傳授,劍招大都是歸元秘笈上記載之學,連出兩劍奇招,不但平反劣勢,且有反擊之能。
但見兩柄長劍展開了一場搶攻,剎那間冷芒電旋,劍氣彌空。
鄧固疆看兩人劍招各具奇異,甚多是從未見聞的怪招,心中暗叫了一聲:慚愧,如非沈霞琳隨同自己而來,遇上這樣一個強敵,只怕是早已傷在那黃衣人的劍下了。
雙方各以快劍搶攻,急取先機,不大工夫又已各自攻出了四五十招。
沈霞琳的劍勢雖奇快,脈絡分明,有如長江大河,綿綿不絕。
那黃衣少年的劍勢卻是怪異奇突,不成章法,看上去形勢繚亂早該落敗才是,但他卻常在沈霞琳搶去主動,攻勢已成時,唰唰兩招怪劍,突亂了沈霞琳劍勢,迫的沈霞琳又得從頭來過十幾招後,才能重新取得先機。
鄧固疆雖然年過花甲,跑了大半輩子江湖,見過不少大陣惡戰,但卻從未見過今宵這種惡戰,瞧那絕招奇變,目不暇接,暗道:我鄧固疆活了六十多歲,今晚上也算開了一次眼界啦!
這時沈霞琳和黃衣少年已然斗到百招以上,雙方仍是一個不勝不敗之局。
那黃衣少年似是想不到小小的鄧家堡中,竟然會遇上這般強敵,心中大是焦急,暗道:如若今宵不能取回解藥,只怕要受師父一頓責罰,此女劍招精奇,有很多招術和我頗為相近,似這般纏鬥下去,不知要打到幾時才能停手,怎生想個法子把她制服才是。
但見沈霞琳愈戰愈勇,劍招變化更見沉穩,劍上來勢,亦增了不少強勁。
那黃衣少年雖然極力反擊,但卻始終無法搶得先機,更遑論制服沈霞琳了。
雙方又惡鬥了八九個回合之後,那黃衣少年已自知無能勝過對方,如若求勝必得另行設法。
他心中念頭轉動,分了不少的精神,卻被霞琳覷了個空隙,逼開他的金鐶劍反手一招,刺中了左肩。
那黃衣少年本待要施展暗器求勝,但左肩受傷之後,突然又改了主意。
只見他緩緩舉起手中的金鐶劍,在頭上繞了數匝,重又舉劍待敵。
那知過了許久時光,仍是不見動靜。
這一次那黃衣少年似是戰志全失,回身急奔而去。
沈霞琳望著那黃衣少年的背影,低聲對鄧固疆道:“這是陶玉的化身之一,陶玉鬼計多端,所有的化身亦都十分陰險,咱們不用追他了。”
鄧固疆心中雖然未必同意沈霞琳的見解,但口中卻是連連應道:“不錯、不錯,楊夫人高見。”
沈霞琳也無法分辨鄧固疆是有意奉承,還是有意譏刺,微微一笑,不再言語。
鄧固疆帶著沈霞琳找了一週,未再搜出敵蹤,才退回地窖大廳之中。
這時那兩個被擒的黑衣大漢,似是遠來佳賓一般,各自分坐一椅,一言不發。
鄧開宇急急起身謝道:“多謝夫人保護家父。”
沈霞琳笑道:“不用謝啦,我一點也未幫他,雖然傷了陶玉一個化身,但卻又被他遁走──”
目光一轉,望著楊夢寰道:“你問過這兩個人了?”
楊夢寰道:“問他們,他們也不肯多說,不如不問的好──”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如今時光已然不早,咱們也該休息了。”
鄧開宇道:“早已為幾位準備好了住宿之處。”舉手互擊三掌。
只見兩個丫頭行了過來,帶著沈霞琳等而去。
楊夢寰望了鄧開宇一眼,道:“這地窖外的布設防守如何?”
鄧開宇道:“不勞楊大俠費心。”
楊夢寰道:“好!”突然提起一個黑衣大漢;低聲說道:“左面第三個門戶,是宮老前輩。”
鄧開宇道:“不錯啊!”
楊夢寰提起黑衣大漢直向宮天健房中行去,推門而入,放下黑衣人,抱拳說道:“宮老前輩。”
宮天健伸手一指對面一個蒲團,道:“楊大俠請坐。”
楊夢寰盤膝坐了下去,道:“在下忽然想起一事,難以入眠,特來請教。”
宮天健道:“不敢,不敢,楊大俠有何指教,在下洗耳恭聽。”
楊夢寰笑道:“在下想和老前輩研究一個問題。”
宮天健道:“什麼問題?”
楊夢寰道:“在下想和老前輩研究一下一個人的脈穴受傷之後,是否影響他的武功進境?”
宮天健先是一怔,繼而微微一笑,道:“楊大俠可是有心來此,助老朽恢復武功麼?”
楊夢寰嘆息一聲,道:“老前輩料事如神,在下也不便再行掩飾,聞得者前輩已為恢復武功之事,苦修了十年,不知眼下的情形如何?”
宮天健嘆道:“王寒湘傷了我三道主要經脈,又點傷四處經外奇穴,使我數十年苦練的武功付於東流。”
楊夢寰道:“老前輩這些年來,可有什麼進境麼?”
宮天健道:“十餘年來,只不過打通了兩條經脈,還有一條主脈和四處經外奇穴未能解開,唉!看將起來,只怕還要十年時光。”
楊夢寰道:“十年打通了兩條經脈,那是足見老前輩恢復有望,如能找出竊訣,或可在短期內療治復元。”
宮天健嘆道:“老朽親身經歷,年有寸進,十餘年來,只不過打通兩條經脈,還有一條主脈和四處經外奇穴,老朽準備再下十年功夫,將它打通──”
他又長長嘆息一聲,道:“如若是難以如願,老朽也不願偷生人世了。”
楊夢寰道:“十年能成之事,也許能夠在三個月或是半年之內完成,亦未可知。”
宮天健道:“老朽已然盡我之能,想盡了辦法,唉──三月或半年之期,老朽實無把握。”
楊夢寰道:“據在下的看法,老前輩十年打通了兩條受傷的經脈,那證明王寒湘手法並非是無可挽救,其間的差別,只不過是在時間有所不同,如若能夠找出它真正原因,有在下從旁相助,或可收事半功倍之效,不知老前輩意下如何?”
宮天健沉吟了一陣,道:“鄧大哥對我宮天健恩同再造,在下是感恩莫名,除了鄧大哥外,我宮某人生平之中,還未講過感恩之言,如若楊大俠真能助我恢復武功,老朽在搏殺王寒湘後,願以餘年,聽憑差遣。”
楊夢寰道:“老前輩言重了,楊某願盡心力,助老前輩恢復神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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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6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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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6 11:45:47
六七
伸手一撥放在身側的黑衣大漢,接道:“老前輩可知那王寒湘用的什麼手法傷了你麼?”
宮天健道:“大概是透骨打脈一類的手法。”
楊夢寰道:“那是當然,如若他沒有透傷筋脈的內勁,也無法傷到脈穴了──”語聲微微一頓,抓起那黑衣人,接道:“此人乃是今宵來犯的匪徒之一,對付這等人,咱們也不必客氣。”
宮天健道:“楊大俠可是想要老朽把本身之傷,全部加諸在這人身上。”
楊夢寰道:“不錯,在下雖想有種解除傷穴之法,但卻是毫無把握,只有借重這位兄台的身體先行一試了。”
宮天健道:“為著老朽,這未免有些──”
楊夢寰道:“我那師姊對陶玉恨之人骨,影響所及,凡是和陶玉有關之人,都不肯輕易放過──”微微一笑接道:“如我不借他來幫助老前輩療傷,只怕他早已死在我那童師姊的劍下了。”
宮天健道:“原來如此。”
楊夢寰道:“咱們借他研治傷穴,雖是有些不該,但比起一刀把他殺了,那又強上許多。”
宮天健緩緩伸出手去,按在那大漢左腿“五里”、“陰廉”二穴之上,道:“者朽還有這一條主脈沒有復元。”
楊夢寰伸手摸了一下,道:“這是屬於足厥陰肝經。”突然運起掌力,在那大漢腿上拍了一掌。
宮天健嘆息一聲道:“這般相勞楊大俠,老朽甚是不安。”
楊夢寰道:“老前輩還有幾處經外奇穴也遭傷害,不知可否指出傷處?”
宮天健道:“到目前為止,老朽還無法叫出那幾處經外奇穴的名字。”
楊夢寰道:“經外奇穴,原來就沒有一定的名稱,老前輩只要指出地方就行了。”
宮天健伸出手,就那大漢身上,指出了自己受傷之處。
楊夢寰掌勢隨著他移動,每經一處就暗運功力,傷了那大漢的經外奇穴。
宮天健道:“老朽亦曾想過這經外奇穴,乃人真氣難及之處,只怕甚難療治。”
楊夢寰道:“老前輩說的不錯。”
宮天健道:“因此老朽亦存了一份僥倖之想,他既不妨礙血氣的流轉,也許不會阻礙我恢復神功的了。”
楊夢寰微微一笑,道:“老前輩請伸雙掌。”
宮天健依言伸出雙掌。
楊夢寰道:“未得同意之前,老前輩最好不要鬆開雙掌。”舉起雙手,四掌緊緊抵在一起。
宮天健初和楊夢寰雙掌觸接,還沒有什麼感覺,大約過了一盞茶工夫,突覺一股熱流緩緩由對方掌心湧了出來,循臂而上,直向內腑攻了過來。
熱流綿綿,有如長江大河一般,不斷的循臂湧入,帶動宮天健體內行血,真氣循轉於經脈之間。
宮天健才慧過人,楊夢寰要舉起雙掌時,已知了楊夢寰的用心,希望以本身內功幫他打通受傷經脈,但想到十數年來,曾經連得鄧固疆數番相助,均未能如願,楊夢寰以此相助,只怕亦難如願,但他卻未料到年紀輕輕的楊夢寰,竟有著如此精深的內功,有如大河之水,用之不盡,取之下竭,趕快運功相和。
但覺那運行的真氣湧到“足厥陰肝經”上時,遇到很強阻力。
宮天健暗裡一咬牙,心中暗道:此後半生之中,只怕再也難以遇上像楊大俠這般內功深厚之人相助,如若不藉機打通,受傷脈穴,只怕此後永無復元之望了,暗運內力,拼受奇痛,引接楊夢寰攻入體內的真氣,硬向那受傷經脈之上衝擊。
楊夢寰眼看宮天健滿臉汗落如雨,全身微微的顫動,似是拚力在忍受著各種痛苦,立時一吸氣,停下源源攻入的內力,笑道:“老前輩,真氣可是湧集‘五里’‘陰廉’二穴之上麼?”
宮天健放下雙掌,嘆道:“看起來老朽這一生中,只怕難有恢復之望,楊大俠也不用再費心了。”
楊夢寰微微一笑,道:“晚輩要證實老前輩運轉於體內的真氣,是否湧集在‘五里’‘陰廉’二穴之上難以通過。”
宮大健道:“不錯,正是在二穴之上。”
楊夢寰臉色一整,肅然說道:“晚輩之能,還無法自行查出老前輩的傷穴,此事老前輩必得言說清楚,倘若有了錯誤,不但要白費一番心機,或將鑄下大錯。”
宮天健凝目沉思一陣,道:“錯不了。”
楊夢寰右掌運揮,拍活那黑衣大漢的穴道,說道:“你如是想活命,那就得好好聽我的話。”
那黑衣大漢道:“你是什麼人?”
宮天健道:“楊夢寰。”
黑衣大漢道:“你就是名震武林的楊大俠麼?”
楊夢寰道:“正是在下。”
黑衣大漢道:“楊大俠譽滿天下,在下信得過你的話,但不知要我做什麼事?”
楊夢寰道:“我傷了你‘足厥陰肝經’和四處經外奇穴,現在我要再行設法打通你受傷的一脈與四穴。”
那黑衣大漢道:“楊大俠此言很難讓在下相信。”
楊夢寰道:“事情很簡單,我要療治好這位老前輩的傷勢,但心中沒有把握──”
那黑衣大漢倒是爽氣得很,哈哈一笑,道:“所以要拿在下作試驗,你如是醫死在下,良心、道義上都不用負一點愧疚責任是麼?”
楊夢寰淡淡一笑,道:“你猜的只算對了一半。”
那黑衣大漢奇道:“為什麼?”
楊夢寰道:“如非我借重閣下,你早已死在我那童師姊的劍下了,因此在下萬一醫死了,良心上不用負一點愧疚,道義上也不用負責,這一點你算是猜對了,錯的是在下有把握不會把你醫死,如借重閣下的身體試驗,只不過是要證實我心中幾個推想而已──”
他語音微微一頓,又道:“你該明白,咱們此刻是敵對相處,我如不殺你,日後你還有殺害武林同道的機會,但我借你身體試作療傷之用,決定饒你不死,但卻要毀去你一身武功。”
那黑衣大漢嘆道:“對一個會武之人而言,毀去他一身武功,那是比殺了他還要難過。”
楊夢寰道:“如若不廢你的武功,豈不是縱你為惡,日後不知要多少武林同道性命抵償。”
那黑衣大漢沉吟了一陣,道:“好!在下答應楊大俠借我身體試驗,盡我之能合作就是──”
楊夢寰道:“好!現在我以內力助你,重開傷穴,如有不安之處,或是痛苦難耐,記著要早些告訴我。”
那黑衣大漢道:“可要在下運氣相和。”
楊夢寰道:“那自然是要。”伸出右掌,按在那大漢“命門”穴上,一提真氣,一股熱流綿綿湧入那大漢“命門”穴內。
大約有一盞茶功夫,那黑衣大漢全身突然顫動起來,汗水如泉,濕透重衣。
楊夢寰雖然感覺到他極力忍受著痛苦,但他既然不言語,總是在可忍範圍之內,也就裝作不知,內力綿綿急湧而入。
那黑衣大漢終於忍受不住,長長吁一口氣,道:“楊大俠,傷穴處疼如刀割,內力難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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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6 11:45:55
六八
楊夢寰取開按在他命門穴上的手掌,說道:“你好好休息一下,等一會咱們換上一個法子試試。”
那大漢似是極為疲累,應了一聲,閉上雙目,自行調息。
只見楊夢寰伸出手來,不停在自己身上移動,口中喃喃自語,只是聲音既低,又說得含糊不清,別人也不知道他說的什麼?
大約有頓飯功夫之久,楊夢寰突然一躍而起,口中不住的喊道:“鄧兄,鄧兄,快拿銀針過來。”
但聞呀然一聲,室門大開,鄧開宇、鄧固疆齊齊走了進來。
鄧開宇低聲說道:“楊兄有何吩咐?”
楊夢寰道:“府上可有銀針?”
鄧開宇急道:“有,有──”奔出室外。
片刻之後,手中捧著一盒銀針,急步走了進來,道:“銀針在此,楊大俠請用。”
楊夢寰伸手取過銀針,望了宮天健一眼,目光移到那黑衣大漢身上,低聲說道:“如若你有痛苦之感,那就叫我一聲。”
那大漢點點頭,道:“記下了。”
楊夢寰取過四枚銀針,分別插在四處經外奇穴之上,低聲問道:“現在有何感覺,傷穴處痛還是不痛?”那黑衣大漢道:“不痛,但卻有一種酸麻之感。”
楊夢寰喜道:“這就是了,還有什麼感覺麼?”
那黑衣大漢道:“除了四肢有著微麻之感,別無異樣。”
楊夢寰道:“好!我再用真氣助你療傷,看看真氣是否可以通過傷穴。”右掌按在那黑衣大漢“命門”穴上,立時有一股熱流攻入那大漢內腑之中。
大約有頓飯時光,那黑衣大漢臉上開始滾落汗水,但仍強自咬牙,苦忍不言。
楊夢寰緩緩停下手來,低聲問道:“不行麼?”
那黑衣大漢道:“不要緊,反正咱們在敵對地位,縱然是你把我醫死了,也是沒有話講。”
楊夢寰凝目沉思了一刻,突然又取過一支銀針刺了下去。
這一下那黑衣大漢如同挨了一次重擊般,失聲尖叫。
楊夢寰聽那人尖叫,心中似是突有所悟,自言自語,道:“大概是如此了。”
他自說自話,別人也聽不懂他言中之意。
楊夢寰似是陡然間貫通了所有的問題,緩緩把宮天健推的仰臥在地上,右手高高舉起了一枚銀針,道:“你如有疾疼之感,快告訴我。”
鄧固疆、鄧開宇臉色嚴肅的站在楊夢寰的身後,臉上是一片端肅凝重,望著他手中緩緩落下的銀針,只聽宮天健長長吐一口氣,但卻忍下不言。
楊夢寰低聲說道:“怎麼?很疼麼?”
宮天健道:“你手按之處,似非傷穴。”
楊夢寰道:“那很好,你要小心一些了。”左手輕輕指,彈在宮大健肘間麻穴之上。
宮大健全身突感一麻,楊夢寰松下手中銀針。
鄧固疆一瞧楊夢寰銀針落下之處,並非是宮大健平日常疾痛之處,忍不住說道:“楊大俠,地方沒有錯麼?”
楊夢寰隨口應道:“沒有錯。”義伸手取過來一枚銀針,在那黑衣大漢身上比試了很久,一針刺了下去,一面問道:“很疼麼?”那黑衣大漢本想失聲呼叫,但卻強自忍了下去,道:“有些疼。”
§第九回 浴血夜戰
楊夢寰點點頭,又取過一枚銀針,比照那大漢部位,刺入了宮天健的身上,一面問道:“疼不疼要據實而言。”
宮天健道:“兩處都很疼,但以後者為最。”
楊夢寰道:“老前輩請忍耐一下,在下經過了極仔細觀察,老前輩恢復武功的可能,希望甚大。”
言罷出室而去,順手帶上了兩扇木門。
鄧開宇悄然的追上來,道:“楊大俠,你看他可有恢復武功的希望麼?”
楊夢寰道:“現在是五十時五十的機會了──”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他傷穴和經脈之間的肌肉那般疼苦,證明傷勢並未擴展。”
鄧開宇道:“那銀針可要取出?”
楊夢寰道:“暫時不要。”
鄧開宇道:“楊大俠可要休息一會麼?”
楊夢寰點點頭道:“我很疲累。”
鄧開宇看楊夢寰疲累異常,把他帶進了一處房間,道:“那黑衣大漢呢?”
楊夢寰道:“好好看管,明日午時,我去瞧他們兩人銀針傷害之情。”
鄧開宇道:“我記下了,楊大俠休息吧!”轉身向外行去。
楊夢寰道:“鄧兄,請留步。”
鄧開宇道:“楊大俠還有什麼吩咐?”
楊夢寰道:“準備二十斤上好的陳醋。”
鄧開宇道:“記下了。”帶上房門,退了出去。
次日天亮時分,鄧固疆召集了八個精明的家丁,每人給他們一封書信,說道:“你們小心了,不論如何都要想法把這書信送到指定地點。”
八個勁裝大漢齊齊對著鄧固疆一抱拳道:“堡主放心,我等──”鄧固疆揮手道:“你們去吧!”八個勁裝大漢魚貫出了敞廳。
鄧府大門早已備好了八匹快馬,馬上帶著兵刃、乾糧。
八匹馬離開了鄧家堡,分別就道,分奔向八面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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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6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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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6 11:46:03
六九
且說楊夢寰雖然內功深厚,但因打通那宮天健的受傷脈穴,消耗真力過多,亦有著疲累之感,這一調息靜坐,一直打坐了四個時辰,才清醒過來。
睜眼看去,只見陽光滿窗,已經是日昇三竿的時分。
楊夢寰伸展一下雙臂,急急打開室門,奔了出去。
鄧開宇早已在室外等待,滿臉焦急之容,想是早已來了許久。
楊夢寰低聲問道:“怎麼?可是宮老前輩傷處有了變化麼?”
鄧開宇道:“銀針處紅腫,已有兩個時辰了。”
楊夢寰啊了一聲,急急奔向宮大健的房中。
只聽一陣輕微的呻吟聲傳了過來,楊夢寰奔進宮天健的身側,低頭看去,果見銀針刺入之處,紅腫甚高。
再看那黑衣大漢時,卻是毫無異征。
細查兩人落針之處。並無錯誤。
楊夢寰略一沉吟,迅快的拔下那宮天健和黑衣大漢身上的銀針,伸手摸去,只覺宮天健頭上高熱燙手,不禁一呆。
回目望去,只見那黑衣大漢圓睜著雙目,忍不住低聲問道:“你覺得怎麼樣?”
那黑衣在漢道:“我很好。”
楊夢寰凝目沉思了一陣,道:“你那足厥陰肝經和四處經外奇穴,可有變化?”
黑衣大漢道:“除了感覺難通之外,別無異樣之感。”
楊夢寰回頭去,伸手按在宮天健的背後“命門穴”上,低聲對鄧開宇道:“有勞鄧兄去請我那童師姊來一趟好麼?”
鄧開宇應了一聲,急急奔去。
楊夢寰外貌之上,雖仍保持著鎮靜之容,但內心之中卻十分緊張,只因這變化大大的出了他意料之外。
他長長吁了一口氣,低聲說道:“宮老前輩──宮老前輩──”
他一連呼叫了數聲,宮天健才緩緩睜開雙目,望了楊夢寰一眼,道:“楊大俠,老朽恐怕是不行了,楊大俠的盛情,老朽心領了。”
楊夢寰道:“老前輩但請放心,楊夢寰當盡我所有之力,定要恢復老前輩的武功。”
宮天健苦笑一下,道:“楊大俠不用多費心了,我自己明白──”
一陣步履之聲打斷宮天健未完之言,鄧開宇、童淑貞聯袂奔了進來。
童淑貞打量了宮天健和那黑衣大漢一眼,道:“楊師弟找我麼?”
楊夢寰道:“請問師姊一件事。”
童淑貞道:“什麼事?”
楊夢寰道:“天機真人那遺留劍訣之上,可有療傷之法。”
童淑貞道:“似有記載,但我卻一心習練劍術,未曾細讀。”
楊夢寰道:“師姊可否把那劍訣給兄弟瞧瞧,我只要瞧療傷篇。”
童淑貞道:“師弟縱是要閱讀全篇,我也萬無不給之理。”探手從懷中取出一本黃緞封面的冊子,遞了過去。
楊夢寰目光一瞥,只見上面寫道:天機劍訣四個字,封皮甚新,字跡似出自童淑貞的手筆,顯然是重新裝訂,心中暗自奇怪,此等奇書,把它裝訂的這樣新,豈下是故意要人注目,心中在想,口中卻是無暇去問,匆匆翻到了療傷篇,仔細讀去。
童淑貞暗道了聲:慚愧;忖道:我縱然不刁醫道,也該瞧瞧那療傷篇中記些什麼?這劍訣在我身上藏了數年之久。竟然還有未看之篇。
楊夢寰看的十分仔細,那療傷篇不過僅僅兩頁,楊夢寰看了半個時辰之久,還不釋手,顯然是在逐字逐句的推敲、思索。
但聞宮天健長長嘆息一聲,道:“楊大俠,不用為老朽多費心了。”
楊夢寰全神貫注在劍訣療傷篇,根本未聽見宮天健說的什麼?
童淑貞看那宮天健狀甚痛苦,忍不住伸出手去,點了他兩個穴道。
鄧開宇靜靜的站在一側,一臉愁苦,默然不語。
童淑貞低聲說道:“少堡主不用憂苦,我師弟既然答應了,定然會盡他心力。”
餘音未絕,突聽室外叫道:“少堡主,少堡主──”聲音充滿驚恐之情。
鄧開宇急步奔了出,問道:“什麼事?”
只聽那人答道:“大廳上放了四顆人頭──”
童淑貞聽得心中一動,急急追了出去,緊追鄧開宇的身後,出了地窖,直奔大廳。
只見寬敞的大廳中一張八仙桌上,並放著四顆人頭,血色猶新,分明是被殺不久。
每一顆人頭都壓著一張信簡,但封簡早已被鮮血染紅了。
兩個家丁呆呆的站在廳門後面,動也不動一下。
童淑貞望著那四顆人頭,低聲問道:“少堡主可瞧得出是什麼人?”
只聽一個蒼涼的聲音接道:“鄧府家下,老朽派出的傳信之人。”
童淑貞目光一掠那四個人頭,道:“老堡上派出了幾個家丁?”
鄧固疆道:“八個。”
童淑童道:“八個人死了四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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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6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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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6 11:46:12
七〇
鄧固疆縱步行近那八仙桌邊,伸手取過左首人頭下壓的一封函簡。
鮮血透濕中,隱隱可見子跡,寫的是:少林掌門方丈親啟。
童淑貞探過頭去,瞧了一眼,道:“老堡主和那少林方丈相識?”
鄧固疆搖搖頭,道:“從未見過,老朽要借重楊大陝的身份,函邀諸大門派,和天下幾位英雄一齊會聚於鄧家堡。”
童淑貞道:“我師弟可有這等聲望麼!”
鄧固疆道:“楊大俠身受天下武林同道敬仰,雖堅辭盟主,實則仍有著盟主之實。”
只聽鄧開宇叫道:“這兩個家丁都被點了穴道。”
童淑貞霍然轉過身去,急步行了過去,看了兩人一陣,疾出兩掌,拍活了兩人的穴道。
原來鄧開宇早已發覺兩人的穴道被點,亦曾施展推宮過穴手法,企圖拍活兩人穴道,但因兩人穴道是被一種很奇異手法點中,竟然無法解得,這才呼叫童淑貞出手解開兩人穴道。
只叫一陣急促的步履之聲傳了進來。
鄧開宇心中一凜,暗道:難道又出了事麼?身子一閃,疾快的迎了出去。
只見一個家丁,滿臉驚慌之色,直向廳中衝來。
鄧開宇一揮手,低聲對那家丁問道:“什麼事?”
那家丁低聲說道:“後花園出了事情──”
鄧開宇低聲說道:“快退回去,別讓老堡主知道。”
那家丁應了一聲,轉身而去。
鄧開宇凝神聽去,鄧固疆正在向兩個家丁講話,悄然奔向了後花園中。
園中花木繁茂,假山旁水聲潺潺。
鄧開宇目光一轉,只見假山旁,一株高大的花樹上高吊著兩具屍體,不禁心中一驚,急急奔了過去,兩人早已氣絕而死。
這兩人面貌熟悉,鄧開宇目光一轉,已瞧出是鄧府家丁。
鄧開宇緩緩伸出手來,正想去解那屍體下來,突聽一聲嬌脆的呼聲道:“鄧少堡主──”
鄧開宇如被毒蛇咬了一口,急急轉身望去,只見一個頭梳雙辮,身著青衣少女站在七八尺外。
這意外的變化,反使鄧開宇目瞪口呆的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那青衣少女目睹鄧開宇驚愕之情,不禁嗤的一笑,道:“你很害怕麼?”
鄧開宇如夢初,暗中提聚了一口年氣,道:“你是什麼人?”
那青衣少女格格一笑,道:“多情使者。”
鄧開宇吃了一驚,道:“你是多情仙子的屬下?”
青衣少女道:“不錯。”
鄧開宇道:“來此有何見教?這兩人可是你傷的麼?”
青衣少女格格一笑,道:“仙子多情,特差使者來奉告鄧少堡主一事──”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多情門下,素不妄殺,少堡主問的未免太唐突了。”
鄧開宇想到多情仙子那嬌美如花的容貌,有如霧中之花,使人看不真切,但卻留給人最深切的懷念,不禁心神往馳。
多情使者不見鄧開宇回答問話,忍不住又道:“少堡主心中可是仍然懷疑麼?”
鄧開宇鎮靜一下心神,說道:“在下相信姑娘不會說謊,但不知寒舍兩個家丁,是何人所傷?”
多情使者道:“我看到一老一少,兩個黑衣人,背了兩具屍體,送了進來,妾身本想出手攔阻,但後來一想,妾身此來旨在傳警,如若和人動起手來,豈不是露了真像麼?因此就隱身在花樹叢中,等待著少堡主前來。”
鄧開宇道:“你怎麼知道我一定要來?”
多情使者道:“妾身想這兩具吊起來的屍體,定然會被人發覺,家丁不敢隱匿不報,少堡主豈不是定要趕來。”
鄧開宇道:“姑娘機智過人,佩服,佩服!”
多情使者道:“好說,好說,多情門下十二花娥,妾身該算是最差的一個了。”
鄧開宇道:“姑娘此來傳警,不知賜教何事?”
多情使者道:“少堡主和我家仙子有過一面之雅,仙子最是念舊,不忍眼看一場殺劫臨頭,不聞不問,特遣小婢趕來通知少堡主一聲,準備應變。”
鄧開宇道:“什麼事?”
