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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臥龍生]雙鳳旗 (全書完) [列印本頁]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6 11:15:52     標題: [臥龍生]雙鳳旗 (全書完)

本帖最後由 li60830 於 2019-6-25 11:48 編輯

【小說書名】:雙鳳旗

【作者概要】:

  臥龍生(1930-1997),台灣武俠「四大天王」及「三劍客」之一。
  本名牛鶴亭,河南南陽人。少年時就讀於臥龍書院,後遂以此為筆名。1958年發表第一部武俠小說。1959年以《飛燕驚龍》成名。
  他的作品,早期取法於舊武俠「北派五大家」而以「通俗趣味」大受歡迎;1965年以後,改走「半傳統半新潮」路線。

  研究者認為,臥龍生對武俠小說發展的貢獻,主要有三個方面:
  第一,成功地運用了還珠樓主的神禽異獸、靈丹妙藥、玄功絕藝、奇門陣法,鄭證因的幫會組織、風塵怪傑、獨門兵器,王度廬的悲劇俠情,朱貞木的奇詭佈局、眾女倒追男等等,博采眾長,開創了既具有傳統風味又具有新境界的風格,成為一代「武林正宗」。
  第二,由他倡導以武學秘籍引起武林風波以及正邪大會戰的情節結構,成為60年代台灣武俠的普遍模式,影響至為深遠。
  第三,他的「武林九大門派」說法和「爭霸江湖」及武林排名的主題,雖然稍晚於金庸的《射鵰英雄傳》,卻使它在武俠小說中普遍推行開來。

【小說類型】:傳統武俠

【內容簡介】:

  「鎮遠鏢局」失了重鏢,總鏢頭王子方只好親自出馬,求助西北武林道上的總瓢把子趙天霄。

  年方二十的容哥兒,受母親之命,單人獨騎幫王子方尋找失鏢。

  武林各大門派的高手,全部中了劇毒,洞庭湖中的君山之巔召開「求命大會」,中毒群豪紛紛趕往君山求命自保。

  俠肝義膽的容哥兒,神掌快劍,力挫群魔,直抵主持「求命大會」的「一天君主」臥室,不料「一天君主」竟是玩偶,背後另有主腦。

  容哥兒勇闖地下石府,發現消失江湖二十年的「劍神」鄧玉龍在洞庭湖底獨自稱尊!

  鄧玉龍重出江湖,匡扶正義,抽絲剝蠶,從四大將軍、四大公子背後找出了造成武林大劫的元兇容夫人,而真正的主腦卻是假冒武當派掌門的王子方!王子方堅不吐露解藥存放之地,近千群豪面臨生死大劫……

  該書情節曲折,常常出人意外,不落俗套,別開天地,抽絲剝蠶,逐漸明朗,是一部故事性、藝術性都很強的武俠小說。

【其他作品】:《風塵俠隱》、《驚鴻一劍震江湖》、《飛燕驚龍(仙鶴神針)》

《鐵笛神劍》、《玉釵盟》、《無名簫》、《素手劫》、《天涯俠侶》、《天馬霜衣》

《天劍絕刀》、《金劍雕翎》、《岳小釵》、《新仙鶴神針》、《風雨燕歸來》

《天鶴譜》 、《七絕劍》、《還情劍》、《飄花令》、《指劍為媒》、《十二魔令(翠袖玉環)》

《鐵劍玉珮》、《鏢旗》、《神州豪俠傳》、《玉手點將錄》、《金鳳剪》、《飛鈴》

《無形劍》、《金筆點龍記》、《煙鎖江湖》、《搖花放鷹傳》、《花鳳》、《春秋筆》

《幽靈四豔》、《劍無痕》、《天龍甲》、《黑白劍》、《飛花逐月》、《劍氣洞徹九重天》

《血劍丹心》、《袁紫煙》、《一代天驕》、《女捕頭》、《血魔》、《劍仙》、《桃花劫》

《地獄門》、《燕子傳奇》、《黑白雙嬌》、《情劍無刃》、《桃花血令》、《劍仙列傳》

《夢幻之刀》、《金輪傲九天》、《桃花花紅劍》、《風雨江湖情》、《妙絕天香》

《絕情天嬌》 、《銀月飛霜》、《天香飈》、《菜鳥闖江湖》、《絳雪玄霜》

《小郎的絕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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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6 11:16:37



  §第一回 西北風雲入青樓

  長安城南十八里的趙家堡,矗立著一座高大的宅院,黑漆大門金字匾,橫寫著“眾望所歸”四個大字。

  這是個太陽下山時分,西方天際,幻起滿天彩霞。

  三匹快馬蕩起了滾滾煙塵,直馳趙家堡。

  第一匹長程健馬上,端坐著一個五十六七歲的老者,胸前飄垂著花白的長鬚,濃眉方面,虎背熊腰,背上斜背著一柄白玉為把赤金為邊的古形長刀。

  第二匹快馬上是一位四旬左右的中年婦人,一身天藍短衣勁裝,外罩黑色大披風,青帕罩頭,背插長劍,長眉鳳目,端莊凝重,雖然是徐娘半老,但卻風韻依舊。

  第三匹快馬上,是一位二十五六歲的精壯大漢,一身灰色勁服,背膛臉,臥蠶眉,配著一對虎目,看上去英氣勃勃。

  快馬馳入趙家堡,突然緩了下來,齊齊飄身下馬,手牽韁繩,慢步向前行去。

  將要行近高大宅院時,那老者突然回頭低聲對那紫臉大漢說道:“譚兄弟,那越天霞威震西北乃是大有名望的人,咱們此來求人相助,言事關切不可冒犯人家。”

  那紫臉青年抱拳說道:“東主放心,屬從悉依東主心意從事。”

  那老者長長嘆息一聲道:“也許我一世英名將盡付流水,栽倒在這趟暗鏢之中。”那中年婦人似要接言,口齒啟動一下,卻又硬生生忍了下去。

  三人剛到那高大的宅院前面停了下來抬頭望望那金字匾,正待上前叩門,那緊閉的兩扇黑漆大門.突然豁然大開。

  一個青衣小帽的中年人緩步走了出來,打量三人一眼,笑道:“三位找人嗎?”

  那老者探手從懷中取出一個紅色封簡,遞了過去說道:“有勞老哥您通報一聲,就說成都鎮遠鏢局總鏢頭攜拙荊,登門求見。”那青衣人接過封簡,笑道:“老爺子就是大名鼎鼎的金刀神芒王子方?”

  王子方笑道:“正是老朽,那趙堡主可在堡中?”

  青衣人連連說道:“在,在,小的這就給您通報。”

  片刻工夫,大門內快步行出來一個四十上下的壯年,黑髯飄胸,長眉朗目,遙遙抱拳一禮,道:“兄弟心慕王總鏢頭,今日有幸一會,不知什麼風吹來了如此高賓,快請入廳中待茶。”

  王子方抱拳還了一禮,說道:“趙堡主威望江湖,老朽久思登門拜見,都因俗務羈身,一身未克如願,時至今日,始來造訪,還望趙堡主多多海涵。”

  趙天霄道:“總鏢頭言重,兄弟何德何能敢當王兄如此誇獎。”

  兩人握手而行,直入大廳。

  趙天霄肅客入座,笑道:“王兄怎不先派人送個信來,致使兄弟有失遠迎。”

  王子方苦笑一下道:“趙兄豪放英雄,兄弟也不敢相瞞,唉!趙兄請看我這身裝束,登門造訪,成何體統……”

  趙天霄笑接道:“不要緊,王兄事業登遠,寸陰如金,這等繁忙,已在兄弟的料想之中,能得抽暇到兄弟趙家堡中一行,已是蓬蓽生輝,足使兄弟感到榮耀萬分了!”

  王子方嘆息一聲,道:“說來慚愧,趙兄這般看重兄弟,倒叫我難以啟齒了!”

  大廳一角處,白幔啟動,一個綠衣綠裙的美豔小婢,手捧茶盤,蓮步珊珊的走來,奉上香茗,悄然而退。趙天霄直待那美婢退去之後,才緩緩說道:“王兄有何見教,只管請說,只要兄弟能力所及,無不全力以赴。”

  王子方起身一揖,說:“趙兄如此慷慨仗義,使兄弟如沐春風,也多得一分生機!”

  趙天霄眉頭皺起,說道:“什麼事,這等嚴重?”

  王子方道:“唉!此事說來話長,小弟前年亦曾動了歇下『鎮遠鏢局』之心,但卻為幾位朋友全力勸止,勸我多作幾年,只怪小弟耳軟,竟然聽信勸告,才招致這場大禍事。”

  趙天霄接道:“什麼禍事?”

  王子方道:“兄弟在長安城中,失去了一趟鏢……”

  趙天霄道:“這個兄弟倒無所聞,不知王兄的鏢車,幾時到了長安?”

  王子方道:“如果是些鏢銀,兄弟也不敢來麻煩趙兄了。這些年來,承武林中朋友捧場,一直平安度過,不瞞趙兄說,這些時日,兄弟已然有了不少積聚,賠上個百十萬兩銀子,還賠得起,只是這趟鏢與眾不同。”

  趙天霄道:“這樣說來,王兄失去的是暗鏢了?”

  王子方道:“不錯,而且失的還不是普通的金銀之物。”

  趙天霄道:“那麼是紅貨珠寶了?”

  王子方道:“就算是紅貨珠寶,那也可以折價賠鏢,或是購買賠賞,但兄弟這趟失鏢,卻是無從賠起。”

  趙天霄聽得怔了一怔,道:“那是什麼寶物?”

  王子方道:“接鏢之時,兄弟未在成都,待兄弟到家時,已屆起鏢之日,接鏢時是拙荊和各位鏢師經手,研商之後,才接下了這趟鏢……”

  他回顧了那徐娘半老的中年婦人一眼,接道:“當時,也怪兄弟大意,知曉了此事之後,也未加以追問。”

  趙天霄突然離座,抱拳對婦人一揖,道:“嫂夫人請恕兄弟多口,不知可否把當時情景,詳細地說給小弟聽聽?”

  王夫人黯然嘆息一聲道:“距今一月之前,外子南下未歸,有位客人,突然找到鏢局中,言明投保一批巨鏢,由成都上開封,願以十萬兩銀子酬謝……”

  趙天宵道:“那投保客人,是一位什麼樣的人物?”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6 11:16:44



  王大人道:“三十有過,四十不足的中年文士裝扮。”

  趙天霄道:“嫂夫人可曾檢看過他投保之物?”

  王夫人道:“看過了,明珠十顆,顆顆如龍眼一般大小,寒玉盡一對,還有一個半盡見方的玉盒,那玉盒渾似天然生成,妾身幾度試啟,終是未能打開,據那位客人相告,玉盒中存放之物,是他家傳家之寶。”

  趙天霄道:“嫂夫人就該讓他打開瞧瞧才是!”

  王大人道:“賤妾亦生此心,曾經面告客人要檢看盒內之物,但他說那啟盒之鑰,現在開封府他一位姊姊身上,此次東行,就是要找他那位遠嫁的姊姊,借用啟盒之鑰,來打開玉盒。”

  趙天霄道:“此人現在何處?”

  王子方道:“長安城連雲客棧之中。”

  趙天霄目光轉到王夫人的身上,道:“嫂夫人檢看過那玉盒之後,就答允接下這趟鏢嗎?”

  王夫人道:“當時鏢局眾位鏢師都作不了主意,賤妾只好出面承擔下來,只是把起鏢的日期,延展到外子回局之後。”

  趙天霄道:“以暗鏢護送的決定,可是王兄決定的嗎?”

  王子方道:“那投保之後,不過是一隻小小皮箱,兄弟心想以這般微小之物,如果勞師動眾,喝道開鏢,反將招致江湖上朋友注意,因此決定以暗鏢保往開封,兄弟雖決定暗鏢相送,但卻絲毫不敢大意,派遣的兩位鏢師,都是敝局中一流高手。”

  趙天霄道:“那兩位鏢師何在?”

  王子方道:“都留在連雲客棧之中!”

  趙天霄道:“他們可曾已對王兄說明了失鏢經過嗎?”

  王子方道:“兩位鏢師和投保客人,都已身受內傷,那客人終日昏迷不醒!”

  趙天霄道:“兩位鏢師呢?”

  王子方道:“一個受傷很重,已奄奄一息,連兄弟也認不出來了,另一個有如中了瘋魔一般,終日喃喃自吟……”

  他長吁一口氣,接道:“兄弟原想從幾個受傷的武功身上,查出一點蛛絲馬跡,哪知卻大失所望,竟是瞧不出對方用什麼武功傷了三人。”

  趙天霄道:“王兄如何是知暗鏢出事,匆匆趕來。”

  王子方道:“兄弟派出兩位鏢師之後,愈想愈覺不對,區區一箱之物,竟以十萬銀酬報,尤其對那難以開啟的玉盒,心中更是疑惑重重,三日之後,決定攜拙荊,一起東行,既可照顧那趟暗鏢,回頭時亦可順道拜訪幾位朋友,不想來晚了一步,途中已得噩耗,敝局中兩位隨地的趟子手,幸未遭殃,還為我留下了個傳訊之人。”

  趙天霄說道:“以王兄威望而言,肯請兄弟相助,那是我趙某的光榮,何況那人在兄弟近居之地,下手盜鏢,出手傷人,那是誠心擰我趙某的面子,只此一點,兄弟就不能不管了。”

  王子方抱拳一揖,道:“江湖上傳誦趙兄義氣豪放,兄弟夫婦已然心儀,今日一見,當真是尤勝聞名。但得趙兄相助,尋這趟失鏢之後,兄弟自當立時歇業,收了鎮遠鏢局,不再談走鏢之事。”

  趙天霄微微一笑,道:“王兄不用心急,暫放悉懷,讓兄弟略盡地主之誼。”

  趙天霄話落,即手一招,立時有一個青衣美婢跑過來,欠身說道:“堡主有何吩咐?”

  趙天霄道:“傳我之命,派出四匹快馬,去請二爺、三爺,和那丐幫中的金長老、白馬堡的田少堡主,要他們兼程趕來。”

  那青衣美婢應了一聲,轉身離去,趙天霄又急急接道:“吩咐廚下襬酒。”

  那美婢回頭欠身,嬌聲說:“奴婢領命。”匆匆奔出客室。

  王子方道:“害趙兄這般勞師動眾,實叫兄弟難安。”

  趙天霄道:“王兄不用客氣……”語聲微微一頓,接道:“賢夫婦但請放心,兄弟相信有得他們四位相助,不難查出真相,尤以那丐幫中的長老,耳目靈敏,眼線遍佈,這長安方圓百里內,有什麼風吹草動,都別想瞞得過他。”

  王子方道:“愚夫婦全靠趙兄了,這番相助之情,尤重過救命之恩。”說完話,和那中年婦人,雙雙欠身作禮。

  趙天霄抱拳還了一禮,道:“王兄不用多禮,賢夫婦恐還未進酒飯,請先進一些粗淡食物,待兄弟約請眾位幫手到來之後,再行設法尋鏢。”

  王子方道:“趙兄是豪放英雄,兄弟如再推辭,那就未免太過拘泥了。”談話之間,四個青衣美婢,捧著酒菜而上。

  趙天霄長揖肅客,讓三人坐了客位,自己卻坐在主位相陪。

  那王子方一直懷唸著失鏢的事,但見那趙天霄談笑風生,殷殷勸酒,只好強作歡顏,舉杯奉陪。

  一席酒飯足足吃了一個時辰,尚未結束,王子方愁懷難開,言笑之間,仍無法掩去眉宇間那重重憂苦。趙天霄看那王子方已有幾分酒意,心中暗想:“他一直惦念失鏢事,酒入愁腸最易醉,看來是不能再勸他進酒了。”

  正待喚侍婢撤去酒席,突聞廳外家僕報導:“二爺、三爺,聯袂駕到。”

  趙天霄起身說道:“有請!”

  話音未絕,兩個勁裝疾服,身披英雄氅的大漢,已並肩進了大廳。

  王子方凝神望去,只是那左首大漢,年約三十四五,額下短鬚如戟,濃眉闊口,面如鍋底,生象十分威猛。

  右面一人,面色赤紅,長眉斜飛人鬢,大耳環目,氣度不凡。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6 11:16:52



  趙天霄微微一笑,道:“兩位兄弟,快些過來,我要替你們引見一位慕名已久的朋友。”兩人抬頭望了王子方等三個一下,舉步行到趙天霄的身側。

  只聽大廳之外,又傳來稟報之聲,道:“白馬堡少堡主駕到。”

  趙天霄顧不得替王子方等引見,大步迎了出去,那兩個大漢,也緊隨著趙天霄身後,迎出了廳外,但聞一陣爽朗的笑聲,傳了過來,趙天霄和一個頭戴方巾、身著藍衫的清秀文雅少年,攜手而入。

  只聽趙天霄說道:“有勞少堡主的大駕,實叫兄弟不安。”

  那藍衫少年笑道:“言重了,趙堡主的寵召,晚輩實在榮幸得很。”

  趙天霄縱聲大笑道:“少堡主太客氣了,這晚輩之稱,叫我如何敢當?”說話之間,已到了酒席宴前。

  趙天霄伸手指向王子方,道:“這位遠道佳賓,乃是咱們心慕已久,渴望一見的成都鎮遠鏢局的總鏢頭金刀神芒……”

  那藍衣少年接道:“金刀神芒王子方。”

  王子方道:“老朽浪得虛名,如何當得起諸位這般誇獎。”

  藍衣少年抱拳道:“兄弟白馬堡田文秀,久聞王總鏢頭大名,今日有幸得晤。”

  王子方道:“勞動大駕,老朽先領盛情了。”

  那面如鍋底的黑臉大漢拱手說道:“兄弟章寶元,幸會王總鏢頭。”

  王子方急急抱拳一禮,道:“久仰章兄大名。”

  那臉色赤紅的大漢欠身主道:“兄弟石一山。”

  王子方道:“石兄名滿西北,老朽敬慕已久。”

  趙天霄哈哈一笑,道:“彼此都是武林朋友,大家不用多禮……”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王兄在咱們長安地面上,失了一趟暗鏢,承他看得起咱們兄弟,不肯獨自尋鏢,與夫人並騎……”

  目光投到那紫臉少年身上,接道:“兄弟失禮,還未請教這位兄台姓名。”

  紫臉少年道:“在下譚家奇,承蒙王總鏢頭收容,在鎮遠鏢局中混口飯吃。”

  趙天霄目光是何等銳利,一瞧那譚家奇神態,已看出是一位內外兼修的高手,心中暗想:“此人深藏不露,肯委身在鎮遠鏢局中,當一位鏢頭,只怕是別有隱情,不可冷落了他。”連忙抱拳,笑道:“兄弟疏忽,譚兄原諒。”

  譚家奇道:“無名小卒,怎當得起趙堡主如此大禮。”一揖到地,退到了王子方的身後。

  緩緩移動目光,由群豪臉上掃過,說道:“王兄帶了這位譚兄找上了趙家堡,說明了失鏢的經過,此事既然發生在咱長安地面上,自是不能不加過問,因此特遣快馬請來諸位,共同商量可行之策。”

  章寶元道:“看看田少堡主有何高見,至於我和三弟,自然悉從大哥之意,要小弟往東,小弟們決不往西就是。”

  此人聲音宏亮,說來鏗鏘有聲,豪情義風,盡露於言詞之間。

  田文秀目光一掠王子方和趙天霄,道:“王總鏢頭大駕親臨,這個忙是非幫不可,何況還有趙堡主寵邀……”

  王子方一個羅圈揖,道:“王子方三生有幸,交得眾位這等熱血朋友。”

  田文秀淡淡一笑,沉聲續道:“但那人既然敢在長安地面上任意劫鏢,自然是早已有了周密的計畫,如若他早已攜鏢遠遁,這追回失鏢之事,只怕要大費周折了!”

  目光轉注趙天霄的臉上,接道:“也許那劫鏢之人,還在長安城中,不論那人是否已去,目下不宜打草驚蛇。”

  趙天霄點點頭道:“這話不錯,如是咱們一發不中,不但授人笑柄,且將給人以莽撞之感。”目光環顧了群豪一眼,接道:“諸位請坐,咱們從長計議一番,務求一擊必中的。”

  只聽廳外高聲報導:“金長老不在舵中,丐幫中已派遣弟子尋他去了!”

  趙天霄一揮手,道:“知道了!”

  田文秀低聲說道:“據在下所知,兩日之前,丐幫三老中的獨眼神丐,悄然到了長安……”

  趙天霄突然跳了起來,道:“有這等事,怎麼我連一點風聲都未聽到。”

  田文秀道:“鎮遠鏢局暗鏢到長安的事,事先咱們又何嘗得知。”

  王子方急急說道:“兄弟理該先行遣人奉告才是,但眾位都是大大的忙人,瑣事不敢掠憂,不周之處,還望諸位海涵。”

  田文秀道:“王兄不要誤會,兄弟之意是說,長安城內,近日來暗流激盪,似是正在進行一件極大的隱秘之事,目下,還難斷言,此事是否和貴局中失去的暗鏢有關?”

  趙天霄道:“如果田世兄聽到的消息不錯,這倒是一件非同尋常的大事,那丐幫三老在丐幫中的身份奇高,自幫主以下,人人對他們崇敬無比,三老在五年前已經退隱,不再地問幫中事情,除非受到丐幫幫主請託,絕不會無緣無故來到長安城中。”

  田文秀道:“正因如此,在下才主張謹慎從事……”目光轉注到王子方身上,接道:“總鏢頭!”

  王子方道:“少堡主有何見教?”

  田文秀道:“我等想問一下事情發生經過,如是言詞間有失禮數,還望總鏢頭多多擔待!”

  王子方道:“少堡主儘管請問,兄弟是知無不言。”

  田文秀道:“總鏢頭派遣那位押鏢之人,靠得住嗎?”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6 11:16:59



  王子方道:“兄弟派遣這兩位鏢頭,都是追隨我多年故交,絕不會出賣兄弟!”

  田文秀道:“兩位護送暗鏢的鏢頭,可曾受傷嗎?”

  王子方道:“一個昏迷不醒,一個形同白痴,兄弟查看了甚久,仍是看不出何物所傷。”

  田文秀道:“他倆連一句話也不能說嗎?”

  王子方道:“唉!他神智迷亂,吾吾呀呀,誰也難以分辨他說的是什麼。”

  田文秀肅然說道:“總鏢頭請仔細的想上一想,可否能記憶他一句清楚的話?”

  王子方凝目沉思,久久不言。

  那一直未插一言的譚家奇突然說道:“在下記憶所及,似乎是在呼叫什麼?”

  田文秀精神一振,道:“譚兄慢慢的想想看,他呼叫的什麼?”譚家奇道:“好像是人名.也許是地名,隱隱約約,模糊難辨。”

  田文秀道:“你仔細想想他那呼叫的聲音縱然是諧音也好。”

  譚家奇沉吟了一陣道:“水……瑩瑩……誰贏贏……”

  章寶元道:“是啦!他們失鏢之前.定然有一場豪賭,神智迷亂之後,仍然忘不了輸贏的事情,才一直唸唸難忘輸贏的事。”

  趙天霄回頭顧了章寶元一眼.道:“二弟不要驚擾了田少堡主的沉思!”

  只見田文秀喃喃自語,道:“水水.誰誰……不瑩,盈……”突然離座而起,道:“可是那水盈盈嗎?”

  譚家奇道:“好像如此。”

  田文秀緩緩坐了下去,輕聲道:“水盈盈,這是不可能的事啊……”

  趙天霄道:“田世兄,水盈盈是個人嗎?”

  田文秀道:“不錯。”

  趙天霄道:“什麼人?”

  田文秀道:“開元寺雨花台中的名妓。”

  趙天霄奇道:“一個妓女?唉!只怕諧音有誤。”

  田文秀緩緩站起身來,背著雙手,不停地在大廳中來回走動,時而仰臉靜思,時而低頭自吟。

  趙天霄嘆息道:“田世兄,我看還是不用在一個妓女身上多費心思了。”

  只見田文秀舉起了右掌,輕輕地在左掌上拍了一下,道:“對!這位姑娘確實與眾不同,倒是有些可疑。”他緩緩抬起頭來,望著趙天霄接道:“目下還有一些不解之處,以晚輩之能,很難造作定答。”

  趙無霄道:“什麼事?”

  田文秀道:“一個人受了極重的內傷.神智迷亂之後,形同中了瘋魔,是否對經過之事.還能留下印象?”

  趙天霄道:“這個,這個……”沉思了良久.接道:“這要看他傷在何處了?”

  田文秀道:“晚輩之意,暫時不動聲色,以免打草驚蛇,等待查證線索確實,咱們再去請教一位名醫,印證所得,或可尋求出追鏢之路。”

  趙天霄道:“不知要如何查證,什麼線索?”

  田文秀道:“自是先走捷徑,如是此路不通,那就得請王總鏢頭從根追起了!”

  王子方道:“此乃兄弟本身之事,勞請從位相助,兄弟已感不安,但得我力所能及,是萬死不辭,兄弟聽憑吩咐!”

  田文秀道:“貴局這趟暗鏢,進入長安境內,趙老前輩和在下,都無所聞,足證隱秘了,這風聲如何洩露出來,實為此中關鍵!”

  王子方點頭說道:“少堡主的高論,實叫人五體投地。”

  田文秀道:“王總鏢頭過獎了!設如劫鏢的真是那水盈盈,她何以知得?不外兩途:一是貴局中鏢頭到了長安,聞得那水盈盈的豔名,登門求見,酒酣耳熱之際,忘其所以;或是無意洩露,或是有意炫耀,說出那暗鏢之秘,自招失鏢之禍,想那雨花台中,閒人甚多,不難查個明白出來。”

  趙天霄笑道:“田世兄才智過人,十年後定可接我趙某人領袖西北道上武林。”

  田文秀道:“老前輩的德望,何等高博,豈是晚輩能夠及得。”

  趙天霄哈哈一笑,道:“如果此路不通呢?”

  田文秀道:“那就得由成都查起,凡是得知訊息之人,都有可疑之處,抽絲剝蠶,循線追索了。”

  趙天霄道:“好,就以田世兄的高見,在下立時派人到雨花台去,查個明白。”

  田文秀搖頭說道:“且慢!”

  趙天霄道:“為什麼?”

  田文秀道:“如果要去,也得咱們親自出馬。”

  趙天霄道:“咱們立刻趕往長安城中,飛箋召請那水盈盈來,群相盤詰,或能問出線索來。”

  田文秀道:“事不宜遲,哪一位肯陪兄弟到雨花台去走上一走?”

  譚家奇望了王子方一眼,接道:“在下奉陪田少堡主一行如何?”

  田文秀道:“譚兄肯去,那是最好,不過……”目光一轉,望著趙天霄道:“老前輩請和王總鏢頭趕往連雲客棧中去,我們查出線索之後,立刻趕往會合,相謀追鏢。”

  趙天霄道:“好!兩位先走一步,我們隨後就到。”

  田文秀望望天色道:“晚輩和這譚兄要先行一步,老前輩等不妨在人夜之後登程,晚輩不再打擾了。”抱拳一揖,帶了譚家奇,退出趙家堡。

  兩快馬疾馳,不過頓飯工夫,已進入了長安城。

  田文秀一帶馬韁,健馬轉入一條僻靜的小巷中。

  譚家奇沉默寡言,也不多問,緊隨身後而行。

  這條小巷,長不過數十丈,但兩側宅院,卻都是紅門綠瓦,圍牆高大,一望即知,這條靜巷之中,住的盡都是富貴人家。田文秀帶著譚家奇直行到盡頭處,停在一座寬大的紅門前面,舉手在門上輕彈三指,兩扇大紅門呀然而開,一個二十三四歲精壯漢子,抱拳相迎,道:“少堡主回來了。”

  田文秀回顧了譚家奇一眼,道:“譚兄請!”

  譚家奇道:“不敢,還是少堡主請。”

  田文秀微微一笑,縱騎而入。譚家奇緊隨進入了大門,兩扇大木門立時閉上。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6 11:17:07



  這是一幢廣大豪華的大宅,前院中花木扶疏,靠東首有一座青磚砌成的馬棚。

  田文秀當先躍下馬背道:“兄弟去換件衣服就來,譚兄請入廳中小坐片刻。”

  譚家奇道:“不用了,在下就在此地等候一下。”

  田文秀也不再多禮,匆匆奔入廳門。

  片刻之後,換了一身裝束而出,頭上小帽,身著青衣,臉上似是也塗了黑煙,但卻無法掩飾那劍眉星目,端正的輪廓,微微一笑道:“好了,咱們走吧!”

  譚家奇道:“在下可也要換身衣服嗎?”

  田文秀道:“譚兄在這長安住過很久嗎?”

  譚家奇道:“路過一次,未曾歇腳,算起來這該算是第一次。”

  田文秀道:“那就不用了……”微微一笑,接道:“不過,進得那雨花台後,咱們彼此之間.必須配合得當,才能瞞過那些鴇奴耳目。”

  譚家奇道:“在下是悉從吩咐。”

  田文秀道:“不敢當,兄弟走前一步帶路了。”

  這長安乃數代帝王建都之外,文物興盛,熱鬧非凡,可惜譚家奇胸懷失鏢之事,沒有心情欣賞那鬧市風光,緊隨田文秀身後而行。

  只見田文秀陡然緩慢下來,低聲說道:“到了,譚兄進入那雨花台後,指名會見那水盈盈,兄弟裝作隨身小廝,便於暗中觀察,譚兄如有差遣,儘管吩咐就是。”

  譚家奇急道:“這個叫兄弟如何……”

  哪知田文秀竟不聽他言,已大步向前行了過去。

  這時,天色已經入夜,雨花台外兩盞彩綾紮成的巨型風燈,照得門外一片通明。

  田文秀突然放緩了腳步,閃在譚家奇身後,低聲說道:“譚兄弟快請進啊!”

  譚家奇道:“兄弟不諳此事。”

  田文秀道:“不妨事,譚兄弟這身裝束,一望之下,就知是鏢局中的鏢頭,這等人一向大把花錢,素為妓館酒樓,視作財神,譚兄儘管頤指氣使,如有需要之時,兄弟自會居間應對。”

  譚家奇心中暗想:“這田文秀文采風流,只怕是此道中之能手。”

  心中念頭轉動,人卻步上了五層石階,直入大門。

  抬頭望去,只見燈光輝煌,香風襲人,絃管不絕,到處是歡笑之聲。

  兩個當值的小鴇兒,久歷風塵,一望那譚家奇的衣著氣度,已知是財神爺上了門來,慌忙迎了上去,讓入廳中,笑道:“客爺你老先坐坐吃杯茶,我這就叫姑娘們出來見客。”

  譚家奇回顧了站在身旁的田文秀一眼,揮手說道:“回來!”

  兩個小鴇兒人已出了門,聽得呼叫之聲,忙又哈著腰兒走回來,笑道:“你老有何吩咐?”

  譚家奇道:“在下久聞雨花台的豔名,特地遠道趕來。”

  那大鴇應道:“您老就是不說,怕也能瞧出您老是遠道趕來,不過,您老算找對了,咱們這雨花台是姑娘們,個個如花似玉,溫柔有禮……”

  譚家奇道:“報幾個有名的姑娘給大爺聽聽,除美貌之外,還得各具特色。”

  這等妓院的小鴇奴,大都是妓院老鴇母收的土混兒(流氓),認作義子,一面監管姑娘,一面招呼客人,還兼作保鏢,別看他們對客人哈腰打躬,極盡卑顏能事,要是哪位不識相的客人,在妓院之中鬧事,塌了他們的台,一翻臉就是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妓院越大,養的這等漢也越多。

  只聽那鴇奴說道:“您老喜歡啥樣的,肥瘦高矮是一位俱全。”

  田文秀暗施傳音之術道:“譚兄,這兩個鴇奴油嘴滑舌,給他們一點教訓。”

  譚家奇照方抓藥,雙目一瞪,冷冷說道:“我要你報名上來,哪個要你們如此多口?”

  兩個鴇奴看那譚家奇紫膛臉,臥蠶眉,不怒而威,勁裝佩刀,一望即知是保鏢的鏢師,這些人,終日在刀口下討生活,花錢故是痛快,但脾氣卻大得可以,三句話說的不對,揮拳就打,而且每人都有著一身武功,十個八個人也近身不得,鴇奴們對這等人最是歡迎,也最是頭疼,眼看譚家奇發了脾氣,趕忙自打了一個耳光,道:“小的該死,你老不要生氣。”

  田文秀又施展傳音之術說道:“譚兄賞他們一錠銀子。”

  譚家奇心中暗想:“你剛剛還要我發脾氣,脾氣還沒發完,又要我給起賞來了。”當下探手取出一錠銀子道:“這個你們拿去。”

  他身邊未帶散碎銀子,隨手摸出一錠銀子,足足有十兩之多。

  兩個鴇奴,眼看此人出手賞賜,如此之重,連連道謝道:“小的們惹您老生氣,您老大人不見罪小人,還有這厚的賞賜,小的們給你老叩頭啦。”接過銀子,一撩衣襟,真的跪了下去。

  譚家奇一揮手道:“不用了。”

  右首一個鴇奴道:“如說那清秀風雅,楚楚可人,小的介紹給你老見見那白玉霜。”

  譚家奇道:“還有嗎?”

  兩個鴇奴齊聲道:“這兩位是咱們雨花台中的兩株名花,豔名傾動長安城,……”

  譚家奇聽他沒有叫出水盈盈的名字,急急接口說道:“除了那小羅成和白玉霜,你們這雨花台還有什麼樣的人物?”

  兩個鴇奴相互望了一眼,由左首一個說道:“有是還有一位,只是那姑娘的脾氣太壞,似你老這等高貴,小的們實不敢為您老引介。”

  譚家奇道:“如果她確有絕色,脾氣壞一點也不要緊。”

  那鴇奴上下打了譚家奇一陣,道:“您老如是一定要那姑娘,小的們有幾句冒犯之言,不得不先說明白。”

  譚家奇心中暗道:“還不知她是不是我要找的人?”當下說道:“那位姑娘花名如何稱呼?”

  那鴇奴忙說道:“水盈盈,唉!說是她的名字,還不如說是她的人……”

  譚家奇接道:“為什麼?”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6 11:17:13



  另一個鴇奴接道:“那個姑娘水汪汪的一對大眼睛和一身白裡泛紅的肌膚,全身上下,尤似蘊藏了一汛秋水。”

  譚家奇道:“好!在下倒要去見識一下那位水姑娘。”

  左首鴇奴說道:“小的話還未完,那姑娘美是美到極點,但脾氣之壞也是壞到極點,她有三不接、一不願,唉!這些規矩,在咱們這行道理,本來是不該有的,只是這位水姑娘人太美豔了,又是自由之身,也只好隨她之意了。”

  譚家奇道:“何謂三不接、一不願呢?”

  鴇奴應道:“一不願是她不願迎客,客人要找她,只有移樽就教。三不接是,不解文學武學不接,不過弱冠的年歲不接,看不上的不接。”

  譚家奇淡淡一笑道:“在下精通文墨,略解武事,第一項是合格了;經二項更是不成疑難;至於這第三項,那就很難說了。”

  右首那鴇奴笑道:“那第一項規矩,只限一種就行,不懂文事,即得要通武功,文武兩項佔一即可,您文武全才,那就是最好不過了,但水姑娘肯否接見你,小的們還難斷方,您老肯答應,那就要屈駕一行,碰碰運氣。”

  譚家奇暗暗忖道:“一個妓女,有這許多接客限制,倒是未聞未見的事。”口中說道:“好!有勞帶路。”兩個鴇奴應聲舉步,向前行去。

  譚家奇回顧了田文秀一眼,緊隨在兩個鴇奴身後行去。

  轉過了一堵屏風,景物又是一變,只見綵燈繽紛,花林夾道,池沼索回,肅簾垂戶,幾個紅裝綠裳的嬌豔女子,春風俏步的穿行在兩廊青石道上。

  一個鴇奴突然回過頭來,低頭對譚家奇道:“您老可要見見那小羅成和白玉霜?”

  譚家奇道:“不用了。”

  穿行一重庭院,情景又是一變,一條白石小徑,貫穿了一片花林,這地方幽靜清雅,不似前院那般的熱鬧吵雜,幾竿翠竹上高吊著白紗宮燈,另有一番清雅之氣。

  行完白石小徑,到了一座跨院前,這院獨成一格,高牆環繞,紅門緊閉。

  那當前帶路的一個鴇奴,用手在門上輕輕叩了兩下,門內立時傳出來一個清脆的聲音,道:“什麼人?”隨著那喝問之聲,兩扇門呀然大開,一個青衣垂辮的少女,當門而立,攔住了去路。

  那叫門鴇奴笑道:“這位大爺慕名來訪水姑娘,有煩碧桃的姑娘通報一聲。”

  那青衣少女由頭到腳地打量譚家奇一陣,道:“你貴姓?”

  譚家奇暗道:“一個妓女,竟有這樣大的架子!”但想到此來用心,志在那鏢,只好答道:“在下姓譚,久慕雨花台水姑娘的豔名,行地身懷千金,趕來造訪。”

  碧桃道:“我們姑娘雖然操此賤業,但她與眾不同,縱然一擲萬金,也未必能買她一笑,會見我家姑娘的規矩,你都知道了嗎?”

  田文秀生恐譚家奇一怒壞事,趕忙接口說道:“敝東主已然聽這兩個小哥子談過,敝東主如不願遵守水姑娘三不接一不願的規矩,也不會登門求見水姑娘了!”

  碧桃道:“那很好,兩位請進來坐吧!”

  譚家奇、田文秀應聲進門,兩個鴇奴卻轉身而去。碧桃順勢掩上了木門,帶兩人到一座客房之中,道:“兩位在此廳小坐,我去通報姑娘。”說完,也不待兩人答話,轉身款步而去。

  碧桃前腳出門,左角處軟簾啟動,緩步又走出一個青衣姑娘,又辮垂肩,巧笑傅兮,手托玉盤,蓮步娜娜地走來,欠身笑道:“小婢杏紅,請貴客用茶。”雙手奉上茶盤。

  那田文秀扮的僕從,站在譚家奇的座位後面,暗施傳音之術,道:“譚兄喝過茶後,別忘了放下賞賜,賜的愈重愈好。”

  譚家奇探手在懷中一摸,摸出了一片金葉,隨手丟在茶盤上,取過吉王杯,放置幾上,這水盈盈雖然是名貨長安城的豔妓,會的都是富商巨賈,但像譚家奇這般,對一個女婢都出手如此之重,雖非絕無,亦是不多。

  那紅杏望瞭望金葉子,低聲說道:“多謝貴客厚賞。”欠身一禮,悄然退下。

  只聽一陣細碎的步履聲傳了壹為,門簾啟動走進來一位藍衣藍裙的絕世美人。

  但是見她秋波顧盼,望了譚家奇一眼,突然微微一笑,緩步走了過來道:“請問貴姓?”一撩裙子,就在譚家奇身旁坐了下來。

  譚家奇暗暗讚道:“單以外貌而論,果是傾國傾城,一代尤物。”

  那藍衣人不聞譚家奇回答,兩道目光卻一直在她臉上打量,又是柔媚一笑,伸出一雙玉掌,纖纖五指,揭開了那玉杯的杯蓋,嬌聲說道:“請大爺用茶。”

  譚家奇端起杯子,說道:“不敢,不敢,在下自己來。”

  只見她一雙手瑩如美玉,雪白之中,泛起淡紅之色,纖長的手指,半屈半伸,手腕間戴一隻翡翠玉腕,看上去更是秀致。

  她輕勸放下手中的王杯蓋,柔聲說道:“妾名水盈盈,請教貴客?”聲音如出谷黃營,婉轉清脆,動人至極。

  譚家奇心中一動,忖道:“似此絕色,舉世間實不多見。”當下應道:“姑娘人如其名,譚大何有幸得與美人一晤。”

  他雖為那水盈盈美色傾倒,但心中仍然記著那尋鏢之事,故意報了一個假名。

  水盈盈道:“譚壯士可是遠道而來嗎?”

  譚家奇道:“名聞豔名,特地千里來訪,快馬兼程,風塵未息,就連夜登門求見,幸得未為姑娘拒於千里之外。”

  水盈盈嫣然一笑,道:“譚爺言重了,薄命女子斷腸花,流落風塵賣笑,特承譚爺垂青,賤妾是何幸之至……”

  語聲微微一頓,高聲接道:“碧桃、紅杏,吩咐她們擺酒,替譚爺接風洗塵。”

  譚家奇藉機放下手中玉杯,道:“在下在這裡先拜領姑娘盛情。”

  水盈盈微微一笑,道:“譚爺不用客氣,此地不是迎待佳賓之處,請隨處妾到內廳坐吧!請恕賤妾失禮,先走一步帶路了!”蓮步姍姍,出室而去。

  譚家奇正有些茫然無措之感。回顧了田文秀一眼,正待出言相問,耳際已響起了田文秀傳音入密之聲,道:“譚兄,跟她走吧!吃過酒之,即刻告辭,留下一筆重禮,此刻此情,譚兄對在下儘管呼喝使喚,不用客氣。”

  譚家奇心裡暗道:“你雖然這般說法,但我對你呼來喚去,如何能夠出口?”

  心中忖思,人卻舉步隨在那水盈盈身後行去。

  繞過一片花畦,又登上五級石階,進了一小巧雅緻的客室,室中四角,垂著四盞流蘇宮燈,照得室中一片通明,一張八桌上,佳餚羅列,酒香撲鼻,碧桃、紅杏笑面迎面,替那譚家奇安下了座位,田文秀垂目肅立,站在譚家奇的身後。

  水盈盈目光一轉,說道:“紅杏,你帶著小哥吃點東西,譚大爺的僕從,你要善為招待。”

  田文秀急急欠身一禮,道:“多謝姑娘盛情,小人自幼追隨譚爺,須臾不離,已食慣冷飯殘餚,不敢勞動姑娘費心。”

  水盈盈眼珠兒微微一轉,笑道:“今日情形不同,令東主為我佳賓,如何能冷落了他的僕章……”語聲微微一頓,接道:“紅杏,快帶這位小哥子去。”

  紅杏應一聲,低聲對田文秀道:“咱們姑娘有話和譚大爺說,你留在此地,礙手礙腳,談話不便,快些跟我走啦!你這樣大了,難道還要我牽著你走不成。”

  這紅杏雖然不比那水盈盈明豔照人,耀目生花,但生得嬌小玲戰,甜媚可人,眼看田文秀仍然站著不動,竟然伸出手來,牽起田文秀的手腕拖起就走。

  只見碧桃挽起酒壺,斟滿了兩人酒杯,悄然退出廳外,順手帶上了兩扇房門。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6 11:17:22



  水盈盈端起面前酒杯,笑道:“譚爺,請先盡杯中酒,賤妾有事請教。”

  她也不管譚家奇喝是不喝,當先舉杯,一飲而盡。

  譚家奇卻是聽得微微一怔,暗想:“有事請教,四個字用得大有文章。”端起酒杯說道:“久聞水姑娘容如花嬌,今日一見更勝聞名。”言罷,放下酒杯,卻是不肯飲下。

  水盈盈星目上轉,微笑說道:“譚大爺不肯飲酒,可是害怕那酒中有毒嗎?”伸出纖手,取去譚家奇面前酒杯,就櫻唇一飲而盡。

  譚家奇心中的秘密,被那水盈盈一句話揭穿,心中大為不安,只覺得雙領一熱,訕訕笑道:“在下不善飲酒,姑娘原諒。”

  水盈盈笑道:“譚爺拘謹得很,不似江湖上豪放英雄,倒似一位知書達禮的世家公子。”

  譚家奇道:“在下很少涉足此等所在,此次因慕姑娘豔名,破例來訪……”

  水盈妝道:“譚爺以前可曾到過長安城嗎?”

  譚家奇道:“匆匆而過,未曾歇腳。”

  水盈盈道:“這麼說來,賤妾的小名,居然遠播千里之外了!”

  譚家奇心中微微一震,暗道:“我到此之意,想來質詢於她,料不到反到被這般盤問起來,譚家奇啊譚家奇,你堂堂男子漢大丈夫,怎的連一個窯姐,也這般的心存畏懼?”心念一轉,胸懷大開,哈哈一笑,道:“吃咱們保鏢飯的,都是終日勞碌奔波,所經水旱碼頭中好玩所在,縱然未曾親歷,亦必有個耳聞,似姑娘這等絕色玉人,在下早已聞名,只是鏢局生意忙碌,終日裡押鏢奔走,無暇尋幽探勝,登門造訪,今日押鏢過此,特地歇馬一日,藉機登門前來求見,一償夙願。”

  水盈盈嬌笑道:“只怕是見面不如聞名,讓你譚爺失望。”

  譚家奇道:“尤勝聞名許多,果是豔絕人寰。”

  水盈盈道:“譚爺過獎了……”微微一頓,又道:“賤妾的高賓之中,倒有幾位是鏢局中人,不知譚爺是在哪家鏢局之中發獻身?”

