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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秋 -【標準後母(誠徵後母之三)】《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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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個人言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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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6-4 00:05:52
標題:
寄秋 -【標準後母(誠徵後母之三)】《全文完》
預約後母
(誠徵後母之三) 作者:寄秋
多虧她小時候保母的床邊故事,
造就了她這個堪稱當今世上巫婆后母典范,
最大心愿是找個繼子來荼毒……呃,照顧,
附贈孩子的爹讓她免遭受“虫虫危機”,
瞧,機會不就來了嗎?
毛遂自荐去當她未來繼子的保母,
和他比心機、比智商、比誰是整人第一名,
輕輕松松讓小惡魔搖白旗早日叫媽免受苦,
再來換他俊帥多金的老爸接招,
半夜穿得短小輕薄讓他養養眼,
假日要求去野餐看山看水培養家庭感情,
眼看她就要登上后母的寶座了,
只是怎么好像有人想跟她搶現成的媽做?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4 00:06:15
老調重彈
寄秋
不知道該寫什么,就來個老調談談吧﹗
常看序的人都曉得我是「花」痴,非常愛花卻老是種不漂亮,又沒什么空間可種花的貧瘠小女子,所以過了一個冬死了不少心愛花兒。
(主因是新買了房子,無暇顧及花兒的照料。)
年代太久遠,忘了是畢業前或是畢業後,硬是向一位同學A了一盆小蘭花,大約食指般長度而已,那是一位男同學喔﹗養了一座蘭園販售蘭花的人是他叔叔。
不好意思告訴各位,愧對師長的秋仔是工科畢業,但是早把所學的一切還給學校,唯一記得最清楚的是本班有五十幾個同學,女生剛好五根手指頭數目,夠鮮了。
唉……不提往事,一眨眼少說十幾個年頭過去了,提起傷感情,年華已老……
呸呸呸﹗是日趨成熟美麗,楚楚動人才是。
咱們來談正事吧﹗﹗
這些年來,那株小蘭花只開過三次花。(汗顏,照顧不周。)
前兩天無意間發現最愛的嘉多麗亞蘭又結葩,那時心中的喜悅難以形容,簡直可以用「幸福」兩字來表達無以倫比的感動。
再一次感謝老天的恩賜,活著真好,睜開眼的每一天秋仔都這么想著,好幸福、好幸福哦﹗
真是太幸福了﹗
在眾多蘭科植物中,秋唯獨偏愛嘉多麗亞蘭,那份優雅和寧靜的美是其他蘭種所比不上,淡淡的恬雅,清柔的生命力,純淨的白暈染出淺紫花色。
花形大卻不顯笨重,幽幽淡然宛如縹緲間一抹與世無爭的雲衣,很淡很淡的來到人間,可是沾染不上半點塵氣般引人移不開視線。
如今,在黑暗中,它仍是悠然地展露世間少有的美麗,蛙嗚聲輕輕陪伴著,門前那條灌溉用的水圳也小聲吟唱。
美麗存在於心中,那是一份動心的激越,活躍在周身的血管裡。
夜深了,不想寫序,頭有點痛、鼻涕猛流,手邊的石頭面包快吃完了,還有蓮霧和芭樂……
怎能不胖呢﹗秋仔的體重……
咻──直線上升呀﹗
不要再講了,三點四十五分了,頭痛要早點睡,幸好小說看完了,明天再去租,嘻﹗
宜純討厭鬼,我給了你交代了,以後別「再」吵我睡眠。
晚安。
好困哦﹗大家再見。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4 00:06:27
楔子
「陳媽媽,我們今天不要睡午覺,慷文說她要演戲給我們看耶﹗」希望膩到保母陳太太身邊說。
「喔?你們今天不想聽白雪公主的故事啦?」陳太太帶的這幾個小女孩,每天下午一定要聽她說上一遍白雪公主與後母的故事,才肯乖乖睡午覺。
慷文和小望同年,都是六歲,丹澤四歲,喔,對,慷文還有個三歲的弟弟義軍。
他們這幾個孩子不是父母都忙,就是來自單親家庭,有時候言語間會流露出一些些早熟的感傷,覺得媽媽是不是不喜歡自己了,才把她們丟到她這來,所以當她跟她們說白雪公主的故事時,會特別強調後母皇后害白雪公主的情節。
只是沒想到,現在她們沒有一個想要當公主,居然一個個拿後母皇后當起榜樣。
「好嘛、好嘛,我也要演喔﹗」季丹澤也靠過來撒嬌。
「好吧。」一天沒睡午覺也不會怎樣,晚上早點睡就好。「要演什么?」
「白雪公主。」
拉著保母來到他們平常睡午覺的房間坐好,床鋪是他們臨時的舞台,好戲就要開鑼了。
「大……大家好,我是白雪公主。」周義軍怯生生地出場。
「噗﹗」陳太太舀了幾碗綠豆湯和小朋友一起吃著,一看到他的造型,忍不住噴了一地綠豆。
小男生理個小平頭,上頭正系朵大大的蝴蝶結,兩頰涂得紅紅的,活像猴子屁股,穿著件跟小丹澤借來的美麗蓬蓬裙,腳下還踩了雙自己的高跟鞋,怎么看怎么好笑。
小丹澤和小希望笑得前俯後仰,氣得小義軍不想演了,高跟鞋一踢,就要跳下床,可才被姊姊一瞪,馬上乖乖地念出台詞。
「我媽媽很早就死掉了,這是我壞心的後母……哎唷﹗」他的耳朵被扭了一下,「我後母一點都不壞心啦,她最討厭我這種故意裝可愛的小孩了。」他這小神童遇上他姊這天才,完全只有被欺負的份。
「咳咳,現在換我……呵呵,我就是世界上最美麗、最厲害的後母皇后。」小慷文怪聲怪調地出場,她的話讓在下頭的小丹澤猛點頭。
「我平時沒什么嗜好,就喜歡打打白雪公主、照照鏡子啦﹗」說著,她又拍了弟弟的頭一下,把他的蝴蝶結都弄歪了。
他們姊弟倆平時打來打去的畫面大家早就習慣了,所以現在也覺得這個後母皇后欺負白雪公主欺負得很自然。
小慷文打了個暗號,小丹澤接收到立即跑上去,圈起手來高舉過頭,她演鏡子。
「魔鏡、魔鏡,誰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女人?」小慷文齜牙咧嘴地問。
「是小丹澤。」小丹澤說得理所當然。
「不是啦,你要說是白雪公主。」小慷文小聲地提醒她。
「不是,是小丹澤。」她還是堅持原來的答案。
「好啦、好啦,隨便啦,咳咳……魔鏡說是白雪公主……什么?白雪公主那個豬頭會比我美?﹗不可能,我把他揍一頓,看他怎么比我美﹗」
她目光掃向可憐的白雪義軍公主,後者已經皮皮ㄘㄨㄚ地跑到陳太太身後躲起來。
笑到上氣不接下氣的陳太太舉起手來製止小孩子們的胡鬧,「好了,瞧你們把白雪公主演成什么樣子,我平常跟你們講的故事是這樣的嗎?」
三個小女孩點點頭,只有小義軍委屈地扁起嘴,不敢搖頭。
小慷文叉著腰,指著弟弟說︰「等著吧,我將來會變成全世界最厲害的後母,白雪公主這種笨小孩,準備投降吧﹗」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4 00:06:45
第一章
「從前從前,有個美麗的國家,住了一位美麗的皇后,生了一個膚白似雪的美麗公主,她的名字叫白雪公主……不久皇后去世了,國王又娶了一位美麗的女人當白雪公主的後母,故事由此開始……」
保母低喃的聲音漸歇,沉睡的小女孩身軀漸漸抽長、抽長,玲瓏有致的苗條身材像個少女,然後在優美的音樂中翻了個身──
成為女人。
一個愛穿牛仔褲、脾氣不好的孩子王,童心未泯的男人婆,老是粗枝大葉的說自己是粗中有細,小事不在意,大事有高個子頂,出了事她腳底抹油跑第一。
今生最大的心愿,是當個很厲害很厲害的後母,每天拿著鞭子欺負人家的小孩,照三餐定時定量的凌虐,這樣才能顯得出她的格調及與眾不同。
不過她的「同居人」不以為然,叫她白日夢別作太多,現在的小孩比鬼還精,說不定她會成為全年無休的菲佣,二十四小時一分半秒不缺地當奴才。
當然對方因為這些話挨了一頓皮肉痛,貼了十天膏藥、看了五個蒙古大夫才痊愈。
「周慷文,你還不起床,今天換你弄早餐,你別想賴在床上裝死。」
棉被底下的圓球發出咕噥聲,翻了翻身再度蜷成更小的圓球,一副懶得理會噪音的模樣,繼續睡大頭覺,不管日照床頭快將人烤成人乾。
按照常理來說,房裡有冷氣是不必擔憂這點,以致明明室外溫度高達三十五度,床上的懶虫依然蒙著冬天的大棉被,絲毫不受影響。
「周慷文,你別太過分了,昨天、前天、大前天都是我在伺候你,你好歹回饋我一次嘛﹗你沒瞧見我面黃肌瘦像衣索比亞的難民。」
衣鎖皮痒?「停止你的嘮嘮叨叨,你小老太婆呀﹗」
「喂喂喂﹗你言語攻擊,我哪裡像小老太婆?」她睡胡涂了不成。
「好聒噪。」一只手伸出棉被,在床頭柜上摸索到了她要的耳塞又縮了回去。
來人手一叉腰活像只茶壺。「你別太過分了,想推卸自己的責任嗎?」
「一天不吃又不會死。」餓死鬼投胎呀﹗一大早就來「哭夭」。
「可憐一下我在發育期,早餐是非常非常的重要。」早晚被她餓成皮包骨。
唔﹗怎么沒有回應,不會睡死了吧?﹗
不甘心的「同居人」用腳丫子推推呈現死狀的圓球,一不小心用力過猛將人踢下床,這下子苦主變事主,有理成了該死。
先溜再說,一天不吃真的不算什么,身強體壯的好處就是耐飢餓。
「你給我站住,周、義、軍──」困在棉被底下的女人發出獅吼聲。
哇﹗哇﹗哇﹗天花板會不會掀了?裝修費很貴吶﹗「呃,早呀﹗老姊,你睡得好嗎?」
「原本是很好,如果少了一只嘰嘰喳喳的麻雀會更好。」聲音彷佛由地獄的深處傳來。
「那……那你繼續和周公聊禮記,我不打擾了。」識時務者為俊傑。
左腳已經往後跨了一步,他打算奪門而出。
「嗯哼﹗肇事而逃罪加一等,你有膽走看看。」她一定好好練九陰白骨爪。
周義軍聞言腳步一頓,隨即踅了回來,謹慎的貼著牆站。「你要起床了嗎?」
「哼﹗被你 了一腳還不醒,你當我是豬呀﹗」一顆頭由棉被下鑽出。
豬還不如你呢﹗但是他沒膽為豬伸張正義。「地板挺涼的哦?」
「少說廢話,還不拉我起來,要是我得了重感冒,你得要養我一輩子。」冰死人了。
「沒那么嚴重吧﹗」寧可養頭豬也不養她,她太難養了。
周義軍滿心不愿地拉起看似不胖卻頗有分量的她,心裡埋怨她的如意算盤打得太精,沒人會因為跌落床三分鐘而得重感冒。
何況她是抱著棉被滾下床,殺傷力應該減到最低,若她得了重感冒八成是冷氣的關系,設定十六度耶﹗
十足的敗家女,不知節約用電,破壞臭氧層的原凶。
「你敢不養我試試,我讓你吃、讓你住、讓你睡,你不用回報我一二嗎?」她像無尾熊似地跳上他後背,直抓亂他頭發。
他呻吟著忍受摧殘。「老姊,你說得太曖味了,人家會誤會的。」
包吃、包住還說得過去,哪多出個包睡?當初房子的頭期款他可是割了十萬元的肉吶﹗
「誰有空閑來誤會東誤會西,家裡除了我就是你,哪來人家。」數人頭五根手指一扳還有剩。
呼﹗好像有點冷,是誰忘了關窗?
剛由北歐回來的周慷文根本分不清季節時序,壓根沒想到是自己將室溫調到快冷死人的地步,一味的怪罪別人打開窗戶。
一陣陣的涼風讓她打了個寒顫,兩手緊抱著小她三歲的弟弟脖子好取暖,死也不肯下來。
「老姊,你想勒死我好獨吞冰箱裡的存糧嗎?」天哪﹗他快喘不過氣了。
既生瑜,何生亮?為何他命苦的有個孩子氣重的大姊,他確定自己不曾作奸犯科,是個有抱負沒原則的上進青年。
沒原則的原因,是被家裡的女人磨得沒有原則。
「去你的死小子,勒死你太費勁,我會乾脆毒死你。」她邊說狠話邊擰他耳朵。
的確是她的作風。「老姊,你要不要下來?你很重吶﹗」
「不要。」他的背好暖和,她要多賴一會。
「為什么?」她又在耍什么性子,他上課快要遲到了,那教授是有名的「死當怪老子」。
「冷。」她更加死摟著他不放,兩腳夾住他的腰。
「不會吧﹗你在開什么玩笑……」他看了一眼仍在運作的冷氣機,低頭尋獲掉落於地的遙控器,將溫度調升十度左右。
「噢﹗原來是冷氣沒關呀﹗我當是昨夜有小偷來光顧。」她打了個哈欠,手指摳了摳眼屎。
沒好氣的周義軍橫了背上的懶鬼一眼。「最好是有小偷來,然後把你偷走。」
沒神經的女人。
「小軍軍,你很怨恨我早生你三年哦﹗」她笑得一臉陰險又玩起他的耳朵。
「別這樣啦﹗老姊,我的植物學會被當,你快去做早餐。」他巴不得把她甩下去。
可惜他心沒那么狠,好歹姊弟一場,摔死她還得花錢辦場法事超渡,非常不符合經濟效益。
「種草種花有什么難,你瞧那盆天人菊我養得多漂亮呀﹗」她還是賴在他背上,趴著睡也不錯。
「是很美,但我肚子餓了。」他不想說花美是因為他殷勤施肥澆水的緣故,有時還要充當植物醫生捉害虫。
要是全依靠她,花兒早一命嗚呼了,或許連雜草都長不出來。
「你是牛呀﹗四個胃老是裝不滿。」她指揮他背著她走向廚房。
他乾笑的以為她良心發現。「我比較晚熟嘛﹗還在青少年時期。」
「是喔﹗二十二歲的青少年,虧你說得出口。」周慷文拉開冰箱門取了兩顆蛋、一包火腿片交給他。
沒見過比她弟弟更不長進的男生,二十二歲還在念大三。
不是他成績爛到不行,連考兩年大學都不中,也不是被留級兩年好表現他異常的好學習性,而是他故意一考再考地戲弄聯考製度。
第一年他考上A大電機系,他嫌榜首是女生沒面子,拿個全台灣第二名會被人家笑,所以索性上山摘橘子,隔年再考一次,那時整個人晒得像美國紅番。
第二年終於是榜首了,但是他又有話說,什么T大的法律系最愛搞政治游戲,他不同流合污要做一股清流,因此在一陣扼腕聲中撕了入學通知單。
到了第三年他不能再耍個性了,因為兵役通知單逼得他不得不考大學,而且必須有學生身分才能申請緩徵。最後,他噙著眼淚入學去。
不過呢,他仍做了小小叛逆事,放棄當未來的大醫生,填選森林學系,差點讓望子成龍的母親腦血管爆裂,直呼他不肖。
說起他們姊弟倆都有點不馴,沒人愿意走相關服裝的科系盡盡孝道,身為國際連鎖服飾公司負責人的母親甚至氣得要與他們斷絕親子關系,因此兩姊弟才識相一點的主動搬出來。
為了這件事他們還是挨了一頓罵,母親說養兒育女不貼心,要他們死在外面別回來。
只是他們仍輪流地每個月回去台中老家一次,以免口說氣話的母親殺上台北來,一手拎一個要他們為自個公司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看著手中的兩顆雞蛋,周義軍斜眄她一眼,「周慷文,你是什么意思?」不會是他所想的那一回事吧﹗
「有事『弟』子服其勞,身為人家的弟弟要認命。」她還好心的幫他開了瓦斯。
他不服氣的揚高聲音,「你有沒有搞錯,今天輪到你做早餐耶﹗」
「輪到我又怎樣,昨天、前天、大前天我不在家不算數,從今天算起。」她耍賴的催促他放油。
「哪有人這樣算,那上一次我去自強活動六天五夜是不是也要扣一扣?」這樣才公平。
她往他頭上一叩,「想得美哦﹗自己的權益自己維護,過時不接受申訴。」
「霸道。」他嘀嘀咕咕的念著。
跟不講理的人講道理根本沒有用,只會越講越生氣。
「不要老像小老太婆似的喋喋不休,你真該去變性。」泰國人妖比真女人還美上十倍,他有本錢弄兩團肉掛在胸前。
一瞧自己的胸,她就有些喪氣,三十四C在外國人眼中像是沒有發育的小女孩,害她老是遇上變態的怪叔叔,亂惡心一把地邀她開房間。
當然她在飛機上不會回敬五爪印,以客為尊嘛﹗
但是飛機一落地出了海關,那些個下流的家伙就知道中國女性不可褻瀆,「尊敬」萬分地夾著尾巴落荒而逃,外帶兩個熊貓眼。
「別再叫我小老太婆,不然我翻臉了。」他明明是俊帥非凡的萬人迷,她真是不識貨。
誰理你。「喂﹗我的蛋別煎太老,火腿要焦一點,火關小些。」
「別得寸進尺,這是『我的』早餐。」也不想想她多重,死賴在他的背上不下來。
「火都開了多煎一份有什么關系,我待會得去趕飛機。」小男生器量小,小裡小氣的。
不覺得自己惡劣的周慷文打了他一下,提醒他蛋該盛起來了,太老口感不好。
「你要出國玩?」周義軍驚訝的側過頭一睨,不相信她厚顏至此,輪到她掌廚的日子居然大唱空城計。
「工作呀﹗笨蛋。我的蛋快焦了﹗」她連忙伸長手搶救,拿了筷子一夾。
什么笨蛋、我的蛋,他都快被她搞得神智失常。「你不是昨夜才交班,怎么又要飛了?」
她不怕累死呀﹗
臨床實驗証明,常年在天上飛來飛去的空少空姐容易老,她幾時變得這么勤快了?﹗
「我要排假嘛﹗」說了他也不懂,只會嘲笑她。
「排假?」她在說哪一星球的鬼話。
「烤個吐司,我要夾火腿和蛋,快點、快點。」她像騎馬的武士夾踢馬腹似的踢他肚子。
周義軍只好像老媽子的一個口令一個動作。「一個月飛十七天休息十三天的好命人,我實在看不出你需要排假。」
「排年假,我打算休兩個月到三個月。」不然她干么拚得要死,又不缺錢用。
「哇塞﹗你準備嫁人呀?」他開玩笑的問,心想她若有兩、三個月的假,那他就可以不用天天煮飯給自己吃,有人分擔。
但是他白日夢作太多了,天下好事太少,不會平白無故的落在他頭上。
「沒錯。」她一說出口,一坨黑影忽然朝臉飛來。
「你要結婚了?」周義軍驚訝到渾然不覺正在翻面的火腿不見了。
閃得快的周慷文往他後腦勺狠狠一拍,「你想謀殺我呀﹗」
「我是被你嚇到了,怎么有人肯犧牲……呃,我是說沒見你談戀愛呀﹗」他都快要懷疑她是女同志。
「還記得我的後母計畫?」她笑咪咪的圈著他的脖子,兩眼射出異彩。
他當場像吞了兩顆生雞蛋似吶吶的說︰「你不會是當真的吧﹗」
媽咪呀﹗快來把你的瘋女兒帶回去,她該吃藥了。
「你說呢,我親愛的小軍軍。」她大笑地在他臉上親了一下。
快瘋掉的周義軍整個人一僵,呆滯的說不出話,事實上他也無話可說。
誰來告訴他世界末日何時到來?
而在那一天來到之前,他的早餐變成焦炭,趕不上植物學的課,成了死當怪老子黑名單上的一員,要翻身得多努力了。
※※※
「啊﹗有蛇呀﹗誰快……快來把它趕……趕走……嗚……」
嗚咽的哭泣聲第三度發出,豪宅中像座鬼屋,角落的女鬼正蜷著身直發抖,手上拿著蒼蠅拍動也不敢動,生怕色彩斑爛的「毒蛇」會咬她一口。
小蛇吐信的搖擺蛇頭,山大王似的睥視大驚小怪的人類,它不過出來散步一下,瞧她沒用到這等程度,居然腳軟的坐在地上。
蛇是冷血動物,所以不具備溫血生物的同情心,要嘛你自己離開,橫豎它是不打算移動,晒晒太陽有益蛇體健康,它才有體力多吃兩只可口的老鼠。
樓梯口傳來小男孩嘻嘻的低笑聲,伸出右手比出一個勝利的手勢,表情無辜得像被人吵醒了一般。
「巫婆姊姊你在哭什么,是不是被人倒債了?」電視新聞常有播。
「我姓鄔,不是……嗚……嗚……巫婆……」好……好可怕的蛇,它要過來了。
好吧﹗鄔姓女鬼更惶恐了,兩腳一縮哭得不能自己,精心描繪的彩妝全糊了,不用半夜也會嚇死人。
「鄔跟巫還不是一樣,你長得比較像巫婆啦﹗」不,更正,是鬼片中的佬佬。
「我不……啊﹗它要過來了……不要……不要呀……」誰快來救救她?﹗
小男孩偏著頭裝天真,「誰要過去了,我沒瞧見有人呀﹗你叫得好難聽。」
「有……有蛇……你沒看……看到它……」她又驚心動魄的拉長音尖叫。
同樣的劇情常常上演,見慣不怪的佣人老早躲到一邊涼快去,不想成為小少爺捉弄的對象,他根本是惡魔轉世,沒人治得了。
包括不常在家的主人。
他調皮地跟著大叫,「哎呀﹗有蛇耶﹗你還不快點把它抓起來。」
「我……我不敢……嗚……」她自己都快怕死了,哪敢去當毒蛇的點心。
小男孩也一副要哭的模樣,「保護我是你的責任,萬一蛇咬了我怎么辦?」
「我不知、不知道啦﹗你拿掃把……打……打它……」打死它最好,別讓它活著害人。
「掃把長什么樣,我沒見過。」一臉迷惑,他真的不曉得。
銜著金湯匙出生的天之驕子用不著做下人的事,通常一早有人服侍他盥洗、用餐,一整天不管走到哪裡都是一片光可照人,乾淨得找不出一處臟污。
因為佣人早早就將周遭打理好,絕不會讓主人看到一絲灰塵,這是他們份內之事,否則會被掃地出門,回家吃老米飯。
「嗄﹗你不知道……嗚……」它為什么還不走,蛇視眈眈的盯著她不放。
「我看你自己去拿好了,順便教教我什么是掃把。」他是好學的好孩子。
學而不實習之,不易悅乎。
意思是不去實習就不容易快樂,因此他有冒險犯難的精神要讓自己快樂。
「好,我來拿……啊﹗不行啦……它在……瞪我……」哭得快斷氣的巫婆……呃,是鄔小姐瞠大眼,手軟腳軟地抓著蒼蠅拍「防身」。
「蛇會瞪人嗎?老師沒教過。」他記得蛇沒有眼瞼,所以只能睜大圓滾滾的眼睛。
「會啦、會啦﹗你快把……把它趕走……」她不要這工作了啦﹗一下子蜘蛛一下子蛇,她一定活不長。
沒意思,這樣就嚇傻了呀﹗「別忘了你是我爹地高薪聘請來的保母兼家教,是你要保護我才對耶﹗」
「可是合約上沒說……啊﹗蛇呀﹗」她不敢呼吸的盯著爬到腳邊的鮮艷小蛇。
我知道那是蛇,有必要一再尖叫著告知嗎?小男孩裝傻的托著腮,眼底有著不屑,無毒的環節腹蛇都不認識還敢來教他。
不自量力也該有個分寸,一看到他爹地有錢又長得帥,便自告奮勇地貼過來,放棄好好的國小老師不做,以為能飛上枝頭當鳳凰。
現在的老女人怎么都這么傻,沒聽過後母難為呀?他的媽也不過才死了五個月,這些女人就厚顏無恥地送上門當後補,也不看看憑爹地的條件還怕娶不到老婆。
真是一群笨烏鴉,他沒同意,誰都別想坐上他後母的位置。
「問雲,你又在頑皮了。」一道戲謔的男音由玄關處傳來。
十歲大的小男孩先是嚇了一跳,接著高興地投入來者敞開的臂膀。「小叔,你來了呀﹗有沒有禮物?沒禮物不許進門哦﹗」
「叔叔就叔叔干么加個小字,真沒禮貌。」明朗的男子抓抓他腋下搔痒。
「我要一台電腦當生日禮物,我們明天去買。」他像小霸王一樣的索取禮物。
「小土匪客氣些,你的生日剛過少打劫,我最近很窮。」應該說他常常鬧窮,可是又有骨氣地不拿家裡一分錢。
因為家裡的人不贊成他目前吃不飽、餓不死的工作,逼著他要改行。
「小叔,你怎么老是很窮,要不要爹地借你錢?」好可憐哦﹗這件衣服他上次來的時候就穿過,破洞的地方還在。
滕爾南一臉窩心的拍拍小侄子的頭,「我看你先同情自己吧﹗你爹地快停好車了。」
「什么,你們一起回來?﹗」不好,他的乖乖還沒收。
小小的影子像一道飛箭般急忙地跑向前,一把抓起蛇頭往口袋裡塞,手法顯得十分熟練,哭得花容失色的鄔小姐這才明白被個小鬼捉弄了。
她很不甘心平白受驚,一瞧見軒昂的身影進來,連忙起身告狀。
「滕先生你要為我作主,小少爺真的太頑劣了,你必須嚴厲的懲罰他。」
「他又做了什么?」冷峻的眼神一睨,心虛的小男孩向小叔靠去。
「他根本就是個小魔鬼,先是在牛奶裡放螞蟻要我去解救它們,然後把蜘蛛放在毛巾上……剛剛又拿蛇嚇我……」她滔滔不絕的說著滕問雲三天來的頑劣,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故作嬌柔。
滕爾東語氣一沉的打斷她的抱怨,「你可以先把手上的東西放下。」
「我手上哪有東西……」往下一瞄,她尷尬地將蒼蠅拍放下。「呃,我打蛇、打蛇啦﹗」
「用蒼蠅拍打蛇?」滕爾南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
「爾南──」
「我什么都沒說,我打噴嚏而已。」他只是沒法理解那支小小的蒼蠅拍能有多大的作用。
打蛇?不被蛇反咬一口才怪。
「問雲,你跟我進來。」冷漠的聲音再度響起,滕問雲明顯的瑟縮了一下。
「爹地,我……」
他還沒來得及開口辯解,母雞一般的鄔小姐得意揚揚的搶話。
「滕先生,不是我帶不好小少爺,是他實在太難管教了,要不是一向認為愛的教育才能感化劣童,我早就出手教訓他了。」這小鬼欠揍。
膝問雲不齒的一覷,心裡想著︰說大話的巫婆。
「我兒子不是劣童。」沒人可以說兒子的不是,雖然他的確頑劣得難以管束。
鄔小姐臉色一訕,自知說錯話了,試圖改成委婉一些,「我是指他太調皮了,無法無天使人生氣。」
「你說完了?」
「呃,我……說完了。」一看他嚴厲的神情,就算她有再多的埋怨也不敢急於一時全部宣泄。
「很好,我會把支票寄給你。」意思是她可以走了。
但是聽不出他語意的鄔小姐不解地一問︰「現在發薪水是不是早了些?」
她一說完,一旁的滕爾南已然放聲大笑,「你被解僱了還弄不清楚。」
「什么?﹗」她有沒有聽錯?「滕先生,你不能開除我,我沒做錯……」
背向她的冷漠男子提步朝二樓的書房走去,沒有任何轉還的余地,她的錯是未善盡職責,讓他的兒子變本加厲的戲弄她。
她──不及格。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4 00:07:18
第二章
「什么,後母聯誼俱樂部?﹗」打從盤古開天辟地以來也沒聽過這種事。
周慷文捂住雙耳,「小聲點,你想把飛機震垮好下海喂鯊魚呀﹗」也不想想自己分貝有多高,音波功震耳欲聾。
「呸、呸、呸﹗童言無忌、童言無忌,過往神明別理會她的胡言亂語,她瘋了。」而且瘋得無可救藥。
「拜托,我都二十五歲了,你要我返老還童二十年嗎?」有這么超齡的兒童嗎?