多情使者道:“三日之內,鄧家堡將有大變,妾身來意已然說明,就此別過了。”
鄧開宇道:“請使者轉告仙子,就說我鄧開宇感激莫名,他日相逢,再當面致謝意。”
多情使者微微一笑,道:“妾身原話轉告,一字不減,”縱身而起,一躍丈餘。
鄧開宇一抱拳道:“恕不遠送。”
遙聞多情使者答道:“不敢勞駕。”餘音在耳,人已到花牆之外。
鄧開宇放下了兩個屍體,仔細查看,都是被內家重手法一擊斃命,想那出手之人,武功定然不弱。
回目望去,只見花園門口站著兩個鄧府家丁,當下舉手一招,兩個家丁急急奔了過來。
鄧開宇低聲說道:“快把兩具屍體埋起,暫時不要告訴老堡主。”
兩個家丁應了一聲,背起兩具屍體大步而去。
鄧開宇匆匆離開後院,直奔大廳。
這時鄧固疆和童淑貞仍然守在大廳之中,那桌上人頭早已收去。
只聽鄧固疆道:“但望另外四人能夠平安把信送到,想他們在五日以內,就可以趕回來了。”
鄧開宇暗暗嘆息一聲,忖道:只要能有一個把信送到,那就算不錯了。
心念轉動間,人已悄然步入大廳。
鄧固疆目光轉,望了鄧開宇一眼,道:“什麼事情?”
鄧開宇心念老父精神負擔已重,目下暫時不宜再加重他的負擔,當下說道:“有一位姑娘來訪,孩兒已打發她去了。”
鄧固疆道:“那裡來的姑娘?”
鄧開宇道:“多情仙子差遣來的使者。”
鄧固疆道:“她說些什麼?”
鄧開宇心知茲事體大,關乎鄧家堡近千人的生死,雖將增加鄧固疆的煩惱,也不能不據實以告,當下說道:“那使者奉了多情仙子之命,來咱們鄧家堡中傳警,她說三日之內,咱們鄧家堡將掀起血雨腥風的惡戰。”
鄧固疆臉色凝重,挎著長髯,緩緩說道:“她說的不錯,咱們得早些準備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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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6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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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7 11:12:56
七一
鄧開宇道:“爹爹既然相信了那多情使者傳警,咱們鄧家堡可要全面戒備?”
鄧固疆道:“不錯,咱們得全面戒備,你傳我令諭,堡中的老弱婦孺立刻撤走,有親的投親,無親亦請暫時寄住在友人家中──”
鄧開宇應了一聲,轉身而去。
鄧固疆長嘆一聲道:“站住!”
鄧開宇道:“爹爹還有何吩咐?”
鄧固疆道:“凡是獨子之家,縱過弱冠之年,也不用留下,三兄弟者留一人,四兄弟者留兩人,但凡留在堡中之人,一律編組成隊,十人一隊,準備強弩,硬弓,石頭,辣粉,今夜子午之前,編隊完成,我去和你宮叔父研究一下拒敵之策,再作佈置。”
鄧開宇道:“孩兒都記下了。”轉身向外行去。
鄧固疆仰臉望天,長長吁一口氣,道:“但願他們能過今宵,再來相犯。”
童淑貞突然接口問道:“你這鄧家堡能集合多少拒敵之人?”
鄧固疆想了一想,道:“大約總在十隊以上,加上老朽府中家丁四十五人,湊足一百五十之數,總是不難。”
童淑貞道:“這些人可都習過武功?”
鄧固疆點點頭道:“大都習過武功,如是普通之人,三五個近身不得,但如要他們和武功高手頡頏,那是以卵擊石了。”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不過他們都會施用一種連環匣弩,箭短力猛,一匣二十四枝,縱是第一流的高手也不易撥開箭雨,那匣弩原是老朽仿照諸葛武侯弩弓造成,後來經過那宮天健老弟的改造,更具威勢。”
童淑貞道:“果真如此,倒不失為拒敵利器,一百餘人,如是方位佈置恰當,其力不可輕侮,我去通知楊師弟一聲,再作主張。”言罷出室而去。
她回到暗室,只見楊夢寰手中捧著那“天機劍訣”呆呆出神。
想是楊夢寰無法從“天機劍訣”療傷篇中,找出療治宮天健的方法。
童淑貞輕輕咳了一聲,道:“宮老前輩好些麼?”
楊夢寰苦笑一下,緩緩把劍訣遞了過去,道:“好些了,唉!我從劍訣的療傷篇中,找出退除身上高燒之法,卻無法使他恢復神功。”
童淑貞接過劍譜說道:“難道這劍譜上沒有提過麼?”
楊夢寰道:“沒有提到,就我記憶所及,那趙小蝶似乎說過歸元秘笈之上,有一篇專記恢復神功之法,只可惜那歸元秘笈──”
童淑貞接道:“趙小蝶早已把歸元秘笈上所有記載之事,大都默記於心,問她一聲,也是一樣。”
楊夢寰陡然轉過臉去,雙目凝注在童淑貞的臉上,淒苦地一笑道:“你認為那趙小蝶很聽我的話麼?”
童淑貞嗤的一笑,道:“沈師妹告訴我,她對你一往情深哩!”
楊夢寰道:“沈師妹天真無邪,不解人間險惡,那趙小蝶對我面好心恨──”
童淑貞笑道:“沒有的事,師姊我是女人,對女人的心理,該比你明白,只有因妒生恨,決沒有面好心恨的事。”
楊夢寰道:“唉!師姊不知,那趙小蝶心胸狹窄,善感多變,她並非壞人,但心中卻潛藏一種仇恨男人的心理,她自幼看到母親悲慘的際遇,心中積恨甚深,所以未走極端,那是受了朱姑娘潛移默化之功,兩種思念在她心中衝突,構成她奇怪的人生,她雖不殺害男人,但卻要把男人玩弄於股掌之上,可是她自己亦未得到快樂──”
童淑貞搖搖頭,道:“這話師姊不敢苟同,女人固是難以揣摸,心胸最為狹窄,但也是最能容忍,趙小蝶解救了沈師妹,助你抗拒陶玉,你能全然無情──”
她仰起臉來,雙目中湧現出晶瑩的淚光,緩緩接道:“師姊的事,你是很明白了,我也不用騙你,陶玉奪我貞操後,又數度要把我置於死地,其行卑劣,其心可誅,我恨他之深,有如刺骨椎心,但我心中仍不時浮現他的影子,唉!一旦他犯在我手中,我真不知能否下得了手殺死他,趙小蝶孤傲自賞,秀冠群芳,如說她美豔秀致,縱然是沈師妹和李瑤紅都要遜她三分──”
楊夢寰淡淡一笑,欲言又止。
童淑貞理一理鬢邊散發,接道:“照理說,她端莊清華的氣度也許不如朱若蘭,但如講雅媚俏麗,朱若蘭也得和她一爭長短。”
楊夢寰道:“夠了,師姊,她的確嬌媚,要不然如何能震動武林,傳出多情仙子的笑話。”
童淑貞掩口一笑,道:“怎麼?你妒忌?”
楊夢寰道:“師姊誤會了,你無法瞭解趙小蝶,那些陶醉在她輕顰淺笑中的天下英雄,也無法瞭解她。”
童淑貞道:“你呢?瞭解麼?”
楊夢寰道:“我瞭解,正因我很瞭解,所以才一直對她敬而遠之。”
童淑貞道:“這就使我胡塗了,倒要向師弟討教,討教。”
楊夢寰道:“好說!趙小蝶一生中應該充滿歡愉才對,上天對她特厚,使她豔壓天下之美,武蓋江湖之冠,但她卻多愁善感,她年歲愈長,知道的事情愈多,就愈覺自己際遇不幸,滿懷幽恨,這怨恨愁懷,可算是繼她母親而來,幸好有個朱若蘭能使她敬服,才算阻止了她走上極端──”
童淑貞道:“那是她心中寂寞之故,直覺天下男人都不足和她匹配,唯一能使其真心喜愛的人卻已使君有婦,而且雙鳳伴凰──”
楊夢寰長長一嘆,道:“師姊又錯了,她心中積恨如山,視男人如草芥,遍行江湖,到處留情,她希望男人拜倒她石榴裙下,可憐無數自負的英雄人物,被她戲弄而不自覺。”
童淑貞道:“但她對你卻不同。”
楊夢寰道:“不錯,縱然有些不同,但那不是她真的喜歡我,只是我沒有屈服在她裙下,一旦我為她所惑,拜服她輕罩淺笑之下,這後果實難想像──”
童淑貞茫然說道:“為什麼?”
楊夢寰道:“這是一種微妙的平衡,我不求她相助,她將自行助我──”
童淑貞道:“如果你求她相助呢?”
楊夢寰道:“如果我求她相助,不但是難以如願,而且還將要受盡她的譏諷,嘲笑。”
童淑貞輕輕嘆息一聲,道:“也許師弟說得不錯,那趙小蝶確然是天賦獨特,與眾不同,唉!我來此本有一件緊要之事和你商量──”
楊夢寰接道:“可是和那趙小蝶有關麼?”
童淑貞略一沉吟,道:“也可說有些關連,但她們是否會插手其間,眼下還不能料斷。”
楊夢寰一皺劍眉,道:“究竟是什麼事?”
童淑貞把廳中發現人頭,多情使者傳訊的事一一說出來。
楊夢寰臉色凝重的說道:“如是我推想不錯,那八個傳訊之人,只怕都已遭人殺害,但得能傳出一封,那已經算是不錯了,咱們沿途破壞了陶玉不少陰謀,但也招來了他們的追蹤,只是陶玉傷勢未癒,主其事的必然另有其人。”
童淑貞道:“只要那陶玉不能親身臨敵,有楊師弟加上我和沈師妹從中相助,鄧家堡一百五十名弩箭手,或可和他們一戰。”
楊夢寰搖搖頭道:“陶玉武功雖強,智計雖高,但他年事輕輕,且身負武功,從事輕率,但這個助手卻是個老謀深算,狡獪異常的人物,眼下敵暗我明,這一戰恐怕是相當的艱苦。”
童淑貞道:“師弟可想到,那人是誰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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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6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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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7 11:13:03
七二
楊夢寰道:“想不出來,但我料他必將是一位算計周密的人物,咱們不能大意。”
童淑貞望了那仰臥在地上的宮天健一眼,道:“這位宮老前輩的傷勢可以拖上一段時間麼?眼下時機急迫,不能不把療傷的事暫時壓後一些了。”
楊夢寰凝目沉思,良久不答。
童淑貞看他愁鎖眉宇,顯然是遇上了莫大的困難,想來必然是這宮天健的傷勢十分嚴重,也不敢多驚擾他。
突然間一陣急促的喘息聲傳入了耳際,那仰臥在地上的宮天健,全身開始顫抖,似是一個受了強烈風寒侵襲,耐不住酷寒的人。
楊夢寰疾快的伸出右手,一掌拍在宮天健身邊,長長吁了一口氣。
童淑貞低聲問道:“很危險麼?”
楊夢寰道:“毫釐之差,千里謬誤,我當時推想他的傷勢,只是經穴的阻塞,只要設法打通他的經穴,也就是了,卻不料推斷有誤,致使束手無策。”
童淑貞道:“生死由命,師弟只要盡了心力,醫不好他的傷勢,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楊夢寰道:“目下的情勢,無法療治好他的傷勢,將促使傷勢迅快的惡化,不能阻止他迅快的惡化傷勢,只有任憑他傷勢惡化,自行死亡一途。”
童淑貞道:“師弟可是因為在鄧堡主父子面前誇下了海口,如無法療治好宮天健傷勢,你難以向鄧堡主父於交代,是麼?”
楊夢寰道:“這雖是重要原因之一,但另外還有更重要的原因。”
童淑貞道:“什麼原因?”
楊夢寰道:“此人才能過人,二十年的折磨,已使他雄心盡消,唯一耿耿於懷的,只是一點私人的仇恨而已,如若能使他恢復神功,對今後的江湖,必將有很大的幫助。”
童淑貞心中暗道:他如是真有這等才能,也不致受人暗算,落得這般下場了,口中卻不肯反駁,站起身子說道:“既是如此,我也不打擾師弟了,不過──”
楊夢寰看她言未盡意,忽然不言,忍不住問道:“不過什麼?”
童淑貞道:“鄧家堡數百人的傷亡,似乎是重過這宮天健一人的生死。”
楊夢寰道:“這個小弟明白。”
童淑貞道:“好!我去和那鄧堡主研究一下拒敵之策,如非必要,不來驚動師弟就是。”
楊夢寰道:“萬一有變,還望師姊早來通知小弟一聲。”
童淑貞道:“那是自然。”轉身帶上室門,緩步而去。
楊夢寰為了宮天健惡化的傷勢,用盡了心力,苦苦思索,毫不懈怠,已至廢寢忘食之境。
童淑貞悄然來了兩次,均因不敢驚擾他的思路,又悄然而退。
一聲暴烈的巨震,驚醒了如醉的楊夢寰,他鎮靜了一下心神,悄然拉開了室門,緩步而出。
整個地窖中一片黑暗,不見燈火。
楊夢寰意識到發生巨變,快步奔出了地窖。
地窖出口處,那厚重的鐵門早已關上,兩個懷抱匣弩,背插單刀的鄧府家了,守在門後。
兩個家丁早已認識了楊夢寰乃堡主的貴賓,立時輕聲說道:“楊大俠請從左面地道出去如何?”
楊夢寰應了一下,轉入左側便道,急奔而行,出口處,卻是一座堆積雜亂之物的下房。
室中四個懷抱匣弩的家丁,都已認識楊夢寰,閃到一側,輕啟室門。
楊夢寰緩步出門,轉過兩宅院,到了中廳院中。
只聽砰然一聲輕響,一道升入高空的藍焰,暴散出一片火花。
楊夢寰抬頭望了那火花一眼,心中霍然一動,暗道:如若是少數人的偷襲,那自然用不著這等施放煙花的聯絡訊號,這等情形,分明是大舉來犯了。
心念轉動,急急向前奔了過去。
沿途之上,只見壁角,屋面上到處是隱伏的人影,但卻無人喝問,阻攔。
楊夢寰由中院奔入前廳,仍不見那鄧老堡主和鄧開宇等之面,想是早已布好了敵之陣,當下一提真氣,躍上大廳屋面。
抬頭望去,整個的鄧家堡下見燈火。
楊夢寰心中暗道:這鄧府中防守甚嚴,即有強敵來襲,也可擋他一陣,我大可不必留在此地,何不迎上前去,截擊來犯之敵,能夠傷得他們幾個,也好減少這鄧家堡中一些壓力!當下縱身飛起,橫越過一重屋面,直向堡外迎去,他剛剛翻過幾重屋面,瞥見東北角上火光一閃,熊熊燃燒起來。
火光下看的真切,只見那燃燒的房屋,連接著一片瓦舍,而且密集異常,如若聽任這把人燒了下去,只怕要把數十幢株連的房屋,一把火燒光。
奇怪的是既沒有人奔逃,也不見有人救火。
楊夢寰停在屋面上略一忖思,向那大火所在奔去。
這時那火勢已然蔓延開來,五六幢房屋一齊燃燒起來,熊熊的火勢,照紅了半邊大。
楊夢寰隱在一處屋脊之上,謝神望去,只見十幾個勁裝佩帶兵刃的黑衣大漢,靜靜的倚著城堡而立,望著那高燒的火勢。
這班人以是在等待著甚麼、又似在監視那蔓延的火勢。
楊夢寰心中暗作盤算,道:鄧固疆雖然早已有備,遣出了堡中的老弱婦孺。把留在堡中之人,集中於鄧府之中,雖然力量集中施用,可以加強了拒敵之力,但也不能任來人把這鄧家堡的房舍,一把火燒光──
心中正自沒有主意,瞥見兩條人影疾奔而來。
抬頭看去,只見來人一老一少,正是那鄧家堡的兩位堡主。
老堡主鄧固疆也換了一身黑衣勁裝,背上斜背了一把開山刀。
鄧開宇背插氏劍,腰繫革囊,不知放的什麼暗器。
楊夢寰一飄身,落入了屋下暗影處,但目光所及,仍可見到兩人的身影。
鄧開宇似乎已發覺偷襲城堡的黑衣人,突然探入革囊中,摸出了暗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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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7 11:13:10
七三
楊夢寰在暗影之中,暗中卻留神鄧氏父子,和那十幾個黑衣大漢的舉動。
鄧開宇一馬當先,飄身躍下屋面,選擇了一處有利地形,雙手之中都扣著暗器,凝立不動。
楊夢寰心中暗道:這鄧開宇不知我在此地,不肯立刻出手,正待施展傳音之術,促使鄧開宇早些出手,以速戰速決方式,解決了這幾個黑衣人,突然一陣屋倒牆塌的聲音傳了過來。
原來鄧家堡中的堡丁,似是知人手下夠,難以救熄火勢,採取了隔離之法,將那火場四周的房屋推倒。
楊夢寰細看靠在城上的十幾個黑衣人,仍然是站著不動,不禁心中動疑,暗道:“難道這人已被高手制服了麼。”
這時鄧開宇似是也發覺了情勢有異,一揚右腕,一點寒星脫手飛出,正擊中一個黑衣大漢的前胸之上。
那人中了暗器,仍然是靜靜的站著不動。
楊夢寰暗自忖道:不知何人有此武功,竟能在一瞬之間,連點了十幾個人的穴道,而不讓他有一招還擊之能。
只見鄧開宇縱身兩個飛躍,落近那黑衣人身側,伸手抓起了為首黑衣人,尚未來得及仔細查看,瞥見城堡上,飛梭般掠下來幾條人影,直向鄧開宇撲了過去。
鄧開宇雙手齊揚,發出暗器,以阻那些來人,背上長劍已然出鞘,揮劍迎擊,打作一團。
但見城堡上人影連閃,又飛落七八個黑衣大漢,直向堡中撲來,鄧開宇已為數條大漢纏住,惡戰激烈,無能分身迎敵,眼看著七八條人影直撲入堡中。
楊夢寰心中暗道:看來今宵敵人似是大舉來犯,如不傷他一些,只怕難以收場,取出一塊絹帕,包在臉上,一躍而出,直向那奔來的大漢迎去。
他動作奇快,疾如飄風,迎上來人,一語不發,出手就是兩記重掌,震倒了當先兩人,餘下六人,已然撤出兵刃,分由四面圍攻而上。
楊夢寰殺機已動,招招絕學,十二招便將六個圍攻的強敵擊倒。
轉目望去,只見數十條黑衣人影,流星一般撲向了鄧府中去,不禁一皺眉頭,正待回援,瞥見數丈外火光照耀之下,陣戰正烈。鄧固疆長髯飄飄。手舞開山刀,和四個黑衣大漢正展開一場兇猛的惡鬥,四人攻勢猛惡,鄧固疆已然被迫的守多攻少。
楊夢寰估量今宵之戰,形勢定然混亂,陶玉因不能親身臨敵,才遣來大批人手,如若再有慈悲心腸,只怕鄧家堡傷亡慘重異常,心念轉動,決心以快速手法求勝,長身一躍,直撲過去,左手發出一掌,逼開了一把單刀,疾快穿入了圍攻鄧固疆四周黑衣大漢群中,左掌右指,招招絕學,片刻間點倒了四個黑衣大漢。
鄧固疆低聲道:“楊大俠麼?”
楊夢寰道:“老堡主快請趕回府中,主持大局,先求穩住局勢,在下去助少堡主一臂之力。”
鄧固疆眼看楊夢寰出手的威勢,心中大為驚服,暗道:武林奉他為當代第一高手,看來果非虛傳。
楊夢寰眼看數十個黑衣人撲入鄧府中去,心中焦急異常,不待鄧固疆答話,長身而起,撲向城堡下,人還沒到,遙發出一記劈空掌力。
他聞一聲悶哼,一個黑衣大僅,吃那掌力擊中,踉蹌一跌,向下倒去。
鄧開宇長劍揮出,寒芒過處,把那黑衣大漢一劍斬為兩段。
就這一瞬工夫,楊夢寰又點倒了三人。
鄧開宇精神大振,涮涮兩劍,刺傷了兩個黑衣人。
七個圍攻鄧開宇的黑衣大漢,片刻間傷亡了六個,餘下一個武功最強的,也嚇得靈魂離體,轉身一躍,奔逃而去。
鄧開宇要待追趕,卻為楊夢寰伸手攔住,道:“不用追了,他們這放火燒屋,不過是調虎離山之計,真正武功高強的,只怕都已直入堡中去了。”言罷,轉身了一躍,人已到三丈開外。
鄧開宇仗劍急追,但他如何能及得楊夢寰絕世輕功,眨眼間,楊夢寰人蹤已杳。
這時那燃燒的火勢已然逐漸的弱了下來,天上陰雲密佈,掩去星月,鄧家堡籠罩在一片夜暗之中。
鄧開宇輕車熟路,抄捷徑趕回鄧府,越過一道圍牆,進入了一座跨院之中,隱身在壁角暗影之中,默查形勢。
鄧府中前後院正展開一場惡戰,但因來襲之敵,都是久在江湖上走動的人物,布守鄧府中的家丁,也都是經過嚴格訓練之人,雖然到處惡戰激烈,但卻聽不到呼叫之聲,兵刃的交擊和弩箭破空聲,劃破了沉寂。
鄧開宇默查大勢,心知是布守在府中的人,連珠彎箭,發揮了極大的功用,來襲之人,大都被彎箭擋住,府中形勢,還是有驚而無險之局──
忖思之間,突然聞衣袂飄風之聲,屋面上躍落下三個黑衣大漢。
這三人中,一個受了重傷,胸腹左肩上,各中了一雙弩箭。另兩個黑衣大漢,扶著那受傷之入,緩緩在一座壁角坐了下來,拔出那受傷的人的弩箭,替他包紮傷勢。
鄧開宇默察形勢,如若自己突然出手施襲,不難一舉間盡傷兩人,但他天性正大,雖處險惡之境。仍覺著偷行施襲有欠光明,當下沉喝一聲:“小心了!”疾躍而出,直向兩人撲去,右手氏劍“白虹貫日”直襲右側黑衣人,左手“飛鈸撞鐘”疾攻向左面黑衣人。
那兩個黑衣人驟不及防,一時間應變不及,待挺身躍起,鄧開宇劍勢已到。
寒芒過處,生生斷了右側那黑衣大漢一條左臂。
但那左面大漢卻一個大轉身,避開了鄧開的掌勢,右手一翻,單刀出鞘。
鄧開宇出手之前,早已思索好拒敵之法,飛起一腳,踢中那受傷大漢,長劍疾轉,攻向右側大漢。那人一條左臂,被鄧開宇一劍斬斷,劇痛刺心,眼看鄧開宇一劍刺來,閃避不及,長劍透胸而過,當場倒地死去!
鄧開宇一舉而解決了兩個敵人,也是冒了極大的危險,伏身一躍,剛好避開左側襲來一刀,轉身搶攻,展開了一場惡戰。
那大漢武功不弱,但他眼見同伴慘死,不覺生出了畏懼之心,十成武功只能使出了七成,鄧開宇卻是剛好相反,精神大振,攻勢銳利,十成武功發揮的淋漓盡致。
那大漢勉強支撐了十合,被鄧開宇一劍逼開刀勢,一掌擊中右臂,隨著一腳踢出,正中那大漢丹田要穴,摔出去七八尺外,口中鮮血狂噴,氣絕而死。
鄧開宇片刻間擊斃了三敵,飛身躍上屋面,直向正廳奔去。
那是鄧府的中心所在,也是府中發號施令的樞紐之地。
翻越過兩重屋面,瞥見迎面奔過四條人影,當下一飄身,斜向一座天井院中落下。
腳還未沾實地,嗤嗤幾聲弦響,一排弩箭,直射過來。
鄧開宇伏身避開,急急說道:“快住手,自己人!”
暗響中傳過來一個代聲音,道:“少堡主麼?快請趕往正廳大院中去,堡主形勢危──”
鄧開宇不等對方話完,人已縱身而起,直向正廳奔去。
只見正廳前的院落中,正展開一場武林中罕見的惡鬥,童淑貞長劍飛舞,和一個青袍老人打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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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7 11:13:18
七四
那青袍老人右手中握一柄摺扇,半張半合,童淑貞劍招雖然凌厲,但無能控制大局,正是一個不勝不敗之局。
七八個黑衣大漢手橫兵刃,站在一側觀戰,大概是被兩人的惡戰震駭,竟不敢出手相助。
沈霞琳手橫長劍,白衣飄飄的站在大廳門口,頭上長發亂垂,顯然剛經過一場劇烈的惡鬥。
四五具屍體,橫躺在大廳前面,手中還緊緊握住匣弩。
鄧開宇心惦父親安危,仗劍護胸,直向大廳衝去。
那並排而立的黑衣大漢,欲待出手攔阻,已經不及,鄧開宇有如一陣疾風飄過,衝入了大廳之中。
三個大漢,尾隨鄧開宇進來。
沈霞琳嬌軀一側,讓開鄧開宇,長劍一震,幻起三朵劍花,分向三人刺去。
這位心地慈善,滿懷柔情的姑娘,縱然遇上大惡不赦之人,也是不肯輕易施下毒手,她劍上招術,有很多來自歸元秘友,本是奇奧異常之學,出手一擊,就可置入於死地,全因心地慈善,不願下手,劍勢一出,點到即收,因此之故,使她劍招的威力大為減弱,有時根本變了樣子,全不是那麼一回事,授人以可乘之機,是以縱然遇到武功不如她甚多之人,也是難以取勝。
那三個黑衣大漢,看她劍花紛錯刺來,齊齊舉刀一封。
但聽三聲金鐵交鳴,三人手中單刀,盡被震開。
沈霞琳這時如若下得毒手,急攻兩劍,縱然不能盡傷三人,至少也有兩人傷在他的劍下,但她卻留劍不發。
三人似是未料到一個年輕美貌姑娘,腕力如此雄渾,劍上之力,竟能一舉間震開了三人手中單刀,不禁微微一怔。
只聽嗤嗤箭風破空,一排勁箭,由廳中射了出來,三人驟不及防,距離又近,盡皆為弩箭射中,兩個傷重的當堂倒了下去,另一個傷勢較輕,卻帶著弩箭,回頭奔去。
且說鄧開宇奔入廳中,運足目力望去,只見門口,窗外,到處隱伏著懷抱匣弩的家丁,鄧固疆卻端坐在廳中一張大師椅上,一語不發。
鄧開宇緩步走了過去,只見鄧固疆一條左臂上儘是鮮血,不禁悲從中來,強忍痛苦,黯然說道:“爹爹傷的很重麼?”
鄧固疆道:“不用管我,拒敵要緊,為父的雖然老邁,但這點傷還撐得住。”
鄧開宇雖然未能細看爸爸臂上傷勢,但見整個衣袖盡被鮮血染濕,已知傷勢甚重,但又素知鄧固疆剛正的性格,當下說道:“爹爹教訓的是,”
突然厲嘯破空,直達庭院,顯然強敵又來了緩手。
鄧固疆一摔右手,道:“還不快去拒敵,咱們不能盡靠別人為保護咱們這鄧家堡拚命,埋骨桑梓,死而何憾。”
鄧開宇不敢拗違,轉身向外行去,心中卻是知道了父親受傷甚重,這幾句話,明是激勵,暗中卻是含有訣別之意。
他素知爹爹的個性,知道多言無益,回身向外行去,走到廳門處,心中不覺一沉,低聲對沈霞琳道:“家父受傷甚重,但他生性剛強,不肯讓我替他裹傷,姑娘是客人,他不好堅持拒絕,還請代出援手,在下是感激不盡,如若家父堅不肯包紮傷勢,姑娘不妨強行出手,點了他的穴道。”
沈霞琳點點頭,回身行去,一面低聲說道:“那施摺扇的人,武功高強,甚為毒辣,但童師姊劍招精奇,盡可應付,你不用出於幫她了,守在廳門,等我寰哥哥趕來,就可以制服他了。”
鄧開宇心知她說的是客氣之言,以自己的武功,縱然豁出命去,也難以幫得上忙。
抬頭看去,只見院中惡戰已至緊要關頭,童淑貞劍勢如虹,灑出朵朵劍花,把那青袍老人圈入劍影之中。
但那青袍人武功也異常精純,仍在童淑貞急驟的劍勢中展開反擊。
這是一場武林罕見的高手惡戰,雙方都在全力求勝,形成拚命之局。
突然間傳來了一聲朗朗大喝:“王寒湘,昔年黔北一戰,留了你一條生路──”
那青袍人聽到有人直呼出姓名,心中震動,手中摺扇一慢。童淑貞劍招何等凌厲,乘隙而入,唰的一聲,劃破了青袍人的左臂衣袖,如非他閃避奇快,這一劍當生生斬斷他一條手臂。
王寒湘摺扇呼的一張,唰唰攻出兩招,逼住童淑貞的劍勢,道:“在下正是王某,閣下何人?”
鄧開宇抬頭看,只見楊夢寰青帕包面,站在對面屋脊之上。
王寒湘不待楊夢寰答話,突然縱聲而笑,道:“是啦,你是楊夢寰。”突然仰臉發出一聲動盪人心的怪嘯,向兩個奇裝大漢道:“快些!不要放過他。”
這奇異的變化,只瞧得童淑貞和鄧開宇齊齊為之一怔。這就一怔間,兩個裝束詭異的大漢已然躍上屋面,猛向楊夢寰撲了過去。
楊夢寰似是已知遇上勁敵,雙掌疾翻,搶先攻出兩掌。
兩個奇裝大漢竟然不肯避讓,各出左掌,接下了楊夢寰的掌力,右手一齊探出,抓了過去。
楊夢寰一閃避開,立時和兩個奇裝人展開一場激烈的惡鬥,以楊夢寰強勁的掌力,竟是無法逼開兩人,兩個奇裝人卻緊逼在楊夢寰的身側,展開了一場近身的惡戰。
雖然三人手中都沒有使用兵刃,但搏鬥的凶險,卻比用兵刃有過之而無不及,因為三人一直近身搏鬥,掌指伸縮之間,即可遍及對方的大穴要害。
鄧開宇只瞧的心中大感震動,意識到今宵之戰,凶多吉少,那青袍人和這兩個奇裝人,武功的高強,都是江湖上難得一見的高手,看這番纏鬥,楊夢寰童淑貞武功雖強,只怕一時也難勝得幾人!