  譚家奇心中一動暗道:“她這般窮相詰問,不知是何用心?難道食髓知味,還想再撈一鏢不成,何不將計就計的先騙她一騙再說。”當下說道:“在下此行保的一趟暗鏢。”

  水盈盈奇道:“何謂暗鏢?”

  譚家奇暗中觀察,只見她臉兒嫩紅,翠眉如黛,竟是瞧不出身負武功的樣子,心中暗暗納悶,口中接道:“暗鏢大都是珍貴異常之物,明珠古玩,價值連城,而且體小易帶,但這種東西卻又是江湖中,偷覷之物,看來輕鬆,但事實上卻是較那保送明鏢,尤過凶險。”

  水盈盈啊了一聲,道:“原來如此。”

  譚家奇暗道武林中人,最愛賭氣,我何不再激她一下,瞧瞧她的反應,當下輕輕咳了一聲,道:“不過,凡是保送暗鏢之人,大都是鏢局武功高強之人,一般綠林人,對那暗鏢雖然喜愛,亦有幾分忌憚!”

  水盈盈嬌聲笑道:“這麼說來,譚爺的武功十分高強了。”

  譚家奇道:“好說,好說,兄弟一向是甚得東主愛護。”

  水盈盈笑道:“原來如此,”語聲微微一頓,又道:“譚大爺由何處到此?”

  譚家奇道:“在下由成都而來。”一面暗中觀察那水盈盈的神情,只見她的臉色平靜,毫無驚愕之感,心中暗想:“如若這趟暗鏢之失,當真和此女有關,倒是一個大大的勁敵。”

  只見水盈盈提起酒壺,在自己酒杯中斟滿了一杯酒,笑道:“賤妾久聞那成都的盛名,一直未得人川一行,交上譚大爺這般人物,或可以償賤妾心願。”

  譚家奇笑道:“姑娘如若真有進川的雅興,在下倒是極願護花隨行。”

  水盈盈端起一杯酒道:“賤妾這裡先領情了。”

  譚家奇端起酒杯,心中暗道:“此女口風奇緊,要想從她口中探出一些什麼,只怕不是容易的事,何不盡了杯中之酒,如果酒中有毒,我雖難逃身受毒傷,但卻可揭穿她的偽裝。”心念一轉,竟然也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水盈盈微微一笑道:“難得呀!譚大爺,你不怕酒中有毒嗎?”

  譚家奇道:“得姑娘這般美人垂青,死而無憾。”暗中運氣,默查內腑情形,竟是毫無異樣之感。

  水盈盈道:“好!譚大爺既然放開了胸懷,賤妾極願捨命奉陪幾杯。”

  譚家奇道:“在下力難勝酒,而且酒後無德,還是不喝的好。”

  水盈盈喝了幾杯酒,臉色更加嬌豔,聞得譚家奇挑逗之言,淡然一笑,道:“可惜賤妾尚是清白之身,不能同君枕席,譚大爺既然提了警告,賤妾也不便再勉強勸酒,撤去酒席,賤妾奉陪譚大爺下盤棋如何?”

  譚家奇找不出一點頭緒,心中十分急悶,面對著如花似玉的姑娘,也不好發作出來,但心中又覺出有幾點可疑之處,可惜是那樣的模糊不清,除非藉故變臉,但很難想得出逼問良策。當下搖頭說道:

  “在下既已見識過姑娘,心願已償,就此告別。”

  水盈盈訝然說道:“此時不過初更,譚大爺不覺走得太早了嗎?”

  譚家奇道:“在下押送一趟暗鏢,儘是名畫古玩,如有遺失,如何向東主交代,此地道上朋友,雖和敝東主都是故舊,但也不便太過大意。”

  水盈盈道:“譚大爺有此重任在身,賤妾也不便強留了。”

  譚家奇霍然站起身子道:“承蒙姑娘酒席款待,譚某是極盛感情!只可惜局中事情繁忙,無暇留此常伴妝台,區區薄禮不成敬意,還望姑娘笑納。”探手入懷,摸出了一迭金葉子,隨手放在桌上。

  水盈盈目光一掃,估計金葉子約有三十餘兩,急急說道:“初次見面,譚大爺又是匆匆而去,賤妾如何敢受這等重賜?”

  譚家奇哈哈一笑,道:“幹我們這一行,終日裡都是在刀口之下生活,說不定在哪天,遇上了武功高強的綠林大盜,只怕要落得血染黃沙,留下金銀,也是無用,姑娘如不嫌少,那就留著用吧!”

  水盈盈道:“譚大爺既如此說,賤妾就恭敬不如從命,我這裡拜領顧賜了。”說罷,水盈盈深深一福。

  譚家奇心中暗道:“我白白用去數十兩黃金,卻是一點頭緒也未找出,何不藉故試試她是否身具武功?”心念一轉,藉著還禮之際,突然伸出手抓住水盈盈的右手。

  玉掌人握,心中怦然一震,只覺那滑膩的玉手柔軟著棉,一陣幽幽香氣,迎面撲來,熏人欲醉。水盈盈輕輕一顰柳眉兒,眼角間泛升一股羞喜之色,柔聲說道:“譚大爺,太重了,賤妾弱軀,如何能當得譚大爺這股氣力。”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6 11:17:27



  婉轉清香,加上那撩人媚態,譚家奇雖然是不喜女色的江湖豪客,但面對這樣一位絕世無倫的玉人,亦不禁心旌搖擺,難以自持。水盈盈口中雖然呼疼,但人卻不讓避,反而緩緩向譚家奇懷中欺來。

  譚家奇一點理智未混,趕忙長吸一口氣,壓制下內心升起的綺念,手中突然又加了兩分力量。只聽水盈盈啊喲一聲尖叫,道:“譚大爺,痛死我了。”身軀向前一欺,倡人譚家奇的懷中。譚家奇急急鬆開五指,扶住水盈盈嬌軀說:“在下為姑娘秀色所惑,一時間忘其所以,姑娘不要見怪才好。”

  水盈盈雙頰飛紅,幽幽說道:“譚大爺好大的氣力。”

  譚家奇哈哈一笑,道:“江湖草莽,不解輕憐蜜愛,冒犯了姑娘,還望海涵。”

  水盈盈道:“由來英雄最憐香,譚大爺江湖豪傑,可惜妾身墮落風塵,不足當受大爺惜愛。”

  譚家奇道:“好說,好說,姑娘言重了。”抱拳一禮,接道:“在下就此別過。”轉身向外行去。

  水盈盈嗤的一笑,叫道:“譚大爺!”

  譚家奇回頭說道:“姑娘還有什麼吩咐!”

  水盈盈笑道:“你那家僮還未盡興,不再等他一會嗎?”

  譚家奇心中暗道:“糟糕,幾乎把田文秀給忘去了。”口中卻笑道:“有勞姑娘吩咐那紅杏一聲,在下在室外等候。”

  水盈盈愕然說道:“譚爺好像是急著有很重要的事情,連片刻也不能等待。”

  譚家奇道:“在下忽然想到了東主吩咐之重,他對我信任有加,才把這一批珍貴的暗鏢交我保送,如若有閃失,豈不是有負東主的厚望,此念一動,有如渴驥奔泉,恨不得立刻趕回客棧中去。”

  對著水盈盈絕世花容,譚家奇已有些按不住心猿意馬,難以自持,心知如再留戀下去,勢必難免為她美色所惑,最上之策,就是盡快離開此地。

  水盈盈輕輕嘆息,道:“譚大爺,江湖豪俠,義氣當先,賤妾豈敢因私情耽誤譚大爺您的大事,如若那暗鏢有了失閃,譚大爺怪在賤妾身上,我可擔當不起……”

  語聲微微一頓,高聲叫道:“碧桃、紅杏,快把譚大爺的僕從人。”

  只聽一個嬌脆的聲音答道:“來了。”紅杏帶著田文秀,急步而入。

  譚家奇一抱拳,說:“多謝姑娘款待。”大步向外行去。

  田文秀目光一掃水盈盈,緊隨在譚家奇身後向外行去。

  卻不料水盈盈搶先一步,搶在田文秀前面,低聲說道:“賤妾送譚爺。”

  譚家奇人已出門,回頭說道:“不敢勞動姑娘。”

  水盈盈忽然轉過嬌軀,兩道勾魂攝魄的秋波,凝注在田文秀的臉上,笑道:“小哥子怎樣稱呼?”

  她站的位置剛好擋住了田文秀的去路,田文秀除硬行出室外,無法不答她的問話,只好應道:“小的名字不雅,不勞姑娘多問。”

  水盈盈嫣然一笑,道:“不要緊,我們主婢,都是墮落風塵的人,什麼粗魯不雅的話全聽過,你儘管說吧!”

  田文秀心中暗道:“難道她已看出了我是改裝易容不成。”口中說道:“我的名字小球兒。”

  水盈盈道:“小球兒,好圓滑的名字啊!”

  微微一笑,接道:“小球兒,你可知道我學過相人之術嗎?”

  田文秀道:“這個,在下如何知道?”

  水盈盈笑道:“相君之貌,應該是貴為一堡之主,不知何以競淪作僕從小廝?”

  田文秀道:“小球兒看姑娘之相,應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一品夫人,不知怎的竟淪落風塵,賣笑為生?”兩人鋒芒相對,這一問一答之間,各極凶酸刻薄。

  水盈盈淡淡一笑道:“白蓮出淤泥而不染,何損它的雅潔?”

  田文秀道:“將相本無種,英雄何論出身低,男兒當自強。”

  身子一側,疾快由水盈盈身側穿過,躍入選院,回顧了水盈盈一眼,直追譚家奇身後而去。兩人出得了雨花台,已是初更過後。

  譚家奇低聲說道:“田兄,我瞧那水盈盈,確實有些可疑。”

  田文秀道:“這一點,目下很難決定,兄弟和桃杏二婢在胡鬧之時,亦曾藉機探詢,但二婢口風很緊,不肯洩漏一句。”

  譚家奇道:“如若那水盈盈當真是武林中人,咱們此行用心,只怕她早已瞭然。”

  田文秀笑道:“咱們進來之後,她已瞧了出來,有所警覺,兄弟這易容物,為丐幫隴、秦、晉三省總分舵主相贈,但仍然被她瞧了出來,但憑這一雙眼睛,已列上乘人物。”

  譚家奇道:“在下曾試過她一次……”

  田文秀道:“如何一個試法?”

  譚家奇道:“我裝作為她美色所醉,藉機試她的功力……”

  §第二回 鶯燕群集雨花台

  田文秀道:“對她若能一次試驗,就判出是否身具武功,那她也不會劫鏢了。”

  譚家奇道:“你是說水盈盈已練到武功不著皮相之境了嗎?”

  田文秀道:“此女深藏不露,本來咱們實難瞧得出來,但是她那玩世不恭的態度,卻又露出了些許破綻。”

  譚家奇道:“在下心中有一件疑難之事,百思難解。”

  田文秀道:“什麼疑難?”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6 11:17:42



  譚家奇道:“練武之人,最難掩飾的那目中神光,但那水盈盈卻是一點也瞧也不出來,以她年紀而論,縱然是得良師傳授,也難練到眼神內斂的至高境界。”

  田文秀沉吟了一陣,道:“這點,倒有點難以解釋,也許她別走蹊徑,武功路數和一般不同。”

  譚家奇道:“兄弟大膽設想,在那水盈盈身後,另有一個主持大局的人,那水盈盈只不過是一個受人驅使的弱女子。”

  田文秀微微一笑,道:“此說並非是絕無可能,但據兄弟歡察,她卓傲不馴的神態語氣,又不似為人所能利用的人。”兩人談話之間,已到了連雲客棧。

  譚家奇輕輕咳一聲,道:“店家。”

  店小二正在打盹,聽得叫聲,趕忙睜開雙目,道:“大爺,你住店。”

  田文秀突然一欺步,搶到譚家奇的面前,低聲說道:“櫃上有人嗎?”

  店小二揉揉眼睛,仔細打量了田文秀一眼道:“你找哪一個?”

  田文秀道:“你櫃上可交代過你什麼事?”

  店小二點點頭道:“交代過了,說是有一位姓田……”她似是自知失言,趕忙住口不說。

  田文秀道:“在下就是姓田,快帶我們去見櫃上。”

  只見櫃檯之上,果然坐廠一個長袍中年人,高燃著一支火燭,正在燈下看帳。田文秀搶在那店小二前面,道:“我找趙大爺。”

  那長袍中年打量了田文秀一眼,道:“貴姓?”

  田文秀道:“田。”

  長袍中年對店小二揮手,道:“掩上棧門,今晚上不再接客。”

  那長袍中年,支走了店小二,迅快地收了帳,道:“田大爺這裡請。”隨手打開櫃檯上的木門。

  田文秀側身而過,道:“怎麼走?”

  原來那木台開的小室,只不過八尺方圓,除了一張木案之外,幾乎沒有轉身的餘地,那長袍中年掀開掛在壁間的一副字畫,隨手在壁間一按,呀然一聲,啟開一扇小門。

  譚家奇心中一動,暗道:“原來這客棧之中,也有密室。”

  田文秀身子一側當先而入,譚家奇緊隨在田文秀的身後,那長袍中年卻未隨入,按動機關,閉上小門,緩緩放下字畫,吹熄火燭,打了一個呵欠,自回房中而去。

  就在那長袍中年走後不久,敞廳一角暗處,突然飛起來一條人影,縱身躍落在櫃檯木案上,掀開字畫,找出機關,打開那暗門瞧瞧,重又關上暗門放好字畫,一縮身,躲進台角木桌下面。

  且說田文秀、譚有奇進得那暗門之後,轉了兩個彎子,景物突然一變,只見一座小巧的廳房,裡面燭光輝煌,趙天霄、章寶元、石一山。王子方,早已在小廳中等候,但那王夫人卻未在場,想是已為那趙堡主留在趙家堡中。

  室中還有三張軟榻,每張軟榻上,都躺著一個人。

  田文秀步入小廳,抱拳對趙天霄一禮,道:“老前輩可曾由傷勢上瞧出什麼?”

  趙天霄道:“是田世兄嗎?好巧妙的易容術,你如不說話,加我也瞧不出來了。”

  田文秀道:“這是容藥物乃丐幫隴、秦、晉三省總分舵主相贈……”目光一轉,接著道:“怎麼?仍未找到那金長老嗎?”

  章寶元道:“那老叫化可惡得很,趙大哥連派四騎快馬邀請,都遭不在的回絕,昔年玄德也不過三顧茅廬,這個臭叫化子,四次還請不到。”

  田文秀緩緩說道:“也許他真的有事。”

  趙天霄接道:“你們到雨花台,可找出一點線索嗎?”

  田文秀肅然說道:“那水盈盈果非一位普通的妓女,但卻無法確定,她和這次劫鏢事,是否有關。”他微微一頓,接道:“這三人傷勢如何,可查出是哪路武功所傷?”

  趙天霄道:“說來慚愧得很,我瞧了許久,仍然無法確定是何等武功所傷,像是武當派的綿掌,但又像少林門內的小天星內家掌力,但仔細看去,卻都不是,比較相近的,該是那流傳武林的竹葉手。”

  田文秀道:“目下三人的情形如何?”

  趙天霄道:“昏迷不醒,氣息微弱,但體內元氣未見大損,距離死亡,還有一段遙遠之期。”

  田文秀道:“晚輩可以瞧瞧他們的傷勢嗎?”

  王子方接道:“田少堡主儘管請看。”

  田文秀抬目望了王子方一眼,道:“這位是貴局中的鏢頭嗎?”

  王子方道:“不錯。”

  田文秀道:“他練的是剛猛一路武功。”

  王子方點點頭道:“他練鐵布衫橫練氣功,膂力過人。”

  田文秀道:“他用的什麼兵刃?”

  王子方道:“二十八斤熟銅棍。”

  田文秀仔細瞧去,只見那大漢頂門之上,隱隱泛起一片淡紫,“頗似武當派綿掌所傷,只是綿掌不曾留下紫色痕跡。”

  趙天霄讚道:“世兄目力過人,判斷中肯,和我所見略同。”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6 11:17:50

一〇

  田文秀走到第三具軟榻之旁,只見榻上仰臥著一個四旬左右的大漢,此人臉色黝黑,其傷在右後肩上,掌良宛然,呈鐵青色,不禁皺眉頭,道:“這不是少林小天星內家掌力,據在下所知小天星內家掌力,如到火候,隔肌膚可以摧骨斷筋,此掌除掌痕之外,後肩處筋骨未見傷損。”

  趙天霄道:“正因如此,頗似傳言中的竹葉手掌力所傷。”

  田文秀道:“竹葉手傷人如何,晚輩未曾聞及,不敢妄加評斷,但從三人傷勢上,可以總結出一個輪廓,那就是這三人傷勢,是用三種不同的武功所傷。”

  趙天霄嘆道:“既然無法從傷勢上判出對方路道,看來只有從水盈盈身上下手了!”

  田文秀沉吟了一陣,道:“晚輩亦曾大費口舌,想從水盈盈兩侍婢碧桃、紅杏身上探出兩位鏢頭是否到過那雨花台去,哪知二婢口風奇緊,答非所問,盡談些風月情……”他臉色突然間轉為得十分嚴肅,目光緩緩由室中群豪臉上掃過,肅然說道:“不論那水盈盈掩飾的如何巧妙,但她那玩世不恭的性格,和一股孤傲之氣,露出不少破旋,綜我所見,這水盈盈實是武林中人,隱身風塵,息留長安,必有所圖,但卻無法斷言她和這次劫鏢有關。”

  章寶元接口說道:“趙大哥領袖西北武林,素以仁義當先,恢宏大量,容讓不居,連那擁有最眾,號稱武林第一大幫的丐幫,都對他敬重有加。水盈盈何許人物?竟敢這等蔑視大哥,少堡主既有所見,咱們何不單刀直入,找上那雨花台去,當面問個明白……”他說得慷慨激昂之際,突見寒芒一閃,直飛廳,拍的一聲,釘在壁上。

  事出意外,群豪都不禁為之一怔。田文秀首先發難,右掌護胸,雙臂一晃,疾如離弦彎箭一般,穿出大廳。譚家奇、石一山,緊隨著追了出去。

  趙天霄面色鐵青,眉宇間隱隱泛起一股怒意,但他究竟是一方豪雄的領袖人物,儘管忿怒填胸,但舉動之間仍是不慌不忙,緩緩舉起右手,拔下釘在壁面的一口柳葉飛刀。

  燈光下,只見那薄薄的飛刀上泛起一片藍汪汪的顏色,一望之下,即知是絕毒之物。刀尾上夾著一件封口密函,上面寫道:趙堡主天霄、田少堡主文秀會拆,一行草書。

  那信封之上,既然寫明了兩人會拆,趙天霄自是不好獨拆,隨手把密函放置案上,就燈光之下,反覆查看那支飛刀。

  大約過了盞茶工夫,田文秀、石一山、譚家奇齊齊步回大廳。

  章寶元道:“少堡主,可曾查出一點痕跡嗎?”

  田文秀道:“來人輕功不弱,心細異常,竟未留下一點痕跡。”

  趙天霄緩緩放下手中飛刀,說道:“世兄,請瞧瞧那封函件中寫的什麼?”

  田文秀隨手拆開函封抽出一張素箋,石一山卻藉機探首望去,只見那素箋上寫道:“字諭趙、田二堡……”

  只看了一句話,石一山已氣得怒聲叫道:“這小子好大的口氣。”轉過臉去,不再瞧看。

  田文秀極快的看完素箋,神色莊肅地望著趙天霄,說道:“老前輩可要過目。”

  趙天霄道:“不用看了,有勞世兄講給我聽聽吧。”

  田文秀略一沉吟,道:“那函中大意是說,不要老前輩和晚輩多管閒事……”

  趙天霄冷笑一聲,道:“那信中可有署名?”

  田文秀道:“落款處畫了一個太極圖。”

  趙天霄道:“還有什麼?”

  田文秀道:“函中有四句警語。”

  趙天霄道:“說的什麼?”

  田文秀猶豫了一陣說道:“上穹碧落下黃泉,盡在太極兩儀間,一方雄主非易得,何苦惹火自焚身。”

  趙天霄冷笑一聲道:“他們倒還是很看得起我。”

  田文秀道:“那素箋之上,雖是寫的草書,但娟秀有餘,蒼勁不夠,晚輩斗膽論判,是出於女子手筆。”

  王子方一直在旁側靜聽,此刻,突然插口說道:“趙堡主、田少堡主的盛情,兄弟是感激不盡,事已至此,在下想來想去,實不敢再拖諸位下水,那人既是有意和我王某為難,說不得我王某隻好恁藉掌中一把金刀,袋內三十六支神芒,和他周旋,一決生死。趙堡主和田少堡主也不必要為老朽之事奔走,請各自回府去,我王某人一樣是永銘肺腑,傳諸後世,不忘幾位大德。”說完,深深一個長揖。

  趙天霄抱拳還了一禮,哈哈大笑,道:“王見這話說到哪裡去了,退一步說,那隱身幕後之人,已然向兄弟正面挑戰了,就是不為你那暗鏢,兄弟也得和他分不勝敗出來,王兄不用再說這樣無謂之言了。”

  王子方嘆息一聲,道:“好!不過在下有一個小小請求,萬望堡主賜允。”

  趙天霄道:“王兄請說。”

  王子方道:“兄弟方寸早亂,這運籌帷幄,行策用度謀,還得勞請費神,但要拚命廝殺之事,讓我王子方帶著鏢局中人走在前面。”

  趙天霄道:“一句話,只要確有惡殺之證,勞請王兄出馬就是……”目光一轉,望著田文秀,接道:“田世兄,你是不疑這封密函,是那水盈盈寫的嗎?”

  田文秀道:“晚輩只說是出於女人手筆。”

  趙天霄道:“好!我一生做事,從未有過輕舉妄動之舉,今日形勢迫人,咱們寧讓它做錯了,也不能坐待不動。”

  田文秀道:“老前輩可是想去抓那水盈盈來?”

  趙天霄道:“不錯,眼下只有這一條線索可循,如那水盈盈確是武林人物,就算未動王兄這趟暗鏢,也未免太過藐視我趙某。”

  田文秀、章寶元等眼看趙天霄怒形種色,都不敢再多接口。

  趙天霄凝目沉吟了一陣,突然回過頭去,沉聲說道:“二弟、三弟,你們去一趟雨花台,把水盈盈和桃杏二婢請來。”田文秀似想接口,但卻欲言又止。

  章寶元回顧了田文秀一眼,道:“那要有勞田世兄了。”

  田文秀皺皺眉頭,道:“這個,在下是義不容辭,”

  石一山道:“說走就走,咱們即動身如何?”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6 11:18:54

一一

  趙天霄似是突然又改變了主意,說道:“且慢,三弟請陪著王總鏢頭留在此地,小兄親自去雨花台走走。”

  田文秀道:“老前輩如若決定今夜發動,最好是請那位譚兄一起同行。”

  趙天霄點頭說道:“我也有此心意,不知譚兄意下如何?”

  譚家奇道:“在下是悉恁趙堡主的吩咐。”

  趙天霄道:“好,好們就此動身。”當先往外行去。

  田文秀、章寶元、譚家奇緊隨趙天霄身後,離開了連去客棧,奔向雨花台。

  這時,天色已然三更左右,夜已朦朧,路上不見行人。

  田文秀當先而行,他似十分熟悉地形,帶著幾個人繞了幾條大街,轉入了一條僻靜的小巷中,遙指前面一堵磚牆,低聲說道:“這就是那雨花台後院,水盈盈就住在這後院中一座精舍中……”趙天霄突然舉手一揮,當先隱人暗影之中。

  田文秀、趙天霄、章寶元分別隱藏於兩側壁間暗影中。

  抬頭只見一條人影,由那灰色磚牆內飛躍而起,借那磚牆一接力,躍飛到對面一座屋面之上。趙天霄估計那距離,至少在兩丈以心,心中暗道:“這人輕功不弱。”

  只見那條人影伏身在屋脊上,等候片刻,又陡然長身而起,越屋而去。

  章寶元低聲對趙天宵道:“大哥,看將起來,這水盈盈果然是武林中人了。”

  趙天霄神色凝重,微一點頭,當先縱身而起。

  就在他身子縱起的同時,那灰色磚牆之內,又飛起一條人影。

  這時兩人相距不過七八尺遠,彼此再也無法閃避。

  兩人似是都未料到,隱蔽已來不及,各自一沉丹田真氣,急急落下身子。

  趙天霄腳落實地,心中忽然一動,暗道:“如若放任此人逃去,必然要通知水盈盈,事已至此,只有殺之滅口,或是生擒拷問,或可逼出一些內情。”

  心念一轉,雙足微一加力,重又躍起,撲回那人影下落之處。

  哪知對方竟然也是一般心意,也跟著飛身而起,撲回趙天霄停身之處。

  趙天霄右手一揮,發出了一掌。

  對方也同時劈出一拳,只聽那人影低聲說道:“趙堡主嗎?”急急收回拳勢。

  趙天霄聽那口音很熟,也急急挫腕收掌。

  但雙方發掌太過迅速,掌勢去勢急速異常,一時要想收回,大是不易,拳掌餘力,仍然撞了一起。人影一錯,齊齊落在那灰色磚牆之上。

  趙天霄道:“金兄嗎?”

  那人影低聲應道:“正是老叫化子,此地不是談話之地,這邊來吧!”一縱身,落入了牆外暗影之中。

  趙天霄已從對方口音中聽出正是自己久尋不著的丐幫長它分舵金長老,立時一飄追了過去。

  那人影舉手一揮,取下頭上的黑帽,右手在肩上一拉,脫下了一件黑色長衫,露出了一頭蓬亂的短髮。和一件灰色百結大褂,低聲說:“老叫化為了要探一件隱秘,不得不這般改裝一下。”

  趙天霄道:“可是為了水盈盈嗎?”

  金長老道:“不錯,趙堡主大駕親臨,難道也是為了那水盈盈?”

  趙天霄道:“不錯,為了鎮遠鏢局一趟遭劫的暗鏢……”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金兄注意這水盈盈很久了嗎?”

  金長老道:“不久,最近五六天的事。”

  這時,田文秀、章寶元、譚家奇全都走了過來。團團把金長老圍在中間。

  那田文秀仍然是青衣小帽的裝束,臉上塗著易容藥物,金長老目光一掠趙天霄和田文秀,欲言又止。

  趙天霄指著譚家奇低聲說道:“這位是鎮遠鏢局中的譚鏢頭。”

  譚家奇一抱拳道:“兄弟譚家奇。”

  金長老還了一禮,道:“這位是……”

  田文秀微微一笑,道:“……”

  金嘯川道:“喝,少堡主也出馬了。”

  田文秀道:“趙老前輩的寵邀,晚輩豈敢推辭。”

  趙天霄道:“金兄可曾探出一點蛛絲馬跡嗎?”

  金嘯川沉吟了一陣,說道:“這個很難說了!”

  章寶元急道:“老叫化子你吞吞吐吐,是何用心?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什麼很難說了?”

  金嘯川指按在嘴上,噓了一聲,道:“咱們不能打草驚蛇,跟著老叫化來吧!”當先帶路,放腿疾奔。

  群豪都知丐幫眼線耳目,金嘯川這般小心翼翼,必有驚人消息,緊隨而行,放腿疾奔,一口氣跑出了二三里路,才放緩腳步,伸手指著前面一所高樓,說道:“請到老叫化臨時行宮中坐吧!”

  趙天霄抬頭一看,笑道:“好啊!你幾時把魁星閣改作你們叫化居了。”

  金嘯川道:“這地方還不錯吧!”當先大步登樓。趙天霄暗中留心,發覺魁星閣下的暗影中,隱藏著不少人,個個都是叫化子的裝束,金嘯川帶群豪穿過大殿,直登上三層頂樓。

  頂樓上點燃著兩支火燭,室中景物清晰可見。

  兩個四旬左右的叫化子,齊齊對趙天霄抱拳一禮,悄然退了出去。

  章寶元急急說道:“老叫化子,現在可以說了吧!”

  金嘯川道:“這魁星閣方圓五十丈內,都有守護之人,章兄嗓門再大一些,也不要緊……”哈哈一笑,接道:“趙堡主可是要找那水盈盈討還鎮遠鏢局的失鏢嗎?”

  趙天霄道:“如若那暗鏢確是那水盈盈劫去,自然是要設法討回……”

  金嘯川道:“如右不是那水盈盈劫走呢?”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6 11:19:01

一二

  趙天霄道:“她隱跡風塵,掩護身份,暗中指揮武林人物,在長安活動,心目中自是瞧不起我趙某人了,只此一事,也該找她討還一點公道。”

  金嘯川沉吟了一陣,道:“趙堡主可是準備當面向那水盈盈質詢挑戰嗎?”

  趙天霄道:“正是如此。”

  章寶元道:“趙大哥領袖西北武林同道,可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自是堂堂正正,質詢那水盈盈了。”

  金嘯川道:“如果那水盈盈不肯承認呢?”

  章寶元道:“難道她是鋼筋鐵骨,不怕嚴刑迫供。”

  金嘯川道:“但願那水盈盈的一切,都如幾位所料……”

  田文秀道:“聽金舵主的口氣,似乎那水盈盈的作為還牽涉到貴幫頭上?”

  趙天霄暗道一聲:“慚愧!如是金嘯川只是發覺了水盈盈和長安武林中人物來往有關,暗中隱伏偵察,實是用不著調集丐幫中的弟子,在這『魁星閣』上佈設了這樣一處神秘的所在,分明是調集了丐幫長安分舵的大部高手,集中於此,待命有所舉動,唉!此等情勢,自己早該瞧出來才是……”

  只聽金嘯川輕輕嘆息一聲,道:“老叫化一向是自負耳目靈敏,但對那水盈盈的來歷,卻始終查不明白……”目光緩緩由群豪臉上掠過,道:“老叫化接掌長安分舵一十二年,期間雖亦有著幾次小小風波,但均仗著趙堡主和諸位相助之力,得以平安渡過,想不到這一次使老叫化一敗塗地,而束手無策……”

  趙天霄和金嘯川相處數年之久,他一直歡顏常開,從未見過他長吁短嘆,十餘年來故態一變,任何人都覺出事非尋常,當下一皺眉頭道:“金兄,既然有了困難,何以不找兄弟去商量一下?”

  金嘯川道:“如果有人和老叫化作對挑戰,老叫化自是要向你趙堡主請教,只是此事……”田文秀道:“金舵主如有難言之隱,那就不用說了。”

  金嘯川長吁了一口氣,道:“咱們丐幫中規戒,老叫化主持長安分舵一十二年,能夠不出事故,即可調升到總舵中去,日後不難在丐幫中爭上一席之位,想不到就在老叫化限期滿前一年,遇上這等大事。”

  趙天霄道:“究竟是什麼大事?乾脆說個明白,也許在下可為金兄略效微勞!”

  金嘯川苦笑一下,道:“也許老叫化這次和諸位分手之後,日後再無會面之期,就算有洩幫中機密之嫌,那也管它不著了。”

  起身行近壁角前面,伸手揭開一片灰色幕布。

  只見一個五旬左右的灰衣老叫化子,直挺挺的躺在一座軟榻之上。

  趙天霄肅然問道:“死了?”

  金嘯川道:“除了一息猶存之外,全身僵硬,不食不言。”

  趙天霄道:“和鎮遠鏢局兩位鏢師所受之傷一般模樣,定然是一個人幹的了!”

  田文秀接口說:道:“在下有幾句冒昧之言,如是問得不當,金舵主不用回答就是。”

  金嘯川道:“少堡主儘管請問。”

  田文秀道:“這位受傷的丐幫兄弟,在貴幫中是何身份?”

  金嘯川略一沉吟道:“總航中巡行長老,論身份還在老叫化之上。”

  田文秀道:“武功如何?”

  金嘯川道:“不在老叫化子之下。”

  田文秀道:“丐幫名滿天下,實力壯大,但結仇亦多,這位巡行長老,不知是否遭人仇殺?”

  金嘯川道:“如果是單純的仇殺,老叫化雖然免不了總舵的一頓毒罵,但情勢不至這般嚴重,眼下老叫化不但要丟了長安分舵舵主之位,而且……”

  他黯然一嘆,接道:“縱然是總舵不肯撤去老叫化長安分舵的舵主之位,老叫化亦無顏再見幫中兄弟了!”

  田文秀道:“他可是被人劫走了什麼?”

  金嘯川道:“不錯,被人劫走了一支千年何首烏和兩顆雪蓮子。”

  趙天霄吃一驚,道:“千年何首烏?”

  金嘯川道:“不錯,此物乃敝幫主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取得,由本幫中巡行長老,疾行傳遞,送回總舵,事先且有本幫中信命傳訊,令諭沿途各處分舵,盡出高手,保護疾行藥的巡行長老,想不到,卻在老叫化這長安分舵中出了岔子。”

  田文秀道:“這個人似是專以劫物取珍貴之物,而且耳目靈敏,使人防不勝防。”

  只聽那金嘯川接口說道:“那一支何首烏和兩顆雪蓮,不但是舉世難以求得之物,而且關係目下本幫中一位走火入魔的長老生死,此藥不能尋回,那位長老,勢難活命了。休息十年,仍未痊癒。終因傷勢太重,陷入走火入魔之境……”

  趙天霄道:“那位長老,可是被稱為丐幫第一高手的無影神丐岳剛嗎?”

  金嘯川道:“不錯,正是此人。”

  趙天霄輕輕嘆息一聲,道:“那無影神丐不但解救了貴幫一次大難,而且挽救了武林中一次浩劫,天下武林,誰不遵仰於他。”

  金嘯川道:“唉!正因如此,才使老叫化慚愧欲死,這番不但使老叫化無顏見敝幫幫主,而且是無顏面偷生人世。”

  田文秀道:“事已至此,金舵主也不用自責過深,眼下急要之事,是要如何找出那劫藥之人追回藥才是。”

  金嘯川道:“老叫化已然同了長安分舵所有的弟子,明查暗訪,找遍了整個長安城,仍然找不出一點線索。”

  田文秀接道:“金舵主,在下還有一句不當之言……”

  金嘯川道:“少堡主不用客氣了,有話只管問吧!老叫化既然說了,自是言無不盡。”

  田文秀道:“據聞貴幫中久負盛譽的三老之一獨眼神丐,已經到了長安,不知是真是假?”

  金嘯川道:“不錯,少堡主耳目倒是靈敏得很。”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6 11:19:08

一三

  趙天霄道:“那獨眼神丐駕臨長安,可也是為了追查那失藥的下落?”

  金嘯川點點頭道:“不敢相瞞諸位,敝幫中高手,已然分批湧進了長安來,連幫主的大駕,也可於近日之中趕到。”

  趙天霄道:“這麼說來,一向平靜的西北武林道上,即將掀起滔天的風波了!”

  金嘯川道:“這倒不會,老叫化接到幫主的令諭上說得明白,敝幫中高手的行動,力求隱秘,不得招搖,引起武林同道側目。”

  趙天霄道:“金兄可已會見過那獨眼神丐嗎?”

  金嘯川道:“沒有,老叫化曾率長安分舵中高手,迎出十里之外,但卻被他巧妙的避了開去,隨後就接到幫主令諭,囑咐行動求密,老叫化自是不便再找尋他了。”語聲微微一頓,接道:“說來實是慚愧得很,目下這長安城中,究竟有敝幫中多少高手在此,連老叫化也不清楚……”話未說完,突聞一陣急促步履傳了過來。

  金嘯川臉色已變,霍然站起,冷冷喝道:“什麼人?”

  他盡出丐幫長安分舵弟了,在這魁星閣四周布下天羅地網,如若毫無驚兆的被人闖進來,那可是大傷顏面的事。只聽步履由急轉緩,到了室外,但卻不聞相應之聲。

  這一來,連趙天霄等也不禁緊張起來,個個凝聚功力戒備。

  只見人影一閃,一個丐幫弟子,緩緩走進門來。群豪同時鬆了口氣,心中卻是暗自奇道:“丐幫中的規戒,素來嚴謹,此人怎的這等放肆?”

  金嘯川臉色一片肅冷,怒聲喝道:“你聽到本座的問話了嗎?”

  進門的丐幫弟子已然進入室中,雙目圓睜,望著金嘯川道:“弟子已經聽到……”一口鮮血,湧了出來,仰面倒在地上。

  就在他倒地上的同時,舉起了右手,燭光下,只見他右手緊握著一封白簡。

  這意外的變故,使那全場中人,都為之心神一震,驚愕之色,形露於外。

  金嘯川一躍而起,伸手一把,抓住那丐幫弟子,探手一摸黯然嘆息一聲道:“他自己受傷甚重,不能言語,強自提一口真氣,勉強支撐行來,唉!他如不是為了要送來手中書簡,早些坐下調息,也許就不會死了。”

  趙天霄道:“江湖上久傳丐幫弟子,個個視死如歸,豪氣干雲,今日一見,果是不錯。”金嘯川由那死去的弟子手中,取過白簡,只見上面寫道:丐幫長安分舵主收。

  田文秀看他封簡上的字跡,和趙天霄收到的那一封一般模樣,不禁一皺眉頭,暗道:“這麼看起來,那劫取鎮遠鏢局暗鏢,和劫取丐幫藥物之人,倒是同一個人了,最低限度,這兩封書信,是出自一人手筆。”

  金嘯川打開封函,只見函上寫道:

  “字諭金舵主收悉:

  “貴幫中藥物,亦是取於他人之手,區區取於貴幫,實乃理所當然,風問貴幫為了此事,決心大動干戈,傾盡貴幫高手,誓必追回失物,獨眼老叫化率貴三五高手,已抵長安,黃幫主將親自賀監。”

  “區區想不到為此一點藥物,竟引起了如許風波,連台好戲,目迷五以,區區將拭目以觀,黃幫主如何取回失物?”下面未署名,卻畫了一個太極圖。

  金嘯川看完書簡,呆在當地,半晌說不出話。

  趙天霄輕輕咳了一聲,道:“金兄,那書簡說些什麼?”

  金嘯川如夢初醒,長長吁了一口氣,道:“這人對我們丐幫中的情形,反而比老叫化還要清楚了,唉!趙兄請看。”

  趙天霄接過白箋,仔細看了一遍,臉色突然一變,嘆道:“這是我趙天霄有生以來,遇到的第一號強敵。”

  金嘯川道:“老叫化一生中,不知經歷多少凶險,也遇過無數的挫敗,但卻從未心灰氣綏過,這一次,唉!老叫化是栽定了。”

  趙天霄道:“世兄有何高見呢?”

  田文秀道:“晚輩之意,咱們要反賓為主,以攻代守。”

  金嘯川道:“不是老叫化長他人的志氣,滅自己的威風就賃人家在毫無驚兆之中,送上了這封秘函,而且使老叫化遍佈四周的人手,毫不知情……”

  田文秀道:“金舵主說的不錯,不過情勢既已如此,咱們不能坐以待敵,目下只有水盈盈的行蹤可疑,何不對她下手。”

  趙天霄道:“金兄幾日來,派有不少眼線,監視著那水盈盈的舉動,不知是否有所發現。”

  金嘯川道:“老叫化唯一的發現,就是那水盈盈確和很多神秘的武林人物來往,老叫化亦曾派有幫中弟子追蹤那些武林人物,但可惜的是,都被對方脫梢而去。”

  田文秀訝然說道:“有這等事?”

  金嘯川道:“不錯,出入於那水盈盈居處的武林人物,曾經三次和我們丐幫弟子照面,如若說他們仍是懵無所覺,那是叫人難信,但他們卻是明知故犯,來去之間,不肯稍隱行蹤,據老叫化的看法,有些時候,他們似是有意的暴出行蹤,似此等情形,豈不是有意的誘我們對那水盈盈下手嗎?”

  田文秀長長吁一口氣,道:“如若金舵主說的沒錯,此事就更加複雜了,出入於水盈盈宿住這處的武林人物,誘咱們輕舉妄動,不外是兩個用心:一則是讓咱們找錯線索,師勞無功。二則是嫁禍於人,使我們章法自亂。”

  金嘯川道:“老叫化還有一個看法。”

  田文秀暗道:“這老叫化平日裡嘻嘻哈哈,裝瘋作傻,想不到竟然是位大智惹愚的人物。”口中說道:“願聞高見。”

  金嘯川說:“設若那水盈盈別樹一幟,一方劫鏢,一方劫藥,亦非是絕不可能。”

  田文秀道:“金舵主言之有理,綜研所見,眼下還難作斷論,如其坐而論策,還不如起而行動,不論是否那水盈盈所為,但她實是目下唯一的線索,在下之意倒不如同入雨花台去,質問水盈盈……”

  趙天霄道:“如若她不肯答覆呢?”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6 11:19:16

一四

  田文秀道:“先禮後兵,萬一她堅持不說,說不得只好動強,把她抓來的魁星閣中,囚禁追問,至少咱們可查出和她來往的武林人物,是屬於哪一在線的。”

  趙天霄道:“好!就依田世兄的高見……”

  他目光一轉,向金嘯川道:“金兄意下如何?”

  金嘯川道:“老叫化亦有些心,遲遲不敢下手之故,是在等待敝幫幫主之命,生恐一步行錯有污我丐幫之名,幫主責怪下來,說我老叫化欺侮孤苦弱女,那可是擔當不起的大罪,趙堡主乃一方豪雄,作為隨心,自是無此顧忌了。”

  田文秀道:“在下和章、譚二位,合共四人,去見水盈盈,金舵主請率丐幫弟子,在雨花台外接應,非到必要,金舵主不用出手相助。”

  趙天霄一躍出室,道:“走!”雙臂一張,自魁星閣上直飛而下。

  緊隨著三條人影,聯袂追出,閃電一般,直奔雨花台去。

  跟在四條人影身後的,是丐幫金嘯川帶領的十幾個丐幫弟子,隨後而行。

  片刻功夫,已到了雨花台。

  金嘯川和幾十個丐幫弟子,迅快的隱布在雨花台四周暗影中。

  趙天霄、田文秀、章寶元、譚家奇等越牆而入,直撲向一所精舍。

  這時,水盈盈和桃、杏二婢,似是已經安歇,精舍中不見一點燈光。

  田文秀低聲道:“咱們是明目張膽而來,索性挑明叫陣,不知老前輩意下如何?”

  趙天霄道:“田世兄做主就是。”

  田文秀高聲說道:“趙家堡大爺親臨,求見水盈盈。”

  精舍內傳出一個嬌慵的聲音,道:“有勞上覆趙大爺,我家姑娘已然不勝酒力,今宵難再會客,轉請趙大爺明天再來。”

  田文秀回顧了趙天霄一眼道:“趙大爺一向不打回票,水姑娘活著咱們見人,死了咱們見屍,姑娘還是早些開門的好!”

  那嬌慵的聲音,應道:“啊喲!好厲害的趙大爺,咱們姑娘真的醉酒未醒,神志還不清,可是並沒有死……”

  章寶元早已按不下胸中怒火,抬腿一腳,踢了過去,兩扇緊閉的木門,吃他一腳踢開,怒聲接道:“臭丫頭,囉囉嗦嗦,惹得章二爺離瞭,一把火燒你雨花台。”

  一掌護胸,一掌蓄勢,大步直入廳中。

  精舍中燈光一閃,一個身著綠衣的美婢,緩步出現廳中,舉起手中白紗燈,道:“我道什麼人?聲音很熟,原來是小球兒!”田文秀只覺臉上一熱,接道:“難得姑娘還記得小的這不雅的名字。”

  舉燈的美婢正是碧桃,只見緩緩把紗燈放在木案之上,神志從容地說道:“小球兒,哪一位趙大爺,請給小婢引見引見。”

  田文秀雖然能言善辨,此時卻有著口拙詞空之感,正在為難之際,趙天霄卻大步行了進來道:“在下便是。”

  碧桃打量了趙天霄一眼,突然躬身一禮,道:“小婢碧桃,見過趙大爺。”

  趙天霄一搖手,道:“不用了,在下深夜來訪,驚擾姑娘,本來不應該,只因有一件重大之事,非得面詢水姑娘不可……”

  碧桃道:“我家姑娘醉得人事不省,如何能救我趙大爺的問話。”

  趙天霄一皺眉頭,道:“抬她出來,冷水澆醒。”

  這幾句話斬釘截鐵,大有一方霸主的氣度,碧桃臉上神色一片平靜,毫無震動驚慌之意,淡淡一笑道:“趙大爺名重長安,欺侮一個小窯姐,就不怕別人恥笑嗎?”