巧莉沒好氣的一瞅,「你都知道自己高齡二十五歲,就別說些童言童語,我怕把牙笑掉了。」
「那是你假牙沒裝好該換個牙醫了,少去奢望人家的老公。」她少說了一個字,老公公。
那位老牙醫今年七十有三,退而不休地開起個人診所為老病人看牙。
「周慷文,你在胡說些什么﹗」真給她氣死,開口沒一句正經話。
「哪有,我等著你請我喝下午茶。」再一個小時飛機會在中正機場降落。
兩個偷空聊天的空姐擠在窄窄的廚房,提高警覺以防座艙長的「臨檢」,她們已經被抓過好幾次了,可是仍不怕死的開小差。
站太久會種出蘿卜,所以她們只要一有機會休息,就趕緊釋放自己的小腿,管他被申誡幾次扣薪水,漂亮最重要。
「你好意思要我請客,小富婆的你打算吸窮人的血嗎?」她的薪水是用來付房租、買化妝品的。
「小姐,你太小氣了吧﹗一杯珍珠奶茶吸得了你多少血。」五十元有找。
「早說嘛﹗我以為你要到晶華丟人現眼呢﹗」巧莉取笑的松了一口氣。
想起上次聚餐的事就叫人難堪,明明是要到五星級飯店用餐,可周慷文她大小姐居然穿了一件破洞的牛仔褲來,使得所有人的目光都往她們那桌送。
雖然沒聽見別人議論的內容,但是光看竊笑的表情,就不難猜測到人家說了什么,害她羞愧得只想走人。
「吃一頓飯干么要盛裝出席,我肯赴宴老耿就該偷笑了。」至少她服裝整齊,沒趿雙布鞋。
老耿是航空公司的董事之一。
巧莉有些嫉妒的一瞪,「為什么你的運氣就是比我好,人家瞧上你而不是瞧上我?」
「好個……呃,春秋大蒜,他又不符合我的標準。」她本來要說好個屁,但是一身空姐製服,讓她自動自發地收回不雅字眼。
尊重製服嘛﹗不能破壞空服員給人的印象,一旦在飛機上就是以誠待人、微笑服務的高級女佣。
「你別發神經了好不好,耿董的條件還叫不好?穩重、年輕、多金,而且最重要的一點是未婚,你到底懂不懂把握?」要換了是她,早生了好幾個小孩,哪會放過他。
周慷文揉揉發酸的小腿道︰「他沒小孩呀﹗」
「你、你這個瘋子,沒小孩才好呀﹗白痴才替別人養孩子。」
人家沒結婚當然沒小孩……噢﹗不會是她的爛想法在作祟吧﹗
「你沒聽過白雪公主的故事嗎?」眨了眨眼,她表現出小女孩的天真神色。
「小姐,人人都想當白雪公主,而不是後母皇后,真想不通你的腦子到底裝了什么?」叫人匪夷所思。
「沒辦法,我太崇拜她了,你不覺得她很有個性嗎?完全服膺了蛇蠍美人的形象,美得陰險、美得殘忍。」越說她臉上的光彩越明耀。
故事中她最欣賞的一段,是後母皇后浸泡毒蘋果,要如何的聰明才智才能做出一半有毒、一半沒毒的蘋果呢?而且更厲害的是自己不會吃到。
像白雪公主就可憐了,光有容貌沒有智慧,除了長了一張世界上最美的臉以外一無可取,簡直和智障沒兩樣,進了小矮人的家就亂動人家的東西,根本沒有公主應有的修養。
尤其是愛吃得要命,一顆蘋果就忘了毒梳子的教訓,最後還噎死了,真是最佳草包美人的代表。
更夸張的是王子,他一定是虛有其表的色鬼,一瞧見白雪公主的美麗就想帶她回宮,絲毫不在乎她是否表裡如一的美麗。
所以呢,她要當天下第一聰明的美麗後母,想盡辦法收服蠢得要命的白雪公主,讓她日日夜夜的拖地、打掃、洗衣服,看她還能不能美麗得起來。
沒有公主會有一雙粗糙生繭的手,再把她弄得蓬頭垢面,養成痴肥相,不相信王子看了還會一眼就愛上,只怕逃都來不及。
後母厲害,後母偉大,後母萬萬歲。
「停,你別害我想跳機,你心理不正常。」下了飛機得帶她去看看心理醫生。
「我是思想獨特、目標宏偉,你應該鼓勵我朝夢想前進。」她說得益發慷慨激昂。
「夢易碎……」咦?不對,她好像……「慷文,你請長假的用意不會是要逐夢而去吧?」
「哇﹗知我者,巧莉也。」猜得真準。
她不太敢問是哪個倒楣鬼。「你可別去當第三者破壞人家的婚姻。」
「他老婆死了好幾個月了,現在乘虛而入剛好。」悲傷期一過就要振作精神找第二春。
「乘虛而入﹗」巧莉喃喃自語,自覺心臟無力。「你挑上了誰?」
她的確有當壞女人的本質,居然想得到乘虛而入,萬一對方有一大堆情婦呢?她送上門豈不是自討沒趣。
周慷文拿起一本雜志在她面前晃,「喔,就是……他﹗」
巧莉一看快要暈倒了,不敢相信她竟然挑上他──
外傳有同志傾向,導致妻子外遇的冷漠總裁,她的志向確實宏偉,向不可能的任務挑戰。
她會死得很慘。
「很感動對不對?他沒有老婆有一個兒子耶﹗我實在是太滿意了﹗」她可是挑了好久才選上他。
太老了怕那方面力不從心,她不喜歡偷腥,所以先剔除了一大半,太年輕的又擔心對方心性不定愛拈花惹草,因此也去掉了幾個。
有病的啦、孩子一大籮筐、分居而未離婚、與前妻藕斷絲連的一律淘汰,甚至禿頭的她也不考慮。
挑挑撿撿終於選定了目標,她的心愿一定能達成,她要成功地當名標準後母,老的小的一把罩,將他們治得服服帖帖,她才有身為後母皇后的成就感。
她已經想好了要怎么使喚他們做牛做馬,皇后的責任是下命令,國王和王子負責辦事。
「我是感動地很想拿棒子打醒你,你居然白痴到這種地步。」以他的身分,她一輩子也接近不了他。
「欽,其實你是羨慕我立下偉大志向,將來有機會我會帶『兒子』搭乘由你服務的班機。」瞧﹗她多關照好朋友。
「自己生不是比較快……」巧莉忽地閉嘴,表情局促有些不自在。
「你們兩個摸夠魚了吧﹗要不要我點個精油讓你們更舒服?」機艙裡忙得要命,這兩個摸魚大王倒是輕松得很。
「座艙長。」兩人撒嬌的一喚。
「少來,我縱容你們幾次了,沒一次聽得入耳。」真拿她們沒辦法。
左耳進、右耳出,再多的訓詞是浪費口水,她們還是會明知故犯。
周慷文故作無辜地說﹗「座艙長,你不能怪我,商務艙有一半是日本人,你要我去嗎?」她是不介意為慰安婦討回一點公道。
對付色狼最好的方法是在其重點部位倒一杯熱咖啡,然後將罪名推給飛機遇上亂流,與她無關。
「慷文,控製好你的沖動,現在給我去頭等艙服務,再有不小心扯掉旅客假發的事情發生,經濟艙的缺額就由你補上。」她話說得鏗鏘有力,眼底卻閃過一絲好笑。
「是的,座艙長,我會反省。」俏皮的吐吐舌頭,周慷文越過巧莉走向頭等艙。
「這丫頭真是沒分沒寸……巧莉,你要去哪裡?」方向不對。
「呃,座艙長,我去參觀一下頭等艙的廁所。」她牽強一笑,大嘆流年不利。
「嗯哼,回你的工作崗位,我不想再看見有漏網之魚在廚房游蕩。」她打什么主意她會不知道嗎?
「不公平啦﹗座艙長,為什么我要去應付那一群變態的歐裡桑?﹗」
這班由香港飛台灣的班機內有批日本客人,不過說是日本買春團還差不多,他們清一色都是男人,由澳門玩到香港,再由香港入侵台灣,企圖一網打盡當年未完全征服的殖民地妓女。
「不公平嗎?」
她語氣一輕,巧莉連忙搖頭。
「公平、公平,怎么會不公平呢﹗總比去經濟艙打雜好。」那真不是人干的工作。
空間狹小氣味雜,三教九流的怪人都有,還以使喚空服員為樂,點心飲料點個不停還私放入背包內,水準低得沒話說。
尤其是有一團來自屏東鄉下的觀光客,一上機就大呼小叫搞得像菜市場一樣,她要去了待不了十分鐘準犯頭疼。
巧莉瞄了一眼雜志上的封西,心想自己若是這多金總裁的老婆多好呀﹗不用辛辛苦苦的服侍人,只要坐在頭等艙享受香檳、魚子醬。
唉﹗
但思緒轉回來,想想還是守著小開男友比較穩當,說不定總裁真如雜志所言是個同志,嫁給他不等於守活寡﹗
腳踏實地才安穩。
※※※
靜。除了翻動文件的沙沙聲,幾乎聽不見半點聲響,四周靜謐得恍如連一根針掉落都清晰可聞,但沒人懷疑這出奇的靜有什么問題。
驀地,一陣高跟鞋答答的足音響起,刺耳得叫人不能忽視它的存在,讓人不得不停下手上的事。
「有事嗎?總裁。」坐在他身旁的秘書江瑞香發現上司突然抬起頭來,職業化的問道,不知他有何吩咐。
他頓了一下又低下頭看文件。「沒事。」
「喔。」既然沒事她也不多話,轉而譯起手中的資料。
答答答……答答答……
咖啡香味四溢,眉峰一攏的滕爾東下意識的遞出杯子讓空服員斟滿,然後又是一陣答答答走道聲。
不自覺的他發出輕噫聲,沒心思處理公事地端著咖啡一啜,引起江瑞香的注意,基於職責所在,她只好再問一次。
「總裁,你有事嗎?」
「我沒……」話到了舌尖,他適時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我要你找的保母找得如何?」
「有一百三十一名專業保母來應徵,三百七十五位自稱非常有愛心的求職者,一千多封推荐信函……」
「給我一個答案就好,不必細節。」他開口打斷她的詳細解說。
當初錄用她的原因是她工作認真,不議人是非、正直,而且已婚,不會對他有半分遐想,事實証明他沒看走眼。
但現在他卻覺得她太冷靜,全無屬於人的感覺,像部上好油的機器,沒有瑕疵。
諸如答答的腳步聲是如此的吵人,而她竟可以絲毫不受影響的繼續工作。
「是的,總裁,這裡有一份名單請你過目,上面十個人選都是享有名聲的好保母。」她篩減掉一千多名應徵者才選出其中的精華。
他看了看履歷及經驗評比分數,「我要的不是好保母,而是能管得住問雲的人。」
「小少爺聰明伶俐、活潑外向,我想沒幾人管得住他。」她回答得很實在,不帶奉承。
「我想是頑劣難馴,過於好動。」是他的疏於管教才導致兒子益加放肆。
江瑞香聞言,嘴角牽動一絲笑意,她太了解過動兒的難帶,家裡那一個不也如此。「總裁,你決定要誰擔任保母的工作了嗎?」
「你認為誰較合適?」畢竟她面試過這些一人,對對方個性、能力會比他來得清楚。
「我是覺得……」她還未指出十位人選的優劣點,名單忽然不翼而飛。
答答答的足音消失了,是一位身材玲瓏的空服員抽走他們討論的名單,大致的瞄了幾眼後她露出得意笑容,不疾不徐的將名單撕成兩半。
「小姐,你……」
「你們已找到全世界最優秀的保母,這些小蝦米可以放回大海裡慢慢腐爛。」上天給的機會誰都不能搶。
江瑞香不解的看了她一眼,隨即以眼神請示上司。
擾人的高跟鞋答答聲的主人終於現身了,一臉嚴肅的滕爾東端起審查目光正視,他不得不說眼前的空姐十分亮眼,渾身散發著一股閃耀的自信。
不知是哪根搭錯的心弦撥弄了一下,他不自覺的多看了她幾眼,像是要找出她一身活力的泉源。
「你在自我推荐?」他生起一股期待的心情,他有預感兒子將會遭逢極強的對手。
他嗅得出她身上那股不馴的野性,正好和問雲的個性不謀而合。
只希望不致天翻地覆。
「要寫履歷嗎?」周慷文不屑的看了看那堆媲美寫真集的應徵者相片。
有人徵保母還附上三圍嗎?一個個穿著似在比清涼,台灣幾時缺布缺得這么嚴重,相信非洲某些部落會以為她們是自已族人。
因為幾近上空。
「你有過當保母的經驗?」
「沒有。」她回答得理直氣壯。
「學的是幼保科?」
「不是。」她的學歷說出來會嚇死人,來當空姐只是想把母親氣得半死。
想來她也算是不肖女,空有傲人學府的文憑卻不務正業。
「教過小孩子?」
「不曾。」喔﹗有過,她家的周義軍,用拳腳教育過一陣子。
滕爾東的眼底浮起笑意,「嫌目前的待遇不好,想換工作?」
「我不想遭天打雷劈,工作不到二十天月薪六萬七還不滿意,會被台灣的藍領階級追殺。」她做了個非常逗人的表情,表示她深知民間疾苦。
一旁的江瑞香忍不住發噱,發覺她挺有意思的,像塊黑色的岩石,表面黯沉卻也發光。
「那你會做什么?」他有些懷疑她是另一個對他懷有目的的女人。
可是奇怪得很,他竟少了以往排斥的感覺,因為她的表現太正大光明,讓人找不到厭惡的理由。
打小孩。「服侍人。」
劍眉一蹙的滕爾東覺得怪異,「我所需要的是一位能兼任家教的保母,而不是佣人。」
「先生,你此刻不是正在接受我的服侍?﹗」她自嘲地再為他添了些咖啡。
空服員的工作是表面風光,高薪、周游列國,可以穿上炫人的製服,見識到各式各樣的達官貴人,周旋於名流仕紳之間,也許如外人所羨慕的還能釣到金龜婿。
但是飛機上形形色色的乘客可不一定是貴人,腦滿腸肥的投機客,財大氣粗的土財主,傲慢自大的二世祖,專吃空服員豆腐的好色之徒等等不勝枚舉,想要從中挑個順眼的還真不容易。
穿著光鮮亮麗,每天帶著一張和太陽同等燦爛的笑容,做得還不是和KTV小妹一樣的工作,換換毛巾遞遞茶,噓寒問暖地忍受不被重視的對待還沒小費拿。
若不是為了實現她打小立下的志愿,老早窩在酒店當公主讓人爭風吃醋,哪會像候鳥一般東飄西蕩,今天曼谷、明天雪梨的總在天空上飛。
「你一向都這么不知分寸的騷擾乘客嗎?」她的直接讓他有著不快。
騷擾?﹗
周慷文差點將手中的咖啡往他頭上淋下,心裡尖叫地要將他千刀萬剮。
她可不曾向人低聲下氣過,若非看在他有個天下第一皮的兒子,能成全她偉大的後母心愿,她一定會在下機後狠狠 他一腳。
什么東西嘛﹗不知好歹,多少人期望她「騷擾」。
「我是提供你選擇的機會,不些拉倒。」她作勢要離開。
聰明的女人懂得迂回前進,此路不通另尋途徑,還怕多走幾回會走不出一條羊腸小徑通羅馬嗎?後母皇后的腦子裡可是裝滿邪惡。
他最好自動認栽,否則等她發功就有苦頭吃了,她絕對不會手下留情,為達目的她向來是不擇手段。
這是新時代女性的剽悍作風,敢愛敢恨不畏縮,勇往前進,絕不讓阻礙的小石子擋路,炸藥一丟,開出平坦的康莊大道。
「等等。」滕爾東的手自有意識的一抓,不愿放掉這只不可一世的青鳥。
「啊﹗小心,我的咖啡。」周慷文非常小心的用另一只手扶住咖啡壺,而且不多不少的濺出三滴落在魔掌之上。
不信他有子彈打不穿的恐龍皮。
可是她料錯了。
「總裁,你的手……」
江瑞香的驚呼隨即消失,他像不痛不痒地任由三滴咖啡滑過手背落地。
「抱歉,先生,我不是有意的,請你原諒我的疏失。」看來是咖啡不夠燙,下回得煮滾些。
她的謙卑讓他很不舒服。「你幾歲?」
「嗄?﹗」怔了一下,周慷文忘了回應。
「反應太遲鈍是當不了小犬的保母。」他很少嘲諷人,今天特別反常。
喔﹗原本他是為狗兒子找保母呀﹗「二十五。」心裡暗自竊喜,但她的表情平靜地像沒什么,不太熱絡。
「月薪想要多少?」他在試探她膽子大不大,敢不敢獅子大開口。
「那要看你的誠意了,標上價碼的可是你家公子。」反客為主,她的意思是你家小孩的存在價值在你一念之間,她不予置評。
「你很敢。」懂得反損他一頓。
「不,我是為令公子爭取權益,他值得好一點的照顧。」她提及好一點的時候,眼底閃爍了一下。
沒發覺那一絲邪惡的滕爾東正在思考她話裡的暗喻。「你認為你能勝任這份工──」
「不。」
「不?」他微訝的瞪著她,覺得被戲弄了。
「不是能勝任這份工作,而是非我莫屬,你兒子需要我。」你也一樣,她在心裡加上一句。
她的自大令他嘴角浮出冷淡笑意,「周慷文。」他念著她名牌上的名字,心裡有了決定。
「總裁,她很適合小少爺。」以秘書的專業眼光來看,江瑞香給她九十五分。
另五分是保留分數,待日後結果才能評估。
神色飄忽,滕爾東靜靜地看了周慷文好一會,兩片薄唇微掀,「你幾時能正式工作?」
「隨時。」反正她早作好準備,就等他開口了。
只不過有人會瘋掉,而且為數不少。
※※※
「你瘋了不成?居然請長假去當小男孩的保母。」簡直是神智不清到令人無法置信。
幾近歇斯底裡的低吼聲回蕩在航空公司設於機場地勤人員的休息室中,此處也提供空服人員及機師暫歇,茶包、點心可任意取用,咖啡溫在保溫瓶裡。
出入境的旅客來來往往,有的神色匆忙,有的氣定神閑,接機與送機的人潮有著兩樣極端心情,離別的愁緒掩蓋在歡喜的笑聲之下。
一身天空藍製服的典雅女子面露驚訝,猶豫著該不該允假,不論眼前孩子氣的女孩是不是她親外甥女,她的要求都太荒謬了。
當保母?
虧她想得出來,更不怕自己大姊會氣出高血壓。當初安排她插考空姐已經被罵得不太敢去拿免費的服飾,現在她居然異想天開要去照顧人家的小孩,她連照顧自己都有問題。
兩個半月說長不長,可是正值旅游旺季又即將面臨暑假的到來,航空業是求才若渴,巴不得所有的員工都取消休假投入服務的行列,怎么可能找得出人來補她的空缺,放她去實行蠢到極點的計畫。
真要當保母到她家呀﹗南個皮得要命的小鬼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大表姊的眼一瞟。
「小阿姨你可別大義滅親,我只是休個年假嘛﹗又不是遞上辭呈。」周慷文有預感,今天是她成為高級下女以來最後一次出勤。
「我寧愿你遞上辭呈回台中繼承你媽的事業,我不想每次都被罵得抬不起頭。」至少她好做人,不用承受兩邊的責難──公司和大姊。
她呻吟的拍拍額頭,「小阿姨別害我了,我怕被布料壓死。」
衣服能穿就好,她從來不講究名牌,真要埋在一堆服飾中鐵定窒息,不然干么十七、八歲就藉著念書為由出國,為的不外是打消母親的念頭,讓義軍去頭大。
沒想到他更不要臉,高中一念完就搬來和剛回國的她同住,完全無視母愛的呼喚,說什么烏龜難上岸、雉鳥不沖天,他只是小小的跳蚤,寄生在陋室之中就好。
真想揍他一頓,四、五十坪大的房子他敢說是陋室,沒讓他流落於外當乞丐就該惜福了。
「你們姊弟倆怎么都同一德行?上回我不過要求小軍多去你媽的連鎖服飾店走動,結果他裝一個上吊的鬼臉給我看。」真搞不懂這些孩子在想什么。
「小阿姨,你別當我媽的說客了,去勸誘小軍,他是我們周家的長子。」她說得正氣凜然,說穿了是推弟弟上斷頭台。
「哼﹗他跟你一樣滑溜,一聽我多說兩句就嚷嚷他樟腦樹忘了解剖。」騙她不懂植物學嗎?
她說得滿口埋怨,一副要開始說教的模樣,周慷文連忙把假條送上去。
「兩個半月很快過去的,你就當小學生放暑假,時間一到我一定準時上工。」她調皮的行了個童軍禮。
「去去去,盡會找我麻煩,你要我怎么向你媽交代?」語氣上有些軟化,但她仍煩惱不知該如何向大姊啟齒。
「不告訴她不就成了,反正不知情自然無異議。」她媽太忙了,忙得沒時間理會這種小事。
這在南高雄視察專柜銷售情形的干練女子忽地攏起眉,心中微微有著不快,但是亮麗的銷售數字讓她選擇遺忘莫名而起的情緒,與百貨公司的經理洽談下一季的出貨量。
而上空的陽光是炎熱無比,毒辣的照射著水泥地,蒸發了上升的熱氣,向四周擴散。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4 00:07:38
第三章
「你是誰?」
小孩子的直覺最敏銳,一種與生俱來的雷達正審視著眼前充滿危險性的生物,自然而然地升起防御網,欲將入侵者逐出視線之外。
誰說小孩一定有一雙純真的眼,拜科技與傳媒之賜,早熟及世故已占領十歲小男孩的心智,裝模作樣的扮出一副討人喜歡的小天使模樣。
故意擋在大門口的滕小少爺睜大圓滾滾大眼,「天真」地望著一再按門鈴的不速之客,惡意地捏破水球弄濕一地的行李。
前幾天爹地是提過最近會有新保母到來,但他以為這個會和前十三名被他趕走的保母一樣,一到了晚上七點就得回自己的家,他們不提供住宿。
可是她……呃,好像很奇怪,哪有保母不穿得中規中矩、很專業的樣子,好証明自己的能力,她卻一身像賣牛仔褲廣告中的模特兒,兩條褲管家皮膚似的服貼。
「小鬼,你家大人沒教你好狗不擋路嗎?你站著不動想要棒棒糖呀﹗」好呀﹗一見面就給我來個下馬威,不好好整治整治你怎成?
滕問雲冷不防的一退,霎時有種不好的預感像烏鴉一般飛過眼前。「你、你到底是誰?」
小孩子的思路是一直線,不拐彎,但心十分敏感,能感應大災難的來臨。
「我姓周名慷文,是你以後的後……保母。」差點說溜口說成後母。
幸好、幸好,煞車踩得及時。
「保母……」她?
「你有任何疑問可以申訴,但是我一律駁回。」推開他,周慷文拎起行李往內走。
一進門,她瞧見幾個探頭探腦的佣人鬼祟走避,八成是這個小鬼不準他們開門,害她像白痴一樣在太陽底下猛按鈴。
不錯,又多記了一筆仇,她絕對會好好的照顧他,叫他終身難忘她的恩德。
「嗄?」她在說什么,怎么他都聽不懂。
「別裝出一副低能兒的模樣,不夠聰明的小孩記得要吃魚肝油。」她好相處似的拍拍他頭頂。
先禮後兵。
她在來之前可是先做了一番功課,小鬼今年雖然只有十歲,智商卻已達到十六歲少年的程度,所以用不著跟他太客氣,很多事他看得比大人還清楚。
在她之前有十三位保母陣亡,對付天才小孩要用成年人的方法,如果當成小孩肯定會輸得很慘,這是過來人的心聲。
她和義軍小時候也曾被冠過天才兩字,只不過義軍是蹺課天才而她是打架天才,兩人讓師生頭疼過好一陣時間,現在他們懂得藏鋒。
「呃,魚肝油是保健眼睛的吧?」就說她很奇怪,電視常常播那個廣告,她都沒看嗎?