激鬥中,突然童淑貞怒喝道:“著!”長劍一閃,刺中王寒湘的左肩。
王寒湘冷哼一聲,絕學突出,手中摺扇一沉疾張,劃破了童淑貞的左腿,衣褲應手而裂,鮮血濺湧而出。
劍光突斂,扇影疾收,兩條交錯人影,霍然分開。
童淑貞疾退兩步,以劍撐地、肅立不動,那王寒湘亦似受傷甚重,一時間無再戰之能。
§第十回 待機一決
這時那一側觀戰的黑衣人,似是瞧出便宜,彼此望了一下,突然向童淑貞撲了過去。
鄧開宇心頭大急,厲喝一聲:“鼠輩敢爾!”正待縱身去援,忽聽童淑貞輕叱一聲:“找死!”微閉的雙目突然睜開,長劍一抖,寒虹急捲而出。
但聞兩聲慘叫傳來,兩個當先衝近童淑貞的黑衣人,齊齊被攔腰斬作兩截。
這石破天驚的一劍,使接續撲到的黑衣人駭然止步,不敢再擅越雷池。
鄧開宇邁開腳步,突然停了下來,暗道:她重傷之後,仍有這般的武勇,如非內功絕佳,實難如此。這時突聞得一種淒厲悠長,似哨非哨,似嘯非嘯的聲音,傳了過來。
王寒湘突然一振摺扇,道:“撤退。”右手一揮,當先躍起。
七八個黑衣人,緊隨在王寒湘的身後,登上屋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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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7 11:13:38
七五
只聽箭風破空,一排弩箭射了過去,又有兩個黑衣人被弩箭射中,由屋面上跌了下來。
兩個奇裝大漢,正和楊夢寰鬥到生死關頭之處,聞到那淒厲的聲音,突然疾攻兩招,逼開楊夢寰掌勢,疾奔而去。
這般來如潮水,蜂湧而至,去如飄風,眨眼不見。
楊夢寰站在屋面上,望著兩個奇裝大漢遠去的背影,也未追趕。
驚天動地的一場惡戰,重歸靜寂,留下的只是遍地屍骸,斑斑血跡。
楊夢寰躍下屋面,解下臉上的青帕,低聲對鄧開宇道:“強敵已退,今宵不會捲土重來,少堡主請命他們打掃庭院,收拾殘骸吧!”
鄧開宇口中連聲答應,心中卻狐疑不定,暗道:來敵並無潰敗之征,而且就勢而論,敵強我弱,不知何以會忽然撤走──
楊夢寰神情嚴肅,緩步走到童淑貞身側,道:“師姊受傷了麼?”
童淑貞微微一笑,道:“一點皮肉之傷,不礙事的──”微微一頓,接道:“決戰勝負未分,強敵何以撤走?”
楊夢寰低聲說道:“有人暗中幫助我們,擋住敵人的後援高手,只怕他們的後援傷亡甚重,才行撤離。”
童淑貞奇道:“什麼人能幫助咱們?”
楊夢寰道:“現在我也不知,師姊先請養息一下傷勢──”
沈霞琳衣袂飄飄的行了過來,接道:“敵人都退了。”
楊夢寰道:“都退了,你扶著童師姊到房中去坐息一下,我去瞧瞧,還有沒有殘敵未去。”也不待沈霞琳答話,轉身飛奔而去。
他心有所念,直向地窖奔去。
這衙守地窖的弩箭手,大都是鄧府家丁,早已識識楊夢寰,開了鐵門,抱拳相迎。
楊夢寰走近宮天健養傷密室,舉手一推,木門應手而開。
凝目望去,只見宮天健盤膝閉目而坐,似正在運氣調息,不禁驚的一呆。
他回手關上木門,緩步走進宮天健的身側,只覺他呼吸均勻,分明傷勢已癒,心頭更是震驚,忍不住低聲叫道:“老前輩。”
宮天健緩緩睜開雙目,望了楊夢寰一眼,淡淡說道:“楊大俠。”
楊夢寰只覺他說話的口氣十分生硬,似是突然在兩人之間劃了一條鴻溝,怔了一怔,道:“老前輩的傷勢好了些麼?”
宮天健道:“賤軀已然大好,不敢有勞楊大俠的費心。”
楊夢寰輕輕咳了一聲,道:“老前輩的──”
宮天健接道:“老朽此刻正需運功,調息,不便多言。”說罷,閉上雙目,不再理會楊夢寰。
楊夢表連碰了幾個釘子,心中有異,但對方既不願說話,多問也是無益,轉臉望去只見掠來用作試驗的那黑衣大漢,早已不知去向,不禁嘆息一聲,起身向外行去。
宮天健睜眼望著楊夢寰的背影,欲言又止,暗自一嘆,重又閉上雙目。
這時老堡主鄧固疆已為人抬入了地窖之中,地窖中高燃著四支巨燭,照的一片通明。
沈霞琳白衣上濺滿了斑斑血跡,緊蹙著秀眉,站在鄧固疆身側,一看到楊夢寰,有如見到救星一般,急急說道:“寰哥哥,快來瞧瞧鄧堡主的傷勢,他傷的很重。”
楊夢寰急急走了過去,仔細瞧過了鄧固疆的傷勢,低聲說道:“不要緊,好好的休息治療,不難復元。”
沈霞琳展眉一笑,道:“那我就放心了。”
楊夢寰心中堆集了無數的疑問,急欲要求得證實,正待行出地窖,忽見鄧開宇喘著氣奔了進來,急急問道:“楊大俠,家父的傷勢如何?”
楊夢寰低聲嘆道:“無性命之危險,但他一條腿的經脈已斷,只怕這一條腿難有復元之望。”
鄧開宇黯然說道:“那也算不幸中的大幸了──”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在下適才巡查宅外,發現了很多可疑的事。”
楊夢寰淡淡一笑,道:“什麼事?”
他為人忠厚,雖然早已料到,但卻不願一語揭穿內情,敗了人的興致。
鄧開宇道:“在下在宅外發現了甚多遺屍,那些屍體都是傷在兵刃和拳掌之下,不是弩箭所傷──”忽然住口不言。
楊夢寰微微一笑,道:“很多麼?”
鄧開宇道:“很多,而且三面都有,不下二十具,不知是不是楊大俠所殺?”
楊夢寰道:“不是,你心中早已知道不是我所殺的了。”
鄧開宇被楊夢寰一語揭穿了心中之密,不禁臉上一紅,說道:“不知何人有這等武功,趕來援手,卻又不肯現身相見。”
楊夢寰道:“那些遺屍傷勢不同,自然不是一個人出手傷的了。”
鄧開宇道:“不錯。”
楊夢寰本待說出有人混入府中地窖,療治好宮天健的傷勢,欲待出口時,突然又改變了主意,淡淡一笑,道:“我那童師姊呢?”
鄧開宇道:“童姑娘在廳中坐息。”
楊夢寰道:“她傷的如何?”
鄧開宇道:“一點皮肉之傷──”
忽聽呀然一聲,木門大開,宮天健臉色肅穆,緩步走了出來。
鄧開宇先是一驚,繼而喜道:“宮叔叔的傷勢好了?”
宮天健點點頭,望了鄧固疆一眼,道:“你爹爹傷的很重麼?”
鄧開宇道:“楊大俠說,只怕要殘去一腿。”
宮天健回顧了楊夢寰一眼,淡然說道:“那也未必──”目光轉注到鄧開宇的身上,接道:“你爹爹神志可還清醒?”
鄧開宇怔了一怔,只覺這親如父兄的義叔,口氣突然陌生起來。
沈霞琳接道:“他傷勢很重,我點了他的穴道。”
宮天健口中嗯了一聲,望著鄧開宇道:“告訴賢侄也是一樣,令尊醒來之後,請賢侄轉告於他,就說他待我數十年的情意,在下牢記心中,日後定當設法圖報,賢侄珍重,為叔要去了。”
鄧開宇雖是聽得清清楚楚,但心中卻仍是不信,忍不住問道:“什麼,宮叔父要走了?”
宮天健道:“正是,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為叔的時間不多,不能等你爹爹清醒了。”
鄧開宇一臉茫然之色,瞪著一對眼睛,望著宮天健,呆呆的說不出話來。
只因這事情太過突然,雖然是擺在眼前的事實,鄧開宇仍不敢相信。
宮天健輕輕嘆息一聲,道:“為叔的留下一點對象,在我坐息二十年的房中,為叔去後,賢侄再去取來。”言罷,轉身而去。
鄧開宇急急說道:“宮叔父當真的要走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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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7 11:13:47
七六
宮天健回頭笑道:“自然是當真去了,賢侄多多保重。”
鄧開宇突然一抱拳,恭恭敬敬的說道:“宮叔縱然一定要去,也請能夠等家父醒來再走,免得家父責怪起來,小侄擔待不起。”
宮天健道:“時間迫急,我必需立刻就走,令尊只怕不是一時片刻可以醒來的。”
楊夢寰突然接口說道:“鄧兄,宮老前輩意志如此堅決,想必是有不得已的苦衷,鄧兄也不必強留了。”
鄧開宇望望宮天健,又瞧瞧楊夢寰,一臉茫然之色,不知如何開口。
宮天健雙目精光暴閃,凝注在楊夢寰的臉上,臉上神色極是奇異,似怒非怒,似憂非憂。
楊夢寰一抱拳,道:“恭喜老前輩神功盡復,咱們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後會有期。”
宮天健輕輕嘆息一聲,道:“楊大俠,保重了,老朽就此別過,異日相逢何處?為敵為友?那就很難說了。”轉身大步而去。
楊夢寰高聲說道:“但願人長久,在下不送了。”
遙聞宮天健道:“有勞賢侄代我向令尊多多致意,就說我宮天健人去心留,恩情常在!──”聲音逐漸遠去,終至消失不聞。
鄧開宇眉宇間一片茫然,回頭望望楊夢寰道:“這是怎樣回事?”
楊夢寰輕輕嘆息一聲,道:“詳細的內情,我也說不出來,但他可能是受了威脅。”
鄧開宇道:“宮老前輩風骨嶙峋,決不會屈服於人的威迫之下。”
楊夢寰道:“也許有了承諾!”
鄧開宇接道:“這就可能了,他為人極守信諾,一言應承,終身信守,可是他二十年來未離開寒舍一步,又怎會對何人有所承諾呢?”
楊夢表沉吟了一陣,道:“不論他是受人威脅,或是為了信守承諾,但匆匆的離此他往,決非早有存心。”
鄧開宇道:“變化就在傷勢轉好之間。”
楊夢寰凝目望著那通往地窖的暗門,道:“這座地窖,共有幾條可通之路?”
鄧開宇道:“三條,一條正道,一條通往中院一座堆放雜亂之物的室中,還有一條除了家父和宮叔之外,連在下也不知道。”
楊夢寰道:“在咱們拒擋強敵之時,有人混入這地窖之中,替宮老前輩療好傷勢,要他答應離開此地,你說他可會答應?”
鄧開宇道:“他日日想著恢復武功,也許可能答應。”
楊夢寰道:“如是那人很快的醫好他的傷勢,使他恢復神功,而且讓他運氣相試,果非虛言,但卻最後留下一處大傷,說明在一定的時間內,趕往某處,再替他療好最後一處大傷,如是過了時刻,那恢復的神功,即將再行失去,此等要挾,你說他去是不去?”
鄧開宇道:“自然要去。”
楊夢寰道:“那人告訴他不得洩露一語隻字,他就不會對咱們說了!”
鄧開宇道:“這個自然。”
楊夢寰道:“這就是了,在咱們拒擋強敵之時,有人混入了這地窖之中,替宮老前輩療好了傷勢,並且和他相約在某處會面。”
鄧開宇道:“正是如此,楊大俠料事如神,叫人好生佩服。”
語聲微微一頓,道:“可是那人是誰呢?能有這等能耐。”
楊夢寰道:“世間能有如此能耐之人,除了一位妙手漁隱蕭天儀醫道通神外,那是只有寥寥幾人可數。”
鄧開宇道:“你說是多情仙子?”
楊夢寰道:“除了那趙小蝶,還有一位朱若蘭姑娘,再就是陶玉,那朱姑娘出身金枝玉葉,氣度、胸襟都非常人能及,不論做什麼事,都是正正大大,陶玉又決不會有這等耐心救人之舉。”
鄧開宇道:“這麼說來,定然是那多情仙子了?”
楊夢寰道:“在未有確實證明之前,在下也不敢斷言,但不論是誰,咱們都得有點消息。”
鄧開宇和楊夢寰談話之際,突然想起同來鄧家堡的柳遠來,那柳遠自從進了鄧家堡後,就再未見到過他,急急說道:“那位柳兄呢?”
楊夢寰道:“柳見被兄弟派了出去,為了怕洩露機密,一直未對鄧兄說起。”
鄧開宇嘆道:“楊大俠為武林擁稱盟主,果有非凡之才,平穩之中,另有精巧安排。”
楊夢寰道:“令尊留在此地養息傷勢,咱們到外面瞧瞧去吧!”
他為人深藏不露,事後才能發覺他過人才華,鄧開宇知此言必有深意,當下吩咐了地窖的家丁,好好照顧老堡主,隨在楊夢寰身後行去。
出了地窖大門,楊夢寰竟然折向後花園中行去。
鄧開宇也不多問,緊隨身後而行,穿過了幾重廳院,進入了後花園中。
楊夢寰直行向花園一角,在一棵高大的白楊樹前,突然一握真氣,直飛起兩丈多高,探手一揮,抓住了一根垂下的樹枝,微一借力,人已翻了上去。
這時天色已經大亮,一輪紅日,破地而出,景物清楚可見。
楊夢寰動作迅快,片刻間已然登上了高大白楊樹頂。
鄧開宇心中暗道:他到鄧家堡來,不過兩日夜的時光,大部份時間都在為宮叔叔療傷,又趕上了這場惡戰,在這急促的時間之內竟然仍有了佈置,其人能為武林同道讚譽擁戴,倒不是全以武功稱道了。
抬頭看去,只見楊夢寰手中高舉著一塊紅絹,不住搖動。良久之後,才躍下大樹。
鄧開宇低聲說道:“可曾看到柳兄?”
楊夢寰道:“我和他約好了聯絡的方法,至於他是否看到,那就不太清楚了,咱們等候片刻之後再說。”
他深鎖眉頭,心中似是有著很大的隱憂,但他既不願說出,鄧開宇也不好追問。
兩人等候了大約頓飯時間,一條人影疾躍圍牆而入。
鄧開宇凝目望去,只見來人頭戴斗笠,身著黑衣,一付農家裝扮,面色黝黑、蒼老,竟是素不相識,正待出口喝問,楊夢寰已拱手說道:“辛苦柳兄了。”
那人伸手在臉上一抹,恢復了本來面目,欠身說道:“楊大俠、鄧兄。”來人正是柳遠。
楊夢寰接口問道:“可曾瞧到了什麼?”
柳遠點點頭道:“兄弟在鄧家堡外,布設一十二處暗樁,料想敵人的來路去處都不難查看清楚。”
楊夢寰接道:“柳兄可曾見到了那多情仙子的屬下?”
柳遠道:“見到了,如非那多情仙子的屬下相助,鄧家堡只怕難有此刻的平靜之局。”
鄧開宇道:“這就奇怪了,那多情仙子為什麼要幫助我們呢?──”他似是自知這幾句話,說的甚是無味,陡然住口不言。
他腦際之間,經常盤旋著那多情仙子美麗的容貌,常在不知不覺間,提起她的名字來。
只見楊夢寰點頭說道:“這就對了,宮老前輩定然是為她所救了。”
鄧開宇道:“楊大俠可是說在咱們拒擋強敵之時,那多情仙子悄然混入了我們鄧家堡。”
楊夢寰道:“正是如此,那多情仙子混入府中,救好宮老前輩的傷勢,迫他離開。”
鄧開手不解的問道:“他幫咱們拒擋強敵,那是友好之舉,道走宮老前輩,卻又為敵之行,這等忽敵忽友的矛盾舉動,不知是何用心?”
楊夢寰道:“這其間原因複雜,一時也說它不清。”
柳遠突然一欠身,道:“兩位請談談吧!在下還得去查看一下那埋伏四周的暗樁,瞧瞧看是否有人傷亡,一個時辰之內,再趕來此地覆命。”言罷,抱拳一禮,越牆而去。
鄧開宇望著柳遠越牆而去的背影,道:“楊大俠料敵機先,預作部署,實叫兄弟佩服──”語聲微微一頓,道:“但兄弟有一事不明,還得請教楊大俠。”
楊夢寰道:“鄧兄有何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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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6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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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7 11:13:58
七七
鄧開宇道:“就是那多情仙子和宮老前輩的事,彼此間素不相識,扯不上半點恩怨,為什麼她要替宮老前輩療傷,既然施恩,怎又結仇?逼他離開了鄧家堡呢?”
楊夢寰沉吟了一陣,道:“詳細的內情,在下一時間也難瞭然。但我想在這三五日內,必會有音訊傳來。”
這中間關係微妙,楊夢寰並非全然不知,只是說出也難令人相信,說不定還將受人譏笑,只好避而不談。
鄧開宇大概是瞧出了楊夢寰不願多提此事,避過話題說道:“不知家父傷勢情況如何?”
楊夢寰道:“咱們回去瞧瞧吧!”
二人奔入地窖之中,鄧固疆穴道已解,人也醒了過來,只因年紀老邁,失血過多,精神仍甚萎靡。楊夢寰低聲對鄧開宇道:“宮老前輩離開的事,暫時不要對老堡主提起。”
鄧開宇點點頭,還未答話,忽聽鄧固疆問道:“宇兒,你宮叔的傷勢如何?”
鄧開宇一生之中,從未對父親說過謊言,此刻要他驟然間以謊言相欺,竟覺得難以出口,他停了半天,才說出一句“他很好”來。
鄧固疆微微一笑,閉目睡去。
鄧開宇抹去頭上汗珠兒,緩步退了出去,只見一個家丁,手中執著一張白色封簡,肅立在地窖之外,欠身一禮,說道:“少堡主。”伸手遞過封簡。
鄧開宇接過一瞧,只見上面寫道:書奉楊夢寰親拆,七個大字。
鄧開宇一皺眉頭,暗道:何人寫來此信,又怎知楊夢寰在鄧家堡中。
忖思之間,楊夢寰已隨後走了過來,問道:“什麼事?”
其實他早已看到是自己的信,只是不願直接說出而已。
鄧開宇回頭遞上白色封簡,道:“楊大俠的密函。”
楊夢寰拆開封簡一瞧,只見上面寫道:“今夜二更過後,於鄧家堡西北十里外,荒園茅舍候駕,事極緊要,切勿外洩。”
短短數字,下面卻無具名,畫了一幅地圖,詳盡的註明了會見之地。
楊夢寰緩緩把密函藏入懷中低聲說道:“我去瞧瞧童師姊的傷勢。”
鄧開宇瞧出他不願多說,自是不便多問。
楊夢寰急急行入童淑貞的房中,只見她正在和沈霞琳談笑。
這位際遇淒涼的少女,終日裡愁鎖著雙眉,但此刻卻似突然開朗了很多。
楊夢寰掩去臉上愁苦之容,換上副笑意,和兩人天南地北的扯了一陣,悄然回到自己的房中,盤膝打坐,運氣調息。
柳遠和鄧開宇兩次進入房中,但楊夢寰卻裝作禪定未醒。
兩人不便驚擾,只好悄然退去。
是夜初更過後,楊夢寰悄然離開了鄧家堡,直向那荒園茅舍之中奔去。
那封簡內,把約會之地說的十分詳細,而且附有畫圖,找起來並不十分困難。
這是個無月無星的黑夜,滿天濃雲欲雨,更增加了黑夜的陰森恐怖。
楊夢寰按圖索驥,找到了那座荒園,果見殘破荒園裡,有座點燃燈光茅舍,當下加快腳步,奔近茅舍,推開木門,凝目望去。
這一座破敗的茅房,靠壁間放著一張白木方桌,桌上高燃著一枝紅燭,照的滿室一片光亮。
只見嬌豔如花的趙小蝶,寒著一張粉臉,和陶玉對面而坐,兩人各據一方,彼此沉默不言,似是都在等待自己,楊夢寰不禁微微一呆。
趙小蝶頭不回顧,目不轉視,冷漠說道:“楊大俠,請進啊!”
楊夢寰口雖不言,心中卻大為吃驚,暗道:假若陶玉和趙小蝶連手合作,武林中必將是屍骨如山血流如河的慘劇──
心中念頭轉動,人卻緩緩向前行去,走近木桌旁邊,自行坐了下去。
這張小木桌長不過三尺,寬不過兩尺有餘,那陶玉和趙小蝶對面而坐,楊夢寰只好在兩人之間坐了下來。
三個人各據一方,各人的臉色都是一片肅穆,木然的坐著,誰也不願先和對方講話。
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還是楊夢寰打破了沉寂,輕輕咳了一聲,“不知兩位之中,是那一位邀在下前來。”
趙小蝶道:“我!怎麼,可是有些不配麼?”
楊夢寰造:“那裡,那裡,趙姑娘既有寵召,在下自是應該如命而來。”
趙小蝶輕輕咳了一聲,道:“楊大俠這麼看得起我,當真是叫賤妾感激的很。”
楊夢寰一皺眉頭暗自忖道:只聽談話口吻,我們之間的距離是越來越遠了。當下說道:“姑娘函召在下來此,不知有何指教?”
趙小蝶冷冷的說道:“奉勸一事。”
楊夢寰道:“什麼事?”
趙小蝶道:“看在我那朱姊姊的面上,我要勸你一句話,今日此時起,退出江湖外,不要再多管武林的事。”
楊夢寰道:“為什麼要在下一人退出?”
趙小蝶道:“因為我怕一時間克制不住自己,出手傷害到你。”
楊夢寰吃了一驚,暗道:這麼看來她已準備正面和我為敵了!輕輕咳了一聲,道:“姑娘可是已和陶玉協商好稱霸武林的大計麼?”
趙小蝶冷冷說道:“這個不用你管了。”
楊夢寰劍眉聳動,似要發作,但他終於忍了下去,淡淡一笑,目光轉注到陶玉臉上,道:“陶兄高見如何?”
陶玉道:“兄弟悉聽趙姑娘的吩咐。”
楊夢寰笑道:“可是在下並不要聽。”
陶玉道:“你要怎麼樣?”
楊夢寰道:“如若沒有你從中作梗,就算趙姑娘稱霸江湖,也不致作出什麼傷天害理的事。”
陶玉道:“楊兄覺得如何才好?”
楊夢寰哈哈一笑,道:“寒夜荒園,茅室孤燈,正是一處很好理骨所在。”
陶玉道:“你想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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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7 11:14:14
七八
§第十一回 錯綜情仇
楊夢寰道:“咱們三人,今宵總該有一人埋骨此地。”
陶玉道:“你看是那一個?”
楊夢寰道:“也許是在下,也許是陶兄。”
陶玉道:“楊兄之意,可是向兄弟挑戰麼?”
楊夢寰道:“如若武林中非有一次殺劫不可,如若咱們將來免不了一場拚鬥,那就不如現在分別出生死勝敗的好。”
陶玉望了趙小蝶一眼,欲言又止。
趙小蝶突然冷笑一聲,道:“楊夢寰你凶什麼?可是覺著你的武功定能勝過陶玉麼?”
楊夢寰淡淡一笑,道:“正和姑娘之言相反,在下實無信心能夠勝過陶玉。”
趙小蝶道:“既無信心勝人,為什麼凶狠如此?”
楊夢寰哈哈一笑,道:“一件事放在心中,總歸是難以安得下心,倒不如早些解決的好。”
趙小蝶柳眉聳動,冷冷說道:“以天下武林安危為己任,楊大俠好大的口氣啊!”
楊夢寰道:“既是水火之勢,早晚難免一場,何不早作一場決戰。”
趙小蝶道:“別說你未必是陶玉之敵,縱然你勝過陶玉,也還有趙小蝶活在世上,只怕也無法讓你稱心如願。”
楊夢寰先是一怔,繼而浩然一笑,道:“趙姑娘今宵約在下到此,究竟為了什麼?”
趙小蝶道:“本來要和你談談天下武林大事,但此刻我瞧是不用再談了。”
楊夢寰突然站起身子,道:“既是如此,在下就此別過。”
趙小蝶道:“這般就走,不覺著來去太無價值麼?”緩緩站了起來,走到陶玉身後,伸出左手,放在陶玉肩上,口角間笑意盈盈,附在陶玉耳邊說道:“玉兄,不用怕他──”聲音越來越低,終不可聞。
只見陶玉那俊美的臉兒,泛起了笑容,不住點頭。
楊夢寰心中暗道:如若這兩人合起手來,為害江湖,只怕是請得朱若蘭下山也難以對付。
忖思之間,忽見陶玉挺身而起,笑道:“楊兄可是當真想和兄弟拚個生死出來麼?”
楊夢寰道:“如若陶兄有興,兄弟是捨命奉陪。”
陶玉笑道:“就算在下不是楊兄之敵,趙姑娘也不會坐視不管,楊兄你可曾算過這一戰的勝機麼?”
楊夢寰道:“大丈夫只求心安理得,生死勝敗的事豈會放在心上。”
陶玉道:“楊兄這干雲豪氣,磊落胸懷,實叫兄弟佩服的很──”語聲微頓,接道:“好!兄弟就奉陪一戰吧!”
趙小蝶緩緩取下了按在陶玉肩上的左手,退到一側,大有袖手觀火之意。
楊夢寰暗中提聚真氣,凝神待敵,心中卻是暗作盤算,道:今日之局,只怕是難有善果,趙小蝶用心何在?實叫人難以猜測,如若她從中作梗,縱然有勝過陶玉之能,也無法生離此地。
陶玉神情間一派輕鬆,似是對今日之局有了必勝的把握,左掌護胸,右掌待敵,微笑著說道:“楊兄找兄弟拚命,那就請出手吧!”
楊夢寰望了趙小蝶一眼,揮手一掌拍了出去。
陶玉左掌平胸推出,硬向楊夢寰掌勢上面迎來。
楊夢寰心中大為驚奇道,他拳招、劍法樣樣都在我之上,但內力卻比我遜上一籌,何以竟棄長用短,和我硬拚掌勢
忖思之間,雙掌已然接實。
但聞砰然一聲,兩人被震的各自向後退了一步。
楊夢寰隱隱覺著陶玉的內功,似是較過去強了甚多,當下說道:“陶玉,你的身體復元很快,這一掌隱隱之間已恢復未受傷的勇猛。”
說話之間,雙手已各攻三招。
陶玉雙掌揮轉,輕描淡寫的封開六招,笑道:“可是猶有過之麼?”