  趙天霄被這丫頭一句話說得臉上發燒,半晌答不出話。田文秀接話道:“碧桃姑娘倒是沉著得很。”取出一方絹帕,拭去臉上的易容藥物,恢復了本來面目,接道:“在下不叫小球兒……”

  碧桃嬌聲笑道:“嗯!田少堡主!”

  田文秀愣了一愣,道:“你如何知我姓氏?”

  碧桃道:“少堡主風流瀟灑名傾長安花街柳巷,別說小婢了,雨花台中姊妹們,哪一位不認識你白馬堡的少堡主?”

  田文秀冷笑一聲:“姑娘的耳目,倒是靈敏得很。”

  章寶元道:“這丫頭利口如刀,田世兄不用和她囉嗦了。”左手一探,疾向碧桃右腕扣去,右掌力暗蓄內勁,內要那碧桃避過一擊,露出武功,右手立時將以排山倒海之勢劈出。哪知事情大出章寶元的意外,那碧桃不但沒有閃避,竟是毫不抗拒,讓章寶元扣住了右腕上脈門要穴。章寶元呆了一呆,道:“你不會武功嗎?”

  田文秀冷冷接道:“不要被她騙過。”

  章寶元長嘆一聲,緩緩鬆開了扣在碧桃腕上的左手,說道:“我章寶元是何等人物,豈肯傷害一個毫無抗拒的弱女子。”田文秀突然側身而上,一掌後下。

  他劈出掌力去勢勁急,微帶嘯風之聲,顯然是大有一掌擊斃碧桃的用心。

  碧桃眼看掌勢近身,力道不衰,再也沉不住氣,嬌軀一閃,纖指點出,指襲田文秀的腕上脈穴。

  田文秀腕勢一沉,避開點來一指,冷冷說道:“原來你很怕死。”兩掌連連拍出,連攻八掌。這八掌出手極快,而且招招都攻向碧桃要害穴。

  但碧桃嬌軀閃轉,異常靈活的避開了田文秀的八招急攻。

  田文秀不待碧桃反擊,就收掌而退,冷冷說道:“姑娘武功不錯。”

  趙天霄、章寶元實未想到這個嬌弱的少女,武功竟然是如此之高,閃避身法的快速靈巧極是罕見,心中暗驚道:“婢如此,主人那是更厲害了。”

  只見碧桃臉色大變,粉臉眉目間,如罩一層寒霜,冷冷說道:“彼此保持顏面,什麼話都好商量,田少堡主既然一定要把臉撕破,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不知少堡主意欲何為?”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6 11:19:23

一五

  趙天霄哈哈一笑,道:“姑娘可做得了主嗎?如果做不了主還望請水盈盈姑娘來談談。”只見繡簾輕佻,一個豔絕天人的少女緩步走了出來。她披著一身簡單的白衫、白裙,脂粉未施,長發披垂,顯然剛從床上起來。

  素服淡妝,掩不住天生麗質,只是眉宇間微泛起一般慍意。

  碧桃急急躬身說道:“小婢該死,被迫還手,犯了姑娘約言,願領責罰。”

  白衣少女緩緩說道:“你站開。”

  目光轉注到趙天霄等身上,冷冷說道:“諸位找我有何見教?”

  趙天霄濃眉一揚,道:“無事不登三寶殿,趙某想請教姑娘一件事。”

  水盈盈道:“夜寒風冷三更已過,雨花台雖然是人人可來,但風塵中也有風塵規矩,趙堡主有事,明日請早……”

  目光一轉,望著碧桃,道:“送客。”

  章寶元怒聲喝道:“咱們又不是嫖窯子來,誰要聽你這些規矩。”

  水盈盈臉上更是冷肅,一對圓圓的大眼睛中,暴射出冷電一般的神光,逼注在章寶元的臉上,緩緩說道:“出口傷人,可是活得不耐煩了?”

  章寶元只覺她雙目神光如刀,不可逼視,怔了一怔,怒道:“臭丫頭口氣可真不小。”

  水盈盈冷笑一聲道:“趙堡主這位是什麼人?”

  趙天霄道:“在下結義兄弟。”

  水盈盈道:“這等狂妄,要不給他一點教訓,他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我要代你管教管教,碧桃,打他兩個耳刮子。”

  碧桃早已躍躍欲試,聞聲出手,側身而上,左手虛攻一掌,一引章寶元的掌勢,右手疾快地伸了出去,左右開弓,拍拍兩聲脆音,章寶元兩頰紅腫,指痕宛然。

  她舉動之快,出手之奇,章寶元明明看她揮掌擊來,就是無法閃開。

  趙天霄、田文秀雖想救援,但心念剛動,還未及出手,那碧桃已然得手而退。

  章寶元在趙天霄威名翼護之下,西北武林道上朋友,人人都讓他幾分,一生之中,從未受過此等之辱,只覺羞忿交集,怒火高燒,大喝一聲,一拳擊向碧桃。

  碧桃一閃避開,也不還手。

  水盈盈冷笑一聲道:“這不過是略施薄懲,如再放肆,可不要怪我手下無情。”

  趙天霄目睹那碧桃出手之快,實為牙林之中罕聞罕見的手法,心中暗生震駭,沉聲喝道:“二弟住手。”

  章寶元一生中最是敬服那趙天霄,聞他呼喝,果然停下了手。

  趙天霄拱手說道:“姑娘身負絕技,隱身於風塵之中,倒叫在下等失敬了。”

  水盈盈冷冷道:“不勞誇獎。”

  趙天霄道:“在下等今宵打擾,只想向姑娘打聽一件事情,水姑娘乃巾幗英雄,想必是不會虛言掩遮。”

  水盈盈道:“什麼事?快些說。”

  趙天霄道:“成都鎮遠鏢局中一趟暗鏢,在長安被人劫去,而且還傷了三人,不知是不是姑娘所為?”

  水盈盈道:“不是。”

  趙天霄怔了一怔,道:“不是姑娘所為,哪一個還有這個膽子?”

  水盈盈道:“不知道。”她每句話,都說得短暫堅決,截釘斷鐵。

  趙天霄一時間,倒也想不出措詞。

  田文秀輕輕咳了一聲,道:“在下也有幾句請教姑娘。”

  水盈盈冷冷道:“我不願再回答你們問話了。”回身步入臥室。

  田文秀道:“姑娘止步。”

  水盈盈渾似不知,頭也不回地走回室中。碧桃突然望著紗燈,道:“我家姑娘今夜已對諸位百般忍耐,諸位還不快走,還留在此作甚?”

  趙天霄看今宵形勢,已難和平談判,當下說道:“我為暗鏢被動而來,在蟬鏢未有確訊之前,我等決然不走……”

  碧桃接道:“你們不肯走,等在這裡幹什麼。”

  田文秀接道:“咱們要等那水姑娘,答覆得明明白白。”

  碧桃怒道:“我家姑娘從不打誑語,說沒有就是沒有,那還要欺騙你們不成?”

  田文秀道:“她會知道內情。”

  碧桃怔了一怔,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得問問我們姑娘才行。”

  田文秀一抱拳,道:“那就有勞碧桃姑娘了!”

  碧桃一聳雙遐,道:“現在還不知道你所問的,姑娘她肯不肯說?你別歡喜得太快了。”

  田文秀心中一動,暗道:“聽這丫頭口氣,那水盈盈是一定知道那動鏢人了。”

  只見碧桃放下手中紗燈,緩步走入了水盈盈臥室之中。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6 11:19:31

一六

  大約過一苗熱茶工夫,碧桃緩緩走了出來。

  這時,趙天霄等都已瞧出這隱跡於風塵的主婢,都是身懷絕技的高人,如若鬧成僵局動起手來,鹿死誰手,很難預料,是以儘量避免造成衝突。

  田文秀一抱拳,道:“水姑娘怎麼說?”

  碧桃道:“我家姑娘說,她雖無法說出什麼人?但卻可以指示你們一條明路。”

  趙天霄道:“我等感激不盡!”

  碧桃道:“你先別太歡喜,我的話還未說完呢!”

  田文秀聽出口氣不對,急急接道:“水姑娘怎麼說?”

  碧桃道:“我家姑娘說你們今夜來的太突然,不但驚吵了她的好夢,而且還出言不遜,還有那一批窮叫化子,日夜守在這雨花台的四周,雖然沒有輕舉妄動,但卻是討厭得很。”

  田文秀道:“因此姑娘遷怒我等,又不肯說了。”

  碧桃道:“也不是絕對不肯說,但今晚你們沒法聽到了!”

  田文秀回顧了趙天霄一眼,道:“明天如何呢?”

  碧桃道:“你們明天中午來吧!”

  田文秀道:“好!咱們就此一言為定,在下等明日中午來訪!”

  碧桃目光一掠章寶元,道:“最好雖帶他一起來了。”

  章寶元正待發作,卻被趙天霄暗中阻止。

  田文秀雙手抱拳,說道:“吵擾姑娘了。”轉身大步行去。

  碧桃提起手中紗燈,說道:“諸位慢走,恕我不送了!”

  群豪離開了雨花台幽靜的後院,金嘯川早已在外等候,大步迎了上去,道:“趙堡主,可曾去過那水盈盈?”

  趙天霄道:“那丫頭不肯承認。”

  章寶元搶接道:“趙大哥慈悲為懷,不肯對那小窯姨主婢們動武,唉!咱們去了四條大漢,卻被那小窯姐幾句話給攆了出來。”

  金嘯川道:“有這等事?”

  田文秀道:“金舵主如是一定想知內情,在下就實說了,因為咱們四個人,一起出手,也未必是那小窯姐主婢的對手。”

  金嘯川臉色一變,道:“少堡主此言當真?”

  田文秀道:“在下幾時打過誑語了!”

  金嘯川肅然說道:“這麼說來,我們丐幫失藥的事,也可找那小丫頭談談了?”

  田文秀沉吟了一陣,道:“這次雨花台之行,一切反應,都大大地出了在下的意料之外,不過,那水盈盈已答允明日午時,給咱們一個滿意的答覆,也許她真能告訴咱們一些追索的蛛絲馬跡。”

  章寶元道:“田世兄當真是具相信那小窯姐的話嗎?”

  田文秀點點頭,道:“在下是深信不疑!”

  章寶元道:“如是那丫頭明日午時,不肯告訴你,當該如何?”

  田文秀道:“破釜沉舟,全力一戰。”

  章寶元道:“不怕她們主婢利用今夜的時間逃走嗎?”

  田文秀道:“以兄弟之見,那水盈盈絕不會逃,何況還有丐幫弟子暗中監視,她縱然是確有此念,也是逃脫不了!”

  金嘯川抬頭望望天色,道:“諸位半夜奔行,也該養息一下精神,也許明日午時,還有一場大戰,此地由老叫化和我丐幫弟子招呼,用不到幾位再費心了。”

  田文秀道:“好!就依金舵主的安排。”

  金嘯川舉手一招,暗影中立時直過來一個丐幫弟子,右手平伸,說道:“舵主有何吩咐?”

  金嘯川道:“你帶趙堡主等到分舵休息。”

  丐幫長安分舵,設在緊傍長安城外一座土窟中,防守極是森嚴。

  那帶路的丐幫弟子,把幾人引到後面客室之中,說道:“咱們叫化子,一向是隨遇而安,諸位隨便休息。”抱拳一禮,悄然退出。

  譚家奇流目四顧,只見炕上被縟,雖然一色月白,表裡一樣,但洗得十分乾淨。

  一宿無話,次晨起身,丐幫弟子早已為幾人備好了精美早點。四人匆匆用過早餐,田文秀回顧身後一個幫弟子問道:“那金舵主可有口訊?”

  那丐幫弟子道:“舵主捷足傳三道口訊,說那雨花台中,毫無動靜,要四位只管安心休息,去赴中午之約。”

  田文秀望望天色,低聲向趙天霄道:“老前輩,還有半天時光,不可輕輕放過,咱們藉機會打坐調息一下如何?”

  趙天霄知他料事之能,此言必有深意,當下說道:“正該如此。”起身回歸臥室。

  §第三回 雙雄瀕死大雁塔

  天色將近中午時分,田文秀首先坐起,催促三人動身,趕赴中午之約。

  行近雨花台時,已可見丐幫中弟子三兩成群,環布在雨花台的四周。

  但見一個身著灰布褂的丐幫弟子,大步行到眾人身側,低聲說道:“雨花台中一切安靜,諸位如有差遣,儘管吩咐在下。”

  趙天霄看這丐幫弟子,年約三十三四,一臉精明之色,兩目奕奕有伸,一望之下,即可看出是一位內外兼修的高手,心中暗道:“丐幫長安分舵中,從未見過此人。”當下問道:“金舵主哪裡去了?”

  那人微微一笑道:“金舵主透被幫主令諭召去,臨去之際,詳細說明了和諸位相約之事,因此在下不揣冒昧特來迎接諸位。”

  田文秀為人機警,當下說道:“是啦!兄台可是已接了長安分舵主之位。”

  灰色叫化點頭一笑,道:“不錯,以後還望諸位多多指點。”

  田文秀一抱拳,道:“失敬失敬,還未請教舵主的大名?”

  那灰衣叫化道:“兄弟藍光壁。”

  趙天霄失聲叫道:“藍兄就是被舉為丐幫後起三秀之一的摘星手嗎?”

  藍光壁道:“區區微名,如何及得趙堡主威鎮一方的盛名。”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6 11:19:36

一七

  章寶元突然插口說道:“怎麼?那老金可是因為失藥的事,被免除了長安分舵的舵主之位嗎?”

  藍光壁笑道:“金舵主告訴在下,諸位和他,都是肝膽相照之交,丐幫中事,也不敢欺瞞各位,金舵主甚得敝幫幫主的器重,失藥之事,雖然敝幫聲譽影響甚大,但也不能怪到金舵主的頭上,只因敝幫主對長安四周形勢不熟,必得金舵主隨侍,才把他調帶身邊,以備垂詢,兄弟奉命,暫代行長安分舵舵主的職權。”

  章寶元道:“原來如此。”

  田文秀淡淡一笑,道:“藍舵主請在此地小候,我等要趕赴那雨花台之約了。”

  藍光壁望望天色道:“中午約時已到,兄弟也不打擾諸位了。”言罷,抱拳一揖而去。

  田文秀道:“咱們得去見那水姑娘了!”當先舉步而行,直入雨花台後院之中。

  豔婢碧桃早已在廳外相候,見眾人如約而來,立時一嘟小嘴巴,冷冷說道:“那些臭要飯的,可是和你們一道的嗎?”

  趙天霄自負一方雄主,不願說謊,點點頭,道:“不錯,那是趙某的朋友。”

  碧桃冷笑一聲,道:“哼!那些叫化子。不停地在我們四周繞來繞去,不是我們家姑娘心地好,我早就讓他們吃苦頭了。”

  田文秀生恐章寶元聽不入耳,出言質問,又和那碧桃衝突了起來,急接道:“水姑娘既約了我等,自是有所指教……”

  碧桃目光一掠章寶元道:“不要你們帶他來,為什麼又帶來了?”章寶元只覺一股忿怒之氣,直衝上來,正待反唇相譏,趙天霄卻搶先道:“我趙某人已再三忍讓,姑娘也不可欺人太甚了。”

  田文秀眼看局勢又將鬧事,心中大為焦急,接口說道:“有勞通報水姑娘,就說我等如約來訪。”

  碧桃微微一笑,嬌軀一側,欠身道:“諸位請進吧!”

  田文秀當先而行,步入大廳。

  只見水盈盈滿臉莊肅之色,端坐在廳中,眼看幾人步入大廳,也不過微一頷首,道:“諸位請坐!”

  群豪依言落座,碧桃已緊隨入廳,手奉茶盤獻上香茗。

  趙天霄強忍滿腔怒火,輕輕咳了一聲,道:“打擾姑娘了!”

  水盈盈一揚秀眉,淡淡一笑,道:“好說,好說!”

  田文秀欠身道:“姑娘約咱們今日中午到此,咱們是如約而來……”

  水盈盈接道:“如若就事而論,諸位這趟跑得很值得了……”

  星目流轉,掃掠了群豪一眼,接道:“不過我事先要說明白,那取鏢的人不像我,諸位找上門去,可能遭殺身之禍,生死之間,任憑幾位選擇!”

  趙天霄豪氣干雲地說道:“這倒不勞姑娘費心,但得能指明我們一條去路,在下等已感激不盡。”

  水盈盈凝目沉吟了一陣,突然伸出細細玉指,伸入茶杯中,沾水寫道:“慈恩寺內大雁塔。”緩緩站起身子,轉身人室。

  趙天霄、田文秀退出大廳之後,碧桃卻悄然追出廳外,低聲說道:“我家姑娘面冷心慈,為指點兩位這條明路,可能要開罪於人,諸位切不可透露出是自我家姑娘所示。”

  趙天霄道:“請上覆水姑娘,說趙某人對他俠骨豪氣,感佩異常,但等此事了斷,在下定當函邀西北武林同道,設宴為姑娘慶功。”

  趙天霄是何等老於世故之人,悄然一扯章寶元和譚家奇,退了出去。

  田文秀低聲道:“姑娘,還有什麼指教?”

  碧桃道:“指教倒不敢當,只是我受人之託,傳個口信給你。”

  田文秀詫道:“哦?”

  碧桃道:“紅杏妹妹……”輕輕嘆息一聲,接道:“水盈盈和桃、杏二婢,都是我們主婢化名,但得日後再見君面,自當以真實姓名相告,此時此刻,少堡主還是把我們看成這小窯姐吧!”

  田文秀心中暗道:“三個大姑娘家,竟然跑到窯子裡客串窯子姑娘,這玩的也未免太放縱了,就算是白壁無瑕,但清名已受玷污。”

  口中卻微笑說道:“不知那紅杏姑娘轉告什麼?”

  碧桃道:“她要我告訴少堡主,最好自掃門前雪,莫管他瓦上霜。”田文秀道:“恭敬不如從命,有勞轉告紅杏姑娘,就說田文秀已拜領了她的盛情,異日有緣再見,在下再面致謝意,姑娘珍重,在下就此別過了。”

  碧桃輕輕嘆息一聲,道:“少堡主定要管此事嗎?”

  田文秀道:“不錯,在下是非過問不可。”

  碧桃櫻唇啟動,數度欲言又止,終於低頭說道:“少堡主多多珍重,遇事切不可奮勇爭先。”言罷轉身而去。

  田文秀心中暗忖道:“她這般諄諄告我,難道那盜鏢之人,果然是一位非常的人物不成。”心中念頭轉動,人卻急步追上了趙天霄等。

  章寶無大聲嚷道:“田世兄,那妞兒和你談些什麼?”

  田文秀道:“她告訴那盜取暗鏢之人,武功十分高強,要咱們小心對付。”

  一直很少說話的譚家奇,突然接口說道:“既然有了眉目,在下理應通知東主一聲,一同趕往大雁塔去。”

  趙天霄道:“那是應該,但在下此刻心中有一件疑難之事,不知該如何是好?”

  田文秀道:“什麼疑難之事?”

  趙天霄道:“那水盈盈只告訴我們到那大雁塔中去尋失鏢,卻未言明丐幫中失藥如何?咱們是否應該通知丐幫中人?”

  田文秀沉吟了一陣,道:“這個確使人為難……”

  正自猶疑難決間,瞥見那摘星手藍光壁大步走了過來,行近眾人身側,一抱拳道:“諸位可會見過那水盈盈嗎?”

  趙天霄道:“見過了!”

  藍光壁道:“她說些什麼?”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6 11:19:47

一八

  趙天霄沉吟了一陣,道:“她只說出慈恩寺中大雁塔。”

  藍光壁道:“你們相信嗎?”

  趙天霄道:“雖不全信,但也該去一趟,瞧瞧再說。”

  藍光壁道:“趙堡主可曾提過我們丐幫失藥之事?”

  趙天霄道:“沒有提過,那水盈盈也未知我們談起失鏢的事,她只是說出『慈恩寺中大雁塔』短短一句,就未再多言。”

  田文秀眼看秘密盡洩,心中暗自焦急,輕輕咳了一聲,接道:“在下等立時趕往慈恩寺大雁塔去,查個明白,不知藍兄意下如何?”

  藍光壁道:“金舵主臨去之際,交代得十分明白,諸位都是他知己好友,如若需在下效力之處,只管吩咐一聲。”

  趙天霄拂鬚沉吟了一陣,道:“那水盈盈也只是告訴我等慈恩寺中大雁塔,短短一言,但那大雁塔乃是長安名勝,浮屠七級,雁塔題名,傳為儒林佳話,終日裡遊人如梭,慈恩寺香火茂盛,應該是極不可能隱藏強人才是,此事真相未明之前,不敢再勞動貴幫弟子枉駕。”

  藍光壁微微一笑道:“在下來此之時,曾奉幫主面諭,長安城中事,要多和趙堡主商量、請教,堡主既是如此吩咐,在下恭敬不如從命了。”

  趙天霄道:“不敢當,承蒙貴幫主如此看重在下,趙某人榮寵得很,見著貴幫主時,請代我趙天霄敬候安好。”

  藍光壁一抱拳,道:“在下代幫主先領盛情,諸位行程急促,在下也不打擾了。”言罷轉身大步而去。

  譚家奇道:“敝東主在那連雲客棧之中,想必早已等待得心急如焚,既有大雁塔這條線索,不知是否該去通知敝東主一聲?”

  田文秀道:“在下之見,目下大可不必,王老鏢頭志存拚命,此行旨在探道,訪查真相,以暗中行事最好,王老鏢頭傷心激動之中,只怕有過火之行,待咱們究明真相,再約他同去不遲。”

  譚家奇道:“少堡主說的是。”

  一行人急步而行,奔向大雁塔。

  抬頭看去,只見浮屠七級,高可十丈,古氣盎然,一派莊嚴。

  趙天霄低聲說道:“田世兄,咱們可要上去瞧瞧嗎?”

  這幾日來,田文秀才華畢露,已使趙天霄暗為心折。

  田文秀點頭應道:“咱們得留下一至二人,守在塔門處,最好能把身子隱起;監視形跡可疑之人。”趙天霄略一沉吟,道:“好!章兄弟,譚鏢頭,請留在塔門外面,世兄請隨我到塔上瞧瞧吧!”當先舉步行去。

  田文秀緊行兩步,隨在趙天霄身後,緩步向上行去。

  這大雁塔整日開放,任人觀賞,但此際午時過後不久,遊人甚少。

  趙天霄連登上三層階梯,未見異征,不禁心中生疑,低聲說道:“想這大雁塔上遊人無數,終日裡穿梭不絕,豈是盜匪容身之地,也許咱們上了那丫頭當了。”

  田文秀神色堅決地說道:“以晚輩的看法,那位水姑娘絕不會欺騙咱們,咱們直登塔頂瞧瞧。”

  趙天霄道:“好吧!”放步直登七層塔頂。

  這七層塔頂之上,遊人甚少,靠四壁處,垂著一片黃緞神幔,但那神幔似已年久未換,顏色已褪,變成了蒼白顏色。

  田文秀仔細瞧了一眼,緩步行到靠南面一個窗子上,仔細的查看了一陣,緩緩退了回來。這頂層面積不大,一目瞭然,仍是瞧不出一點可疑之處。

  趙天霄道:“果然上了那……”

  田文秀急急搖搖手,趙天霄霍然驚覺,忙把未說出口之言,重又嚥了回去。

  田文秀輕輕咳了一聲,道:“在下聽聞人言,大雁塔頂這座佛像,出自天竺第一名家之手,咱們既登上塔頂,豈能不開眼界,”

  暗運功力戒備,陡然跨進了兩步掀開那黃緞神慢。只見一座金色的佛像,高約兩尺,盤坐蓮台之上,雙手合十,閉目而坐,雕工精緻,栩栩如生。

  田文秀目光轉動,打量了那神龕一眼,不見有何異狀,而後放下神幔。

  趙天霄一皺眉頭,道:“已登七級頂層,上無去處了。”

  田文秀仰臉向上望去。但見一道平整的頂蓋,延伸數尺,有如張傘,不禁心中一動,暗道:“若是那人藏在這塔簷蓋之上,豈不是十分隱秘。”

  趙天霄眼看田文秀望著那塔頂簷蓋出神,心中暗暗忖道:“這頂伸出數尺,想是不讓風雨飄入塔中,但如在那簷蓋頂上,加蓋上一間小室,豈不是隱秘異常?”

  只是那頂簷十分平整,毫無可資攀握之物,除非由窗口提氣躍出,認定方位,出手抓住那伸出的塔簷,翻上塔去,但此行十分險惡,輕功、膽氣和出手的時間,都要配合得恰到好處,稍有不當,那將直跌塔下,摔得粉身碎骨。

  田文秀望著那伸出的塔簷,出了一會神,道:“老前輩助我一臂之力,我要到那塔頂去瞧瞧!”

  趙天霄急急搖頭:“使不得,使不得!頂簷伸出數尺,無物可攀,下臨實地數丈,太過凶險了。”

  田文秀正待答話,突聽人聲接道:“阿彌陀佛,塔頂兇險,施主不登也罷。”

  轉頭望去,只見一個四旬左右,滿臉紅光,身著灰白僧袍,頸間垂著檀木念珠的和尚,停身在梯口之處,望著兩人微笑。

  趙天霄、田文秀同時感到胸前被人重重打了一拳,心頭震駭不已,暗道:“這和尚精巧的輕功,就憑我們兩人耳目,竟然不知他何時到了身側。”

  田文秀輕輕咳了一聲,故作鎮靜地說道:“大師父剛剛到嗎?”

  灰袍僧人淡淡一笑,道:“貧僧到了一會。”

  田文秀呆了一呆,道:“大師如何稱呼?”

  灰袍僧人笑道:“貧僧天雨。”

  田文秀道:“失敬了,大師剃度在慈恩寺中嗎?”

  天雨笑道:“貧僧苦修行腳,路經長安,暫時住錫在慈恩寺中。”

  趙天霄道:“大師駐此好久了?”

  天雨淡淡一笑道:“不過月餘時光。”

  田文秀心中暗自盤算道:“丐幫失藥,鎮遠鏢局失鏢,都不過是月內中事,如這和尚參與其事,時間上倒是配合得很好。”信口問道:“大師是少林門下高僧?”

  天雨笑道:“何以見得?”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6 11:19:53

一九

  田文秀道:“大師武功不弱。”

  天雨道:“佛門廣大,奇人輩出,會武功也未必一定要出身少林門下。”

  田文秀呆了一呆,一時間竟然想不出回答之言,心中卻是暗自盤算,道:“這和尚詞鋒犀利,武功高強,確非好與人物,但也是一條很好的線索。”當下輕輕咳了一聲,道:“在下常聽人言,凡是出家人,大都淡薄名利,不間俗事,但大師父看上去,確實有些不同。”

  天雨雙目神光一閃,笑道:“哪裡不同了?”

  田文秀道:“大師名利之心,似乎很重,身在三界外,心在五行中。”

  天雨冷笑一聲,道:“由來忠言最逆耳,施主如是不肯聽信我良言相勸,不信那塔頂兇險,儘管請便就是。”轉身而去。

  田文秀冷冷說道:“站住!”

  天雨緩緩回過身來,淡淡一笑道:“施主還有什麼見教?”

  田文秀回顧了趙天霄一眼,說道:“大師怎知那塔頂浮蓋之上,潛藏凶險?”

  趙天霄亦覺出這和尚有些疑問,橫裡跨了一步,擋住了去路,暗中運功戒備。

  天雨大師回頭望了趙天霄一眼,緩緩說道:“貧僧只不過好意示警,施主如若不信,儘管自便。”

  田文秀微笑道:“大師既然出了面,也不用躲躲閃閃,咱們武林中人,講究是光明磊落,一諾千金……”

  天雨淡淡一笑,說;直:“是非只為多開口,煩惱皆因強出頭,施主氣勢強橫,看來想用武對付貧僧了。”

  田文秀道:“如是大師不肯見告,說不得只好動強了。”

  天雨大師臉色流現出輕蔑神色,笑道:“貧僧雖已皈依我佛,但倔強之性,尚未化除,兩值如是想情技動強,只管出手就是。”

  田文秀冷笑一聲,右手一揮,疾向天雨大師右腕上扣去。

  天雨右腕微微一挫,借勢反擊,食中二指反向田文秀脈門上點去。

  田文秀道:“好手法!”右臂一沉讓避開去,反掌一招“手撥五弦”斜裡拍出。

  天雨大師疾退兩步,避開一掌,冷冷笑道:“施主當真要迫貧僧出手嗎?”

  田文秀道:“大師可是自命清高,不屑和在下這凡夫俗子動手嗎?”

  天雨大師道:“好說,好說,白馬堡的田少堡主,家學淵博,貧僧有幸一會。”說罷,連劈兩掌。

  田文秀這身裝束,早已掩去他少堡主的身份,聽那天雨大師,開口叫了自己的姓名來歷,心中大為驚愕,一拱手,道:“大師暫請住手。”

  天雨大師微微一笑,道:“貧僧原本就沒有和田少堡主動手之心。”

  田文秀嘆道:“大師何以認得在下,就在下記憶之中和大師似是初次相見。”

  天雨大師笑道:“少堡主在這長安城是何等名望身份,如何會認得一個遊方和尚?”

  田文秀道:“聽大師的口氣,倒是和在下見過面了!”

  天雨大師道:“如果未曾見過,貧僧又不會卜算之術,如何能認得田少堡主?”

  田文秀道:“兄弟眼拙,不知在何時何地,和大師會過?”

  天雨大師笑道:“少堡主既是記不起來,也不用苦苦思索,像少堡主這等人物,華衣駿馬,招搖過市,何處不引人注目?”

  田文秀暗道:“這倒也不錯,如是他從道聽塗說而來,記下我的姓名面貌,亦非是不無可能。”

  趙天霄雖然是靜靜地站在一側;默然不語,但他心中的難過,尤過田文秀數十百倍,平日西北武林中人擁戴,譽為領袖西北武林雄主,但這次尋鏢的艱苦和尷尬,使他生出了無比的慚愧。

  他緩緩抬起頭來,打量了天雨大師一眼,黯然嘆道:“大師可認得在下嗎?”

  天雨大師道:“鼎鼎大名的趙天霄趙堡主,西北武林道上的領袖,江湖上有誰不識?”

  趙天霄垂首說道:“尋著了失鏢之後,我趙某人也閉門謝客,退出江湖了。”

  天雨笑道:“兩位也不用這般難過,可知貧僧在暗中,兩位在明處,這一明一暗的差別,相差何止千里,何況兩位受了盛名之累,貧僧豈不是很容易瞭解兩位的姓名身份嗎?”

  田文秀心中也在盤算著道:“聽這和尚口氣,似又不是敵人,究竟是何來歷?實叫人不解。”當下輕輕咳了聲道:“大師既然識出了我等身份,而且又當面叫穿,足見未存敵意,但是我等尚未瞭解大師身份,不知可否見教?”

  天雨笑道:“貧僧幼小出家,法名天雨,苦修行腳,居無尋址,這不是很清楚了嗎?”

  田文秀暗忖:“他這般諱言出身,不知是何用心,非得逼他說出來不可。”當下說道:“據在下所知,武林中佛門隱俠,不是少林門下,就是蛾眉,兩大門派,大師必居其一?”

  天雨道:“貧僧已經聲明過,不是兩大門派中人。”

  田文秀心中暗自怒道:“你這般閃爍其詞,縱然非敵,亦不算友,我不信通不出你的用心。”當下一抱拳,道:“大師既不願把出身見告,在下等是亦不便追問,大師的警告,我等心領了,如若再無別言賜教,大師儘管請便了。”

  天雨微笑道:“少堡主雖有逐客之心,可惜這慈恩寺不是白馬堡,貧僧卻無離去之意。”

  趙天霄暗忖道:“好啊!你倒是和我們泡上了。”

  田文秀冷冷說道:“大師要如何才能離開呢?”

  天雨似是已被田文秀犀利的詞鋒,迫得無法再借遁詞,不禁微微一皺眉頭,道:“如果兩位肯離開此塔,貧僧亦不願在此久留。”

  田文秀哈哈一笑,道:“大師終放無法掩遮了,據在下所見,還有一個辦法,可以使大師離開。”

  天雨似是自知失言,索性不再掩飾,接道:“少堡主可是想以武迫走貧僧。”

  田文秀道:“在下尚未想出其他妙策,彼此話已叫明,大師也不用客氣,我田文秀先行領教,如不是大師敵手,趙堡主再助我出手,大師既然追跟到此,咱們決不要大師失望就是。”他生恐趙天霄拘泥身份,一開口就把事叫明,也無疑告訴那天雨大師,一動上手,儘管各出絕學,反正這一戰,非要分個勝敗出來不可。

  天雨單掌立胸,道:“田少堡主……”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6 11:20:00

二〇

  田文秀冷冷接道:“大師縱然能舌翻金蓮,在下等亦不願聆聽高論,還是手下見高低,武功見勝負,免得拖延時刻。”田文秀語聲微頓,不容天雨開口,搶先接道:“大師慈悲為懷決然不肯先行出手,在下有僭了!”呼的一掌劈了過去。

  天雨大師被迫還招,兩人立時展開一場惡戰。

  這次動手和上次大不相同,田文秀旨在求勝,盡展所學,左拳右掌,著著迫進。

  趙天霄雖然領袖西北武林和那白馬堡近在咫尺,但也只知田文秀家傳武學,十分精博,卻是從未見他和人真動手,不禁看得十分仔細。

  再看天雨大師,僧袍飄飄,穿飛在田文秀拳勢掌影中,兩掌揮舞,門戶封守得謹嚴異常。田文秀攻勢雖然凌厲,但天雨大師卻是神態叢容,毫無敗象。

  不大工夫,雙方已惡戰了三十餘合,仍然保持個平局。

  趙天霄暗中留心著那天雨大師的招數、變化,希望能夠從他的武功路數上,瞧出他的來路。

  哪知天雨大師身法、拳路,都十分怪異。武林中很少見到,趙天宵瞧了半天,竟是瞧不出來頭緒,無法從武功推判他的出身。

  但是有點可以確定,就是這和尚不是少林門下弟子。

  激鬥中,突聽田文秀高聲喝道:“大師留神了。”喝聲裡,突然攻出一拳。

  這一拳看上去並無什麼奇異之處,但哪知天雨和尚卻是大感駭然,只覺對方攻來的一招拳勢,籠罩了全身十幾處大穴、要害,叫人無法預測他實攻之處。

  就這一猶豫間,田文秀的拳勢,已然直逼前胸。

  形勢迫急,拳快如風,眼看拳勢就要擊中天雨大師的胸上,突見天雨身子一側讓過拳勢。這一招凶險萬分,田文秀的掌勢,疾掠天雨和尚的僧袍而過。

  天雨大師右手一抄,五指箕張,反向田文秀脈穴之上抓來。

  這一招應變制敵,恰到好處,趙天霄只瞧得一皺眉頭,暗道:“田文秀只怕難以躲開這一招出其不意的擒拿手法。”當下長長吸一口氣,舉起右掌準備援救,只要天雨和尚拿住田文秀的脈穴,立時將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劈出掌勢。

  田文秀左掌急襲而出,拍的一聲,擊在天雨和尚的右臂上。

  天雨大師右臂中掌,五指一沉,田文秀藉機收回了右手,躍退一步,拱手說道:“承讓。”

  這一掌攻出之快,勢道之奇,連那趙天霄也瞧得暗暗讚道:“白馬堡有著如此精奇的武功,我竟然是一點不知,看將來我領袖西北武林的招牌真該是交給田文秀了。”

  只見天雨大師垂著一條手臂,神情冷肅地說道:“少堡主武功高強,貧僧領教了。”身子一側,舉步向門口奔去。

  田文秀一橫身,攔住去路,道:“大師請留步。”

  天雨臉色一變,道:“少堡主可是要逼迫貧僧拚命嗎?”

  田文秀道:“大師突然而來,考較了在下武功,就匆匆而去,一言未留,不覺得太過分嗎?”

  天雨道:“你要貧僧如何?”

  田文秀道:“大師追跟在下等,到這七層塔頂,難道是無因而來嗎?”

  天雨沉吟一陣,道:“少堡主想問什麼?”

  趙天霄暗暗忖道:“此人好大的口氣,好像是天下事他無所不知一般。”

  田文秀先是一怔,繼而淡淡下笑,道:“大師可知丐幫失藥的事嗎?”

  趙天霄心中暗道:“咱們明明是幫助那鎮遠鏢局找尋暗鏢,怎的捨本逐末,不說失鏢,反而問起弓幫失藥的事。”

  天雨大師雙目中神光一閃,冷冷地說道:“少堡主和丐幫有何關連?”

  田文秀道:“在下和丐幫雖然談不上什麼關連,但此事發生在長安地面上,勢將在此地掀起一場風波,趙堡主既被西北武林同道擁作領袖人物,豈能坐視不管。”

  天雨大師目光回轉,望了趙天霄一眼,說著:“田少堡主是應趙堡主……”

  突然一陣鴿翼劃空之聲,傳了過來。田文秀霍然警覺,回目望去,只見一雙健壯的白鴿,疾飛而去,估計情勢,那健鴿似是由塔頂上飛下,直向正南方向飛去,不禁臉色一變,冷冷說道:“大師的心願已然完成了,可喜呀!可賀。”

  天雨大師微微一笑,道:“少堡主果然是智力過人,既然你已猜出個中內情,那也不用貧僧再說什麼了……”

  田文秀雙目暴射冷電一般的神光,接道:“大師心願雖償,卻忽略了一件事情。”

  天雨大師那冷肅的神情,突然間變得十分輕鬆,似已不把適才落敗之事,放在心上,笑道:“貧僧不知忽略了什麼?倒得田少堡主賜教了。”

  田文秀臉上滿是激忿之色,一字一句地說道:“在傳訊飛鴿,還未為大師邀約來援之前,在下等卻有足夠的時間殺死大師。”

  天雨冷笑一聲。道:“少堡主智謀過人,不失為武林中後起之秀,貧僧也想奉勸幾句……”

  田文秀長長吸一口氣,探手從懷中摸出一把鋒利的匕首,說道:“大師最好是快些動手,在下時間不多。”

  突聞砰然一聲,轉臉望去,只見那樓梯出口處,突然合了起來。

  趙天霄失聲叫道:“這塔頂上,有機關。”

  天雨笑道:“不錯,有機關,可惜的是兩位覺悟得太晚了。”

  趙天霄怒喝一聲,揮手拍出一掌。

  天雨大師閃身避開,卻是不肯還手。

  田文秀道:“這和尚陰險毒辣,處處用詐,咱們也不用和他講什麼江湖規矩,武林道義了。”

  天雨大師單獨拒敵趙天霄,已然有些力不從心,再加上一個田文秀更是相形見細,不到十招,已被迫得險像環生,只有招架之功。

  眼看那天雨大師即將傷在趙天霄和田文秀的迫攻之下,突然一個冰冷尖厲的聲音,傳了過來,道:“住手!”

  田文秀早已預想到,在極短的時間內,必有天雨大師的援手趕來,但卻未料到援手竟會早已潛伏在塔頂之上。

  趙天霄雙掌急轉,快攻了四掌,迫得天雨大師連退數步。

  回頭望去。只見一個全身紅衣、面如童子的人,手中握著一把摺扇,倚窗而立。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7 12:21:12

二一

  這人衣著、相貌,雖和童子無別,但在神態之間,卻有著一股老氣橫秋的味道,使人一眼之下,已覺出此人的年歲不小。

  天雨大師對那紅衣短小之人,似是極為恭敬,遙遙合掌拜見。

  那紅衣童子卻是大模大樣的一擺手,道:“不用多禮了。”

  田文秀亦早停下手來,看來人只有一個,膽氣壯了不少,冷笑一聲,道:“閣下可是從塔頂下來的嗎?”

  那紅衣童子淡淡一笑,道:“不錯。”

  趙天霄看他一身裝束,似乎是聽人說過,只是一時間卻又想不起來,忍不住問道:“閣下何人?”

  那紅衣童子測的一聲,打開摺扇,高高舉了起來。

  田文秀目光一轉,只見那雪白的扇面上寫著“追魂拘魄”四個血紅的大字。

  趙天霄凝目沉思片刻,臉上突然泛現出驚愕神情,道:“閣下可是號稱紅孩兒的呼延光嗎?”

  紅衣童子冷冷說道:“那是老夫二十年前的名號了。”

  趙天霄急急抱拳一禮,道:“想不到息隱江湖二十年的呼延兄,竟然重出江湖……”

  呼延光一揮手,冷冷說道:“住口!你是什麼人?也配和老夫稱兄道弟。”

  趙天霄道:“在下趙天霄。”

  呼延光搖搖頭,道:“老夫從未聽過這個名字。”

  趙天霄心中忖道:“這紅孩兒呼延光盛名正著之日,我還未成名放武林,那也難怪他不知我的姓名了!”當下說道:“呼延兄退休過早,兄弟那時還未在江湖上闖出萬兒。”

  呼延光冷冷一笑,道:“既是彼此間素不相識,那也用不著攀交情了。”

  趙天霄雖然震駭放紅孩兒昔年的凶名,但對方這等冰冷的漠視,也是難以忍受,不禁怒火大起,說道:“呼延兄出道較兄弟早了一些,兄弟只不過是稍表敬慕之情而已,並無攀交之心。”

  呼延光道:“那很好……”

  雙目中寒芒暴閃,緩緩由趙天霄和由文秀臉上掠過,道:“兩位已經是別無生路,除非肋生雙翼,飛出大雁塔,看在你們還能記憶起老夫的份上,老夫給你們一個選擇的自由,你們設法自絕了吧!”趙天霄知道這紅孩兒昔年的凶名,這番話,並非全是誇口之言,但田文秀卻是早已忍耐不下,冷笑一聲,說道:“閣下好大的口氣。”

  呼延光道:“難道還要老夫動手不成。”

  田文秀道:“彼此動手相搏,目下還難定鹿死誰手。”

  呼延光一皺眉頭,道:“不知死活的娃兒,老夫讓你三招,快些出手吧!”田文秀道:“不用相讓,要打咱們就各憑所學打上一場,在下傷死無憾,不過……”

  呼延光道:“不過什麼?”

  田文秀道:“不過在未動手之前,在下有幾句話還望閣下據實回答。”

  呼延光道:“你年紀不大,膽子倒不小,好,你問吧!”

  田文秀道:“鎮遠鏢局所失的暗鏢,可是閣下奪取嗎?”

  呼延光道:“如果老夫告訴你,那你就算死定了。”

  田文秀道:“但得知其所以,死而無憾。”

  呼延光道:“兩位視死如歸的豪氣,倒叫老夫佩服得很。”

  語言微微一頓道:“好!兩位既是有不畏死的勇氣,老夫答應讓兩位明白就是,鎮遠縹局的鏢,確已為老夫所取。”

  趙天霄道:“丐幫失藥呢?”

  呼延光道:“亦和老夫有關。”

  田文秀悄然取出暗器,扣在手中,運功戒備。

  呼延光神目如電,目光一掠田文秀,道:“閣下手中扣的何種暗器?”