「是嗎?」她暗忖了片刻,再度「討好」的捏捏他耳朵。「哎呀﹗小朋友,你真聰明,下回敢再糾正我,小心我挖出你的眼珠子。」
「啊──」她……她是巫婆。
「千萬不要表現出很怕我的樣子,捂著眼睛我還是看得見你。」小鬼就是小鬼,智商高見識少,想和她較勁還早得很。
被拉下小手的滕問雲用戒慎的眼光盯著她。「我們家沒有空房間,你不能住下來。」
「哈﹗太好了,我去和你爸爸擠一間,雙人床睡起來應該很舒服。」能更快達成她的目的。
「不行,你不許和爹地睡。」他緊張的大聲一吼,忘記他得裝乖小孩。
「為什么不行,你爹地有反對嗎?」他此刻在墨爾本洽談羊毛進口一事。
瞧,她的計畫多完善,每一個環節都相扣得無懈可擊,現代人越來越懶了,凡事不用大腦記憶全輸入電腦,隨便敲兩個鍵便能探知一周的行程。
有個當駭客的聰明弟弟真好用,什么密碼都能解,暢行無阻的四處游蕩,甚至癱瘓人家的系統也沒問題。
黑心錢賺多了一定有報應,老天派她來懲罰訓他,因此她是姊來他是弟,名正言順地行使長姊權。
「爹地不在家,我最大。」她不是巫婆是狐狸精,更該消滅。
「錯。」法律上不認同。
「錯?」哪有,他和爹地的家當然是他最大,一向是如此,因為爹地不在家。
「不好意思哦﹗小少爺,你由我接管,我說的話才算數。」意思是你最好給我安分守己一點,別到處挖坑,整到是自己。
盡管說大話吧﹗他一定要她哭著滾出去。「阿姨,你會不會好好疼我?」
「疼,你這么可愛怎么有人舍得不疼你呢﹗」她笑得和藹可親地拉拉他臉頰。
「鵝剛才對泥很噗裡貓,鵝跟泥道歉。」瘋女人為什么還不放手,扯得他臉好痛。
滕問雲的小尖臉被拉成扁圓臉,發音自然變得含糊,他其實說的是,我剛才對你很不禮貌,我跟你道歉。但這會他腦子裡正轉著各種整人把戲,想著要先使出哪一招。
現在先讓她占上風沒關系,待會就知道誰比較厲害,可是……
真的好疼吶﹗她到底放不放手?﹗
痛得眼淚快流出來的滕問雲很想用力拉開周慷文的手,但為了讓惡作劇能成功,他只好強忍下來,裝出非常無辜的逆來順受。
「乖,小孩子要聽話才會得人疼,我該睡哪裡好呢?」她順手扭了兩下才放開他的臉皮。
瞧他想揉又裝不疼的樣子真好笑,兩腮鼓得圓圓的,像要消滅她為快。
「呃,我想起來了,我家瑪麗亞的房間讓給你睡,你不用跟我爹地擠,他的床很小,擠不下兩個人。」他老氣橫秋的道。
「房間若沒有衛浴我睡不慣。」她直接將行李往他脖子一掛,看他下盤不穩地晃來晃去就很快樂。
不能怪我呀﹗小鬼,是你先開戰的。她不過不失禮的回敬。
「有衛浴也有冷氣,環境佳、氣氛好……」他像背汽車旅館的廣告宣傳單,很不情愿地帶她到僅次於主臥室的客房。
原本他是打算讓她去睡又小又臭的儲藏室,裡面有窩出生三周的小老鼠,他一直很小心的養著,準備用來嚇走上一個保母。
只可惜人家待的時間太短派不上用場,晚一點他再把它們放到她床上,反正一樣是保母,嚇走一個是一個,誰叫她不識相踏入他的地盤。
他早過了需要人家陪伴的年紀,他一個人反而自在,沒有人管。
「 ,這間房間好死板哦,不會死過人吧?」周慷文推開一扇沉重的門,灰沉沉的壓迫感迎面而來。
「你不要亂開啦﹗你的房間在另一邊……」滕問雲怕她會選中父親的房間,趕緊拉著她往外走。
「急什么,我又不趕時間。」大人的力量畢竟遠勝於小孩,她反手將他拉入,仔細觀察她未來的新房。
嗯,窗帘得換新的,她喜歡薰衣草的顏色,地板也要重新翻修,哪有人用死魚色裝演,台燈……惡﹗是古董就該報銷啦,丑得要命。
這人的品味不是普通的刻板,雖說房裡該有的家具一樣不少,唯獨顯得匠氣,有點規格化,好像樣品屋般缺乏人氣。
咦?感覺有點怪怪的,像是少了什么似……可一時之間也說不上來,明明每樣東西都在呀﹗為何她會有這種異樣的感覺,覺得整間臥室空蕩蕩的?
「你這人怎么這樣,不要亂動爹地的東西,他會以為是我弄亂的。」她簡直像個賊,東翻西看。
「喔。」她故意發出喔聲吊他胃口。
果然他上當地問︰「喔什么?」
「原來你是壞孩子呀﹗」她的眼神向他說著︰你真壞,壞透了,十足的小壞蛋,你倒楣了。
滕問雲漲紅臉地揮舞拳頭,「我才不是壞孩子,你亂說啦﹗你才是壞巫婆。」
「巫婆呀﹗」她刻意發出巫婆似的笑聲,「你知不知道自已很聰明,居然猜對了。」
「你是……巫婆?」他口乾的咽咽口水,肩膀明顯地顫了一下。
「千真萬確哦﹗因為我要做一件寓教於樂的大事。」她陰陰的一笑,表情十分邪惡。
「你不要告訴我,我要走了。」他要趕緊開溜,拿出法寶對付她。
「來不及了,小少爺。」手一拉,抽屜裡的東西一古腦地往下落。
「你……我的天呀﹗你怎么可以……」爹地會殺了他,他不會相信是她所為。
不﹗她又要干什么──
匡 ﹗
「哎呀﹗小少爺你太糟糕了,居然打破滕先生的收藏品,這下我沒法幫你圓謊了。」價值不菲吧﹗不過身教重於言教,小小的損失當是繳社會學費。
他怔了一下,好半晌後才跳起來指著她鼻頭,「你故意陷害我。」
「你真是太不應該了,明明是你打破的還冤枉別人,我好痛心呀﹗」她捂著胸口裝痛,臉上滿溢著勝利的光彩。
「我沒有。」他氣急了想打她,可是忘了脖子上掛了行李,因此反跌了一跤。
周慷文一腳踩碎了琉璃燈罩,「哭小聲一點,不然會被人家笑的。」
「我不……不會哭。」他逞強的含著淚怒視她,兩手握成小拳。
他一定要她好看,否則他就不叫滕問雲。
「不哭嗎?」她狠狠的扯回行李的皮帶,環扣處的銅片刮了他一下,斗大的淚因吃痛而滾落。
兩人的梁子就此結下。
平靜的生活就要起風波,誰也避免不了要卷入這場戰爭中。
膽小怕事的佣人只敢在一旁偷窺不敢插手。簡直是大小兩個惡魔在惡斗,一下子是蜘蛛尸體遭火葬,一下子是老鼠咖啡,搞得他們也擔心受牽連的紛紛走避。
所謂有勝必有敗,那敗落的人可是滿心不甘愿,非要討回一點上風。
所以,好戲開鑼了。
※※※
半夜十一點左右,一扇門拉開一條縫,有個鬼鬼祟祟的小影子躡手躡腳地走向另一扇門前,像個小聖誕老公公似的從背後小包包拿出三十幾個老鼠夾。
「嘻﹗不夾得你哇哇叫才怪。」
一個一個小聲的放好,算好大概的距離目測了一下,確定裡頭的人開門出來一定會沒防備地一腳踩下去,到時他再跳出來嘲笑一番。
誰叫她笨得透露半夜不喝牛奶會睡不著,剛好給他機會設陷阱。
小小的影子暗笑著退回房裡,等著看戲。
但是──
大約過了十分鐘之後,門前擺滿老鼠夾的那扇門悄悄地拉開,一道曼妙的身影彎下腰,小心的挪開老鼠夾,清出一條可走的路,再小心移至另一個地方。
不過在這之前,她將先前準備好的水果大餐吊好,量量傾斜的角度綁好尼龍繩。
「笨呀﹗小鬼,你沒聽過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嗎?隨便說你也信,真是蠢到沒藥醫。」
得意的審視自己的設計,怕被人發現的她趕緊溜回房,反正總有人會倒楣。
夜深了。
客廳的老鐘發出當當的聲響,連敲十二響告知時間。
一道修長的人影打開門,神情疲憊的往客廳走,為自己倒了一杯冰茶喝了幾口,累得沒精神想其他。
滕爾東現在只想洗個澡上床休息。沒想到雪梨的大風雪會影響到墨爾本,不提早離開便會困在風雪中動彈不得達三周,他沒那么多時間好浪費,索性先回台灣了。
一步、兩步、三步……
絲毫不覺有異的男主人一步步爬上樓梯,就在他走向自己的房門口時,「啪」的一聲忽起,腳下一痛的低頭看去。
然後……
嘩啦啦的水聲由頭頂淋下,他身上頓時一片黏稠。
「噢喔﹗糟糕。」聽到聲響探頭一視的小人兒連忙縮回去,房門底下透出的光線讓人知道房內人尚未就寢。
「滕問雲,你給我滾出來──」
一道吼聲如閃電打雷般劈下,相信沒幾人能睡得安心,不過吼的是小少爺的名字,與他們無關,因此無關緊要的人繼續蒙頭夢春秋。
一門縫邊有一顆心虛不已的小腦袋不安的探出,躊躇不前的低垂著頭,眼睛盯著腳趾不敢開口。
走廊的燈光微微泛著暈黃,拉長的人影身上不停滴落不明物體,看起來像是水但又黏糊糊,有蜂蜜的味道,以及……一粒蘋果籽?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又想捉弄誰?
「還不過來,要我發怒嗎?」他玩得太過分了,不略施懲戒會更加不可一世。
你已經發怒了。滕問雲放在心裡一說。「爹……爹地,你不是再三天才回來?」
「你是說我不該回來了咯?」還是他回來的時機不對,需要他的批準?
「沒有啦﹗我是說我很想爹地。」千穿萬穿,馬屁不穿,他小步地貼著牆移動。
抹去臉上的黃泥,滕爾東神情冷厲的取下腳上物品。「你哪來的老鼠夾?」
「買……買的。」他囁嚅的道。
「你沒有一天能安分嗎?」他一拳擊向牆壁,黏在手臂上的黏稠物跟著揮動弧度飛濺。
不意有幾滴濺上懺悔的小人兒,他不解的伸手一摸。
「爹地,外面在下雨嗎?」哇﹗好惡心,這是什么鬼東西?
「你說呢﹗」滕爾東的聲音低沉得駭人,像是風雨即將來臨的前兆。
「不是我、不是我,我沒在走廊上吊桶子,真的。」他心慌的解釋,但越急越像是他所為。
「你敢說這一地老鼠夾不是你的傑作?」他實在太令人失望。
滕問雲瞧了瞧不應該出現在那裡的老鼠夾。「是我擺的,可是……」
不是放在那邊,他明明放在她房門口呀﹗怎么老鼠夾會自己長腳移動了?
「用不著狡辯,你已經頑劣到無法管束了是不是?」或許他該把他送到英國的寄宿學校就讀,免得氣死自己。
一臉委屈的滕問雲偷瞄了他一眼,噗哧笑聲不受控製的出口,爹地的臉好好笑哦﹗
「你還笑得出來,連我都不放過……」該死,他是怎么把桶子吊上去的?
肯定有人幫他忙,否則一個小孩子是不可能爬到天花板綁好繩子又吊上一桶……怪東西。
看來家裡的佣人是該整頓了,只會縱容他胡作非為,讓他不懂事地一再做出不可饒恕的事,把一個好好的家搞得烏煙瘴氣。
「爹地,我可以發誓桶子的事並非我所為,我只有放老鼠夾而已。」好難過呀﹗不能大聲的笑出來好痛苦。
「除了你還有誰會想出這種惡作劇的方法。」自己兒子的個性他豈會不了解。
滕問雲聰明的想到這是誰所為,她太卑鄙了。「是保母啦﹗她欺負得我好慘。」
「一向是你在捉弄保母……不對,哪來的保母?」上一個姓鄔的保母不是被他辭了,她還敢留下?
「爹地,那人一定是假冒的,我們快去趕她離開。」他異常興奮地喊著,可是不敢去拉「怪物」爹地的手。
他太惡心了。
「趕她離開?﹗」膝爾東神色怪異地一瞟,「你是說她住進家裡了?」
「對呀﹗而且好無賴地挑了那間最好的客房,還請人重新裝潢過。」很過分了是不是?爹地一定會把那個壞女人趕出去的。
聽他的描述,一道模糊的影子呼之欲出,好像不久前他曾遇過……「她叫什么名字?」
「周慷文。」
半醒半睡的柔啞聲代為回答。
父子倆同時將視線調往出聲的方向,兩人同時瞠大眼的張著嘴,像是被人點了穴似地久久闔不上,下巴都快垂到胸口了。
直到一句童稚的吶喊響起,才讓滕爾東回過神來。
「她沒穿衣服。」
※※※
死小鬼,爛眼睛,肯定少吃一噸魚肝油,他是瞎了眼不成?誰說她沒穿衣服,人家穿香奈兒五號,且好歹裹了好幾層布,雖然短小輕薄。
她可是很重時事的人,每天的新聞一定不放過,不必某人的通風報訊,她也算得出滕爾東這個分秒必爭的生意人,絕對不會逗留在風雪中什么都不做,即使某人也事先撥了通電話通知。
當然她很有義氣不出賣某人正好是他的秘書,她們兩人在飛機上一見如故,互相欣賞,所以她有了最棒的線民,幫她全程掌控他的行程。
射將先射馬,籠絡他周遭的人還怕他不手到擒來,有智慧的女人是懂得為自己鋪好路,走起來才會順順當當。
「呃,你要不要披件睡袍什么的?」口乾舌燥的滕爾東此刻只想喝一大杯冰開水降火。
「拜托,熱得要死還披睡袍,你沒瞧我一身汗呀﹗」她刻意拉起有些透明的薄紗圍巾扇風,若隱若現的胸線引人遐想。
「房間不是有冷氣?」一說出口,他差點咬斷自己的舌頭。
他好像應該先問她為什么在這裡,而非像正值青春期的男孩似的直盯著她幾近赤裸的身軀不放,他從來不曾有過這種沖動,包括面對他表面溫柔賢淑的亡妻。
周慷文斜睨再度慘敗的小鬼。「問你兒子呀﹗為什么冷氣的出風口黏滿強力膠?」
「問雲。」滕爾東目光嚴厲地看向一旁明顯一栗的兒子,不敢相信他會惡劣至此。
據他所知,這幾天台北的溫度高達三十七度,若沒有冷氣,恐怕真的會被蒸出一層油。
「她……她也在我床上擺了一千個果凍呀﹗害我一躺下去渾身甜膩膩的。」他洗了三次澡才沖去味道耶﹗
「果凍?」他不敢瞄向那具撩人的胴體,燈光下的照射顯得其特別嬌媚。
要命,他起了生理反應。
叫自己別去想,偏偏那一瞬間的影像深鐫在腦海中,忘也忘不掉地頻頻浮現眼前,彷佛近在伸手可及的位置等人愛撫。
她簡直是一道可口的大餐引人食指大動,一向自詡自製力過人的他也難免心動,極盡努力的克製自己不走向她,否則會做出什么事難以預料。
此時他想到一句廣告用詞美麗壞女人。
「滕先生可別誤會我虐待你兒子,我純粹是好心先將果凍一粒粒擠出省得他動手,我是不是好保母?」她換了站姿斜倚門邊,看起來更加風情萬種。
滕爾東吞了吞口水,光是影子的晃動就夠引人遐思了,何況是光影下的人兒。
「爹地,她最會騙人了,你千萬不要相信她,她把我欺負得好慘。」她果然是狐狸精,故意穿那么少引誘爹地。
「是嗎?」他倒是覺得欣慰,終於有人治得了他聰明過度的兒子。
「咳、咳﹗小孩子說太多謊是不好的事,我有欺負你嗎?」 ﹗人要笨,大羅天仙要救也沒用。
周慷文再度撩撩薄紗,一副慵懶愛困的模樣,筆直的長腿交叉地換來換去,起伏的曲線散發暖昧女人香。
說起來她的穿著和時下的女孩無異,一件短到露肚臍只遮住胸部的T恤型小可愛,低腰的牛仔短褲剛好到臀部,大半片春光微露。
若她不拿薄紗披著還算得體,反正滿街是辣妹,多她一個不多,少她一個不少,大家都差不多。
偏偏這么一披成了畫龍點睛之妙,半遮半掩流露出一絲挑逗意味,十足的展露出成熟女子的自然風情,讓人不由自主的將目光膠著在她曼妙身軀上。
「我……呃﹗」頭一次看她這么騷……是這么女人的一面,滕問雲反而說不出話來。
天哪﹗她是妖怪不成,白天像是男人婆,到了晚上化身倩女幽魂,柔得快滴水了。
「沒事別吵人睡覺,你們不曉得晚上十點到凌晨兩點是女人美容覺時間嗎?要是害我變丑了誰要負責。」她口氣一惡的告誡父子倆。
我。滕爾東在心裡喊出這個令他錯愕的字,不解自己為何會受她吸引,她並不是他所見過最美的女子,但是他的心確實被她撩撥了一下。
他歸究是工作太累的緣故,等他洗好澡、睡個覺之後,一切都會回歸原來的平靜,是潮汐的作祟使人失去判斷力。
「周小姐,你……」
「叫我慷文,周小姐我以為在叫我媽呢﹗」她母親也姓周。
同姓結婚嗎?
不不不,而是母親是前衛的女人,走在時代尖端,早年寧為已婚男人的情婦也不愿結婚,是個十足的工作狂,一直到父親的元配去世才正式同居,但兩人仍未注冊。
她喜歡人家叫她周小姐,表示還年輕,即使她看起來像三十出頭的職業婦女──保養品的功勞。
「令堂姓周?」咦?他干么做身家調查?
周慷文掃過他全身,輕笑出聲,「滕先生,你打算頂著一身狼狽和我聊通宵嗎?」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4 00:07:59
第四章
「魔鏡呀魔鏡,誰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魔鏡對著皇后說︰皇后陛下,你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女人。後母皇后聽了很高興,決定到百貨公司買更多折扣的新裝回來打扮,好把國王迷得暈頭轉向,忘了今夕是何夕……」
站在游戲間外的滕爾東不自覺地揚起笑容,白雪公主的故事是小朋友耳熟能詳的童話,相信十歲大的男孩是聽膩了。
瞧他邊打哈欠邊硬撐的神情便叫人忍俊不已,幾時他曾這么乖過,能坐得住十分鐘已是極限,除非玩游戲機。
昨夜無眠地睜眼到天亮,他一直以為是黑夜的朦朧美化了她,腫脹的欲望才老是不消的惦著她,心想等到天亮一切便會還原,夜的魔力掌控不了他。
可是此刻一瞧,他必須承認自己錯了。
淡淡金陽透過玻璃照在她身上,立體的五官顯得纖柔,鮮明的表情生動活潑,像是流動的水帶著驚人的生命力,一波波上下舞動著。
當初在飛機上他就受她影響了,平時冷靜的他居然會因為聽見高跟鞋的答答聲而分心,繼而沒理性的同意一位空服員成為兒子的保母,想想還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這幾天雖然忙於工作的四處奔波,心裡總存著一道不明顯的影子,讓他不管走到哪裡老牽掛著,下意識地想早點回到台灣。
原來是她的緣故。
「魔鏡呀魔鏡,誰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魔鏡對著皇后說︰皇后陛下,你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但是白雪公主比你更美麗。皇后一聽可著急,她趕緊去瞧瞧化妝台上的保養品有沒有過期,好去消基會告推銷員賣得不實在……」
很想不出聲的滕爾東咳了一聲,將笑意化在輕咳中,聽她講來的白雪公主顯得人性化多了,而且具有現代感,讓人覺得皇后很可愛、非常有品味。
「爹地,你今天不用上班呀﹗」一見到他特別興奮的滕問雲連忙跳起來,終於他不用再受童話故事的荼毒。
「坐下,故事還沒說完,你心急個什么勁﹗」周慷文瞪向一家之主,怪他壞了說故事的氣氛。
「不要,故事好難聽……」他都聽到耳朵快長繭了她還說個不停。
「嗯──有膽你再說一遍試試?﹗」敢說她最愛的童話故事難聽,大概沒嘗過雞蛋洗臉的滋味。
整顆往臉上丟,一好球、兩好球、三好球,出局。
滕問雲小小的給她怕一下。「我是說很好聽,非常好聽,可是天天聽會受不了吶﹗」
「你在說什么鬼話,我天天翻新,皇后每天做的事都不一樣。」沒人是一成不變的。
所以咯,她安排皇后上美容院護膚、做臉,順便局部塑身,還有逛街啦、開舞會、搶購打折商品,要說上一輩子也說不完。
是他命好才有機會聽她說故事,換了別人等到死都不定有此榮幸,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可是我又不是皇后,不必每天對著魔鏡說惡心巴啦的話吧﹗」什么用蛋白美容皮膚會又滑又細,燙睫毛要夾三十分鐘。
他是男生耶,真要照她說的做準會被同學笑死。
「你不覺得皇后壞得很有魅力?她的存在是在提醒天底下的笨小孩,吃蘋果之前一定要洗乾淨,不然會有農藥殘存。」白雪公主就是母親死得早,家教不好,才會亂吃陌生人的東西。
而安全手冊明明有印到不要跟陌生人走這一條,偏她貪玩不愛看書,因此才會被人帶到宮外準備殺掉。
滕問雲無奈的露出想喊救命的表情。「我還沒長大,不需要知道皇后的魅力。」
「你是沒必要知道,但是你爹地很有錢,你一定不想像白雪公主那樣笨得讓人綁架吧﹗」肥羊一只。
「現在沒有毒蘋果。」好煩哦﹗他要出去玩。
哪有人放個暑假還守在冷氣房裡聽故事,那他寧可去上課,至少不無聊。
「沒錯,但是現在有安非他命、速賜康、海洛英、搖頭丸、FM2強奸藥片,還有……」她打算一一細數毒品的種類。
「等……等等,男生不會被強奸啦﹗」好像女生才會。
周慷文冷笑地點點他額頭,「去問你事業有成的爹地,台灣有多少變態的怪叔叔專挑小男生下手。」
事業有成四個字由她口中說出像諷刺。
「咳﹗周小姐……慷文,我想這件事我會私底下教育他。」人性的丑陋暫時不用說得太白。
「滕先生,你嫌我教得不好?」他敢點頭她馬上抓十只老鼠連皮帶毛地煮十全大補湯給他喝。
夠賢慧了吧﹗
「不,你的教法豐富而顧及多層面,足以編入國教內容。」總體來說很寫實。
他真會做人呀﹗難怪事業越搞越大。「你有事?」
挪了挪坐了一上午的腿,她優雅的動作中流露出一股性感的魅力,服貼如第二層肌膚的牛仔褲緊貼腿部線條,她確信他的眼閃了閃。
當過空服員的好處是接受儀態的再教育,修正人體不雅的姿態趨近完美,她不敢自稱是美儀大師,但是要拍部牛仔褲廣告不成問題,腿部曲線的濃纖有致一向是她的驕傲。
這是她偏愛穿牛仔褲的原因之一,簡單不華的裝扮讓自己更有個人魅力,而且行動方便。
「呃,我是想來談談有關我房間擺飾的問題。」難道他體內的男性荷爾蒙異常,怎么一見她稍微擺出雙腿交叉的姿態就渾身燥熱。
一聽到房間擺飾問題,原本昏昏欲睡的滕問雲有開溜的欲望,腳尖慢慢的往門口移。
「小少爺,你爹地有事要問你,你站太遠了。」想在她眼皮下搞小動作,想都別想。
滕問雲在心裡怨恨的偷罵兩句。「你不要再陷害找,那件事是你做的。」
「滕先生都還沒說出問題所在,你干么急著認罪?」一句話就定了他的生死。
「問雲,你動了我的東西。」這是肯定句而非疑問句,滕爾東第一個念頭便是兒子所為。
因為只有他能自由地出入他房間並進行破壞。
「爹地,你真相信她的話呀﹗她是壞女人吶﹗」這次他真的是無辜的。
通常前科累累的人証詞並不足以采信,即使他是被栽贓嫁禍,仍被宣判有罪。
「問雲,我教過你可以任意評判人嗎?」臉色一沉,他用嚴厲的口氣教訓。
「我……」他很想開口反駁,因為爹地根本忙得沒時間教他。
他是由保母帶大的。
「立刻向周小姐……慷文阿姨道歉。」他不容許兒子行為上有任何偏差。
「我不要向她道歉,我沒有錯。」他倔強的一喊,賭氣的掉轉過頭不看壓迫他的兩個大人。
「我也不要。」嫌棄的女音插進兩人之間。
略顯訝異的父子默契十足的看向她,懷疑她別有企圖想討好自己爹地的滕問雲忍不住問︰「為什么?」
相處數日的經驗讓他了解到一件事,她絕對是心地邪惡這個詞的代表。
「拜托,我還這么年輕貌美,喊阿姨會把我喊老的,改聲姊姊我才愿意接受。」開什么玩笑,她是出了名的孩子王吶﹗豈能老化成姨字輩。
「嗄?﹗」張口結舌的小男孩只能無語相對,她為什么老做些狀況外的事?
而滕爾東算是鎮定的為之失笑,為她的斤斤計較感到不可思議,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身分?她是保母並非來此做客。
「別露出很不以為然的表情,稱謂對一位沒嫁人的小姐而言是十分重要的。」不然母親也不會要旁人稱她周小姐而非周女士。
愛美、怕老是女人的天性,她要當美麗的壞後母,而不是雞皮鶴發的丑婦人,光是照鏡子都會嚇死自己的那一種。
「我們好像偏離主題了,我要討論的是行為問題。」他指的是兒子方面。
顯然她誤解了,不快的眉峰往上移了零點三公分。「你認為我行為不正,做出有失品德之事?」她長這么大還沒人敢「討論」她。
為之一怔的滕爾東微擰兩眉。「你誤會了,損壞我房間物品的人不是你。」
「是我沒錯。」
她突然的坦言叫人更為錯愕。
尤其是一旁一臉氣憤的滕問雲反應最激烈,他簡直要用奇跡來形容她的反常。
「你不是說要讓我死得很慘?」超恐怖的雙面人,她一定在耍詭計。
周慷文同情的瞄了他一眼,「我以為你有長腦呢﹗看來是我的錯。」
「你是什么意思?」怎么聽起來像在笑話他不聰明、是她高估了。
「隨口說說的話誰會當真,我叫你擦馬桶你干么死也不擦?」她的口氣似乎說著︰你真的很笨,叫人無比遺憾。
「我……」他沒話可說的看向父親,「爹地,她親口承認了,你房間的收藏品是她弄壞的,與我無關。」
尚未揪出原凶的滕爾東輕瞟自承有罪的女人,「為什么?」
「不為什么,只是機會教育。」天才有天才的管教法,不能流於俗套。
「機會教育?」弄壞他房裡的物品還有堂皇藉口,他倒要聽聽看。
「我要讓他知道背黑鍋的感覺,戰戰兢兢地等著非他之過的責罰。」他太好命了,是該有人挫挫他的驕縱。
以前他用同樣手法誣陷其他保母,使她們為自己沒做過的事挨莫名其妙的罵,甚至因此被開除,那是因為他尚未感受過那種擔心害怕的心情。
人家領薪水辦事又妨礙不了他,他要真有骨氣直接找他父親抗議,何必連累無辜的保母受他的氣,還被整得眼淚汪汪。
將心比心,人若不學著成長只會害了自己,他以為能倚靠父親的庇蔭過一輩子嗎?