楊夢寰道:“縱有長進,那也有限的很。”
陶玉冷冷一笑,不再答話,全力揮掌搶攻。
剎那間,掌影飄飄,滿室風生,案上的燭火搖紅,壁間積塵橫飛。
這座茅屋久無人居住,十數年的積塵,被兩人的掌力震的紛紛飄下,片刻間整個的茅室之內,有如升起了一層黑色的煙霧。
趙小蝶退在茅屋一角觀戰,眼前積塵飄飄,心中大是厭惡,一運氣,在身軀四周布起了一堵氣牆,落下積塵,難以逼近她兩尺以內。
陶玉和楊夢寰雖然亦覺那落塵討厭,但已無暇顧及。
原來兩人惡戰,漸入凶險之境,掌上蓄蘊的真力也是愈來愈強,掌指的變化也逐漸的奇詭惡毒,指襲之處,無不是足以致命的大穴要害。
這兩人武功相若,誰也不敢輕易有著絲毫大意,生死攸關,縱然是落塵再密一些,也是不敢分心旁顧。
楊夢寰心知再這般纏鬥下去,那陶玉胸中熟記《歸元秘笈》上的武功,都可一一的得到了印證,無疑給他一個習練武功的機會,心念一轉,立時改變了打法。
陶玉心中亦是暗作主意,心想:“我今日如能把楊夢寰斃在掌下,趙小蝶亦將永遠斬除了心中一縷痴念,天下才貌雙絕的少年英雄,除了楊夢寰,就數我陶玉──”
念頭轉動之間,突覺身前壓力大增,楊夢寰右掌迎胸劈來,威勢強猛,有如排山倒海一般。
陶玉上次和楊夢寰動手時,吃過了一次苦頭,被震盪了內腑,憑仗《歸元秘笈》上的療傷秘訣,和趙小蝶內力相助,才得極快的使傷勢復元。此時突感壓力襲來,本是不敢和楊夢寰硬拚掌力,但因趙小蝶守在身側,又想到必要時趙小蝶會出手相助,竟然舉起了右掌,又硬接下楊夢寰迎胸一擊。
雙掌相觸,響起了一聲蓬然輕震。
楊夢寰身子一陣晃動,足下陷落半寸。
陶玉卻是馬步不穩,退後了兩步,才拿樁站好。
但他終於把楊夢寰深厚的內力接下。
雙方各以右掌,牴觸一起,各運內力攻向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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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7 11:14:29
七九
表面上看去,各出一掌相觸,反不如拳來腳往的惡戰凌厲,實則這是武林中一種最險惡的拚鬥之沫,綿綿內力源源由掌內湧出,攻向對方,只要一方內力稍弱立時可分出生死存亡。
相持大約有一盞茶工夫,楊夢寰內力稍勝一籌,漸佔上風,陶玉卻漸感不支,緩緩仰身向後倒了下去。
這等互拼內力之戰,雖然不支亦不能逃,陶玉只要一鬆真氣,楊夢寰那滔滔不絕的內力,立可把陶玉震死掌下。
燭光下,只見陶玉的臉上,汗珠兒滾滾而下,顯然已到了強弩之末,再難過一刻工夫。
一側觀戰的趙小蝶突然舉步而行,走到了陶玉身後,伸出纖纖玉手,一指點在陶玉的背上。
陶玉內力陡增,反弱為強,不但平反劣勢,而且反把楊夢寰逼的上身向後傾斜。
趙小蝶望著楊夢寰赤紅的臉色,肅然說道:“我沒有幫助他,只不過點了他一處穴道,激起他生命中的潛力。”
她似自言自語,又似在對楊夢寰解釋。
其實楊夢寰正運起所有的氣力,在生死邊緣上掙扎,根本未聽清趙小蝶說些什麼。
雙方又相持一刻工夫,仍是個不勝不敗之局,楊夢寰雖然稍處劣勢,但陶玉亦不能向前攻進一分半寸。
原來兩人內力相差有限,同時面臨到體能的極限,雖然誰能稍增上三五十斤氣力,就可把對方置於死地,可是事實上誰也不能。
又相持了一刻工夫,雙方同時發出了喘息之聲。
黃豆大的汗珠,一顆接一顆由兩人臉上滾了下來。
這時兩人已成了欲罷不能之勢,只有這般對峙下去,直到筋疲力竭,死而後已。
楊夢寰心中已有了必死之志,只要能和陶玉同歸於盡,那就算償其所願,但陶玉卻是大為後悔,想到此後,盟主武林霸業的威風,今日如和楊夢寰同時死於這荒園之中,豈不是滿懷的雄心大志,盡成泡影。
一個漠視生死,全力施為,但求能為武林消滅一個大禍患,生死在所不計,一個顧惜生命,心有所憾,心理上的影響減少了他的實力。
但見楊夢寰分分前移,又逐漸的平反劣勢。
這當兒兩人已成斤兩之爭,誰能使生命中潛力多發揮斤兩之力,就可多一分取勝之機。
趙小蝶冷眼旁觀,看兩人實已難再支撐多久,再要強撐下去,頃刻間都將身受重傷,當下舉步而上,直對兩人行去,伸出纖纖玉手,雙掌齊出,同時分拍在楊夢寰和陶玉的背上。
她出手拿捏的時機恰到好處,兩人在同一時間內,一齊失了主宰自己之能,同時垂下了右掌。
楊夢寰轉過臉去,望了趙小蝶一眼,欲言又止。
趙小蝶淡淡一笑,道:“你瞧什麼?我如不管你們,這將是一個兩敗俱傷之局,難道你還能勝了人家陶玉不成?”伸手拍活兩人穴道。
楊夢寰閉目不語,其實此時說一句話亦覺得十分吃力,何況局勢險惡,他必須早些設法恢復體力,必要時以傾盡其能,作孤注一擲。
陶玉更是在潛心內修,依照《歸元秘笈》上的口訣行功調息。
楊夢寰不知那《歸元秘笈》記載的導氣之法,行功調息起來,吃虧甚大,不及陶玉來的快速,他尚在運息之間,陶玉已調息完畢,霍然睜開了雙目。
這時兩人相距甚近,陶玉只要一伸手,就可擊中楊夢寰要害大穴。
陶玉似是心知此刻出手擊斃楊夢寰,決非趙小蝶所同意,暗中運勁於指,準備在趙小蝶不注意時,暗中施襲,如若一擊把楊夢寰斃於指下,那時趙小蝶心中縱然不悅,也是回生乏術了。
那不但可以少去了一個阻礙霸業的大敵,而且也少去了一個情場上的敵手。
楊夢寰仍在運氣調息,對身外險惡的處境,卻是一無所知。
趙小蝶突然舉步行近兩人的身側,緩緩蹲下了嬌軀,嬌聲說道:“陶玉啊!你可想借他調息機會殺了他麼?”
陶玉道:“沒有的事,這暗施算計的事,兄弟如何能作得出來。”
趙小蝶嬌媚一笑,道:“你們男子漢,都有些英雄性格,雖是勁敵,但也不願出手暗施算計,唉!如是換了我們女人,那就不用顧忌了。”
陶玉笑道:“婦道人家倒也是不用篤守信諾,”
趙小蝶揚了揚柳眉兒,笑道:“你的武功日有進境,楊夢寰卻已是停滯不前,你現在不殺他,日後殺他也是一樣。”
這時楊夢寰已然調息完畢,醒了過來,但聞得兩人談話之聲,心中突然一動,暗道:我得聽聽兩人說些什麼。
但陶玉說道:“趙姑娘,在下心中有一樁不解之事,想請教姑娘一二。”
趙小蝶道:“什麼事?”
陶玉道:“自然是關於武功方面了。”
趙小蝶道:“咱們武功同時得自歸元秘笈上,你不明白的,只怕是我也不知,但卻不妨說出來,咱們研究研究。”
陶玉道:“在下照那歸元秘笈上記載習練,自信沒有半點錯誤,但近月之中,卻感到內功凝滯不進,不知是何緣故,唉!拳招變化之上,我自信已可勝過楊夢寰,只是內力上卻似弱他一籌,始終無法勝他,”
趙小蝶道:“這事不足為怪,需知一個人的武功進境到某一種程度之後,都將面臨著一種無法克服的體能極限,不論天賦如何,都無法克制此關,也就是說一個人把他身體潛能完全發揮到極致,這時不但內功難再增進,而且面臨著巔峰的險關,隨時有走火入魔,自爆血管的危險,如何能使武功和滯留的體能配合,一直是武學無法克制的一個難關,你目下的現象,正是如此。”
陶玉長吁了一口氣道:“難道就沒克服的辦法了麼?”
趙小蝶笑說:“也許會有,但我還未想通個中的奧秘。”
陶玉道:“據那歸元秘笈上的記載,有一種佛、道合壁的大般若玄功,列為內功至上之學,不知能否克服武功極限的難關──”說話之間,突然合掌作勢,雙掌合胸,突然一股暗勁,呼的一聲,由趙小蝶身側穿過,擊中了楊夢寰。
但聞楊夢寰悶哼一聲,站起身子,步履踉蹌的奔出了茅舍。
趙小蝶料不到陶玉竟會陡然間下手施襲,想待阻止,已自不及,眼看楊夢寰步履踉蹌而去,心中大怒,暗道:這陶玉心地如此惡毒,非得給他點苦頭吃吃不可。
回目望去,只見陶玉緊閉雙目而坐,似是已知此舉必將惹怒趙小蝶,索性連望也不望趙小蝶一眼。這時,趙小蝶只要舉手一擊,立可把陶玉傷在掌下,但她強自忍下心中的憤怒,嬌聲笑道:“陶玉,你出手太輕了,這一掌打他不死。”
陶玉聽那趙小蝶語音柔和,似是毫無怒意,不禁膽氣一壯,緩緩睜開雙目,笑道:“雖然不足要他的命,但那一擊力道甚重,也得十天八天靜養。”
趙小蝶探手摸出一粒白色丹丸,笑道:“這粒丹丸,補神益氣,你剛和楊夢寰硬拚掌力,消耗不少內力,服了此藥,對你幫助甚大。”
陶玉伸手接過丹丸,淡淡一笑,道:“這等珍貴之藥,在下要好好的收存起來,備作日後之用。”他生性多疑,竟是不肯服用。
趙小蝶緩緩站起身子怒道:“你這人如此多疑,咱們如何能夠合作。”言罷轉身而去。
陶玉急急說道:“姑娘留步。”
趙小蝶突然口過身來,揚手一指,遙遙點了過去。
一縷指風,疾射而去。
陶玉狡詐絕倫,心知自己如若避開趙小蝶這一擊,說不定將引起她的殺機,當下一運氣,微偏身軀,讓過要穴,硬接一擊。
趙小蝶眼見指風擊中了陶玉,冷笑一聲,道:“陶玉,你處心積慮的想殺掉楊夢寰,但如你殺了他,對你百害而無一利,我這一指用的很有分寸,點了你一處經脈,使你三個月內武功難有進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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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7 11:14:45
八〇
陶玉笑道:“在下自知在短短一兩年內,還不是姑娘之敵,傷死在你的手下,那是敗的心甘情願,你既畏懼於我,何不借此機會取我性命。”
趙小蝶笑道:“我要你和楊夢寰始終保持個半斤八兩之局,對峙於江湖之上。”
陶玉道:“是了,我們既無法分出勝敗,姑娘就可在江湖上成為舉足輕重的人物了。”
趙小蝶道:“那也不是,你和那楊夢寰已面臨了體能負荷的武功極限,要說短期能有如何大進,超越過我,那是大不可能的事,但你有《歸元秘笈》,可能在半年內越過楊夢寰,你這人手段毒辣,只要你能夠殺,決然不會放過他。”
陶玉接道:“難道姑娘的成就已超越了體能的極限麼?”
趙小蝶道:“我也一樣受著體能極限的困擾,只不過咱們感受的不同罷了。”
陶玉生恐趙小蝶瞧出了自己負傷不重,趕忙裝出滿臉痛苦之色,閉目不言。
趙小蝶道:“陶玉,如若你覺著不適,就把那一粒丹丸服下。”也不容陶玉再多說話,縱身一躍,飛出茅舍,四下打量一眼,直向西北方追了下去。
且說楊夢寰在驟不及防之下,吃陶玉陡然間暗發內力擊中,內腑受傷甚重,強自提聚一口真氣,壓住傷勢,不讓它立時發作,快步向外奔去。
他儘量壓制著傷勢,爭取逃走的時間,一口氣奔出了數里之遙,到了一片叢林旁邊。這時,他實在已然無法支撐,靠在一株大樹之上。
這當兒悄然由林中走出來兩條人影,直向楊夢寰身側欺去。
楊夢寰耳目已然失了靈敏,兩人直逼身側七八尺處,仍是一無所覺。
那當先之人,唰的一聲抽出身上單刀,沉聲問道:“前面是甚麼人?”
楊夢寰內腑受傷甚重,再加上這一陣快行疾走,人已大感不支,體力和精神都已到了崩潰之境,聞得那喝叫之聲,陡然精神一振,緩緩轉過身子,失去神采的雙目中突然閃起一片神光,望了兩個大漢,冷冷喝道:“你們是陶玉的人?”
那當先手執單刀的大漢應道:“不錯,閣下定然是楊大俠了?”
楊夢寰哈哈一笑,道:“正是楊某。”
那站在後面的大漢伸手在腰中一探,鬆開扣把,解下了一條軟鞭,說道:“楊大俠受傷很重麼?”
楊夢寰冷冷說道:“楊某人雖然受傷不輕,但如要收拾兩位,那也不算什麼難事。”
一面說話,一面暗中提真氣,準備出手。
那手橫單刀大漢眼看楊夢寰神采飛揚,不像受傷的樣子,不禁心中有些害怕,平刀護身,緩緩說道:“在這片林木之中,至少有咱們二十多個人手埋伏,楊大俠如若輕舉妄動,只怕很少有得勝機會。”
那手握軟鞭的大漢接道:“如是楊大俠自知無望取勝,咱們這樹林中早已備有馬車,楊大俠只要登上馬車,咱們就先把楊大俠送往蕭神醫那裡去,先為你治好傷勢,”
楊夢寰心中一動。道:“那個蕭神醫?”那執刀大漢笑道:“妙手漁隱蕭天儀,蕭神醫,那是藥到病除,著手回春。”
楊夢寰暗暗吃驚,道:“王寒湘已為陶玉收用,想不到蕭天儀也被收服手下──”
只聽那執刀大漢說道:“看你受傷情形,似是已無再戰之能了。”
楊夢寰冷笑一聲,道:“兩位在陶玉手下,是何身份?”
那執刀大漢道:“在下等都是執法隊下的武士。”
楊夢寰一面強行運氣,壓制傷勢,一面暗中提聚功力,口中卻笑道:“那執法隊中共有幾人?是何人帶隊領導?”
那執刀大漢淡淡一笑,道:“楊大俠問的這般清楚是何用心?”
那人笑道:“我等奉命追查你楊大俠的行蹤,一路行來,直到此處,以你楊大俠受傷之重,我等如若暗施算計,早已得手,不過──”
楊夢寰內功深厚,雖然受了重傷,但面對生死交關之時,仍能提住一股真氣,凝勁掌上。
但他心中明白,這等勉強出手只有揮手之舉,危險異常,一擊之能,立時將功力消散,再無還手之力,如非有絕對把握,不能輕易出手。
這兩人相距有三尺左右,出手一擊,很難把兩人同時震倒,必得想個法子把兩人同置於一擊掌力之內。
心中念頭打轉,口裡應道:“不過什麼?”
那執刀大漢道:“咱們幫主的希望,最好能生擒你楊大俠──”
楊夢寰淡淡一笑,道:“就憑你們兩個人麼?”
那執刀大漢正待答話,突然林中有人接道:“自然是不止他們兩個人了。”緩步走出一個紫臉長衫,背插九環刀,腰掛鏢袋的老者。
楊夢寰呆了一呆,道:“勝一清。”
來人正是昔年李滄瀾領導天龍幫時五旗壇主之一的子母神膽勝一清。
勝一清微微欠身,笑道:“楊大俠久違了,令岳的身體可好?”
楊夢寰暗暗嘆息一聲,心知此人武功高強,重傷之軀實:難和他為敵,緩緩鬆去掌上凝聚的功力,道:“家岳身體很好。”
勝一清嘆道:“昔年在下追隨令岳之時,曾和楊大俠為敵,想不到五年之後,仍然要和楊大俠敵對於江湖之上。”
楊夢寰冷冷說道:“昔年天龍幫五旗壇主,在下最敬服勝老前輩的為人──”
勝一清嘆口氣,接道:“往事已矣,不堪回首,咱們還是談談眼下的事吧!”
楊夢寰自知難以和人抗拒之後,賴以支持重傷之軀的精神力量,立時散去,身軀已感不支。
勝一清目光何等銳利,已瞧出楊夢寰受傷極重,難再支撐,急急接道:“陶幫主重複天龍幫後,不但把在下和王壇主請了過去,而且連那妙手漁隱蕭天儀也已投效幫中,楊大俠既是受傷很重,何不隨在下一行,同去見過蕭神醫,先行療傷勢再說。”
楊夢寰心中暗道:此時既已失去了抗拒之能,不答應也要被他們生擒而去,倒不如答應下來。
心念一轉,肅然答道:“勝老前輩如是以禮相請,雖是龍潭虎穴,我楊夢寰也不在乎,如說是以武相逼,我楊某雖受重傷,但亦將拼盡最後元氣一戰。”
勝一清道:“自然是以禮相邀了。”
楊夢寰道:“如若勝老前輩是一番誠心,先要他們抬一張軟榻來。”
勝一清道:“楊大俠先請打坐調息,在下立刻吩咐他們去辦。”
楊夢寰道:“有勞了。”盤膝坐了下去,運氣調息。
他心知此去凶險萬端,但也是唯一的逃生之機,他雖不怕死,但卻明白此刻死非其時,憑仗自己的內功基礎,如能有上兩三個時辰的調息,還可能使神功恢復大部,那時既有可戰之能,自是有逃走的機會了。
片刻之後,兩個大漢抬著一個門板紮成的木榻走了過來,說道:“一時不易找得軟榻,只有暫用木板紮成,不知可否適用?”
勝一清望了那木榻一眼,只見上面鋪著一層很厚的棉被,點點頭,道:“可以用了。”伸手托起楊夢寰的身子,放置在木榻之上,接道:“快些趕路。”
兩個大漢抬起板榻,奔行如風。
勝一清緊追在那板榻之後相隨。
楊夢寰並非神智無知,但他必需要盡最大的耐心,和冒著死亡的大險,爭取在未見到陶玉之前的一段時光,儘量使功力恢復。
因此暫把處境的險惡置於度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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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7 11:14:53
八一
他內功基礎深厚,任、督二脈已通,別人需要數夜坐息,才可使真氣暢通,楊夢寰只需幾個時辰即可。
真氣漸漸的流轉,傷勢大減,不覺間進入了渾然忘我的禪定之境。
當他醒來之時,已然是日光滿窗,自己正坐在一張潔褥淨被的大床上,不遠一張木椅上,坐著子母神膽勝一清。
楊夢寰一抱拳,道:“多謝老前輩代為護持,救了楊某一命。”
勝一清一皺眉頭,道:“彼此是敵對相處,楊大俠也未免太過膽大了。”
楊夢寰微微一笑,道:“昔年天龍幫五旗壇主之中,要以勝壇主的為人最為光明磊落,在下相信勝壇主不會暗施算計。”
勝一清輕輕嘆息一聲,道:“目下的天龍幫己非昔年李幫主領導的天龍幫了,陶幫主的性格,也和李幫主大不相同,做事只問目的,不擇手段、方法,日後還望楊大俠小心一些──”
他似是有很多話要說,但只說了一半,卻突然住口不言,起身而去。
楊夢寰似已瞧出他有難言之隱,既是人家不願說,自是不便多問,站起身來,暗中一提真氣,傷處雖然仍有些隱隱作痛,但真氣已可暢通全身,估計功力,該已恢復了六成以上,不禁膽氣一壯,緩步走出室門。
只見四個佩刀的黑衣大漢並肩而立,攔住了去路。
左首一人咧的一聲,拔出了背上單刀,冷冷說道:“楊大俠要到那裡去?”
楊夢寰冷冷的望了四人一眼,道:“四位可是執法隊中人麼?”
仍由那左首大漢答道:“不錯。”
楊夢寰心中暗道:大約這四人還不知我已恢復了功力,我如出手點傷了四人,藉機逃逸並非什麼難事,但只怕要替勝一清留下無窮麻煩,心中念頭轉動,口裡問道:“那勝一清勝老前輩,在你們天龍幫中,職司何位?”
那大漢道:“是咱們執法香主。”
楊夢寰道:“我要請你們勝香主說話──”屈指一彈,一縷指風疾射而出,擊在那大漢手中的單刀之上。
那大漢驟不及防,手中單刀脫手落地。
楊夢寰微微一笑,道:“就算你們四人合起手來,也非我楊某之敵,何況攔我去路了。”
這四人眼看楊夢寰功力已復,自知非敵,心中大驚,留下三人看住楊夢寰,一個疾奔而去。
片刻之後,勝一清帶了四個身著黃衣的老者,一齊趕來。
楊夢寰目光一轉,看四個黃衣老者,雙目中精光閃從,似都是內外兼修的高手,心中亦不禁暗暗驚道:這些人物,何以竟都肯歸附於陶玉手下,助他為惡。
只見勝一清一抱拳,道:“楊大俠竟然在極短時刻中恢復神功,好叫老朽佩服。”
楊夢寰心中暗道:聽他口氣,似是有甚多礙難,不能和我多談,當下一拱手,道:“好說,好說。”
勝一清回顧了身側四個黃服老者一眼,四人立時散佈開去,布成了一座方陣,把楊夢寰圍在中間,然後才冷冷說道:“楊大俠要下屬找老朽來,不知有何見教?”
楊夢寰原想問明白自己去後,不知是否會影響到勝一清的安全,但見他的神態、語氣故意說的甚是陌生,只好改變語氣,道:“明人不做暗事,大丈夫來去光明,在下要離開此地,是以特遣人奉告一聲而已。”
勝一清緊張的神情,突鬆一鬆,冷冷說道:“在下和楊大俠雖然相識,但楊大俠乃敝幫主尋拿要犯,在下實難作主──”
楊夢寰冷笑一聲,接道:“勝香主不用誤會,在下並無意動之以昔年相識之情,求予釋放。”
勝一清道:“楊大俠之意,可是想憑藉武功闖出去麼?”
楊夢寰道:“不錯,在下正是此意。”
勝一清道:“楊大俠如自信有此能耐,那就不妨試試。”
目光一掠四個黃衣老人,四人立時舉起右掌,平胸待敵。
楊夢寰目光如電,緩緩由四個黃衣老者臉上掃過,藉機打量了逃走之路。
但聞勝一清冷冷接道:“楊大俠是咱們幫主尋拿要犯,咱們原本不便相犯,但如楊大俠要想逃走,那就不能怪在下等出手阻攔了。”
楊夢寰淡淡一笑,道:“拳腳無眼,如是諸位定要動手,只怕是難免要有傷亡。”
勝一清道:“將軍難免陣上亡,楊大俠有什麼驚人之技,儘管出手,在下等如是傷在你楊大俠的手中,那也只有怨我等學藝不精了。”
楊夢寰暗自忖道:看將起來,他並無翼護屬下之意,我也可放手施為了。
他這數月來,連和陶玉重振的天龍幫數度交手,事後深思,常覺下手間,過於仁慈,立威不足,今日倒是得全力施為。好好的殺他們幾個。
心念一轉,冷冷說道:“諸位如若認為我楊某人是僅得虛名,那就不妨出手試試。”
說話之間,突然舉步而行,直向外衝去。
他的舉動瀟灑自如,看上去毫無防備。
正東方一個黃衣老人,似是四人中的首腦,當先發動,橫移一步,舉掌劈出。
楊夢寰冷笑一聲,左掌一伸,接過掌勢,右手緊隨著發出一掌。
那黃衣人久聞楊夢寰的大名,這一掌劈出,極力小心,那知一和楊夢寰掌勢相觸,覺出不過爾爾,正待運加勁力,撞擊過去,突覺一股強勁由旁側疾湧上身,不禁心頭大駭!
楊夢寰內力收發隨心,那正東方位上黃衣老者,吃那撞向身上的潛力一震,身不由己向後退了兩步,冷哼一聲,盡出全力,和那壓來的潛力抗拒。
那知楊夢寰劈出的掌勢突然一收,黃衣老者身不由己向前一栽,幾乎撞向楊夢寰的懷中。
原來那黃衣老者,運起全力抗拒,卻不料那壓向身上的力道,突然消失無蹤,一個收勢不住,向前撞了過去。
如楊夢寰及時趁勢一掌,立可把那黃衣老者傷在掌下,但他卻手下留情,未予施襲。
只見正西方位上的黃衣老者,右手一抬,一股暗勁湧了過去,穩住了他的衝擊之勢。
勝一清沉聲說道:“你們單獨出手,如何能是楊大俠的敵手。”
言外之意,乃是要四個合力出手了。
四個黃衣老者果然一齊發動,各出一掌,分由四個方位攻向了楊夢寰。
楊夢寰冷笑一聲,腳下移步,雙掌齊出,只聞蓬蓬四聲悶響,四個黃衣老者各自後退了一步。
原來楊夢寰以極快的絕倫手法,雙掌疾轉,有如四掌齊出一般,快速絕倫的接下了四人的掌勢。
四個黃衣老者各接一掌後,才知道碰上了生平未遇的勁敵,轉動身軀,繞著楊夢寰四周奔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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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7 11:15:03
八二
這四人練有一種合搏之術,遇上楊夢寰這等強敵,自知單憑一人之力決難抵敵,只有四人合力出手,或可一戰。
楊夢寰冷笑一聲,雙掌疾快展開了反擊。
但見四個黃衣人影疾轉如輪,繞在楊夢寰四周奔走,楊夢寰卻站著不動,雙掌連環劈出,拒擋四人攻勢。
四個黃衣老人雖然全力搶攻,但均被楊夢寰強猛的掌力拒擋在數尺之外,難越雷池一步。
大約有一盞茶工夫,楊夢寰已然看清四人合搏之術的路道,左腳突然邁出一步,右手迅如電光石火一般,向右面劈了過去。
他已算準了四人陣勢變化、時間,掌力劈出時,還是空隙,但掌力擊到時,剛好一個黃衣老者已轉到掌力之下。
那人吃楊夢寰掌力一擋,全陣的旋轉受到了阻礙,立時停頓下來。
楊夢寰掌指齊出,展開了快攻,不到十招,四個黃衣老者盡都被點了穴道,摔倒地上,只見他一抱拳,對勝一清道:“得罪了。”大步向外行去。
勝一清大聲喝道:“站住!”一躍而上,揮掌拍去。
楊夢寰心中暗道:他有著很多的殺我機會,都輕輕放過,此刻卻似一步也不放鬆,難道是作給人看的麼?
心中忖思,右手卻迎了上去。
雙掌接實,如擊敗革,蓬然大震聲中,勝一清身子突然飛了起來,倒向後面躍去。
楊夢寰只覺那接觸的雙掌中,力道並不強猛,勝一清卻突然向後退去,心知是對方有意掩人耳目,心中暗自奇道:難道這等武林中第一流高手,也被陶玉施用什麼手段暗加控制了不成,雖然心生叛逆,卻是不敢形諸於外。
勝一清接下一掌之後,不再追趕。
這一來,似是都知道了楊夢寰的厲害,也無人再追趕於他。
楊夢寰放腿疾行,一口氣走出了十幾里,才放緩腳步,向前行去。
他雖是恢復了大部份武功,但心知內傷並未痊癒,如不及早設法醫治,早晚仍將發作。
突聽水聲瀑瀑,到了一處小溪旁邊,抬頭看去,只見小橋流水,垂柳飄風,頗有故居“水月山莊”的風情,不禁停下腳步。
轉目流顧,瞥見一個全身白衣的少女,傍溪偎柳坐在溪邊,望著兩隻戲水小燕,呆呆出神。
楊夢寰目光掃掠過那少女背影,立時認出是趙小蝶,心中暗暗忖道:她武功絕倫,耳目靈敏無比,想必知我到此,卻也不用避開她了。
這時,太陽已高高昇起,照射在溪水中,閃動一片金霞波光。
楊夢寰分辨了一下方向,大步向橋上行去。
他裝作未見到趙小蝶的神色,昂首挺胸,直登小橋。
突覺一陣香風掠頂而過,趙小蝶搶在了小橋前面,回首走了過來。
這座小橋也不過只可容一人通過,楊夢寰已行了大半,趙小蝶迎了上來,兩人在橋中相遇。
趙小蝶停下腳步,望了楊夢寰一眼,一語不發。
楊夢寰心中暗道:男子漢大丈夫,氣度豈能和女孩子家一樣,當下微微欠身一禮,道:“趙姑娘。”
趙小蝶淡淡一笑,道:“你還沒有死麼?”
楊夢寰一皺眉頭,道:“只不過受了一點內傷。”
趙小蝶道:“陶玉為人心地太過慈善,如若他稍再加上一些氣力,你就死定了。”
楊夢寰笑道:“生死由命,強求不得,在下半生中經歷了無數凶險,卻僥倖留下了這條性命。”
趙小蝶道:“你不能一生一世,都在僥倖之中。”
楊夢寰道:“縱然是死去了,那也不算什麼大事,大丈夫生而何歡,死而何懼。”
趙小蝶怒道:“你如是不怕死,我就讓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楊夢寰淡淡一笑,道:“姑娘昔年對在下有過救命之恩,在下一直感懷難忘──”
趙小蝶接道:“我後悔死了,早知如此,當初不救你那就好了。”
楊夢寰仍是神態輕鬆的說道:“我楊夢寰並未得罪你趙姑娘,姑娘卻對在下恨之甚深。”
趙小蝶道:“我高興恨你,成不成?”
楊夢寰聽她愈說愈是不可理喻,也不禁動了怒意,轉過身子大步行去。
趙小蝶縱身一躍,呼的一聲又從楊夢寰頭上掠過去,回身攔住了去路。
楊夢寰冷笑一聲,道:“姑娘要為善,為惡,幫助別人,我楊夢寰是管不了,但這等攔我去路,那是未免欺人太甚了。”
趙小蝶看那楊夢寰有了怒意,忽然微微一笑,道:“鼎鼎大名的楊大俠,小女子豈可欺侮,豈不是言重了。”
楊夢寰暗中一提真氣,道:“在下自知非是姑娘之敵,但是姑娘這般苦苦相逼,那就別怪在下要──”想到她昔年數番相救之情,又自忍了下去,轉身行去。
只聽疾風掠頂而過,趙小蝶又自攔到了身前,冷冷說道:“你要怎樣?”
楊夢寰嘆息一聲,道:“姑娘如若是必殺在下而後甘心,那就請動手吧!”
趙小蝶怒道:“你可是認為我不敢麼,殺了你讓那沈霞琳和李瑤紅嘗嘗守寡的滋味。”緩緩舉起了右掌。
楊夢寰遙望著西天處一片雲彩,臉上一片鎮靜,毫無死亡前的驚怖之色。
只聽一個嬌脆的聲音傳了過來道:“寰哥哥。”
趙小蝶轉頭望去,只見沈霞琳飛一般的跑了過來,不禁心頭一震,緩緩放下右掌。
沈霞琳奔近兩人身前,嬌聲說道:“寰哥哥,找你不到,大家都急的要命,早知和趙家妹子在一起,我們也不用找了。”
趙小蝶一聳秀眉道:“沈姑娘,你這話什麼意思?”