  田文秀道:“三枚金錢鏢。”

  呼延光冷笑一聲,道:“看起來,兩位還圖作困獸之計了。”

  他右手一揮,呼的一掌,疾向田文秀劈了過去。

  田文秀早已戒備,運功待敵,呼延光掌勢劈出,立時向旁側閃去,右手一揚,一枚金錢鏢疾向呼延光前胸射去。

  呼延光冷然一哂,道:“彫蟲小技,也敢賣弄。”

  左手抬起,食中二指一合,竟把一枚金錢鏢生生夾住。

  田文秀怒聲喝道:“好手法。”右手一揚,兩支金錢鏢,並排射出。

  呼延光舉手一拂,兩枚射近身側的金錢鏢,突然無聲無息地消失不見。

  只聽呼延光冷笑一聲,說道:“你們還有什麼暗器,儘管施展出來,老夫要你們輸得心服口服,死得瞑目九泉。”

  田文秀雖然年輕氣盛,但他智力超人,心知今天遇上了生平未遇的勁故,這一戰必敗無疑。回目望去,只見趙天霄凝神而立,全身的衣衫,都起了一種漣漪般的波動。

  顯然,趙天霄已然暗中運集功力,準備一拼。趙天霄領袖西北武林,受盡武林同道恭維,自然非泛泛之輩,田文秀對趙天霄的武功成就,亦是莫測高深。

  呼延光久久不聞人答話,又冷然一笑,接道:“兩位既然不肯出手,老夫也不耐煩再等待下去。”身子一側,疾向田文秀衝了過去。

  忽然趙天霄舌綻春雷的大喝一聲,揚手一拳;劈了過去。

  這一聲大喝,聲如獅吼,震得人耳際嗡嗡作響。音波傳開去,塔下可聞。

  呼延光眼看趙天霄拳風如嘯,直擊過來,力道之猛,甚是罕見,不禁收起了輕敵之念,右袖疾拂而出,推出一股暗勁,一擋拳勢,兩股暗勁一接,呼延光不由自主地退後一步。

  趙天霄雙肩晃動了一陣,競能穩住馬樁未動。

  呼延光的狂傲之氣,也因這一招硬拚,一掃而光,臉上神色凝重,目光炯炯,望著趙天霄,準備再接他的拳勢。

  哪知趙天霄發出一拳之後,竟然不再出手,雙方又成了一個對峙之局。

  聰慧絕倫的田文秀,只瞧得心頭大為納悶,暗道:“看兩人這一招硬拚之勢,趙天霄分明稍佔上風,為什麼不肯一鼓作氣的揮拳猛攻,竟然停手不動,坐失先機。”但見呼延光雙目轉動了一陣,突然一側身子,疾向趙天霄撲了過去,左掌護胸,右掌待敵。

  趙天霄右手一揚,大喝聲中,又劈出一拳。

  呼延光這次已不再硬接他的拳勢,輕輕一閃,讓避開去。

  趙天霄攻出一拳之後,重又停了下來,凝立不動,只瞧得田文秀大感奇怪,暗道:“難道他硬要站著不動,等人攻來才肯還手,這是什麼武功,世間還未聽人說過。”

  雙方又默對了一些時光,呼延光突然揚手一掌,拍向前胸。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7 12:21:20

二二

  趙天霄拳勢一揚,又劈出了一拳,口中仍然是大喝一聲。

  這時呼延光已誘使趙天霄連發五拳,耳際已聞得趙天霄的喘息之聲。

  田文秀心頭大急,暗道:“這樣下去,連一拳也打不著人家,自己卻要活活累死,難道他自己都不覺得嗎?想他並非下愚之人。”這時,呼延光右手一揚,又是一指點了過去。

  趙天霄大喝一聲,又劈出了一拳,猛烈的拳風,颳起了一陣呼嘯之聲。

  呼延光早有戒備,趙天霄拳勢一楊,人已閃避開去。

  田文秀眼看情勢愈來愈不對,忍不住一側身,疾向呼延光衝了過去。

  天雨大師橫跨兩步,欲待攔住,卻被趙天霄突起一拳,擊中右肩。只見天雨大師的身子,連打五六個旋轉,撞在壁上,手扶牆壁,口中鮮血直流。顯然,這一拳打得慘重無比。

  田文秀衝奔向呼延光的身子。受此驚擾,也突然停了下來。

  只聽呼延光冷冷說道:“這是第七拳了,你還有三拳好打。”

  田文秀心中忽然一動,道:“難道這也是一種奇異的武功不成?看情形,那呼延光分明已瞧出了內情,是以既不肯接他拳勢,卻又誘他發拳……”

  只見呼延光左手食中二指並在一起疾向趙天霄前胸要穴點去。

  天雨大師身受重創,使這田文秀少去一層後顧之憂,集中精神,默查情勢。

  終於,被他發覺了一項事實,那就是趙天霄確有著不得不發拳勢的苦衷。

  原來呼延光那出手一擊,籠罩了趙天霄前胸十餘處穴道,使人有著不知如何閃避之感,除了發拳迫退強敵之外,似是別無良策。

  趙天霄似是自知不宜再亂發拳勢,揚拳作勢,但卻蓄勁不發。

  田文秀一側身子,揮手一招“手撥五弦”斜裡攻上。

  呼延光冷笑一聲,攻向趙天霄的右手,突然一挫收回,身軀一轉,有如鬼魅一般,突然閃到田文秀的身後,左肘一抬,撞向了田文秀的肋間。

  田文秀全神貫注在他雙手之上,卻不料對方竟回肘撞來,心頭駭然一震,猛然向後退去。

  呼延光冷笑一聲,道:“還想走嗎?”

  如影隨形,踏上一步,右手二抄,抓住了田文秀的右腕脈穴。他出手的迅快,攻來的方位,無不出了田文秀的意料之外,眼看五指扣來,就閃避不開。

  田文秀右腕被人扣拿,但仍是不甘心束手待斃,左掌一起,當胸劈下。

  呼延光五指加力,田文秀頓覺半身麻木,那劈出的掌勢,也突然垂了下去。

  兩人動手過招,到田文秀被擒受制,也就不過是一眨眼的光景,趙天霄想待發拳施救,已然不及。只見呼延光右手一帶,竟把田文秀當作兵刃一般,直向趙天霄推了過來,人卻隱在田文秀的身後,逼了上來。

  塔頂狹小,趙天霄想移換一個方位,亦是不能,眼看田文秀迎面撞來,卻是不敢擅發拳勢。

  他心想自己如施展普通的拳掌,絕不足以迫退呼延光,但如發出威猛無倫的神拳,又怕傷害了田文秀,就這略一猶豫,呼延光的左手,已然緊隨田文秀撞向趙天霄的身軀,點了過來。

  趙天霄連發數招神拳,氣力消耗甚大,耳目也受了很大的影響,不似平常那樣靈敏,呼延光出手又准又快,待趙天霄警覺時,已然遲了一步,呼延光的掌指,已然拍中趙天霄穴道。

  趙天霄長嘆一聲,靠在壁上,垂下雙臂。

  呼延光右手連揮,連點了趙天霄四處穴道,回手兩指又點田文秀的穴道,才放開田文秀被扣的右腕,冷笑一聲,“兩位不信老夫之言,現在後悔已晚。”

  目光一轉,望著趙天霄,接道:“無怪你狂傲,原來學會了孫矮子的破山十拳。”

  趙天霄冷冷接道:“如果是地方寬敞一些,在下自信能把你傷在十拳之內。”

  呼延光冷笑一聲,道:“老夫是何等人物,豈肯中了你激將之法。”

  探手從懷中摸出了一個白色玉瓶,托在掌心之上,接道:“這瓶中是化屍藥粉,傾這一瓶之量,可以在一個時辰之內使兩位化成一灘清水。”

  趙天霄、田文秀心知所言非虛,不禁暗自一嘆,道:“完了,如若連屍體也被化去,豈不是死無對證,連一點線索也難留下。”

  只見呼延光輕輕一掌,拍在那天雨大師身上,道:“你傷在他們兩人手下,那就由你動手吧!”

  傷勢甚重的天雨大師,被呼延光一掌擊中之後,精神忽然振作起來,雙目暴射出仇恨憤怒的火焰,信步向兩人逼來。

  田文秀暗暗嘆息一聲道:“想不到我田文秀會悄無聲息的死在這大雁塔上。”閉上雙目,不再多看,只聽一聲鳥翼劃風之聲,傳入耳際。

  但聞呼延人低聲喝道:“住手,快退回來。”

  田文秀聽得心中一動,睜眼望去。

  只見一隻全身彩羽的奇鳥,站在窗口之上,呼延光手中正拿著一張素箋閱讀,

  天雨大師已然退回原處,靠壁而立。

  呼延光看完素箋,隨手放入懷中,抽出時,右手已多了一張便箋,橫跨兩步,由爐中取出了一個燒殘香頭,就便箋上寫了“敬遵上命”四個字,折迭起來,走到那彩禽身旁,恭敬地說道:“有勞仙禽帶上在下回令。”

  那彩禽似是通達人言一般,突然張開雙翼。

  呼延光把手中折好的便箋,塞人那彩禽左翼下暗藏的一個竹筒中,舍上塞子,才後退一步,抱拳說道:“仙禽慢走,在下不送。”

  但見那彩禽轉過身子,張翼飛去,眨眼不見。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7 12:21:27

二三

  田文秀心中暗道:“這彩禽不知是何人所養,想不到呼延光竟然對一隻鳥兒這樣恭敬……”

  只聽天雨大師說道:“大護法,萬上法諭中說的什麼?”

  呼延光道:“他叫咱們留下兩人性命,今夜二更時分,萬上派人拘提。”

  天雨大師一皺眉頭,欲言又止。

  呼延光目光投注到趙天霄和田文秀的身上,冷笑一聲,道:“兩位命不該絕,敝上傳下法諭,今夜要拘提兩位,親自盤問,兩位可以多活上半日了。”

  呼延光呆了一呆,突然舉步欺近兩人身側,右手揮指,點了兩人的暈穴。

  醒來時已是景物大變。田文秀長吁了一口氣,睜眼望去,但見一片黑暗,有如置身深夜之中。

  當他再睜開眼,果然已隱隱可以分辨出當前的景物。

  這是一座兩間大小的暗室,四面都是黑色的牆壁,趙天霄就坐在身側不遠處一張太師椅上。

  趙天霄似是早已醒來,正在運氣調息。一顆顆的汗珠兒,不停的滾了下來,顯然他正以本身真氣,強衝傷脈,忍受著很大的痛苦。

  田文秀輕輕嘆息一聲,道:“老前輩,不要枉費心了,這是自找苦吃。”

  趙天霄慢慢睜開雙目,道:“田世兄也醒來了……”

  田文秀還未來及答話,突聞一個冷漠的聲音,傳了進來,道:“敝上寬大仁厚,不願在兩位身上加刑具……”

  田文秀高聲接道:“這是什麼所在,閣下又是何人?”

  那冷漠的聲音,重又傳了過來,道:“不用問老夫的姓名,要緊的是別動妄念,需知一念動錯,追悔莫及……”語聲微微一頓,接道:“敝上即將大駕親臨,盤問兩位幾句,兩位如能據實回答,敝上或可網開一面,放兩位一條生路,這是兩位唯一的生機,還望三思老夫之言。”

  趙天霄冷笑一聲,接道:“閣下把趙某看成何等人物,生死的事,豈放在我趙天霄的心上。”

  語聲甫落,瞥目火光一閃,暗室一角,突然裂現一座門戶,一個手舉紗燈的青衣女婢,緩緩走了進來。只見那青衣女婢高舉手中紗燈,道:“哪一個叫田文秀?”

  田文秀目光一瞥,掃掠那青衣女婢一眼,不禁心中一呆。

  原來此女一張冷漠的怪臉,和她那窈窕的身材,大不相稱。

  她的臉並不見有何缺點,只是肌肉僵硬,毫無表情,怎麼看也不像一張活人臉。

  她緩緩把目光移注田文秀的臉上,道:“你可是田文秀嗎?”

  田文秀道:“不錯,就是區區在下。”

  青衣女婢道:“好!你跟我來吧!”轉身向外行去。

  田文秀道:“在下雖然未曾見過貴東主,但想來定然一位了不起的人物。”

  青衣女婢一面向前行去,一面答道:“不錯啊!當今武林之世,再也無勝過他的人了!”

  §第四回 絕頂詭秘萬上門

  田文秀道:“這麼道來,定然是一位大有名望的人了?”

  青衣女婢道:“敝上素不願以真面目現示於世人。”

  田文秀道:“那貴東主是一位神秘的人物了?”

  青衣女婢道:“這樣說也不能算錯,不過敝上並非是有所畏懼,只是不願和不肖與世人見面罷了。”

  田文秀道:“貴東主在江湖上闖蕩的時間,定然很久?”

  青衣女婢似已警覺到田文秀在套她說話,回眸一笑,不再答腔。田文秀看對方已生驚覺之心。再問下去,也是自找無趣,暗施傳音之術,對趙天霄道:“老前輩還多加忍耐,此刻時機未至,不宜妄動,安心留此等我片刻。”

  那青衣女婢帶著田文秀出了暗室後,回手關上室門,轉向另一座房中行去。田文秀目光轉動,四下打量了一眼,發覺停身之處,是一座地下宅院,門戶之處似有不少的房間。

  青衣女婢行到一處室門口,回頭衝著田文秀盈盈一笑,道:“你自己進去吧!”

  她臉上僵硬的肌肉,笑起來除了可見一口整齊的牙齒之外,肌肉紋風不動,只瞧得田文秀頭皮發毛.田文秀身子一側,由青衣女脾身前衝過,直向室中走去。

  此刻,他心中為一種奇怪的好奇誘動,倒希望見見那青衣女子口中的敝上,是一個何等模樣的人物,竟敢劫取當今武林第一大幫的藥物。

  只聽砰然一聲,那高舉紗燈的青衣女婢,把室門關了起來。

  室中陡然間黑暗下來。田文秀停下腳步,閉上了眼睛休息了一會,再行睜開雙目,只見這座暗室,不過兩間房子大小,正中擺著一張大桌,桌上擺著座石鼎,靠北面牆壁間,放著兩張木椅。

  田文秀正感猶豫,突聞一聲冷漠低沉的聲音,傳了過來,道:“請坐。”

  話雖說得客氣,但聲音冷漠威重,聽來有咄咄逼人之感。

  田文秀轉臉尋望,一無所見,那聲音似是由壁間透了出來。

  突覺亮光一閃,那關閉的室門,突然大開,一個綠衣少女,手執紗燈,大步行了進來。她渾然不覺室中有人一般,頭不轉顧,目不斜視,直行到那木桌前面,點燃火摺子,向桌上石鼎之中一探,石鼎之中突然冒起來一陣煙氣。

  綠衣少女點燃起那石鼎中煙氣之後,轉身而去。

  突然一陣幽香,撲進了鼻中,霎時間煙氣瀰漫,視線不清。

  但那撲鼻沁心的香氣,卻愈來愈濃。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7 12:21:35

二四

  突然間,那冒出白煙的石鼎中,升起一縷藍色的火焰,候忽冒起來半尺多長。

  這時;室中的煙氣,更加濃烈,被那藍色火焰一照,幻出一種迷濛之感。

  田文秀用足了目力,也中過隱隱可見到五尺內的景物。

  只聽那冷漠威重的聲音又傳入耳際,道:“敝上的大駕,即刻就到,你要小心一些了!”

  一陣交錯的步履聲混入了那飄渺而來的樂聲中。

  田文秀已為動人的樂聲吸引,但又感覺到有人進入室中。

  正待轉過臉去瞧瞧,那樂聲突然停了下來,陡然間,恢復了死一般的靜寂。

  只聽那冷漠威重的聲音傳了過來,道:“田文秀,敝上聖駕已到,還不行禮拜見。”

  田文秀抬頭望去,只見那火焰映照的迷濛煙氣之下,端坐著一個全身黃衣,頭戴金冠的人。在那黃衣人的左邊,站著一個青袍鶴髮,長鬚垂胸,背插寶劍,手執拂塵的道人,右邊是一個頭挽宮鬢,身著白衣,懷抱金牌的中年婦人。

  那端坐的黃衣人距離較遠,煙霧迷濛中,無法看得清楚。

  那青袍道人和白衣婦人,站的距離較近,但也只隱隱可見五官,難見真實容貌。

  這迷濛、詭奇的環境中,使那黃衣人愈顯得神秘,田文秀卻有著一種茫然無措的感覺,不自覺地抱拳一禮。

  只聽那青袍道人說道:“田少堡主和那鎮遠鏢局王子方是遠親還是近故?”

  田文秀道:“一不沾親,二不帶故……”

  青袍道人道:“非親非故,少堡主為何要幫他找尋失鏢?”

  田文秀道:“咱們武林中人,講的是義氣血性,家父和趙堡主,往來數十年,交誼深厚,情同手足,在下受邀尋鏢,豈不是名正言順。”青袍道人道:“你是受了那趙天霄的邀約?”

  田文秀道:“不錯。”青袍道人道:“那趙天霄和王子方可是舊識嗎?”

  田文秀心情逐漸平靜下來,緩緩說道:“這個,在下也不清楚,但那趙堡主一向被武林同道視作西北道上的領袖,縱然是和王子方素無往來,但那王子方投柬拜見,登門求救,要請趙堡主幫尋失鏢,依據江湖規矩而言,那趙堡主也是不能推辭。”

  那懷抱金牌的白衣婦人,冷笑一聲,接道:“誰訂下這麼多規矩?”

  田文秀道:“武林之中,沿傳下來的規矩,數百年來,一直如此,哪一個訂下的規矩,這是很難說了。”

  白衣婦人冷冷說道:“這等事,人言人殊,法無明文,趙天霄那點微末之技,亦敢大言不慚的要幫人尋鏢。”

  田文秀道:“趙堡主名震一方,在武林中也算得是響噹噹的人物,夫人、道長是否看得起他,那是另一回事了。”

  青袍道人嗤地一笑,道:“你的口才很好,亦有過人智謀,衡情度勢,態度倒也不錯。”聲音突轉嚴厲接道:“敝上心地仁慈,不願妄殺無辜,但卻最恨人說謊言。”

  田文秀道:“道長有何指教,儘管請說,實在不能奉告的事,縱然刀劍加頸,也是一樣不說。”

  青袍道人道:“少堡主找上那大雁塔去,是受何人指示?”

  田文秀心中暗道:“他們把我姓名、家世調查得清清楚楚,何以不知我受何人指示而去?看來水盈盈隱蹤雨花台中一事,他們是不知道的了,事情關係甚大,還是守密的好。”心念一轉,緩緩說道:“這個怒難奉告。”青袍道人冷厲地說道:“為什麼?”

  田文秀道:“在下如若謊言相欺,說出我自行找上大雁塔去,道長信是不信?”

  那青袍道人冷然一笑,道:“如是你們只是找上七層,那也罷了,絕不致妄生奇念,找上塔頂。因此,必然有人洩露了其中內情,貧道料斷,這洩露之人,定然是我們之間人,敝上震怒,非要查出此人是誰不可,只要少堡主能夠說出得自何人指示,敝上不但不會傷害你田少堡主,且將對兩位破例優待……”

  田文秀沉吟了一陣,道:“如我洩漏了那傳話之人,道長定然不會放過他了?”

  青袍道人道:“那是不錯。”

  田文秀道:“這等事,豈是大丈夫做得出來的嗎?”

  青袍道人道:“識時務者為俊傑,田少堡主,如不肯說出那人,那是準備代人受過了?”

  田文秀略一沉吟,道:“田某人縱然身受重懲也不能說出那人是誰。”

  只見那道人袍袖一拂,那案上鼎中的藍色火焰,突然熄了下去。室中陡然間恢復了黑暗,煙氣迷濛中,伸手不見五指。

  凝目望去,室中哪裡還有人影,桌上石鼎中白煙早停。

  田文秀心中暗自奇怪,道:“這是怎麼回事,難道真如青袍道人所說,這位神秘首領,當真是一位心地仁慈,不願妄事殺生的人,所以,這樣輕輕地饒過我……”

  這神秘的人物,意外的變化,一切都大異常情,使人難以猜測。

  他呆呆的坐想思索,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

  突然呀的一聲,暗門大開,一陣燈光照射進來,一今青衣童子,左手提著紗燈,右手端著一個木盤,盤上放著兩個炒菜,和一迭熱餅,緩步走了進來。

  只見他緩緩把木盤放在木案之上,說道:“你腹中想已飢餓,請進些食物。”

  那青衣童子靜靜的站在一側,直待田文秀吃完了一迭熱餅,兩盤炒菜,才收拾了碗筷,笑道:“吃飽了嗎?”

  田文秀道:“飽了,多謝小兄弟。”

  青衣童子道:“不必謝了。”端起木盤,回身向外行去。

  田文秀突然想起了趙天霄,不知他此刻情況如何,何不問這童子一聲。

  心念轉動,起身說道:“小兄弟,請稍留片刻,在下有事請教。”

  青衣童子已行近門口,回頭說道:“什麼事?”

  田文秀道:“在下那位同伴,此刻在何處?”

  青衣童子搖頭道:“不知。”砰然二聲帶上室門,大步而去。

  田文秀望著那關上的室門,果果出了一陣神,心中暗道:“那童子眉清目秀,小小年紀,未言先笑,十分和氣,為何這般暴躁起來?”

  進了一些食用之物,精神振作了,暗道:“我也不能就這般坐以待斃,得設法逃走才是。”心念一轉,緩緩站起身子,行近牆壁。

  伸手摸去,只覺壁間冰冷,原來牆壁都是堅牢的青石砌成。

  對方既然不點自己穴道,又不派人看守,想來那室外之路,不是由高手防守,便是有極厲害埋伏。

  他想得雖是周到,但一股強烈逃走之念,促使他情不自禁的行近室門。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7 12:22:02

二五

  伸手一拉,室門竟呀然大開。室外景物清楚可見。

  這似是一座地下宅院的出口,二面都是牆壁,門戶重重。

  一道階梯向上通去,階梯前是塊兩丈見方的平地,一片寂靜,不見防守之人。

  田文秀心中突然一動,道:“長安城內的大家宅院,大都有很廣大的地窖,難道我還在長安城中?”心念轉動間,人已緩步出室,暗中運功戒備,踏上階梯,心中暗自盤算,先行上去瞧瞧,如是確有逃走之望,再去邀約趙天霄,聯袂逃出,如是被人發覺,自己一人,也不致累及那趙天霄了。

  剛剛踏上了兩層階梯,突然間一陣令人於骨驚然的怪笑聲傳了過來,道:“站住,快些退回室中,面壁跪下,思過一日。”

  語聲和笑聲一般怪異,有如傷禽悲鳴,刺耳動心。

  田文秀停下腳步,目光轉動,四下尋望,但卻瞧不到那說話之人,當下輕輕咳了一聲,道:“閣下是何等人物?何不請出來一見。”

  只聽那傷禽悲鳴般的聲音,傳了過來,道:“快些退下階梯,再要拖延可別怪老夫出手無情了。”

  田文秀回目一顧,一丈左右處,就是出口,估計自己輕功,一躍之間,足可穿出梯口,只要那上面無人適時堵擊,不難搶出地窖。

  他心裡打著如意算盤,忘記了回答那人喝問之言。

  只聽那怪異冷漠的聲音接道:“老夫如出手,那是非得傷人不可,但老夫寧可傷你,也不能讓你逃走。”

  田文秀為人聰明多智,不願冒毫無把握之險,當下回過身子,緩步下梯,直對那暗角人影走了過去。

  只見那人長發披肩,仰頭靠在壁上,臉上膚色甚黑,幾乎和身上衣衫一般,但那交錯在胸前的一雙玉手,卻是白玉一般的瑩晶,纖長的十指上,留著半寸長短的指甲。

  田文秀打量了一陣也無法估計那人的年歲,當下輕輕咳了一聲,過:“兄台如何稱呼?”

  那人原姿未動,冰冷道:“老夫姓名已恥於告人,不必多問,快回房中去吧!”

  田文秀暗道:“那首腦人物故作神秘,金冠黃袍,還要在煙霧繞繞的暗室中和人相見,想不到他的屬下,竟然都是怪怪奇奇的人,他既開口拒我千里,再問亦是無益。”正待回身去,突然想起趙天霄來,忍不住問道:“兄台在此守候很久了嗎?”一那黑衣人冷哼一聲,道:“你這人怎麼這等囉嗦……”語聲一頓,接道:“老夫等兩人,奉命守這地窖中囚禁之人。”

  田文秀目光流動,四下打量。那黑衣人雖然靠在壁間未動,雙目未睜,但對那田文秀的舉動,卻是瞭如指掌,冷笑一聲,道:“你瞧什麼?”田文秀道:“我要瞧那人身在何處。”

  黑衣人道:“老夫和他分成兩班。”

  田文秀暗數地窖中的門戶,共有九個之多,就記憶所及,道:“囚禁之處,似是在左側在第三個門內”口中嗯了一聲,道:“原來如此……”語聲微頓,接道:“在下有一位同伴,就在左側第三室中,不知可否讓在下去瞧瞧?”

  黑衣人道:“你那同伴生得什麼樣子?”

  田文秀道:“修軀、長鬚,器宇軒昂。”

  黑衣人道:“可是叫趙天霄嗎?”

  田文秀道:“不錯啊。”

  黑衣人道:“他不聽老夫勸阻,已傷在老夫手下了。”

  田文秀吃了一驚,道:“現在何處,傷勢如何?”

  黑衣人沉吟了一陣,道:“好!你去瞧瞧吧!”

  田文秀急急奔進第三座門戶之內,推開室門,大步而入。

  室中雖然黝暗,但田文秀已然逐漸的適應,只見趙天霄盤膝倚壁而坐,似正在運氣調息。田文秀放緩腳步,行了過去,低聲說道:“老前輩傷得很重嗎?”

  趙天霄緩緩睜開雙目,道:“那人不知練的什麼毒掌,擊中了我的左肩。”田文秀道:“有何感覺?”

  趙天霄道:“唉!我右臂穴道被點,左臂中了毒掌,看將起來,只怕已難生離此地……”

  田文秀急急接道:“老前輩一生急公好義,吉人天相,但望安心療傷,容晚輩慢慢思脫身之法。”

  他口中雖然說得輕鬆,但心中明白,如沒有意外的變化,絕難脫離此地。

  趙天霄道:“我已覺出臂上毒傷十分厲害惡毒,就算他們不殺咱們,我也是早晚免不了毒氣攻心而死,你來得正好,在我毒傷未發作前,把那破山十拳傳授給你。”

  田文秀急道:“老前輩快請運氣閉左臂穴道,別讓毒氣內侵,晚輩去問他是何等毒。”

  趙天霄道:“不用了,大丈夫死而何恨,豈可求人賜命。”

  田文秀道:“據晚輩觀察所得,此事已非咱們的力量和鎮遠鏢局所能夠應付得了,必得借重丐幫失藥的消息,傳出此地……”

  只聽那暗室之外,傳進了嬌脆的聲音,道:“那姓田的也在此室嗎?”室門大開,緩步定進來一個高舉紗燈的青衣女婢。

  此時,田文秀已完全鎮靜下來,抬頭打量那婢女一眼,並非適才所見的婢女,當下輕輕咳了一聲,道:“在下田文秀,姑娘有何見教?”

  那青衣婢女舉起紗燈,在田文秀臉上照了一陣,笑道:“你就是田文秀?咱們行令堂金堂主有請大駕。”此女美慧可人,言詞亦甚客氣。田文秀一抱拳道:“有勞姑娘帶路。”

  那青衣女婢微微一笑,道:“我要先和你商量一件事。”

  田文秀道:“姑娘有何見教?但請吩咐就是。”

  青衣女婢笑道:“你為人講不講信用?”

  田文秀怔了一怔,道:“咱們在江湖上行走之人,講求的行義立信,一諾千金。”

  青衣女婢道:“那很好……”微微一頓,接道:“我帶你去見那金堂主,你有脫身逃走的機會,你要不要逃?”

  田文秀暗道:“哪有這等問法,彼此既屬敵對,哪有不逃之理,但被對方坦然地一問,反覺難以答覆。”沉吟了一陣,道:“逃又怎樣,不逃又如何?”

  青衣女婢道:“你如要逃,我就給你戴上刑具,但你若不逃,就不用戴了。”

  田文秀凝目沉思良久,仰天嘆一口氣,道:“我瞧姑娘還是替在下戴上刑具的好。”

  青衣女婢笑道:“你很老實,但你既然說了,那就對不住啦。”

  田文秀雙手一合,伸了出去,道:“姑娘請動手吧!”

  青衣女婢左手探入懷中良久,突然一抖。燈光下只見一片黑光閃動,田文秀還未看清楚,雙腕上突感一緊,已被結結實實的捆了起來,心中大感奇怪,暗道:“什麼刑具,竟然這樣快速的捆住了我的雙腕?”凝日一望,不禁驚呆了。

  原來手腕之上,纏的是細細小指,白身黑點小蛇,蛇尾和蛇頭,兩面蹺起,蛇身卻在田文秀雙腕之上,繞了三匝。

  田文秀一皺眉頭,暗道:“當真是匪夷所思,竟然用毒蛇來當刑具。”

  但聞那青衣女婢嬌聲笑道:“這是很少見的玉帶墨鱗蛇,蛇身鱗甲,柔中帶堅,雖利刀利劍,亦難斬斷,齒利毒重,中人必死,但已被我調理得十分馴服,只要你不存掙逃之念,絕不會隨便傷你。”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7 12:22:10

二六

  田文秀輕輕咳了一聲,道:“姑娘這刑具倒是別緻得很。”

  青衣女婢笑道:“誇獎,誇獎,現在咱們可以走了。”舉著紗燈,當先帶路而行。

  田文秀回顧了趙天霄一眼,低聲說道:“老前輩多多保重。”隨在那青衣女婢身後,向前行去。

  登上了二十八層石級,眼前是一道緊閉的鐵門。

  那青農女婢伸手在鐵門上輕輕一叩,緊閉的鐵門呀然大開。

  一道強烈的日光,直射下來,再睜眼望去,只見佳木蔥蘢,花氣芬芳,亭台花軒,水聲潺潺,敢情是一座廣大的花園。

  田文秀暗道:“好嚴密的佈置,當真是天衣無縫,如非此中人,實是不易尋找。”

  青衣婢女突然從懷中掏出一塊白布,掩在田文秀雙手之上,扶著田文秀的左臂緩步向前行去。

  田文秀道:“姑娘這是何意?”

  青衣嬸女道:“在這座花園之外,難免有行人,如果是被他們瞧到了你雙手被捆,豈不要引起他們的多心,這樣用絹帕罩上你的雙手,我再相依身邊而行,不但別人瞧不出可疑之處,而且你就算有什麼詭計,也是不能施展。”

  行過一片花畦,景物忽然一變,只見水波蕩漾,眼前是一座廣大的荷花池。

  一座彎曲的小橋直通往湖中一座水閣上,橋身狹窄,僅可容一人通過,兩邊紅色欄杆,極盡曲纖玲瓏之妙。

  田文秀道:“姑娘請!”

  青衣女笑道:“你是客人,自然是該走前面了。”

  田文秀知她心中多疑,怕自己走後面暗施算計,不再多言,舉步跨上小橋。

  青衣女緊隨田文秀身後,登上木橋,說道:“金堂主外貌溫和,但他脾氣卻是很壞,問到你什麼話,最好要據實而言,惹他動了火,那就有得你的苦頭吃了。”

  田文秀道:“多謝姑娘指教。”說話之間,已然走到小橋盡頭,浮閣門外。

  青衣女突然大跨一步,搶到田文秀身前,舉手在緊閉的木門上,輕輕彈了三下。

  兩扇閣門應聲大開,一個眉目清秀的道裝童子,迎門而立,望了那青衣女一眼;道:“原來是燕姑娘。”

  青衣女道:“有勞傳報一聲,就說紫燕奉命求見。”

  田文秀心中一動,暗道:“原來並非金堂主找我,這丫頭奉命把我送來此地。”

  那青衣童子對紫燕似甚恭順,欠身道:“燕姑娘請稍站,家師行功未醒。”

  只聽浮閣中傳出一個清朗的聲音,道:“要他們進來吧!”

  青衣童子閃身退到一側,道:“燕姑娘請!”

  青衣女嬌軀一側,道:“田少堡主請啦!”田文秀大邁一步,進入閣中。

  這座水上閣台,並不很大,方圓也不過兩丈大小,但卻打掃得纖塵不染。

  靠北邊長窗,放一張檀木雲床,雲床上盤坐著一個青袍鶴髮,長髯垂胸的道長,隱隱可識,正是適才地窖暗室中見過的人。

  紫燕伸出了雪白的皓腕,纖指兒輕輕的取下覆蓋在田文秀腕上的絹帕,微微一躬腰,說道:“婢子奉了上命,把這位少堡主送交金堂主。”

  青抱道人就木榻一合雙掌,道:“上命有何教示?”

  這丫頭雖是一名女婢.但權威似是不小,連那堂堂的金堂主,對她亦甚敬重。

  紫燕收好絹帕,舉手一招,櫻唇中,同時發出一聲低嘯,纏在田文秀雙腕上那條玉帶墨鱗蛇,突然自田文秀雙腕上鬆了開來,蛇身一躬一長,直向紫燕竄過去,就在紫燕玉掌中,盤成一卷,縮頭閉目,狀至馴服。

  田文秀從心底冒上一股涼意,暗道:“一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竟是調玩長蟲的能手,姑不論此蛇是否真如她所言的那般惡毒,單這種仿人的勇氣,就夠恐怖了。”

  紫燕緩緩把盤成的小蛇,放入懷中,才欠身一禮,笑道:“回金堂主的話,萬上去時匆急,只叫婢子把田文秀交給金堂主,怎麼處理他,卻是沒有交代,既然萬上無命,金堂主自行做主就是,殺了剮了都是一樣。”

  那金堂主點點頭道.“青犯,快替燕姑娘倒杯茶來。”

  紫燕一欠身,道:“不敢勞動小哥兒,婢子這就告辭了。”

  金堂主就雲榻一合掌.道:“燕姑娘慢走,本座不送了”

  紫燕道:“不敢勞動金堂主。”轉付嬌軀,姍姍蓮步而去。

  青袍道人目送紫燕背影消失,才冷冷對田文秀道:“三條路任你選擇,第一條是投入我萬上門下.戴罪立功……”

  田文秀接道:“請問道長,那二、三條路呢?”

  青袍道人道:“一是生離.一是死別。”

  田文秀一皺眉頭道:“何謂生離?何謂死別?”

  青袍道人道:“生離就是留下你一條命,放你離此……”

  田文秀接道:“太簡單,輕鬆,在下不敢相信。”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7 12:22:16

二七

  青袍道人點頭,道:“你很聰明,本座最喜愛有才智的人物……”微微一頓,接道:“你離開此地之後,要口不能言,手不能寫,以免洩露出所見聞的事。”

  田文秀道:“口不能言,那是割去舌頭,手不能寫,是要挑斷腕上主筋……”

  青袍道長笑道:“田少堡主果然聰明,猜得一點也不錯。”

  田文秀道:“那死別可是把在下一刀殺了?”

  青袍道人道:“你仍有著選擇的機會,敝上生性仁慈,雖對要死之人,亦是不忍獨斷專行。”

  田文秀道:“不知有幾種死法可供在下選擇。”

  青袍道人道:“自然是別處難有的死法。”

  田文秀道:“願聞其詳。”

  青袍道人道:“咱們萬上門下,養有幾隻巨鳥,和幾頭奇獸,鳥食獸吃,任君選擇。”

  田文秀心中暗道:“這些人處處透著古怪,口口聲聲說敝上是如何的仁慈,如何的寬大,但懲人方法,卻又是殘忍異常,這鳥食獸吃的死法,倒確實新奇得很。”

  只聽那青袍道人說道:“貧道今日講話已然過多,少堡主如何決定,還望快作主意。”

  田文秀心中暗道:“看情勢,縱然想力、法再拖延一刻時間,也是難有幫助。”當下說道:“在下三思之後,覺得道長劃出的三條路,在下是一條也不願去走。”

  青袍道人笑道:“有這等事?”

  田文秀道:“不錯,因此,在下倒想出了一條第四條路。”

  青袍道人道:“嗯!你想懲藉武功衝出此地,是嗎?”

  田文秀道:“形勢雖然對在下不利,但這卻是在下唯一的可行之路。”青袍道人道:“好!貧道先讓你三招,也好讓你死得瞑目無憾。”

  田文秀道:“在下是恭敬不如從命,道長要小心了。”一提真氣,緩緩舉起右掌。他心中明白,對方的武功,強過自己甚多,這三招相比,實是僅有逃生機會。

  那青袍道人雖和田文秀說了很多話,但人卻一直坐在雲榻上面未動,眼看舉起掌勢,仍是大而化之,恍如不見。田文秀陡然一躍,直逼雲榻,呼的一掌,劈了過去。

  那青袍道人微微一笑,也不避讓。田文秀勁蓄掌心,輕輕一掌,拍在那青抱道人的左肩之上,道:“道長怎不讓避?”

  青袍道人道:“貧道要試試你的掌力如何。”

  田文秀陡地吐氣,一股暗勁,直湧過去。

  只覺那道人左肩處,柔若無骨,軟似棉絮,應手塌陷了一寸多深。田文秀吃了一驚,急忙收回掌勢。

  那青袍道人微微一笑,道:“少堡主怎麼收回了掌勢?”

  田文秀道:“道長果然是武功高強,在下還有兩招。”

  青袍道人笑道:“只管出手。”

  田文秀道把真力運集發食、中二指上,突然一伸,疾向“天池穴”上點去。

  只聽砰然一聲,田文秀食、中二指。有如擊在堅石精鋼之上,震得筋骨發麻,二指劇痛。那道人卻是面不改色的微微一笑,道:“你服是不服?”

  田文秀道:“在下還有一招,不甘放棄。”口裡強硬,心中卻是大為驚震。

  他一直在用心思考著傳出訊息之策,遲遲不肯出手。

  那青袍道人已然等得不耐,冷冷說道:“你如不敢出手,那就是自甘棄去這最後一招。”

  田文秀正待答覆,突聞鳥翼劃空之聲,一個健壯的白鴿由浮閣一角穿洞而入,繞室而飛。原來那浮閣壁間,開有可容健鴿出人的小洞,只是裡面有白幔掩去,不留心很難看得出來。

  但見金道長伸出左掌,口中咕咕兩聲怪叫,那健鴿突然飛到金道長左掌之上。

  那素衣童子急急奔了過來,從那鴿翼下一個細小的竹筒中,抽出一張卷迭的白箋,恭恭敬敬遞了過去,然後伸出雙手,抱走健鴿。

  金道長展開手中白箋,匆匆瞧了一遍,突然皺起了眉頭。

  田文秀凝聚目力望去,但那箋大部被金道長指掌擋去,只瞧到緊急……速示四個字,雖然沒頭沒尾不知說的什麼?但田文秀從四字之上,瞧出了一點蛛絲馬跡,定然是萬上門派在外面的弟子,遇上了什麼為難,飛鴿傳訊,請求救兵……

  金道長突然抬頭望了田文秀一眼,道:“這西北道上武林人物,你都很熟嗎?”

  田文秀略一沉吟,道:“十九相識!”

  金道長道:“在這西北道上,長安附近,可有一個黑袍用劍的人?”

  田文秀笑道:“道長不覺這話問得太籠統嗎?武林用劍的人,何止千百,單是這長安左近,在下就可列出十人以上……”

  金道長接道:“他喜愛穿著一襲黑衫?”

  田文秀道:“這就更籠統、含糊了,衣色無定,武林穿黑衣的,那是數不勝數,叫在下如何去猜。”

  金道長望望手中白箋,道:“他年紀很輕,武功奇高……”

  田文秀搖搖頭,道:“不行,不行,既無姓名,又無特徵,如何一個猜法?”

  金道長冷冷說道:“如果貧道知他姓名,那也不用問你了……”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他生像俊美,跨下白馬,這總該有點眉目了吧?”

  田文秀心中暗道:“黑衣白馬,年少英俊,長安左近,哪裡有這樣一個人物?”

  只聽金道長說道:“你想到沒有?”

  田文秀搖搖頭,道:“想不出來,除非在下能夠見他一面。”

  金道長道:“他胯下白馬,奔行如風,乃世界極少見千里馬,總該知道了吧?”

  田文秀忖道:“這倒是一個逃走的機會,至低限度,可把他們取鏢、劫藥的消息,傳遞出去。”當下說道:“這人來歷,在下實難想出……”

  金道長道:“黑衣俊貌,你想不出情有可原,但他胯下千里駒,卻是極為少見,分明是存心推委,不肯明言。”

  田文秀道:“白毛千里馬,咱們西北道上,倒是有的……”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7 12:22:24

二八

  金道長急急道:“對了,就是那白馬主人,他叫什麼名字?”

  田文秀笑道:“不過,那白馬的主人,已是五十開外之人,生的五短身材,於枯瘦小,而且他也用的長劍。和道長說的年少英俊,黑衣用劍,卻是無一相同,因此在下未提到他。”

  金道長怒道:“難道他不會娶妻生子嗎?父子情深,他把千里駒送贈愛子,豈不是順理成章。”

  田文秀笑道:“那人習練童子功,終生不能娶妻。”

  金道長怔了一怔,道:“難道他就沒有一位侄兒、徒弟嗎?”

  田文秀道:“有。”

  金道長道:“這就是,那人姓什麼?來歷如何?”

  田文秀拱手一笑,道:“道長說的就是區區在下。”

  金道長臉色二變,冷冷說道:“你膽敢戲耍本座,那是自找苦吃了。”

  田文秀道:“在下說的句句實言,寒舍被稱作白馬堡,就是因那匹白毛千里駒而得其名。”

  金道長道:“你說那五十開外,乾枯瘦小的人,又是誰?”

  田文秀道:“是在下一位叔父。”

  金道長啊了一聲,道:“原來如此,那白馬現在何處?”

  田文秀道:“白馬堡中。”

  金道長道:“那白馬主人何在?”

  田文秀道:“家叔已然三年未回過白馬堡了。”

  金道長沉思片刻,突然行到靠西側壁間一張木桌旁邊,打開抽屜,取過紙筆,寫了一張字條,低聲說道:“抱過健鴿。”

  那青衣童子應聲奔去,接過白箋捲好,塞人那健鴿翼下的竹筒之中,打開室門,放去健鴿。田文秀雖然暗中留神那金道長的手勢,但因相隔過遠;無法瞧出那金道長寫的什麼。

  金道長緩步走了過去,笑道:“本座有一件事,實是想它不通。”

  田文秀道:“什麼事?”

  金道長道:“閣下不似膽小畏死之人,不知何以不肯逃走?”

  田文秀一時間揣摸不透他言中之意,緩緩應道:“在下答應了那位燕姑娘,絕不逃走……”

  金道長低說道:“可是那位燕姑娘早已不在此地了。”

  田文秀心中暗道:“聽他口氣,倒是有著鼓勵我逃走之意,這萬上門中人物,當真是神秘難測,叫人猜不出他用心何在?一時間,倒是不便接口。”

  金道長笑道:“你和咱們萬上門無怨無仇,敝上又是一位心地仁慈的人,殺你雖然無害,可是也無益,只要你今後不和萬上門作對,不洩漏今日所見之秘,你就可以走了!”

  田文秀一向智計過人,但此刻卻是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呆了呆,道:“道長之意,可是說在下此刻可以走了?”

  金道長道:“正是如此,但最好是從今以後別再和咱們萬上門作對,嚴守所見之秘。”言罷,登上雲床,一揮手,道:“可以去了。”閉上雙目,盤膝而坐。

  但聞呀然一聲,室門大開,那青衣童子站在門口,說道:“閣下請吧!”

  如是換了旁人,必然會藉機急走,生恐那金道長夜長夢多,改變了主意,但田文秀為人精細,不肯鹵莽從事,覺得這金道長在片刻之間,態度忽然大變,這其間必然是別有緣故,關鍵就在那健鴿帶來的一封密函之上。

  他愈想愈覺不對,只覺其間疑竇重重,費人猜測,不可不小心從事……

  只聽那青衣童子說道:“此等機緣,甚是難得,閣下怎的還不走呢?”

  田文秀淡淡一笑,道:“在下還有一位同伴,被囚於那假山之下的密室中,咱們武林中人,講求是義同生死,患難與共,他既然被囚,在下豈可獨自離去?”

  青衣童子怒道:“你這人敬酒不吃吃罰酒,放你一個也就是了,還要來管別人生死。”

  田文秀道:“如是只放在下一人,在下是寧可不走。”

  青衣童子道:“不走也就算了。”

  田文秀突然向後退了幾步,坐在一張木椅之上,閉起雙目,連望也不再望那青衣童子一眼。

  這當兒,突聞一陣急促的步履聲,傳了過來。只聽浮閣門外,傳進來一個嚴肅低沉的聲音,道:“大護法呼延光,求見行令堂主。”

  田文秀心頭一震,暗道:“看來這行令堂主的身份不低。”

  那青衣童子面色冷肅,望著田文秀欲言又止。

  田文秀低聲說道:“在下和那呼延大護法十分熟悉,不知在下在此方不方便?”

  那青衣童子還未來得及答話,室外又傳來一個急促的聲音,道:

  “第一路總探,萬里追風劉飛,有緊急大事,求見行令堂主。”

  田文秀心中暗道:“難道丐幫已然查出失藥之事,為萬上門所為了嗎……”

  心念轉動之間室外又響起一個沉重聲音道:“長安行宮四周,已發現武林人物出現,恭請行令堂主裁決。”

  片刻之間,連續傳來了警報,那青衣童子顯然有些張慌失措,不知如何處理才好。但他卻有他的對付辦法,未想出處理辦法之前,對這些連續傳來的緊急警報,一概不理。

  田文秀心中大感奇怪,暗道:“這等緊急之事,難道那金道長,就聽而不聞嗎?”田文秀心中一動,一個新起的念頭,突然由腦際間閃過,忖道:“那金道長怎的入定如此之快,適才還好好和我談話,何以在眨眼工夫之間,就進入禪定之境,這只怕是有些古怪?”