雖然這幾天小鬼仍然使出不入流的小把戲整她,但是看得出來他心裡是十分緊張,總是想辦法要把破壞的東西還原或買新的代替,天天數著逼近的日子直著急。
所以她已經達到教化目的的第一步,再來是徹底的征服他,讓他服氣的和她站同一陣線,引誘他父親走進她的計畫中。
「哇﹗你好毒呀﹗故意要我嚇個半死,害我晚上作惡夢。」果然是巫婆典范,害死人不償命。
他真的為此很煩惱,花了一整天用三秒膠一片一片黏,差點連手都黏住了。
「自己膽子小要怪誰呀﹗沒聽過那句生平不做虧心事,夜半敲門心不驚,壞事做多了會有報應。」像她壞得多有格調。
心安理得做壞事,理直氣壯說鬼話,反正報應是說來騙小孩的,神明沒那么多時間一條一條算。
「應該是你先受報應才對,你活得比我久。」而且做的壞事是他的幾倍。
「有呀﹗我正遭受報應。」她一臉悲苦的望著他,一切盡在不言中。
「你……你看我干么?」她不會要趁機報仇吧?把這幾天他所做過的事告訴爹地。
人一旦心中有鬼就會疑神疑鬼,先假設每一個人都是鬼。
周慷文故作大受創傷的一嘆,「沒什么,我不過在看我的報應而已。」
一聽到此,平日一板一眼、態度嚴謹的滕爾東忍不出發出輕笑聲,她有演戲的天分。
「爹地,你不要笑嘛﹗人家……人家哪有那么壞。」居然說他是她的報應。
他才是可憐的受害者。
「你的品性是不壞,只是胡鬧些。」他盡量以不傷害兒子心靈的口吻安撫。
「胡鬧也超過了點吧,你這個當人父親的態度也要改一改,非要鬧出人命才叫壞嗎?」這小鬼根本是他寵壞的。
「我才沒有……」
「他不會……」
兒子據理力爭,父親眉頭頻擰,只是她用一雙帶著睥視的斜眸一眄,兩人不自覺地關小音量。
「滕先生,看來我們需要溝通溝通,你的教育理念已經嚴重落後到太空梭拒絕搭載的程度。」要教育兒子先教育老子。
眉頭一揚,他眼底有抹笑意,「我不知道太空梭有此先進的服務。」
「相信我,你很快會了解到自己是多么失敗的父親。」分數低得叫人驚訝。
「是嗎?」他洗耳恭聽。
大人話題,兒童不宜。
※※※
「野餐?」
那是什么鬼提議,他從來沒考慮過從事這種不合經濟效率又浪費時間的休閑活動,幾百年前英國人的小聚會幾時風行到台灣,怎么他毫不知情?
印象裡,所謂的野餐是一群人無所事事的帶著餐點到郊外,鋪上一條紅白交錯的四角方巾,大夥兒吃吃喝喝像傻子一般,然後被蜜蜂、螞蟻螫得無處可逃。
想想,一天不工作他等於損失一千萬美元的營收,平均算下來再扣除睡眠時間,一小時相對浪費百萬美元左右,對生意人來說相當不劃算。
如果有需要的話,高爾夫球場倒是不錯的交際兼休閑場所,一邊打小白球一邊談生意,多少增加一些獲利機會。
賺錢的商機是不等人的,一旦錯過就不容易再掌控,他怎么可能抽得出空從事野餐這種毫無建設性的無聊事,今天的休息已是破天荒的例外。
為的是他有事必須交代清楚,不能整個家都快掀翻了,而他是最後一個知道的人。
像是她未經同意擅自搬入一事。
「你好像認為我說的是天方夜譚?你自己摸著良心問問,曾幾何時與兒子相處超過半個小時?」真應了古人那一句「商人重利輕別離」。
他不太認真的思索一下,「這很重要嗎?他有保母陪伴。」
聽聽,多么不負責任的說法,聽在同樣被保母養大的周慷文耳中,這跟殺人放火沒兩樣,因為都是推托之詞。
「請問雞蛋和石頭有什么不同?」她忽地冒出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
「雞蛋和石頭﹗」他有必要回答嗎?「價格不同吧﹗一個是食物、一個適合築堤。」
他想到的是兩者的存在價值,一切以利益為主。
庸俗、市儈,滿腦子金錢游戲的投機客,病入膏肓的金錢奴才,她真的很想用雞蛋砸他,將他埋在石頭堆下。「錯,是生命力。」
「如果你是指雞蛋具有銷售市場可供人食用……」他說到一半就被她急切的打斷。
「你能不能別每件事都想到利潤上面?想像一顆雞蛋能孵出一只充滿生命力的小雞,睜大圓滾滾的眼睛探索這美好的世界。」一顆雞蛋代表一份希望。
滕爾東眼神古怪的奚落著,「我不以為生鮮市場的雞蛋具有生命力,它們並非受精的胚胎。」
「你就非要那么理性不可嗎?偶爾感性一下又何妨。」她幾乎要瞪出他的心肝肺,看是不是黑的。
「那不叫感性是愚昧,小雞長大了一樣要賣到市場屠宰,除非你考慮吃素。」咦,他們好像越扯越遠了?
周慷文咬著牙地怒視他,「你到底懂不懂人性,有些事是不等人的。」
「我知道。」他回答得十分順溜,只是他所理解的和她所言相差甚大。
「原來你還有救嘛﹗懂得孩子的成長需要父母陪在一旁。」這樣她才有機會勾引他。
雖然比她所規畫的時間表提早了幾天,但是計畫是死的可以變,人要活化知識,而不是被知識吞沒,該行動時就別遲疑。
機會一去不複返。
「孩子?﹗」他露出詫異的神情。
她心裡打了個結,因他怔愕的口氣。「有什么地方不對嗎?」
「我指的是事業和商業競爭。」事業肯定男人的存在價值,競爭達成男人的成就感。
孩子的事有專人打理,用不著他操太多的心,而且他也沒空閑理解小孩子腦子裡在想什么,他所提供的生活品質是旁人所得不到的。
以前他的父親便是以此方式教養他,他用在兒子身上不應有錯,成長過程理應如此。
「滕、先、生──」她發出近乎女鬼的嗚啞聲。
他神色一驚地看著她,「你生病了嗎?聲音有點怪怪的。」
「不,病的是你,你該去進行腦波檢查,你不是正常人。」也許是火星人附身。
所以連最基本的溝通也喪失理解力,成為一具仿人類,不算真正的人類。
覺得她超過保母界限的滕爾東不免語氣嚴厲些,「我請你來教育兒子,並非來管我的私事。」
「你……」你以為我愛管呀﹗我在維護未來的權益。「是的,滕先生,小保母逾矩了,請你別見怪。」
她突然中規中矩的像個保母,他反而不習慣地瞪著她,認為她故意像個小孩子和他唱反調。
「你可以再猖狂一些沒關系,反正你都敢不請自來的住進我家裡。」他語帶譏誚,不快她的自作主張。
昨夜本來應該和她說清楚請她搬離,誰知她在撩撥起他的欲望之後光榮退場,一句晚安就把他阻隔在門的一端,讓他暫時打消原意。
這會兒她大膽地猶如一家之主,從容不迫地教訓他不會教孩子,她大概尚未學會這個家的規矩。
這男人真愛計較。「滕先生,你不會小氣的連一間房都不讓我住吧﹗」
「我……」回答是或不是都不恰當。
「不搬進來怎么照顧好小少爺,小孩子都怕孤獨的,你不會以為十歲的小孩懂得享受寂寞吧?」她站起身拉著他坐下。
類似和室的游戲間空無一物,除了幾個抱枕和坐墊,沒有一件小孩子的玩具,顯示滕問雲缺乏童年。
「孤獨?」好久以前的感覺,他都忘了。
「像他說晚上會作惡夢吧﹗當時你這個父親人在哪裡?若有人陪著他不是讓他更安心,小孩也需要安全感。」她悄悄地將手搭在他肩上。
「我有工作要做……」他做錯了嗎?一向頑皮成性的兒子會需要人陪?
周慷文慢慢地將身體偎向他。「藉口永遠也用不完,你不想有一天在鏡子中看到白發蒼蒼的自己,卻想不起來是幾時變老了吧?」
像是一陣溫柔的春風拂過不生波的湖面,意外激起淡淡的漣漪,由湖中央漾向四周,一波波細紋是浮動的湖心,欲靜還漾。
有很多事他到了此刻才靜下心思考,聽著她近乎催眠的低柔嗓音一句句低喃著,許久不見放松的緊繃逐漸瓦解,蜂蜜味道的肥皂味隨著她的體溫逸散,讓人有種自在單純的快樂。
他真的沒想到自己也會有覺得累的一天,身邊依靠著人的感覺真舒服。
噫﹗依靠?
肩上一沉,滕爾東詫然地瞠視一副怡然自得的女子,她幾時將整個人偎靠在他肩膀而不驚動他,為什么他會毫無所覺呢?
「一個人只有一生,如果不曾體會過值得年老時回味再三的有趣事,你會後悔白來這世上一趟。」嗯,怎么有些困?
一定是昨晚為了等著嘲笑這對苦命父子檔,少睡了幾小時,所以她此刻才會精神不濟。
「慷文,你真的認為野餐是一件有趣的事?」他情不自禁的撫著她滑順細發。
慵懶的像一只貓,她有意無意地磨蹭他胸膛,似在找一處舒服的歇息地。「嗯哼,很快樂……」
舒服的嚶嚀輕喟十分挑情,嬌慵的羽睫一掀一掀地彷佛承受不住地心引力地往下蓋,口吐蘭芷香氣的紅唇半啟著,淺淺地呼吸聲讓他有一絲無奈。
她若不是太信任他的自製力,便是低估了自己的美麗。毫不設防的偎在男人懷中睡去,她不怕他轉身變成狼人吃了她嗎?
該說她天真或世故?
但有一點他非常清楚,他竟不想喚醒她,任由她像童話故事中的睡美人沉睡在他臂彎,她給他一種心安的歸屬感,仿佛她屬於這裡。
該不該照以往的慣例要求她搬出去呢?
滕爾東嘆了一口氣地撫上她的臉頰,答案已在他心中,她絕對會有辦法說服他改變堅持,那他何必庸人自擾呢,靜觀其變吧﹗
低下頭,他輕輕的在她唇上吻了一下,輕顫的心掠過一絲喜悅……
「爹地,你們到底談完了沒……」他好無聊哦﹗沒人陪他斗法。
咦?
驀然睜大眼的滕問雲以為自己眼花了,他好像看到爹地在親巫婆姊姊……呃,是慷文姊姊。
「噓﹗別吵醒她。」滕爾東做出噤聲的手勢。
「爹地,你……」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爹地他居然在……笑?
不是那種應付式的笑,或是冷靜的公式化笑容,而是有點……呃,怎么說呢,像是溫柔吧﹗
而且對象是他抱著的人……啊﹗他抱著她?
顯然受到驚嚇的小男孩已經神智錯亂了,無法正常地看待眼前這一幕。
尤其當父親的下一句話爆出,更讓他呆到最高點。
「星期天去野餐如何?」
呆滯。
這是滕問雲的回答。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4 00:08:18
第五章
「不對、不對啦﹗坐要面對湖光山色才有詩意,你到底有沒有大腦呀?」
什么湖光山色嘛﹗只有一座小池塘和人工假山,怎么看也看不出詩意。
倒是再不去泄洪,真的會很有「濕」意。
「四個角要拉平,皺皺的地方拍一拍,你沒野餐過嗎?笨手笨腳的。」
我是沒有野餐過呀﹗今天是第一回,誰像你那么會使喚人。
光是站在一旁指揮也不出手幫忙,以為天才什么都不用學自然就會嗎?她也太看得起他了。
該怎么拉角才會干呢?
「豬是懶死的你知不知道,多走兩步路把餐盒收中間,你放旁邊要喂食蟻獸呀﹗」
台灣沒有食蟻獸,真是沒知識的女人。
膝問雲放下沉重的餐盒,明明高興得要命卻裝出一副不屑的樣子,下巴抬得高高地走向一旁正在生火的陽光男孩,同情他來當一天免費的泰勞。
說好了是野餐,干么還要帶烤肉用品,他們打算放火燒了這小片烤肉區嗎?這裡是被財力雄厚的爹地先買了下來,不然星期假日一定人擠人擠得水泄不通。
生火很難嗎?看他吹得臉紅脖子粗,他來幫忙扇扇風吧﹗
「嗨﹗小朋友,你要小心別被火星噴到,否則我會被活活打死。」周義軍當然是開玩笑的,好瓦解小孩子的戒心。
眉頭一皺的滕問雲當真地問︰「你說的人不會是那個巫婆吧?」
「巫婆?」周義軍瞧了瞧他所指之人,不由得放聲大笑。「對對對,形容得真好,她是個巫婆。」
而且是有後母性格的壞巫婆,誰惹上她誰倒楣。
「她對你很不好對不對?」不用回答他已先下了注解,答案是一個字──
對。
周義軍以輕咳掩住促狹的笑聲,「談不上不好啦﹗她常常不給我吃飯而已。」
非常愛耍賴,明明輪到她下廚卻跑來當保母,一個人吃香喝辣不管他死活。
「什么?﹗她這么惡劣。」幸好他家還有別的佣人,否則他一定會餓肚子。
「還好唄﹗如果她不逼我做些我不想做的事,我想我會更尊重她。」畢竟她是他的偶像,曾帶著他干下不少轟轟烈烈的壞事。
不要臉的她最近還逼他像小狗仔去查人家的隱私,不達目的不準他罷手,好個陰毒的後母皇后崇拜者。
「你好可憐哦﹗我能想像她逼你做了什么。」他也是受害者。
感同身受。
周義軍好笑的瞧他一臉憤恨的表情,「如果你沒整她她不會整你,頂多壓榨你而已。」
「我才沒有整她,我是人見人愛的好孩子。」膝問雲自吹自擂的不承認曾做過的事。
一出門,他表現出百分百小紳仕的模樣,一反在家裡要叫人頭疼的頑劣,為得是塑造好「知書達禮」的好形象,使了壞人家也不會懷疑到他頭上。
商人的兒子多多少少遺傳到一點小心機,表裡不一的人才會吃香。
「要不要試試在她床頭放冰塊?」以前她就用這招整過他。
而她的理由是他發燒過度要降溫,結果冰塊一溶化成水他反而得了重感冒,嚇得保母手腳無措差點要上吊以謝天下。
「呃。」咦,他怎么沒想到這個好辦法,假蜘蛛好像嚇不到她。
「那么在鞋子裡塞大便呢?」最好是剛拉出來的那種,新鮮度十足,氣味夠。
「嗄?」滕問雲感興趣的瞠大眼,興致勃勃希望大哥哥繼續說下去。
「包包裡放鱉呢?」
他不解的問︰「為什么不放烏龜?」
「因為鱉比較凶殘,一拉開包包它就攻擊。」咬住了就不放。
小學時,有個六年級的男生推了他一把,她就趁人家上體育課時,把鱉放在人家的書包裡,還故意將鱉頭朝外,不管是誰伸手進去都會咬個正著。
當時那件事鬧得很大,小男生的食指差點被鱉咬斷,全校發動尋鱉活動,希望能消滅鱉同伴還校園一個安全,不再有人被鱉咬。
而他們兩人躲在自然教室笑個老半天,直到尋鱉活動結束才各自回教室,沒人知道是他們的惡作劇。
「鱉要到哪裡買,水族館嗎?」膝問雲天真的問語讓周義軍又笑得前俯後仰。
菜市場啦﹗傳統式的那一種。「我勸你不要與她為敵,剛才我告訴你的那些招式都是她八、九歲時用來整人的把戲,她現在的段數更高。」
他臉色刷地一白,「真……真的?」
難怪老斗不過她,原來她從小就是壞小孩。
「你沒瞧見我都認命了,不敢不聽話的任憑她奴役我。」最重要的是這個月零用錢有準時給就好。
雖然他利用旁門左道撈了不少油水,不過花在設備上的投資也不少,若是她能達成後母計畫,說不定他能分一杯羹地多個金主。
他今天的任務是擺平這小鬼,對他而言這是舉手之勞,小天才哪能敵得過大天才。
「難道她沒有弱點?」他不相信有人真能天不怕地不怕,像他很怕黑,睡覺時房裡一定要留盞小燈。
「有。」她是人嘛﹗又不是神。
滕問雲的雙眼一亮,「什么弱點?」
周義軍嘿嘿兩聲像是攔路土匪,神秘兮兮的壓低嗓子,「她怕人家對她好。」
也就是撒嬌。
可是他已大到沒法裝可愛,而且也裝不來。
「這……」這是什么爛弱點嘛﹗他根本要她不好過,干么還要對她好。
相對一大一小的兩個男孩相處融洽,沒出半分力的男女坐在餐巾上,一樣一樣拿出廚娘準備的餐點排好,還有一瓶冰鎮過的香檳。
是周慷文硬從人家的酒柜拗來的,說什么少了香檳野餐就不完美。
從沒野餐過的滕爾東是半信半疑,在她半纏半威脅的情況下,「捐獻」出一九九七年出產的上等香檳一瓶,否則他其他好酒可能會不翼而飛。
「喂﹗出來玩就要快樂些,不要愁眉苦臉像是被人倒了會,我請你吃草莓。」她借花獻佛的拎一顆進口草莓放在他嘴邊晃。
他已經很後悔答應出游了,偏她還一直撩撥。「我不喜歡吃……唔……」
她趁他張口之際,眼明手快地將草莓蕩入他口中。「好吃吧﹗一斤三、四百塊耶﹗」
意思是不吃白不吃,趁鮮入口。
「我記得是我付的帳。」他沒好氣的一橫,勉強吞下酸酸甜甜的草毒。
他一向不吃酸甜的東西,法國菜例外。
「滕先生,麻煩你搞清楚誰是老板好不好,日進斗金的富商和市井小民計較這一點小錢。」她一口咬開草莓,鮮艷汁液染紅了她的唇瓣,看起來十分可口。
「既然你要我喊你慷文,禮尚往來我允許你喊我的名字。」奇怪,草莓在她口中看來比較好吃。
早該這么說了,害我ㄍ─ㄥ了好久。「爾東,你盯著我嘴巴看什么,牙縫裡塞了菜屑嗎?」
聲調故意放柔,周慷文貼著他逕自吸吮自己指上沾到的莓汁,自然地像兩人是一對情侶。
「呃,沒……沒有。」他語氣一頓略顯沙啞,顯然口有點渴。
因為虛火上升。
「呵……我以為你想偷吻我呢﹗」她漫不經心的道,意外的發現他臉上閃過不自在。
莫非他真做了?
在什么時候呢?她要好好想一想,不能讓他白占便宜自己卻討不了好處,他可是她計畫中的男主角,一絲一毫出不得錯。
靈光一閃,她嘴角露出算計的微笑,應該是在游戲間的時候,當時他摟著她的姿態正好來個二硫碘化鉀(KISS)。
好賊哦﹗這個悶騷的男人,偷吃得光明正大,一點也不怕他兒子發覺……
咦?不對﹗小鬼這幾天瞧她的眼神很曖昧,八成是看到什么養眼的畫面不好說出口。一個勁的老往她臉上盯,害她以為自己長瘡變丑了。
嘖﹗這對父子感情還真是好,聯手欺瞞她這位純真美少女,她不還以顏色豈不叫他們看扁了。
「你別靠得太近,有小孩在。」天氣真熱,手心都冒汗了。
她輕笑地為他拭汗,「放輕松點,我想我還沒本事強暴你。」
「你……女孩子家說話要文雅些。」他苦笑的隨她了。
「抱歉了,大老板,麻煩接受我的訂正,霸王硬上弓如何?」她咯咯笑地朝他懷中鑽去。
明知她是故意的,順手一擁的滕爾東不避嫌地讓她賴在自個兒胸前。「調戲男人會被浸豬籠。」
「哇﹗有學問吶﹗那強吻男人該當何罪?」她將唇送上前,似笑非笑地好像要吻他,又突地後退。
這招叫欲擒故縱。
「吻了才知道。」他有教唆犯罪的嫌疑,眼底只剩她唇上的紅艷。
「老板,你在引誘我﹗那可不行。」她笑了笑由他懷中退開。
他箝住她上臂,「愛玩火的人通常會引火自焚,你母親沒教過你嗎?」
「不好意思,我是保母帶大的,我媽很忙。」忙得她有一回錯認小阿姨的背影猛叫媽。
周慷文眼裡有一絲落寞,小時候她總認為母親不喜歡小孩子,所以常常不回家,因此她和弟弟努力裝乖,希望媽媽能多喜歡他們一點點。
後來他們才明白事業心重的母親並不是不愛他們,而是她更愛自己,分不出心思來愛她十月懷胎生下的兒子女兒。
因此他們只好自愛咯﹗自己找樂子自己玩,日子倒也過得挺有意思的,不再對老在母親角色上缺席的母親多所期待。
「保母帶大的……」他心中莫名的衍生出憐惜,即使她開朗得宛如夏天的荷花。
「喂﹗你可別心疼我﹗往往感情的發生是由憐生愛。」她的眼神透露燦爛笑意,肩頭不經意地掃過他手臂。
他精明的瞳眸中有著迷惑,她像多變的千面女郎讓人想看清她的表情。「吻我。」
「嗄?﹗」吃了一驚的周慷文亂了手腳,他怎么可以不按牌理出牌?
應該是她挑逗得他不能自己,甚至情難自持的強吻她,這樣她才有藉口討回公道利用他的內疚。
「要我再說一次嗎?小妖精。」她分明別有所圖,當他看不透嗎?
在商場中打滾多年,形形色色投懷送抱的女人他見多了,他不敢自詡柳下惠,也不是對婚姻抱持忠實態度,而正是明白她們要的是什么,但他不愿成為被利用的對象而已。
再則他對女人的欲望並不強,從沒鬧過花邊的私生活及不近女色讓外人質疑他有同志傾向,甚至他結婚十年的妻子都曾向閨中密友透露此種可能性。
他與妻子的婚姻是政策上聯姻,彼此並無深厚感情,結婚當年即生下兒子,沒三年就分居不同房,僅在偶發的需要時才會上她的房間睡一晚。
因為婚姻中沒有愛的存在,所以他不強製要求她多生幾個孩子,兩人的交集只在婚姻關系上。
「哎呀﹗有孩子在,人家會不好意思。」推了推他,她暗罵了一句。
他挪揄地一睨,「放輕松點,我不會當眾吃了你。」
「不公平,你學我說話。」她露出本性叉起腰,一臉不甘心。
「你何曾對我公平,從你進入我家開始。」要算帳的話他可是毫不遜色。
商人本色。
「呃,這個嘛﹗我是女孩子難免會害羞,你讓我一次又怎樣。」她小小的使了一下蠻橫。
「吻我。」他固執的再次要求。
噘著嘴的周慷文有些嗔意,「你把眼睛閉起來我才吻。」
「討價還價。」他咕噥的閉上眼睛。
「不可以張開眼哦﹗我要親了。」她黠笑地將手掌握成拳往他嘴唇上一碰。
就在她自以為詭計得逞之際,腰上驀然一緊地傳來勒束感,她「啊」的一聲張開嘴,充滿男性氣味的唇舌赫然侵入,吻得她快喘不過氣來。
這叫大意失荊州。
幾近窒息的一刻,他的唇才愿緩緩離開,意猶未盡的舔了她唇瓣幾下。
「小姐,這才叫吻。」早料到她會使詐。
能把兒子攻得無還手之力的女人非泛泛之輩,他可不敢小覷。
「你……你過分啦﹗法式長吻和普通的吻不一樣。」真不該要義軍把小鬼弄走,她需要一個擋箭牌。
「你和很多男人接吻過?」滕爾東低沉的語氣浮冒著一絲酸味。
「你管我。」她沒好氣的一回,震蕩的情緒還在感受那一吻的餘波蕩漾。
早知道他是接吻高手她何必矜持,先吻了再說,管他計畫表上的進度。
計畫永遠比不上變化。
他冷嘲的沉下臉,「我是你的老板。」
「哈﹗哈﹗哈﹗」她大笑地拎起一顆草莓往嘴裡塞。「老板不等於老公,等我哪天倒楣當了你老婆再說。」
這招叫以退為進。
「你不想嫁給我?」理智上他應該高興她的野心不大,但是他的表情卻有點臭。
「嫁給你有什么好,鰥夫又帶著一個頑劣至極的兒子,試問哪個聰明的女人愿意當現成的媽?」當然她是例外啦﹗
為了不讓他起疑,她當然要極力的撒清,釣大魚要放長線,雖然她沒什么耐心等魚兒上勾。
不過男人都很賤,越是得不到手的越想要,人家不想嫁他反過來逼人嫁,這是人性的劣根性,尤其是男性潛在的優越感更禁不起激。
「我的身分地位不能令你心動?」他神情緊繃的瞪著她,好像在瞪仇人。
周慷文認真的望著他,心口小鹿亂撞,「你長得很好看啦﹗我會列入考慮。」
「只因為我的長相?」他像是受到極大的打擊,不敢相信會有女人不貪慕他的財富及權勢。
「不然你以為呢?我又不缺錢。」她真的不缺,夠用就好。
母親母愛式的彌補讓她銀行存款數字高達九位數。
「沒人會覺得錢少。」
※※※
「周義軍,你給我過來。」
一聽到老姊命令式的語氣,周義軍就算遠在天涯海角,也要拚命的趕過來赴死,否則他會生不如死,誰叫他晚生她三年。
「長姊為母」是她老掛在嘴上的一句話,即使他們知道母親的地位占不了多少分量。
周義軍將快熟的肉片翻面涂上烤肉醬,沾著油漬的手往身上一抹,在小戰友眼光護送下,慢吞吞地走向周家的太平公主。
因為當權的武后是他媽嘛﹗
唉,明明由眼角瞄到兩人吻得如痴如狂、欲罷不能,他差點以為這對乾柴烈火似的男女會控製不了演起限製級畫面,沒想到火滅得還真快。
她一定是欲求不滿才找他出氣,他要作好防備措施才不致死於非命。
「親愛的美麗大姊,你傳喚小弟前來有何要事?」他做出古代大俠的打招呼手勢。
「少做戲了,你告訴他我們是不是很愛錢。」有錢當然好,但是是當取則取,人家不給也沒關系。
他面露不可思議的神情翻白眼,「老姊,你藥吃了沒?」
「周、義、軍──」她陰冷的喊著他的名字。
「好好好,你別發出天山姥姥的聲音,我膽子很小。」就為了這件小事?