沈霞琳看她臉上滿是激憤之容,不禁一呆,緩緩說道:“因為你的武功高強,有你和寰哥哥在一起,縱然是遇上陶玉這壞蛋,那也是不用怕了。”
她長長吁一口氣接道:“寰哥哥和兩個人在一起,我最是放心不過。”
趙小蝶臉上仍是一片肅穆道:“那兩個人?”
沈霞琳道:“一個是朱若蘭朱姊姊,一個就是你趙家妹子了。”
趙小蝶輕輕嘆息一聲,道:“朱姊姊是金枝玉葉,那氣度自是和常人不同,和她在一起,自是沒有關係,但我就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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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
沈霞琳奇道:“為什麼?”
趙小蝶道:“我如火了起來,不論是什麼人,我都可能殺了他。”
沈霞琳笑道:“你可是在說笑話嗎?”
趙小蝶道:“我說的千真萬確,不論什麼人,惹得我惱了火,我都可能殺了他。”
沈霞琳看她說的十分認真,不禁微微一怔,回顧了楊夢寰一眼,突然對趙小蝶欠身一禮,道:“如是寰哥哥得罪了賢妹,我這裡替他賠罪了。”
趙小蝶只覺心頭一陣傷感,幾乎落下淚來,轉過身子,向前行去。
沈霞琳緊緊追在身後,道:“唉!寰哥哥那裡都好,就是生性太剛強一些,寧可吃苦頭,也不願說一句求人的活。”
趙小蝶行到橋頭一棵楊柳樹下,突然一轉身子,伏在柳樹上。
沈霞琳一直緊隨在趙小蝶身後而行,看她倚伏柳樹之上,也隨著停了下來接道:“寰哥哥雖是不肯講一句求人的話,他的用心卻是光明磊落,決不會──”
趙小蝶冷冷接道:“不要說了。”緩緩轉過身子,右手一揮,接道:“你們去吧!”
沈霞琳怔了一怔,牽著楊夢寰並肩而去。
趙小蝶望著兩人遠去的背影,說不出心中是一股什麼滋味,只待兩人走的蹤影不見,才惘惘而去。
§第十二回 苦心傳薪
且說楊夢寰和沈霞琳一口氣行出了數里之遙,才放緩腳步,說道:“霞琳,我告訴你一件事,你要牢牢記住。”
沈霞琳道:“什麼事?”
楊夢寰道:“以後千萬不可一個人和趙小蝶相處在一起。”
沈霞琳奇道:“為什麼?”
楊夢寰道:“因為,因為──”只覺其間情仇綜錯,如是據實而言,必將在沈霞琳心上留下一塊烙痕,當下改變了話題,道:“因為那趙小蝶不再喜歡和咱們作朋友。”
沈霞琳長長嘆息一聲:“唉,真是奇怪的,她一向不是對你很好麼?”
楊夢寰道:“她年歲一天天的長大,自是和過去不一樣。”
沈霞琳似懂非懂的說:“嗯!她不願和咱們作朋友,定然是有原因了。”
楊夢寰輕輕嘆一聲,道:“那趙小蝶雖已非咱們之友,但目下還不致和咱們為敵,日後你若見到她時,只要不單獨和她接近,那就不會有危險了。”
他心知沈霞琳心地純潔,胸無城府,這其間綜錯情仇,既非起因於名位之爭,又非利害衝突,一時也無法說得清楚,只好含含糊糊的對付過去了。
那知飽經憂患的沈霞琳,已非昔年的吳下阿蒙,凝目沉思了一陣,道:“寰哥哥,如是那趙小蝶幫助陶玉和咱們作對,後果情勢如何?”
楊夢寰料不到她忽然談起了武林大局情勢,呆了一呆,道:“不過三月,她可盡殲武林中各大門派高手。”
沈霞琳道:“如是趙小蝶置身事外呢?”
楊夢寰道:“如天下齊心,各大門派中人都能夠同舟共濟,必經過一陣苦拼惡戰,勝負之機,各佔一半。”
沈霞琳道:“如是趙小蝶幫助咱們呢?”
楊夢寰道:“那是百分之百的勝算了。”
沈霞琳緩緩輕過臉來,柔聲說道:“既然關係天下武林的安危,勝敗之機又是這樣的懸殊,那你為什麼不請趙小蝶幫助咱們呢?”
楊夢寰笑道:“我請她,她也未必肯聽呀!”
沈霞琳微微一笑,道:“那你就把她娶回來吧!”
楊夢寰怔了一怔,道:“什麼?”
沈霞琳道:“你如把她娶過來,她就變成了你的妻子,丈夫有了麻煩,作妻子豈能坐視不管麼?”
楊夢寰一皺眉頭道:“這話是誰說的?”
沈霞琳道:“我!我已經長大了,難道你還把我當不懂事的小孩看麼?”
楊夢寰道:“你怎麼會動了這樣的想法呢?趙小蝶多疑善變,豈是咱們可以預測──”
沈霞琳接道:“又不要你去向她求婚,自然會有人去為你作媒。”
楊夢寰道:“誰去作媒?”
沈霞琳笑道:“我啊!”
楊夢寰搖搖頭道:“你越大越頑皮。”
沈霞琳臉色一整,道:“我說的都是真的,別人去都沒有我去的好──”
楊夢寰心中暗道:不知什麼人給她出的主意,非得追問個明白不可,當下接道:“為什麼?”
沈霞琳道:“我要告訴她,我和紅姊姊的事,我們如姊妹,不分大小,我要告訴她婆婆是何等慈愛,如若她答應,我和紅姊姊都會讓她三分。”
楊夢寰道:“胡說八道。”
沈霞琳道:“是真的,我雖然未和紅姊姊商量,但以紅姊姊的謙和,聽到此訊,決然不會反對,而且將樂助其成。”
楊夢寰雙目中神光閃動,凝注在沈霞琳的身上,緩緩說道:“這當真是你的主意麼?”
沈霞琳道:“是啊,我想到你處境的險惡,連帶就想到了這件事情。”
楊夢寰見沈霞琳有勸趙小蝶同嫁自己之意,不由輕輕嘆息一聲道:“這些話你可會對別人說過?”
沈霞琳道:“沒有,第一次就對你說。”
楊夢寰微微一笑,道:“那很好,咱們夫妻之間就算說錯了什麼事,那也沒有關係,但如張揚出去,那就難辦了,如是傳入那趙小蝶的耳中,她興師問罪而來,當面質詢於你,你用何言答對呢?”
沈霞琳怔了一怔,道:“難道她一點也不喜歡你麼?”
楊夢寰道:“她喜怒難測,有誰能判斷出她心中所想的事,如是她藉故變臉,堂堂正正的和咱們為敵作對,那時豈不是反為這幾句玩笑之言所害。”
沈霞琳道:“寰哥哥,我說的不是玩笑。”
楊夢寰臉色一整,道:“那就更不能胡說了。”
沈霞琳嘆息一聲,道:“我知道你不是貪愛女色的人,可是這情形有些不同,這是為了挽救武林中的浩劫,你娶了趙小蝶,天下英雄仍然是對你敬重異常,決不會損到你一點英名。”
楊夢寰臉色一整,道:“不許再胡說。”拋開沈霞琳的手掌,大步向前行去。
沈霞琳大步追了上去,低聲說道:“寰哥哥,我一生都沒有違拗過你,這次──這次我想求求你,聽我一次。”她聲音柔媚,說來婉轉淒傷,顯然下了極大決心,才說出這樣幾句話來。
楊夢寰停下身來,輕聲嘆道:“除了趙小蝶的事,不論你說什麼我都依你,你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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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7 11:15:22
八四
沈霞琳呆了一呆,道:“我就是要說趙小蝶的事,寰哥哥,那不是為你,也不是為我,是為天下武林同道。”
楊夢寰道:“唉!我縱然答應了你,但也是不可能的事,趙小蝶不會當真的喜歡我,她只是想讓我和別人一樣,拜倒在她石榴裙下,那時不但你希望破滅,我亦將受到從未有過的羞辱。”
沈霞琳怔了一怔道:“當真麼?”
楊夢寰道:“我幾時騙過你了。”
沈霞琳道:“可惜紅姊姊不在這裡,她如在此,那就好辦了。”
楊夢寰道:“趙小蝶雖然有些恨我,但那只是出於一時的氣憤,等她氣消了就會好轉。”
沈霞琳道:“那她可會幫助咱們?”
楊夢寰道:“很難說,但她不涉足其間,袖手旁觀,那是一定了。”
沈霞琳又問道:“數年後,那時陶玉還活在世上麼?”
楊夢寰道:“應該活著,那時能殺他的人更少了。”
沈霞琳嘆息一聲,道:“寰哥哥,我是一直不管事的,你不論說什麼,我一向都是深信不疑,但你剛才的話──”
楊夢寰臉色一變,道:“怎麼了?”
沈霞琳道:“唉!你是在安慰我,你分明沒有把握勝那陶玉,是麼?”
楊夢寰想不到一向柔純的沈霞琳,似是突然間瞭解了很多事,一時無言可對,只有默不作聲。
沈霞琳長長嘆息一聲,接道:“你明知趙小蝶很恨你,也明知她會幫助陶玉,但你卻不敢承認,數月,數年,說的是那麼不著邊際,你只是為了英雄性格,明知不可為,偏又要孤軍奮戰──”她緩緩轉過臉來,目光凝注在楊夢寰臉上,接道:“你受了很重的內傷,卻又強顏歡笑來騙我,我恨自己武功不如人,無能幫助你──”
楊林寰一揮手道:“不要說下去了──”仰臉長長吁一口氣,接道:“不錯,咱們目前的處境很危險,陶玉一日不除我楊夢寰,他就不敢放手在武林之中為惡,視我如眼中之釘,必欲殺之而後快。”
沈霞琳接道:“但他無能殺你,除非他和趙小蝶聯合在一起。”
楊夢寰道:“就目前形勢而論,咱們的確是處逆境,但這也未必就決定了咱們一定敗亡,只要不畏艱苦,奮發激勵,形勢總歸有好轉的一天,千百年來,武林中不知發生了多少次變亂,但最終結果,總歸是正義常存,邪不勝正,那陶玉不擇手段,也許能佔得一時上風,但到最後決難逃出敗亡的命運。”
沈霞琳道:“這其間勝敗的關鍵,操諸在那趙小蝶的手中,但你卻寧可坐待敗亡,也不肯去求她一聲。”
楊夢寰臉色一整,道:“你要我和陶玉一般麼?只問目的,不擇手段。”突然放快了腳步向前行去。沈霞琳看他眉宇間隱現怒容,那裡還敢再說,緊緊追在他身後行去。
一陣急行,走出有五六里路,到了一處岔道口處。
只聽一聲沉重的佛號,道:“楊大俠。”
楊夢寰呆了一呆,停下腳步。
轉臉望去,只見一老一少兩個灰袍僧人,站在旁側岔道口處。
那老僧年近古稀,小的卻是個十三四歲的小沙彌,身上背著一個大紅木魚。
楊夢寰目光掠過兩人,抱拳一揖,道:“老禪師可是招呼在下麼?”
那老僧笑道:“閣下可是‘水月山莊’中的少莊主,譽滿天下的楊大俠麼?”
楊夢寰道:“不敢當,老禪師誇獎,正是區區在下。”
那老僧回顧了身側的小沙彌一眼,笑道:“咱們師徒跋涉數千里,終於未失所望。”
楊夢寰心中一動,暗道:“聽他口氣,倒似是故意來找我的了。”
那老僧轉過臉來,目光凝注到楊夢寰臉上,笑道:“我們師徒為尋找楊大俠,已然走了數千里路,想不到竟在此不期而遇,唉!如是再有五日,找你不到,老僧也撐不下了。”
楊夢寰只聽得疑竇重重,忍不住問道:“老禪師找在下不知有何見教?”
那老僧笑道:“自然是有事了。”
楊夢寰一抱拳,道:“在下洗耳恭聽。”
那些僧道:“此地不是講話所在,如是楊大俠沒有要事,不知可否借一步和老僧作次長談。”
楊夢寰道:“自當領教──”語音一頓又道:“在下失記,還未請教老禪師法號。”
那老僧合掌當胸道:“貧僧苦心。”
楊夢寰暗暗忖道:好怪的名字!口中連連謙遜道:“原來是苦心大師,弟子失敬了。”
苦心微微一笑,道:“楊大俠可曾聽過老衲之名麼?”
楊夢寰怔了一怔,暗道:我只不過和你說幾句客氣之言,你怎可這般的追問呢。當下咳了兩聲,道:“不敢欺騙老禪師,在下實是未曾聽過老禪師的法號。”
苦心笑道:“這就對了,楊大俠果然是誠實君子──”
伸手指著正北方說道:“距此不遠,有一座無人瓜棚,不知楊大俠可否到那裡聽老衲說幾句話?”
楊夢寰道:“在下是恭敬不如從命。”苦心道:“好,老衲帶路。”轉身向前走去。
四人行了一陣,果然到了一處荒涼的瓜棚所在。
苦心當先盤膝坐下,那小沙彌悄然退到了瓜棚之外。
楊夢寰在苦心對面盤膝坐下,回顧了站在身後的沈霞琳一眼,低聲的向苦心大師問道:“拙荊在此,不知礙不礙事?”
苦心道:“不妨事。”
雙手一按實地,原姿不變的陡然向前欺進了兩尺,落到楊夢寰的身前,伸出雙掌,道:“楊大俠,請伸出手來。”
楊夢寰心中雖然大感奇怪,但仍依言伸出了手去。
苦心雙掌一推,按在楊夢寰雙掌之上,笑道:“老衲先助楊大俠療好內傷,再談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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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五
楊夢寰要待推辭,苦心大師雙掌的熱流,已然波波重重的湧了過來,只好運氣把那湧來熱流導入內腑。
他內功本甚深厚,再加這苦心大師的內力相助,很快的打通了受傷的經脈。
楊夢寰輕輕籲一口氣,道:“多謝老禪師的相助。”
苦心大師長長嘆息一聲,道:“老僧已經是將要歸極樂之人,如是再晚幾日見著你楊大俠,老僧勢難再支撐下去了。”緩緩收回雙手。
楊夢寰一皺眉頭,道:“大師此言從何說起,據在下觀察,大師神色很好,怎會忽然提出此事?”
苦心大師笑道:“老僧修的是大彌羅神功,雖然歸西在即,別人卻瞧不出來。”
楊夢寰道:“原來如此。”
心中卻是充滿著重重疑問,不知從何說起。
兩人相對沉默了一陣,仍由那苦心大師打破了沉默,說道:“楊大俠年紀輕輕,能受武林同道擁戴,果是有著異於常人之處,但坦蕩蕩的胸懷,謙謙讓讓的氣度,和那清高朴厚的風標──”
楊夢寰接道:“老禪師過獎了。”
心中卻是大感奇怪,暗道:“我和他素不相識,初度見面,何以他竟然對我是讚不絕口,這其間只怕是別有緣故。”
只聽苦心大師說:“老僧圓寂在即,無法留戀這十丈紅塵,因此不惜千里奔波,尋個可信可托的人,為老僧處理身後的事。”
楊夢寰心中忖道:“你有著同門兄弟和承繼衣缽的弟子,不知對我說出此話,是何用心──?”儘管他心中疑問重重,口裡卻說道:“若是老禪師別無親人故舊,區區在下,亦願代為效勞。”
苦心大師笑道:“老僧這身後之事,除了你楊大俠外,當今之世,只怕也沒有幾個能夠接受得下來了。”
楊夢寰道:“如若是十分重大,在下只怕是擔待不起。”
苦心大師道:“楊大俠如若也要推辭,當今之世有誰人還有此大勇,有此豪氣。”
楊夢寰被人一陣讚頌,不禁心中暗道:我暫不答應他,但問他什麼事,總是可以吧。當下說道:“不知老前輩要辦的什麼事?”
苦心大師道:“說來也是簡單的很,老僧想請楊大俠代老僧清理一個門戶。”
楊夢寰道:“不知老禪師那弟子,現在何處?”
苦心大師道:“萍蹤無定。”
楊夢寰道:“他可有個姓名?”
苦心大師道:“王寒湘。”
楊夢寰怔了一怔道:“什麼?王寒湘?”
苦心大師道:“不錯,怎麼?楊大俠可是認得他麼?”
楊夢寰道:“見過,見過──”
昔心大師道:“那是更好不過,日後楊大俠見著他時,替老僧把他殺了,也就是了。”
楊夢寰道:“那王寒湘的年歲──”
苦心大師從懷中摸出一本絹冊,道:“所有逆徒的惡跡,罪狀都在這絹冊之中,楊大俠日後慢慢再看不遲,此刻老僧先要傳你幾招武功,以便日後殺他之時施用,使他死在本門派武功之中,也好使他死的心服、口服,也好使他知道師道大倫,不容輕侮。”
也不管楊夢寰答不答應,立時低吟口訣,雙手也開始比劃傳授。
凡習武之人,遇上了奇異的武功,就會不自覺的為其吸引,楊夢寰亦不例外,不自覺的竟然隨著苦心大師吟誦口訣,伸手比劃。
片刻之後,楊夢寰已浸沉在那奇奧的掌勢之中,如醉如痴,渾然忘我。
那掌法共有七式,那老僧不停吟誦口訣,一面反覆傳授。
足足過去了兩個時辰之久,楊夢寰才算把七招掌勢學會。
苦心大師微微一笑,停下手來,道:“楊大俠記熟了麼?”楊夢寰道:“記熟了──”旋即,神志陡然一清,接道:“在下和大師毫無淵源,怎可學習大師的絕枝──”
苦心大師道:“老僧要借重楊大俠為我完成心願,老衲自是當效微勞。”
楊夢寰總是有著難以解去之疑,正待追問下去,那苦心大師又搶先說道:“老僧還有一事奉懇楊大俠。”
楊夢寰心中暗道:我既然學了他的武功,自是應該為他效勞,當下說道:“大師儘管吩咐。”
苦心大師趁著楊夢寰說話分神之時,右手陡然伸出,抓住了楊夢寰雙腕脈穴。
楊夢寰萬萬沒有料到,苦心大師竟然會突施毒手,雙腕脈穴被緊緊扣住。
苦心大師早已料到他武功高強,是以雙手之力,用的十分強猛,楊夢寰只覺腕間一麻,已無反抗餘地。
那沈霞琳雖是坐在楊夢寰的身後,但她目睹兩人在研學武功,也就閉上雙目,運氣調息起來,竟然不知楊夢寰穴道被扣一事。
楊夢寰雙腕被扣之後,情緒本甚激動,繼而一想,他在助自己療傷之時,實已有殺死自己的機會,何以棄易就難,先把自己傷療好之後,再來擒拿自己的雙脈?心念一轉,激動的心情逐漸的平復下來,淡淡一笑道:“老師父這是何意?”
苦心嘆道:“老僧有一事要和你商量怕你不肯,只好用點手段了。”
楊夢寰道:“老師父有什麼吩咐只管請說,但得在下力所能及,決不推辭。”
苦心大師道:“老衲已登古稀之年,即將西歸我佛,個人縱有什麼恩怨,那還有放不開的道理,唉!老衲心中所思──”
楊夢寰接道:“莫非老師父身後,有什麼放心不下的事麼?”
苦心大師道:“老衲無牽無掛,只有一個追隨我甚久的徒兒,但他受了天資所限,十幾年,老衲只傳他一種武功,用來作防身之用,其人渾厚樸實,那也不用我為他擔心了。”
楊夢寰道:“這就叫在下想它不透了?”
苦心大師長長嘆息一聲,道:“老衲遁身佛門,原本想獨善其身,以眼不見,心不煩的心情,不問江湖中事,數十年如一日,從未置身於江湖恩怨是非之中,直待將要西歸我佛之時,忽然大悟此生所行之非。”
楊夢寰奇道:“老師父置身江湖恩怨之外,不為名位利祿所動,超然物外,正是清高風標,何以竟有此憾?”
苦心大師道:“我佛普渡眾生,老衲卻獨善其身,數十年來有如草木一般,豈不是終身的大非麼?”
楊夢寰道:“老師父的用心呢?”
苦心道:“老衲突然間大悟之後,想到了一個贖罪之法,因此重踏入十丈紅塵中來,遍訪武林中人,以楊大俠的聲譽最好──”
楊夢寰道:“那是武林中人物的抬愛,老禪師過獎了。”
昔心大師道:“因此老衲才踏破芒鞋,遍尋楊大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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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7 11:15:42
八六
楊夢寰道:“唉!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楊某雖然有救世之心,但卻無救世之能。”
苦心大師笑道:“這就是老衲尋找楊大俠的原因了,老衲武功雖然不及楊大俠,但卻是別走門徑,且願以數十年苦修禪力相贈,以助楊大俠早完心願。”
楊夢寰吃了一驚,道:“這如何能夠使得,何況內功修為全然在己,老禪師又有何能相助呢?”
苦心道:“佛門中有一種傳薪之術,左道中也有種化功大法,老衲當以佛門中傳薪之術把一身功力轉嫁於楊大俠。”
楊夢寰急急說道:“不成,老師父縱有此心,晚輩也是萬萬不能接受。”
苦心大師道:“老衲早已料到了楊大俠不肯接受,是以才出其不意扣住了楊大俠的雙腕脈穴,此時此情,楊大俠雖然無承受之心,那也是由不得你了。”
楊夢寰臉色一整,道:“據在下所知,一個修習內功之人,一旦功力全失,有如油盡之燈,無風自熄──”
苦心大師接道:“不錯。”
楊夢寰道:“如是不錯,在下是更不能接受了。”
苦心笑道:“可惜此刻楊大俠已無自主之能了,唉!老衲轉嫁數十年苦修的禪功,並非有意相助你楊大俠,旨在贖罪。”
楊夢寰冷笑說道:“如若在下以力相拒,只怕老禪師也很難把內功轉嫁到在下身上。”
苦心道:“楊大俠如不肯和老衲合作,只不過徒增事倍功半之煩。”
楊夢寰道:“在憑老禪師舌粲蓮花,在下亦是難為所動。”
苦心大師道:“阿彌陀佛,老衲因循苟安,積非一生,這一次是萬萬不能再惜了。”右肘一抬,點中了楊夢寰的穴道。
楊夢寰一聲還未哼出,人已暈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楊夢寰為一種哭聲驚醒。
睜眼看去,只見沈霞琳和那小沙彌跪在地上,不停的揮淚低哭。
苦心大師安詳的仰臥在地上,嘴角間帶著微微的笑意。
楊夢寰陡然一躍而起,道:“老師父──”
那小沙彌說道:“我師父死了──”
楊夢寰伸出手去,一把抓住了苦心大師的雙手,只覺他雙手冰冷,再摸脈穴,亦停止了跳動。
伏下身子聽去,心臟早已靜止,氣息已絕,諸般顯明之征,縱然有靈丹妙藥,亦難使苦心重生返魂了。
只見那小沙彌拭去了臉上的淚痕,緩緩說道:“我師父臨終之時,遺言要我好好的追隨楊大俠。”
他口齒木訥,說來一字一句,更使人有著淒涼、悲痛之感。
楊夢寰點頭應道:“在下自當好好照顧你。”
伸手抱起了苦心大師的屍體,右手揮動,連點了苦心大師幾處穴道。
他心中雖然明知無救,但仍然得盡心力。
但他失望了,他雖然連點了苦心大師要穴,但仍然無法使苦心大師清醒過來。
沈霞琳突然插口說道:“寰哥哥,這苦心大師臨終之時,曾對我說了兩句話,要我勸你立時去做。”
楊夢寰道:“勸我什麼事?”
沈霞琳道:“他要寰哥哥立刻找一處清靜地方,盤坐調息,把他轉嫁於你的功力,調息吸收,收為己用,不要負了他一番苦心。”
楊夢寰心中一動,暗道:他取號苦心二字,已然早已下定了決心不成?回顧了那小沙彌一眼,說道:“令師的法號,可是真的叫苦心麼?”
那小沙彌搖搖頭,道:“我師父原來不叫苦心,還是兩年之前,改用了苦心的法名。”
楊夢寰道:“原來如此。”
整整衣冠,對著苦心的屍體拜了下去,道:“老禪師佛光普照,早已下了以身殉道之心,弟子得垂青,自當竭盡棉薄,完成老禪師的遺志。”
說話時,神態肅穆,一片虔誠。
原來他已瞭解苦心大師,確實早有存心救世,並非特別加惠於己,如果這世間沒有楊夢寰,他亦將選擇另一個人,來承繼他的心願。
拜完起身,心中頓覺坦蕩了甚多,但亦感覺到責任加重了很多。
他回過臉去,望最沈霞琳一眼,道:“把你的長劍借我一用。”
沈霞琳拔出長劍遞了過去,道:“作什麼?”
楊夢寰道:“老禪師心存救世,咱們不能辜負了他一片仁心,也不能替他選擇墓地了,就在此地掘一個坑埋了他的法體。”
沈霞琳心中暗道:寰哥哥一向待人仁厚,怎的今日卻如此冷漠。
只見楊夢寰揮劍掘土,臉上是一片凝重嚴肅的神情,沈霞琳要待勸說幾句,竟是不敢出口。
片刻工夫,楊夢寰已掘好了一個土坑,捧起苦心大師的法體,放入坑中,舉手一招,道:“你們都過來。”
沈霞琳和那小沙彌一齊行了過來。
楊夢寰道:“咱們最後拜別老禪師的法體。”當先拜了下去。
三人大拜三拜之後,楊夢寰才推土掩上屍體。
沈霞琳道:“寰哥哥,咱們未替老禪師備下棺木,那已是不大恭敬的事了,難道不替他立上一隻碑麼?”
楊夢寰淡淡一笑,道:“老禪師以身殉道,立願是何等博大,他把一身功力和七招掌法轉嫁傳授於我,其用心又是何等高潔,咱們如以俗庸的眼光,看他的為人,盛禮重槨,埋葬了他,豈不是玷汙了他高潔的志行。”
沈霞琳聽得似懂非懂的說道:“寰哥哥說的是?──”她語聲微頓,又道:“如是不豎石碑,日後咱們找他墓地,豈不是很難找到了麼?”
楊夢寰道:“不會,這地方一草一木,一片沙土,我都會深記心中,就算是隔上十年二十年,我也會一樣記得。”
沈霞琳輕輕嘆息一聲,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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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7 11:15:51
八七
楊夢寰道:“你可是覺著我太刻薄麼?”
沈霞琳點點頭,默然不言。
楊夢寰嘆道:“我如不能完成大師遺志,還有何顏來他墓前拜奠──”
沈霞琳臉上的憂鬱突然開朗,微微一笑,接道:“不錯啊!寰哥哥乃大英雄的氣度,心中所想之事,實非常人能及。”
楊夢寰道:“如是我能完成大師遺志心願,把此事公諸於武林,那時天下英雄豪傑齊集於此,共同來為老禪師立碑建墓,使老禪師的俠骨佛心永傳後世,誦揚武林,豈不是強過我們今日替他立碑了。”
沈霞琳微微一笑,流下兩行清淚。
楊夢寰道:“唉!你已經好久沒有流過淚了,此刻何以又哭了起來,琳妹妹,這些日子裡,為了武林中的紛擾,我脾氣也許變的壞了些,說話也許有傷害你的地方,但望你不要放在心上才好。”
沈霞琳緩緩把嬌軀偎入楊夢寰的懷中,伏在他的胸前說道:“寰哥哥,不是的,我是自疚自愧的流下淚的,我作了你的妻子,竟然還不能瞭解你──”
楊夢寰伸出強壯的手臂,摟著沈霞琳的柳腰,接道:“不用難過,只怪我事先沒有說清──”
沈霞琳伸手拭去臉上淚痕,接道:“寰哥哥,你也該找個地方運氣調息,不要有負苦心大師一片苦心,”
楊夢寰目光一轉,道:“就在這破舊瓜棚中也是一樣。”
沈霞琳心知這一陣調息,對楊夢寰武功成就十分重要,當下接道:“好,不論你聽到什麼,或是你自己發覺什麼,都請放心的去行功,讓我和這位小和尚替你守衛。”
楊構寰道:“好,就依高見。”起身行入瓜棚之中,盤膝而坐。
這時楊夢寰身上,接受那苦心大師的真氣,正覺無處流轉,楊夢寰這上運氣相引立時蜂湧而去!
只見楊夢寰身子起了一陣巨大的震動,似是被一股浪滔衝擊一般,雙肩不停的搖動,臉上的汗水如雨。
沈霞琳心中暗暗祝福,道:“寰哥哥一生一世,作事,做人,無一不是光明正大,不該要他走火入魔才是。”
禱畢,緩緩站起身子,走到楊夢寰的身側,暗中提氣,運勁於掌,準備出手相助。
此時楊夢寰汗出如漿,全身震動也逐漸的厲害!