  他心思縝密,任何微小之事,亦是不肯放過,當下低聲對那青衣童子說道:“情勢緊急,你怎麼不叫金堂主呢?”

  青衣童子白了田文秀一眼,仍是一語不發。

  這萬上門似有著森嚴無比的法規,那浮閣室門雖然大開,但田文秀卻無法看到室外之人,想是那些傳訊之人,未得室中反應之聲,都侯在小橋外,不敢擅越小橋。

  田文秀不聞那青衣童子回答之言,又道:“兄台為何不叫醒那金堂主呢?”

  青衣童子怒道:“誰要你多管閒事……”

  他說話雖滿臉怒意,但聲音仍然很低,顯然怕驚醒了那金道長。

  田文秀緩緩站起身來,直向那金道長走了過去。

  青衣童子突然一橫身,攔住了田文秀道:“你想要幹什麼?”

  田文秀道:“閣下既然不便喚醒金道長,在下只有替你代勞了。”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7 12:22:31

二九

  青衣童子雙手亂搖,道:“不要驚動他,快些給我坐好。”

  田文秀聽他口氣突然間變為十分柔和,心中更是奇怪,暗道:“他不但不敢和我動手,甚至連說話,也不敢大聲一些,這其間定然有什麼奇怪之處,難道和這金道長入定有關嗎?”心念轉動,人卻向前大邁一步,暗運功力,身子直向青衣童子憧去。

  那青衣童子突然一閃避開,低聲說道:“不要亂動,快坐下去。”

  田文秀心中雖然覺得事情有些奇怪,但也明白自己的處境,仍然十分險惡,如若是這青衣童子真動了火,只要招呼一聲,那室外等倏的高手,即可蜂擁而入,自己就不是敵手了,因此,也不敢過度的激怒那青衣童子。

  那青衣童子年紀幼小,只不過十三四歲,看上去眉目清秀,倒也聰明伶俐,可是一時遇上大事,就有著不知所措之感,呆呆地站著不動。

  田文秀目光轉動,心中暗作盤算道:“我如出其不意,點了這童子穴道;再設法收拾了那金道長,就可從容而去了,這萬上門既有著很森嚴的戒規,諒那閣外高手,未得允准,不敢擅自進入閣中。”

  只聽浮閣外又傳來那沉重的聲音,道:“東、北兩方,都已發現了逼近的武林人物,而且已經接近了咱們埋伏在四周的暗樁,是否要出而拒敵,小人難作主意,還望堂主裁決。”

  那青衣童子注目望著靜坐不動的師父,目光之中,流露出焦急之情。

  田文秀心中一轉,低聲說道:“小兄弟,令師幾時可以清醒過來。”

  那青衣童子顯然是方寸已亂,竟然應道:“不一定啊!”

  田文秀道:“大勢緊急,強敵已然逼近了行宮,令師不傳令下去,下屬不敢作主張,這樣幹耗下去豈是良策。”

  青衣童子眨動了一下眼睛,道:“話是說得不錯,可是,我要說些什麼呢?”

  田文秀笑道:“可要在下教你嗎?”

  青衣童子道:“我如何能相信你?”

  田文秀道:“小兄弟聰明絕倫,這好與壞,真和假,總應該聽得出來。”

  青衣童子道:“好吧!你先告訴我怎樣對付那些迫近行宮的武林人物。”

  田文秀道:“在下之意,不可出手抗拒,以免洩漏隱秘……”

  青衣童子點點頭道:“這話不錯。”

  突然走到室門口處,說道:“嚴小青代師傳諭,長安行宮守衛之人,儘量隱起行蹤,不可和來人抗拒。”

  只聽一人應道:“敬聽法諭。”

  田文秀心中又是好笑又是佩服,暗道:“這萬上門的規令,當真是森嚴得很。”

  只見那青衣童子回身行了過來,低聲對田文秀道:“那呼延大護法,有事要求見家師,要如何答覆於他?”

  田文秀說:“令師幾時能醒?”

  那青衣童子冷冷說道:“隨時可醒。”

  田文秀知他心中已動了懷疑,暗自提高警覺道:“田文秀啊!田文秀,只有遣走浮閣外面之人,你才有逃走的機會。”當下故作鎮靜,淡淡一笑,道:“在下只不過隨門問上一句罷了!”微微一頓,接道:“小兄弟可以告訴他今夜二更時分再來。”

  那青衣童子沉吟了一陣,道:“好吧!但那第一路總探萬里追風劉飛,緊急要事,求見家師,又該如何才是?”

  田文秀道:“你要他權宜處理,如是遇上了特別辣手的事,明天再來請命,也是一樣。”

  嚴小青點點頭,道:“眼下只有這個辦法,先把他們遣走就是。”大步行到室門口處,依照田文秀之言,吩咐了一遍。

  田文秀目光流動,望了盤坐在雲榻上的金道長一眼,只見他閉目而坐,但是對浮閣中發生的事物,毫無所覺,心中暗忖道:“這人不是打坐入定,這其間,定是別有原因,以他在萬上門的權位之重,如若能先把他制服,不難使萬上門受一次大挫折,如若是以他交換那趙天霄的命,自是輕而易舉了。”

  心中忖思之間,那嚴小青已緩步走來,抱拳一禮,道:“多謝你從中相助。”

  田文秀道:“不用客氣。”

  田文秀心中暗道:“這娃兒不知真正武功如何?”

  但聞嚴小青長嘆一聲,說道:“這樣吧!我拿出刑具,你自己戴上吧!”探手入懷,摸出一條紅索,接道:“你自己捆住兩隻手吧!”

  田文秀望那紅索一眼,只不過細如燒香,忍不住微微一笑,道:“這區區一根紅索,豈能捆得住在下嗎?”

  嚴小青道:“這也不過是做個樣子。”

  田文秀伸出手緩緩接過紅索,說道:“很好,在下倒是試試這條小小的紅索,如何能夠綁得住武林高手。”暗中運集功力,用力一扯,那紅索竟然是未被扯斷。嚴小青道:“怎麼樣?可是夠牢的嗎?”

  田文秀還未來得及答話,突覺腰間一麻,雙手登時失去了作用,手中紅索脫手落地。嚴小青撿起地上紅索,微微一笑,道:“對不住啦!少堡主。”

  田文秀被他點了麻穴,全身不能動彈,但口齒卻仍可說話,心中暗道:“想不到此人小小年紀,竟是這般的陰險。”口中卻冷冷地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嚴小青道:“我知道你心中不服,但此刻情勢不同,我縱然有放你之心,但事實卻不容我放你,只有暫時委屈你了……”

  田文秀道:“為什麼?”

  嚴小青道:“你剛才教我代師傳諭,不准他們和來人抗拒,我越想越覺不對,如果強敵人了我們這長安行宮,則行宮之秘,豈不洩漏無遺……”

  他伸出手去,又點了田文秀的啞穴,接道:“你心中不用不服,待過了這段險惡時光之後,我解了你的穴道,咱們任憑武功比試一陣,那時總叫你心服口服就是。”

  突聞一陣急促的步履之聲,傳了過來,片刻間已到了浮閣室外。

  一個低沉的聲音送了進來,道:“屬下已遵從堂主之令傳諭行宮四閡護衛,不可和人抗拒,目下來人已分兩路進入行宮,恭請堂主裁示。”

  嚴小青皺起眉頭,沉吟了一陣道:“嚴小青代師傳令,既然行宮未作抗拒,索性不要理會他們了,只要嚴守各處機密所在。”

  那室外的聲音又道:“如是侵入要地呢?”

  嚴小青道:“那就出手搏殺不許留下活口。”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7 12:22:39

三〇

  室外聲音應道:“屬下領命……”略一沉吟又道:“堂主這浮閣四周,可要派人護駕。”

  嚴小青道:“不用了。”

  但聞一陣輕微的步履之聲,逐漸遠去,想是那人已離浮閣而去。

  嚴小青伸手抱起了田文秀,緩緩把他放在榻上,低聲說道:“你害我不淺,你也只好受些委屈了,如是今日這長安行宮有什麼大故大變,第一個就先殺你,也好出了我胸中一口惡氣。”

  嚴小青放好了田文秀的身子,把他擺成了一個盤膝而坐的姿態,從懷中摸出一副人皮面具,套存田文秀的臉上,低聲笑道:“雖然你騙了我,但我心中也有些喜歡冒險,家師常說,一個人愈歷困苦艱難,愈能奮發向上,但我自知事以來,從未遇什麼艱難困苦的事,今日倒是可以大大地見識一番了。”

  田文秀心中暗自悔恨道:“這行令堂主一坐如此之久,並未醒過,我該早些下手才是,想不到陰溝裡翻船,被一個稚氣未脫的該子,玩弄於掌股之上,這件事如若傳揚江湖之上,當真羞見江東父老了。”

  只見那嚴小青迅快地取過懸掛在壁間的長劍藏入雲榻之下,卻從榻下取出兩把鋒利的匕首藏入懷中。

  出文秀一面暗中運氣.試行自解穴道,一面卻留神看那嚴小青的舉動。

  只見嚴小青伸手在壁間一拉,開啟了一扇門來,從中抱出一個古色古香的小石鼎,然後又取出幾個玉瓶,拔開瓶塞,倒出一些藥物,加人那石鼎之中,把石鼎搬在那金道長的身前放好,又從壁櫥內搬出了兩個密封的瓷罐,放在室角,關好壁櫥輕輕掩上室門,這才停下手來,坐在一側木榻之上,閉上雙目休息。

  大約過了有頓飯工夫,室外突然響起沉重急促的步履之聲。

  只聽一個宏亮的聲音道:“有人在嗎?”

  嚴小青一躍而起,道:“找哪一位?”

  砰然一聲,室門大開,一個黑面大漢,大步走了進來。

  在那大漢身後,緊隨著三個鶉衣百結的丐幫弟子。田文秀看得真切,那黑衣大漢正是章寶元,不知何以和丐幫弟子們走在一起。

  章寶元雙目炯炯,望著嚴小青問道:“你是什麼人?”

  章寶元怒道:“我知道,我要問他姓名?”

  嚴小青緩緩說道:“幾位無緣無故,侵入人家宅院,登堂入室,難道不怕王法嗎?”

  章寶元向無辯才,心中一急,更說不出個明堂來,沉吟了一陣,才大聲吼道:“那木榻上坐的老道是誰?”

  他忽然間改變了話題,問得那嚴小青也為之呆了一呆,望瞭望木榻上的師父,道:“我家老爺的上賓。”

  章寶元道:“他來此作甚?”

  §第五回 刀劍俱非絃管敵

  那三丐似是早已商量好了搜查之地,兩個奔向屋角,一個奔向木桌。田文秀暗暗忖道:“丐幫中弟子,果是人人都有著量敵查事之能,嚴小青這小狐狸……”

  忖思之間,突聽嚴小青說道:“那屋角太過黑暗,我替你們燃起火燭,請諸位仔細的瞧瞧吧!”說著點燃火摺子,直向石鼎探去。

  田文秀大吃一驚,暗道:“要糟,那石鼎之中,只怕是放的什麼藥物,如被點了起來,章寶元和丐幫中三個弟子,只怕要吃大虧。”

  只見章寶元回頭望了嚴小青一眼,竟是不理不問。

  田文秀急急暗自罵道:“這粗人,當真是粗而無細。”

  他寄望於丐幫三人中能有一個人及早發覺,阻住嚴小青的舉動,但他失望了。

  只見一縷彩色的火焰,由石鼎中冒了起來。

  這時兩個奔向屋角的丐幫弟子,已然各自抱起了一個瓷罐。

  其中一個問道:“這罐中放的什麼?”

  嚴小青慢吞吞地說道:“我說了你們也不信,何不放在地下,打開蓋子瞧瞧!”

  兩個丐幫弟子,相互望了一眼,似是覺得嚴小青說的有道理,果然依言而作,放下手中瓷罐伸手去揭罐上封蓋。

  嚴小青突然沉聲喝道:“不能動!”

  兩個丐幫弟子手指已然觸到封蓋,停下手來,問道:“為什麼?”

  嚴小青道:“那兩個瓷罐之中,都是放的絕毒之物,你們如不小心,被咬傷一口,那可是必死無疑。”

  兩個丐幫弟子,似是被嚴小青言詞駭住,雖未停手,但已留上了心,長長吸了一口氣,暗自戒備,只覺一股奇異的香味直入內腑,這兩個丐幫弟子,都是久年在江湖走動之人,聞得異香,立生警覺,急急說道:“撲熄那五色火焰。”

  章寶元也聞到一股奇香,撲人鼻中,但他為人素來是大而化之,也未覺出有異,直待聽到了丐幫中弟子呼叫之言,才生警覺,揮手一把,疾向嚴小青抓了過來。

  嚴小青哈哈一笑,手腕一翻,輕巧異常的抓住了章寶元右腕。

  章寶元呆了一呆,道:“這是怎麼回事?”

  嚴小青道:“你們都中了五色煙毒,全身力道盡失。”說話之中,隨手一抬,點了章寶元的穴道,果然,章寶元眼看他一指點來,卻是閃避不開。

  嚴小青點了章寶元穴道之後,突然縱身一躍,撲向屋角二丐。

  二丐眼看嚴小青飛撲而來,齊齊揮掌拍出。嚴小青哈哈一笑,雙手伸出,抓住了二丐的手腕,向前一帶,二丐立足不穩,一齊摔了個大馬爬。

  二丐料不到那五彩毒煙竟然是如此的厲害,一身功力,突然片刻間不知不覺失去,而且竟是毫無感覺,嚴小青雙手齊出,點了二丐穴道,縱身一躍,直向木桌旁邊另一名丐幫弟子撲去。那人眼看二丐和章寶元全無抗拒之力,心中大是驚訝,不敢再出手拒敵,轉身向外奔去,準備招呼同伴,趕來相援。

  哪知腳步一抬,才覺到腿上虛弱無力,竟有著舉步維艱之苦,暗暗嘆息一聲,正待大聲呼叫,嚴小青已點了他要穴,頓時半身麻木。

  突聞一個洪亮的聲音傳了過來,道:“章老二,那浮閣中可曾發現了可疑的事物嗎?”一聽之下,立時辨出是石一山的聲音,心中暗暗叫著道:“這石老三和章老二,一般莽撞,糊胡塗涂的闖了進來,豈不是自投羅網?”

  儘管他心中焦急如焚,卻是無能為力。

  室外小橋上,響起了急促的步履之聲,想是那石一山不聞章寶元相應之聲,尋了上來。眼下唯一的希望,就是有幾個精明過人的丐幫弟子,和那石一山一齊找來,能查覺這彩煙線繞的浮閣之可疑。

  只聽砰然一聲,虛掩的浮閣木門,被一腳踢開。

  面孔赤紅的石一山,出現在室門之外。室中煙霧繞繞,石一山似看不清楚,探人腦袋,四下望了一陣,喝道:“喂!小娃兒,這裡有人來過沒有?”

  嚴小青道:“一位黑臉大個子,帶了三個叫化子……”

  石一山接道:“不錯啊!就是他們,現在哪裡去了?”

  嚴小青搖搖頭,道:“那黑衣大個了帶三個叫化子,在敝東這水閣中,翻了半天,又自行走去,到了何處,小的卻是不知。”

  石一山忽然細心起來,回頭一顧道:“這裡面東西一點不亂啊!”

  嚴小青道:“剛由小的整理好。”

  這時,陣陣彩煙,由室中湧了出來,石一山鼻息之間雖然聞得了異香,但卻別無感覺,也未放在心上。

  嚴小青突然站起身子,緩步行了過來,一面說道:“你不信那就不如進入室中搜查一下。”

  田文秀暗自怒道:“這小娃兒愈來愈可惡了,大約是瞧瞧石一山身後是否有人,準備動手。”

  此時,石一山兩道目光,投注在盤坐雲榻上的田文秀,沉聲問道:“那人是誰?”

  原來,田文秀那身上衣著,他是十分熟悉,但田文秀早已被嚴小青給套上一副人皮面具,面目全非。

  嚴小青已然行近浮閣門口,目光一掠石一山身後,並無隨行之人,膽氣一壯,笑道:“那一位嗎?小的確不認識。”

  石一山道:“你說什麼?”

  嚴小青道:“那人是敝東主的朋友,小的不認識他。”

  石一山只見田文秀身上衣服,越看越是熟悉,突然舉步向浮閣之中行去。

  嚴小青右手一指,疾如電火地點了過去。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7 12:22:53

三一

  石一山怒聲罵道:“好小子竟敢暗算石三爺。”說話之間,縱身向旁門去。

  哪知全身的力道,突然失去,這一用力,突然雙腿一軟,幾乎栽倒地上。

  嚴小青指去如風,正點中石一山的肋間要穴。石一山已知再無抗拒之力,正待張口大叫,招呼同伴,卻不料嚴小青早已料到此著,揮手一指,點了石一山的啞穴。

  這時,石一山的神志,仍很清醒,只是已身不能動,口不能言。

  嚴小青微微一笑道:“黑臉大漢,和三個叫化子嗎?現在你會見他們吧!”

  石一山心情激動,雙目怒火暴射,瞧著嚴小青,卻是無可奈何。

  嚴小青抱起石一山,得意地塞入雲榻下,一回頭,瞥見一個紫臉青年當門而立。

  田文秀認出來人,正是鎮遠鏢局的鏢頭譚家奇,他心中暗道:“希望這人能細心些,不要中了那五彩毒煙……”

  嚴小青雖然聰明刁蠻,但他究竟是年紀幼小,沉不住氣,看到譚家奇,微現驚慌之色,伸手去扭動那石鼎上的機紐。

  原來,此時石鼎中噴出的彩煙,極為細弱,已然無法傷人。

  譚家奇右手一揚,一點寒芒疾射而來,口中冷冷喝道:“住手!”嚴小青疾快的縮回右腕,一枚金錢鏢噹的一聲,擊在石鼎之上。

  只見那石鼎中一縷上升的彩煙,突然間完全熄止。

  原來,譚家奇無意一鏢,正好擊中了那石鼎上的樞紐,那金錢鏢乃旋轉而去,擊中鼎上機關的方位,又正是關閉一方,是以彩煙方刻熄止。

  田文秀心中一喜,暗道:“毒煙威力既除,他縱然走進室中,也是不礙事了。”

  那譚家奇十分謹慎,毒煙雖然熄止,但是不肯冒險而入,兩道目光,緩緩掃掠了浮閣一週,冷冷說道:“那雲榻上坐的什麼人?”

  嚴小青道:“是位觀主。”

  譚家奇目光轉注到田文秀的臉上,道:“那一位是什麼人?”

  嚴小青道:“是這位觀主的朋友。”

  譚家奇看那人衣著和田文秀一般模樣,心中有些動疑,假聲說道:“叫他醒來,我要問問他。”

  嚴小青搖搖頭,道:“這位觀主是我們東主的貴賓,這位是觀主的好友,小的乃僕童身份,不敢放肆。”

  譚家奇眉頭聳動,突然舉步向室中行了過來。

  嚴小青連續暗算了田文秀、章寶元、石一山等,膽氣大增,亦變得十分沉著,眼看譚家奇行進室中,仍是站著不動。

  譚家奇舉步直行,直走到了田文秀的身側,伸手向田文秀右腕之上抓去,嚴小青眼看情勢緊迫,生恐拆穿內情,不禁大急,一挫腰,直向譚家奇撲了過去,右手駢指如前,點向譚家奇的穴道。

  譚家奇已暗中戒備,聞得衣袂飄風之聲,回手拍出一掌。

  嚴小青為形勢逼迫,不得不出手硬接一掌。

  雙掌接實,響起了砰然輕震。譚家奇只覺腕骨一麻,身不自己向後退了一步。

  他心中吃了一驚,暗道:“這娃兒,小小年紀,已有著如此深厚的內功。”

  嚴小青一擊未中,立時一錯雙掌,連環劈出。

  譚家奇揮掌反擊,兩人立時展開了一場近身相搏的惡戰。

  嚴小青心知如若放走了譚家奇,不但使萬上門中隱秘盡洩,而且自身還將受到萬上門中森嚴的門規制裁,因此,出手惡毒異常,招招都是襲向譚家奇的要穴。

  譚家奇不料這青衣小童,武功竟然是如此高強惡毒,雖盡全力抗拒,亦無法挽回失去先機,僅僅是一個勉可自保之局,他想出言招呼浮閣外同伴進來助戰,但他全心全意應付嚴小青的攻勢,不敢稍分心神,竟是連呼叫說話的機會也沒有。

  田文秀眼看兩人纏鬥惡戰,嚴小青佔盡了優勢。他心中雖是如焚,但卻是身不能動,口不能言,只有空自焦灼。

  兩人鬥了二十餘招,仍是個不勝不敗之局,譚家奇雖然仍未能反守為攻,但門戶卻漸見謹嚴,已不似初交手時那等慌亂無措的模樣。

  嚴小青卻是愈來愈緊張,雙目圓睜,全力搶攻。

  正激鬥之中,突聞衣袂飄風之聲,兩個身著褸衣的丐幫弟子,飛躍而入。

  左面一人,年約三旬,正是丐幫中後起三秀之一的藍光壁。右面一人五旬以上,瘦小身材,留著一梁山羊鬍子,身上背了一個白色的布袋。

  藍光壁冷眼看兩人交手四招後,才陡然欺身而上,一掌拍出。

  嚴小青正自焦急間,突然身側勁風擊到,藍光壁掌勢,已然劈了過去,當下想也未想,右掌迎出,硬接一招。

  藍光壁料不到對方年紀輕輕竟然功力十分深厚,劈出掌力腕骨一麻。

  譚家奇低聲說道:“藍兄,這童子武功高強,不可輕敵。”

  藍光壁微微一笑,道:“不礙事。”橫跨一步,攔在了嚴小青的身前。

  嚴小青大概自知憑藉一人之力,難和群豪抗拒,自動停下手來。

  藍光壁冷笑一聲,道:“小兄弟貴姓大名?”

  嚴小青目光一掠金道長,只見絲毫無醒來之征,不禁心中大急,口裡卻應道:“我姓嚴。”他年紀雖然幼小,但卻聰明過人,心知此刻形勢,對己大是不利,片刻間的形勢改變,已由速戰速決,改為拖延待援。

  藍光壁道:“小兄弟在這座豪華廣大的宅院之中,是何身份?”

  嚴小青道:“小的是個書僮。”

  藍光壁道:“小小一個書僮,有此武功,本宅中的東主,定然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了?”

  忽然尖聲叫道:“不要動他。”縱身向雲榻旁衝去。

  原來左面那丐幫弟子,得了藍光壁的示意,伸手向那金道長左腕抓去。

  藍光壁疾發一掌,擋住了嚴小青,笑道:“小兄弟和這位道長也有關連嗎?”

  兩掌揮動,封架嚴小青四招快攻。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7 12:23:00

三二

  要知藍光壁被譽為丐幫中後起之秀,武功自是非同小可,適才因輕敵發出一掌,幾乎吃了暗虧,此刻出掌,卻是蓄勁強猛,招招凌厲,嚴小青被硬生生震退原位。

  這時,那身負白袋弟子,已然查過了雲榻上的金道長和田文秀,高聲報導:“這道長呼吸微弱,若斷若續,不知是何原因,那大漢卻是被人點了穴。”

  藍光壁低聲說道:“解開那大漢穴道。”目光一轉,望著嚴小青道:“想不到小兄弟這點年紀,心機倒是深沉得很。”

  嚴小青隨師習藝以來,一直追隨在金道長的身側,在這位武林高手的翼護之下,學得了一身武功,但江湖上的經驗,卻是一竅不通,突出意外,立時就沒有了主意,打又不是藍光壁的敵手,頗感無計可施,呆呆地站在當地。

  那丐幫中白袋弟子,施展推富過穴手法,在田文秀身上一陣推拿,解開了田文秀的穴道。田文秀長長吁一口氣,忽然站了起來,舉手在臉上一抹,取下了人皮面具,一躍下榻。

  藍光壁微微一怔,抱拳說道:“原來是田少堡主。”

  田文秀臉上一紅,笑道:“多謝藍兄相救。”

  藍光壁道:“少堡主不用客氣。”

  一直站在一側,久未開口的譚家奇,突然接口道:“田兄,那趙老堡主安好嗎?”

  田文秀微微一皺眉頭道:“他也許很好,咱們只要生擒這位金道長,那就不怕他們了……”語言微微一頓,接道:“趕快點了他的穴道,別讓他醒了過來,只怕咱們都非他之敵……”

  藍光壁正待接口,田文秀又搶先說道:“這雲榻之下,藏有貴幫中的弟子。”他雖然極有條理的人,但此刻心中湧集幾件大事,恨不得一句話能說得明明白白,言來亦有著紊亂之感。

  那白袋弟子一伏身,果見雲榻下擠滿了人,除了三個丐幫弟子之外,還有章寶元和石一山。嚴小青眼看機密盡洩,心中急怒交加,大喝一聲,直撲上來。藍光壁右掌一揮,接下嚴小青的掌勢,兩個人立刻打在了一起。

  田文秀急急轉過身子,暗運功力,一指點向金道長的要穴。

  那知指尖到處,如擊在鐵石之上,只震得手指麻疼,不禁一呆。

  田文秀低聲道:“這道人不知練的什麼武功?禪定之後,仍是全身緊如鐵石。”

  譚家奇口雖未言,心中卻暗自忖道:“有這等事?”反手一掌,拍向金道人右肩。只聞砰然一聲,擊個正著。

  果然,這一擊,有如打在鐵石之上,掌指頓感一麻,不禁一皺眉頭。

  田文秀低聲說道:“他在入定調息之時,仍有著此等功力,醒來之後,那還得了,必得早先想個辦法才行?”

  譚家奇道:“不錯,此事從未聽人說過。”

  田文秀一沉吟,道:“他既能運氣閉住穴道,只怕一樣的也能抗抵兵刃,咱們如何才能傷得到他?”

  譚家奇道:“只有使兵刃試一試了。”

  探手入懷,摸出一把匕首,去了皮鞘,握在手中,對準那金道長肩窩要穴刺了下去。

  他吃了一次苦頭,這一擊,用上了九成內力,那金道長武功再高一些,在渾然忘我的彈定期中,也是無能受此一擊,只見譚家奇手中那閃閃鋒芒,就要刺中金道長,忽然手腕一沉,匕首也脫手落地。

  譚家奇道:“我中了暗器。”

  凝目望去,果見譚家奇右腕之上,釘著一根銀針。露出手腕外面的一半銀針,閃動著一片藍汪汪的顏色,一望之下,立時可以辨出是浸過劇毒之物。

  田文秀心中明白,此刻是唯一能制服那金道長的機會,錯過了,今生一世,再也難以遇上,這是冒險的一擊,那無聲無息,不知來自何方的毒針,既然能擊中了譚家奇的右腕,也同樣將傷害第二個刺向金道長的人……

  突然藍光壁沉聲喝道:“還不給我躺下。”

  只聽嚴小青叫道:“只怕未必。”

  緊接著砰砰兩聲,如擊敗革,嚴小青身不由己的向後退了兩步。

  藍光壁雖然仍站在原地未動,但也未再出手攻向那嚴小青。

  顯然,在他震退嚴小青的瞬間,自己也暫時沒有了再攻擊的力量。

  田文秀手中的匕首,已然舉起和那金道長前胸平齊,只差伸臂送出匕道。

  他輕輕咳了一聲,想引起那藍光壁的注意,哪知藍光壁正在提聚真氣,準備和嚴小青作全力一搏,竟是聽而不聞。

  田文秀暗暗嘆息一聲,看準了金道長肩窩要穴,兩道目光,卻突然轉注到丐幫那白袋弟子身上,同時,迅快的送出了手中的匕首。

  果然,那白袋弟子在田文秀匕首遞出時,突然一抬右手。

  兩縷銀線,疾如閃電一般,疾射而來。

  田文秀早已戒備,右腕一沉,疾快的避開了兩根銀針。

  那白袋弟子,似是已覺到身份已洩,左手一抬,又是三縷銀線飛出。

  田文秀料不到他在身份洩露之後,竟敢施出辣手,在這等距離下,閃避不及,右腿上一麻,中了一針,這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那白袋弟子銀針出手的同時,人已躍飛而起,直向田文秀撲了過去。

  譚家奇在田文秀示意之下,也對那白袋弟子動了懷疑,暗中留神監視;只因情勢變化得太快,連出言揭破的時間都沒有。

  田文秀右手匕首倒轉一招“天女揮手”反向那白袋弟子刺了過去。

  那白袋弟子一側身,讓開匕首,右手。伸“天王托塔”,疾向田文秀右腕托去。

  田文秀右腿中了一針,行動不便,匆急間,突施辣手,匕首揮轉,忽然一招“西風捲簾”,幻起數點寒芒,刺了過去。

  那白袋弟子吃手中沒有兵刃之虧,不敢硬接田文秀的匕首,被迫向後退出三尺。

  田文秀冷冷喝道:“住手,閣下身為丐幫弟子,怎的吃裡爬外,反向我等下手,施放毒針,傷在下和那位譚兄。”這幾句話聲音甚高,意思就在讓那藍光壁聽到。

  果然,藍光壁聞聲轉頭,兩道炯炯目光,直逼那白袋弟子身上。

  那白袋弟子,臉上仍是一片平靜,並未因藍光壁的注視而有驚慌之感,兩道目光望著田文秀,一副準備出手之狀。藍光壁似是突然受了一下重擊,心神震動,暗道:“原來我們丐幫之中已經有奸細,這位白袋弟子,乃幫主由總舵中帶來的隨身護衛之一,有一個怎麼擔保沒有第二個呢!”愈想愈覺害怕,直覺著整個丐幫,都處在一種險惡無比的情勢之下。

  藍光壁被譽作寫幫中後起三秀之一,不只是武功上有著過人的成就,而是機智才能方面,都有著人所難及之處。

  他鎮定了一下心神,道:“譚兄請多多留心一下室外情形。”

  言下之意,那是否定了白袋弟子出手傷人的事。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7 12:23:08

三三

  譚家奇心中大怒,暗道:“這等情勢,一目瞭然,難道咱們冤他不成,想不到丐幫中人,竟是如此護短。”

  田文秀卻是思慮較多,想到可能藍光壁故示談然,暫安白袋弟子之心。

  藍光壁表面上雖然仍能保持著鎮靜,但內心中的憂慮,卻是波翻浪湧。

  就目下情勢而論,只有先把嚴小青制服再說。

  心念一轉,揮掌直撲過去,雙掌連環劈出,一掌強過一掌。

  嚴小青雖然全力反擊,但內力要比藍光壁遜上一籌,經幾招硬拚之後,已有著氣力難及之感。藍光壁全力施為,逐漸的控制了大局。

  可是嚴小青每在將要落敗的當兒,就突然用出一二招奇詭莫測的拳招,脫出險惡。是以,雙方的勝敗之勢,雖然十分明顯,但藍光壁竟是一時間無法取勝。

  田文秀暗中運氣,閉住了右腿穴道,單腿一躍,陡然間向前欺逛了兩尺,攔住了那白袋弟子去路,右手匕首投向譚家奇道:“譚兄,我擋此人,快些收拾那金道長。”

  譚家奇應了一聲,接過匕首。

  剎那間寒芒流動,招招指向白袋弟子要害大穴。譚家奇這等不顧生死的打法,迫得那白袋弟子連退了四五步,離開了雲榻。

  田文秀眼看機不可失,單腿一躍,直向雲榻衝去,運氣蓄勁,揮於一掌,疾向金道長前胸迫去。只聽砰然一聲,擊個正著。

  這一掌落勢奇重,那盤膝而坐的金道長,身子被震得飛十起來,摔下雲榻。

  田文秀心中暗道:“這一掌就算不能置你於死地,至少可使你身受重傷。”

  轉身望去,只見盤膝而坐的金道長就地打一個翻滾,仍然是原姿原樣,毫無損傷。

  田文秀暗暗嘆息一聲,道:“天外有天,果是不假……”

  只聽一陣急促的喘息之聲傳了過來。原來譚家奇經過一陣惡鬥之後,行血加速,針上之毒,已隨行血內侵,漸感半身麻木,手腳不靈。

  但他生性好強,雖知已經再難撐過幾合,竟仍是咬牙苦鬥,不死不休。

  田文秀眼看場中形勢不利,一咬牙,右手一按雲榻,飛躍而起,看準那金道長前胸要穴,用盡全力蹋出了左腳。

  這一腳乃他全身勁力所聚,其威勢足以碎石開碑,那金道長武功再高,但他在坐息禪定期間,無能運功抗拒,只怕是也難擋受這等重大一擊。

  眼看田文秀飛起的一腳,即將要踢中那金道長的前胸之上,突見金道長雙目啟動,揮袖一拂。一股柔和的勁道,湧了過來,撞在田文秀的身上,田文秀不由己打了兩個轉身,一腳踢在雲榻之上。

  只聽然一聲大震,雲榻整個飛了起來,木屑、被縟橫飛,散落一地。

  田文秀疾沉真氣,穩住了身子。

  轉眼望去,只見金道長緩緩站了起來,沉聲喝道:“住手。”

  嚴小青正感不支,已被藍光壁迫得手忙腳亂,聽得師父呼喝之言,心中大喜,縱身一躍,退了開去。

  金道長冷峻的目光一掠田文秀等,投注在藍光壁身上,道:“你是丐幫中人?”

  藍光壁道:“不錯,道長怎麼稱呼?”

  金道長淡淡一笑,道:“你在丐幫中是何身份?”

  藍光壁道:“丐幫總舵中護法香主。你是何人?”

  金道長道:“你還不配和貧道論名道姓!”

  藍光壁道:“道長的口氣不小。”

  金道長不再理會藍光壁,目光卻轉到那白袋弟子身上,道:“你今日暴露了身份,那是無法回丐幫去了。”

  那自袋弟子答道:“情勢危殆,屬下不能不出手了。”

  金道長點點頭,道:“我知道。”目光由田文秀、藍光壁等臉上掠過,道:“你們今日發覺了萬上門中不少隱秘,貧道雖有好生之德,也是不能放過你們。”,藍光壁心情激動,目光直是要噴出火來,冷冷地向那白袋弟子道:“我丐幫一向是忠義相傳,江湖提起丐幫中人,誰不敬重,想不到我幫中竟然會有你這等害群之馬,須知本幫中執法長老,神目如電,諒你也難逃過幫中規法制裁!”

  那白袋弟子微微一笑,道:“藍光壁,老夫要鄭重奉告一事,萬上神功絕世,金堂主和四燕八公,都是當代奇省才異於,丐幫中人雖多,不過是烏合之眾,豈能擋得萬上的神武,你如聽老夫良言相勸投效我萬上門下,老夫當在金堂主面前,代為求情……”

  藍光壁怒聲喝道:“叛徒找死。”縱身一躍,直撲過去。

  金道長袍袖一拂,一股暗勁,撞了過來,硬將藍光壁向前撲去的身子,生生給震退回來,藍光壁被對方一擊之勢,震得血翻氣浮,不禁心頭大駭,暗道:“這牛鼻子老道好深厚的功力,今日之局,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他在擋受一擊之下,已然查覺出絕非這道人之敵,如若勉強出手,那只是自求速亡,一面暗自運氣調息,一面在盤算著如何傳出警訊。

  只聽金道長冷冷說道:“你們自己動手呢,還是要貧道動手?”

  藍光壁長長吸一門氣,暗自戒備,雙目凝注在金道長的臉上。

  他雖然明知非敵,但亦不願束手就縛。

  金道長步履從容,緩緩行到藍光壁的身前,舉手點出。

  他舉手一擊,來勢甚緩,但藍光壁卻有無從招架之感,不禁心頭大駭,一閃身向後退出兩步,避開一擊,金道長陡然踏前一步,左手一長,原勢不變點了過去。

  藍光壁右手疾翻而起,一招“腕底翻雲”,幻起了一片掌影,護住前胸所有大穴要害。原來,金道長那伸手一點之勢,竟是遍罩前胸各大要穴,不知他要點向何處。藍光壁只有護住前胸所有大穴要害。

  只聽一陣波波輕響,藍光壁那重重掌影,竟是無法封住那金道長的來勢。藍光壁掌勢擊在金道長的臂指之上,如擊在鐵石之上一般,不但未能封擋開那金道長的掌勢,反而把自己的手掌震得劇疼難忍。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7 13:48:23

三四

  金道長點出的一指,有如破石之錐,擋開了藍光壁的掌影,直逼在藍光壁前胸玄機大穴之上,冷笑一聲,道:“你是想死呢?還是想活?”

  藍光壁臉上羞愧之極,但神情卻是平靜得很,淡淡一笑,道:“我丐幫忠義相傳,視死如歸,在下既非道長之敵,死而無憾。”

  金道長冷冷說道:“但你卻有著活命機會。”

  藍光壁;直:“苟安求命,非我幫中弟子所願,道長儘管出手。”

  金道長道:“你不用向我求命,咱們只要作一筆很公平的交易。”

  藍光壁雖然有著視死如歸的豪氣,但並非是已無貪生之意,忍不住問道:“什麼交易?”

  金道長笑道:“對你而言,簡單得很……”目光轉到那白袋弟子身上,接道:“只要你重回丐幫之後,不洩露今日之密。”

  藍光壁哈哈一笑,道:“如在下答應了,道長就會相信嗎?”

  金道長道:“自然是不會相信,但如答應了,貧道自有辦法使你不說出來。”

  藍光壁奇道:“你既有使我不說之法,何用再來問我?”

  金道長道:“貧道為人向不強人所難,雖然有制伏你的手段,但仍要你事先有所承諾,日後你為我屬下,才能夠心服口服。”

  一語甫落,突然浮閣外一個清冷的聲音,接道:“放手。”金道長抬頭看去,只見一個全身黑衣,身佩長劍,臉上包著黑帕的人,當門而立。

  這人來得突兀之極,以室中幾人的武功,竟然未聽到他如何過了那室外木橋。

  田文秀心中一動,暗道:“這人定然是那金道長適才探詢的人了。”凝神望去,只見他雙目閃動逼人的神光,除了雙目之外,一張長臉盡在那黑帕掩遮之下。

  金道長先是一怔,繼而淡淡一笑,道:“貧道雖未見過閣下,但卻已經聞名。”

  那黑衣人冷冷接道:“我要你先放手下的人。”

  金道長淡淡一笑,道:“貧道一生中,只聽過兩人之命,還未有第三個人能命令我。”

  黑衣人手臂一抬,突然間寒光暴閃,手中已多了一柄寒光閃爍的長劍。

  他拔劍的動作,快速無比,全室中人都未看清楚他如何拔出背上的長劍。

  金道長臉色微微一變,道:“好快的拔劍手法。”

  黑衣人冷漠地道:“在下不願動手傷人,但如道長不肯罷手,在下只好出手了。”

  金道長見多識廣,只瞧那黑衣人拔劍的手法,已知遇上了前所未逼的勁敵,一面暗作戒備,一面冷冷說道:“閣下既然和本門作對,何以又不敢以真正面目見人。”

  黑衣人道:“在下並無和你們作對之心,只是受命而來……”

  他似是自覺說得太過坦白,說到中途,霍然住口不言。

  雖只短短兩句話,但經驗廣博的金道長已然聽出這位黑衣人是位初出茅廬,毫無江湖經驗的人。這一瞬間,金道長突然下定決心,準備以武功試試這位來歷不明的黑衣人劍上的奇異招數,正待運功先把藍光壁傷在手下,忽聽一聲縹緲琴聲,傳了過來。那琴聲似有著一定節奏,若斷若續。這是萬上門中另一種傳達令諭的方法,那斷續的琴聲中,指示了金道長對敵之策。

  金道長一皺眉頭,緩緩放開了按在藍光壁前胸的掌指,微微一笑,道:“你既未存和本門為敵之心,貧道亦不願迫人過甚。”

  回頭望了嚴小青一眼,道:“解開他們身上的穴道。”

  嚴小青不敢違命,大步行去,解開了章寶元、石一山和三個丐幫弟子的穴道。

  章寶元雙臂伸動,一躍而起,道:“好啊!你們竟敢暗算章二爺……”目光一掠,看清楚了室中之人,不禁一呆:下面的話,竟自接不下去。

  那黑衣人緩緩把手中一把寒光奪目的長劍還入鞘中,一拱手道:“多謝道長。”金道長笑道:“不用客氣。”

  田文秀心中暗道:“目下情勢,變得十分詭異難測,這黑衣人拔劍手法,雖是快速異常,罕聞罕見,但這金道長也未必就怕了他,何以突然這般的馴服起來,這其間只怕另有緣故?”他雖然覺出事不平常,但一時之間,卻想不出原因何在?

  只見那黑衣人銳利的目光,掃向田文秀和譚家奇,問道:“兩位中了暗器。”

  田文秀道:“咱們中了有毒暗器。”

  黑衣人目光凝注到金道長的臉上,道:“道長既是肯看在下面上放人,還望能賜給解毒之藥。”

  金道長目光轉注那白袋弟子的臉上,道:“你的身份已然洩露,也不用再回丐幫去了,把解藥給他們吧。”

  那白袋弟子恭恭敬敬的應了一聲,探手懷中,摸出一個玉瓶,倒出了兩粒白色的解毒丹丸,遞交在田文秀的手中。

  田文秀接過丹丸,分給了譚家奇一粒,自己當即服下一粒。對症下藥,神效立見,兩人服下瞭解藥之後,傷處的麻木之感,頓然消失,紅腫也逐漸退去。

  只聽那身背白袋之人說道:“兩位已服用瞭解藥,那毒針可以拔出來了。”

  田文秀、譚家奇相互望了一眼,拔下傷處毒針。

  只聽那黑衣人冷冷的聲音,傳了過來,道:“諸位也該走了!”

  藍光壁轉過臉去,道:“朋友可是對在下等說的嗎?”

  黑衣人道:“包括了閣下,和貴幫中人。”

  藍光壁一抱拳道:“承朋友相助,在下這裡謝過了。”

  黑衣人道:“那倒不用。”一閃身讓開了去路。

  藍光壁目光轉注到田文秀的身上,道:“少堡主可要和在下等一起走嗎?”

  田文秀估量了一下室中形勢,說道:“在下和譚兄也要走了。”

  黑衣人接道:“那自然是包括你們所有的人!”

  藍光壁當先而行,譚家奇和三個丐幫弟子,魚貫相隨,出了浮閣。田文秀走在最後,行出浮閣之後,回頭對黑衣人一拱手,道:“田文秀永記今日之情。”

  黑衣人未還禮,卻高聲說道:“諸位中,可有鎮遠鏢局的人嗎?”

  譚家奇道:“在下便是。”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7 13:48:30

三五

  那黑衣人一拱手,道:“見著那王老英雄之後,就說在下二五日內即當去晤拜見。”

  譚家奇道:“兄弟當遵照吩咐,原話轉告。”轉身行過小橋。

  藍光壁低聲問道:“譚兄認得黑衣人嗎?”

  譚家奇搖頭,道:“不識、但他既然識得敝東主,想來或是敝東主的故舊。”

  藍光壁道:“但願如此。”

  目光回掠三個丐幫弟子一眼,問道:“你們可有人識得那白袋弟子的來歷嗎?”

  左首一個年紀較長的弟子道:“弟子只是知之不多。”

  藍光壁舉步而行,一面低聲說道:“你說說他的來歷。”

  那左首弟子道:“弟子只知他屬於護法堂下,至於他的來歷,卻是不甚瞭解。”

  藍光壁心中雖然十分思慮,但表面上,仍然保持著鎮靜的神態,道:“這就是了,你可知他姓名嗎?”

  那弟子沉吟道:“似乎叫沈七官”,藍光望只聽得一怔。

  這一次挫折,對藍光壁而言,乃出道以來,從未有過的事。

  但他乃智勇雙全的人,心知此時光,不但是丐幫遇上了從未有的險惡,整個武林亦正在醞釀著一次狂大的風暴。

  他接了那金道長一掌攻勢,那是石破天驚的一掌,那輕描淡寫的一招,實是超越了武功領域,那是另一種大成的新境界。

  他必得及早的見到幫主,告訴他丐幫中正隱伏無數的危機,險惡的內奸,如個能及早清除,不用外來的強放出手,丐幫即將在不知不覺中土崩瓦解……

  只聽一個沉重的聲音,傳了過來,道:“藍兄。”

  藍光壁抬頭一看,急急以幫中之規,行了一禮道:“金兄。”

  來人正是三日前的長安分舵主金嘯川。

  金嘯川道:“那荷池浮閣地區,可是劃給了藍兄嗎?”