簡直是拿著棉球比擲遠,怎么飛也飛不遠,無聊。
「呃,未來的姊……姊姊的老板,我們真的不是很愛錢啦﹗不過如果你要給我們錢,我們也會客氣的收下。」好險那句未來的姊夫及時收回,否則會被老姊亂刀砍死,因為壞了她的後母計畫。
「未來的老板?」眼神一利的滕爾東抓出其中語病。
周家姊弟是出了名的伶牙俐齒,周義軍馬上揚起陽光般笑容松懈對方防心。「我老姊是有名的惡婆娘,我怕她做不了三個月先把老板謀殺掉,所以要冠上未來式,等『試用期』期滿再升任為正式老板。」
算你轉得好,三斤肥豬油灌腸的刑罰可減一斤,周慷文不甚滿意的想。
「廢話少說,人家以為我們圖謀他的財產。」她用非常不屑的口氣一哼。
「我沒這么說,你別弄擰了。」他所指的是大部分的人。
「少來,有錢人疑心病重,這是社會普遍的病態。」他也不例外。
「不要亂冠罪名,我從沒認為自己擁有財富就有多了不起。」蒙爾東有些惱意地沉冷雙眉。
「沒有才怪,你明明意有所指。」她邊吵架還邊吃三明治。
此舉看在兩個男人眼中是既好笑又好氣,她到底在耍哪門子脾氣。
「滕大哥,我們真的不貪你的錢,要錢我們自己賺就有了。」他多走幾趟偏門就發了。
當個網路駭客雖然風險大,但利潤之豐叫人咋舌,他一向小玩不搏大,因為他們嫌錢太多沒處擺,不愿再弄些錢子錢孫生生不息。
膝爾東神色稍緩的解釋,「我沒那個意思,是她故意扭曲了。」
「想也知道。」周義軍小聲的嘀咕。「我大姊一定沒說過她婉拒了十來個年薪千萬的工作。」
「千萬?」黑眸微微一瞇的看向正在大快朵頤的「意外」。
「是美金哦﹗」周義軍還加重語氣強調。
「美金?」滕爾東不得不流露出詫異的目光。
「沒辦法,她不務正業嘛﹗麻省理工學院化學工程系第一名畢業的高材生怎么會找不到頭路,好多企業捧著美金來求人才呢﹗」唉,不學無術就是在形容她。
「周義軍,你話太多了。」她根本不想讓滕爾東知道自己的高學歷,不好裝傻嘛﹗
「那她為什么要去當空服員?」他不問當事人,她太會打太極。
周義軍大笑地指著自己姊姊,「為了要氣死我媽。」
「你別太得意,哪天周小姐真被氣死了,你也是凶手之一。」盡會說她。
一個是銅板的正面,一個是銅板的反面,翻來覆去還是一個銅板。
一體兩面,誰也笑不了誰。
「你叫自己的母親為周小姐?」著實怪異,他不禁想為兒子找來這保母陪伴的決定是否正確。
「別太追根究底成不成,周小姐本人又不在意。」反正她又不在母親面前喊。
姊弟倆相視一眼,交換著只有彼此才明了的訊息,遭排斥在外的滕爾東有幾分不豫,當著周義軍的面吻了周慷文一下,打斷兩人的眼神交流。
周義軍吹了聲口哨揚高兩眉,心裡不知該高興還是不舍,畢竟她是他「相依為命」的不肖姊姊,他已經習慣了被蹂躪的日子。
不過他也憂心,萬一姊姊的計畫曝光要怎么辦,是死棋還是將軍?
「喂﹗你們未免太過分了,到底是誰提議要來野餐?」一張灰頭土臉的小臉蛋湊了過來,神情十分氣惱。
「她。」兩只沒義氣的手指同時一指。
周慷文不在乎的舔掉嘴角的餅乾肩。「你們有誰反對了?我接受申訴。」
「老姊,有沒有秋後算帳?」先問清楚再開口,以免遺憾終生。
「你認為公雞會下蛋嗎?」她大叫地跳上他的背,身手非常俐落。
這是兩姊弟常玩的,可是看在某人眼中卻是十分刺目。
「慷文,下來。」不成體統。
「不要。」周義軍的背又寬又厚好好趴,她干么要下來走路。
「你要我親自動手嗎?」滕爾東上前走了兩步,作勢要扯她下來。
她嬌媚的朝他一笑,試探的道︰「不然換你背我。」
「好。」
他不假思索的回答連自己都驚訝不已,更別提另三個近乎呆若木雞的人,瞠目結舌地望著他。
不過周慷文真的厚臉皮地像只山猴子,由弟弟的背躍向他後背,雙手雙腳如藤蔓般纏上他,口吐熱氣地吹向他耳朵。
「其實你的背比義軍的溫暖。」她輕聲附在他耳畔呢喃。
滕爾東先是怔了一下,隨即露出溫暖的笑意,心甘情愿的背著她走向正在搶救焦肉的一大一小身影,考慮要犧牲誰的胃。
今天,風很輕、雲很淡。
而他有種前所未有的快樂,有些事的確是金錢買不到,錯過了會終身遺憾,他很高興放棄上億的合約換得此刻的幸福感。
他們多像一家人呀﹗
「喂﹗小鬼,那只雞腿是我的,你不準咬。」
「誰說的,這只雞腿是我烤的,我吃給你看。」嗯﹗味道真棒。
「老板,你兒子欠揍。」一點都不懂得敬老尊賢。
滕爾東捏了捏她小腿,「叫我的名字。」
「好嘛、好嘛﹗爾東大老板,你教教他女士優先的禮節。」他太沒禮貌。
「我們這裡有女士嗎?」他好笑的假意四下張望。
「我不是人呀﹗」真想往他後腦砸下去。
周義軍俏皮地拿著一串烤肉比畫。「不,我們只看到一只母猴子。」
笑聲轟然而起,傳遍了四野。
快樂,真的能單純的擁有。
「周義軍,你要為自己的話付出代價──」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4 00:08:40
第六章
當一張酷似滕爾東亡妻的臉赫然出現眾人面前時,打翻水桶的打翻水桶,掉抹布的掉抹布,人人臉上都有見鬼的驚恐神色,以為夫人回來了。
來人身著凡賽斯設計的典雅服飾,足踩銀白色的夾腳高跟鞋,一條具有歷史價值的鑽石腳鏈環繞著足踝,襯托出腿部線條的優美。
順著曲線往上瞧去,面容妝點得雅致略顯艷色,稍一觀察即能分辨出其與亡者的不同,溫婉中帶著強烈的掠奪性。
她的美無庸置疑,眉、眼、唇都散發致命的吸引力,宛如一朵黑色的薔薇在深夜裡綻放,讓人想摘擷又怕夜色昏暗扎了手。
渾身散發出自然天成的嬌貴氣息,讓人忍不住想去呵護她,養在玻璃房裡日夜照顧,絕不叫曦露毀了她的顏色。
文嘉麗人如其名的艷光四射,其具有四分之一的西班牙血統,是已故夫人文嘉娜的異母妹妹,個性十分傳統不似外貌般招搖。
唯獨性情古怪了些,認定了某件事就不輕易更改,旁人怎么勸說都沒用。
「我說你們這些人全傻了不成,沒瞧見有客人來要招呼嗎?」一道尖酸的女音在她身後竄起,眾人才恍然大悟的回過神來。
原來是錯認了。
是二小姐帶人回來。
忙著收拾水桶、撿抹布,將地拖乾淨,佣人們手忙腳亂的怕怠慢了客人。
走在文嘉麗後面的女子大約三十歲上下,瘦削長臉上有雙內勾的刻薄眼,嘴唇非常薄而且有點尖,眼一晃過會當是鳥喙。
托化妝品的福,三分長相七分妝扮,昂貴的人工美倒也裝扮出一張貴婦臉孔,風姿綽約中流露出一份盛氣凌人。
所謂龍生九子各不同,有錢人家子女難免養成驕奢之氣,一進門的趾高氣昂充分顯現出她的驕矜,即使是屬於不受歡迎的那一群,但是沒人敢去攔阻。
因為她是滕爾西,滕家排行老二的小姐。
「爾西,你沒通知姊夫我們要來的事?」怎么除了佣人外沒見到主人相迎。
至少小孩子會在家。
「我哪裡曉得,打他電話老是占線,要秘書轉達又說他在開會,我以為他今天應該不會出去。」天曉得男人一天到晚在忙什么。
像她家那個死人就老是不見蹤影,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一大半時間花在公事上,想要見他一面還得透過秘書預約,偶爾夫妻享受一頓燭光大餐,頻頻響起的電話也會叫人失去胃口。
她早就不存有個體貼丈夫的想望,他只要別在外面拈花惹草養小老婆,逢場作戲的交際應酬她也就睜一眼閉一眼的由他去,只要他還記得回家。
商業聯姻的夫妻能有多少真感情,能惦著家裡就不錯了,他雖然不算是個好丈夫,但是不失為疼孩子的好父親,在上流社會裡實屬難得,挑剔太多人家反而笑她不知足。
「星期天他也要工作嗎?」微顯失望的文嘉麗沉下清艷嬌容。
「哪有那么多工作做不完,說不定上哪兒玩女人。」滕爾西夸張的揚手劃了張大餅。
文嘉麗嬌俏一笑,「瞧你胡謅的,整個社交圈誰不曉得他不玩女人。」
這也是她心儀他的理由之一,潔身自愛不沾女色。
「也許他玩男人呀﹗」她刻薄的詆毀一向和她不親的大哥。
有錢人家的小孩感情特別疏離,父母不在身邊少了家的感覺,再加上各自的保母不對盤,自然而然地就疏遠了。
「瞧你這張蓮花嘴越說越離譜,難怪坊間的不肖雜志總是報導些姊夫無中生有的負面消息。」全是周遭人的胡言亂語。
她不信滕爾東真有同性戀傾向,至少她從未聽聞他和男子有什么不清不楚。
一切臆測都是捕風捉影,造謠生事的流言,人只要行得正就不怕暗箭傷身,時日一久惡言便會消退。
「又不是我愛說他是非,哪有成功的企業家身旁沒一、兩個女人陪伴,像他這種孤僻性格誰會不懷疑。」根本是不正常。
滕爾西的話引起文嘉麗一陣維護,「並非每一個企業家都重色,姊夫的個性是沉練、穩重,注重企業形象,不像一般人愛胡搞瞎搞。」
「嘖﹗我說嘉麗呀﹗你也未免太吹捧我大哥了吧﹗情人眼中出潘安呀﹗」女人一旦陷入愛情中,萬般缺點皆是好,沒有一絲猶豫。
「你又在消遣人了,姊夫本來就很好,是少兒的企業人才。」她毫不掩飾心中愛慕。
愛就愛了還怕人家知道,她早就愛了他好多年。
當年若不是她體內四分之一的外國血統因素,嫁給他的人會是她,異母姊姊所憑持的福氣不過是擁有純正血統而已。
這點讓她相當不服氣,僅因那無法更改的血統決定了兩姊妹的一生,為此她消沉了幾年,直到聽聞兩人婚姻不甚和諧時才又振作起精神。
她知道政策性婚姻離婚的可能性不大,但她有的是耐心等待,總有一方會忍受不住的求去,到時就是她的機會,她所需要是時間。
所幸老天爺體諒她的心意成全了她,以「意外」結束了一段貌合神離的婚姻,該是她獲得幸福的時候了。
曾經被奪走的一切都將還給她。
「少來了,你還口口聲聲姊夫姊夫的裝什么蒜,你早想喊他名字對不對?」滕爾西取笑的揚揚手上的大鑽戒。
臉頰浮現暗紅,文嘉麗笑得 然,「還要看他心意如何,總不能貿貿然的示愛吧﹗」
「用不著裝羞了,大嫂都死了大半年了,大哥若再娶無可厚非,你要是不加把勁到時錯失良機,可別怪老同學不幫你。」大哥可是人人爭得頭破血流的搶手貨。
「你一天不損我會不舒服呀﹗我想姊夫沒那么快找到好對象。」目前配得上他的名媛淑女並不多。
她和爾西從高中認識到現在,算是一對無話不談的好朋友,因此她從不隱瞞心事地悉數告之,希望能多個出口宣泄不甘。
另一方面也是欲借助她打入滕爾東的世界,就算睡在他身邊的女人不是她,最少她也能得知他的近況是好是壞,聊慰相思。
「那可難講了,他這一陣子特別忙,可是沒傳出他有大宗的合作計畫要進行,我想……」她故弄玄虛的頓了一下沒下文。
緊張萬分的文嘉麗連忙抓住她的手追問,「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發生嗎?」
「哎呀﹗你抓痛我了,手先放開啦﹗」真是的,瞧她急成什么樣。
「爾西,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歉笑的放開手,心裡有著不安。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不然我準翻臉。」她的脾氣可不是對每個人都能容忍。
「好啦﹗是我太急切,你好心點透露一、二。」她軟下語氣地懇求。
拿喬的滕爾西刻意一嘆,「有人說大哥並非不近女色,而是他早把心上人安排在身邊咯﹗」
「把心上人安排在身邊……」文嘉麗心慌意亂地強迫自己回憶他身邊曾出現過的女子。「有嗎?最常和他同進同出的只有秘書……」
冷抽了口氣,她想到那位美麗不下於她的冷傲秘書,那份清冷氣質著實是一大隱憂。
「喔﹗看來你是不胡涂,馬上明白我指的是誰。」他們兩人若沒有一絲曖昧誰相信,連出個差都形影不離。
「江秘書不是結婚了?」她心裡祈禱這只是猜測而非真實。
「結了婚就不能偷腥嗎?而且結婚也是她嘴上說說,有誰真看過她老公,說不定她女兒是和大哥偷生的。」危言聳聽是三姑六婆的專長。
而她偏巧是其中一員。
「什么?」文嘉麗驚訝一呼。
「所以我說你呀﹗別太自信了,有多少虎視眈眈的女人準備和你搶男人,你自個多提防點。」口有點渴,怎么茶還沒送來?
「那位秘書小姐真是姊夫的地下情人?」看來她是該琢磨琢磨,別太肯定。
「你得去問他了,我可沒辦法時時刻刻掌控他的行蹤。」近水樓台可好辦事了,門一關愛怎么翻雲覆雨也沒人知道。
男人不都愛搞那一套,利用職權行利己之事,最方便的偷吃對象莫過於一門之隔的秘書。
「爾西,以你之見有可能嗎?」文嘉麗看似溫和的眼底快速閃過令人來不及捕捉的陰沉。
「什么事都可能發生,不過你用不著擔心,憑她的窮酸樣是上不了台面,門當戶對才是你的致勝法寶。」而她頂多是見不得光的情婦。
「我是不是該找她談談……」她低聲自問著,不期望有人回答。
此時捺不下性子的滕爾西沒聽見她的自言自語,神情不悅的拍桌子,「你們這些下人是死到哪去了,泡杯茶泡到非洲去了不成。」
一個瑟縮的女佣這才探出頭來吶吶的道︰「我們正在大掃除,所有杯碗鍋盤都浸在肥皂水裡沒法用。」
「你們當是大過年呀﹗沒事清什么清,嫌日子過得太快活找事忙啊﹗還不想法子弄杯解渴的飲料來。」不知道變通的死腦筋。
「喔﹗馬上來。」
她的馬上的確很快,兩罐冰的可口可樂隨即奉上。
「這……你拿這是什么東西給我喝,這種平民飲料配得上我的身分地位嗎?」居然拿廉價品來搪塞她。
「可是冰箱裡只有這些易開罐飲料呀﹗」有得喝還嫌棄。
「冰箱……」她神情古怪的一睨。「幾時我大哥允許問雲喝……惡,這種沒營養的飲料。」
女佣小心翼翼的回答,「那是慷文……呃,保母買了一箱冰在冰箱裡。」
方便大家取用,誰渴了誰去拿一罐。
「小小的保母也未免太膽大妄為,我非叫大哥開除她不可,根本是貶低我們滕家人的格調。」滕爾西輕蔑的一睥,強要下人泡杯上等摩卡來。
「主人也喝呀﹗」另一位女佣忍不插嘴。
「什么,你說我大哥也喝低等人的飲料?」滕爾西驚訝地露出不相信的表情。
一群敢怒不敢言的「低等人」偷偷地用白眼一瞪,隨即低下頭佯裝做事。
「姊夫呢?我是說你們主人何時回來?」文嘉麗安撫好友的問起下人。
「不知道,大概傍晚吧﹗」
「既然不知道怎么會說是傍晚,他吩咐過要回家用晚餐嗎?」她心裡浮起好幾個疑問。
「沒有,不過海水浴場的營業時間只到六點……」
女佣尚未說完,一旁的滕爾西像是撞到冰山般尖叫。
「我大哥到海水浴場干什么,他想在附近蓋度假飯店呀﹗」天哪﹗海水浴場多臟呀﹗
「當然是去玩,他們一大早就帶了泳衣和救生圈出門了。」所以他們趁機打掃一下,免得角落的灰塵積得太厚。
「他們?」
「主人,小少爺和保母。」三個人。
文嘉麗稍微放心的拍拍老同學的手。「你別大驚小怪嘛﹗父子倆出游是平常事。」
她根本不把保母當是威脅,潛在的優越感自然認為對方只是隨侍在側照顧小孩子的下人,不足為懼。
「對別人而言是正常的事,對大哥來說可是破天荒的怪事,他哪有時間陪小鬼玩。」簡直可以用不可思議來形容。
她總覺得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怪異感,股市大崩盤也許她還不至於這么驚訝,滕爾西心裡直忖度著,向來一絲不苟的人怎會到人擠人的海水浴場,他受得了人潮的嘈雜嗎?
越想越不對勁,偏偏想不出哪裡有異,一大一小外加一個保母應該相安無事,只是她實在沒辦法想像嚴謹的他和一群人泡在海裡的畫面。
就好比跟發現活恐龍一樣屬於不可能的事,令人難以處之泰然的看待。
正當她仍處於震驚之際,一陣笑聲由外傳了進來,有女人,有小孩,還有……
大哥的笑聲?
※※※
「真是掃興極了,玩得正高興居然飄來了一具浮尸,海岸巡邏隊是乾領薪水不做事呀﹗」不曉得尸斑會不會傳染,她要趕緊用消毒浴鹽洗淨身體。
「慷文,別再說了,你會嚇到孩子。」瞧問雲嘴唇都泛白了。
周慷文發出不屑的嗤聲,「真是沒用的小鬼,色大膽小怕狗咬。」
「我……我才沒有,你少亂說。」他只是沒看過那么丑的死人,全身浮腫、眼珠子還被魚啄掉了一顆。
當初母親死的時候他到殯儀館看過一眼,妝化得很漂亮像睡著一般,一點也不嚇人,只覺得有點陌生,不像是她。
他對母親沒有懷念,有的是逐漸淡去的記憶。
「哈﹗哈﹗哈﹗我看你一直在發抖還不承認,少ㄍ─ㄥ了啦﹗」頂多讓她笑三天而已。
他倔強的抿起嘴,「我說沒有就沒有,你少三八兮兮好不好。」
「你說我三八?﹗」還沒當後母她已經很有後母架式。「你怎么看浮尸不像看穿比基尼的美女一樣快把眼睛看凸了,瞄了一眼就吐了一地。」
「我……我吃壞肚子不成呀﹗誰像你有一個垃圾肚,什么東西裝下去都能消化。」他是欣賞風景又不是小色狼。
「講話客氣點,小鬼,我這叫鐵胃,你用不著羨慕我。」她得意揚揚的大笑。
靜靜瞧著兩人斗嘴的滕爾東會心一笑。
「誰會羨慕一肚子垃圾的人,你早晚會吃成大胖子。」他比著肚子劃一個大圈,做出氣喘吁吁的遲鈍樣。
死小鬼敢咒她。「我偏要氣死你,本小姐天生麗質難自棄,怎么吃都吃不胖。」
「騙人,哪有人吃不胖的,我被你喂了一個星期的垃圾食物都胖了三公斤耶﹗」害他小臉肉肉的。
「因為光是打小孩,整天想著要如何整得你死去活來就胖不了。」她朝他揮動著拳頭。
「哇﹗爹地你看她終於露出壞女人真面目,你一定要保護我免遭她的毒手。」滕問雲躲到父親身後繼續示威。
「滕爾東你走開,我今天絕對要打到你兒子,否則我跟你姓。」敢向她挑舋,真是不知死活。
跟我姓?他嘴角一揚的大笑,「聽起來真不錯,你的建議深得我心。」
所以他只好做一次「壞人」,保護兒子咯﹗
「不許笑,你笑起來真陰險,我說了什么讓你開心的建議嗎?」可惡﹗父子倆成一陣線反抗她呀﹗
她是美麗壞女人,可不是肥嘟嘟的神仙教母,逆她者天理不容。
「你不過說要跟我姓而已,沒什么大不了。」一件小事罷了。
原來她的嘴巴這么老實呀﹗一開口就懂得耍心機。「喂﹗警告你別老占我便宜,小心我告你性騷擾。」
他拉過她對著她唇上一印。「這才叫性騷擾,你又搞錯了。」
「你……你乘人之危,我要討回來。」踮起腳尖,她兩手往他頸項一圈的吻上他。
她什么東西都吃就是不吃虧。
結果討來討去討得吻纏舌綿,渾然忘我,根本忘了到底是誰主動誰被動,兩個不知節製的人熱烈擁吻,火熱得叫太陽含羞。
頂著三十四度的高溫仍然忘情的不能自己,無視體熱引起的化學變化,只想將對方揉化成水,然後融入身體內。
直到一道水柱朝兩人一沖──
「滕問雲,我要宰了你﹗」她的頭發好不容易才晒乾了。
「你……君子動口,小人動手,我是在幫你冷靜。」他臉上一訕地退了幾步。
「你看我像君子嗎?我現在是想殺人的小人。」周慷文一臉猙獰地張牙舞爪。
沒風度的壞女人。「救命,爹地,瘋女人要抓狂了,你趕快救救我……」
「別跑,小鬼,我要把你放進油鍋炸,又香又嫩的小鬼肉。」她抹抹嘴像是流口水的追著他。
兩人一前一後的繞著滕爾東轉,女人的狂笑聲,小男孩尖叫的嬉鬧聲,沉著渾厚的男子笑聲,好一幅和樂的天倫圖。
這一幕看在久候不得人入門的文嘉麗眼中十分刺目,沒想到奔出來迎接的開心竟得到如此回報。
她從來沒看過他笑得這么開心,像是身上每一根神經都在發笑,沒有一絲煩惱地盡情享受人生的美好,可他怎么能允許另一個女人讓他發笑?
隨後而出的滕爾西則錯愕地差點撞上柱子,無法相信眼前這個開懷大笑的男子是她大哥,傻楞楞的張大嘴不知作何反應。
但是,當亂揚亂噴的水管也淋了她一身濕時,那習慣予取予求的嬌貴性子當下發作了。
「大哥,你們到底在搞什么鬼?」
※※※
室外的溫度實在太高了,站在那說話只會把自己搞到中暑。收起笑臉的滕爾東換上一張嚴謹臉孔帶頭走入屋裡。
身後緊跟的是怕晒黑的滕爾西,以及神色陰晴不定的文嘉麗,她若有所思的回望著身材高佻、容貌姣好的「保母」,腦子裡轉著外人所不知的思緒。
這女人憑什么竊取她的幸福,她等了十年還不夠明白表達出她的決心嗎?為什么還要來考驗她?