楊夢寰突然睜開雙目,望著沈霞琳道:“不要管我,動我──”話未說完,人似已支撐不住,身子搖了幾搖,但尚能支撐著未倒下來。
沈霞琳早已嚇的不知所措,一面不停的點頭,一面望著楊夢寰落淚。
但見楊夢寰那抖顫的身子,逐漸的平靜下來,雙目也緩緩閉上。
他似乎陡然間恢復了平靜,臉上的汗水也逐漸的消退下去。
沈霞琳長長吁一口氣,道:“謝天謝地!”
語聲甫落,瞥見楊夢寰雙臂一揮,突然仰臥在地上,全身顫動,劇烈異常,有如中了瘋魔一般。
只見他身下的沙土,隨著他顫動的身子,四下飛揚。
沈霞琳蹲在一側,驚的目瞪口呆。
她震驚過甚,但心中又牢牢記著楊夢寰的叮囑之言:“不要管我,動我!”只好望著楊夢寰茫然出神。
她想不出如何去幫助丈夫,也不知該如何去處理這驚心動魄的情勢。
大約延續了頓飯工夫之久,楊夢寰漸漸的安靜了下來。
這一陣工夫,直把個沈霞琳緊張的連呼吸也閉窒起來,脹的滿臉通紅。
楊夢寰靜了下來,她才吐出胸中一口悶氣,回顧了那小沙彌一眼道:“你師父傳的什麼武功給我寰哥哥?”
那小沙彌有些傻裡傻氣,搖搖頭,道:“我不知道。”
沈霞琳道:“你師父過去靜坐調息,可也是這般模樣麼?”
小沙彌道:“從來沒有,我師父有時禪定入息,一坐數日夜滴水不進,可是從來沒有在地上亂抓亂滾過。”
沈霞琳舉手理理頭上的亂發,道:“唉!這就奇怪了,看來我得要上趟括蒼山了──”語聲微微一頓,又長嘆一聲,道:“可是括蒼山遙遙萬里,我來去一趟,只怕要一月之久,不知寰哥哥能否撐得那樣長久時日。”
那小沙彌似是很想答覆她的問題,但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只是不停抓著光頭。
沈霞琳回顧了那小沙彌一眼道:“你叫什麼法號,以後咱們在一起,我要如何叫你?”
那小沙彌道:“我師父一向叫我六寶,你以後叫我六寶就是──”低頭沉思了一陣,接口道:“以後我要如何叫你?”
沈霞琳望了楊夢寰一眼,道:“我是他的妻子,你以後叫我楊夫人好了。”
六寶和尚道:“楊夫人。”
心中卻是似懂非懂。
此人天生渾厚純樸,再加上常年和苦心大師居山靜修,對人間世態,實是知之不多。
沈霞琳眼看六寶和尚,滿臉茫然之情,心中暗暗忖道:“這小和尚既無心事,又不通人情世故,以後我倒得好好指教於他才是。”心意一轉,緩緩說道:“你出去瞭望一下,看看是否有人來此。”
六寶和尚應了一聲,緩步行出瓜棚,行了一陣,重又轉了回來,道:“如是有人來了呢?”
沈霞琳道:“不許他們過來,如是有強行要來,你就出手攔阻於他。”
六寶和尚似是尚有很多疑問要間,但他卻強自忍了下去,未再多言。
沈霞琳呆呆的坐在楊夢寰的身側,茫然出神,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
突然間傳過來六寶和尚的喝聲,道:“站住,楊夫人說了,不許再向前走。”
沈霞琳暗道:“這小和尚真是傻的利害,對人說話,那有這等說法。”
轉臉望去,不禁吃了一驚。
只見一個黑衣大漢,正舉著手中單刀,向那六寶和尚砍下。
沈霞琳正待飛身趕往相救,忽見那小沙彌左臂一揮,巧妙異常的把那大漢手中單刀擋開,飛起一腳,踢了過去。
但聞一聲悶哼,那大漢連人帶刀,被那小沙彌踢的飛了起來,跌摔到七八丈外。
沈霞琳暗暗讚道:“這小和尚雖然有些傻氣,但武功倒是不弱。”
六寶和尚擊中敵人,卻不知該如何處置急急跑了過來,道:“楊夫人,這──”
沈霞琳微微一笑,接道:“我都看到了,你的武功很好,唉!只怕連我也無法一招就把那人打倒地上呢。”
只見那黑衣大漢站起身子,拍拍身上的灰塵,轉身疾奔而去。
六寶和尚道:“那人跑了。”
沈霞琳道:“讓他去吧──”突然一躍而起,接道:“不行,咱們要捉住他。”
六寶和尚搖搖頭,道:“不行,我跑不快,師父說我生的太笨,不能學習輕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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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7 11:16:07
八八
沈霞琳想待追趕,又不放心楊夢寰,只好站起身來說道:“那咱們得快些走了。”
六寶和尚奇道:“為什麼?”
沈霞琳換起了楊夢寰,道:“那人去找幫手了。”當先向前行去。
情形緊急之下,沈霞琳也只好暫時拋去了楊夢寰囑咐之言。
但她把楊夢寰抱入懷中之後,才驚覺到情形不對,只覺楊夢寰全身僵硬,手心冰冷,但心臟還在跳動,氣息未斷!
多年的江湖經驗,已使沈霞琳純潔的心中,稍解江湖險惡,心知愈早離開此地愈好,流目四顧,只見正東方山巒起伏,心中突然一動,暗道,山上林木茂密,峰壑縱橫,最容易找藏身之地,眼下情勢緊急,只有先到山上躲避一下再說。
面對著傻裡傻氣的六寶和尚,沈霞琳只好自作主意,轉身向東奔去。
六寶和尚也不多問,放開腿隨著沈霞琳身後疾奔。
他雖是不會輕身縱躍之術,但長跑奔行,耐力卻有過人之處,緊追在沈霞琳的身後速度不相上下。
兩人一口氣奔行了十餘里路,沈霞琳突然放緩了腳步,道:“不要緊了,咱們可以停下來休息一下了。”
緩緩放下了楊夢寰。
低頭看去,只見楊夢寰仍和剛才一般,既未加重,亦未好轉。
兩人休息約頓飯工夫,忽見來路上塵士飛揚,一群黑衣人疾追而來。
原來沈霞琳忽略了行經之處,儘是沙土之地,足痕宛然,極易尋找。
沈霞琳一皺眉,抱起了楊夢寰,又向正東奔去。
這一次後有追兵,她用出了全力奔行,但那六寶和尚因受先天所限,未習輕功,只能放腿快跑,無法縱身飛躍,相形見絀,難以追上,沈霞琳心地仁善,不忍棄他不顧,只好放緩速度。
兩人奔近山邊時,那疾迫不捨的黑衣人,已追到了身後兩丈左右,抬頭看橫山攔道,沈霞琳自知已難再逃脫,情形所迫,只有放手一戰,當下轉身奔向右側,就崖壁下,胡亂找了一個山洞放下楊夢寰,唰的一聲抽出長劍,擋在石洞前面。
六寶和尚眼看沈霞琳轉向洞外,也不多問,緊握拳頭,站在沈霞琳的身側。
那群追至的黑衣人也一齊停了下來,舉起手中兵刃,緩步向前迫進,直逼至沈霞琳等身前七八尺處,才停了下來。
這些年來,沈霞琳劍術大進,眼看群敵迫近,心中亦不驚慌,暗中運氣,橫劍待敵!
那逼近的黑衣人,一共九個,居中一人,身材高大,顎下短鬢如戟,手中橫著一把闊背開山刀,似是那樣黑衣人的首領。
只見那居中大漢揚了揚手中開山刀,冷冷說道:“你可是沈霞琳麼?”
沈霞琳道:“我是楊夢寰的妻子,叫我楊夫人。”
那大漢怔了一怔,笑道:“你既是楊夫人,那受傷的人定是楊夢寰了?”
沈霞琳道:“誰說他受了傷?”
那大漢微微一笑,道:“楊大俠名傳天下,縱然未曾見過之人,也曾聽人說過,以那楊大俠的武功,如是未曾受傷,何用你楊夫人抱著他趕路。”
沈霞琳為之語塞,只好反口問道:“你是什麼人?”
那大漢舉起手中闊背開山刀,笑道:“區區郭大川,承蒙江湖上朋友抬愛,送了在下一個無敵神刀的綽號。”
沈霞琳道:“沒有聽人說過。”
郭大川臉色一變,道:“楊夫人自是不會知道在下這等無名小卒──”語聲微微一頓,又道:“在下對楊大俠聞名已久,只恨無緣一見,今日既然遇上了,自然是得拜領一點教益。”
沈霞琳冷笑一聲,道:“你不是我寰哥哥的敵手。”
郭大川開山刀輕輕一揮,左側兩個黑衣大漢欺身而上,直向石洞衝去。
六寶和尚右手一揮,擊出了一拳,緊隨著飛起一腳。
那黑衣大漢眼看他一拳擊來,揮刀掃了過去,卻不料他下面一腳,踢來的突兀之極,只覺膝間一疼,身不由己的向後退去,一跤跌在地上。
沈霞琳看他出手一擊,似是和那瓜棚外面,踢中強敵的招術一般模樣,心下好生奇怪,暗道:“這小和尚踢出的一腳好生利害──”
忖思之間,另一個黑衣大漢已然欺身而到,手中單刀一揮,直劈而下。
但見六寶右手斜裡擊出,封住那刀勢,抬腿一腳,又把那黑衣大漢踢的翻了兩個跟斗。
郭大川一皺眉頭,左手向前一推。
隨著他推動的掌勢,又是兩個黑衣大漢,進身攻來。
這兩人不再分開出手,分由左右兩面,分向六寶和尚攻去。
六寶似是從來未曾想到,有兩人來攻的打法,不知先迎擊那面攻來之敵,剎時間呆在當地。
沈霞琳長劍探出,擋住左面一人。
六寶和尚一拳一腳同時攻出,先把右面那黑衣大漢打了一個跟斗。
郭大川怒道:“這小和尚如此可惡。”
一揮開山刀,正待率眾群攻,突然傳來一陣駕聲燕語,轉眼望去,只見四個身背長劍的美貌少女,魚貫行了過來。
四女年紀相若,不過十六七歲,一路上談笑而來,似乎是根本未瞧到沈霞琳和那些黑衣大漢。
沈霞琳一皺眉頭,低聲對六寶和尚說道:“這些女孩子不知是友是敵,咱們不能不防備些。”
緩緩向後退了兩步,守在石洞口處。
六寶和尚從不多言,跟著沈霞琳向後退了兩步,到了石洞前面。
楊夢寰停身的石洞前面,是一個狹小的入口,兩面都是連接峭壁的石岩,這地方是塊死地,既不利攻,亦不利守,尤以不易避讓對方暗器施襲。
沈霞琳打量停身處一眼,接道:“六寶,你先退回石洞中休息吧!我如受傷不支時,你再來接替我。”
她退到兩岩對峙的洞口,已存了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決心,任何人如想衝進石洞傷害楊夢寰,必先要把她重傷或殺死。
這時那四個美麗的少女,已然行近沈霞琳停身之處,排成一行,由那黑衣大漢和沈霞琳之間穿行。
這四個少女神態從容,言笑風生,旁若無人,使得雙方都無法瞭解她們的用心何在,是敵是友?雙方都不得不全心全意的戒備。
這時四女已行到石洞前面,在沈霞琳的身邊突然停了下來,一齊向左轉身,唰的一聲,抽出長劍,一字排開,擋住那些黑衣人。
這變化是那麼突然,只瞧的在場之人都不禁為之一愕,只聽那走在最前,身著深綠衣裙的少女,冷冷說道:“你們那一個是頭兒?”
郭大川一揮手中的開山刀,道:“姑娘有什麼話,儘管對在下說吧!”
那身著綠衣裙的少女冷笑一聲,道:“你如是識時務的,現在可以退回去了。”
郭大川已然親眼瞧到那六寶和尚的奇奧招術,竟是無人能接下他一拳一腳,此刻又來了四個綠衣少女幫手,頓使敵寡我眾的優勢,為之一變,一時間倒是不敢造次,緩緩說道:“四位姑娘是何來歷?”
原來這四個女子全都穿的一身綠色衣裙,但卻從不同深淺的顏色上,分的十分顯明。
那深綠衣裙的為首少女,似是四女中的領隊,詢敵答話,全由她一人出面,當下一揮長劍:“你可是陶玉的手下麼?”
郭大川怔了一怔,道:“那是敝幫幫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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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7 11:16:16
八九
深綠衣裙少女怒道:“那就不會錯了,快些給我滾開。”
郭大川揚起手中開山刀,指著沈霞琳,道:“咱們奉諭而來,不擒他們夫婦,如何交差──”
那深綠衣裙的少女不理會郭大川,卻對另外三個少女說道:“三位妹妹,他們既是不聽好言相勸,那就給他們點顏色瞧瞧了。”
三女齊聲應道:“全憑姐姐作主,咱們聽命行事。”
那深綠衣裙少女道:“好!”
長劍一振,閃起兩朵劍花,當先刺了過去。
她劍勢一出,另外三女也長劍隨著攻了出去。
但見寒芒流動,閃起一串劍花。
四女劍招,不但攻勢凌厲,而且還兼顧到花俏悅目。
郭大種怒喝一聲,手中闊背開山刀一招“橫架金梁”,硬向劍上封去。
他自恃腕力渾厚,兵刃沉重,想在一擊之間,震飛對方長劍。
那知四女劍勢靈巧快速,竟是不肯硬拚,耀目劍花中,虛實難測。
郭大川心中怒火高漲,一把開山刀施的呼呼風生。
儘管他刀轉如輪,但卻始終無法觸到四女手中長劍。
激鬥中,突然響起了一聲慘呼,一個黑衣大漢傷在劍下,鮮血飛濺中,倒了下去。
四女劍花交織,也無法瞧出是何人所傷。
郭大川想不到這四個年輕姑娘,劍招竟是如此厲害,心中又急又怒,只氣的連聲大喝。
但聞慘叫連續傳來,又一個黑衣大漢被斬斷了一條手臂。
四女劍招,愈來愈見凶辣,片刻工夫,追隨郭大川而來的黑衣人,全都傷在劍下,只餘下郭大川一人還在揮刀苦戰。
郭大川隨來之人,傷亡殆盡,自己亦累得大汗淋漓,如若再打下去,力量用盡,再想脫身就非易事了。
心念一轉,戰志頓消,大喝一聲,開山刀疾施一招“去霧金光”,化成一片刀幕護住身子,衝了出去。
四女看他刀勢強勁,也不敢硬擋。
郭大川破圍而出,立時轉身向前奔去。
剛剛行得數丈,突然長嘯傳來。
抬頭看去,只見遠處煙塵滾滾中,十數匹飛馬疾馳而來。
郭大川心知是援手趕到,不禁膽氣一壯,停下腳步,回身橫刀,冷冷喝道:“臭丫頭,傷了我的屬下,快償命來。”
縱身一躍,重又撲了上去,手中開山刀一招“風掃落葉”,橫裡削去。
四個綠衣少女,劍術雖然高強,但對敵的經驗不足,眼看郭大川手中刀勢削到,竟然一齊避開。
郭大川耳聞馬嘶之聲,傳了過來,更是振起精神,直把手中一把闊背開山刀施的疾如風輪,刀影千重,分向四人攻去。
四個綠衣少女雖然不敢硬接他的刀勢,但郭大川也無法傷得四女。
只見那快馬愈來愈近,直逼到幾人動手之處兩丈開外,才停了下來。
十幾匹長程健馬上,坐的是清一色的二十左右的年輕人,每人背後,都背著一把長劍。
血紅的劍穗,隨風飄蕩。
只見那健馬迅快的分向兩側,兩個身材奇高的赤膊大漢,抬著一頂軟轎緩步走來。
那軟轎四周垂著黑慢,無法看清楚轎中之人。
只聽一個冰冷的聲音喝道:“住手!”
四女毫無江湖經驗,聽得呼喝之聲,果然停下手來。
郭大川急急收了開山刀,向後退去。
目光轉處,看到了那頂黑饅垂遮的小轎,一語不發的退向旁側。
四個綠衣少女似是亦知來了強敵,聚在一起,低聲商議,只是幾人說話聲音很小,別人無法聽得清楚。
沈霞琳眼看敵人愈來愈多,心中大是不安,忖道:這四位姑娘和我們素不相識,如何能讓人家為我們拚命。
心念轉動,長長嘆道:“四位姑娘無緣無故的助了我們一陣,我心中感激的很。”
那深綠衣裙的姑娘回頭望了沈霞琳一眼,道:“你是──”
沈霞琳道:“姑娘是問我麼?”
那少女道:“你是楊夢寰的妻子麼?”
沈霞琳道:“不錯啊,你們識得我寰哥哥麼?”
那深綠衣裙的少女說道:“咱們不認識楊夢寰,但只要是楊夢寰,那就不會錯了。”
沈霞琳道:“什麼事啊?你越說我是越不明白了。”
那少女道:“我也說不明白,這中間情形好像很複雜,不過,我們是奉命來此保護你們的,所以用不著感激我們。”
沈霞琳道:“誰要你們來的?”
那少女沉吟了一陣,道:“這你就不用問了,反正我們是奉命助拳而來。”
沈霞琳看她既不肯說明來歷,也不肯撒手而退,只好一皺眉頭,說道:“四位姑娘的大名如何稱呼呢?”
那深綠衣裙的少女低頭想一陣,道:“好吧,告訴你也不妨事,我叫綠春,乃春花之首,這三位都是我春花中的姊妹──”
沈霞琳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你們都是趙家妹妹手下的十二花娥。”
綠春道:“不錯,我這三個妹妹,都是十二花娥中人。”
沈霞琳道:“怎麼,你不是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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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60830
時間:
2019-5-27 11:16:24
九〇
綠春道:“我不是。”
只聽綠春身邊一個身穿淡綠的衣裙的少女,接道:“綠春姊姊是我們春花之首,名雖不在十二花娥之中,但卻是春花的首領。”
沈霞琳心中仍是有些不明白,但卻隨口啊了一聲,道:“原來如此!”
綠春道:“你既是知道了,那也不用再欺瞞你,我們姊妹都是奉姑娘之命而來。”
沈霞琳道:“趙家妹妹現在何處,又怎知我們被困此地?”
綠春道:“哼!我家姑娘之能,天下不作第二人想,這點事情自然是容易解決了!”
這些綠衣少女,人人都是純潔,談起後來,竟然忘記了強敵環伺。
顯然是這些人都沒有經驗過江湖上險惡奸詐。
如若此刻有人要對幾人暗施襲擊,幾人之中至少有一半要受傷害。
只聽一個冰涼的聲音說道:“臭丫頭,口氣好大。”
綠春怒道:“你是誰?”
目光轉動,發覺那聲音似是由那黑慢垂遮的軟轎中傳出來的。
但聞軟轎中那冰冷的聲音說道:“趙小蝶可就是那多情仙子麼?”
綠春道:“不錯,你是誰啊?”
那聲音道:“你這黃毛丫頭,還不配問我姓名。”
綠春怒道:“你這人好大的口氣。”
沈霞琳嘆道:“要是能打開轎簾瞧瞧,我也許認識他。”
那六寶和尚一直站在沈霞琳的身後,聽幾人談話嘰哩呱啦,自己一句也接不上口,沈霞琳這兩句話,卻是聽得甚是清楚,當下應道:“好!我去掀開轎簾,給你瞧瞧。”急步奔了過去。
沈霞琳要待阻止已來不及。
只見六寶和尚奔近那軟轎四五尺處,軟轎垂簾突然微微啟動,六寶和尚向前奔行的身子像是遇上了一股莫可抗拒的力道,倒翻了兩個跟斗。
沈霞琳急急奔了過去,問道:“你受了傷麼?”
六寶和尚挺身坐了起來,伸手摸著光光的小腦袋,滿臉茫然的說道:“沒有。”
沈霞琳心中奇道:“摔得如此厲害,怎會不受傷呢?”當下說道:“你運氣試試看是否受了內傷?”
六寶和尚站起身子,道:“我很好,不用運氣試了。”轉身向後退去。
沈霞琳看他舉步落足間,毫無受傷之象,才算放下了心。
但聞那軟轎中又傳出冰冷的聲音,道:“那小和尚膽大妄為,我不過略施薄懲,還不快放下兵刃,難道真要我出手麼?”
綠春低聲對三女說道:“咱們過去瞧瞧吧!”
三女齊應了一聲,迅快的散佈開來,每人相距兩尺,並肩向軟轎行去。
奇怪的是,那隨行而來的騎馬武士,以及郭大川和那兩個抬轎的赤膊大漢,都退到軟轎之後,似乎是在袖手旁觀。
四女逼近那軟轎六七尺處,停了下來,綠春揚了揚手中的長劍,道:“你出來,我們領教領教你的武功。”
她一連呼叫數聲,竟是不聞應答之方,似是軟轎中人突然間睡熟過去一般。
綠春一罩柳眉,低聲說道:“水仙妹妹,你過去挑開那轎簾──”
最右首一個綠衣少女應聲而出,直向軟轎行去。
她一直逼近軟轎旁側,仍然不見那軟轎中有何動靜。
轎中人意外的沉著,反使人感到一種沉寂的恐懼。
只見水仙一振手中長劍,疾向那轎簾挑去。
沈霞琳和綠春等人所有的目光,一齊投注在那垂簾之上。
這軟轎中的神秘人物還未露面,各人的心中,都已經各自猜測,只要水仙的劍勢挑起了軟簾之後,立時可以證實心中的想像。
就在水仙伸出劍勢,將要觸及軟簾之際,那軟簾卻無風自動,一條紅索疾飛而出。
但聞水仙驚叫一聲,整個嬌軀突然間投入軟轎之中。
這意外的變化只驚得綠春呆在當地,望著那軟轎出神。
軟轎上垂簾依然,恢復了適才的平靜,水仙卻像投入在大海中的沙石一般,不聞一點聲息。
沒有人看清那轎中是何等模樣的人物,只在幾人心中留下了凜然的震駭,山風吹來,飄起沈霞琳等的裙角,山谷中一片沉寂。
忽聽左首一個綠衣少衣說道:“春姊姊,我去瞧瞧。”
縱身一躍,直向軟轎衝去。
綠春要待阻止,已自不及。
那綠衣少女疾快的衝近軟轎,手中長劍一揮,刺了過去。
當她長劍刺出一半時,突然想到一位姊妹尚在轎中,立時收了劍勢。
但覺長劍似是被一個強有力的鐵鉗鉗住,硬向轎中拖去。
同時似是有一股強大的吸力,竟使那綠衣少女不自主投入軟轎之中。
區區一頂小轎,有若無邊無際的大海,投進那轎中的綠衣女竟也無一點聲息。
這等驚人的變化,只把綠春和沈霞琳同時驚呆在當地,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六寶和尚舉手拍拍光腦袋,自言自語的說道:“咱們再進去幾個人,他那小轎就裝不下了。”
他想不出對敵之策,覺著多幾個人進入那小轎之中,也算是對敵辦法之一。
沈霞琳突然一振手中的長劍,回頭對綠春等說道:“姑娘等相助之情,我和寰哥哥都感激不盡。”
綠春突然橫行兩步攔在沈霞琳的身前,說道:“咱們奉了姑娘之命而來,如是保護不周,回去惹姑娘生氣,那還不如戰死此地的好。”
沈霞琳嘆道:“那你就退到山洞入口之處,保護我寰哥哥吧!我要去瞧瞧那軟轎中究竟是何許人物!”舉劍向前行去。
這當兒突聞身後傳來一個清亮的聲音,道:“不可涉險!”這聲音沈霞琳熟悉至極,不用回頭看,已然失聲叫道:“寰哥哥,你好了麼?”
轉臉望去,只見楊夢寰臉上一片肅穆,站在石洞口處。
楊夢寰似是重病初癒,雙腿乏力,還無法支撐身體的重量,手扶著石壁,緩緩向前行了兩步,說道:“你們都退回來。”
他神態威嚴,字字句句都有著莫可抗拒的力量,沈霞琳和綠春等人都不禁向後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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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60830
時間:
2019-5-28 13:22:53
九一
楊夢寰伸出右手,沉聲對沈霞琳道:“把劍給我。”
沈霞琳緩緩遞過長劍,道:“你要幹什麼?”
楊夢寰接過長劍,道:“我要救那兩位姑娘出來──”
沈霞琳吃了一驚,道:“可是你身體不成啊!連路都走不好,如何能和人動手?”
楊夢寰淡淡一笑,道:“不要緊──”
以劍代杖,撐地而行,走了幾步,突然又回頭接道:“不管情勢如何,你們不要出手參與,以免礙我手腳。”
沈霞琳道:“那小轎中人古怪的很,寰哥哥要多多小心了。”
楊夢寰點點頭道:“不妨事。”右手長劍點在地上,緩步向前行去。
他的雙腿似是陡然癱瘓了一般,移步行走之間大為艱苦。
綠春低聲問沈霞琳道:“聽我家姑娘說,楊大俠的武功很高,是麼?”
沈霞琳笑道:“不錯,連陶玉也不是寰哥哥的敵手。”
綠春一蜜柳眉兒,道:“他走起路來一跛一跛的,如何還能和人動手呢?”
沈霞琳怔了一怔,忖道:是啊!寰哥哥連走路都走不成,那裡還能夠和人動手?一時間無言可答,只好默不作聲。
綠春道:“我瞧你還是把他叫回來算了。”
沈霞琳搖搖頭,道:“他雙腿雖然有些不舒服,但那也不致影響他的武功。”
綠春道:“要是被那人拉入小轎中殺死了,你就變成了小寡婦啦!”
沈霞琳搖搖頭,笑道:“不會的。”
綠春奇道:“為什麼?”
沈霞琳道:“寰哥哥要是死了,我也不要活了,那裡會成小寡婦呢!”
綠春道:“原來如此。”
§第十三回 奇峰迭起
且說楊夢寰行到那小轎前面四五尺處,停了下來,橫劍而立,高聲說道:“在下楊夢寰,請朋友出轎一會。”
但聞那小轎中傳出來一聲冷笑,道:“楊夢寰,你不過浪得虛名,也配見本座的真面目麼?”
楊夢寰暗中運氣,只覺真氣已可在全身流動,就算立時動手,也可應付,當下縱聲大笑,道:“閣下好大的口氣,就是那陶玉見了在下,也要稱叫一聲楊兄。”
小轎中又傳出一聲冷笑,道:“但你在本座眼中,不過是一個欺世盜名之輩。”
楊夢寰淡淡一笑,道:“好,只要閣下能夠數說出我楊某人的劣跡,在下當面領罪。”
轎中人道:“你霸佔師妹為妻,橫刀奪人之愛,難道還不算罪大惡極麼?”
楊夢寰一皺眉,道:“還有麼?”
轎中人冷笑一聲:“難道這還不夠麼?”
楊夢寰道:“此中是非,江湖自有公論,在下也懶得和你辯駁了──”語音微頓,接道:“閣下能夠身隱轎中,出手擄人,這武功實叫在下佩服的很,在下亦想領教領教。”
轎中人道:“你如心中不服,何妨試試!”
楊夢寰暗運內力,貫注於劍身之上,又向前欺進兩步,陡然伸出長劍,緩向簾上挑去。
但聞轎中傳出一聲冷笑,一股強大的暗勁直推過來。
這強猛的一擊,勢道威猛之極。
楊夢寰一面施展千金墜的身法,穩住了身子,內勁再貫注於劍上。
果然,那長劍屹立不動,未被擋開。
楊夢寰覺出對方這一擊的力道,無法把自己震退,當下一咬牙,長劍又向前探出數寸,劍尖已然觸及小轎垂簾。
只要他這一劍挑開垂簾,立時可以瞧清楚那轎中人的模樣。
這當兒突見那轎簾一角啟動,一道紅光,直點過來。
楊夢寰吃了一驚,揮劍擋去。
只覺那紅光和長劍一觸,竟是無聲無息。
楊夢寰仔細看去,那紅光竟是一道軟索。
只見那軟索忽點忽掃,竟然是變化繁多,甚難防守,逼的楊夢寰只好全心運劍。
軟索長劍,各出奇招,鬥得十分激烈。
那紅索只從轎簾一角伸了出來,但遇上了楊夢寰這等勁敵,那一角活動的範圍,顯然已不能適應,逐漸的擴大。
這時如若有人肯伏下身子瞧去,定可瞧見轎中人雙腿、雙足。
楊夢寰以劍封索,惡鬥了數十招,仍是不能取勝,心中暗暗吃驚道:這是什麼人物,武功如此高強,他在轎中出索,我卻全心對敵,這運轉之間的靈活相差甚大,縱然是陶玉親自到來,也難有此等上乘武功──
只覺重重疑雲,泛上心頭。
沈霞琳初時見楊夢寰一跛一跛,很是代他擔心,但見和那人動上手後,不但腿不再跛,而且運轉也十分靈便,這才放下心來,回顧綠春一眼,笑道:“我知他本領很大,咱們是萬萬及不上的。”
綠春道:“哼!他本領再大一些,也不是我們姑娘的敵手。”言語之間,顯示對主人崇敬無比。
沈霞琳沉吟了一陣,道:“不錯,那趙姊姊的武功,是要比寰哥哥強一點。”
綠春道:“豈只是強一點,簡直是強得多了。”
沈霞琳微微一笑,道:“就算強很多,也不要緊啊!”