  藍光壁道:“不錯,正是兄弟負責。”

  金嘯川道:“可有什麼發現嗎?”

  藍光壁道:“一言難盡,幫主的大駕,可曾到此?”

  藍光壁道:“幫主事務繁忙,今晨匆匆接見兄弟,匆言數語,立時起駕他往。”

  藍光望道:“金兄可知幫主的弟子,是些什麼人?”

  金嘯川呆了一呆,道:“這個兄弟就不清楚了,大概都是護法堂下的高手。”藍光壁滿臉焦急地問道:“你可瞧到他身背色袋嗎?”

  金嘯川道:“就我記憶所及,似是有兩個藍袋弟子,其餘大都是白、黑二袋弟子。”

  口中答話,心中卻是暗感奇怪道:“此人說話,一向是條理分明,何以此刻言詞失常?”

  只呀藍光璧長嘆一聲,欲言又止。

  金嘯川正待追問,突然一陣婉轉、動人的琴聲,縹緲而來。

  琴音入耳,聲聲動人心弦。似暮鼓晨鐘,發人深省。

  金嘯川、藍光壁、田文秀等,都為那琴聲吸引,不由凝神聽去。

  但聞那傳來的琴聲中,充滿祥和之氣,使人心中填塞的氣忿與怒火,逐漸消退。

  藍光壁輕輕嘆息一聲,道:“不知這琴聲是何人所彈?”

  但聞琴聲一折,聲調突然大變,由充滿那樣和仁愛的聲調之中,陡轉哀怨。

  這時,群豪都已為琴聲吸引,凝神聽去。

  只覺那縷縷琴聲中,揚起一片愁苦哀怨,天地間一片灰暗,人生是那樣茫茫無依,每人的心靈中,似乎是忽然塞滿了無處傾訴的悲傷,自怨自艾,萬念俱灰。

  只盡那花樹當中,突然出現十幾個丐幫弟子,個個面色嚴肅,緩步向外行去。

  這些人個個都似有著重重的心事,望也不望金嘯川一眼。

  藍光壁、金嘯川都受到了強烈的感染,轉身向外走去。

  所有擁人這廣大宅院中的丐幫弟子和武林高手,全都為那淒婉的琴音吸去心神,情難自已,退了出去。田文秀等一口氣退出了六七里路之後,才停了下來。

  琴音早已消失,群豪茫然的神志,也逐漸的清醒過來。

  藍光壁突然輕輕咳了一聲,停下腳步,道:“這是什麼地方?”

  田文秀回顧了一眼,道:“城東張家灣,已到長安城十里之外了。”

  藍光壁突然就懷中取出一方地圖,攤在地上,仔細瞧了一陣,嘆道:“不知另外三路人馬,是否都已退了回去。”

  田文秀道:“那琴聲,有些怪異……”

  金嘯川突然一拍大腿,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他這突然的舉動只聽得群豪一片茫然,章寶元為人粗豪,說道:“你如明白,那也不會糊胡塗涂退出那座院了。”

  田文秀一拱手,接道:“你明白了什麼?”

  金嘯川道:“你們可聽說江湖上有一名叫琴魔的武林高人?”

  田文秀道:“在下未曾聽過。”

  群豪相頤茫然,顯是都未聽過。金嘯川目光環掃了群豪一眼,接道:“老叫化昔年曾聽人說過,武林有一位天資縱橫的奇人,因為天生身骨虛弱,難登武功極峰,因此別走蹊徑,苦練琴聲,竟然被他把武功,混入了琴聲之中……”

  章寶元奇道:“有這等事?”

  金嘯川道:“章兄可是有些不信嗎?”

  章寶元道:“唉!想到適才,咱們被那一陣古怪琴聲,逐退出來,那是不信也得信了!”

  金嘯川微微一笑,道:“據說他把武功練入了琴音中後,經常在江湖上出現,因為他的琴聲,有著控制人性喜怒的妙用,因此很快的轟動了江湖。”

  這些武林往事,連田文秀和藍光壁都似未曾聽過,不禁悠然神往。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7 13:48:39

三六

  金嘯川目光緩緩掃掠過群豪,接道:“那人為了證實琴音的妙用,曾經做出兩件轟動江湖的大事,也使琴魔之名,很快地噪揚於武林之中。”

  他仰起臉來,望著天際一片隨風飄浮的白雲,長長呼一口氣.道:“那是數十年前的往事了,江湖上有名的西湖大劫.就是那琴魔一手造成。”

  他又長長吁了一口氣,接道:“自那次大劫之後,琴魔之名,大噪武林……”

  藍光壁道:“金兄可曾見過那琴魔嗎?”

  金嘯川目光沉思了一陣,道:“那琴魔究竟是什麼樣子,只是止於傳說,有人說他是個文弱的書生,一襲藍衫,瘦骨嶙峋;有人又說他風流瀟灑,但究竟是什麼樣子,誰也無法說得出來。”

  金嘯川道:“有人說咱們幫中嶽長老見過琴魔,在下亦曾以此事相詢。”

  藍光璧道:“岳長老怎麼說?”

  金嘯川道:“岳長老顧左右而言其它,裝作不聞。”

  田文秀接道:“以後,又出現兩次,但他那只是從琴音上判斷,究竟是否琴魔?也無人能斷方言。”

  田文秀道:“金兄,可是說咱們聽到的琴音……”

  金嘯川接道:“很難說,千百看來,江湖上,從未聽說琴聲退敵的事,但咱們今日卻是親歷其境。”

  藍光璧道:“難道那數十年前出現過的琴魔,重又出現於江湖,而且又和我們丐幫,作上了對頭?”

  金嘯川道:“茲事體大,兄弟也不敢斷言。”

  §第六回 少俠紅顏針鋒對

  藍光壁道:“看來只有把經過之情,稟告幫主,恭請裁奪。”

  金嘯川道:“兄弟也是這番主意。”

  藍光壁流目四顧,打量了一下周圍的形勢,伸手指著東北一座突起的土嶺,道:“咱們到那土嶺之上,傳出火急金鈴,求見幫主。”

  田文秀心中暗道:“久聞丐幫傳訊之術,神奇莫測,今日倒要開開眼界,什麼是火急金鈴?”他本想把身歷經過,所見所聞,說給那藍光壁聽,但藍光壁恃才傲物,不肯詢問,也就忍下不說。

  這時,群豪已放開了腳步,直奔東北行去。石一山搶前數尺,和田文秀並肩而行,低聲問道:“少堡主和趙大哥同行,可知那趙大哥現在何處嗎?”

  田文秀道:“趙老前輩已陷入萬上門中,據我的觀查,近日之內,還不致有何凶險,那萬上門高手如雲,絕非咱們之力能夠救出。”石一山道:“在下和章老二與趙大哥義結金蘭,生死與共,縱然是明知事不可為,也要一盡心力,豈能坐視不管。”

  田文秀道:“此時此情,只有借重丐幫大力,石三爺暫請忍耐。”

  石一山知他所言非虛,長嘆一聲,默然不言。

  群豪腳程快速,片刻工夫,已到了那土嶺之下。

  抬頭看去,只見亂石堆積,荒草叢生,原來是一座亂石崗。

  藍光壁忖度了一下形勢,道:“咱們到那片雜林中去。”當先舉步而行。

  這是一片荒涼的雜林,茅草、雜樹,混生於亂石之中。

  藍光壁奔入林中,找了一片平坦的草地,坐了下去,道:“傳出火急金鈴。”

  只見四個丐幫弟子,突然站了起來,分向東西南北四個方向行去。

  突聞一陣不急不緩的鈴聲,由四面傳來。

  但聞那鈴聲由緩轉急,去勢加速,片刻間,已然不可聽聞。

  藍光壁回顧了身後兩個丐幫弟子一眼,道:“你們去弄點食用之物來。”

  兩個弟子應了一聲,轉身而去。

  藍光壁回望金嘯川一眼,道:“金兄,咱們也該借此機會,運氣調息一下。”

  田文秀低聲對章寶元等說道:“咱們也該借這機會,好好地休息一下。”

  幾人剛閉上眼睛,突然一陣急促的步履聲傳了過來,緊接著肉香撲鼻。

  睜眼看去,只見兩個丐幫弟子,一個捧著烤好的免兒,一個捧著幾隻燒烤嫩雞大步行了過來。

  只見那兩個丐幫弟子,行到藍光壁的身前,欠身說道:“弟子獵得兩隻野兔。”

  藍光壁微微一笑,道:“那很好。”

  另一個弟子接;直:“弟子在山後農家,拿了四隻嫩雞。”

  藍光壁道:“咱們丐幫弟子不能私自取人之物。”

  那人應道:“弟子不敢,弟子以一兩碎銀拿得四隻嫩雞。”

  藍光壁道:“這就是了。”目光一轉,望著田文秀等說道:“諸位請進點食用之物。”

  田文秀忖道:“丐幫中人看似稱兄道弟,舉止隨便,實則規戒森嚴,尤過武林中各大門派。”心中念轉,口裡卻答道:“諸位先行食用,在下等還可支撐一時。”

  藍光壁舉手一揮,那兩個丐幫弟子送過了一隻烤好的山兔和兩隻嫩雞。

  群豪雖然未能個個吃飽,但腹中的飢火已被抑止。

  除了夜風吹打著枯草,發出輕微的沙沙聲外,亂石崗上,一片靜寞。

  突然間,響起了一聲長嘯,劃破了夜的沉寂。

  坐息中的群豪,都被這聲長嘯驚醒。

  群豪心中,還未及轉動念頭,又是一聲長嘯傳來。

  這兩聲長嘯,有著顯然的不同,那最初一聲,尖銳刺耳,這第二聲卻是沉穩豪邁,如鳴金鐘,這兩個人發出的嘯聲,只是無法辨別出來,兩人是友是敵?

  藍光壁突然站起身子,低聲說道:“金兄請代兄弟守住門戶,我去瞧瞧來的是什麼人?”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7 13:48:47

三七

  金嘯川道:“這個讓老叫化去瞧瞧也是一樣。”

  藍光壁微微搖頭,道:“我去,幾位請留在此處,兄弟去去就來。”

  也不容金嘯川再接口,起身疾奔而去。

  章寶元低聲對金嘯川道:“這位藍兄很驕傲……”

  石一山突然伸出手去,輕輕拉了章寶元一下,接道:“金兄,咱們和貴幫中人,走在一起,不知是方不方便?”

  金嘯川道:“敝幫主亦是久聞趙堡主的大名,老叫化亦曾在幫主面前提過諸位,自是沒有什麼不方便了。”

  幾個說話的聲音很低,距離稍為遠一點,就不易聽得清楚。

  一提起趙天霄,田文秀心中突然感覺一陣惶惶不安,他身受重傷,被困密室,自己雖然目睹其情,卻是無能相救。

  章寶元脾氣雖然急躁一點,但他並不是傻子,石一山撞了他一下,立時停口不言,卻轉臉望著田文秀道:“田世兄,趙堡主現在何處?”

  田文秀心知如若據實說出,以這章寶元和石一山的個性,必定要趕去相救,但此行無疑以卵擊石,只好昧著心,道:“我們分別被囚……”

  章寶元接道:“怎麼?你不知道?”

  他心中焦急之下,這句話卻是說的聲音不小,靜夜中傳出了老遠。

  只聽一個沉重聲音傳了過來,道:“什麼人?”緊接著響起了步履之聲,直向幾人停身之處走了過來。

  章寶元似已自知闖下了禍,陡然站起身,直向旁側行去。石一山和他久年相處,知他心意,準備把來人引住別處,以免牽累他人,當下隨著站了起來,隨去助拳。

  金嘯川突然起身攔住了兩人,道:“兩位意欲何往?”

  章寶元道:“我要去瞧瞧來的什麼人?”

  金嘯川笑道:“不用兩位,他也會自己找上門來。”

  語聲剛落,正西草叢中已然出現了一條高大的身影,直對著幾人停身之處行來。

  田文秀回目一顧,不禁心頭一動,暗道:“這人好大的個子。”

  只見那黑影搖動,一個龐大身軀,直行過來。

  田文秀忖道:“此人如此高大,必是天生臂力過人,不能和他硬拚力道。”

  只見那高大黑影,愈來愈近,片刻間,已然走到幾人身前。

  金嘯川凝目望去,只見他巨目海口,額下無須,顯是年歲不大,當下一抱拳,道:“兄台深夜到此荒僻之地,不知為了何事?”

  那高大漢子目光緩緩由幾人臉上掃過,道:“我來找人!”

  金嘯川道:“找什麼人?”

  高大漢子道:“我家公子。”

  田文秀心中暗道:“此人口快心直,原來帶有幾分渾氣。”當下接口說道:“你家公子是何等模樣?說給我等聽聽,我等也許可以指明你一條去路。”

  那知高大漢子,突然冷冷問道:“你們都是些什麼人?”

  田文秀心中暗道:“如是常年在江湖走動的人,一眼間,就可瞧出丐幫弟子了。”心中念頭轉動,人卻抱拳說道:“在下田文秀。”

  那大漢竟然抱拳說道:“小的名叫大虎兒。”

  田文秀微微一笑,道:“你家公子和你一起來此的嗎?”

  大虎兒道:“不錯,我家公子要我在那廟中等他,哪知一等就等了一夜,還不見他回來,我帶的乾糧早已食用完了,再不找他只好餓肚子了。”

  田文秀道:“你家公子,什麼樣子?”

  大虎兒突然睜著眼,仔細在田文秀臉上瞧了一陣,道:“你這人不似壞人,告訴你不妨事!”語聲微微一頓,接道:“我家公子穿黑衣,騎白馬,背上插劍。”

  田文秀突然心中一動,暗道:“難道就是在那宅院之中,遇到的黑衣人嗎?”

  轉目望去,只見金嘯川、石一山等,都露出滿臉渴望之色,希望他再追問下去。

  田文秀輕輕咳了聲,道:“大虎兒!你肚子很餓嗎?”

  大虎兒道:“很餓,咱們老夫人說過,餓死了也不許搶人東西吃,要是公子再不回來,大虎兒只好要活活餓死了。”

  田文秀道:“沒關係,如是過上一刻,公子再不回來,就請到我的家中,讓你好好吃上三日三夜。”

  大虎兒喜道:“好啊!我早就瞧出你為人不錯了。”

  田文秀想瞭解那黑衣劍客的身世,必從此人身上著手不可,當下笑道:“你家公子一向言而有信,既然要你在此相候,那是一定會來!”

  大虎兒喜道:“你怎麼知道呢?”

  田文秀道:“岑兄渾厚誠樸,令東主能和岑兄處得,定然是一位英雄人物。”

  這當兒,陡聞蹄聲得得,一騎快馬,疾馳而來。

  夜色中,只見那快馬全身雪白,轉眼間馳列群豪身側。

  馬上人黑衣背劍,臉上罩著黑紗,正是在水上浮閣中見到的黑衣人。

  田文秀等雖然未見他廬山真面,但他卻有著一股特殊的風儀、氣質,一見之下,即使人覺得與眾不同。

  只見黑衣人一勒馬韁,白馬驟然間停了下來,兩道炯炯眼神掃掠了群豪一眼,緩緩說道:“大虎兒!咱們走吧!”帶著馬頭,放轡奔去。

  大虎兒望著田文秀一拱手,道:“我要走了。”也不容田文秀答話,放開步子,緊追那快馬而去。那大虎兒身軀高大,看上去有拙笨之感,但奔行起來,卻是快如飄風,只見他步履如飛,緊追那白馬之後,眨眼間人馬俱杳。

  金嘯川低聲說道:“田兄,浮閣中相救你們的人,就是這位黑衣人嗎?”

  田文秀道:“不錯!兄弟曾經目睹他拔劍的手法,當真是快捷如奔雷閃電,使人目不暇接。”

  金嘯川正待接口,突然一陣急奔的步履之聲傳了過來。

  凝目望去,夜色中只見一條人影,疾如飛鳥而至。

  田文秀暗暗道:“這人好快的身法……”心中贊語未絕,那人已到了幾人身前。只見那人灰衣百結,正是丐幫弟子。以金嘯川為首的丐幫弟子,齊齊以幫中禮拜見來人。

  田文秀雖然不太瞭然丐幫中輩分、禮法,但見金嘯川等恭敬神情,顯示來人的身份不低,但來人還了一禮,說道:“幫主已得知你們金鈴、特命本座趕來,召請諸位去見幫主。”

  金嘯川道:“又勞護法香主大駕了。”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7 13:48:56

三八

  那人目光四下轉動了一陣,低聲問道:“怎不見藍舵主?”

  只聽數丈外一人遙遙應道:“兄弟在此。”藍光壁隨聲奔了過來。

  金嘯川低聲問道:“藍兄可曾瞧到了什麼?”

  藍光壁凝重地說道:“很意外,想不到一向出沒在江南的哭笑二魔,竟然會在此地出現。”

  金嘯川道:“就是剛才那兩聲厲嘯?”

  藍光壁道:“不錯,兄弟趕到,二魔已聯袂東去。”

  田文秀暗暗忖道:“好啊!想不到一向平靜的長安城,突然熱鬧起來,俠魔雲集,龍蛇會聚,難道這些人,都是為了那王子方保的暗鏢而來嗎?”

  只聽那灰衣人道:“幫主急待召見兩位,想必有要事垂詢,不可拖延時間。”

  藍光壁道:“咱們立刻動身,兄弟亦有著很多事,必得面報幫主,恭請裁決。”

  田文秀一抱拳,道:“諸位既然有事,在下也就此別過。”

  那灰衣丐望了田文秀一眼道:“這位是……”

  金嘯川接道:“白馬堡的田少堡主。”

  那灰衣人轉身一抱拳,道:“敝幫主早欲一見少堡主,不知是否可以屈駕同往一行?”

  田文秀道:“黃幫主的大名震動江湖,在下心慕已久,能得晉謁,足慰生平。”

  那灰衣丐微微一笑,道:“敝幫主為人十分謙和,少堡主肯予賞光屈駕,老叫化先行謝過。”回目一掠藍光壁和金嘯川道:“咱們快些趕路吧!”當先放步行去。

  藍光壁交代了幾個隨行,要他們先回分舵去,然後和金嘯川聯快而行。

  田文秀低聲對章寶元說;直:“諸位請先行回趙家堡去,我見那黃幫主後,立時趕回趙家堡。”

  章寶元道:“好!咱們在趙家堡恭候田世兄。”

  田文秀放步追上金嘯川,幾人一同施展提縱術,全力奔馳。

  足足行了半個時辰左右,到了一處低矮的茅舍前面。

  那灰衣丐低聲對田文秀道,“少堡主請稍候片刻,在下通報幫主一聲。”

  田文秀道:“老前輩請便。”灰衣丐微微一笑,緩步行入茅舍。

  田文秀目光一轉,只見金嘯川和那藍光壁,整整身上衣服,垂手站在茅舍門外,崇敬之態,流現於神色之間。

  大約有盞茶時光,茅舍中突然亮起了燈光。

  一個身著月白長衫,年約五旬的清瘦之人,緩步行了出來。

  藍光壁和金嘯川齊齊欠身作禮說道:“見過幫主。”

  那清瘦長衫人微微一笑,道:“不用多禮。”目光轉注到田文秀的身上,道:“這位想是田少堡主了?”

  田文秀心中一陣惶然,暗道:“原來威震江湖,大名鼎鼎的丐幫幫主,竟然是這樣一位斯文人物。”趕忙抱拳一揖,道:“晚輩田文秀見過幫主。”

  那清瘦人拱手還了一禮,笑道:“在下黃十峰,田少堡主請入屋裡坐坐吧!”

  田文秀道:“幫主先請。”

  黃十峰也不客氣,當先入室。田文秀緊隨身後而入。

  只見室中空空蕩蕩,除了幾張竹椅之外,就是一張木榻,和一張木案,再無其他陳設。兩個身負黃色袋的老叫化子,倚壁而立,見兩人走入,微微欠身作禮。

  黃十峰低聲道:“田少堡主請坐。”

  田文秀知在這等高人面前,謙遜多禮,反見俗氣,依言坐了下去。

  黃十峰手一揮,兩個黃袋長老,悄然退了出去。

  田文秀心中暗道:“這位黃幫主屏退左右,難道還會有什麼緊要之事,和我講嗎?”

  忖思之間,黃十峰拱手笑道:“丐幫長安分舵,數年來,得承少堡主和那趙天霄趙堡主照顧,本幫中人,無不感謝。”

  田文秀急急說道:“幫主言重了,金舵主和我等相處至親,彼此照應,如若說我等有助貴幫,那是反不如說受貴幫之幫助恰當了。”

  黃十峰微微一笑,道:“這次鎮遠瞟局失鏢,引起一場風波,目下為止,似是已鬧得滿城風雨,看來此事波及江湖的範圍,已在逐漸擴大,少堡主對此事的看法如何?”

  田文秀應道:“晚輩亦有同感,鎮遠鏢局的失鏢,似乎已不是一件江湖上普通的劫鏢事件,那被劫之物,也不是為了金錢價值,劫鏢之人,當不是一般江洋大盜或武林盜匪可比。”

  黃十峰一直很用心地聽著田文秀說話,看他突然停了下來,點頭一笑,道:“田少堡主的高見?”

  田文秀接道:“幫主可識得一位金道長嗎?”

  黃十峰道:“金道長!”沉思片刻,搖搖頭,道:“未曾聽過此人之名!”

  田文秀道:“也許那金道長是他的俗姓,或者是他用的化名,……”略一沉吟,又道:“有一位紅孩兒呼延光,幫主可曾識得?”

  黃十峰道:“那人可是面如童子,施用陰陽扇?”

  田文秀道:“不錯。”

  黃十峰點點頭,道:“在下還未接掌丐幫幫主之位時,曾和他有過一面之交。”

  田文秀道:“那人就在萬上門下……”當下把經過之情,很仔細地說了一遍。

  黃十峰聽得不停點頭,道:“田少堡主這番話使得在下得了不少寶貴之見。”

  語聲微頓,接道:“田少堡主見過那水盈盈,不知對她的看法如何?”

  田文秀道:“江湖奇女子,神秘難測。”

  黃十峰道:“有一件奇變橫生的事,還未告訴少堡主!”

  田文秀道:“什麼事?”

  黃十峰道:“就是你們離開那巨宅一個時辰之後,那巨大宅院,已然成了一座空宅,走得一人不剩。”田文秀吃了一驚道:“當真嗎?”

  黃十峰肅然說道:“不錯,人去樓空,未留下一點可資追究的蛛絲馬跡……”

  田文秀道:“在下被他們囚禁那假山之下的密室中,曾經稍作觀如,發覺室中門戶重重,想他們經營這座巨宅時,必然是費盡了心血,豈會就這般甘心棄之而去?”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7 13:49:03

三九

  黃十峰微微一笑,道:“那座巨宅,乃是當今一位炙手可熱的王爺故居,王爺遠在北京,故居府第,只留下座空宅,有幾位看守宅院的奴僕,負責守門打掃,那萬上門以巨金賄賂幾個守門奴僕,租了下來。把一座王府宅院,暫作了萬上門發號施令之所,但當機密外洩之後,立時全部移走。”

  田文秀只聽得目瞪口呆,暗道:“這丐幫果是不可輕視,自己土生土長,竟然不知內情,這黃十峰來此,竟能調查如此詳盡……”

  黃十峰笑道:“那個守門的奴僕只不過是貪圖一點銀錢而已,那租屋的客人,是何來歷,量他們也不知底細……”語聲微微一頓,又道:“眼下只有水盈盈那一條線索可循……”說至此處,卻突然住口不言。

  田文秀知他自恃身份,不肯明言,略一沉吟,道:“幫主可有要在下效勞之處嗎?”

  黃十峰道:“正要偏勞田兄!”

  田文秀道:“但得力能所及,無不全力以赴!”

  黃十峰道:“勞田兄再去一次雨花台,在下派我丐幫中兩位高手,隨行相護,順便查一下看那水盈盈是何來歷?”

  田文秀道:“好!不知何時動身?”

  黃十峰道:“咱們丐幫中人,天下無處不可去得,本是不敢勞請田兄出馬,但唯恐那水盈盈不肯接見,田兄生長斯地,聲威重長安,量那雨花台中人,也不敢藉故刁難。”

  田文秀知這不過是一半原因,就算不能明訪,為什麼不能暗查,其間定然還有別情,但對方不肯說出,也就不好追問,微微一笑,道:“幫主這般看得起我田文秀,田某幸甚,幾時前去,田某恭候吩咐。”

  黃十峰道:“此地荒蕪,一無酒食,二無宿住之處,少堡主還請趕回長安城中,在下已為少堡主備下了快馬,不知少堡主是否願意立刻登程?”

  田文秀心中雖有些懷疑,但仍起身說道:“在下立刻上路。”

  黃十峰起身接道:“在下送少堡主上馬。”

  田文秀道:“怎敢有勞幫主。”

  黃十峰已然站起身子,緩步向外行去。

  出了茅舍,只見三個丐幫弟子,各人牽著一匹健馬,肅然而立。

  黃十峰峰舉手一招,一旁暗影中突然走過一老一少兩名丐幫弟子。兩人齊齊欠身一禮,道:“見過幫主。”

  黃十峰道:“你們跟著田少堡主,諸事都聽他之命而行。”

  回目望著田文秀,道:“少堡主恕在下不送了。”

  田文秀暗中觀察黃十峰,雖是神態從容,但卻是外弛內張,眉宇間隱現出重重憂苦,顯然是這稱雄江湖的第一大幫正遇上極大難題,凝目四下流顧,暗淡月色下,只見人影幢幢。這低矮茅舍的四閡,似是有著很多的人,表面上雖是看不出什麼戒備,實則守備十分森嚴。

  這時,兩個丐幫弟子,都已經上了馬背,雖未催促田文秀早些上馬,但四目炯炯,卻凝目在田文秀臉上瞧著。田文秀霍然警覺,翻身上馬,放轡疾行。

  行至一條岔道處,緊追在田文秀身後的那位丐幫弟子,突然縱馬搶在前面,道:“在下為少堡主帶路。”當先向前行去。

  田文秀心中暗道:“看將起來,這丐幫弟子比我還熟悉這長安四周形勢。”

  三騎快馬一陣緊趕,到達長安城,已然是四更過後時分。兩個丐幫弟子直奔向一座巨大宅院中,輕輕叩動門環,一個勁裝少年,啟門迎人三人。

  那年老的丐幫弟子低聲說道:“此宅主人,乃我們幫主一個好友,早已經退出江湖,不和武林同道往來,但因和我們幫主交情深厚,在我們幫主情商之下,只好答允下來。”

  那勁裝少年打量了三人一眼,也不多問,把三匹健馬,叫人帶入馬棚,自己卻帶著田文秀和二丐。穿堂過院,行入了一座跨院中,推開一扇房門,低聲說道:“三位請委屈一下,不要點燃燈火,以三位的目光,雖在夜暗中,亦不難看到室中景物,木榻早已備好,安睡坐息,悉聽尊便,有事咱們天亮之後再說。”

  也不待田文秀和二丐說一句謙遜感謝之言,就轉身而去。

  二丐和田文秀,都有著甚高的警覺,也不多言,各自登上一座木榻,盤膝而坐,運氣調息。

  田文秀卻無法使波動的心情平復下來,那趙天霄十數年來,一直被西北武林道上視作領袖人物,誰知一旦發生大變之後,才知道長安城中,另外隱居著很多武林高人,這些人息居此地,不知已過了多少年,自己竟然了點不知,連那領袖西北武林的趙天霄,竟也是毫無所知。忖思之間,突然一陣輕微的衣袂飄風之聲,傳入耳際。

  似是夜行人掠過了屋面。田文秀霍然驚覺一躍下榻。

  回目看兩個丐幫弟子正在閉目運氣,恍如未聞。

  田文秀輕步走向室門,悄然拉開,閃身而出。

  正待躍上屋面瞧瞧,突聞一個蒼勁的聲音,傳了過來,道:“閣下請回室中,蝸居中事,不敢有勞大駕。”田文秀循聲望去,但見夜色幽暗,不見人蹤。

  但聽那人的口氣,似是這院中的主人,田文秀略一忖思,悄然退回室中。

  這時,他緊張的心情,逐漸平息,睏倦襲來不覺酣然入夢。

  待他醒來,已然麗日中天,快近午時時分。

  兩個隨來的丐幫弟子,都換著一身長衫打扮,靜坐室中。

  田文秀急躍下榻,拱手說道:“在下睏倦不支,不覺入夢,有勞兩位久候了!”

  那年長之人笑道:“少堡主醒來的時間正好……”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在下等奉命護伴少堡主,同去雨花台,還請少堡主賜個名字,呼喚起來,亦可藉機掩人耳目。”

  田文秀心中暗道:“這兩人在丐幫之中,不知是何等身份,但既承黃幫主派往雨花台,必然是學有專長了,丐幫中藏龍臥虎,不可輕視兩人。”當下一抱拳,道:“這個兄弟如何敢當?兩位自行取個名字就是了。”

  那年長之人笑道:“僕從之人大都福祿排名,在下就叫田福,我這個兄弟,暫叫田祿,少堡主叫起方便,咱們也容易記。”

  田文秀道:“好!就依兄台之見……”微微一頓,接道:“在下究應如何效勞,還請吩咐!”

  那年長之人,眼看田文秀言詞謙和,心中甚是歡喜,暗道:“此人年輕持重,必有大成,日後有機會,老叫化倒要助他一臂之力……”

  心中念頭轉動,口裡應道:“到了雨花台後,少堡主儘管吃喝玩樂,其他的事,不用少堡主煩心就是。”

  田文秀暗道:“好大的口氣,不知兩人有何能耐。這般的大言不慚。”

  他心中對那水盈盈早已敬服,知她為人精明多智,混跡風塵,旨在玩世,這兩個丐幫弟子,不論鬥智鬥力,恐怕都非那水盈盈的敵手。

  心中雖然懷疑,但口中卻是不好說出,只好旁敲側擊地說道:“據在下所知,那水盈盈不但身懷絕技,而且智謀過人,就是那身側二婢,也是文武兼備的高手。”

  那自號田福的年長弟子笑道:“不妨事,咱們又不和她們動手,就是她乃當今第一高手,也不要緊。”

  田文秀半信半疑,不知這兩個丐幫弟子,究竟要到那雨花台去摘什麼鬼?

  但見對方語氣堅定,似是成竹在胸,只好不再言語。

  田文秀匆匆換了衣服,帶著兩個丐幫弟子,直奔雨花台。

  這時,午時過後時分,妓館還未開門,田文秀一身華衣,直向後面闖去。

  兩個當值的龜奴,眼看田家堡的少堡主,哪裡敢出手阻攔。

  田文秀輕車熟路,直闖到水盈盈那跨院中去。

  小圓門緊緊閉著,門上掛了不見客的白木牌子。

  田文秀回顧了兩個丐幫弟子一眼,低聲說道:“怎麼辦?”

  那老者才低聲應道:“咱們非得設法進去不可!但卻不能硬行闖進去。”

  田文秀略一沉吟,舉手向門上拍去。

  忽見人影一閃,那假扮田祿的年輕人,突然搶在前面,舉手擊動門上銅環。

  那門環響了足足有一盞熟茶工夫之久,仍不聞有人相應之聲。

  田文秀低聲說道:“兩位在此稍等,在下越牆過去瞧瞧。”

  聲音甫落,突聞那步履聲響起,緊閉的小圓門,呀然而開。

  田文秀只覺得眼睛一亮,當門站著一個全身綠衣的美姑娘,綠衣綠裙綠繡鞋,頭上紮辮子,繫了兩個綠色的蝴蝶結。圓圓的一對大眼睛,彎彎的兩條柳葉眉,雙眉秀削,櫻唇菱角,襯著那粉頰瑤鼻,看上去動人至極。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7 13:49:11

四〇

  田文秀目光一轉,心中暗暗讚道:“此女美是美到極點,只是眉宇間那一股凜然肅殺之氣,絕非好與人物。”田文秀淡淡一笑,道:“在下田文秀……”

  那綠衣女道:“田文秀怎麼樣?姑娘病了不見客。”

  田文秀道:“我找碧桃姑娘。”

  那綠女女已準備關上木門,聽得田文秀的話,停了下來道:“碧桃不在這兒了?”

  田文秀抱拳一禮,道:“敢問姑娘,那碧桃姑娘去了何處?”

  綠衣女頻揚了一下柳眉兒,道:“不知道!”

  田文秀回顧了身旁兩個丐幫弟子一眼,緩緩說道:“紅杏姑娘在嗎?”

  那綠衣女怔了一怔,道:“你都認識?”

  田文秀微微笑道:“相熟得很。”

  那綠衣女道,“好吧!那你就等在這兒。”轉身款步而去。

  那年輕巧幫弟子,低聲說道:“這那裡像是小窯姐,簡直比千金小姐還要凶嘛!”那年長之人,以目示意,不讓他再說下去。

  三人等候片刻,果見一個銀紅衣裙的美貌少女,急步行了過來,正是那豔婢紅杏。只見她目光轉動掃了三人一眼道:“哪一個要找我?”

  田文秀一抱拳道:“區區在下。”

  紅杏冷笑一聲道:“你是什麼人?”

  田文秀道:“說出田文秀也許姑娘不識,在下有個小名叫作球兒。”

  紅杏兩道清澈的目光,凝注在田文秀的臉上,冷冷說道:“你認為我們當真的不認識你?打從你進入雨花台起,我們已知你是白馬堡中的少堡主!”

  田文秀微微一笑,道:“在下亦自知瞞不過諸位姑娘。”

  紅杏冷冷說道:“你既然心裡有數,就不該存僥倖之心,我家姑娘脾氣雖好,但她的忍耐之心,也有限度,激怒她,你就別再想生離此地。”

  田文秀別有用心,任那紅杏出言尖苛,竟都能容忍不計,淡淡一笑,道:“勞請姑娘稟告那水姑娘一聲,就說田某有要事求見,必得面見姑娘,一來致謝,二來請罪。”

  紅杏眨動了一下圓圓的大眼睛,道:“什麼事?先對我說說看!”

  此女機警過人,口裡對田文秀說話,一對眼睛,卻盯著田文秀身後兩個丐幫弟子打量。

  田文秀回顧一眼,道:“此地說話方便嗎?”

  紅杏揚起柳眉兒.道:“沒有什麼不方便,幾個怨魂纏腿般的叫化子終日在雨花台四閡打轉,惹起了我家姑娘怒火,都已吃足了苦頭而去,量他們也沒有膽子再來。”

  田文秀心中暗道:“原來如此,丐幫中人,似是已和水盈盈正面衝突,那難怪不能派人來了……”心中念轉,口裡應道:“在下見過萬上……”

  紅杏食指按唇,噓道:“三位請進來吧!”轉身帶路而入。

  紅杏目光一掠室中座位,冷冰冰地說道:“田少堡主請坐。”

  兩丐幫弟子,那年長的留在室外,年輕的卻跟了進來。

  紅杏望了那人一眼,道:“你是什麼人?”

  那丐幫弟子應道:“小的田祿,乃是少堡王的長隨。”

  紅杏道:“客室中沒有你的座位,給我退出去吧!”

  田祿望了田文秀一眼,緩步退了出去。

  紅杏一臉肅穆,冷冷問道:“你見了萬上門中什麼人?”

  田文秀心中暗道:“此女一口能說出萬上門來,想必對那萬上門十分熟悉了。”當下答道:“在下見到萬上門主和一位金道長。”

  紅杏道:“這和我家姑娘何關?”

  田文秀道:“金道長曾經再三誘迫在下說出何以會找上大雁塔去,他以趙堡主的生死,來威迫在下……”

  紅杏急急接道:“那你到底是說了沒有?”

  田文秀暗中觀察,看她焦急之情,形露於神色之間,當下淡淡一笑道:“沒有!”

  那紅杏微微一笑道:“其實就算你說了出去也不要緊,哼!諒那金道長、也不敢對我家姑娘有何失禮舉動。”

  田文秀心中一動.暗道:“這麼看將起來,她們主婢,似是對那萬上門十分孰悉的了。”心中念轉,口中說道:“不過,在下已被逼迫得無路可走,只好來和姑娘商討一下了。”

  紅杏奇道:“你和我家姑娘商量什麼?”

  田文秀道:“那萬上門以趙堡主的生死脅迫在下說出經過,在下至感為難,如是不說,激怒那萬上門中人,只怕那趙堡主性命難保,如果說了出去,又深覺愧對那水姑娘。因此,只好來此驚擾姑娘,問個明白了。”

  紅杏凝目沉思了一陣道:“這個我也不知道了。”

  田文秀道:“那就勞請姑娘去問問那水姑娘吧。”

  紅杏站起身子道:“好吧!你在此地坐著別動,我那位新來的翠蓮妹妹,脾氣很壞,你如在外面晃來晃去,只怕要引起她的怒火,你的樂子就大了。”

  田文秀道:“就是那位穿綠衣的姑娘嗎?”

  紅杏道:“不錯。”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7 13:49:24

四一

  田文秀心中暗道:這水盈盈不知是何來歷,其神秘之處,足可和萬上門的首領相提並論,倒是不妨藉機多讓這丫頭說出一些內情。當下說道:“怎麼?那位穿綠的姑娘厲害嗎?”

  紅杏道:“她在我們姊妹之中,手段最是狠毒,武功也最高強,你要小心一點就是。”言罷,起身而去。

  田文秀情急生智,編出一套經過,說得那紅杏十分相信,但想到那水盈盈的聰慧,這連篇鬼話,只怕騙她不過,兩個隨來的丐幫人,不知是否已經辦完了事情,如是兩人舉動間露出痕跡,今天只怕難免一場兇殺惡戰。忖思之間,忽見那年長的丐幫弟子,走了進來。田文秀急急問道:“怎麼樣?你們事情辦得如何?”

  那丐幫弟子答道:“大致完成,咱們可要走了嗎?”

  田文秀道:“眼下還難預料,要等那位紅杏見過那水姑娘後,才能決定……”

  突聞一聲輕咳傳了過來。

  那丐幫弟子低聲說道:“有人來了。”垂首肅立在田文秀的身側。

  只見紅杏大步走了進來,冷冷說道:“田文秀,我家姑娘請你過去,她要親口問明白!”

  田文秀心道:“糟了!”口裡卻微笑應道:“那很好,在下正想見見水姑娘。”

  紅杏道:“你跟我來吧!”

  田文秀道:“有勞姑娘帶路了。”

  那垂首肅立的丐幫弟子,突然接口說道:“少堡主請帶小的同行如何?”

  正待出言阻止,忽的紅杏道:“我們姑娘只召你們主人問話,你去作什麼呢?”

  田文秀道:“你們就在此地等候。”

  那丐幫弟子欠身應道:“小的遵命。”

  紅杏哼了一聲,轉身向外行去。

  田文秀緊隨紅杏身後而行,穿過了一片花畦,進入一座雅室。

  只見水盈盈一身白衣端坐室中,一臉肅穆之色,看上去有如一座觀音神像。

  紅杏欠身說道:“田少堡主帶到。”

  水盈盈冷峻的目光,一掠田文秀,冷漠地說道:“紅杏,你出去。”

  紅杏欠身一禮,悄然而退。

  水盈盈道:“田少堡主請坐。”

  她神色端正語氣冷得有如冰窖地獄中吹出來的寒風。

  田文秀緩緩在旁側一張椅上坐下,說道:“姑娘召來在下,不知有何見教?”

  水盈盈雙目凝注室外,冷冷地說道:“你見到了那萬上門中的主人?”

  田文秀道:“不錯,還有一位金道長。”

  水盈盈道:“他長的什麼樣子?”

  田文秀道:“頭戴金冠,身著黃袍,室中煙霧繞繞,使人瞧不明白。”

  水盈盈道:“你對他說些什麼?”

  語聲微頓,接道:“你要據實而說,不許有一字虛言。”

  田文秀道:“問我等何以會尋往大雁塔去?是受了何人指點?”

  水盈盈道:“你怎麼說?”

  田文秀道:“在下本不願說,但他們以那趙堡主生死作為要挾,在下被迫之下只好照實說了。”

  水盈盈冷笑一聲,道:“你說出了受我指示,找上了雨花台?”

  田文秀道:“不錯。”

  水盈盈冷冷笑一聲,道:“你說得很好,無怪他們要派人來請我便飯,原來已經打算要如何對付我了。”

  田文秀事實上,並未在萬上門主前,承認系受這水盈盈指示而去,但他默查形勢,如若不這般說,只怕要被那水盈盈轟出雨花台去。

  田文秀心中一動,隨口應道:“如此說來,你對萬上門中一切,都很熟悉嗎?”

  水盈盈道:“他們的來龍去脈,我可說瞭如指掌。”

  田文秀急著追問下去,水盈盈必會察覺出來自己在誘她洩露萬上門之秘,只好繞著圈子說道:“那萬上門中的首腦似是很少管事,大都是由那金道長決定。”

  水盈盈突然起身說道:“你的話說完了嗎?”

  田文秀一時間不解水盈盈問話之意,道:“說完了。”

  水盈盈道:“那你該走了。”

  田文秀聽她已經下了逐客令,只好站起身子道:“在下洩露了姑娘身份,甚覺不安。”

  水盈盈道:“事已如此,我也懶得責怪你了,你去吧!不過有一件事,你得牢牢記在心中。”

  田文秀道:“什麼事?”

  水盈盈道:“一個月之內,你別到雨花台來。”

  田文秀暗道:“此女不知是何出身,似是對萬上門中一切,知得十分詳盡,那黃十峰說得不錯,追查萬上門中人,只有從這位姑娘身上著手了。”

  心中念轉,口裡應道:“一個月之後……”

  水盈盈道:“隨你高興了,因為那時,我已不在此地了。”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7 13:49:31

四二

  田文秀神志一清道:“姑娘要離開這裡嗎?”

  水盈盈道:“有什麼稀奇了,我從別處來此,再往別處去,來來去去,哪裡不對嗎?”

  田文秀道:“姑娘說得不錯。”

  水盈盈右手一揮,道:“念咱們一番相識之情,洩露我身份之事,我也不再追究,但如你要妄自闖入雨花台來,那時,別怪我心狠手辣了。”。田文秀心中暗道:“那黃十峰只要我帶丐幫弟子,混來此地即可,既未辱命,那也不必橫生枝節了。”站起身子,道:“既是如此,在下就此別過。”

  抱拳一揖,轉身而去,忽聽身後傳來水盈盈的聲音,道:“站住!”

  田文秀緩緩回過身子,道:“姑娘有何見教?”

  水盈盈道:“你識得王子方嗎?”

  田文秀暗自奇道:“這丫頭怎的忽然提起了王子方來?”口中應道:“可是成都鎮遠鏢局的總鏢頭,王子方嗎?”

  水盈盈點點頭道:“正是王老鏢頭。”

  田文秀道:“相交甚熟。”

  水盈盈突的嫣然一笑,有如冰河解凍,春風回暖,只笑得一臉柳媚花嬌,說道:“田文秀你還想見見我嗎?”

  饒是他智謀過人,也被這水盈盈突如其來的變化,鬧得不知如何措手,輕輕咳了一聲,道:“姑娘之意呢?”

  水盈盈嬌聲說道:“你若還想見我,今宵二更過後,約請那王子方同來此地,妾身當備美酒佳看款待佳賓。”

  田文秀道:“這個要在下見過那王總鏢頭之後,才能決定。”

  水盈盈臉色一整,道:“那趙堡主現在何處?”

  田文秀看她那嬌媚動人的笑臉,突然間又恢復雪一般的冷肅,不禁一呆,暗道:“此女的喜怒之情,當真是瞬息萬變,實叫人莫測高深。”口中應道:“趙堡主身陷萬上門,生死不明。”

  水盈盈道:“你可想救他出險嗎?”

  田文秀沉吟一陣,道:“在下自知無此能耐。”

  水盈盈微微一笑,道:“不要緊,你如能在二更時分,約那王子方到此踐約,我就助你救回那趙天霄來。”

  田文秀目中神光一閃。道:“姑娘之言,可是當真嗎?”

  水盈盈道:“只要我說出口來,那就是一定能夠辦到。”

  田文秀道:“好!咱們就此一言為定,在下告辭了。”

  水盈盈欠身一笑,道:“恕我不送了。”

  田文秀步出雅廳,紅杏早已在廳外相候,輕步迎了上來,道:“你和我家姑娘談得很好嗎?”

  田文秀道:“承她相邀,約我二更再來。”

  紅杏道:“嗯!可是要你帶那王子方一同來嗎?”