這是屬於她的幸福、她的男人,甚至是她的兒子,一個小小的保母不能介入,他的笑語和熱情該是屬於她,誰也不能搶奪。
陰沉的一瞥讓周慷文莫名的打了一陣寒顫,明明是大熱天為什么覺得寒意迫人,難不成她中暑了?﹗
不去理會無緣無故的突來感受,還不想進屋子的她脫下鞋子赤足走到水龍頭旁,扭轉開關清洗腳上的沙子,浮尸的出現讓大家沒心情顧及其他,再加上警方的管製及驅散也讓他們沒空清理自己,只好帶了海裡的沙回來。
忽然,她感覺到身後有物體在移動,回頭一看,「哇﹗小鬼,你躲在我後面想嚇人呀﹗」老掉牙的把戲,他的功力退步了。
「才不是呢﹗我是想來洗手。」一說完,他嘟著嘴和她搶起水龍頭。
「喂﹗膝問雲,你在發什么神經?」他很不對勁吶﹗該不會和她一樣中暑了吧?﹗
滕問雲像是被她嚇到的往後一跳。「你干么突然叫我的名字,人嚇人會嚇死人的。」
「膽小鬼,叫你名字有什么不對?你媽沒生膽給你呀﹗」她沒啥顧忌地戳了他額頭一下。
「我沒問,等你死了以後再去問她。」他一副落落寡歡的模樣。
本來要發火的周慷文一瞧見他沒精神的樣子,欲推他肩的手改為攬肩,和他並肩坐在水龍頭旁的矮堤上。
「天塌下來有你爹地扛著,你在給我傷什么春秋大事?」小孩子的責任就是玩,以及讓自己快樂。
他的表情非常的沉重。「你能不能說一句像大人的話,跟你在一起我覺得自己像個小孩。」
她神情扭曲地似要狠狠揍他一頓。「先生,你只有十歲,基本上你就是個小孩。」
「可是你比我更像小孩,我的心智比你成熟。」他少年老成的道。
「請問你哪裡成熟了?我眼拙看不出來。」她輕蔑地瞄瞄他尚未發育的兒童體型。
被一個身高不到她肩頭的小鬼說她像個小孩子是極大的侮辱,她從腳到大腦哪一處不像女人,不然他那個死板板的老爸怎會動不動的抱著她又親又吻。
沒有審美眼光的小鬼不列入評估范圍內,他的話不能算話,僅能歸納為童話篇。
「腦啦﹗」他比比自己的腦殼。「花痴的你當然看不出來。」
「你……」忍耐、忍耐,為了她的後母計畫不能讓他太好死。「有什么花枝、章魚地給我吐出來,少裝一副死人樣。」
「花枝、章魚?」
「笨呀﹗你不是有長腦,不會自己想呀﹗」哈﹗想扳倒她還早呢﹗
他是天外天,她是天外天的另一片天,罩得他無所遁形。
「懶得理你。」他難得不和她計較,踢著石子默默無語,讓人覺得納悶。
咦?他真的搭錯了神經。「喂﹗小鬼,你理理我嘛﹗不然我會很無聊耶。」
「誰管你。」他有一下沒一下地在地上亂畫。
「哎呀﹗別這樣啦﹗我告訴你花枝、章魚的意思。」不就是吐苦水嘛﹗
墨汁是黑的,花枝、章魚吐出如墨的黑液像是很苦的樣子,自然令人聯想到苦水。
「不要。」他現在沒心情理她。
「不準不要,我偏要說給你聽……」呵﹗捂起耳朵有用嗎?還說自己心智成熟,笨死了。
周慷文故意鬧著他,扯上他的手一遍又一遍的說著花枝、章魚的典故,不管他怎么鑽都鑽不出她的手掌心,氣悶的嘟著足以掛上十斤豬肉的嘴。
最後他才怏怏不樂的說︰「我討厭她們。」
「 ﹗你哪個人不討厭,當初你還不是想一堆鬼主意要趕我走。」不討人喜歡的小鬼。
「我討厭她們。」他加重語氣的看著她,表示她沒那么討厭。
「好吧﹗她們是誰?」看在他最近被她整得很慘的份上,給他喘口氣的空間。
「麗姨和姑姑。」他非常勉強地說出,像是有人拿針在身上刺似的。
「你是指剛剛那兩個孔雀東南飛的女人呀﹗」她也看她們不順眼呀﹗所以才沒跟進去。
又不是跟屁虫。
「孔雀東南飛?」她怎么老說別人聽不懂的話。
「孔雀東南飛,五裡一徘徊……喔﹗你不是要我背呀﹗早說嘛,何必瞪大兩顆蓮霧眼,你看不見她們長得一副怨婦臉。」劉蘭芝的故事是個悲劇。
君當作磐石,妾當作蒲葦,蒲葦韌如絲,磐石無轉移呀﹗多偉大的情操,結果還不是以死收場。
所以做人不要太痴情,適可而止。
「怨婦……」他噗哧地咧嘴一笑。
「開心了吧﹗你干么不喜歡她們?雖然她們長得很不討喜。」一看便知是她後母之路的絆腳石子。
滕問雲瞇起眼的故作大人樣。「她們要我叫麗姨『媽』,我不肯。」
「什么?﹗」好個暗礁,不懷好意的周慷文奸狡的一笑,勾搭上他的背,「小鬼,咱們聯手給她們好看如何?」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4 00:08:59
第七章
「大哥,你未免太離譜了吧﹗竟縱容保母像個瘋婆子似的追著孩子玩,萬一不小心跌出個傷要如何是好,你不能坐視不理……」
一進門始終不曾闔上嘴的喋喋不休,不懂看人臉色的滕爾西當是叨念自己老公,話一出閘就關不了的滔滔不絕,說個沒完沒了。
幸好她走得慢沒瞧見兩人擁吻的畫面,否則她的語氣不會這么和緩,只怕殺雞似的尖嗓子會扯得大家都受不了,而她還怕人家聽不清楚的一再重複。
反觀她的慷慨激昂,一旁的文嘉麗小女人似地安靜坐著,不發一語的裝出嫻雅柔弱的嬌態,不時露出甜甜的微笑。
她在模仿異母姊姊的溫柔賢淑,希望籍著相似的容貌能引起心上人的注意,進而對她產生好感。
殊不知她的作法適得其反,文嘉娜表面上的確是如此,讓人以為她是個識大體、懂進退的大家閨秀,而且是個擅於持家的賢妻良母。
但實際上她是只關心自己、在乎自己的人,甚至自己辛苦孕育的兒子也不見獲得她多少憐愛,公式化的問候及親吻是做給外人看。
當初為了嫁入富豪之家她不惜扯謊,心機重的藉由旁人的口散播不實流言,使得原本中意文嘉麗的滕家長輩因為以為文嘉麗行為放浪,有過多次墮胎可能會導致不孕,而改換聯姻對象。
她就是這么個自私自利的女人,因此在認清她真面目之後,滕爾東決定與她分房,能不有所牽連盡量不要有交集。
夫妻失和得以讓他在事業上全力沖刺,將家族的事業版圖擴展了十倍有餘,婚姻的不順正好是推動他的力量,因此不可說並無益處。
而今他什么都有了,欠缺的只是一位能令他開懷歡笑的伴侶,他的人生即屆圓滿。
「那種不三不四的保母是打哪找來的,一看就知不是什么好女人,你別胡裡胡涂的引狼入室,她一定沒安什么好心眼接近你們父子倆……」
她的確不是好女人,她是壞心眼的妖精。「你說完了嗎?」
滕爾東的漠然讓她很不是滋味。
「大哥,我說你是為了你好,有些低三下四的女人專使手段釣你這種金龜。」瞧瞧那女人把大哥搞成什么樣子,居然放下大筆的生意不談跑去海邊戲水。
「你還記得我是你大哥。」他的語氣含著譏誚,暗指她長幼不分。
「能忘得了嗎?你早我四年出生才有機會繼承滕氏企業。」她說得滿口酸,恨不得取代他的地位受人重視。
他冷笑的道︰「你還得去變性,否則爾南、爾北的繼承權依然在你之前。」
「你別說得好像我是回來奪權,發發牢騷也不成呀﹗」生為滕家獨生女還不是一樣不受寵愛、身不由己的嫁人生子。
而不學無術的兩個弟弟卻深獲長輩們的重視,想盡辦法要他們回公司效力。
可惜如意算盤打得精卻子子落空,一個甘愿窩在二十坪不到的小房間爬格子,滿地稿紙寫不出一部經典大傳,盡會風花雪月的寫出笑死人又低俗的愛情小說。
另一個則一心朝山岳大川探險,一年半載沒消息傳來是常有的事,哪天客死他鄉恐怕也沒幾人知情,連要收個尸都不知上哪找才好。
還是她懂得人情世故不時走動、探望,否則手足之情早已斷絕,比外人還不如。
「那么牢騷發完了嗎?」滕爾東表現得十分冷淡,不太愿意與之攀談。
「我是你妹妹耶﹗瞧你說話的口氣多冷呀﹗不能熱絡一點像個大哥嗎?」每來一回便讓她氣上一回。
真正自討苦吃。
「你並非今日才認識我,我向來如此。」他依舊維持不親不疏的距離。
她不悅的生起悶氣,「那今天算是失常嗎?我明明見你笑得很開心,好像天空下起鈔票雨。」
「有值得高興的事自然開心,金錢不一定能帶給人快樂。」他一直到最近才領悟自己真的錯失很多的樂事。
是慷文的到來將陽光一並帶入,否則他也不會領會到人生無法重來,追求快樂要即時的真理。一抹溫柔的淺笑逸向他嘴角,是滿足。
仔細觀察他一舉一動的文嘉麗顯然不高興她的發現,眉心凝聚了一股風暴潛伏著。
「但是金錢能買到別人得不到的快樂,你不能否認這點吧﹗」她討厭他臉上那抹自滿的神情。
反映出當人妹妹的失敗。
「你是來和我討論金錢的價值觀嗎?」他倆的話題無法交集。
一想起自己的目的,滕爾西面上表情一換,立即堆滿笑容。「大哥,聽說你打算開發西濱地段對吧?」
「你要我把工程交給你丈夫負責?」在各招標公司中,尚和建設口碑不錯。
「肥水不落外人田嘛﹗自個人當然要關照關照。」丈夫賺了錢她才能飛往巴黎逛時尚名店。
「好。」他二話不說的點頭。
倒是滕爾西傻眼了,有些懷疑的問︰「你不用開會評估嗎?」
「我相信尚和。」
一句話打得她眼冒金星。
意思是相信她丈夫卻不相信她,她只會揮霍浪費生命,成不了事。
「真不知該謝謝你,還是說你心眼小。」她心口發酸的譏嘲著。
不信任自己手足卻信任一位姻親,真讓她下不了台。
「如果你少說些是非多點口德,相信有很多人會感激你。」包括他在內。
「大哥,我知道你在嫌我多話,但是有些話不能不說,譬如你那個不倫不類的保母。」一瞧見她便自然生厭。
那女人給人的感覺太亮眼、太自我,會有不好的影響,對於她未來和她大哥的往來。
「她很好。」一句話說出滕爾東心底的聲音。
「好?」她眉頭一皺,「好的定義在哪裡?我就看她不順眼,你辭了她吧﹗」
「不。」
不?「大哥,你不會迷上她了吧?﹗」
那可不妙,她可是嘉麗的說客,不能讓個保母壞了事。
「我的私事輪不到你插手。」
迷上她嗎?
眼底泛著柔光的滕爾東心底不戰而降地同意她的話,他不僅迷上慷文,而且在第一眼就鍾情於她,只是他自己不清楚地拖了一段時間。
若非因看到她與她弟弟親昵的肢體交纏而發怒,恐怕他尚未發覺自己深深的愛戀上她,一刻也不想與她分離地渴望把她帶在身邊。
只是她大概會發出抗議,怪他黏得太緊。
「話不是這么說,我看你這幾個月來換了不少保母,與其浪費精力去應付外人,不如讓嘉麗來帶,自己人比較親。」真不容易呀﹗拐了十八個彎終於拐回主題。
沉靜的文嘉麗適時開口,「姊夫,把問雲交給我吧﹗我保証不會讓你失望。」
「你行嗎?」他持保留態度,他對文家的女兒沒什么好印象。
諸如他表裡不一的前妻。
「十歲的小男孩不難帶,我修了幾年兒童心理學,相信能勝任這個工作。」她說得不卑不亢,相當有誠意。
「以你的能耐屈就保母一職怕是可惜了,你應該有更好的選擇。」口氣中已有拒絕的意味。
但她故意裝不懂,「我一向喜歡小孩子,再說由我照顧大姊的孩子更是理所當然,孩子總會想念母親。」
意思是以母親的身分照顧,企圖昭然若揭。
「我不認為他會需要母親,他和嘉娜向來不親。」甚至聽聞她的死訊,孩子只應了一句「知道了」,不流一滴淚地繼續玩著拼圖。
像是被打了一巴掌的文嘉麗面上一愕,「沒有小孩子不需要母親,欠缺的是溝通管道。」
「你要叫他和誰溝通,嘉娜的鬼魂嗎?」他冷諷的一掀唇。
「姊夫,你的心態要修正,死者為大,你不能抹煞姊姊為人母的重要性。」而她愿意取代。
滕爾東失笑的一瞟,他不曉得嘉娜有什么地方值得人重視。「的確死者為大,我們也用不著提了。」
「可是……」她不能讓他毀去她的機會。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目前我沒考慮換保母。」就是她了,唯一能壓製住他們父子倆的「壞女人」。
問雲老掛在嘴上的一句話。
「如果她自己請辭呢?」她有得是逼走她的手段。
他笑了笑,心裡有一絲對文嘉麗的同情。「沒有我的允許她不得擅自離職。」
「若是她執意要走呢?姊夫不好留人吧﹗」一個家容不得兩個女人。
「那我就娶了她。」他語出驚人完全令人措手不及,文嘉麗當場震住。
不只她震驚,有一絲小小心虛的周慷文亦訝然的怔住,她一只腳在內、一只腳在外,猶豫是進還退,她的出現有點尷尬。
不過他的求婚若是直接面對她會更有意義,她會先裝裝樣子地表明不屑,半推半就地擦槍走火,然後不得不認命的嫁給他,這樣他才會一直抱持內疚對她好。
可是變化未免來得唐突,她都還沒作好準備應變,他怎么能一下子說變就變,害她心口喜孜孜的差點要大喊︰咱們結婚去。
不行、不行,她要有個性地維持住後母形象,絕不能輕易動搖。
但是,變化又來了。
一道小人影不解的瞄了傻笑的她一眼,越過她走向正以他為話題的大人們,高喊著──
「好渴呀﹗我要喝汽水。」
※※※
砰地﹗
尖叫聲立起。
一臉無辜的滕問雲手指扣著拉環,怔看眼前兵慌馬亂的景象。他「真的」不知道發生什么事哦﹗他只是口渴要喝汽水,其他事一概不負責。
因為他只有十歲嘛﹗十歲的小孩多天真無邪,所以不曉得自己做錯事,她們有必要尖叫得像天快要垮了嗎?
誰來告訴他他做了一件多么不可饒恕的事,他甘愿接受懲罰,絕對不會有異議。
只是她們還要跳多久的踢踏舞呀﹗地板都快凹出一個個腳尖印,大概可以種蘿卜了,秋天時會有成群的兔子來他家開慶祝大會,一起采收豐盛的成果。
唉﹗不要瞪他嘛﹗他會怕得晚上睡不著覺,半夜爬起來笑個過癮。
哎呀呀﹗不好了,他真給他笑出聲,這下可慘兮兮了,他要找誰當靠山?﹗
「保母姊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他確實全身顫抖但是起因不是害怕,而是笑得沒法控製。
「乖,保母姊姊知道你並非存心的,兩位阿姨姑姑會原諒你的。」好樣的,小鬼,你該去當童星。
「真……真的嗎?」肚子好痛哦﹗他笑到腸子打結了,算不算樂極生悲?
不過他太快樂了,不去追究這個悲。
「當然,保母姊姊不會騙人,她們都是和善有修養的人。」若要表演潑婦罵街她也不介意,說不定可以收門票供人參觀。
「我……我做錯事了嗎?」膝問雲抖得更厲害,好像非常的不安。
「不,那是意外,誰也預料不到。」如果經過精心安排便是預料之事。
兩人默契十足的一搭一唱,一個扮擔心受怕的小男孩,一個是和善可親的保母姊姊,完美無缺地演出一場絕妙好戲。
所有的責備語句到了舌尖卻溜不出口,硬是吞了下去而鐵青著瞼。話都被他們兩人堵住了,要是再說一句便是器量狹小,因為看起來的確像意外。
小孩子口渴拿飲料,邊跑邊搖也是平常,所以可樂噴泉似地噴了她們一身不算有錯,何況他比她們更「震驚」。
然後不小心的撞到沙發一角更是意外中的意外,只是……
「你上哪挖來這么多惡心的東西?還不快點弄掉。」氣得直跳腳的滕爾西恨不得給他一陣好打。
「這叫蚯蚓啦﹗我要釣魚用的。」他很好心的為她們上了一課生物介紹。
「我知道它們是蚯蚓,但你有必要把它們往我們身上拋嗎?」可惡﹗怎么鑽進領子裡了。
他當然有好籍口。「人家撞到了嘛﹗一痛就忘了手中有蚯蚓地放掉了。」
「你……你這個小惡魔。」她要倒多少沐浴精油才除得掉那味道?
「姑姑,對不起啦﹗我……」滕問雲一臉快要哭了的模樣,鼻頭揉得紅通通的像是受委屈的小孩。
「爾西,你別責……責怪他,他是無心的。」嚇得臉色慘白的文嘉麗微顫著唇。
她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可怕的東西,軟軟肥肥的好惡心,她雙腳快站不住想坐下,可是一地蠕動的小虫叫她不敢走動,生怕一不小心踩個正著。
「是啦﹗姑姑,我不曉得它們會飛到你身上,我挖了好久耶﹗」是他養了好久,現在才派上用場。
「我信你才有鬼,這一身狼狽叫我怎么見人。」滿身的可樂和虫味準會讓她淪為笑柄。
她還在嘀咕著,文嘉麗已先一步想出留下的理由。「姊夫,我可不可以借你的浴室梳洗?」
「不可以。」一道女音代為回答。
滕爾東好笑的望著周慷文,「為什么不可以?」
「因為你浴室的水管壞了不能用。」真要讓她進入豈不反給敵人一條好路走。
「喔﹗是有這回事,不過我想嘉麗的意思是借用樓下的浴室,而非我房內的浴室。」他故意說得很白。
一是讓文嘉麗知難而退別多想,二是取笑保母小姐的緊張。
「呃,我先去清洗了。」心口一澀的文嘉麗退而求其次的進入樓梯側邊的浴室。
只要有藉口留下,她不在意浴室的大小。
而渾身難受的滕爾西根本沒法忍受次級的對待,罵了兩句難聽的話匆匆離去,臨走前還摸走一件女用披肩包住自己,以免丟臉。
「喂﹗那是我的……」太過分了,那件披肩是她在義大利花了一百美金買的耶﹗
「她沒聽見你的聲音。」一只手詭魅地撫上她的頸骨。
回頭一瞪的周慷文朝他伸出右手,「你要賠我。」
「沒道理。」他執起她的右手放在唇上一吻。
「因為她是你妹妹,你有義務替她賠償。」妹債兄還天經地義。
虧她說得出口。「那你毀了她一件衣服準備賠多少?」
「我……我哪有……」她眼神閃爍的否認著,不相信他眼睛那么尖。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他給她機會自首。
死不承認是防身手冊第一則,她自編的。「你要誣陷我好賴帳是不是?﹗」
「慷文,你的固執和你手上的瓶子一樣害人。」他倏地抽出她一直背放在後的左手。
「噢﹗」他真厲害,該不該寫詩歌頌他。
「只有噢嗎?你要不要解釋你順手潑出去的東西是什么。」他說得很輕松。
一瞧見兩人的神情,他心裡便有譜了,這一大一小最擅長狼狽為奸,可只要對象不是他倒無所謂。
所以他冷眼旁觀其一舉一動,問雲用力搖晃可樂罐的狠勁不難猜出他的用意,但他沒想到他會暗藏蚯蚓在身後,而且準確無誤的平均洒在爾西及嘉麗身上。
當然他也沒有錯過在可樂噴出之際,同時有道小水注射出,未及時揭穿是想看看她到底有多壞,能睜眼說瞎話的力表自己的無辜。
事實証明她壞得沒有一絲愧疚感。
「沒什么啦﹗不就是一些肥皂水、醋啦﹗無傷大雅。」合起來叫化學物質。
「噢﹗」為什么他聽起來像有什么?
「你別學人家亂噢,我對謀財害命沒興趣。」死小鬼、臭小鬼,居然沒義氣的先溜。
「你確定沒殺傷性?」他引誘地輕觸她的唇。
化學物質怎么可能完全無害?只是看是輕是重罷了,可是她絕對不會告訴他,她剛洒出去的到底會讓人怎么樣。
「你想吻我就吻吧,反正我已經被你吻得沒什么名聲了。」她正氣凜然的決定犧牲。
「不,我比較想……」他眼神輕邪地盯著她胸部,然後……「打你的屁股。」
「嗄?﹗」
※※※
夜,適合做很多壞事。
輕叩的敲門聲讓剛洗好澡的滕爾東微顰起眉,隨手拿起一件長褲套上,並找了件長袍披好。他不想引人非議。
因為他知道來者絕非害他洗冷水澡的人,她一向用腳踢門,踢不開才會勞動千斤重的玉手開門,然後埋怨他沒事干么鎖門,她絕對不會趁機摸上他的床。
相反的,是他想摸上她的床。
那個害人的小妖精真是狡猾,一聽到他要懲罰她馬上蛻身為水蛇,柔若無骨的纏偎上他懷抱,兩腳勾住他的腰做出十分挑情的動作。
雖然以前的他稱得上寡欲不貪歡,但自從遇上她之後,卻成為時時充滿獸性的欲望狂徒,只要她眼神或手指小小的撩撥一下,他全身的溫度會立即竄高,渴望擁有她。
只是她像蛇一樣滑溜,火一點就趕緊開溜,留下他一人飽受欲望的折磨。
若有下一回絕不放開她,先把火滅了再來談挑逗,他有的是體力和她糾纏,燃燒一整夜是她自找的,放火的小孩會被火吞沒。
「姊夫,我打擾了你嗎?」
猛一回神,才開門的他眼神倏地一厲。「嘉麗,你不覺得穿少了一點?」
勾引他的把戲得向小妖精多學學,她的輕媚點到為止反而讓人更心痒難耐。
「我……呃,我是想來向姊夫拿些止痒藥。」她看來有些含羞帶怯,但一身性感睡衣掩飾不了她的大膽。
「止痒藥?」這是哪一招?
手一抬,睡衣肩帶微微滑落。「洗了澡之後忽然全身發痒,實在是痒得受不了,才來問你有沒有止痒藥。」
「我沒有止痒藥,也許你去泡泡熱水會好些。」她的肌膚上果然有細微的抓痕。
他大概知道慷文口中的沒什么是什么了,她是化學工程系畢業的高材生,隨手調製的整人材料必是不差,絕對如她自己所言的「無害」,只不過讓人奇痒無比,沒傷也會抓出傷,此舉比直接朝人體潑洒有毒物質還惡劣,她真是壞得令人忍俊不已。
虧她想得出這么惡毒的整人詭計,難怪號稱小惡魔的兒子也栽在她手中。
「沒用的,我現在就痒得難受,你幫我搔搔好嗎?」她嬌媚的推落肩帶,露出渾圓酥胸。
退了一步的滕爾東以不傷人自尊的口氣道︰「你很美,但我不想讓亡妻以為我褻瀆她的妹妹。」
「那你就當我是姊姊吧﹗她不會怪你的。」她一步步走近,身上的睡衣滑落在地。
「可是我的良心會知道,我不能違背道德規范。」他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道。
文嘉麗眼露愛意地將手放在他胸口,「我愛你愛好久了,我心甘情愿地將自己給你。」
「你喝醉了。」他刻意的一閃,避開她幾近赤裸的惹火身軀。
幸好他事先洗了冷水浴,否則就糗大了。
「你明知我沒醉,我只是想讓你擁有我。」她似搔痒難耐的揉搓起胸部。
她身材的完美比例的確讓男人無力拒絕,但是心上人就同住一屋檐下的滕爾東可不敢妄動,心態不定的小妖精很可能會在他的「寶劍」上涂上使其不舉的化學物質,那他可就「永垂不朽」了。
「嘉麗,回房去,別讓自己難堪,我不會碰你的。」他拿起床單拋向她。
「你會要我的,你是男人。」甩開床單,她做出挑逗的動作媚視著他。
「可是他是同志吶﹗怎么要你呢?」
一聽便知是忍笑忍得很辛苦的聲音,沒好氣的滕爾東拾起床單將文嘉麗包得密不通風,一手拉起蹲在門邊偷窺的小偷。
她偷走他的理智,偷走他對女色的欲望,也順手偷走他的心,但她卻都不肯負責地矢口否認她是賊。
「你……你到我姊夫房裡干什么?」就差一步就成了,只要她不出現。
看好戲咯﹗「你來干什么我就來干什么?」
滕爾東嘴角含著笑,憐憫她的飛蛾撲火,他正打算換張床睡,而且床上有她。
「我……我是來拿止痒藥。」她現在才發現這個藉口十分蹩腳。
「我也是耶﹗」周慷文故意東抓西抓好像很痒。
「姊夫沒有止痒藥,你可以走了。」文嘉麗口氣一惡的下起逐客令。
「不行,你都還沒走。」笑話,我看中的獵物豈能讓給你。
「為什么我要走?」她富家女驕縱的一面不意地現出。
「先來先走的道理你不懂呀﹗你一定沒上過禮貌課。」看來她劑量調少了,下回加倍。
痒死她。
「我不走,你才是應該走的,這是『我』姊夫的房間,一個拿人薪水的保母沒資格進來。」
她特意強調的「我」激怒了周慷文。
對喔﹗她薪水還沒拿,怎能做白工。「很快他就不是你姊夫了。」
而且是毫無關系的陌生人。
周慷文拿起冷氣機的遙控按了按,讓室內溫度急速下降,然後她神情自在的走向情敵。
「你要干什么?」文嘉麗防備的拉緊床單。
「沒什么、沒什么,真的沒什么,只是不想你著涼。」她用力一扯,扯掉了那條用以蔽身的床單。
「你……」
「好走呀﹗別太感激我。」周慷文做了個送客的手勢。
冷氣口吹出陣陣寒風,冷得難以忍受的文嘉麗全身打顫,雙手環抱著身軀怒視著她,眼底有兩簇毀滅的火焰,那是複仇之光。
她絕不認輸。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4 00:09:18
第八章
「啊──你這淫魔在干什么?」
喝﹗聽她嘴多惡呀﹗
一手探向她小腹的滕爾東巧施力道將她壓在床上,一手按住她掙扎揮舞的拳頭,眼泛欲望地吻住她,省得她喳喳呼呼。
愛玩火的人終將遭火噬,反撲的力量是她始料未及。
輕逸的嚶嚀聲很快地加入粗嘎的喘息聲,她是欲拒還迎地霸住他的唇,野性十足的不讓他占便宜,該采取主動攻勢的人是她。
她想起白雪公主故事裡的壞皇后,應該也是如此狂野的「攻擊」國王,所以國王才會傻呼呼的任憑她掌控,連女兒不見了也不知情。
這么把自己交給他對嗎?好像少了一道步驟。
「噢﹗瘋女人,你干么咬我喉結?」是用牙齒咬而非挑逗。
周慷文得意的推開他。「咱們先好好的談一談。」
「在這個節骨眼上談?」他忍不住瞪她,一股熱氣往胸腔燒。
「當然咯,不然要等到你獸性凌駕理性之上後再用身體交談呀﹗」她可不是被愛沖昏頭的小女生,她有腦子。
「我個人比較欣賞你最後五個字。」用身體交談,他目前迫切需要。
「你野獸呀﹗光用下半身思考。」擰人要挑最痛的地方。
他的耳朵。
喔﹗她真會澆滅男人的欲望。「別忘了是你先挑舋的,我不過反駁而已。」
「我哪有挑舋,本小姐純潔得像新生貝比。」欲加之罪何患無詞。
「『他是個同志所以沒法要你』,這句話你不陌生吧?﹗」翻了個身,他與她眼對眼地相互凝視。
裝傻的眨眨眼,她以鼻子輕觸他的鼻子。「我救了你耶﹗」
「要不要我以身相許,女俠。」他大手已經樂意的伸向她的腰。
「要,不過呢……」她的「不過」阻止他心中生起的歡喜。
「麻煩你一次說完別分上下集,我是具有人性的男人。」而且擁有男人最容易犯的錯。
性沖動。
「你別不耐煩嘛﹗忍耐是一種美德。」哎呀﹗他的賊手在干什么?