她忽然覺到自己已經是大人了,豈能再和這小姑娘們爭那口舌之勝。
這時楊夢寰已和那轎中人,打到緊要關頭,劍勢軟索,盤旋飛舞,極盡變化之能,激鬥之間,楊夢寰覺手中長劍一緊,竟被那軟索緊緊纏住。
小轎中垂簾微啟,三點寒芒電奔而來,分取楊夢寰前胸小腹。
這暗器不但腕勁奇足,來勢很快,而且又和軟索配合的恰到好處,顯然要迫楊夢寰棄去手中兵刃。
楊夢寰心中大急,潛運內力,突然一甩,想以劍上鋒口削斷那軟索。
那知軟索未斷,一支精鋼長劍,卻是應手而折。
楊夢寰人卻隨那揮臂一甩之勢,閃開數尺,避開那三點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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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60830
時間:
2019-5-28 13:23:04
九二
只聽轎中傳出一聲冷笑,道:“接著斷劍。”
軟索突然一振,半截斷劍突向楊夢寰飛了過來!
楊夢寰手中仍然握有著另半截斷劍,揮手擊出!
但聞當的金鐵交鳴,那飛向楊夢寰的半截斷劍,吃那楊夢寰揮手一擊,反向那小轎中飛了過去。
兩人這一來一往之勢,看似簡單,實則乃武功中極為艱難的手法,要有深厚的內力,準確的手法巧勁,才能隨手揮去,皆成文章。
但見那半截斷劍,直向小轎之中飛去,破簾而入。
大出意外的,是那小轎中不聞一點反應的聲息,連那軟索也很快的縮入轎中。
楊夢寰心中暗道:此人武功之強,當世武林高人,也許只有趙小蝶和朱若蘭可以和他比美,那半截斷劍決難傷得了他,這半晌不聞聲息,不知又在想的什麼鬼計?
那排列在小轎後的黑衣劍手,和兩個身體奇高的赤膊大漢,仍是靜靜的站著不動,並沒有群攻楊夢寰的跡象。
暫時間恢復了一片寧靜!
綠春突然舉起手中長劍,高呼叫道:“接著。”揮手向楊夢寰投了過去。
楊夢寰疾快的把右手半截斷劍交到左手,右手一伸,接過綠春拋過來的長劍,頷首微笑,表示謝意。綠春突然喃喃自語,道:“我明白了,明白了。”
沈霞琳奇道:“你明白了什麼?可是已知那轎中人的來歷了?”
綠春道:“不是,我明白了我家姑娘為人,為什麼心中對你們有此──”突然住口不言。
沈霞琳卻凝神觀戰,對綠春所說之話未曾注意。
這時楊夢寰已舉起了右手長劍,緩緩向前刺去。
他出劍很慢,但推出的劍招上卻含蘊了很強烈的內力。
只覺寒芒一閃,一道冷虹,耀眼生花,楊夢寰霍然向後退了兩步。
凝目望去,只見手中那柄長劍,又被人用寶刃削去了一部份。
轎中人還不知是誰,但卻知他有著一把削鐵如泥的寶刃。
楊夢寰收住了攻勢,霍然向後退了兩步,道:“閣下武功高強,身懷寶刃,那自非普通的武林中無名之輩,還望現身一見。”
轎中傳出一聲冷笑道:“楊夢寰,你可是很想見見我麼?”
楊夢寰道:“在下只是佩服你的武功,希望能一見,別無用心。”
轎中人道:“好!如若我決定見你時,再告訴你不遲。”
楊夢寰心中暗暗忖道:他手中既有寶刃,那是更難對付了,我必得想個應敵之策才是。
激烈的搏鬥,暫時靜了下來,雙方形成一個對峙之局。
楊夢寰舉著半截斷劍,心中愁苦千種,想不出拒敵之策。
他必得仗著一支不畏寶刃削斷的兵刃,至低限度兵刃要沉重厚大一些,使他削起來有所顧慮。
這當兒突聽綠春嬌聲喝道:“好啦!咱們的救兵來了!”轉眼望去,只見正東方又來了四個全身白衣的背劍少女。
四少女看上去走的不快,但來勢卻是迅速至極,片刻間已到了幾人停身之處。
只見當先一個白衣少女行到綠春身邊,低聲問道:“姊姊的人呢?”
綠春道:“別提了,你瞧到那小轎麼?都被那轎中人給搶去了。”
那白衣女奇道:“有這等事?”
綠春道:“是我親眼所見,那自是真的了。”
白衣女指著楊夢寰道:“那人是誰?”
綠春道:“大名鼎鼎的楊夢寰,你就不認識麼?”
沈霞琳心中暗笑道:你也不過剛剛認識,就這般賣起老來。
那白衣少女道:“原來他就是楊夢寰──”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奇怪呀,他怎麼手中拿著半截斷劍?”
沈霞琳道:“那轎中強敵不知用的什麼兵刃,能夠削去寰哥哥的長劍。”
白衣少女道:“好!那我去助他一臂之力。”
沈霞琳急急叫道:“不可,你打不過那轎中人。”
白衣女道:“我偏要去試試!”直向那小轎奔了過去。
楊夢寰雖然和那轎中人暫時罷手,但事實上雙方都在暗中準備一次更猛烈拚鬥。
卻不料這白衣女突然插手進來。
楊夢寰要待喝止已自不及。
那白衣女疾如飄風一般,直衝到小轎前面,振腕一劍刺了過去。
閃動的劍芒,剛剛觸及到垂簾,小轎中突然閃出一道青芒,嗆的一聲,削斷了那白衣少女長劍。
就在那青芒閃出的同時,一道紅索由轎中飛了出來,有如靈蛇舒尾一般,疾快的纏在那白衣少女的腰間。
楊夢寰大喝一聲,飛步躍上,伸手向那紅索抓去。
可惜仍是晚了一步,那白衣女已被拖入了小轎中去。
楊夢寰默查內情,心中突然一動,倒躍而退。
另外三個白衣女眼看為首之人被人擒去,不禁心中大急,齊齊抽出長劍,向前衝去。
楊夢寰回身攔住三人,道:“三位姑娘,暫請退回。”
三個白衣女雖然依言停下腳步,人卻是不肯退回。
楊夢寰低聲說道:“三位姑娘武功雖然高強,但缺乏對敵經驗,實非那轎中之人敵手,那位姑娘的遭遇,三位都是親目所見,當可知在下所言不是信口開河。”
綠春也趕了過來,說道:“三位妹妹,快請退下,這位楊大俠的武功,比咱們高得多了──”長長嘆息一聲,接道:“我有兩位妹妹已被轎中人拖了進去。”
這些女孩子們一個個天真率直,同伴被人擄去,也不過略帶愁苦,似是心中甚有把握,覺著那轎中之人不敢傷害她們一般。
居中一位穿白衣的姑娘,說道:“白夏姊姊被人擒去,我們豈能不管,如是一個人打他不過,我們三個人一齊出手就是。”
楊夢寰道:“姑娘請看對方有好多人手,如是三位一齊出手,引起群戰只怕咱們還得吃虧。”
三女抬頭看去,果見那小轎後面,有數十餘名佩劍的黑衣武士。
綠春接道:“三位妹妹,還是聽楊大俠的勸告吧!那人知道咱們是趙姑娘的屬下,諒他也不敢隨便加害白夏姊姊的,”
三個白衣女無可奈何,只好點頭答允,緩步向後退去。
楊夢寰拋去手中半截斷劍,低聲說道:“那位願把長劍借在下一用。”
三位白衣女齊齊伸手,遞去手中長劍。
楊夢寰伸手把三支長劍一齊接下來,說道:“那轎中之人,武功高不可測,在下實無把握能夠救出三位被擒的姑娘,如若諸位能夠設法傳報趙姑娘,那是最好不過了。”
說完後,轉身行近那小轎四五尺處停下。
他手中執著三柄長劍,除左右手各執一劍之外,卻把另一支長劍插在停身之處的土地上。
凝目望去,只見那小轎軟簾低垂,山風中微微飄動,轎中卻不見一點動靜。
那排站在小轎後面的黑衣武士,一個個肅然而立,似是泥塑木雕一般,對眼下的惡戰,漠不關心。
楊夢寰輕輕咳了一聲,揚劍指著小轎喝道:“閣下武功如此之高,自非無名之輩,何以不肯現露出真正面目?”
他一連呼叫數聲,那轎中人一直是恍如不聞,置之不理。
楊夢寰心中暗忖道:“這一頂區區小轎,裡面已有四人之多,我縱然能想法子攻入那轎中一劍,只怕將誤傷別人,怎生想個法子,激他出轎才好。”
儘管那轎中人聲勢駭人,武功詭奇,但楊夢寰心中卻無畏懼之感,他和那人動手數招,雖然覺出他武功高強,但自己也並非無能抗拒。
楊夢寰等候了良久,仍不聞那轎中人相應之聲,怒聲喝道:“閣下這般藏頭露尾,算得什麼好漢。”突然向前欺進一步,左手長劍一揮,疾向那軟簾上挑去。
雖然隔著一重轎簾,但那轎中人目光卻似敏銳的很,楊夢寰長劍探出,他似已然瞧到,寒光一閃。迎了出來。
楊夢寰早已有備,看他劍勢,右手長劍卻疾如閃電刺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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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6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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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8 13:23:11
九三
他無法瞧見那小轎中是何等模樣的人物,也不便強行揮劍攻入轎中,但可從他伸出的劍勢,判斷出那執劍手腕。
楊夢寰左手劍招,旨在誘敵,立時向下一沉腕勢,避開對方的劍招,但右手刺出的劍勢,卻是奇快絕倫。
那人雖然深藏在轎中,但對楊夢寰劍的變化,卻是有如目睹一般,寒光一閃,反向楊夢寰右劍削來。
楊夢寰暗讚一聲,好快的變化,疾快刺出的右劍,突然向上翻起,左手的虛招,卻突然化虛為實,點了過去。
兩人電光石火般連變數招,兵刃未曾觸接,全都憑藉手快,眼明,隨機變化,不但是在比鬥劍招,而且包括了鬥智、反應。
那轎中人無法削得楊夢寰手中之劍,楊夢寰也無法攻入轎中一招。
驚心動魄的快速幾招過後,雙方幾乎是同時收了劍勢。
但聞轎中似出一個冷漠的聲音道:“看將起來,你倒非浪得虛名──”
楊夢寰接道:“誇獎,誇獎,閣下雖然是憑仗手中短劍鋒利,有著削鐵如泥之能,但變招之快,亦叫在下佩服。”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此等身手,武林中極是罕見,不知閣下何以要藏身轎中,故作神秘,不肯和楊某面對面的比試一陣?”
轎中人沉吟了一陣,道:“你當真想和我一較劍招,比個勝敗出來麼?”
楊夢寰道:“當世武林中,似閣下這般身手,除了有數的三兩個人之外,實難叫在下想得出來還有何人──”
轎中人冷笑一聲,接道:“你倒說說看,你那心目中三兩高人,都是些什麼人物?”
楊夢寰心中一動,暗道:機會來了,切不可放過激他現身的機會。
心念轉動,緩緩答道:“有一位世人欽敬的趙老前輩,趙海萍,不知閣下識是不識?”
轎中人道:“好!那趙海萍算一個,除他之外,還有何人?”
楊夢寰道:“多情仙子趙小蝶,該有閣下這般身手吧?”
轎中人道:“不錯,趙小蝶全身武學都得自《歸元秘笈》,也算她一份就是,這父女兩人之外,還有何人?”
楊夢寰道:“天機府朱若蘭,朱姑娘,不知閣下知是不知?”
轎中人道:“那朱若蘭也算一份,還有麼?”
楊夢寰道:“就在下所知,也只有這幾個人了。”
轎中人道:“還有一人,你卻忘記講了。”
楊夢寰心中暗道:莫非他說的是陶玉麼?口中故意說道:“兄弟想它不出,不知那人是誰?”
轎中人道:“還有你楊大俠!”
楊夢寰微微一笑,道:“閣下過獎了。”
轎中人冷笑一聲,道:“如若我能夠勝得你楊大俠,那就一舉成名了。”
楊夢寰道:“大概是不錯吧!”
轎中人冷冷說道:“可惜我沒有揚名立萬,哄傳天下的用心,有人喜愛名利,立威天下,但有人卻喜愛幕後的權勢,我──就是屬於後一種人。”
楊夢寰道:“所以閣下才用了這頂黑布慢遮的小轎,以掩飾本來面目。”
轎中人道:“你如是真想和我在武功上分個勝敗出來,請於今夜二鼓後,在你身後那高峰之頂,各憑武功拚個勝敗出來。”
楊夢寰回顧一下身後高峰,道:“好!咱們就此一言為定,今宵二更,在下在峰頂相候。”
轎中人冷然說道:“不過,我要事先說明,搏鬥時,只許你我在場,不得帶人觀戰。”
楊夢寰暗道:故作神秘。口中卻應道:“在下一切從命──”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在下有一個不情之請──”
轎中人接道:“可是要我放了被擒的三位姑娘?”
楊夢寰道:“不錯,閣下可知她們的來歷麼?”
轎中人道:“都是那趙小蝶的侍婢。”
楊夢寰心中一驚,暗道:看將起來,他對江湖上的情勢倒是熟悉的很。輕輕咳了一聲,道:“閣下武功如此之高,如果傷害幾個侍婢,那未免有失身份。”
轎中人道:“今夜之戰;你如能夠勝我,三婢毫髮無損的奉交於你,如是敗在我的手中,連你的性命也要操諸我手,替人求情,豈不是笑話麼。”
語聲微頓高聲接道:“我們走!”
走字出口,兩個赤膊大漢已然如飛奔至,抬起小轎飛奔而去。
那騎馬佩劍的少年,齊齊帶轉馬頭,緊隨轎後而去,轉眼間消失不見。
綠春和三個白衣少女,欲待追趕,卻被楊夢寰勸阻,要他們等到次日再說。
是夜二更,楊夢寰帶了兩支長劍,悄然獨登峰頂。
峰頂上是一片半畝大小的平坦之地,四周寂然,了無聲息,月掛中天,銀照匝地,楊夢寰放下長劍,盤膝坐在峰頂,閉目運氣調息。
表面上楊夢寰似已進入禪定之境,其實是勁氣內斂,神凝五中,以他此時功力,三五丈內,可辨出落葉聲息。
足足過了一頓飯工夫之久,仍不聞有人到來,楊夢寰不禁心中焦急起來,暗道:難道他不來了麼?正自疑慮橫生,突然西方暗影處,傳過來一聲冷笑道:“有勞久候了。”
楊夢寰抬頭看去,月光下,只見一個全身黑衣,長袍掩腕,黑裙曳地,遮去雙足,臉上戴著一個黑色面具的怪人,緩步走了過來。
這人一身裝束怪模怪樣,靜夜中瞧去,有著一種陰森恐怖之感,
楊夢寰心中暗道:你這身衣服和躲在小轎中有何不同?口中卻淡然一笑,道:“閣下來的並不算晚,天色仍在三更之前。”
那黑衣人道:“其實咱們比試武功,有得半個時辰,那已是足夠了。”
他聲音並不怪異,只是有一股冰冷的味道,有如從陰冰地窖中吹來的寒風。
楊夢寰淡淡一笑,道:“在下自知半個時辰之內沒有勝得閣下之能。”
那黑衣人冷冷說道:“我有。”
楊夢寰霍然站起,握著雙劍,道:“閣下不覺著口氣太大些麼?”
那黑衣人冷笑一聲,道:“你不信,那也是無可奈何。”
楊夢寰精神一振,暗中運氣貫注雙臂,直達於雙劍之上,緩緩說道:“閣下手中短劍,鋒利異常,直可切金斷玉,還請亮出兵刃來吧!”
那黑衣人突然一揮右手,長袖飛動,流現出一道寒芒。
凝目望去,只見那短劍不過一尺餘長,劍柄深隱袖中無法瞧見,只見寒芒流動,卻無法辨識那短劍來歷。
楊夢寰四下瞧了一眼,緩緩說道:“三位姑娘,都很好麼?”
黑衣人道:“很好,只要楊大俠能勝得我手中之劍,她們立時可以自由。”
楊夢寰道:“還有一件事,在下亦得先行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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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8 13:23:18
九四
黑衣人道:“好!你說,只要你能勝我,不論何事,只要我力能所及,無不應允。”
楊夢寰道:“在下和閣下相約於此,除了比試劍招武功之外,還想藉此機會,一睹閣下的真正面目。”
那黑衣人沉吟了一陣,道:“就在下記憶所及,相約之時並未說明,楊大俠想瞧瞧我,那也不是什麼困難的事。”
楊夢寰心中忖道:這人對答老練,軟硬不吃,實在是太難對付的人物。
心念一轉,欲擒故縱,淡然一笑,道:“在下希望能瞧瞧閣下的廬山真面,也不過是基於好奇之心,其實見與不見都於事無補。”
那黑衣人由面具之中發出一聲清冷的笑聲,道:“一切事情都好辦的很,但重要的是,楊大俠必須先要勝得我手中的兵刃。”
只見他一晃手中的短劍,冷月下,立時閃動一片光輝,接道:“楊大俠自負淵博,可識得此劍來歷麼?”
楊夢寰凝目望去,只見那短劍在冷月之下,閃動起片片的寒芒。他已知此劍鋒芒絕世,削鐵如泥,但卻無法認出其來歷。心中一急,突然急出了一個主意來,淡淡一笑:“如若閣下肯放心把手中兵刃交付於我,在下倒要仔細瞧瞧那短劍出自何處──”
那黑衣人冷冷說道:“我不放心。”右手一振,寒芒暴閃,突然掃來一劍。
楊夢寰料不到他想打就突然出手,這一劍突如其來,又快如閃電,只迫的楊夢寰倒躍數尺,才把一劍避開。
那黑衣人身隨劍進,口中冷冷的說道:“今夜你楊大俠只帶兩隻劍來,只怕是不夠用吧!”
說話之中,連攻八劍。
這八劍招招如雷奔電閃,迫的楊夢寰連連後退。
他手中兵刃鋒利,楊夢寰手中雖有雙劍,卻是不敢硬行封架他的兵刃,一時竟是無法扳回先機,節節敗退,直待那黑衣人綿連的劍招一緩,楊夢寰才有反擊之能。
楊夢寰雙手各執一劍,左手長劍疾攻而出,點向那黑衣人的面門,右手長劍平胸橫立護身。
那黑衣人劍勢一轉,斜向楊夢寰左手長劍之上撩去。
如是被他削中,楊夢寰手中長劍非成兩截不可,只見楊夢寰右手揚起,那平護胸前的長劍突然刺出,掃向那黑衣人手中肘間關節。
如若那黑衣人劍勢不停,一舉之間,固可把楊夢寰左手長劍削斷,但右手肘間關節勢非被楊夢寰長劍點中不可。
如若他回手對付楊夢寰右手長劍,楊夢寰左手長劍,勢將點中他面門之上。
這一招看來平易簡單,實是雙劍招術一記絕學,名叫“星月並輝”。
那黑衣人被逼得向後一躍,倒退五尺。
楊夢寰雙劍一振,連環攻出,雙劍各攻一路。
那黑衣人手中空有削鐵如泥的寶刃,卻是無法削得楊夢寰手中之劍。
原來楊夢寰本不善使用雙劍,但情勢所迫,和這黑衣人定約之後,就利用其間一段空閒時間,思索演練雙劍招術,他天資過人,又有著深博的武功基礎,竟被他想出一路以雙劍克制對方利器的打法,以快速的變招攻勢,使對方無法應用利器,削去自己手中之劍。
纏鬥數十合,仍是不勝不敗之局。
那黑衣人打得火起,突然長嘯一聲,劍勢忽變。
只見他長袖與劍光齊飛,全身都籠罩在一層劍氣之中。
楊夢寰雙劍揮轉,不但無能進一招,反而有些逐漸被對方所制。
原來適才動手之時,那黑衣人一心想憑藉手中的利器,削去楊夢寰手中兵刃,完全陷入了被動之中,處處受制,此刻戰法一變,寶劍威力發揮,楊夢寰不敢和他利劍相觸,由主攻變成防守之勢。激鬥之中,突聞得一陣金鐵相交之聲,楊夢寰左手中的長劍被那黑衣人一劍削斷。
只聽那黑衣人冷笑一聲,停下手道:“楊夢寰你可要再換一支劍?”
楊夢寰棄去左手中半截斷劍,道:“那倒不用,在下用單劍也是一樣。”
黑衣人道:“如是我再削去你右手中的兵刃呢?”
楊夢寰肅然說道:“在下還有雙手和你周旋。”
黑衣人怒道:“你可是覺得我不敢殺你麼?”
楊夢寰道:“勝負未分之前,閣下這些話未免說的太早了一點。”
黑衣人怒聲喝道:“不信你就試試。”唰的一劍刺了過來。
楊夢寰只餘右手之劍,對敵之間,不得不小心從事,一閃避開,拍出一掌。
那黑衣人劍勢一撩,橫向他手腕削來。
楊夢寰左手引開對方劍勢,右手長劍才突然攻出一劍,刺向那黑衣人的臉上。
那黑衣人門戶大開,楊夢寰劍勢遂乘虛而入。
如若那黑衣人,要想避開一劍,只要向後一躍即可。
那知事情竟是大出意料之外,那黑衣人竟是不理楊夢寰刺向臉上的劍勢。
但聞錚然一聲,刺個正著。
那知劍勢如刺在堅石之上,那黑衣人竟是渾如不覺。
原來那黑衣人戴的面具,竟然是金鐵作成之物。
就在楊夢寰略一怔之間,那黑衣人短劍疾起,掃了過來,嗆的一聲,削斷了楊夢寰手中的長劍。
黑衣人冷笑一聲,道:“你雙劍已然盡遭削斷,我要領教你的掌勢了。”
楊夢寰雙掌一錯,道:“自當奉陪。”
黑衣人緩緩把手中寶刃收了起來,道:“我如用兵刃勝了你,只怕你心中不服,但我赤手空拳勝了你,你總該心服口服吧。”
楊夢寰冷冷說道:“閣下勝了之後,再行誇口不遲。”
黑衣人道:“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敗在眼前,還這般大言不慚。”揮手一掌,拍了過來。
楊夢寰舉手相迎,立時展開了一場惡鬥。
兩人掌來足往,各盡所能,變化萬端,極盡奇幻。
楊夢寰初動手時,還不覺得什麼,動手數十招後,突然發覺了不對。
原來他發覺那黑衣人出手拳招,竟然是處處搶制了先機,是以,楊夢寰雖然全力搶攻,始終無法搶得一招先機。
眼下的情勢很明顯,如若兩人再這般打了下去,楊夢寰非敗不可。
但情勢逼迫,卻不敢稍有松怠之心。
他發覺了這黑衣人的武功,出人意外的高強,最使楊夢寰驚奇的是,這黑衣人出手的招術,竟似是先就料到了楊夢寰拳勢變化,自然處處盡佔先機。
正激鬥中,突聞一聲嬌叱傳了過來,道:“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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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8 13:23:26
九五
這聲嬌叱聲音不大,但卻如洩地水銀一般,鑽入了二人的耳中。
兩人一齊停下手來,轉臉望去,只見一個丰神絕世的白衣女,衣袂飄飄的站在山崖邊緣。
楊夢寰一眼下,已認出來人是趙小蝶,高聲說道:“趙姑娘。”
趙小蝶飄身而下,緩步走了過來,兩道清澈的目光,盯注在黑衣人的臉上,冷冷說道:“你是什麼人?”
黑衣人也冷冰冰的答道:“你是趙小蝶麼?”
趙小蝶道:“不錯。”
那黑衣人緩緩取出短劍,道:“你要和楊夢寰連手齊上呢?還是要和我單打獨鬥?”
趙小蝶款步行來,本想質問他擒去三婢的事,但卻未料到這黑衣人竟是先發制人,拔劍挑戰。
那黑衣人不聞趙小蝶相應之聲,立時冷笑一聲,道:“趙小蝶,你怎麼不答話呢?”
趙小蝶嬌豔的粉臉之上,神情屢變,一語不發,緩步直向那黑衣人行了過去。
那黑衣人見她愈逼愈近,突然舉手一劍,刺了過去。
這一劍快速至極,但見寒光一閃,劍尖已然逼近趙小蝶前胸之上。
趙小蝶身子突然一側,打了一個轉身,巧妙無比的讓過一劍,仍是一語不發。
那黑衣人手中短劍一揮,突然幻出了一片劍花。
當頭罩落了下來,但見趙小蝶打了一個轉身,又靈巧絕倫的避開一團劍花。
那黑衣人似是料不到她身法如此之快,呆了一呆,道:“好身法。”唰的又是一劍刺來。
趙小蝶身子一側,又把一劍避過,冷冷說道:“該停手了。”
那黑衣人一連三劍,均未刺中趙小蝶,自己似是亦有些不好意思,果然停下手來。
趙小蝶緩緩舉起右手,纖巧玉指,理一下鬢邊長發,冷冷說道:“想打架,我一定奉陪,不過先把話說個清楚,再打不遲。”
那黑衣人道:“什麼話,但請快說。”
趙小蝶道:“我手下三個女婢,可是被你擄去了麼?”
黑衣人道:“我捉了三個丫頭倒是不錯,但她們是誰的丫頭,那我就不清楚了。”
趙小蝶道:“那就是了,不知她們現在何處?”
黑衣人道:“這個暫難奉告──”目光一掠楊夢寰,接道:“我和他相約在先,在這山峰之上比武,如是他能勝得了我,我就把那三個丫頭放了。”
趙小蝶道:“如是他敗在你手中呢?”
黑衣人道:“那三個丫頭生得聰明伶俐,我就把她們留在身側自己使喚了。”
趙小蝶道:“這比試不公平。”
黑衣人道:“那裡不公平了?”
趙小蝶道:“那些丫頭都是我的屬下,他如何能夠作得主?”黑衣人目光轉注到楊夢寰的臉上,道:“你即是做不得主,為什麼要和我訂約?”
楊夢寰被問得目瞪口呆,半晌說不出話來,一臉尷尬之色。
黑衣人冷笑一聲,道:“你怎麼不說話了,哼!你的英雄氣概那裡去了?”
趙小蝶眼看楊夢寰窘迫之情,忍不住微微一笑,道:“他為什麼不能做主?”
那黑衣人兩道冷峻的目光,轉注到趙小蝶的臉上,道:“他做得了主麼?”
趙小蝶臉色一整,說道:“自然做得了主。”
那黑衣人道:“好!那他已敗在我的手中了,那三個丫頭,你也不用想討回去了。”
趙小蝶冷冷說道:“三個丫頭事小,你卻忘了一件大事。”
黑衣人道:“什麼大事?”
趙小蝶道:“楊夢寰和你賭那三個女婢的自由,我要賭你永遠沒有使喚那三個丫頭的命!”
黑衣人道:“此言何意?”
趙小蝶道:“再也明白不過,你今宵難道還想離開此地麼?”
黑衣人縱聲而笑道:“趙小蝶,你這幾句話不覺得口氣太大麼?”
趙小蝶道:“我言出衷誠,句句實言。”
黑衣人冷笑一聲道:“別人怕你由《歸元秘笈》上學得的武功,但我卻不怕。”
趙小蝶微微一怔,暗道:他怎知我武功得自《歸元秘笈》。
但繼而一想,此事天下皆聞,這黑衣人知悉內情,實也算不得大忌的事。心念一轉,微笑說道:“那你就試試看上面記載的功夫如何。”
突然揮了長袖,掃了過去。
那黑衣人似早有備,右手一揮,一道寒光,直向趙小蝶長袖上斬去。
趙小蝶一挫腕,生生把長袖收了回來。
但左袖收回的同時,右袖卻擊了出去。
剎那間雙袖飛轉,快如風輪,一陣迫攻,逼得那黑衣人連退三步。
楊夢寰一側旁觀,只看得暗暗忖道:她身具當世上乘內功而不自知,五年前還是不解武功的小姑娘,五年後,卻成了當今武林第一高手──
心中念頭還未轉完,瞥見那黑衣人揮劍反擊過來。
他劍招怪異,竟把趙小蝶逼退了數步。
楊夢寰仔細瞧去,不禁為之心頭震動。
原來那黑衣人的劍招,竟是走的反向劍路,這一劍該攻左側,他卻偏偏攻向右側。
趙小蝶雖是胸懷絕世武功,但從未料到武林之中竟然有人會用反道武功路數。
一時間竟然是想不出拒敵之策,被那黑衣人凌厲的反道劍勢,迫得直向後退。
楊夢寰只看得大為焦急,但卻又想不出克敵之策。
眼看趙小蝶已然退到一處懸崖邊緣,再向後退,勢必要跌下懸崖不可。
就在這萬分危急的情勢中,趙小蝶似是突然想起了克敵之法,雙袖揮舞,展開了反擊之勢。
這一路反擊之勢,果然是黑衣人劍勢的剋星,登時把那黑衣人凌厲的劍勢壓了下去。
趙小蝶身形緩緩轉動,竟然把那黑衣人迫轉向懸崖一邊。
她雖是雙袖當作兵刃,看起來有如揮袖曼舞,但長袖上卻是蘊蓄了很強的內力,如被他擊中,受傷之重,不下於刀劍所傷。
那黑衣人劍勢已完全被趙小蝶雙袖反擊之勢迫的沒有了還手之力,幾度要跌下懸崖。
趙小蝶突然停下手來,說道:“你臉上雖然戴著面具,但身子總不能全穿著鐵衣,如是跌下這懸崖中去不知會不會把你摔死?”