  田文秀突然一怔,道:“你怎麼知道?”

  紅杏說道:“你答應她之後,再求她替你做一件事,或是要她傳你兩招武功,就夠你終身受用不盡了。”

  田文秀心中暗道:這丫頭怎的突然對我客氣起來?口中卻道:“那水姑娘已答允為在下辦一件事。”

  紅杏低聲說道:“什麼事?可以告訴我嗎?”

  田文秀笑道:“這個恕難奉告。”

  紅杏白了田文秀一眼,道:“你如開罪我,對你也不會有好處。”

  田文秀笑而不答,大步向前行去。

  兩個丐幫弟子早已等得焦急,眼看田文秀無恙出來,齊齊迎了上來,護擁而去。三個人離開了雨花台,行過兩條大街,田文秀才低聲問道:“兩位可曾瞧出什麼?”

  那年老的丐幫弟子道:“多謝田少堡主相助,在下等還得早些趕回,向幫主報告經過,在未稟告敝幫幫主之前,歉難說明,還望少堡主多擔待。”

  田文秀微微一笑,道:“在下亦有要事待辦,咱們青山綠水,後會有期。”

  兩個丐幫弟子一抱拳,道:“敝幫主最重情義,少堡主這番相助之情,敝幫主日後定有一報。”

  田文秀道:“區區微勞,如何當得報償兩字。”

  二丐齊聲說道:“少堡主多多珍重。”轉身大步而去。

  直待二丐背影消失不見,田文秀才轉身放步,直奔趙家堡。

  章寶元、石一山、譚家奇等,都在大廳之中等候。

  田文秀進得大廳,群豪起身相迎,章寶元性子最急,不容田文秀坐下身子,已搶先說道:“你見過那丐幫幫主了?”

  田文秀道:“見過了。”

  章寶元道:“你可和他談到了趙大哥的事情?”他心中唸唸不忘趙天霄的安危。

  田文秀目光流轉,答非所問地說;道:“那王總鏢頭哪裡去了?”

  章寶元不聞他回答自己之言,只找王總鏢頭,不禁大怒,冷冷說道:“以我章老二看來,眼下最為緊要的事,該是設法救出趙堡主來。”

  田文秀笑道:“不錯啊?在下亦是這般看法。”

  章寶元道:“田世兄一向智謀過人,不知有何高見?”

  田文秀本想說明經過之情,但又恐洩露秘密之後張揚出去,有所影響,當下說道:“章老前輩如是信任在下,但望安心,七日之內,在下定當設法救出那趙堡主。”

  章寶元、石一山知他為人,向來不肯輕許諾言,見他許下重諾,也就安下心來。

  田文秀突然站起身子,道:“譚兄可知那王總鏢頭現在何處?”

  譚家奇道:“這個兄弟也不清楚。”

  田文秀心中大為焦急,暗道:“如是找不到這王子方,錯過了今夜的機會,再想找此援救趙天霄的機會,只怕不太容易了。”

  譚家奇看他焦急之情,心知必定有事,突然站起身來,道:“在下奉陪少堡主去找找看。”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7 13:49:38

四三

  田文秀道:“事不宜遲,咱們立時動身。”

  章寶元眼看田文秀這等焦急,也不便多問。

  譚家奇道:“咱們先到連雲客棧中去瞧瞧吧!”

  §第七回 煙花奇女諾千金

  兩人匆匆趕往連雲客棧,果然王子方獨坐在靜室中出神。

  一見譚家奇帶著田文秀行入室中,立時起身對田文秀一禮。道:“為老朽之事,連累趙堡主陷落於萬上門中,王子方縱然是粉身碎骨,亦是難恕萬下之罪。”

  田文秀道:“此事如何能怪得王總鏢頭。”

  王子方愁眉深鎖,長嘆一聲道:“不是在下失鏢,登門求救,趙堡主和田少堡主,也不會受此連累了。”

  田文秀微微一笑道:“眼下倒有一個拯救那趙堡主的辦法,但得有勞總鏢頭大駕一行。”

  王子方霍然而起,道:“王子方一把古刀,三十眾神芒,上天入地,進刀山,下油鍋,萬死不辭。”

  田文秀回目望望天色,說道:“此刻時光還早,在下想奉陪總鏢頭喝上一壺,不知王兄如何?”

  王子方道:“這些時日中,老朽日夜憂慮,久未貪杯中之物,如是田少堡主有興,在下倒要奉陪幾杯。”

  田文秀道:“好!咱們暫借杯燒愁。”

  譚家奇早已招呼店夥計送上酒菜,三個人就在客棧中對飲起來。

  王子方酒量驚人,田文秀亦不弱,譚家奇也可以勉強陪飲。

  三人邊喝邊談,縱論古今,談興所至,無所不論。

  田文秀心中有所盤算,話題常扯到王子方的過往經歷之上,希望能從他過去經歷的事上,找出一點蛛絲馬跡,怎會和那水盈盈攀上關係。

  天到初更,王子方已有了七成酒意。

  譚家奇是早已喝醉,田文秀一直暗保酒量,也喝了五成酒意。

  田文秀看時光已經不早,站起身來說道:“王兄,咱們可以去了。”

  王子方道:“我帶上兵刃。”

  田文秀心中暗道:此去雖是赴約,但亦難保沒有凶險搏鬥。也不阻止他。

  王子方佩好古刀,帶上神芒,吹熄室中燭火,隨著田文秀直奔雨花台。

  行近雨花台時,忽發現甚多丐幫弟子,田文秀裝作不見,又低聲囑咐王子方,不用和丐幫中人招呼,大步直行而過。丐幫中人似是識得兩人,也不攔阻。

  兩人放步一陣緊行,直逼雨花台後門所在。

  只聽暗影中傳過一個嬌脆的聲音,道:“田少堡主嗎?”

  田文秀道:“不錯,正是在下。”

  王子方低聲問道:“老台弟,這是什麼所在?”

  田文秀還未來得及答話,後門已呀然而開,美婢紅杏迎了出來,道:“少堡主很守信用。”田文秀微微一笑,道:“有勞姑娘通報一聲。”

  紅杏道:“不用通報了,我家姑娘已經在房中候駕。”

  王子方還待發問,田文秀已施展傳音之術,低聲說道:“此事關系至大,能否救得出趙堡主,全要靠你王兄了!”

  王子方只覺肩上陡然加了一千斤重擔,酒意也驚醒了許多。

  那紅杏當先帶路,田文秀、王子方魚貫隨行,直行人一座雅緻的客室之中。

  只見雅室中,早已擺好酒席,水盈盈盛妝等待。

  田文秀一抱拳,道:“幸未辱命。”

  水盈盈嫣然一笑,欠身說道:“有勞田兄。”

  田文秀道:“彼此效勞,談不上什麼感謝。”

  言下之意,那是無疑提醒水盈盈,別忘了承諾之言。

  水盈盈冰雪聰明,如何聽不出田文秀言外之意,當下說道:“田兄放心,明天日落之前,妾身定可救出趙堡主……”

  語聲微微一頓,繞頭望著王子方,道:“這位可是王總鏢頭,王老前輩了?”

  一向冷傲的水盈盈,竟對王子方如此客氣,這就使田文秀不得不生出驚訝之感。

  王子力抱拳了一禮,道:“老朽王子方。”

  水盈盈緩緩站起嬌軀,道:“不敢當,老前輩這般多禮,快些請坐。”

  目光轉到田文秀的身上,道:“少堡主請坐。”

  田文秀、王子方齊齊落座,水盈盈才隨著坐下嬌軀。

  王子方有著一肚子疑問,卻不知從何說起。

  田文秀想不出水盈盈何以會請了王子方來,一時也不知說些什麼?

  水盈盈欲語還休,幾度啟動櫻唇,說不出話來。

  這尷尬的場面延續了足有一盞熱茶工夫之後,水盈盈才進出一句話,道:“薄酒菲看,有慢佳賓,兩位請多飲兩杯,賤妾這裡先乾為敬了。”言罷,舉杯一飲而盡。

  田文秀、王子方各自幹了一杯,王子方再也忍耐不住,輕輕咳了一聲,道:“姑娘找老朽來,不知有何見教?”

  水盈盈秀目神凝,沉吟了一陣,道:“老前輩可有一們姓容的朋友?”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7 13:49:44

四四

  王子方口中連連復誦,道:“姓容的,姓容的,此姓不多,甚是易記,如是老朽有過這樣一個朋友,那是一定記得了。”

  本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他卻用四五句話,還未說清楚。

  水盈盈接道:“怎麼?老前輩沒有姓容的朋友?”

  王子方道:“沒有!老朽從未和姓容的人有過交往。”

  水盈盈梁起了柳眉兒,道:“這就奇怪了!你仔細想一想,認識過姓谷的人嗎?”水盈盈又道:“你可是王子方,三橫一堅的王,子曰的子,方圓的方?”

  王子方道:“不錯啊!正是這三個字。”

  水盈盈道:“你是成都鎮遠鏢局的東主?”

  王子方道:“是啊!”

  水盈盈道:“成都有幾個鎮遠鏢局?有幾個王子方?”

  王子方道:“當今武林,三十年來,只有老朽一家名叫鎮遠鏢局,成都府,也只有我一個王子方。”水盈盈道:“這就奇怪了,唉!我明明聽得清清楚楚,還瞧到書簡上寫的姓,那是一定不會錯了,但你又從未認識過一個姓容的人,這豈不是把我也鬧胡塗了?”

  田文秀輕輕咳了一聲,道:“姑娘可否把經過之情,仔細地說上一面,坦許能使王總鏢頭回憶起昔年的事。”

  水盈盈粉頰上,泛升起兩朵紅暈,沉吟了一陣,道:“我也不知從何說起才是……”聲微微一頓,道:“你是王子方那是不會錯了?”

  王子方接道:“自是錯不了,這個但請姑娘放心。”

  水盈盈道:“我也自信耳朵沒有聽錯,眼睛沒有看錯,這其間定然別有原因。”

  田文秀道:“不用忙,王總鏢頭留居長安,還有一些時日,水姑娘隨時召見,在下都可以請他來此,倒是趙堡主的生死,似是不容久砸。”

  水盈盈道:“這個,我已經答應了,總要替你辦到。”

  田文秀道:“不知姑娘準備幾時動身?”

  水盈盈仰起臉來,思索了片刻,道:“今夜四更如何?”

  田文秀道:“好!可要在下隨行?”

  水盈盈冷冷說道:“我只答應救人,可沒有答應保護你的安全,願否同去?悉由尊便了。”

  王子方突然插口說道:“如是拯救趙堡主,老朽亦要算一份。”

  水盈盈略一沉思。道:“老前輩能夠不去最好,如是定要隨行,妾身倒也不便堅拒。”

  田文秀心中暗道:“不知這水盈盈,有什麼重大之事求助於王子方,竟是這般對他容忍?”

  熊熊燭火下,只見水盈盈秀目神凝,臉上神情不停地變化,良久之後,才突然一咬牙,道:“好!就這般決定了,兩位請稍候片刻,賤妾入內更衣之後,咱們立刻動身。”言罷,起身行入內室。

  突見人影一閃,一個全身綠衣的少女,陡然間出現廳中。

  只見她兩道清澈的目光,掃掠了全廳一眼,道:“我家姑娘哪裡去了?”

  田文秀正待回答,突見軟簾啟動,水盈盈已緩步走了出來,道:“什麼事?”

  那綠衣少女道:“幾個叫化子,一直在咱們宅院之外,搖來晃去……”

  水盈盈道:“由他們去吧!”

  那綠衣女道:“在宅院外面走動,也還罷了,竟然妄圖進入宅院竊看,小婢心頭火起,傷了他一個,活擒一個……”

  水盈盈道:“傷的人哪裡去了?”

  綠衣女道:“帶傷逃走?”

  水盈盈道:“生擒之人呢?”

  綠衣女道:“現在廳外,恭候姑娘發落。”

  本盈盈目光轉注到王子方的身上,道:“王老前輩,此事應該如何?”

  王子方輕輕咳了一聲,道:“此事嘛,此事嘛……”此事了半天。仍是眥不出個所以然來。

  那綠衣女道:“姑娘請怨小婢多口,小婢倒有一個辦法。”

  水盈盈道:“好!你說來聽聽!”

  那綠衣女婢;直:“咱們點了他的雙臂穴道,放他回去就是。”

  水盈盈微微一笑,道:“翠丫頭果然是壞得很!”

  田文秀心中暗道:“這主意,也不算歹毒啊?”

  那綠衣女婢道:“小婢只是提請姑娘參考而已。”

  水盈盈略一沉吟,道:“咱們和丐幫無怨無仇,點他一條手臂就是了。”

  綠衣女婢應了一聲轉身而出,不久返回,笑道:“我點了他的右臂,放他走了!”

  水盈盈道:“丐幫中人這些日子之中,總是守在室前室後,困擾咱們,給他們一點教訓也好。”

  田文秀和王子方,兩人呆呆地站在廳中,只聽她們主婢說話,此刻,田文秀卻突然接口道:“那點了臂上穴道,放他而去,也不算嚴刑峻法。”

  那綠衣女婢冷笑一聲,道:“我們獨門點穴手法,量他丐幫中人,也無人能解得,事情雖小,只怕要鬧到叫化子頭兒那裡。”

  田文秀道:“原來如此……”心中卻暗暗忖道:“只怕未必,丐幫中高手無數,那黃幫主更是博通天下武功,難道連一處點傷的穴道,也解它不開嗎?”

  日聽那綠衣女婢說道:“姑娘要往何處?”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7 13:49:52

四五

  水盈盈說:“去救一個人。”

  綠衣女婢;置:“可是陷入那萬上門中的趙天霄嗎?”

  水盈盈道:“不錯,正是那人。”

  那綠衣女婢沉吟了一陣,道:“婢子代姑娘一行如何?”

  水盈盈笑道:“咱們和萬上門談不上什麼交情,如是他們不肯放人呢?”

  綠衣女婢道:“婢子就動手硬搶,不論能否救出那趙堡主,但婢子身份微賤,日後萬上門找姑娘理論,不過是責罵婢子一頓。”

  水盈盈道:“你有把握能夠救得那趙天霄嗎?”,綠衣女婢道:“沒有,婢子聞聽人言,那金道長武功高強,手下高手無數,四燕八公,更是個個身負絕技,婢子一人,實力過弱。”

  水盈盈目光一轉,望了田文秀一眼,道:“我已經答允他救那趙天霄,豈能食言,說不得只好自己走一趟了。”

  綠衣女婢道:“姑娘一定要去,婢子也不敢攔阻,但望能帶婢子同行如何?”

  水盈盈道:“好!你帶好兵刃,如是萬上門不肯放人,只怕要難免一場惡戰。”

  綠衣女婢道:“姑娘最好能忍耐一二,不要鬧出流血殘局。”

  水盈盈道:“我也無意和萬上門作對,但近日幾件小事,卻使萬上門中人,甚多不滿於我,此刻我再去要他們放人,只怕他們未必肯聽。”

  那綠衣美婢笑道:“姑娘也不用太過多慮,想那金道長還不致藉故和姑娘刁難,據聞那金道長甚得那萬上器重,目下已大權在握,姑娘的面子,量他還不致不給。”

  水盈盈微微一笑,道:“但願如此,你快去換過衣服,咱們就要去了。”那綠衣美婢應了一聲,款步入室。

  王子方一拉田文秀低聲說道:“老台弟呀!這是怎麼回事?她們主婢似是和那萬上門熟悉得很。”

  田文秀道:“不錯,此時此情,咱們只裝作不知,任憑她們做主就是。”

  片刻之後,那綠衣美婢已易裝而出,仍然是一身綠色衣服,綠衫綠褲,綠劍靴,背後斜斜背了一柄綠鞘長劍,綠帕包頭,綠色鏢袋,全身上下,看不到一點雜色。

  只見她一對圓圓的大眼睛掃掠了田文秀等一眼.道:“姑娘.可要帶著他們兩人同去?”

  水盈盈點點頭,道:“帶著他們去吧!”

  那綠衣美婢無可奈何的望了兩人一眼,道:“我家姑娘許下之諾,雖然事關重大,但卻是義無反顧,兩位隨同前往,見識一下可以,但卻不可擅自行動。”

  水盈盈道:“咱們走吧!”當先向室外行去。

  出得雨花台,只見紅杏早已備好馬車相候。

  水盈盈登上馬車,低聲說道:“王老前輩、田少堡主請一齊上車吧!”

  王子方還待推辭,卻被田文秀一把牽上車去。

  只聽輪聲轤轤,馬車飛一般向前奔行。四面篷幔低垂,田文秀和王子方都無法看到行往何處?但覺車身顛動甚烈,似是行馳在崎嶇的小道上。

  只聽一聲厲喝傳了過來,道:“什麼人?快停車。”

  奔行中的馬車,突然停了下來。

  那綠衣美婢道:“已到了萬上門暫駐行宮,咱們下來吧!”扶著水盈盈下了馬車。田文秀、王子方緊隨下車,抬頭看去,只見一片雜林,橫攔去路。

  水盈盈回顧了馳車的紅杏一眼,說道:“你退後十丈,等我們。”

  紅杏應了一聲,馳車自去。

  水盈盈目光又轉注綠衣身上,道:“翠蓮,去告訴他們,就說我要見那金道長。”

  翠蓮應了一聲,轉身一躍,直奔那雜林中去。

  一眨眼間,人已閃入林中不見。

  王子方暗暗忖道:“一名婢子,武功尚且如此,這主人之能,可想而知了。”

  三人等了足足有一盞熱茶工夫,還不見那翠蓮回來。

  水盈盈似是已等得不耐,冷哼一聲,道:“這死丫頭,去了這麼久還不回來,咱們自己闖進去吧!”也不待王子方和田文秀答話,舉步向前行去。

  此時此情,王子方和田文秀,只好以水盈盈的馬首是瞻。緊隨她身後而行。

  這時,天色將明,東方天際,泛起了一片魚肚白色。

  三人剛剛行進雜林,突見人影一閃,一個全身勁裝的大漢,由一株大樹後問了出來,攔住去路,冷冷說道:“三位由何處來?”

  水盈盈右手一揮,道:“閃開去。”

  那人倒是聽話得很,一個觔斗,栽出去四五尺遠。

  田文秀吃一驚,暗道:“這是什麼武功?舉手一揮間,競使人無法招架。”

  水盈盈一揮質,擊倒那攔路大漢,人卻若無其事一般地向前行去。

  田文秀回目一顧,只見那大漢躺在地上,瞪著眼睛看三人走了過去,爬不起來,想他不是受傷奇重,就是被擊中穴道。

  只聽一宏亮的聲音,道:“二姑娘別來無恙?貧道迎駕來遲,還望多多恕罪。”

  抬頭看去,只見一個長髯飄飄的道人,快步迎了上來。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7 13:49:59

四六

  田文秀一眼間,已瞧出來人,正是那金道長,那翠蓮緊隨在金道長身後。

  田文秀心中忖道:“這金道長在萬上門中,身份甚高,竟肯降級親迎,這水盈盈果是大有來頭的人物。”

  水盈盈微微一笑,道:“對不起啦,金道長,我打倒你們萬上門下一位弟子。”

  金道長道:“他有眼不識泰山,開罪二姑娘,自是該讓他受些教訓才是。”

  水盈盈微微一笑,道:“好說,好說,道長不肯見罪,我就感激不盡了。”

  金道長道:“二姑娘大駕光臨,想必有大事指教?”

  水盈盈道:“萬上在嗎?”

  金道長搖搖頭,道:“不在。”

  水盈盈道:“其實一點小事,用不著見萬上,我和道長談談也是一樣。”

  金道長道:“二姑娘吩咐,只要貧道能夠辦到,無不從命。”

  水盈盈道:“貴門中生擒了一位趙堡主?”

  金道長目光一掠田文秀道:“二姑娘可是聽這位田少堡主說的嗎?”

  水盈盈道:“這倒不是。”

  金道長道:“既非這位田少堡主講的,二姑娘何以知道?”

  水盈盈一顰柳眉兒,道:“這個不是正題,我今日的來意,是希望道長瞧在我的面上,放了趙天霄。”

  金道長淡淡一笑,說;直:“二姑娘吩咐,貧道本是不敢不遵,不過……”

  水盈盈接道:“不過什麼?”

  金道長道:“此地不是談話之處,二姑娘請到室中小坐片刻待茶,咱們再談不遲。”

  水盈盈道:“如是有放人之望,咱們不妨談談;如是沒有放人之望,咱們也不用談了。”

  金道長道:“姑娘玉駕親臨,貧道敢不遵從嗎?自然放人之望甚大了。”

  水盈盈道:“好吧,那就有勞道長帶路了。”

  金道長微微一笑,轉身向前行去。

  水盈盈、田文秀、王子方等魚貫隨在金道長的身後,深入七八丈後,到了一所茅屋前面。金道長回轉身來,合掌說道:“二姑娘請。”

  水盈盈不客氣,一側身,當先進了茅屋。

  那金道長身子一轉,緊隨在水盈盈的身後,步入室中,這雖是一件微小之事,顯然,那金道長心目之中,除了水盈盈之外,全都不放心中。

  田文秀一欠身,讓那王子方走在前面。

  金道長目光轉動四顧一眼,道:“二姑娘請坐。”水盈盈竟不客氣的坐在主位之上,冷冷說道:“道長如是有什麼為難之處,只管說出來,要是必要萬上才能做主,我去見他就是。”

  金道長道:“萬上確實不在,貧道怎會欺騙二姑娘。”

  水盈盈道:“萬上如是不在,道長可以做主?”

  金道長接道:“不錯,二姑娘的面子,貧道豈有肯不放人的道理……”

  水盈盈接道:“好吧,那就把人交給我帶走吧!”

  金道長道:“不過,趙天霄已被他們押送列別處了。”

  水盈盈冷笑一聲,道:“道長何不早言?”

  金道長道:“那是貧道不知。”水盈盈道:“萬上不在,一切由你做主,趙天霄被人押送別外,你怎會不知內情?”

  金道長道:“這個貧道確實不知,還望二姑娘多多原諒。”

  田文秀突然接口說道:“不知把那趙堡主押往何處?”

  金道長回顧了田文秀一眼,默不作聲。

  水盈盈冷笑一聲道:“道長,你們把趙堡主押往何處,那是你們萬上門的事,我們管不著,但既能押往他處,何以不可押回來呢?”

  金道長道:“押往他處是萬上走前交代,貧道實是不知。”水盈盈怒道:“我不信!”

  金道長道:“二姑娘……”

  但聞室外一個嬌若銀鈴的聲音說道:“啊喲!二姑娘不用責怪金道長,這件事,他是確實不知。”

  隨著那嬌笑聲,緩步走過一個全身青衣的美貌少女。水盈盈秀目轉動,瞧了那青衣女一眼,冷然說道:“你是什麼人?竟敢這般油嘴薄舌地和我說話。”

  那青衣美女格格一笑,道:“小婢紫燕。”

  水盈盈冷笑一聲,道:“萬上門中,有四燕八公,你叫紫燕,定然是那四燕中的人物了?”紫燕微微一笑,道:“那是萬上的栽培。”

  水盈盈怒道:“別人怕你們四燕八公,我卻是一點不怕……”

  紫燕淡淡一笑,接道:“小婢聽過萬上提過二姑娘的大名,紫燕心慕已久,今日有幸一晤。”

  水盈盈揮手說道:“我今天來此拜會,旨在要人,如若是你們不放人……”

  紫燕道:“不放人又怎麼樣?”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7 13:50:05

四七

  水盈盈道:“不放人我就也虜去你們萬上門中幾個人,再通知萬上,要他帶了趙堡主前往交換。”

  紫燕淡淡一笑,道:“二姑娘的主見不錯,但不知二姑娘想帶走哪一個?”

  水盈盈兩道清澈的雙目,凝聚在紫燕臉上,道:“自然是要那萬上十分寵愛的人,像四燕八公中人。”

  紫燕笑道:“二姑娘想的辦法不錯啊!不過,這其間,只有一點不妥。”

  水盈盈道:“哪裡不妥了?”

  紫燕道:“就拿小婢說吧!如是不願去呢?”

  水盈盈怒道:“小丫頭如此膽大,就算我從今之後,和你們萬上門結下了不解之仇,今天也得好好地教訓你這丫頭一頓。”霍然站起身子,準備出手。

  翠蓮急急躬身說道:“姑娘息怒,小婢去教訓她一頓就是。”

  水盈盈道:“好!和這丫頭動手也失去了我的身份。”

  翠蓮舉手理一下額前散發,緩步下人廳中,道:“咱們比試拳掌,還是兵刃?”

  金道長眼看一場大戰立時爆發,心中大是焦慮,急急叫道:“紫燕姑娘,未得萬上之命,不可……”

  紫燕回首一笑,接道:“道長請放心,不論闖下什麼大禍,都由小婢擔待,絕不牽連道長就是。”

  翠蓮怒道:“你想死!”呼的一掌,劈了過去。

  紫燕嬌軀一閃,避開一擊。

  翠蓮一擊未中,第二招連續出手,右手一揮,幻起一片指影,分襲紫燕數處要穴。紫燕縱身一躍,又避開一片指影,仍是沒有還手。

  翠蓮連攻三招,一招比一招凌厲,都為對方避過,心知遇上了勁敵,停下手不再搶攻,冷冷說道:“你何以不肯還手?”

  紫燕道:“你們是客,自然該奉讓三招。”

  翠蓮飛躍而起,一掌拍了出去。紫燕右手揚起,硬接一招。

  雙掌接實,砰然大震。翠蓮被震得倒飛出五、六尺遠。

  紫燕也是馬步不穩,連退了六七步。

  翠蓮經過這片刻調息,精神已復,突然一躍,目注紫燕,冷冷說道:“你可敢和我決一死戰?”

  紫燕道:“當然奉陪。”

  翠蓮道:“咱們這次動手,兵刃拳掌任憑選擇。”

  紫燕微一沉吟,望著金道長,道:“有勞道長,叫他們取兩支劍來。”

  金道長輕輕嘆息一聲,道:“紫姑娘……”

  紫燕淡淡一笑,道:“不用多說了,今日就算闖下了天大的禍事,也由我一人承擔,道長要他們取劍吧……”金道長輕輕嘆息一聲,回頭對嚴小青道:“去取兩柄劍來。”

  嚴小青應了一聲,奔出茅舍,片刻工夫,捧著兩支長劍進來,恭恭敬敬的遞給紫燕。紫燕接過雙劍,雙手備握劍尖,劍把遞給翠蓮,道:“姑娘請任選一支。”

  翠蓮隨手取過一支長劍,道:“你剛才讓我三掌,來而不往非禮也,現在我讓你三劍。”

  紫燕道:“你們遠來是客,我讓三掌,事屬應該,但你讓我三劍,似可不必。”

  翠蓮道:“我如不讓你三劍,萬一勝了你,江湖上人,傳言我是因你相讓而勝,那又何苦呢?”

  紫燕道:“好!那就請小心了。”突然一揮長劍,連攻三招。

  這三招勢道凌厲,直迫得翠蓮連退兩步,才避開三劍。

  紫燕道:“三劍已過,你可以還手了!”

  右腕一揮,劍演“長虹經天”直向翠蓮刺了過去。

  翠蓮長劍起處,響起了一陣金鐵交鳴。

  二女激戰很烈,劍勢交差輪轉,轉眼間,已惡鬥了六十餘合。

  田文秀冷眼旁觀,也發覺二女無法在百合內分出勝敗。

  這兩人拳上難分勝負,劍法上竟然也是半斤八兩。但見雙方劍來劍往,轉眼間已近百合。只聽翠蓮怒聲喝道:“小心了!”劍勢一變,奇招突出。

  劍勢轉動,冷芒電旋,幻起了重重創影,直罩下去。

  這一招劍勢兇猛絕倫,只瞧四閡觀戰之人臉色大變。

  金道長失聲叫道:“飛龍金三劍。”喝聲甫落,寒氣突斂。

  但見紫燕倒拖長劍連退三步,左肩上鮮血淋漓,直滴而下。

  紫燕一咬銀牙,強忍著傷疼,道:“九十八合半。”

  翠蓮道:“你左肩傷仍在,鮮血淋漓,難道算你勝了?”

  紫燕道:“我還有再戰之能,自然不能算敗。”。

  田文秀暗嘆息一聲,忖道:“這丫頭剽悍之氣,要強之心,尤勝六尺之軀。”

  只聽金道長說道:“燕姑娘,算了吧!”

  紫燕回目一顧金道長,道:“小婢一人的生死,又有何惜?但不能壞了咱們萬上門的聲名。”

  她臉上滿是激忿之容,一雙圓圓的大眼睛中直似要噴出火來,凝注在翠蓮的臉上。陡向翠蓮嬌叱一聲,連人帶劍一齊飛了起來,直向翠蓮撞了過去。

  寒芒閃動,滿室中盡都是森森的劍氣。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7 13:50:12

四八

  但見那寒芒繞著翠蓮一轉,一陣金鐵交鳴的聲音中,寒光突然收斂起來。

  凝目望去,場中又是一番形勢。只見紫燕橫劍而立,臉上激忿、怒意還未盡消。

  翠蓮右手長劍支地,撐著身軀,左腿上鮮血緩緩滴下。

  在這交手一劍中,翠蓮亦傷在紫燕的劍下。

  紫燕冷笑一聲,道:“你沒有勝,現在還未超過一百招。”

  翠蓮突然挺起嬌軀,道:“你還能再戰嗎?”

  紫燕道:“只要你有興致,我是捨命奉陪。”

  金道長突然高聲地說:“二姑娘,紫燕素得萬上寵愛、今日已演出了流血慘事、如若再讓她們打下去,不是玉石俱焚的慘劇,就是有一方死亡……”

  水盈盈冷冷接道:“不錯,她們都受了很重的傷,連劍已不似未傷前那般靈活,再打下去,總歸要有一個死亡。”

  金道長道:“二姑娘心中這般明白,何以不肯出言喝止?”

  水盈盈道:“有你我在場見證,讓她們各憑武功,一決生死,有什麼不妥?”

  金道長道:“這又何苦呢?二姑娘和萬上門素無怨恨,如若兩人的火並,演出慘事,結下樑子,豈不是大不划算的事。”

  水盈盈道:“那丫頭侍寵而驕,連我也不放在眼中,死了自是活該。”

  金道長臉色一變,道:“二姑娘不可逼人過甚,要她們打下去,紫燕姑娘未必就敗。”

  水盈盈冷笑一聲,道:“她的勝算很少,如是萬一翠蓮失手死亡,我自會替她報仇,讓她死得能瞑目九泉!”

  金道長雙眉聳動,說道:“如是紫燕姑娘傷死在劍下呢?”

  他雖然極力想使自己的聲音平靜,但語氣之間,仍不免微帶激動。

  水盈盈道:“萬上門人才濟濟,自可再出高手,為她報仇。”

  金道長怒聲說道:“二姑娘今日是存心與萬上門誓不兩立了?”

  水盈盈道:“你們不肯釋放那趙天霄,使我虛此一行,難道是對我很好嗎?”

  翠蓮和紫燕,借兩人講話的機會,各自運氣調息,準備再戰。

  突然紫燕嬌叱一聲,喇的一劍,疾向翠蓮前胸要害刺去。

  翠蓮手中長劍疾起,噹的一聲,封架開紫燕的劍勢,隨手還擊。

  二女各自咬牙忍住傷勢疼苦,又展開一場惡戰。

  但見人影重起,有如波翻浪湧,片刻間,兩人身影,盡都為重起的光這去。

  金道長舉手一招,嚴小青應手跑了過去,金道長低言數語,嚴小匆匆跑出茅舍。他說話的聲音很低,田文秀雖然凝神靜聽,也是聽出他說的什麼?

  但情勢的演變,顯然已成了誓不兩立之局,那嚴小青分明是招請手助戰。

  金道長目光炯炯,望著場中搏鬥的形勢,看樣子,只要紫燕一遇什麼凶險,立時將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出手搶救。

  水盈盈倒是滿不在乎,仍是那般平靜,對金道長緊張的神情恍如見。

  王子方低聲對田文秀道:“老台弟,看來今天是難免一場惡戰了,咱們也該準備一下才是。”

  田文秀道:“不錯,那水姑娘武功再高,一人之力,只怕也難是萬上門眾多高手之敵。”兩人談論之間,突見人影一閃,飛入茅舍。

  耳際間只聽得一聲嬌叱,道:“住手!”

  一道白光閃起,衝入場中,竟把紫燕和翠蓮生生分開。

  直到此刻,田文秀和王子方才看到來人也是一位十七八歲的少女。

  只見她穿著一身勁裝,手中倒提著一柄長劍,皮膚白嫩,眉目如畫。

  紫燕輕輕嘆息一聲,道:“藍妹妹……”

  藍燕冷漠地說道:“你怎麼可以和二姑娘正面衝突?”

  紫燕道:“二姑娘盛氣凌人,小妹忍不下那口氣。”

  藍燕道:“忍不下也得忍……”

  目光轉注到水盈盈的臉上,道:“二姑娘,我這位小妹無知,冒犯大駕,還望看萬上的面子,多多原諒。”言罷,棄劍於地,向水盈盈拜倒。

  水盈盈起身說道:“姑娘快快請起。”

  藍燕道:“婢女叫藍燕。”

  水盈盈道:“你也是四燕中人?”

  藍燕道:“不錯,這位紫燕妹妹和娘子之外,還有兩位隨同萬上他去,不能同來拜見姑娘。”水盈盈道:“那也不用了……”目光突然轉到金道長臉上,道:“她們兩人,都受了傷,今日之為,誰也沒有沾光,但不知釋放趙堡主事如何?”

  金道長面現難色,道:“二姑娘不知可否寬限三日,貧道利用三日時間,快馬捷足,請示萬上……”

  藍燕突然接口說道:“金道長雖得萬上寵信,授予大權,但如是萬上交代的事,他也不敢做主。”

  水盈盈道:“這麼說將起來,我是非得親見萬上不可了?”

  藍燕道:“那也不用。”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7 13:50:20

四九

  水盈盈道:“你們都作不得主,我如強迫你們交人,豈不是有些強人所難了?”

  藍燕道:“婢子知道那趙堡主被囚之處,二姑娘如肯留下一件信物,婢子就代作主意,放了趙天霄。”

  水盈盈凝目沉思片刻道:“要我留下什麼信物呢?”

  藍燕道:“這個由二姑娘做主了,婢子不敢妄作主意,不過,那信物要萬上一見之下,就可確認是二姑娘留下之物,也就是了。”

  水盈盈道:“我留下一支玉簪如何?”

  藍燕道:“任憑姑娘。”

  水盈盈舉起右手,緩緩由頭上取下一支玉簪,道:“這支玉簪刻有我的名字,那萬上定可信得過了。”

  藍燕接過玉簪,瞧了一眼,收入懷中說道:“二姑娘請稍候片刻,婢子立刻傳令他們放人。”言罷,欠身一禮,牽著紫燕,退出茅舍。

  水盈盈目光一掠金道長,微帶諷刺地道:“久聞道長受那萬上的重用信任,但今日看將起來,卻又似不然,道長身當要位,但權力卻似在四燕之下?”

  金道長淡淡一笑道:“如是萬上親自過問的事,貧道一向是不願多管。”

  語聲南落,突然茅舍外面傳入來一男子聲音道:“第一路總探萬里追風劉飛,有要事請見金堂主。”

  金道長略一沉吟,低聲對身側的嚴小青道:“去叫他進來!”

  嚴小青應聲而去,片刻工夫,帶著一個短小精悍,年約四旬左右的漢子,走了進來。那人似是沒有料到,茅舍內會有這多生人,不禁為之一呆。

  金道長微微一笑道:“不妨事,劉總探有什麼事,只管請說。”

  劉飛道:“屬下探得消息,丐幫的黃幫主,已召來了總舵中神鷹五子……”

  金道長道:“神鷹五子,在丐幫中身份如何?”

  劉飛道:“他們在丐幫是何等身份,屬下不知,但是屬下探得內情而論,丐幫神鷹五子,實是不可輕視的強敵。”

  金道長道:“知道了,你再去探聽他們集居何地?用心何在?”舉手一揮,萬里追風劉飛立時悄然退了出去。

  水盈盈道:“你們的耳目很靈敏。”

  金道長道:“姑娘見笑了。”

  水盈盈道:“看將起來,你們萬上門即將和丐幫正面衝突了?”

  金道長正待答話,瞥見藍燕款步而入,說道:“二姑娘!趙堡主已送上坐車。”

  水盈盈微微一怔,道:“為什麼不帶他來此?”

  藍燕道:“他受了一點傷,行動不便。”

  水盈盈起身說道:“我到車中瞧瞧他的傷勢如何?”大步直向室外行去。

  田文秀、王子方緊隨水盈盈身後而起,直向外面走去。

  金道長道:“二姑娘不再坐一會嗎?”

  身子一側,放過了水盈盈和翠蓮,卻故意攔住了王子方和田文秀的去路。

  王子方心中大怒,右手握拳,正等擊出,卻被田文秀一把拉住,口裡重重地咳了兩聲。果然,這兩聲重咳,驚動了水盈盈,突然停下身子,回過臉去,淡然一笑,道:“金道長如是想作人情,也就該作個全頭全尾才是。”

  金道長微微一笑,道:“二姑娘說的是。”閃開身子,放過了王子方和田文秀。

  出了雜林,遙見紅杏控車在道中相候。水盈盈行近車前,打開垂簾,向裡瞧去,果見趙天霄坐在車中,緊閉雙目,靠在欄上,似是睡熟過去一般。

  田文秀沉聲喝道:“趙堡主!趙堡主……”連呼數聲,不聞相應。

  藍燕和金道長目光一齊轉了過來,冷冷的望了田文秀一眼,目光中充滿殺機。

  水盈盈緩緩轉過身子,目光凝注藍燕的身上,道:“他傷得很重嗎?”

  藍燕微微欠身,道:“不重,婢子去把他推醒過來。”

  說話之間,一挫腰,上了馬車,舉手一掌,疾向趙天霄前胸扣去。

  水盈盈冷冷喝道:“住手,你如暗施手腳,今天這番人情,算是白作了。”藍燕回眸一笑道:“在二姑娘之前,婢子如何敢妄動心機。”

  水盈盈道:“但願你心口如一。”

  藍燕舉平的右手,輕輕落下,在趙天霄的前胸上,推拿片刻。

  但見趙天霄長長吁一口氣,睜開了雙目。藍燕腳尖微一用力,原姿不變的從車中躍落實地,道:“二姑娘,趙天霄醒過來了。”

  水盈盈雙肩微微一晃,腿不曲膝,腳本移步,人已躍上馬車,回頭對藍燕說道:“見著萬上之時,代我向他問好。”

  藍燕躬身說道:“婢子記下了。”

  翠蓮緊隨著躍上馬車,田文秀、王子方隨後上車。

  紅杏揚起長鞭,啪的一聲,馬車立時向前飛馳而去。

  片刻工夫,馬車已行了兩里左右。

  日聽翠蓮叫道:“姑娘,小婢難再撐下去。”身軀向下栽去。

  水盈盈動作奇快,左手一伸,已把翠蓮身軀抱住。低聲說道:“你能支持這麼久的時間,那已經很不容易。”右手揮動,連點翠蓮幾處穴道。

  王子方和田文秀,只有站在旁側瞪眼的份兒,只覺幫不上忙,也接不上口。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7 13:50:29

五〇

  趙天霄倚在車欄上,閉著雙目,運氣調息。馬車飛馳在平坦的大道上,直奔雨花台。翠蓮被水盈盈點了穴道之後,居然安靜下來,閉目躺在車中。

  水盈盈的臉上,是一片很奇怪的神色,不是仇怒,也不是笑容。

  急馳的馬車突然停下來,垂簾外傳來紅杏的聲音,道:“姑娘。已回到雨花台。”

  水盈盈道:“你抱翠蓮下車。”竟自啟簾而去。

  田文秀低聲對紅杏說道:“姑娘,我們可以告別嗎?”

  紅杏道:“姑娘怎麼說?”

  田文秀道:“姑娘沒有講話。”

  紅杏道:“那就請你們稍候片刻,我去請示姑娘。”

  田文秀道:“我們就在車中候駕。”

  紅杏抱起翠蓮下車而去,片刻之後,重又走了回來,說道:“姑娘請兩位扶趙堡主一起下車,暫息雨花台,她既然救了趙堡主,那就要救人救命,今夜他要請一位名醫為翠蓮療傷,順便瞧瞧趙堡主是否受了內傷?”

  田文秀道:“我們留在這裡方便嗎?”

  紅杏道:“有什麼不方便。”忽地放低了聲音,道:“如她是拘泥於小節之人,也不會來這煙花院中開眼界了。”

  王子方口雖不言,心中卻是大不贊同,暗道:“一個清清白白的女孩子家,竟然來到這煙花院中開眼界,那未免太過放蕩了。”

  田文秀道:“我們恭敬不如從命。”抱起趙天霄下了馬車,直入那用靜跨院中。

  水盈盈早已在廳外階前等待,伸手指著正東方一座廳房,道:“你把趙天霄送入那座瓦舍之中,先讓他好好休息一下,我再找一位名醫,替他查看一下,是否被他們暗施手腳,傷了內腑?”

  §第八回 百年難忘再世恩

  水盈盈淡淡一笑,道:“兩位放下那趙堡主後,請來廳中小坐,賤妾已命她們備下水酒,和兩位低酌小飲。”

  王子方正待出言推辭,田文秀卻搶先接道:“我等恭敬不如從命了。”抱起趙天霄直奔正東瓦舍,室中燭火高燃,暖帳錦被,早有人打掃乾淨。

  田文秀放下趙天霄,低聲問;直:“堡主此刻的感覺如何?”

  趙天霄啟動失去神采的雙目,道:“睏倦難支。”言罷,閉上雙目倒頭睡去。

  田文秀低聲說道:“看來他神志已經清醒了。”

  王子方道:“唉!為老朽的事,害得趙堡主受此重傷,少堡主奔走不停,想起來實叫老朽難以安心。”

  田文秀道:“事已至此,王兄也不用再客氣了。”語聲微頓,接道:“冷傲自負,不可一世的水姑娘,竟然對咱們這般照顧,原因何在,實在叫在下想不明白。”

  王子方道:“老朽亦是想它不通。”

  田文秀道:“她這般對待咱們,可說是全衝著你王總鏢頭而來,王兄請仔細想上一想,個中原因何在?”

  王子方道:“想不出,老朽已搜盡枯腸,想不出和這位水姑娘在何處見過?”

  任他王子方經驗廣博,田文秀智計多端,也被水盈盈這等待客之道,鬧得莫可捉摸,實想不出其故何在?田文秀輕輕嘆息一聲,道:“咱們去吧!那水姑娘只怕早已在廳中相候,唉!也許酒後興起,她會自動告訴咱們個中原因。”

  兩人趕往廳堂,水盈盈果然早已在廳中相候,紅燭高燒,佳餚滿桌。

  王子方一抱拳,道:“有勞姑娘久候。”

  水盈盈起身笑道:“老前輩、田少堡主請坐。”

  王子方、田文秀落了座位,俏丫頭紅杏已緩步行了過來,提起酒壺,替兩人斟滿酒杯。水盈盈擺手,道:“翠蓮傷勢甚重,失血過多,人已陷入半暈的狀態,你去巡視一下四周,別給那叫化子混了進來。”紅杏應了一聲,大步退出。

  王子方回顧田文秀一眼,轉望著水盈盈道:“姑娘為老朽的事,不惜和萬上門鬧得不歡而散,又害得翠蓮姑娘受了重傷,實叫老朽不安得很。”

  水盈盈笑道:“老前輩成名江湖數十年,能夠代表前輩的標識,是何物品?”

  王子方道:“老朽碌碌一生,談不上有什麼標識之物,如是勉強算它,除了鎮遠鏢局的鏢旗,就算得這把古刀和金芒了。”

  水盈盈沉吟一陣,道:“不知老前輩可否把身懷金芒,賜借妾身兩支一用?”

  王子方探手從鏢袋中,摸出了兩枚金芒,遞了過去,道:“如此些微之物,姑娘要它何用?”

  水盈盈接過金芒,略一瞧看,收了起來,說道:“妾身暫時替老前輩保管。”

  王子方道:“姑娘喜愛,老朽就奉送了。”

  水盈盈舉起酒杯,道:“妾身敬兩位一杯。”當先一飲而盡。

  王子方、田文秀各自飲乾了面前酒杯,心中卻是惶惶不已,暗自忖道:“這位謎樣的姑娘,所作所為都是使人難解之事,她討去這兩枚金芒,不知是何用心?”