是哦﹗她說得真簡單。「你沒聽過忍無可忍毋需再忍嗎?」
男人在欲望高張時是不可能停得下來,除非生理機能有障礙,否則她的要求簡直難如登天取月,一不小心會粉身碎骨。
而他是再正常不過的男人,面對常常撩撥得他不能自己的美麗胴體,他若真能忍得住,才該懷疑自己的性向是否如她所言是個同志,他絕非聖人。
想他渴望她多久了,如今她人就在他身邊、他的床上,不去嘗嘗味道有點對不起自己。
「爾東,你好像欠了我一樣東西。」不討回來是她吃虧。
一聽見她柔柔地輕喚他名字,滕爾東心酥的想給她全世界。「什么東西?」
「錢。」
「錢?﹗」他有一瞬間的迷茫,好像在雲層中踩到小石頭。
「對呀﹗我的薪水你還沒給我。」親兄弟明算帳,何況他們只是未來的同林鳥。
遇到大難還是會各自飛的那種。
「薪水?」神智降落在地面,但仍有一絲迷惑。
「喂﹗大老板,你不會想賴掉我當保母的薪水吧﹗」他干么像鸚鵡似地老是重複她的話。
有付出自然有收獲,她可是非常認真的盡忠職守,把小惡魔磨成未來的魔頭。
功不在高,有靈就好,勞不在深,錢子拿來。
他錯愕的睜大眼,「你在這時候向我要薪水?﹗」
她腦袋瓜裡到底裝什么,該抓她去實驗室解剖研究,她大腦構造肯定異於常人。
「一個月又五天七個小時,我允許你先付一個月薪水。」小老百姓是靠薪水過活。
「請問七個小時是怎么算的?」五天他能理解,還是她薪水是算時薪的?
「呃,這個嘛,我身在曹營心在漢嘛﹗」問這么多徒惹傷心。
「慷文──」他聲一沉地在她腰上施壓。
不能明說的時候一定有鬼。
「我是怕你兒子一個人睡太寂寞,所以幫他想了個助眠的法子。」她是樂於助人,小馬哥應該頒給她一面獎章。
「你們又合謀整了誰……喔﹗我知道是誰了。」他該不該頭痛找錯保母?
本來是照顧、看管小惡魔,誰知竟請來了惡魔導師助他早日成魔。
說不定哪天她一時興起開了所惡魔養成班,魔化全市的小孩。
「怎么,你心疼呀﹗」她嘴上含酸的一噘。
縱容兩人「行凶」的他好無力呀﹗卻不內疚,「先說說你用什么方法整嘉麗?」
「也沒什么……」
「別又說沒什么,我一聽你說沒什么就心驚膽戰,你直接告訴我結果。」他打斷她的話,暗自呻吟。
「沒什……好嘛﹗別瞪人,我說就是。反正她愛脫衣服,我就讓她不用穿衣服……」成全她的暴露狂。
她只是用了一桶快乾放置在無色的化學薄膜上,再貼在床單讓人完全無從察覺,而人的體溫會慢慢地融解化學薄膜。
大概一個半小時左右吧,再輾轉難眠的人也會難敵睡意的沉沉睡去,快乾便會在此時滲出薄膜黏上任何布料。
「放心,不傷人的,我在快乾裡加入兩樣小東西,使其不致黏上人的肌膚,頂多像是青春期的少年。」看吧﹗她多學以致用,看誰敢再說她不務正業。
「我幾乎不敢問你話裡什么意思,麻煩你不要告訴我。」他愛上的是人嗎?
可是她愛和人唱反調。「青春痘而已,有點像水痘布滿全身。」
「天呀﹗我真該把你和問雲隔離,你一定會帶壞他。」不,應該說已經帶壞了。
「哈﹗你在說笑話嗎?你兒子不用我帶就很壞了。薪水快給我,支票我也收。」她好像沒和他談到薪資多寡問題。
「明天給你。」此刻他心臟跳得厲害,需要一點撫慰──用她的身體。
不過她也懂得謙卑,「我能問你一個月付我多少薪水?太少會顯得人缺乏誠意。」
物極必反,人一旦在同一時間遭遇到數件難以負荷之不可思議的事,磨粗的神經自然而然會變得短路,然後有什么也會變成沒什么。
滕爾東的情形正好符合以上條件,他先是麻木的睜大眼瞄了瞄她看起來不像開玩笑的臉,接著做了件他一直想做的事──
吻她。
往往激情的吻會導致相當嚴重的後果,猶如大火燎原般的一發不可收拾,就像森林大火必須搶救十天半個月才能確定餘燼已不再複燃。
周慷文果然有令人崩潰的本事,盡管她自已也香汗淋漓,身上只剩內衣褲。
「等……等一下。」
Stop。
他的「暫停」僅限口舌,可雙手不曾停歇。「你說我聽。」
「你結扎了嗎?」話一說出,她感覺覆在身上的男人僵了僵手腳,低咒了一句兒童不宜的臟話。
「我很健康用不著擔心﹗」那一字字串起的句子宛如來自深谷。
笑得有點慌的周慷文不敢亂碰他的身體,怕走火的槍貫穿了她。「你好像很生氣哦?」
「原來你看得出來呀﹗小妖精。」他故意咬了咬她裸露的香肩,解下她胸衣的後扣。
「你……呃,你曉得每年有多少只小虫虫造成不可彌補的後遺症,我們身為高知識份子應該極力防止。」「做人」要未雨綢繆嘛﹗
「慷文,我很不想打斷你的話,麻煩你長話短說。」他的耐心快消失殆盡了。
是你要我長話短說的喔﹗她直接濃縮成簡短的一句,「你愛我嗎?」
「你……見鬼了,你明知故問。」她簡直是女巫化身,將簡化繁。
「人家又不是神,怎么知道你心裡在想什么,我也沒有心靈透視能力。」兩手稍稍的挪向他腦後,她施展女性魅力地愛撫著。
很卑鄙的手法,但非常有效,如撫貓般的安撫果然讓他的怒火降了幾分,相對的欲火越燃越熾。
「我的表現還不明白嗎?」他拒絕了性感尤物嘉麗卻接受小家碧玉的她。
說她是小家碧玉也不正確,她是朵野生玫瑰,企圖心強烈得要消滅周遭的野花野草,只許她一株占地為王,不放其他植物越雷池一步。
「女孩子都很愛慕虛榮嘛﹗你說一句來討我歡心好不好?」她撒嬌地摩挲他胸膛,引起他的輕顫。
低喘出聲的滕爾東毫無招架之力。「小妖精,你……」
「不對、不對,是『我』開頭,『你』做結尾,中間字不難理解吧﹗」她糾正他並給予小孩子都聽得出來的提示。
「我要你。」同樣有三個字,他低頭含住她的花蕾。
她簡直快要哭給他看了,「滕爾東大混蛋,你敢占我便宜試試。」
「噓﹗小保母,安靜做事,你應該喚我大老板才是。」像他一心探索她美妙的身體。
「爾東,你不會讓我吃虧是不是?」她的神智已開始有些渙散,像飄浮在天堂入口。
但她仍堅持逼出他口中的甜言蜜語。
他輕笑的吻吻她,俯在她耳邊低語,「我愛你,無惡不做的小妖精。」
「我也愛……啊……好痛……」不……不公平啦﹗為什么痛的人是她?﹗
上帝太偏心了,創造亞當、夏娃時就有性別歧視,她讓身為女性的夏娃背負一層原罪,以薄膜象徵她的純潔無垢。
而亞當卻是那個不負責的小虫擁有者,自己貪吃蘋果梗了喉,還把罪名推給那尾蛇,怪它引誘他犯罪,害他被逐出伊甸園。
神話故事裡「偷嘗禁果」便由此而來。保母曾經對她們說過。
「別哭,一下子就不痛了。」他也痛呀﹗不過是因為欲望堆積而衍生的疼痛。
一顆晶瑩的淚滑下她臉頰,「我哀悼逝去的貞操不行嗎?」
他很想笑出來,但是緊窒甬道的收縮讓他低吼地沖進谷地,夜正漫長……
夏夜裡,主臥房中籠罩著一股春色。
※※※
「啊──」
尖叫聲外加拳打腳踢,死人都會被吵得翻身一睨,何況是疲累至極的赤裸男子,精瘦修長的有力身軀向身旁一覆,攬住了差點掉下床的小瘋子。
滕爾東真的不曉得她又發什么瘋,而他也懶得問,反正她也絕對不會放過他地逼他聽。
瞄瞄腕上的表正指著清晨五點三十五分,那表示他睡不到四十分鐘,極度困乏的身體一被她吵醒又有複蘇之跡象,他遲早會為她精盡人亡。
「如果你要痛哭失身請隨意,當我不存在。」睜不開的沉重眼皮又輕輕闔上。
「你太沒有誠意了,居然理都不理我。」枉費她叫得那么辛苦。
他勉強撐開一條眼縫配合她。「支票明天……不,等我睡飽了自然給你,我不會賴掉你的薪水。」
「誰跟你說這種無關緊要的蒜皮小事,我擔心的是『虫虫危機』。」男人喔﹗全是享樂派生物。
「什么虫虫危機……」他半醒半瞇眼地摟著她的細腰,壓根不懂她在說什么。
周慷文氣惱地拉開他撐不開的眼皮一吼,「我剛夢見一群沒穿衣服的爬行類生物叫我媽。」
「蛇嗎?」還是巨蜥?
「滕、爾、東,你再給我裝傻試試。」她一氣之下使出拿手招。
掐他腋下。
「噢嗚﹗你在搞什么?我真的很累了。」如果她要再來一回,他恐怕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縱欲真傷身呀﹗三十四歲的他已出現老化現象,可能不到四十歲就成為她口中的什么虫了。
根本睡胡涂的滕爾東察覺不到她所謂的嚴重性,抓抓發疼的腋下,撐起下顎打哈欠,睡眼惺忪的陪她耗,反正他八成得休假一天,有得是時間補眠。
「誰管你很累,你都不管我死活呀﹗」早該知道男人都沒什么良心。
聽起來好像愚公把山移到家門口,他不一探究竟都不成。「說吧﹗我清醒了,請挑我聽得懂的字義解釋。」
連死活都抬到嘴邊呢﹗他還能無動於衷嗎?除非他是死人。
「你沒戴保險套。」她指控的一瞪。
「那又如何?」他一向不用保險套,因為英雄無用武之地。
半年前他還是已婚男子,有需要時只要直接越過一面牆找妻子紆解,沒必要多此一舉地套個沒有用的東西,而且戴了保險套感覺像隔靴搔痒,亂不自然的。
之後光是忙妻子的後事就耗去他兩、三個月時間,接著又是馬不停蹄處理堆積如山的公事,根本沒空閑讓他多想其他事。
好不容易事情告一段落可以讓他稍微喘口氣,答答答的高跟鞋聲走入他的世界,他能不被她搞瘋就該慶幸了。
「你居然說出這么不負責任的話,萬一我懷孕怎么辦?」瞧他多自在呀﹗一點都沒有為她著想。
保母說的故事全是騙人,什么王子與公主從此幸福快樂的生活在一起都是假的,她被騙了。
他發出一陣低啞的笑聲摸摸她小腹,「有了就生下來,我們又不是養不起。」
一個像她的女兒肯定很有趣,身邊的人將會雞飛狗跳,不得安寧。
「你叫我生?﹗」他有沒有搞錯呀﹗老人家說生一個小孩會老十歲耶﹗
而她夢見一群……
打了個冷顫的周慷文不敢再想下去,一腳踢開他搶過被單包住身體,將散落一地的衣物一件件拾了起來準備離開。
她的計畫是當一個偉大又毒辣的後母而非生產機器,誰看過白雪公主的後母生小孩,又不是顛倒版博君一笑篇。
她考慮要再踩他幾腳,把他那話兒踩扁。
「你要去哪裡?」一頭霧水的滕爾東看她步履微微蹣跚,好奇的對著她背影一喚。
「離開你。」她挑錯對象了。
他忍不住輕逸一聲嘆息,起身走向她。「說出來咱們研究研究,我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
「英年早逝」四個字突然躍上他腦海,女人的心複雜得連大海都包容不下。
「你要我生孩子。」她悶悶地道,似嬌似嗔地要甩開他攬向自己腰的大掌。
「你不喜歡小孩子?」他有點驚訝,他沒見過有哪個女人比她更受小孩子的歡迎。
顯然她對小孩子相當有一套。
「問題不是我喜不喜歡小孩子,而是你要我生。」身為孩子王的她怎么可能不喜歡小孩子,重點是他的心態。
換他氣悶的黑沉一張臉,「你不想生我的孩子?」
「請問我為什么要生?」沒理由嘛﹗
「因為……」他被她考倒了,一時之間也想不出要怎么答。
「回答不出來就把手放開,我要走了。」離他離得遠遠的,老死不相見。
若不幸有了孩子就丟給周義軍養,反正他很閑,念完大學再念研究所,博士班念個十年小孩也長大了,用不著她費心。
「慷文,你明白的告訴我,我做錯了什么事,生我的孩子有這么困難嗎?」他吶吶的環著她不肯放手。
她不像是在開玩笑。
「你憑什么要我生,我又不是你死鬼老婆。」和死人爭風吃醋有點離譜,可是她不甘心嘛﹗
他頓時一悟的為之失笑,「你喔﹗心眼特多又愛擺譜。」
「你再多說一句批評的話我就咬你。」她就是心眼小怎樣。
表面上說要離開,可是心比她老實的定住腳,做做樣子使使性子,真要她放棄咬上口的肥肉,她可是怎么也舍不得,他是她計畫了一年的上等人選吶﹗
何況她非常不小心的愛上他,而他也宣稱愛上她,眼看著夢想就要實現了,斷無可能自毀前途。
好吧﹗她承認自己在耍心機,而當個壞女人得時時刻刻表現出心機深沉的一面,不然人家會以為她好欺負,軟土深掘。
「跟我來。」他拉著她走向房間的另一頭。
「你被我逼瘋了,打算手刃我再分尸裝箱?」她想像力豐富的說。
滕爾東輕笑的親吻她,並遞給她一只絲絨小盒。「看看合不合,不喜歡我再去換。」
「你要送我禮物呀﹗我的生日還沒到不好收……」禮。她倏地吞下最後一個字。
「會不會太小?我挑了好久才覺得這最適合你。」他也緊張的手心直冒汗。
眼眶微泛淚光的周慷文有說不出來的感動,「你怎么想到要送我這個?」
「我想也該是時候了,總之先備著以防萬一。」她到底點不點頭?真叫人不安。
「什么叫以防萬一,你還想送給誰?」她沒來由的吃起莫名的醋。
「除了你能有誰,我敢把這種東西送給別人嗎?」她第一個就不饒他。
「誰曉得,女人都很好騙。」表面硬撐著,但周慷文眉眼間有止不住的笑意。
「要不要戴戴看?你的手小戴起來會很好看。」十指纖纖蔥白筍。
她笑睨了他一眼,「應該是由你戴上吧﹗」
「嗄?」他局促的一笑,慌亂地取出色彩鮮艷的晶鑽。「你同意了對不對?」
「同意什么?不過是一份禮物罷了。」她故意曲解他用意地瞧瞧指上的大鑽戒。
沉甸甸地,至少有十克拉,而且是罕見的紅鑽,價值不菲。
看來他的誠意是夠重了。
滕爾東不許她再出難題的包住她的手。「嫁給我。」
「你確定?」她有給他後悔的機會喔﹗別說她使陰招設計他。
「雖然你壞得讓人心臟無力,卻是我唯一的選擇。」她是由他的心所選擇的終身伴侶,不附加任何條件。
心田冒出朵朵甜蜜,嘴上卻不饒人。「騙人,人家哪是唯一。」
「你不會是指嘉麗吧﹗我和她沒有不該有的關系。」他馬上直覺的反應道。
「什么叫不該有的關系,摟摟抱抱算嗎?」手下敗將不足言勇。
「那要看你的容忍尺度咯﹗我只跟你摟摟抱抱。」他取笑地頂頂她額頭。
「好呀﹗你嘲笑我氣度小,那你前妻呢?」就不信他們光躺在一起就能生出小惡魔。
他神情轉為嚴肅。「不論死者是非,我只能告訴你我們是政策性婚姻,我不愛她。」
「那她愛你嗎?」一方的付出是很痛苦的。
「不愛,她誰都不愛,嘉娜最愛的是自己。」她甚至不曾關心過自己的兒子。
「好可憐喔……」她不自覺地說出同情話語。
「該可憐的人是我吧﹗頭一回求婚還遭人懷疑。」搞不清方向的笨妖精。
「難道你沒向……呃,她求婚?」
「我說過我們是政策聯姻,兩方家長安排好就各自出席禮堂。」前後不過約會三次,一次是相親,一次是訂婚,一次是拍婚紗照。
「哇﹗難怪她有外遇……我是說你們兩個都很無辜。」吐吐舌頭,她當沒事的把話一轉。
「別太相信報章雜志的小道消息。你現在還敢說我是同志嗎?」他俯身嚙咬她肩頭。
「喂,尊重點,我還沒答應嫁給你呢﹗」她笑謔地羞羞他的臉。
「抱歉,鑽戒既出,概不退回。」她是逃不掉了。
「不行、不行,我要求鮮花、美酒和星空下的燭光晚餐,不然不夠浪漫。」還要有部編滿花環的馬車來迎接。
「要不要順便跪下?」他挪揄地拿掉她裹身的被單。
她像個高傲的皇后昂起下巴。「如果你肯的話我不反對。」
「如你所愿,女士。」他猛地將她放倒,隨即跪在她腿間挺進……
噢﹗他……小人﹗
「滿意嗎?夫人。」不能怪他太粗暴,是她自找的。
失去言語能力的周慷文不斷地吟哦出古老的旋律,迎合他的勇猛。
在載浮載沉之際,她想起那則臨床實驗,男人在清晨時性欲最旺,果然並無虛言,她領受到了。
然後她飛向天堂,一生從此定了。
※※※
一扇門內外有著兩種心情,門內春光無限,門外妒芒如熾,交錯著喜與悲。
終夜無眠的文嘉麗扭曲著妒恨的臉,她很清楚在那扇門內發生了什么事情,而她卻沒有立場阻止,只能任嫉妒腐蝕自己已然殘缺的心。
幸福是她的,誰都不能奪走。
不管是誰阻礙了她的幸福之路,生命都得走到終點,不會有例外。
包括她的異母姊姊。
她們都該死。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4 00:09:37
第九章
「香姊,你怎么會在這裡?」
比起周義軍來更為錯愕的江瑞香閃過一絲心虛,隨即鎮定的恢複平時應對的態度,當他是普通的訪客不以為意,他們的過去已是一場回憶。
「我想你不是來找我,有事嗎?」當年的小男孩長大了,多了屬於大男孩的朝氣。
「那件事不重要,當年你為什么先下山不等我,而且音訊全無?」害他找了大半年也找不到人。
「我出國了,不想有牽絆。」她說了謊,其實她是為了某件事不得不離開。
「不公平啦﹗你至少要留個地址好聯絡,別莫名其妙的遺棄我。」害他好像沒人認領的走失小狗一臉茫然。
他可是為了她追上山摘橘子耶﹗她怎么能說走就走,未免太無情了。
她失笑地聽著他稚氣言語。「我沒必要對你負責吧,義軍小弟。」
周義軍滿臉不平,「當年我未成年耶﹗你本來就應該對我負責,你欺騙我的感情。」
想他多痴情呀﹗在聯考前夕一瞧見她令人動心的身影,就不顧一切、二話不說的背起小包包,打算跟著她走過千山萬水。
誰知她竟然半路落跑,不通知一聲地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叫人懷疑她跌落山谷沒得救呢﹗
若不是她的衣服也一起消失了,他差點要發動山難大隊上山尋人,可見他多有情有義,不像她心如鐵石無動於衷,連累他滴了幾顆男兒淚。
「你小聲點,大家都在看了。」他的出現根本是來危害她的形象。
「沒關系,就讓大家欣賞我的帥好了。」他裝酷的擺了個明星架式。
「你到底是來找誰,頂樓除了我沒人是你認識的吧?」真羨慕他的無憂,感覺上很像一個人。
咦……等等,他們都姓周?
「我說過不重要,你先告訴我這些年去了哪裡,有沒有紅杏出牆?」這才是最重要的。
「義軍……」哭笑不得的江瑞香巴不得將自己藏起來,瞧他說的是什么話。
當年表姊的婚姻出了問題,飽受家庭暴力的凌虐而無力自救,打了通電話向她求救,所以如同親姊妹的她自然下山一趟。
可是情形嚴重的超乎她想像,表姊夫不僅毆妻成性還吸毒,毒癮一發作就逼表姊賣淫賺錢以供他買毒品,最後連小孩子都打算開價出售,而且賣的是人體器官。
取得表姊簽署的同意書讓她帶走小孩藏匿,這些年她一直擔心表姊夫會找上他們,因此她誰也不聯絡,以防連累了別人。
「嗨﹗大家好,我是周義軍,是這位美麗姊姊的男朋友,請大家多多支持。」先聲明主權才不會有人來搶。
周義軍拜票似的吆喝贏得一陣掌聲,但也讓江瑞香尷尬得無地自容,臉紅得像番茄力求鎮靜,他簡直是來胡鬧的。
「香姊,你不用不好意思,現在流行姊弟戀,大家會祝福我們的。」他說得好像有天就有地般的理所當然。
一道戲謔的男音在他背後響起。「在祝福你們之前可否先將秘書還給我,我有一份急件需要她處理。」年輕真好,活力十足。
「啊﹗未來的姊……姊姊的老板,好久不見。」哎呀,糗大了。
不過無所謂,大家都是自己人。
「你可以直接叫我未來的姊夫,我不會介意你調戲我的秘書。」看來兩姊弟有事瞞著他。
什么調戲嘛﹗說得真難聽。「哇﹗你真的被我大姊誘拐了呀,你未免太不爭氣了。」
可憐的國家棟梁,社會精英,民族的最後生機,居然也和他一樣落入魔女的掌控,真是可悲可嘆。
「說話謹慎點,她是你大姊,你不希望她聽見剛才的那番話吧﹗」有時他真懷疑她在他身上有裝竊聽器,她對他的行蹤了如指掌。
「大姊沒那么厲害啦﹗她只是卑鄙一點、狡猾一點、心腸壞了一點、心機重了一點……」一點一點加起來剛好無一絲長處。
好笑的滕爾東搖搖頭問道︰「你找我有事嗎?是問雲太常打擾你了?」
「他比我大姊好應付多了,我是很奇怪他明明說好了要到學校找我,可是我等了很久仍是不見他來。」事情詭異得令人發毛。
「你沒打電話去問?」八成是好玩,或許他和慷文兩人聯手在整治什么事耽擱了。
周義軍大氣一嘆的坐上江瑞香的辦公桌上。「我不僅打了電話還上你家敲門呢﹗你家門鈴不會是壞了吧?」
「我記得應該沒壞,怎么了?」
「我敲得手都快斷了居然沒人來應門,所以我就翻過牆……」他做了個翻牆的動作,表示牆高難爬。
「你爬牆?﹗」沒被警察捉起來算是萬幸。
「香姊,你很瞧不起人哦﹗你忘了當年我是摘橘子比賽的第一名呀﹗」想他多威風,多少女生暗戀他他都不要,就只要他的香姊。
「是出了名的山猴子……」啊﹗她干么回應他。懊惱萬分的江瑞香埋首電腦處理文件。
「瞧吧﹗你還是愛我的,我……哎﹗未來的姊夫你別拉﹗我還要和香姊情話綿綿互訴衷曲。」真難看,他這么大的人還被人揪著後領。
滕爾東將他拉進自個辦公室,不讓他無厘頭的瘋言瘋語壞了職員工作的士氣。
兩姊弟的個性真是像得沒話說,老是出其不意地說些跌破人家眼鏡的瘋話還自嗚得意,反過來數落別人腦中無一物,聽不懂先知智語。
「你好歹給我留個面子嘛﹗我今年二十二歲不是十二歲,聽得懂人話。」
「為什么我看到的是十二歲男孩所為,而非二十二歲男人的擔當呢﹗」他第一次看到自己向來清泠的秘書有了不一樣的情緒。
「沒辦法,我喜歡的女人和你喜歡的女人不同,香姊很害羞的,不像大姊臉皮厚得連子彈都打不穿。」大概要用原子彈進行核爆才可能炸穿。
「咳﹗你離題了,你剛講到我家無人應門,而你翻牆進入,然後呢?」滕爾東忽然心生不安。
周義軍激動的揮舞著手,「你家的狗好凶哦﹗我叫它不要叫它越叫越大聲,一點都不知道敦親睦鄰是好狗狗的責任。」
幸好他身手敏捷又是長跑健將,三兩下就跳上二樓的陽台,否則早被咬得大傷小傷。
「我問的是家裡究竟怎么了,你用不著形容情況的驚險刺激。」遇上這兩姊弟早晚逼出他一頭白發。
他訕笑的抓抓頭發,「你家的佣人真好命,大白天偷懶睡覺還叫不醒,我搖了好久才一臉沒睡飽樣的醒來。」
如果薪資不錯的話,他也想到他家當佣人。
「你說他們在工作時間睡覺?」一股不好的預感冉生心頭。
「你不會開除他們吧?我想他們是太累了才會打一下盹。」他也常在上課中打瞌睡,常有的事。
神色為之一凜,滕爾東收起玩笑的表情。「你姊姊呢?」
「就是看不到她才奇怪,我以為她帶著小鬼……呃,你兒子來找你呢﹗」因此他才來此找人。
幸運的是他沒找到暴力老姊卻找到心愛的香姊,老天對他不薄,終於讓他轉運了。
「他們沒來。」越想越不對勁,滕爾東抄起外套往外走。
「那他們會去哪裡?明天輪到我大姊回家探望周小姐,她不能放我鴿子。」每次都要人家提醒,三催四請才肯上路。
跟著他後頭走的周義軍不是要跟他回家,而是尾隨其後準備和江瑞香大談相思之苦,一張笑臉宛如陽光般燦爛,看起來有點傻氣。
但是他尚未開口說一句話,領子又被人拎起來,他只好非常沒有羞恥心的拉起心愛的香姊,像一串粽子似的,一個連一個的離開頂樓。
看在職員眼中是難以置信,交頭接耳的議論紛紛,一天的工作效率降到谷底,誰也沒心思放在公事上。
於是,公司裡又有多種不同版本的流言流傳著。
※※※
「什么,吃了一片蛋糕以後昏昏欲睡?﹗」
憤怒的吼聲如平地一聲雷般炸出一個大洞,戰戰兢兢的佣人們瑟縮著身子縮著頭,滿臉慚愧的不敢多置一語,站成一排像等著受審的犯人。
他們真的不知道發生什么事,只知道吃了蛋糕後突然非常想睡覺,甚至站著也能睡的忘了手邊工作,一個個找了舒適的位置倒頭便睡。
即使曾經有個「賊」闖入搖醒他們,一問完話他們照樣不明就裡地繼續呼呼大睡,沒人有精神打電話報警捉賊,就是困得睜不開眼。
要不是主人在他們身上潑一桶冰水將他們凍醒,可能會睡到天黑也不一定。
至於慷文小姐和小少爺的下落他們是一問三不知,睡覺的人怎么會知道他們在哪裡,只記得兩人窩在游戲間調一種很難聞的東西,黑黑稠稠像柏油,聞起來卻是鳥屎的味道。
「總裁,你先不要發怒,好好的問明白才能查出蛛絲馬跡。」明顯地,他們是被人下了藥。
江瑞香的建議讓發愁的滕爾東鎮定不少,所謂事不關已,關己則亂。他看向精神不濟的廚娘。
「蛋糕是你做的?」他相信她不會做出危害他人的事,因為她為他工作十餘年了。
神情惶恐的廚娘點了一下頭。「嘉麗小姐說她要回美國了,希望我做個蛋糕好讓她帶上飛機當點心。」
「那她自個有沒有吃?」嗯?她也不見了,是巧合或是預謀?