那黑衣人突然收了長劍,道:“你雙袖之中帶著一股強大的潛力,逼的我劍招無法施展,今日之敗──”
趙小蝶冷笑一聲,接道:“怎麼?你敗得不服氣麼?”
黑衣人道:“自然是不服氣了,如若你能給我三個月的時間,咱們再比一場,那時我如仍然敗在你的手中,才心服口服。”
趙小蝶道:“別說三個月,就是給你半年,那也無關緊要,你仍然不是我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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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8 13:23:33
九六
那黑衣人冷笑一聲,道:“你一身武功,都是得自《歸元秘笈》麼?”
趙小蝶道:“天下武林有誰不知,這也不算隱秘的事。”
那黑衣人道:“如是我用那《歸元秘笈》未曾記載的武功和你動手,你就無所展其技了。”
趙小蝶笑道:“嗯!你剛才用的反道劍招,《歸元秘笈》上確實未曾載過,但我還不是勝了你?”
那黑衣人道:“不管如何,我今日已為你所制,如你怕和我訂下後會之約,儘管出手就是。”
趙小蝶道:“那個怕你了,三月之後,咱們重在此地相見就是,不過──”
黑衣人道:“不過什麼?”
趙小蝶道:“不過我要你取下臉上的面具,瞧瞧你的真面目,還有釋放回我的三個女婢。”
那黑衣人道:“我只取下面具──”
趙小蝶道:“不錯,只要你取下臉上的面具,就可以走了。”
那黑衣人緩緩取下臉上的鐵面具,說道:“趙小蝶,你要瞧清楚了。”
原來他那鐵面內,竟仍是帶著面具。
趙小蝶正待追問,那黑衣人已然搶先接道:“趙小蝶,你說過的話是否還要更改。”
趙小蝶心中暗道:他說的不錯,我只過說過取開所戴的鐵面具,當下一揮手,道:“好,算你勝了這一陣。”
那黑衣人突然轉過臉去,大步向山下行去,隱失於夜色之中。
趙小蝶突然想起那三個婢女還未被放,當下高聲叫道:“喂!那三個姑娘現在何處?”
遙聞那黑衣人應道:“但請放心,我下山之後,立刻就放了她們。”
高聳的山峰頂上,只餘下楊夢寰和趙小蝶。
兩人相對站了片刻,楊夢寰長嘆一聲,道:“又勞姑娘相助。”
趙小蝶道:“不用客氣。”
楊夢寰沉吟了一陣,抱拳說道:“姑娘多多保重,在下就此別過。”
趙小蝶柳眉聳動,緩緩說道:“這黑衣人很多武功確非那《歸元秘笈》上記載的武學,你以後遇上他時,要多多當心才好。”
楊夢寰拱手道:“多謝關照。”
趙小蝶口齒啟動,幽幽說道:“咱們越來越陌生了。”緩緩轉過身子,漫步而去。
楊夢寰突然轉過身子,奔向山下而去。
趙小蝶聞得腳步聲回過頭來時,那楊夢寰已經奔下了山峰。
她望著楊夢寰的背影,默然良久,突然一咬牙,自言自語的說道:“你就是不肯求我一句話。”
且說楊夢寰一口氣奔到沈霞琳坐息之處,那綠春正在和沈霞琳談論著他。
綠春主張去找,沈霞琳卻是充滿著信心,主張不如在原地等待。
楊夢寰抱拳對綠春一禮,道:“令東主已經趕到──”
綠春急急接道:“他和那黑衣人動手了麼?”
楊夢寰道:“那黑衣人敗在趙姑娘的手中,已答應釋放擒去之人,諸位請在附近尋找一下,在下等先告別了。”
說完話,帶著沈霞琳和六寶和尚送行離去。
沈霞琳被他牽著手,急急奔行,心中大是奇怪,忍不住問道:“寰哥哥,你急什麼?”
楊夢寰道:“咱們得快此走,別讓她改了主意。”
沈霞琳道:“什麼人改變主意?”
楊夢寰道:“趙小蝶。”
沈霞琳奇道:“趙姑娘改變什麼主意?”
楊夢寰道:“也許她會和那黑衣人連手同心不讓咱們走了。”
沈霞琳若有所悟的啊了一聲,道:“你是說那黑衣人幫助陶玉,趙姑娘也幫助陶玉,是麼?”
楊夢寰道:“看上去似是如此,事實上又非如此,這其間複雜得很,一時間我也無法給你說得清楚了。”
沈霞琳道:“這我就想不明白了,不過既然有這麼多人和咱們作對,咱們也該去請些幫手才是。”
楊夢寰道:“找人相助並非困難,難的是對手一個個武功高強,一般的武林同道非是他們的對手,豈不是徒自傷害人命。”
沈霞琳道:“那為什麼不去請武功高強的朋友相助呢?”
楊夢寰道:“要找到能和陶玉、王寒湘等高手相抗的人物,當今武林實難找出幾個。”
沈霞琳道:“唉!這有什麼困難,我已想好了很多可請的人。”
楊夢寰道:“你是說朱姑娘?”
沈霞琳道:“不錯啊!蘭姊姊那天機石府中,現有彭秀韋,玉簫仙子等人,他們這些年來,個個都用心於武功之上,進境很多。”
楊夢寰沉吟了一陣,道:“玉簫仙子和彭秀韋,武功雖然高強,但也難是趙小蝶和陶玉之敵。”
沈霞琳道:“趙姑娘對蘭姊姊最是敬愛,咱們讓蘭姊姊勸勸她也就是了,那陶玉只有一人,你足以和他對抗,那也不用憂愁了。”
楊夢寰正待答話,突然一個悠長的笛聲傳了過來。
楊夢寰素解音律,凝神聽了一陣,突然說道:“咱們得快些走了!”
牽起沈霞琳和六寶和尚大步向前奔去。
三人這一口氣奔行了十幾里路,楊夢寰才放緩了腳步。
沈霞琳道:“跑什麼?”
楊夢寰道:“你剛才可曾聽到那笛聲麼?”
沈霞琳道:“聽到了,怎麼樣?”
楊夢寰道:“你可知那笛聲是何人吹出的麼?”
沈霞琳道:“又瞧不到那吹笛的人,自然不知道是何人所吹了。”
楊夢寰道:“我知道。”
沈霞琳道:“什麼人?”
楊夢寰道:“趙小蝶。”
沈霞琳道:“她在笛聲中吹些什麼?”
楊夢寰道:“她似是借那笛聲發洩出心中的怨憤,而且直對咱們的方向行來,她正在激憤之下,如是和咱們撞在一起,實有很多不便之處,因此咱們得快些走開。”
沈霞琳道:“原來如此。”
突聞笛聲飄渺,又傳過來!
沈霞琳道:“她似是追著咱們來了?”
楊夢寰道:“不錯,咱們得轉個方向。”
六寶和尚口齒拙笨,素無心機,想到師父已死,從此之後,只有跟著楊夢寰夫婦,才能吃飽肚子,那就得忠心耿耿的跟著兩人,至於兩人談些什麼,他是漠不關心。
三人轉向而行,繞過一片雜林,只見兩個勁裝大漢迎面奔了過來。
沈霞琳低聲說道:“寰哥哥,鄧少堡主和柳遠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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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8 13:23:42
九七
楊夢寰點頭笑道:“正是他們兩人,師妹已能留心到身外物了。”
鄧開宇似是亦認出了楊夢寰,帶著柳遠,大步奔了過來,抱拳一禮,道:“楊大俠,害兄弟找得好苦啊!”
楊夢寰微微一笑,道:“這些時日中,遇上幾個強敵,交手數陣,互有勝負,一時無法脫身趕回,有勞少堡主跋涉尋找,我等實是抱歉的很。”
鄧開宇笑道:“楊大俠駕臨敝堡,使敝堡蓬蓽生輝不少,眼下已有幾位江湖高手,和幾位門派的掌門人趕到寒舍,求見楊大俠──”
楊夢寰輕輕嘆息一聲,道:“只怕我要讓他們失望了。”
鄧開宇道:“據兄弟聽得消息,除了已到寒舍的幾位武林高人之外,還有九大門派中人都將趕到,兄弟已經離開了寒舍一日夜,只怕此刻又另有很多人到達了。”
楊夢寰略一沉吟,道:“只怕陶玉也已知道這些消息了,咱們得快些趕回貴堡中去。”鄧開宇道:“目下寒舍高手甚多,那陶玉縱然是親自找上門去,也不要緊。”
楊林寰心中暗道:除非有幾位武林中第一流的高手,能夠放下面子連手拒擋陶玉一人,如是單打獨鬥,以那陶玉手段之辣,縱然是武林高手和他過招,只怕也難支撐過二十回合。
這些話如若說出口來,未免太過狂妄,他為人謙恭有禮,不願口舌之上輕蔑他人,只好悶在心中。
他心有所思,愈行愈快,鄧開宇等被迫的全力疾追。
幾人一路急趕,日落前已回到鄧家堡。
鄧開宇低聲道:“楊大俠請先洗個臉休息一會,在下去通知一聲。”
楊夢寰回到室中,剛剛洗過臉,鄧開宇已來相請,道:“家父和群豪都已在廳中等候楊大俠。”
楊夢寰道:“鄧兄請把六寶和尚安排一下,他不善言詞,不解險惡,處處需人照顧才行。”
鄧開宇道:“不勞楊大俠費心,在下早已替他安排好食宿之地。”
談話之間,沈霞琳和童淑貞雙雙走了進來。
楊夢寰急抱拳一禮,道:“見過師姊。”
童淑貞還了一禮,嘆道:“我都已聽師妹講過了,師弟為盛名所累,妒忌之人甚多,看來你是無法擺脫這江湖上的是非了。”
楊夢寰苦笑一下,道:“這次江湖大劫過後,小弟必將尋一處人跡罕至之地,摒絕武林恩怨,不再身擔是非。”
童淑貞道:“這談何容易啊──”語聲微微一頓,接道:“這些年來,我已習慣獨處,不喜人多,廳中燕會,我不想去了。”
鄧開宇道:“這個,如何──”
楊夢寰接道:“我師姊素喜清靜,少堡主也不用勉強她了,咱們走吧!”
鄧開宇帶著楊夢寰和沈霞琳直奔大廳。
楊夢寰當先而行,緩步入廳,只見廳中群豪濟濟,不下數十人,有男有女,有僧有道。
老堡主鄧固疆大步迎上來,笑道:“楊大俠幸得及時趕回,唉!如是你再晚回來一些時間,老朽就無法應付天下英雄的質問了。”
楊夢寰抱拳一個羅圈揖,道:“楊某人因事晚歸,有勞諸位等候,在下這裡先行謝罪了。”
但聞廳中群豪齊聲應道:“楊大俠言重了。”
就在群豪話聲甫落之際,大廳一角,突然傳來一個冰冷的聲音道:“楊夢寰,你還記得老衲麼?”
此人直呼楊夢寰的姓名,只聽得廳中群豪齊齊為之一呆。
轉臉望去,只見一個身著大紅袈裟的枯瘦和尚,獨坐廳上一張木椅之上。
沈霞琳看清來人,不禁吃了一驚,幾乎失聲而叫,總算她這些年來,定力大進,勉強忍了下去。
楊夢寰淡淡一笑,道:“如若在下記憶不錯,老禪師該是大覺寺的高僧枯佛靈空。”
那枯瘦老僧哈哈一笑,道:“想不到楊大俠還能記得老衲的法號。”
楊夢寰道:“老禪師言重了。”
那靈空大師突然一閉雙目,雙手合掌當胸,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楊夢寰想到這靈空昔年在大覺寺中的作為,只覺那一聲佛號特別刺耳。
這時鄧固疆已讓楊夢寰入座,吩咐廳中僕從開上酒宴。片刻之間,已然擺上了豐盛的酒席。
廳中群豪輪番向楊夢寰敬酒,口中都是些久慕大名,至為敬仰的頌讚之詞。
楊夢寰留心群豪,發覺其中有四個人深藏不露。
他們從楊夢寰進入廳中,始終是一付微帶笑容的臉色,既未說一句歌頌之言,亦未向楊夢寰敬過一杯酒。
一席酒宴,匆匆而畢,楊夢寰帶著沈霞琳退席之後,低聲說道:“你瞧到那枯佛靈空了麼?”
沈霞琳道:“瞧到了,那和尚壞死啦!”
楊夢寰道:“但他武功卻是高強的很──”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如是他武功仍和昔年一般,沒有什麼大進,你一人就可以對付他了。”
沈霞琳道:“如是他有什麼輕舉妄動,我今晚藉機會宰了他。”
楊夢寰笑道:“告訴童師姊,要她小心一些。”言罷,自行轉回臥室;脫去外衣,登上木榻,暗暗忖道:靈空何以陡然在鄧家堡中出現,而且混入了群豪之中,難道他也投入了陶玉門下不成?
廳中群豪,人數雖然不少,但九大門派未來一人,唯一使楊夢寰唸唸不忘的,是那四個冷傲不群的年輕人。
他們未向楊夢寰敬過一次酒,楊夢寰心煩意亂,也未來得及和四人打個招呼,就匆匆退了回來。
他胡思亂想了一陣,陡然覺得一陣睏倦湧來,趕忙運氣調息,澄清雜念,漸入忘我之境。
這時突然由榻下躍出一人,手中舉著一把匕首,直向楊夢寰前胸刺去。
楊夢寰已生警覺,一仰身,倒臥在木榻之上,順勢飛起一腳,踢向那人手腕。
那人似是自知非敵,一擊不中,立時轉身向室外衝去。
楊夢寰一提氣,突然由木榻上飛躍而起,直向門口搶去。
兩人幾乎是同一時刻到了門口。
那人匕首一揮,疾攻兩招,寒光閃動,分擊向楊夢寰兩處大穴。
楊夢寰暗道:好快的手法!一吸氣,未落實地的身子,陡然向後退了兩尺,避開刀勢。
那人一擊之下,逼退了楊夢寰,身子一側,又向室外衝去。
楊夢寰揚手一掌劈了過去,一股奇大的潛力暗勁封住了門戶。
§第十四回 毒龍夫人
那人被那股潛力暗勁擊中,生生被擋了回來。
楊夢寰大邁一步,欺到那人身側,低聲說道:“咱們素不相識,為什麼要對我動刀子,這其間定有原因,在下很希望能夠知道內情。”
那人似是自知無法走脫,忽的揮刀向楊夢寰連攻四招。
楊夢寰沉聲說道:“朋友這般不識抬舉,那也別怪我楊某人失禮了。”掌勢一緊,反擊過去,登時迫的那人連連向後退避。
楊夢寰處處手下留情,不肯傷他,旨在設法生擒於他。
那人在楊夢寰掌力逼迫之下,突然躍飛而起,直向楊夢寰撞了過來。
手中匕首隨著衝過去的身子,刺向楊夢寰的前胸。
楊夢寰凝立不動,左手一揮,封開匕首,右手一探;抓住了那執刀人的手腕,微一加力,冷冷說道:“朋友貴姓啊?”
那人只覺手腕一麻,手中匕首跌落在地上。
楊夢寰輕輕嘆息一聲,道:“閣下是何人物,和我楊某人何仇何恨,為何要隱身在床下行刺?”
那人似是自知無反抗之能,也不掙扎,只是閉起雙目,一語不答。
楊夢寰看他包頭黑巾,直壓眉際,心中大感奇怪,伸手一推,推脫那人頭上黑巾。
只聽那人啊喲一聲,露出一頭秀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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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6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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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8 13:23:49
九八
原來這人竟是一個女孩子。
楊夢寰見行刺自己之人,原來是一個女孩子,不禁吃了一驚,急急放手道:“在下不知你是位姑娘,還望多多原諒。”言罷,向後退了兩步。
那女子輕輕嘆息一聲,道:“你很君子。”
楊夢寰淡淡一笑,道:“如若姑娘覺著在下還有一點可取之處,那就請姑娘把何以要行刺在下的事,說個明白。”
那女子凝目沉思了一陣,道:“楊相公一定要知道?”
楊夢寰道:“自是要知道的。”
那女子索性除去頭巾,說道:“楊相公認識我麼?”
楊夢寰仔細瞧了他一眼,道:“也許從前見過,只是記不得了。”
那女子道:“這也難怪,楊夢寰是何等身份的人,如何還會識得我這麼一個丫頭。”
楊夢寰又仔細打量了她一陣,道:“在下確實想不起來,姑娘還請明說了吧!”
那女子突然一挺胸,道:“你忘義、負情,為人薄倖,但求眼前歡笑,不憶昔年情義──”
楊夢寰伸手摸出了火摺子,一晃而燃,點起了桌上的火燭。
仔細打量那姑娘一陣,突然說道:“你是銀瓶姑娘?”
銀瓶黯然說道:“你還認識小婢?”
楊夢寰長嘆一聲,道:“你離開‘水月山莊’,算起來該有六年了?”
銀瓶道:“自從玉娟姑娘死了之後,小婢不想再留‘水月山莊’,睹景思人,倍感傷情,這時正好家兄去‘水月山莊’看我,夫人就還我自由之身,讓我離開了‘水月山莊’,可惜家兄不務正業,臨行時夫人相贈的銀兩,都被他嫖賭花光,無奈何,又把我賣入鄧家堡中為婢。”(事見本書前傳拙作《飛燕驚龍》)
楊夢寰道:“你這身武功,可是學自鄧家堡中的麼?”
銀瓶點點頭道:“老堡主說我骨格清奇,很適合練武的條件,因此指明要我習練武功,又承少堡主親自傳授,才使小婢有此成就。”
楊夢寰道:“這就是了,你該回去休息啦!”
銀瓶突然嘆息一聲,道:“小婢看公子和那沈霞琳親密異常,似是早已把玉娟姑娘棄置腦後,心中一時氣憤,才藏在榻下行刺相公。”楊夢寰道:“你們主婢情深,這也不能怪你。”
銀瓶欠身一禮,出室而去。
楊夢寰熄去案上燭火,登上木榻,心中煩亂,和衣躺下,剛剛閉上雙目,突聞一聲冷笑傳了過來。
楊夢寰吃了一驚,一躍而起。
但聞窗外一個冷冷的聲音,說道:“好一個愚蠢的人。”
楊夢寰躍飛而起,一掌推開了窗門。
一式“巧燕穿簾”緊隨著拍出的掌勢飛躍而出。
流目望去,只見一個人影飛上屋面,疾奔而去。
楊夢寰一提真氣,放腿疾追。
那人身法快速,疾如閃電奔雷,楊夢寰亦施展出全力追趕,兩條人影疾如流星趕月。
片刻工夫,已離開鄧家堡到了荒涼的郊野之中。
那奔行的黑衣人陡然停下腳步,冷冷說道:“楊夢寰,你這般苦苦追我,是何用心?”
楊夢寰只覺耳音甚熟,但一時卻想不起他是何人,當下喝道:“閣下什麼人?”
那人緩緩轉過身來,赫然竟是前日所遇那小轎中,戴著鐵面具的黑衣人。
楊夢寰呆了一呆,道:“原來是你!”
那黑衣人冷冷說道:“怎麼樣?你很怕我?”
楊夢寰道:“怕倒未必,只是覺著有些奇怪而已。”
那黑衣人仍戴著黑色的鐵面具,裝束和前日所見一般,雙目中暴射出冷電一般的眼神,道:“有什麼好奇怪的?”
楊夢寰道:“閣下武功驚人,不在那陶玉之下,何以竟甘為陶玉手下之臣?”
那黑衣人冷漠的說道:“誰說我甘為陶玉手下之臣?”
楊夢寰道:“閣下既不甘為陶玉所用,又和我楊夢寰無怨無仇,不知為何要處處和我作對?”
那黑衣人笑道:“你和陶玉似乎代表著江湖上兩種勢力,如是在下亦有野心的話,我必先行設法消滅你們其中之一,我不助陶玉對付你楊夢寰,那就只有幫助你對付陶玉了。”
楊夢寰哈哈一笑,道:“果真如此,那就難怪了,不過閣下應該知道,目下中原武林除了我楊夢寰和陶玉之外,還有一位趙小蝶,閣下縱能助陶玉先敗在下,只怕也難如你之願。”
那黑衣人道:“我不過有此用心而已,成與不成,倒不用放在心上。”
楊夢寰呆了一呆,道:“怎麼?這等大事,也可開玩笑的麼?”
那黑衣人道:“這等大事,不但要武功高強機智過人,而且還要有幾分運氣,我們暫時不談──”
語聲微微一頓,左手取下鐵面具,笑道:“楊夢寰,你不是很想瞧瞧我的真面目麼?”
楊夢寰凝目望去,只見他面上一片血紅,難看至極,當下說道:“這就是閣下的真面目麼?”
那黑衣人說道:“自然不是了。”右手舉起,又取下那血紅色的面具,笑道:“楊夢寰,這便是我的真面目,你可要仔細瞧了。”
楊夢寰凝目望去,只見他柳眉鳳目,雙頰如雪,不禁怔了一怔,道:“你是──”
黑衣人笑道:“嗯,是一位姑娘。”
楊夢寰嘆息一聲,道:“姑娘如非自願暴露身份,在下實是難以想得出來。”
那黑衣人嬌聲笑道:“楊夢寰,你瞧瞧我比你那沈霞琳如何?”
楊夢寰道:“姑娘貌美如花,沈霞琳如何能夠及得。”
那黑衣人笑道:“好一頂高帽子,你瞧都沒有瞧清,怎知我勝過那沈霞琳呢?”
楊夢寰道:“姑娘女扮男裝的事,那陶玉可曾知道麼?”
黑衣人搖搖頭,道:“我如不想現露本來面目,誰也無法知道。”
楊夢寰道:“這麼說來,在下倒是有幸得很。”
黑衣人道:“嗯!不錯,你見了我廬山真面目,難道就這樣白白的瞧瞧麼?”
楊夢寰道:“在下已經瞧過了,姑娘貌羞花月,在下有幸一睹玉容。”
那黑衣女格格一笑,道:“那陶玉雖然生的面貌秀俊,但卻要輸你楊夢寰三分俠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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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8 13:23:56
九九
楊夢寰道:“我楊某人堂堂男子,豈容人評頭論足。”
黑衣女笑道:“愈有英雄氣概,愈叫女人傾心,老實說那一天我並非無能殺你,只不過手下留情罷了!”
楊夢寰冷冷笑一聲,道:“這個在下倒是有些不信。”
黑衣女淡淡一笑道:“信不信由你了,反正我已不再存殺你之心。”
楊夢寰怒道:“憑姑娘之能,說這樣的話,未免口氣太大了。”
黑衣人笑道:“你如是當真的不信,眼下就可以試試。”
楊夢寰道:“自當奉陪。”
黑衣女道:“咱們各出全力,以命相搏,如是不賭上一點東道,那未免有些不值得了。”
楊夢寰道:“生與死的賭注,難道不夠大麼?”
黑衣女道:“閣下謙謙君子,說這些充滿殺氣之言,不覺著有些太過粗蠻了麼?”
楊夢寰呆了一呆,道:“那要賭什麼?”
黑衣女笑道:“我的武功你已經見識過了,我還有十八個黑衣侍衛,說一句託大的話,他們的武功決不在你們中原武林一流高手之下,如是我敗在你的手中,連我和一十八個侍衛,全都聽你之命,為你效力。”
楊夢寰一皺眉頭,道:“這賭注太大了,在下沒有這樣大的本錢。”
黑衣女子笑道:“你自己出個賭注如何?”
楊夢寰道:“如若一定要在下下注,我只有人一個,命一條,如若我敗了,殺刮任憑姑娘。”
黑衣女子笑道:“已經夠了,我要的就是一個人。”
楊夢寰怔了一怔,道:“什麼?”
黑衣女子道:“楊大俠自負盛譽,量也不肯先行出手,我這裡有僭了。”呼的一掌劈了過來。
楊夢寰封開來掌,疾攻五招。
這五招,凌厲異常,掌掌帶起了嘯風之聲。
那黑衣女子擋開五招格格一笑,道:“這等打法,不知要到何時才能分出勝敗,欲求早分勝負,只有以內功相拚了。”
右手一揮,硬接下楊夢寰的掌勢。
楊夢寰一和她掌勢相觸,立時覺出一股強勁潛力,直逼過來,趕快運力抗拒。
兩人各出右掌,牴觸一起,運功反擊,形成了一個對峙之局。
這時雙方都有著強烈的求勝之心,不自覺間逐漸增加功力。
僵持了大約有一炷香的時光,楊夢寰和那黑衣女都呈不支之狀。
那黑衣女嬌喘不停,楊夢寰汗出如漿,滾滾而下。
雙方經過了這一陣苦拼之後,心中明白,誰也無法用內功壓倒對方,兩人的內力也是半斤八兩。
僵持中,那黑衣女陡然加上一成功力,迫使楊夢寰的手掌向後退了一寸,喘息著說道:“楊夢寰,你認不認輸?”
楊夢寰臉上汗水有如水淋一般的直滴下來,口中卻說道:“今日之局,至多是個同歸於盡,想要我楊夢寰認輸,只怕是沒有那麼容易!”
說完話,默運內力,又把那黑衣女的掌勢,迫的向後退了一寸。
心中卻是暗自忖道:這女子不知練的什麼武功,竟有著如此深厚的內力,我楊夢寰任、督二脈已通,內力輸送甚快,雖未如那趙小蝶一般,達到了生生不息之境,但和常人相較,卻是有所不同,何況近日之中,又得那苦心大師轉嫁內力,一般習武之人,縱然有三五十年之火候,但沒有我楊夢寰這等奇遇,也不易達此境界,此女看上去不過是二十幾歲,何以有此等深厚的內力──
忖思之間,忽聽那黑衣女說道:“楊夢寰,此刻我如想置你死地,只不過是一轉心念而已。”
楊夢寰道:“姑娘有何辦法置我死地,在下洗耳恭聽。”
黑衣女道:“你已經騎上虎背,欲罷不能,勢必全力苦撐下去──”
楊夢寰接道:“如若在下的看法不錯,姑娘只怕是也已經到了力盡筋疲之境。”
黑衣女道:“你不信我能殺你?”
楊夢寰道:“不信,姑娘如是真有置我於死地的手段,只管出手就是。”
黑衣女道:“你可知道,世間有一種武功,可以吸化敵人內力──”
楊夢寰道:“這個在下倒是聽人說過,那是一種至陰、至毒的外門武功。但在下卻是不信姑娘也會施展。”
黑衣女道:“我會的,只是我不願施展而已!”
楊夢寰道:“為何這般慈悲起來了?”
那黑衣女道:“此時你已無能使功力收發隨心,我如施展出那陰毒的‘破元神功’,片刻之間你即將氣絕而死。”
楊夢寰道:“如是姑娘當真有此等能耐,在下是死而無怨。”
那黑衣女子道:“可是我不願殺死你!”
楊夢寰道:“彼此敵對,各下毒手,不是敵死,就是我亡,用不著存什麼慈悲心腸。”
黑衣女道:“不要激怒我,一個人只有一條命,如是當真殺死你,那沈霞琳、李瑤紅豈不都要作了小寡婦。”
楊夢寰道:“你好像對我的一切,都很熟悉啊。”
黑衣女道:“不錯,我聽人說你盜名欺世迫奸師妹,被崑崙派逐出門牆──”
楊夢寰眉頭縱動,道:“這些話都是陶玉說的麼?”
黑衣女道:“不是,你橫刀奪愛,借用藥物,誘使那李瑤紅失身,使陶玉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女友,離他而去,他自然要恨你有如刺骨椎心了。”
楊夢寰只覺氣血翻湧,張嘴吐出一大口血來,道:“這些話你是聽何人所言?”
他心躁氣浮,內力上也大減許多,吃那黑衣女把掌勢迫退了半尺。
但他極快的警覺到處境的險惡,趕忙澄清雜念,默運內力抗拒,但劣勢已成,在筋疲力盡之時,已無反擊之能。
那黑衣女亦似用出全力,楊夢寰澄清雜念,全力反擊之後,那黑衣女再也無能越雷池半步。
這個當兒突聞一陣衣袂飄風之聲,童淑貞身背長劍,疾奔至兩人身前,唰的一聲抽出長劍,道:“師弟不要驚慌,我來助你一臂之力。”
那黑衣女望了童淑貞一眼,緩緩閉上雙目。
要知她此時已經是全力和楊夢寰苦拼內功,再無餘力抗拒童淑貞,只要童淑貞舉劍一揮,立時可把她傷在劍下。
楊夢寰回顧了童淑貞一眼,道:“師姊不可造次。”
童淑貞已然揚起劍勢,準備出手,聽得楊夢寰喝叫之言,只好停下手來道:“這女人武功不弱,留著終是禍患,師弟何以不讓我借此機會,取她性命?”
楊夢寰嘆道:“咱們若是這般殺了她,她死的難以瞑目。”
童淑貞道:“敵勢強大,雙方實力不均,師弟還存君子氣度,豈不是要自取敗亡麼?”
楊夢寰道:“她是受人欺騙,才甘心和咱們為敵,這情形又得另當別論了。”
只聽那黑衣女子冷笑一聲,道:“我如想取他之命,此刻他早已橫屍當地,還等到你趕來救他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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