「這個……」她想了一想,「我看她端了兩小片上樓,不知道吃了沒有?」
「為什么最後蛋糕會變成大家都有份,她不要了嗎?」全屋子的人都睡死了還像話嗎?
「呃,嘉麗小姐端著空盤下來說她吃飽了,要我把蛋糕分給大家吃。因為她要求的尺寸滿大的,所以每個人都吃了一片。」她不敢私藏。
「你們倒是懂得慷他人之慨,她要你做什么就做什么。」滕爾東不免有氣地語氣重了些。
廚娘吶吶的苦著一張臉。「她和已逝的夫人長得太像了,所以她一開口我就拒絕不了。」
「你怕她是鬼嗎?領我的薪水卻向著外人。」嘉麗和嘉娜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我……」廚娘自知有愧地不好多說什么。
「未來的姊夫你別凶嘛﹗這么粗聲粗氣地會嚇壞人的。」好聲好氣的周義軍微笑地向廚娘致謝,感謝她提供寶貴線索。
至少他們有嫌疑犯名單。
「失蹤的是你大姊,難道你都不擔心?」還有他的兒子。
「擔心無濟於事,我大姊天生福大命大狗屎運特佳,你瞧她在天上飛了多少年也沒碰過一次墜機事件。」多好命呀﹗
他的話引來兩道怒視的目光。
「你在詛咒你大姊還是幸災樂禍?那遇上一次還得了。」江瑞香連忙說了他兩句,免得總裁一發狠起來先掐死他。
「所以我說她福星高照,一定沒有事的。」他也擔憂呀,不過是放在心裡沒表現出來,大家神經夠緊繃了,不需要他來添油加醋。
「希望如此……」滕爾東眼尖的發現一位女佣臉色異常的發白,眼神不定地像在憂心什么,一喝,「你做了什么?」
被他點名的女佣莫名哭了出來,雙腿一軟的低喃她不是有意,她是被逼的……
「誰逼你?」
「是……嘉麗小姐,她說蛋糕裡要加香草粉才會香,所以交給我一包白色粉末要我偷偷放在發酵面糊裡,我問她為什么要偷偷的放,她卻不回答地要我照著做,說我要是不放就等著收拾包袱回家去。
「我家裡有三個弟妹要上學,爸爸身體又不好一直在家裡養病,現在工作不好找,我若是被開除,我們一家人會餓死。」一說完她泣不成聲,淚流滿面的令人同情。
另一個女佣也怯生生的開口,說她幫文嘉麗送了一盤蛋糕到游戲間給保母和小少爺。
「你為什么不早說?」這些佣人是怎么回事,平時對他們太好了嗎?
「因為我打掃嘉麗小姐住的客房時,順手幫她收拾首飾,她一進門就誣指我是小偷,非要我為她做一件事並答應不泄漏,否則她要把我送到警察局。」她害怕的說出原委。
看來真凶呼之欲出,但人質現在何處呢?這是他們所擔憂的事。
或許是太自信自個計畫天衣無縫,眾人眼中的凶手此時笑容滿面的走了進來,手裡還拎了兩盒土產,絲毫看不出異樣。
她終於除掉了絆腳石,當然要大肆的慶祝一番,幸福之路正等著她大步前進,一切都會是她的。
「姊夫,你下班了呀﹗瞧我帶了什么好吃的東西給你,你一定會喜歡。」她的眼中只有心愛的男人,容不下其他人。
「問雲呢?」滕爾東表面冷靜的一如往常,眼底的火焰熊熊燃燒。
「在睡覺吧﹗我出去的時候他睡得正香甜。」她一副慈母的模樣漾著笑意。
「他不見了。」他倒要看她如何以謊圓謊。
她微微一驚,「怎么可能,他至少要睡到晚上才醒得了。」
不自覺露出的語病更加確定她的嫌疑。
「你為何肯定他會睡到晚上才醒?」要說沒鬼恐怕也無人會信。
「他吃了一片蛋……呃,我是說他好像玩得很累,一時半刻大概不容易醒。」說溜了嘴的文嘉麗連忙補救。
奇怪,他們看她的眼神頗不尋常,難道是知道……不,不可能知道,她不允許事情出了變化,他們應該在擔心問雲,以為她把孩子帶出去玩。
但她真的沒有,他一定是自己貪玩不知睡到那個角落去,等醒了自然就會出現。
「你看到慷文了嗎?」以她的性子不會任人擺布,除非昏迷不醒。
「誰?」文嘉麗不解的露出迷惑,不知他在間誰。
「問雲的保母。」
她眼神略微閃爍的佯裝困惑,「我不需要注意一個下人的動向吧﹗她也許出去買東西了。」
「她不是下人,我己經向她求婚了。」別人或許有可能出外購物,而她只會指使別人為她買回來。
他的慷文,囂張又跋扈。
「什么?﹗」一抹憤恨快速的躍上她的眼,「你竟然心盲眼瞎的看上那個低賤的女人。」
「收回你的侮辱,她是我愛的女人。」他生命中的歡笑精靈。
「愛?﹗」她放肆的狂笑,像是聽到天大的笑話,「不,你不愛她,你只是被她迷惑了,很快地你就會清醒,而我會一直在你身邊陪著你。」
人的心理若不正常,可由眼睛看出。
周義軍走到滕爾東身後,用只有兩個人才聽得見的音量耳語道︰「別急著撕破臉,用話激她。」
他可是修過犯罪心理學,雖然成績普通,只拿九十八分。
「我以為你要回美國去?」壓製下火氣的滕爾東照他所言的準備攻破她心防。
她笑得非常開心,仰頭望著他,「誰說我要回美國了,我要永遠永遠和你在一起。」
「你回美國吧﹗我不要你。」
語音一落,她的表情立即變得陰沉晦澀。
「你不能不要我,你是屬於我的,我一個人的。」她絕不離開他。
「不,我不是你的,我就要結婚了,不方便留你在這裡。」她根本是瘋了。
文嘉麗像是沒聽見他的話似地握住他的手。「我們會很幸福的,你不會再為無關緊要的人分心,我長得和姊姊很像對不對?」
意思是你愛她也應該愛我,我比她更忠實,更愛你。
「即使是嘉娜再世我也會離棄她,我愛的是慷文。」他們的婚姻早該結束。
「你騙我,你若不愛姊姊為何執意娶她卻不要我,我有哪一點不如她?」她呈現出輕微的歇斯底裡。
「不是誰好誰壞的問題,既然是長輩的安排,娶誰對我來說並無太大的差別,我並不愛你們兩人。」這是實情,卻也傷人。
她怔忡的茫了眼,有片刻的無助,「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嘉娜說你很疼她、很愛她,把她當成手中寶一般地呵護著。」
「她騙了你,我不會去愛一個誰都不愛的自私女人。」外人都被她蒙蔽了。
嘉娜偽裝得很好,她連自己都騙,何況是別人。
「你胡說,她說她非常愛你,愛到心都發酸,她也愛這個家。」愛她的兒子。
沒有一個母親不喜歡自己的孩子,尤其是問雲那么聰明伶俐,她多希望他能叫她一聲媽。
周義軍咕噥的插了一句,「那她干么和個小白臉私通,最後全身赤裸的死在飯店浴室?」
「義軍……」滕爾東和江瑞香都以驚詫的眼神睨向他,這件事在當時被壓下來了,為何他會知情?
「你們不要盯著我瞧嘛﹗是大姊踢了我一腳要我去查,你們知道女人老是愛疑神疑鬼,想東想西……」呃,他好像說錯話了。
大姊,別怪我,好歹我沒泄漏你偉大的後母計畫。
「你大姊?」看來她真的瞞了他很多事。
媽祖婆保佑呀﹗他不想被大姊追殺。「我什么都不知道哦﹗未來的姊夫千萬別逼問我。」
「未來的姊夫──」尖銳的細長嗓音彷佛輾過石磨拉哨而出,滿腔妒恨的文嘉麗半瞇起眼,心懷戒備的審視宛如陽光般的大男孩,企圖找出他和那賤女人相似的地方。
任何想阻礙她幸福的人都得死,就像是老在她面前說自己有多幸福的嘉娜。
她不該奪走她的幸福還沾沾自喜,百般的炫耀丈夫有多溫柔,贊揚兒子乖巧聽話,好像集全天下的幸福於一身,再也無遺憾。
「對呀、對呀﹗他是我未來的姊夫,他不怕死地想娶我老姊,然後從此幸福快樂的過一生。」這是故事的結局,保母常掛在嘴上。
但他不曉得那一句「幸福」激怒了文嘉麗,她一反優雅的舉止丟掉手中的東西,見了易碎的物品就砸,似乎要發泄什么似的紅了眼眶。
「幸福是我的,姊姊不能奪,那個賤女人也不行,只有我能擁有幸福,只有我能……」
「你對嘉娜做了什么?」滕爾東一直認為她的死並不單純,但是文家的人礙於家丑不愿張揚,因此此事終究不了了之。
「哈……我能做什么,不過將強尼介紹給她而已,我要破壞她的幸福,我要讓她萬劫不複,我要你瞧不起她,我要她成為棄婦。」
強尼正是文嘉娜的外遇對象。
「你……你瘋了。」她的心病了。
「我哪有瘋,她明明答應我要離開你,由我取代她成為你的妻子,可是她又反悔了,她說滕夫人的位置不愿意讓給我……」
「所以你把她殺了?」他心寒的道。
她笑得好無邪地揚舞著雙手,「很簡單的,只要把插著電源的延長線往浴盆一拋,她抽搐個十幾下就不動了。」
「她是你姊姊,你怎么狠得下心?」心狠手辣。
「姊姊又如何,誰叫她一向愛搶我的東西,這一次我要搶回來,誰都不許跟我搶。」陰毒神色浮現在她眼底。
心急如焚的滕爾東十分恐懼地箝製住她的雙手,「你把慷文怎么了?」
「她,死定了。」她陰惻惻的一笑。
不,她不能死﹗「她在哪裡?你快告訴我。」
「你愛我嗎?」她嬌笑得像個懷春少女,眼中滿是對他的愛慕。
「別再裝瘋賣傻了,慷文到底在哪裡?」如果她有個意外,他會要她一同陪葬。
「你先說愛不愛我?」不說就不給糖。
周義軍在一旁猛眨眼睛要他點頭先敷衍一下,但滕爾東心中充塞著心上人可能遇害的恐慌,再一想到是她下的毒手,口氣一沉的由齒縫中迸出話來。
「我永遠也不會愛上你,你是個可悲的女人。」為著不屬於她的幸福賠上一生。
聽聞此言文嘉麗顯得異常冷靜,讓人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心頭不寒而栗地起了一絲詭異的感覺,好像她正準備做一件令人心神俱裂的駭事。
果不其然。
她若無事然的走向客廳的另一端,接著回頭朝眾人露出甜美至極的微笑。
「我得不到的幸福別人也休想得到,我要毀了所有人的幸福,讓你們的眼淚陪著我下地獄﹗」
倏地,她從古董花瓶中抽出一把微泛鏽色的尖刀,毫無遲疑地往心窩插進,再拔起,複又插進。
她動作快得根本叫人無從阻上,刀起刀落所噴出的鮮血濺了一地,而她臉上猶自帶著笑意,彷佛在嘲笑他們白費心機,她寧死也不愿將幸福還給他們。
這是她的,她的幸福呀﹗
「我死她也活不了,我們……一起痛苦……痛苦吧……」
嘔出一口血便不再有聲響,小溪一般的紅流不斷由她嘴角流出,身軀痛苦得抽搐了十幾下,然後……
結束了。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4 00:09:52
第十章
「哇﹗你太凶狠了吧﹗居然搶救命恩人的鹵蛋,你到底有沒有廉恥呀﹗」可恨,手比人家短。
「小鬼,你少 唆成不成,我是歷劫歸來的可憐女子,有權吃好一點補一補。」一顆鹵蛋也跟她搶,他算什么有錢人家的小孩。
「你哪裡可憐了,我才是那個不辭辛勞爬上爬下的義勇小先鋒,你補個……蜂蜜蝴蝶。」滕問雲把「屁」字收回去,他是有教養的小孩。
「嘖﹗你還真是愛炫耀,為親愛的後母做點小事就哇哇叫,你的格調哪去了?」喝﹗老板偏心,他碗裡的肉片比她大。
「我才不承認壞巫婆是我後母,你少作白日夢了。」再等一百年吧﹗
周慷文得意的一笑,眼明手快的和他換了一片牛肉。「你老爸承認就好,我不需要你的同意。」
「啊﹗你還我牛肉,你這個忘恩負義的賊,我與你誓不兩立。」嗚﹗她居然吃掉我那片看起來很好吃的牛肉。
「哈﹗哈﹗哈﹗你以為我希罕呀﹗後母的存在就是與你為敵。」他想贏她還早得很呢﹗他是小巫,她是大巫。
難比矣﹗
「你……」他在桌子上畫了一條線,「不準越界,我和你絕交。」
「絕交就絕交,你別哭著求我帶你回家。」她順便在線上打了幾個又。
如此幼稚的舉動看在身後幾個風塵仆仆的人眼中可說是哭笑不得呀﹗
當所有人卯起來在北部找他們的時候,他們兩人居然在這愜意的逛起大街,買了兩碗牛肉面呼嚕嚕的坐在老樹下吃,互相搶食地不肯退讓。
文嘉麗的死幾乎讓所有人失去希望,即使警方出動千名警力全面搜尋,但是地小人稠的大台北地區要藏一個人多么容易,也許人死了都沒人發現。
最後還找上和文嘉麗私交不錯的滕爾西追問,不過仍未問出半點線索,她比他們更震驚,還暈厥了過去。
當大家各自在外頭奔波之際,忘了鑰匙沒拿的周義軍折了回去,不意踩到文嘉麗帶回來的太陽餅,靈光一現地要他們改往台中查。
結果車子一下交流道進入市區,根本不必費心就看到一大一小兩個流浪兒,不知搶了誰的厚紙箱當草席,不亦樂乎地踢來踢去。
看面攤老板笑呵呵的表情八成是認為兩人很有趣,特別切了一盤鹵蛋請他們,然後讓他們爭得你死我活,渾然不知背後站了一群同樣飢餓的人。
他們的命真是太、好、了。
「我先警告你喔﹗不可以告訴你爹地這件糗事。」否則她會被嘲笑一輩子。
什么事呢?興味正濃的背後靈個個豎直耳朵聽壁角。
「哼﹗自己貪吃還好意思要我和你同流合污,你要不多吃我那一份蛋糕會睡得不省人事?」而且被載到深山野嶺「棄尸」。
「小孩子記憶力別太好,我是擔心你過胖,才忍痛犧牲自己的身材,你要懂得感恩。」她絕對不是貪吃蘋果的白雪公主。
她是壞後母耶﹗所以只吃非常美味的蛋糕。
「老女人的記憶果然不好,如果沒有我藏在後車箱跟著你們來,等你睡到天堂也不會知道是怎么死的。」笨﹗笨﹗笨﹗笨死的。
「喂﹗小鬼,你說話客氣些,是我帶你走出山裡,不然你會凍死在那。」真沒禮貌,她才二十有五,正值青春貌美期。
「哈﹗笑死人了,我沒幫你解開繩子你走得了嗎?說不定早被山豬給吃了。」尤其她睡得像個死人。
發疼的後腦提醒她的「仇恨」。「那你有必要抓我的頭去撞樹嗎?」
「呃,那個……你太重了,我根本拖不動你。」她不能要求十歲大的小男生背她下山吧﹗
「我很重──」好呀﹗他死定了。
「你……你別變成後母臉孔,我是心地善良的小男孩,我會怕得吃不下面。」至少得等他吃飽再說。
「吃不下剛好,我會非常仁慈的幫你解決。」反正她的心愿就是當個壞心腸的後母。
「不要呀﹗小偷,你別搶我的面。」他一定會長不大。
「誰理你,弱肉強食是生存之道,多跟我學一點,以後你也會成為像你爹地那樣的大奸商。」吃人不吐骨頭。
「我沒得罪你吧﹗」
眾人憂心忡忡她還有心情說風涼話,度假似的神態叫人氣餒,究竟是為誰辛苦為誰忙,到頭來得到挪揄一句大奸商,她不會先打通電話報平安呀﹗
若非看他倆神情疲憊,一身沾沙沾泥的狼狽樣,真想抓她起來好好吼一頓。
「啊﹗有鬼……咳……咳……」可惡﹗辣椒醬嗆到喉嚨了。
「你說誰是鬼呀?」一臉陰森的男子冷著音道,手掌輕柔的拍著她的背。
「哇塞﹗爹地你終於找到我們了,我還以為要客死異鄉了。」滕問雲感動地伸手要抱父親。
但是──
「別去殺風景,吃你的面。」搜尋大隊之一的周義軍一把攬下他,順便為自己叫一碗面。
只為自己喔﹗其他人死活不歸他管,他想他們一定吃不慣路邊攤。
「我要去破壞……哇……好辣、好辣,你好狠毒……」嗚﹗他一定會給他們姊弟欺負死,居然沾了一筷子辣椒往他嘴裡送。
其他人見狀,不嫌地方簡陋的跟著要老板多下幾碗面,看兩人的吃狀應該不錯吃,偶爾紆尊降貴當當小市民也是一種新鮮的體會。
於是一群穿著西裝打領帶的主管級人物,一整天隨著總裁上天下地的尋人,至此終於得空休息。
周慷文斷斷續續地嚷道︰「輕……輕一點嘛﹗你在報仇呀﹗」沒嗆死也會被他打成內傷。
干么突然在人家背後出現,害她一時嚇到嗆得難受,大白天嚇人是很缺德的事。
「我倒希望自己在報仇,可以直接掐死你。」省得他為她操心得寢食難安。
看到她沒事心才安定。
猛吸鼻水的她裝可憐的扯扯他手指,「你不知道我吃了多少苦,費盡千辛萬苦才不致凍死荒野,你該多點憐惜吧﹗」
「如果我沒聽錯的話,是你貪吃害了自己吧﹗」他故意板起臉來教訓道,心中卻滿溢著失而複得的喜悅。
「 ﹗那小鬼說的話不能算數,他一向以整倒我為人生目標,信他不如去信山妖野鬼。」她不屑的一嗤。
「喂﹗你不要在爹地面前毀謗我,是我救了你耶﹗」不知好歹的臭巫婆。
「是啦、是啦﹗你很偉大,待會我打面十斤重的金牌掛在你脖子上讓你風光。」小孩子有耳無嘴話真多。
「我……我才不要……」吶吶的縮回身子,滕問雲決定「小人」不計大人過,不跟她一般見識。
因為女人都是怪物。
「瞧你兒子多聽話,管教有功的我值得夸獎一番吧﹗」論功行賞她第一名。
「戒指呢?」心情一放松,他立即發現她指上空無一物。
她馬上委屈地抱住他「抽噎」道︰「一定是被野獸叼走了,你要再買一個更大的給我。」
當然不能讓他知道她放到銀行保險柜裡,誰會笨到冒著生命危險戴著價值數百萬元的鑽戒在街上招搖,最近的壞人可是很多的,她也怕被搶。
「慷文,我瞧見你嘴角的賊笑了。」他已經累得沒力氣罵她。
喔﹗真是不幸。「求婚戒指和結婚戒婚不一樣,你那么有錢我不幫你花會對不起天地良心。」
溫柔深情的滕爾東朝她一笑,「我愛你,小妖精,只要你平安無事,我什么都可以給你。」
「真的?﹗」她興奮得瞪大雙眼,繼而想想自己好像有點市儈地吻了他一下算作補償,「我也愛你。」
「這句話才像是人話。」一低頭,他吻往令他幾近瘋狂的唇。
一陣狼嚎似的口哨聲不絕於耳,可也驚擾不了熱戀中的男女,兩人忘神地傾注熱情在這一吻上,渾然不顧數十雙眼睛的注視。
不過其中有一雙利眸精明一瞇,穿過圍觀的人潮向他們來。
答答答……
「先生,希望我沒有看錯,你吻的乞丐是我的女兒。」
「啊﹗周小姐……」
「周慷文,你叫我什么?」不氣死她她似乎很不甘愿。
「媽﹗」好悲慘哦﹗她怎么會忘了台中是母親的大本營。
「小子,你想給我溜去哪裡,我那么見不得人嗎?」敢在她眼皮底下開溜。
周義軍訕然的縮回腳,「媽,你真是越來越年輕,美得像天上掉下來的仙女。」
事實証明冤家一定路窄,車多人多垃圾多,最後還是會碰頭,一家人……
團圓。
※※※
「後母俱樂部聯誼會?﹗」
裝傻,絕對要裝傻,她什么都沒聽到,今天她最大,偶爾當一次聾子也沒關系,反正她一生只打算結一次婚,那么新娘子的緊張是可以原諒的。
是誰那么雞婆寄來邀請卡,不能等她度完蜜月再說嗎?新娘子的折舊率可是超高的,讓她神氣一下不行呀﹗
真是夜路走多了遇上鬼,她已經很ㄍ─ㄥ的保密到這會兒,不會要她新婚當天就接受審判吧?﹗好歹等她結婚証書的字跡乾了以後再來定奪。
「老婆,你愿意解釋一下恭喜你計畫成功是什么意思嗎?」就知道她有事瞞他,謎底終於要揭曉了。
等到咱們白發蒼蒼的時候再來回憶吧﹗「呃,是……是恭賀我找到好老公嘛﹗」
「是嗎?為何上面會寫著你是創始榮譽會員,而且入會期限在兩年前?」那時他們根本是不認識的兩條平行線。
「這個嘛……我……我有預感會嫁給你嘛﹗我們是有緣千裡來相會。」她邊笑邊往床的方向退。
「慷文,要減刑得先誠實,你不想我逼問你一輩子吧﹗」他不喜歡被蒙在鼓裡,尤其是她的算計。
一輩子,多美好的字眼呀﹗
媚眼一拋,周慷文挑逗的伸出舌尖舔唇,「你要把時間浪費在逼問我我也不反對,別欲火焚身地撲向可憐的我就好。」
「小妖精……」眼神一黯,他不由自主的扯下領帶走向她。
「親愛的東,你覺不覺得熱,幫我把禮服脫下來好不好?」熱呼﹗再熱一點。她若有似無的輕扯禮服前襟的珍珠花。
很媚人,純屬感官的勾引,極力抗拒的滕爾東不敵男人本能,輕輕地拉下她背後拉鏈,雪白的背映入眼中形成欲望的飢渴。
他總是沒法拒絕她的引誘,女人的身體是惡魔的傑作,粉雕玉琢的好竊取男人的靈魂,不知不覺地在歡愉中沉淪。
世上若真有輪回,那么到底是誰欠了誰,今生糾纏不休只為來索債?
「老公,你不滿意我溫暖你嗎?」她踏出落地的禮服以挺立的雙峰摩擦手心。
白雪公主的結局由她改寫了,後母皇后從此和專情國王幸福快樂的過一生,小王子到灰姑娘家清煙囪去了。
他是滿意地想吃了她。「別忘了周小姐要我提醒你,你是滕氏企業名下代理她名牌服飾銷售的負責人。」
「喔﹗不,你這個陰謀份子、野心家。」她當場雙肩一垮的將頭靠在他肩上。
「往好處想,至少某人比你慘,要老婆得向周小姐報到。」精明的丈母娘真可怕,兩句話就挖走了他的得力助手。
果然虎母虎女,一門陰險。
她苦中作樂的大笑,「不管啦﹗你要幫我,夫妻要同甘共苦。」
最好是他體貼一點,主動攬下她不想要的責任。
「為什么我覺得你說反了,是同甘不共苦。」攔腰一抱,他笑睨著她手指上的「大」鑽戒。
鑽石不大一樣是十克拉,型式卻是男用鑽戒,加寬型的。
「嗯,做人不要太計較,有福惜福,無福就寫個福貼上。」她巧笑的親吻他喉結,沿著頸線吻上他下顎。
如此挑情的動作他豈能無動於衷,股間的文火猛然竄成巨焰,一飛沖天地沖散他的理智,迫不及待地急欲宣泄。
交纏的唇舌、交纏的身軀,一件件飛落的衣物露出春光,床在咫尺一方。
擁吻、愛撫、挑逗、搓挲、磨蹭,勾勒出一副動情春色圖,兩人不斷地想把對方的體熱吸入身體裡,不愿錯放一絲一毫的溫度。
愛意轉為濃,溫度節節升高,隨著自然的擺動倒向秋葵花樣的大床……
「啊──」
呃,更正,是一張非常大的水床。
「該死的滕問雲,我要將他流放邊疆。」狂吼連連的周慷文抹去臉上的水滴,掙扎地由水中爬起。
同樣浸泡在水裡的男子勉強一立,「你確定這招不是你教他的嗎?」
遠處有個高興的小男孩比出勝利的手勢,朝著他的共犯兼新科小舅道︰「我終於整到她了。」
不過周義軍的表情是同情,他實在很不想告訴小男孩別高興得太早,他一向有仇必報的後母,一定會整得他生不如死。
唉﹗天真的生命哦﹗
但是他的追妻路也不平坦。
周小姐,你還我的香姊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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