  忖思之間,瞥見紅杏奔了進來,道:“啟稟姑娘,張神醫駕到。”

  水盈盈起身說道:“請他進來吧!”

  紅杏應了一聲,轉身而去,片刻工夫,帶著一個身材矮小,瘦骨嶙峋的老人,緩步走了進來。田文秀打量枯瘦老人一眼,暗道:“這人如真是神醫,實該先把自己的身體調理一下才是。”

  只見水盈盈站起身來,說道:“有勞神醫大駕,妾身感激不盡。”

  張神醫道:“姑娘言重了,聞得二姑娘相召,老朽立刻趕來,不知二姑娘有何吩咐?”

  水盈盈道:“我有個隨身丫頭,和人搏鬥受傷,有勞神醫一展妙手。”

  張神醫道:“容老朽看過她的傷勢,才可回覆二姑娘的問話。”

  水盈盈道:“好!咱們同去看過。”站起身子,目光一掠王子方和田文秀道:“兩位請稍坐片刻。”然後向室內行去。

  張神醫緊隨在水盈盈的身後,步入內室。

  只見翠蓮緊閉著雙目,躺在床上,原來豔紅的粉頰,變成了一片蒼白。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7 13:50:39

五一

  張神醫瞧了瞧翠蓮的傷勢緩步退了出來。

  水盈盈緊隨而出,低聲問道:“神醫瞧她的傷勢如何?”

  張神醫道:“傷得很重,雖然不致傷命,但也得一段時間休養,老朽留下一瓶靈丹,一個藥方,每日服用三粒靈丹,三日之後服完了丹丸,再依方服用三服水藥,大概就差不多了。”

  水盈盈道:“神醫妙手回春,妾身信得過你。”

  張神醫道:“二姑娘但請放心,她的傷勢雖重,但老朽自信調製的療傷靈丹,遠可以醫好她的傷勢。”說完,探手從懷中摸出一個羊脂玉瓶,放在桌上,接道:“請借文房四寶一用。”紅杏應聲人室,捧來文房四寶。

  張神醫提筆開了一個藥方,恭謹地說道:“二姑娘還有何吩咐嗎?”

  水盈盈道:“有勞神醫往返,吃杯水酒如何?”

  張神醫道:“不用了,老朽就此告別。”但聞水盈盈道:“神醫留步。”

  張神醫聞聲住步,回顧說道:“二姑娘還有何吩咐?”

  水盈盈道:“還有一位受傷之人,有勞神醫一併看過。”

  張神醫道:“那人現在何處?”

  水盈盈道:“就在雨花台中……”目光轉注到田文秀的身上,道:“請少堡主帶神醫去查看一下那趙堡主的傷勢。”

  田文秀起身一揖道:“勞駕神醫。”

  張神醫道:“敢請少堡主引帶老朽一行。”

  兩人先後出室,不過盞茶工夫,重又轉回室中。

  水盈盈道:“他的傷勢如何?”

  張神醫道:“內腑受傷甚重,不宜再行拖延下去,此刻時尚未晚,老朽已為他留下三粒靈丹,服完之後,內傷當可痊癒,再作三日調息,不難完全康復。”

  水盈盈道:“這位張神醫,不但醫道精深,而且,武功也十分高強,是以,才能在那深山大澤之中,採取甚多難見的奇藥,煉製成治病、療傷的靈丹。”

  田文秀道:“這張神醫可是住在這長安附近嗎?”

  水盈盈笑道:“不錯,除張神醫外,長安城中還隱居了兩位叱咤江湖的高人。”

  田文秀嘆道:“在下生於此地,長於此地,竟是不知長安城中隱居著如此的武林高手。”

  只聽水盈盈道:“那張神醫自從隱居於長安之後,不但完全擺脫了武林的是非;就是醫病、療傷的事,也是絕口不談,他這次應我之請,為翠蓮及趙堡主療治傷勢,心中雖然不願,但卻是沒有法子的事。”

  王子方突然一掌擊在桌面之上,忘其所以地說道:“是啦!那張神醫可是二十年前江湖上騎驢游四方,人稱賽果老的張人春嗎?”

  水盈盈道:“正是張人春,江湖上是不是稱他賽果老,那就不清楚了。”

  王子方心中暗自責道:“當真是老糊塗,二十年前,這位水姑娘還未出世,自然不知昔年的事了。”

  田文秀突然起身,抱拳一禮,道:“姑娘,在下有句不當之言,說將出來,還望姑娘不要見怪才好。”

  水盈盈略一沉吟,道:“好!你說吧!”

  田文秀道:“姑娘和我等,談不上什麼淵源,這等相助,必有原因?”

  水盈盈微微一笑,道:“什麼原因?”

  田文秀訕油道:“這個在下如能想得明白,也不問姑娘了。”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在下斗膽猜測,其事必和總鏢頭有著很大的關係。”

  水盈盈道:“嗯!你猜得不錯啊!”

  王子方臉色一變,道:“姑娘要索何等酬報,只管請說,王某力能所及,絕不推辭。”水盈盈臉色一變,顰起了柳眉兒,沉吟不語。

  王子方亦覺出這兩句話太重,只怕要激怒於她。

  但話已出口,無法收回,只有硬著頭皮,坐以待變,水盈盈沉吟了一陣,那肅穆的臉上,突然間綻開了一片笑容道:“如是他們覺得我插手其間,管了這檔子事,只是為了想收取一些酬報,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了……”目光凝注到王子方的臉上,道:“王總鏢頭不知準備下何等重禮,送給我水盈盈作為酬報?”

  王子方自知一言錯出,造成僵局,水盈盈肯這般和顏悅色的相問,那已經是大出意料之外了。他注目沉吟了一陣,道:“姑娘的恩情,重如山嶽,在下實也無適當之物,奉作酬報……”

  水盈盈微微一笑,道:“如此說來,你是有意開我的玩笑了?”

  王子方急道:“老朽並無此意……”

  語聲微微一頓,道:“老朽倒有一物,願以奉贈,不過……”

  水盈盈道:“不過什麼?我索來不喜人家和我先談條件。”

  王子方道:“姑娘誤會了。”

  水盈盈道:“那你是別有所指,領教高明。”

  王子方道:“在下只覺那件東西,似有可貴之處,但它究竟有何價值、作用?老朽卻是一概不知,也許只是一塊平凡的無用之物。”

  水盈盈一皺眉頭,道:“那是什麼事物,不知可否先給我瞧瞧?”

  王子方道:“既然要奉送姑娘,瞧瞧自是無妨。”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7 13:50:45

五二

  探手從懷中摸出一塊碧玉,遞了過去。水盈盈接過碧玉,托在掌心上,仔細瞧了一陣,道:“這上面的字,可是天竺文嗎?”

  王子方道:“不錯,老朽曾經請教過一位飽學之士,他也道是天竺文字,只怕文理深奧,非博通其文,難以瞧出他的內容。”

  水盈盈手托碧玉,沉吟了一陣,道:“我一生之中,最是喜歡冒險,這塊碧玉的色彩,並非什麼罕見美玉,價值就是玉上刻寫下的天竺文字了。”

  王子方道:“不錯,可能是天竺國中一首名詩,也可能是一篇悼文……”

  水盈盈接道:“也可能是記述一種神奇的武功,是嗎?”

  王子方道:“也可能是記載一篇奇術……”

  水盈盈神色肅然地接道:“我助你並無索取報酬之心,但你一定要謝我,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緩緩把碧玉藏入懷中,接道:“如若你把我助之事,看成一筆交易,這一塊碧玉豈足以言酬報?”

  王子方輕輕嘆息一聲,道:“也許是老朽說錯了話,老朽之意,並無以區區一塊碧玉,奉酬報之心,只是聊表心意罷了。”

  只見紅杏匆匆奔入室中,低聲說道:“啟報姑娘,有一位夜行人闖了進來……”

  水盈盈臉色一變,道:“為何不攔住他?”

  紅杏道:“來人武功奇高,婢子攔他不住。”

  水盈盈道:“有這等事!可是丐幫中人?”

  紅杏道:“他衣著整齊,黑紗包面,不似丐幫中人。”

  水盈盈雙目突然一亮,閃動起一片光輝,道:“可是全身黑衣,背插長劍.胯下騎一匹白馬?”

  紅杏道:“黑衣佩劍,倒是不錯,只是徒步而來,未見白馬。”

  水盈盈道:“現在何處?”

  紅杏道:“已在院中。”

  水盈盈站起嬌軀,突然又坐了下去,道:“請他進來?”

  紅杏呆了一呆,道:“請他進來嗎?”

  水盈盈道:“不錯,請他進來,死丫頭,連話也聽不清楚了。”

  紅杏應了一聲,急急奔了出去。片刻工夫,紅杏帶著一個全身黑衣,背插長劍.臉上包著黑紗的人,大步行了進來。

  只見那黑衣人兩道銳利的目光,掃掠了水盈盈和田文秀等一眼,說道,“哪一位是王子方老前輩?”

  王子方呆了一呆,緩緩站起身子,道:“老朽便是,閣下何人?”那黑衣少年目光凝注在王子方的臉上,道:“老前輩可是成都鎮遠鏢局的王子方嗎?”

  王子方道:“不錯,正是老朽。”

  黑衣人突然屈下一膝,抱拳過頂,道:“晚輩叩見老前輩。”

  顯見他對王子方非常恭敬。

  饒是王子方見多識廣,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情況,鬧得莫名所以,急急伸手,扶起那黑衣人,道:“閣下快快請起,這個讓老朽如何當得了!”

  那黑衣人緩緩立起,說道:“老前輩不識晚輩,當該記得十九年前黃沙渡的一段往事吧?”那黑衣少年說至此處,突然住口不言,一道炯炯的眼神,凝注在王子方的臉上,似是在留心查看他臉上一每一個細微的神情變化。

  王子方仰臉沉思,似是在回憶著十九年前的往事。顯然,在他數十年江湖道上的經歷中,並不是一件很大的事情,他沉思良久,仍然是說不出一句話。

  只聽那黑衣人輕輕嘆息一聲,道:“老前輩行道江湖,一生中救人無數,這點小事,也許老前輩早已忘去,但我們寡母孤兒,卻是深受重恩,如非老前輩當時仗義援手,家母和晚輩,恐已遭了毒手,沉死於黃河之中……”王子方茫然地望了那黑衣人一眼,輕聲嘆息,道:“老朽走鏢江湖,行蹤遍及大江南北……”

  黑衣人接道:“就在十九年前,一個黃沙飛揚的黃昏,開封黃沙渡口處,有一個全身浴血,身受重傷的婦人,懷抱著一個襁褓孤兒……”

  王子方突然接口說道:“老朽記起來了,那婦人高傲華貴,雖然全身傷痕斑斑,但仍然不失高傲的風儀……”他自覺用詞不當,嘆息一聲接道:“老朽激於義忿出手,傷了三個毛賊,那也是應該的事,如何勞夫人和小兄弟掛在心上。”

  那黑衣人接道:“家母生平之中,從不受人點滴之恩,對老前輩出手相救之事,一直唸唸不忘……”他長長嘆息一聲,解開了臉上的黑紗,接道:“當時家母傷勢奇重,落難之時,又遇上三個水賊困擾,那時,晚輩不足一月,家母亦無抗拒之能,寡母孤兒,即將傷之於三個籍籍無名的毛賊手下。”

  王子方道:“唉!流光如馳,轉眼十九寒暑,公子已是英氣逼人的少年俠士。”

  田文秀仔細瞧去,只見那黑衣人眉分八彩,目如明星,猿臂蜂腰,俊秀中蘊含著一股逼人的英挺之氣,不禁暗暗讚道:“俊貌英風,世所罕見,田文秀當真要自慚形穢了。”目光轉處瞥見水盈盈兩道勾魂攝魄的秋波,正凝注在那黑衣人臉上打量。

  但聞那黑衣人輕輕嘆息一聲,說道:“家母為人,素來不喜多言,身受老前輩救命之恩,但卻未說一句感謝之言而去,十幾年來,她一直為此不安,再三訓告晚輩,見著老前輩時,特別代她致意。”

  那黑衣少年緩緩拿下了蒙面黑紗,道:“庭上慈訓,不許晚輩以真正面目出現江湖,但又訓命晚輩,見老前輩時,不許掩面相見,以示崇敬之心。”

  王子方道:“兄弟和老朽談了半晌,老朽還未請教貴姓?”

  那黑衣少年略一沉吟,道:“老前輩折節下問,晚輩當以實告,晚輩姓容……”

  他似有著難言的苦衷,說了一個容字,突然住口不言。

  王子方心中一動,道:“公子姓容?”兩道眼神,卻逼視在水盈盈的臉上。

  只見水盈盈點點頭,含笑不言。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7 13:50:52

五三

  那黑衣少年道:“不錯,晚輩姓容。老前輩呼叫在下公子,晚輩是擔待不起,如有道差,以後請直呼晚輩小名就是。”

  王子方道:“這個老朽如何敢當?”

  那黑少衣年道:“晚輩小名叫容哥兒,老前輩但叫不妨。”

  水盈盈突然接道:“容哥兒,容哥兒,好別緻的名兒,雅俗共賞……”

  容哥兒冷冷接道:“姑娘何人?這容哥兒也是你叫得的嗎?”

  王子方暗道:“這位水姑娘傲氣凌人,如何吞得下這一口氣。”

  哪知事情竟是出了王子方的意料之外,一向冷傲的水盈盈竟然是淡然一笑,道:“叫一句打什麼緊,也值得生氣嗎?”

  王子方急急接道:“老朽還未替兩位引見……”

  指著容公子道:“那位水盈盈水姑娘。”

  水盈盈欠身一笑,道:“容公子請恕見諒賤妾失禮。”

  容哥兒卻冷哼一聲,道:“在下和王老前輩談話,你最好不要插嘴。”

  言下之意,無疑是把水盈盈視作青樓妓女,不屑一顧。

  王子方暗道:“慘了!這場麻煩,不知鬧成何等光景?”

  但見水盈盈微笑說道:“容公子看不起青樓中人,可知白蓮出淤泥而不染,無傷它高潔……”

  容哥兒冷冷接道:“在下不是走馬章台賞花人,姑娘縱有巧舌花言,也不用講給我聽。”說話時望也不望那水盈盈一眼。

  王子方生怕兩人吵起來,急急指著田文秀道:“這位是長安白馬堡田少堡主。”

  田文秀道:“兄弟田文秀,要是我記憶不錯,咱們已見過兩次。”

  容哥兒道:“田兄目力過人,兄弟佩服得很。”

  田文秀道:“好說,好說。”

  容哥兒目光轉到王子方的臉上道:“家母偵知了老前輩失鏢的事,特遣晚輩趕來效命。”

  王子方輕輕嘆息一聲,道:“令堂盛情,老朽是感激不盡,不過,這次劫鏢之人,不是江湖上一般匪盜……”

  容哥兒接道:“這個晚輩知道,老前輩失鏢落入了萬上門中。”

  王子方怔了一怔,道:“怎麼?你已經探清楚了?”

  容哥兒道:“不瞞老前輩,晚輩到長安已有了數日之久,並查出了失鏢存放之處,故特趕來拜見,恭候台命。”

  王子方暗道:“這麼看將起來,這位年紀輕輕的人物,也不是一位好與人物了,竟然能單槍匹馬,查出失鏢的下落!”心中念轉問道:“容公子可知那失鏢現在何處嗎?”

  容哥兒道:“這個晚輩早已探出,只要老前輩吩咐一聲,晚輩立刻去奪鏢。”

  王子方道:“如此老朽要領情了。”

  容哥兒道:“老前輩明日落足何處,在下可登門造訪,送上失鏢。”

  王子方急說道:“就是你一個人嗎?”

  容哥兒道:“在下還有一位隨同而來的助手。”

  王子方道:“只有你們兩個人?”容哥兒道:“難道還不夠嗎?”

  王子方道:“據老朽所知,萬上門中人才濟濟,恐非容公子和一位助手之力,能予奪回。”

  容哥兒道:“這個老前輩但請放心,晚輩自有奪鏢之道。”語聲微微一頓接道:“老前輩只要和晚輩約個見面之處,晚輩定然依時赴約,送上失鏢。”

  王子方接道:“老朽和你同去一趟如何?”

  容哥兒眉宇間泛現出一片為難之色,道:“晚輩之意,老前輩不用涉險。”

  容哥兒又接道:“老前輩但請放心,晚輩必將全力為老前輩追回失鏢……”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家母雖然已二十年不問武林中事,但老前輩乃是她唯一感恩回報的人,晚輩如是追不回失鏢,家母亦不會坐視,老前輩歇腳連雲客棧,晚輩明天日落之前,定當趕往客棧,面告詳情。”

  王子方道:“如此有勞,叫老朽心中怎安?”

  容哥兒道:“理應如此,晚輩告別了。”抱拳一揖,轉身向外行去,人到廳門前,陡然一晃雙肩,破空而去,一眨眼,行蹤頓沓。

  水盈盈道:“王老前輩現在明白了嗎?”

  王子方急急回過臉來,道:“什麼事?”

  水盈盈道:“我說那姓容的就是他呀!”

  王子方道:“現在明白了,唉!想不到二十年前一件小事情,竟然……”

  水盈盈低聲接道:“老前輩仍能記起此事,他說的都是事實了?”

  王子方道:“不錯,老朽經他一番話提醒之後,已想起這件事。”

  水盈盈道:“你可還記得他母親的形貌嗎?”

  王子方凝目思索了一陣,搖搖頭,道:“事隔多年,老朽如問還能記得那人面貌,何況,那時兒在襁褓,母受重傷,全身都是血污,掩去了本來形貌。”

  水盈盈道:“老前輩應該想到,一個身受重傷的夫人,抱著一個嬰兒,還能支持下去,如非武林中人,哪有如此的耐力。”

  王子方道:“姑娘說的不錯,老朽當時確未想到此點。”

  水盈盈嘆息一聲道:“二十年前江湖上可有一個姓容的武林高人嗎?”

  王子方凝目思索了一陣,道:“老朽確是毫無印象。”

  水盈盈輕輕嘆息一聲道:“這麼說來,他的姓名是假的了!”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7 13:51:01

五四

  王子方道:“為什麼?”

  水盈盈道:“我不知他的出身,但卻見過他的武功,他該是當今武林第一流的快劍手。”

  王子方道:“當真嗎?”

  水盈盈道:“不會錯,我雖然沒有親眼看到他和人動手相搏的情形,但卻見過他拔劍的手法,只是那拔劍的手法,已使他的對手喪膽,不敢和他動手了……”

  她凝目尋思了片刻,接道:“由他拔劍的快速上推論,他的父親,必是一位震動武林的高手,二十年前,他的家庭發生慘變,父親被殺,母親亦是上乘身手的巾幗英雄,帶著襁褓嬰兒,力戰突圍而出,雖其受了重傷,但卻盡殲追蹤強敵,保得性命。”

  田文秀讚道:“姑娘高才,推斷判論,有如目睹。”

  水盈盈道:“他這一身武功,全由他母親傳授,自然也兼得父親之長。”

  對這位神秘的水姑娘,王子方有著很深的感激和敬重,也有著一份畏懼和茫然,雖然心中仍然存疑,卻是未再多問。水盈盈似是已瞧出了王子方的懷疑神色,淡然一笑,道:“他要為老前輩奪回失鏢的事,老前輩是早已聽到了?”

  王子方道:“聽到了。”

  水盈盈道:“老前輩可曾記得他說過的兩句話嗎?”

  王子方道:“什麼話?”

  水盈盈道:“他說家母對相救之恩,唸唸不忘,如是晚輩無能奪回失鏢,家母決然不會坐視。”王子方道:“不錯,他確實說過。”

  水盈盈道:“這就是了,在他心目之中,把母親看成了武林中無人可敵的高手,自然他一身武功,都是母親傳授的了。”

  王子方道:“姑娘說的是。”

  水盈盈不聞兩人答話,又接了下去,道:“如若老前輩不為他姓氏所惑,不難想出他的出身,照他的年齡計算,他的父親該和老前輩是同時代人物。”

  王子方凝目沉思,久久仍然未答話。

  水盈盈道:“妾身可為老前輩提供一個思索之路。”

  王子方道:“姑娘有何高見?”

  水盈盈道:“老前輩可循用快劍的路上思索,或可一索而得。”

  王子方雙眉聳揚,道:“快劍手?”

  水盈盈道:“以快速劍法著稱的武林高手,老前輩可是想到了嗎?”

  王子方垂下頭去,緩緩說道:“沒有,如是姑娘推斷,老朽縱然未見那容哥兒的父親,亦必聽過他的名號了,只是一時間,想它不起。容老朽多思索一些時間,或可想得出。”

  水盈盈道:“不妨事,老前輩慢慢地想,重要的是別為先入為主的姓氏所惑。”

  王子方輕輕嘆息一聲,道:“好,容老朽慢慢想吧!想到之後立刻告訴姑娘。”

  水盈盈道:“好吧!我已要紅杏在那趙天霄養息的房中,安排下兩具軟榻,委屈兩位在那裡休息一宵如何?”

  王子方道:“既是如此,就留下了。”

  水盈盈嫣然一笑,起身說道:“天色不早了,兩位也該好好休息一下……”

  語聲微微一頓,高聲說道:“紅杏,掌燈送王老前輩和田少堡主回房休息。”

  紅杏應了一聲,高舉燈籠,行入室中,道:“兩位請吧!”

  王子方、田文秀起身隨在紅杏身後,直入趙天霄養息的房中。

  只見趙天霄盤膝靜坐木榻上,似在運氣調息。

  紅杏燃起案上燭火,悄然退了出去。王子方呼的一聲吹熄案上燭光,低聲說道:“少堡主,咱們早些休息了。”

  田文秀緩緩走到王子方身前,低聲道:“老前輩,可曾想出那容哥兒的來歷?”

  王子方指指室外,點點頭,卻是不肯答言。

  但那王子方既不肯說,自己也不便再追問,只好悶在心中了。

  田文秀雖然足智多謀,但他江湖經驗不如王子方豐富。

  只聽王子方低聲說道:“少堡主,咱們好好休息一下,那水姑娘說的不錯,也許晚上還有事故。”田文秀應了一聲,登上軟榻。

  王子方輕步下了軟榻,行到窗前,凝神片刻,才低聲對田文秀說道:“老朽倒想起一個人來,也許和容哥兒身世有關,只是此事乃二十年前一段公案,牽扯廣泛,那水盈盈姑娘,再三追問,反使老朽有些不敢暢所欲言了。”

  田文秀低聲說道:“此事緩緩再談如何?”

  王子方道:“如是老朽料得不錯,此事必得守口如瓶,萬一洩露出去,只怕立刻會招致殺身之禍。”

  田文秀心中雖然想知道,但卻強忍下去,搖搖頭道:“此處不是談話之地。”

  王子方點點頭,不再言事,緩步向後退去,登上木榻,閉目而坐。

  這時,兩人雖然不再言語,但心中卻是思潮洶湧,難以安靜。

  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突聽庭院之中,傳過來呼的一聲輕響。

  王子方低聲說道:“投石問路,來了夜行人。”

  田文秀一躍而起,低聲說道:“果不出老前輩的預料。”

  只聽一聲嬌叱道:“什麼人?”田文秀一聽那聲音,立時聽出正是紅杏。

  紅杏話剛問完,遙聞正西方暗影處,傳過一陣清亮的聲音,道:“有勞姑娘通報一聲,就說九華舊友來訪。”

  紅杏沉吟了一陣,道:“姑娘今宵身子不適,閣下請明天再來如何?”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7 13:51:08

五五

  那清亮的聲音應道:“不行,在下今宵非得見到她不可。”

  紅杏道:“姑娘今夜不見客,閣下又是非見不可,豈不叫小婢作難嗎?”

  那清亮的聲音道:“事關重大,寸陰如金,錯過今宵,你們都追悔莫及了。”

  紅杏道:“這麼嚴重嗎?”

  那清亮的聲音應道:“不錯,嚴重得很……”

  紅杏略一沉吟,道:“好!閣下請稍候片刻,小婢去通報姑娘一聲。”

  那清亮的聲音笑道:“姑娘武功何等高強,耳目是何等靈敏,不用通報了,咱們談話,她是早聽得明明白白了。”

  只聽水盈盈的聲音,由室中傳了出來,道:“你這牛鼻老道,怎麼敢跑到煙花院中來了。”

  那清亮的聲音應道:“有何不可,你二姑娘混跡煙花院中賣笑,我老道來煙花院走走,有什麼不對了?”

  水盈盈道:“我這居所四圍,都有丐幫中守衛,你怎麼衝了過來?”

  那清亮的聲音應道:“好啊!想不到二姑浪竟然和黃十峰也搭上了關係,貧道失手,傷了他們四人,這還得姑娘多多擔待了。”

  田文秀低聲對王子方道:“這老道不知是何許人物,口齒怎的如此輕薄?”

  但水盈盈怒聲喝道:“牛鼻子,你講話要小心,這般油嘴薄舌,當心我斷了你的舌頭。”

  只見一條人影,疾如鷹隼一般,破空而下,花園中突然多了一個道袍佩劍的人。

  田文秀凝目望去,暗淡星光下,只見那道人未留鬚髯,顯是年紀很輕。

  王子方低聲說道:“這人的輕功不弱。”

  那道人耳目聲靈,王子方講話的聲音雖低,但已被他聽到。

  只見他目光轉動,四下瞧了一陣,道:“二姑娘當真裝龍像龍,裝鳳像鳳,混跡到煙花院中來,竟留起客人來了。”

  王子方搖搖頭,欲言又止,心中卻是大為奇異,忖道:“聽這道人的口氣,分明知道水盈盈的來歷,怎的還敢如此對她輕薄……”

  只聽水盈盈道:“我高興留下人,你也管得著,不用多費心了。”

  那道人道:“貧道問一問,問不壞吧!”

  水盈盈道:“你有什麼話,可以說了。”

  那道人輕輕咳了一聲,道:“二姑娘這等待客之道,豈不有負貧道千里迢迢地趕來送信的好心嗎?”

  水盈盈道:“你要怎樣?”

  那道人道:“燃燭深閨,佳釀美肴,先讓貧道吃喝個夠,咱們再談不遲。”

  水盈盈道:“歉難招待,你愛講不講,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

  那道人道:“二姑娘這等絕情、絕義,敢情是有了新歡?”

  這兩句話,講的重極,田文秀、王子方全都聽得搖頭嘆息,心中忖思,水盈盈修養再好一些,只怕也難以忍耐得下。

  哪知事情竟然大大的出了兩人的意料之外,只見火光一閃。水盈盈停身的客室之中,點起了火燭。田文秀側斜一目,由窗縫之令望去,只見紅杏橫劍擋在室門之外。

  那佩劍道人卻一步一步逼向室外。

  室中傳出來水盈盈清亮聲音,道:“紅杏,你閃開,讓他進來。”

  王子方輕輕拍了下田文秀的肩頭,道:“老弟,這是怎麼回事?老朽是越瞧越胡塗了!”

  田文秀低聲道:“在下也是被關在悶葫蘆裡,猜不透個中機關,不過……”

  只見紅杏一閃,讓開去路,冷冷說道:“道長可否留下兵刃?”

  那道人目光凝注在紅杏臉上,道:“你跟二姑娘好長時間了?”

  紅杏道:“婢子系奉夫人之命而來,侍候姑娘,不足半年。”

  那道人右腕一指,側一聲抽出寶劍,緩緩放在地上,道:“姑娘,可以了嗎?”

  紅杏向旁側退了兩步,道:“道長請吧!”那道長昂頭挺胸,大步入室。

  燭光反照出那道人影子,只見他舉起手來,拉上了窗簾。

  室中的活動景象,全被窗簾隔斷。

  田文秀輕輕一拉王子方道:“快些回到軟榻上去。”

  當先躍回軟榻,閉上雙目,側身而臥。但聞一陣步履之聲,到了室外停下,傳進來紅杏的聲音,道:“老前輩,老前輩。”

  王子方輕輕咳了一聲,道:“什麼人?”

  來人應道:“婢子紅杏,快些開門。”

  只聽紅杏接道:“老前輩,剛才發生的事情,你們都瞧到了,目下的情勢危惡,老前輩豈可坐視?”這幾句話細微清明,顯是用的傳音之術。

  王子方一躍而起,隨手打開木門。紅杏嬌軀一閃,衝了進來。

  王子方掩上木門,道:“姑娘有何見教?”

  紅杏道:“那牛鼻子老道,那牛鼻子老道……”

  下面的話,如鯁在喉,竟是說不出來。

  田文秀接口道:“水姑娘武功精博,既然那老道不是好人,出乎把他殺了就是。”

  紅杏道:“唉!如是姑娘能殺得了他,我也不用找兩位來了!”

  田文秀吃了一驚,道:“怎麼?那老道武功強過水姑娘?”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8 12:07:16

五六

  紅杏道:“那老道武功雖然很高,但也不是我家姑娘之敵,不過,我家姑娘有兩件隱秘,被他知曉,不敢太過開罪他。”

  王子方心中暗道:“原來是這麼回事。”

  只聽紅杏接道:“這就要請兩位相助一臂之力了!”

  田文秀道:“咱們是義不容辭,姑娘只管吩咐,要咱們如何效勞?”

  紅杏道:“事情簡單得很,只要兩位帶上兵刃,趕往姑娘房中就行了。”

  田文秀:“逼那位道人離開?”

  紅杏道:“那也不用,只要兩位默坐在房中,那道人就會知難而退了。”

  田文秀、王子方相互望了一眼,心中有些不信,但卻不好出言反駁。

  王子方輕輕咳了一聲,道:“姑娘先行請回,我們立刻就去。”

  紅杏道:“越快越好……”轉身行至門外,突然又轉回來,道:“如是那道人問你們兩位姓名,你們不要理他就是。”

  王子方大感奇怪,正待轉身追問,紅杏已疾躍而去。

  王子方抓起古刀,佩在身上,道:“咱們可以去了。”

  大步離室,直向水盈盈房中行去。

  水盈盈這客室中燭火明亮,房門虛掩,王子方高聲叫道:“水姑娘安歇了嗎?”推開木門,大步而入。田文秀一提真氣,暗中戒備,緊隨在王子方身後而入。

  只見水盈盈端坐在一張木椅上,臉上是一片肅穆神色,雖是瞧到王子方和田文秀進來,但卻恍如未見,一語不發。田文秀目光轉動,瞧了那道人一眼。

  只見他玉面朱唇,生得十分俊俏,只是臉上太過蒼白,不見血色。

  那道人和水盈盈對面而坐,看樣子兩人似是在談論什麼事情,王子方和田文秀衝了進來,使兩人談話中斷。那道人緩緩轉過頭來,目光一掠王子方和田文秀冷冷地說道:“兩位帶著兵刃闖入此來,意欲何為?”

  王子方別過頭去不和那道人目光相觸,也不理那道人的問話,牽著田文秀走到一側,緩緩坐了下去。

  那道人冷笑一聲,道:“兩位貴姓?”

  田文秀口齒啟動,正待答話,忽然想起王子方囑咐之言,輕輕咳了一聲,住口未言,那道人霍然站起,一掌拍在木案之上,怒道:“兩位都啞了嗎?”

  這一掌似是把水盈盈由睡夢中驚醒一般,只見她目光轉動,望了那道人一眼,道:“你該走了吧!”

  那道人原本蒼白的臉上,變成了一片鐵青,雙目中似要噴出火來,望了田文秀一眼,突然轉身一躍,飛出廳門而去。

  幽雅的廳室中,只餘下了水盈盈、王子方和田文秀等三人。田文秀緩緩站起身,步出廳外,只見紅杏仗劍站在院中,當下問道:“那道人離去了嗎?”

  田文秀答道:“那人已離去了。”

  紅杏道:“有勞二位相助。”

  王子方站起身子,道:“姑娘還有需要在下等效勞的嗎?”

  水盈盈輕嘆一聲道:“兩位對今宵的情形,定然是有著重重的疑雲,是嗎?”

  田文秀道:“不瞞你姑娘說,咱們是百思不解。”

  水盈盈道:“兩位如若不很睏倦,那就請在此小坐片刻,妾身開誠奉告內情。”

  田文秀回顧了王子方一眼,道:“王兄之意呢?”

  王子方緩緩坐了下去,道:“這內情必是離奇曲折的武林隱秘,老朽有興一飽耳福。”

  水盈盈伸出纖手,捏去火燭上燃燒的燭信,燭火陡然間明亮了很多,長長嘆息一聲,道:“兩位可知道那道人的來歷嗎?”

  田文秀道:“他可是修真在九華山上嗎?”

  水盈盈道:“不錯,大概你們聽到九華舊友那句話了,是嗎?”

  田文秀道:“正是如此。”

  水盈盈道:“九華山有一座人跡罕至的深谷,在那深谷中有一座神秘的道觀名叫四仙道院,那人就是來自四仙道院之中。”

  王子方道:“從未聽人說過這麼一座道觀……”

  水盈盈道:“那四仙道院的內情,賤妾亦不過略知一二,但他們的武功,自成一家,據聞,那道院之中,有四個首腦人物,分稱四仙,內情如何,賤妾亦難說個明白出來。”

  王子方道:“適才,那位道長,在四仙道院中的身份如何?”

  水盈盈道:“他是四仙道院中八大護法之一,據他所言,除了他們八大護法之外,道觀中的人,很少有外出。”

  田文秀道:“請恕在下多口,二姑娘何以會和那位道長相識?”

  水盈盈道:“說來話長,賤妾生性喜愛遊玩,大約一年前吧,賤妾奉大姊之命,到九華山中去采一種奇藥,無意中行入那座深谷中,誤中他們的陷阱,中了劇毒。”

  王子方道:“那位道長救了你?”

  水盈盈道:“是的,賤妾中毒之初,並未在意,隨身攜帶有幾種解毒靈丹,哪知用了之後,竟是難解我身中之毒,這時賤妾才覺出情勢不對,強提真氣,想奔出深谷,只望能逃出那座深谷,遇上一個樵子之類,替我傳出警訊,哪知身中之毒,發作甚快,賤妾尚未逃出深谷,毒性已然發作,倒臥路側……”

  王子方道:“以後呢?”

  水盈盈眨動了一下圓大的眼睛,道:“以後,就遇上了那位道長,那時,我毒性雖發,但心情仍然是一片清明,只是全身無力,任人擺佈而已……”

  田文秀心中暗道:“那人把她帶到一處山洞之中,自然不是安好心了。”

  但聞水盈盈嘆息一聲,接道:“他雖是三清弟子,但心術不正,把我帶人那個山洞中,就毛手毛腳的解開了我的衣服……”

  王子方、田文秀都聽得兩耳發燒,暗道:“一個女孩子家,怎可說出如此難聽的話。”

  水盈盈似是瞧出了兩人的尷尬之情,淡然一笑,道:“妾身是就事論事而談,尚望兩位能夠原諒,實情實話。”

  王子方道:“水姑娘胸懷坦蕩,老朽等是洗耳恭聽。”

  水盈盈接道:“那時,妾身所中之毒,雖然已發,但我神志,仍甚清明,心中如不出奇謀,安他之心,必將失身於他。”

  田文秀道:“姑娘在劇毒發作,無能抗拒之下,仍然有此等明快的決定,那實是常人難及。”

  水盈盈苦笑一下,道:“當時為情勢所逼,已無法考慮個兩全其美之策,只好不擇手段的騙騙他了。”王子方原本想問她如何騙他?話到口邊,想到這等燕婉之私,還是不問的好。

  只聽水盈盈接下去,道:“我本裝作暈迷,但情勢迫人,只好睜開了雙目,叫他放手。他見我突然醒過來,似是大感意外,但也不過略一怔神,便露出了猙獰的面目。”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8 12:07:24

五七

  §第九回 紅顏命薄柳巷中

  王子方道:“他怎麼樣子?”

  水盈盈道:“他一把扯破了我的下衣說道:『好!你既然醒來了,那是更好不過。』”

  王子方怒道:“可惡,可惡,欺侮一個身中劇毒,毫無抗拒之能的女子,還算得什麼人物?”

  水盈盈長嘆一聲,接道:“當時賤妾處境危迫,只好問他,願和我做長久夫妻,或是只此一遭的露水孽緣?”

  “他想了一陣才問我,何謂長久夫妻,何謂露水孽緣?”

  “我為情勢所迫,只好不顧羞恥地說:『如果想作長久夫妻,就該循規蹈矩,不能再冒犯我,讓我傷好之後,就嫁你為妻。』”

  王子方道:“他一個三清弟子,如何能娶你為妻呢?”

  水盈盈道:“我當時也是這麼想啊!只想解除眼前之危,哪知他又問我露水孽緣,又是如何……那些話雖然難以出口但卻不能不說,只好說道:『露水孽緣,就是今日任你擺佈,也不用救活我了,只此一遭,從今之後,咱們是陰陽路隔,人鬼殊途,永不能再見了。』”

  王子方道:“那道人怎麼說?”

  水盈盈道:“他想了一陣之後,決定要和我作長久夫妻,不過,他問我有何保證。我本是一時情急,想出了這個辦法,哪裡能提出什麼保證,立時把我問得目瞪口呆,半晌答不出話來。”

  田文秀道:“以姑娘絕世才慧,必可想出應對之策。”

  水盈盈道:“劇毒發作,全身苦痛難忍,還得殫智竭力的思索拒敵之策,那份痛苦,當真是難以忍耐,現在想來,心中仍有餘悸。”

  我略作忖思,只好又想了個應付的急法子,告訴他,只要我毒傷好了之後,立時就和他指天為盟,結作夫妻……

  田文秀道:“他信了?”

  水盈盈道:“自然不信,我只好又對他說,只要我毒傷減輕,不用全好,就在那石洞中和他成親,那時我仍無抗拒之力,要他不要害怕。”

  “哪知這句話竟是激起了他的豪氣,他笑了笑說,就算我全都復元,武功如昔,他也不會怕我,騙了他,絕難逃一死。”

  但聽水盈盈長長嘆息一聲,接道:“我正在擔驚受怕當兒,他突然站起身來,出洞而去,臨去之時,一言未發。”

  田文秀道:“定然去找解藥,姑娘如若神志還清,也許早作打算。”

  水盈盈道:“不成了,他去後不久,我已經無法支撐,暈了過去。當我醒來之時,目睹處身的景地,急都要急瘋了心。”

  王子方覺得她口氣嚴重,哪裡還敢追問,反而勸道:“姑娘為毒藥所困,人在暈迷不醒中,縱然有什麼不測之事,也不用放在心上了。”

  水盈盈突然流下淚來,說道:“兩位口雖不言,心中只怕早已罵不絕口,一個女孩子,哪裡不遊玩,竟然混跡在煙花院中胡鬧,可是哪裡知道我際遇不幸,滿腹怨恨,無處宣洩,想借這淪為煙花,報復於他。”

  王子方心中暗道:“胡鬧,胡鬧!”口中卻是不敢多言。

  但聞水盈盈接道:“我混入這煙花院來,本是想放蕩不羈,索性過那迎張送魏的生活,那知仍是無法解開那禮教之結,每每懸崖勒馬,不敢過於放縱。”

  她望了田文秀和王子方一眼,道:“兩位可是覺得賤妾之言,太過隨便嗎?”

  王子方道:“姑娘際遇如此,那也是沒法子的事了。”

  水盈盈道:“這件事悶在心中,我一直想一吐為快,但想此等之言,縱然是煙花女子,亦有羞難出口之感,但今宵兩位目睹其情,賤妾也算有了藉口,也許今宵我說過之後,就無顏再活人世,兩位日後見著我那母親、姊姊,也好轉告她們……”

  王子方急急說道:“水姑娘千萬不可有輕生之想……”

  水盈盈道:“到今日為止,賤妾仍然無法瞭然我是否還是清白女兒之身,唉!這就是我偷生至今……”

  王子方輕輕咳了一聲,接道:“此事不難證明……”

  水盈盈奇道:“老前輩可有良策……”

  王子方急的雙手亂搖道:“這等事老朽如何能夠知道,不過姑娘如能招來幾個年紀大些的婦道人家,不難查問明白。”

  水盈盈嘆息一聲,道:“這些時日中,我一直徘徊在生死邊緣,無法決定自己是生是死,如非兩位今宵目睹實情,這些我也是羞於出口……”

  王子方道:“姑娘端莊秀麗,自是作不出淫邪的事。”

  田文秀心中暗道:“以這水盈盈的武功,和顯赫的家世,連那萬上門也對她相讓幾分,想到她竟然也有著這樣不幸際遇,死有不甘,可見江湖上事,有時間縱然也有絕世武功,也是無所施展。”

  水盈盈雙目中閃起了明亮的光輝,但那光輝只不過閃了一閃,立時隱息不見,長長嘆一口氣,道:“他曾經從我身上攜帶之物中,瞭然到我的家世,預作佈置,只要半年內沒有消息,他至好的同門兄弟,立時就要將真相公諸武林。唉!我一人生死事小,如是涉及了我母親、大姊,那就萬死不足怒罪了。”

  田文秀道:“因此你一直不敢殺他?”

  水盈盈點點頭,道:“不錯,我們還有了正式夫妻的名份。”

  王子方呆了一呆,道:“有這等事?”

  水盈盈黯然說道:“生辰八字、庚貼、大媒,凡是男婚女嫁的一切事物,他無不具備,如是公諸武林,自然是人人相信。”

  王子方道:“他從何處瞭解你的生辰八字呢?”

  水盈盈道:“我身上帶有一塊佩玉,上面記述著我的生辰八字。”

  王子方點點頭,道:“大致情形,老朽已然瞭解,但姑娘一怒之間棄正就邪,老朽斗膽奉勸一句,是太過意氣任性。”

  水盈盈接道:“不是賤妾任性,事實上不論何人,處我之境,恐怕都有著無法自處之感。”長長嘆息一聲,接道:“半夜醒來,紅燈高燒,我全身的衣服,不知何時,被人脫去,只餘下貼身內衣,和那牛鼻老道同臥一榻。”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8 12:07:32

五八

  王子方輕輕咳了一聲,道:“事已如此,姑娘只好看開一些才是。”

  水盈盈道:“當時情事,只使我羞忿欲死,左右開弓,打了那牛鼻子老道兩個耳光,抓起衣服穿上就跑……我奔行在一處荒野之處停下,越想越是難過,不禁放聲而哭,卻不料那牛鼻子老道,竟然隨後追到。”

  “他拿出了我的庚柬,說道:他和我不但是已有夫妻之情,而且也有堂堂正正的夫妻之名,今後,不論我走到天涯海角,都將是他的妻子……”

  水盈盈道:“千般的委屈、痛苦,都已經鐵案如山,因此我才想放情玩世,混跡到這地方來,如是那牛鼻子真的和我已成了名副其實的夫妻,我就讓他噹噹那有妻為娼的痛苦,唉!誰知今夜見他之面,他竟然是一點也沒有痛苦悲忿之感。”

  明亮的燭光下,只見兩行晶瑩的淚水,滾落她的粉頰。

  田文秀暗暗忖道:“今日到那萬上門討還那趙堡主時,這水盈盈何等的威風、煞氣,如非親口述說這段往事,有誰知像她這等武功的人物,竟然也有著如此深重的創傷、痛苦……”

  只聽水盈盈接道:“唉!我該先把他殺死之後,然後再自絕而死,不知何故,我竟然對他下不得手.我恨他有如椎骨刺心,為什麼偏偏不能下手殺他?”

  王子方長長嘆息一聲,道:“唉!姑娘之苦,實因為經年鬱結所致,只要能夠一展愁懷,自然不會再有那等古古怪怪的想法了。”

  水盈盈嘆道:“不知怎樣,我才能解得心頭之結呢?”

  王子方只覺很多言語,難以說出來,不禁一皺眉,道:“這個,這個……”

  只顧措詞難想,這個了半天,仍然這個不出所以然來。

  田文秀接道:“姑娘如真放開胸懷,不為庸俗之事煩惱,自然就可以解開心中憂鬱之結。”

  王子方道:“田少堡主說的不錯,老朽亦是此意。”

  只聽她長長嘆息一聲,接道:“兩位的關顧,賤妾是感激不盡,可是我的心,已然早為那牛鼻子老道揉碎,他毀壞了我的一生,我要報復!”

  田文秀道:“姑娘就算是要報復,也不該自苦墮落……”

  水盈盈接道:“一個男人最大的痛苦是什麼?妻子不貞,綠巾壓頂。”

  田文秀緩緩站起身子,道:“天色不早了.姑娘而該休息一會,有什麼話,咱們明天再談如何?”王子方緊隨著站了起來,拱手作禮,和田文秀一齊退了出去。

  水盈盈也不攔阻,呆呆坐在那裡,有如一座木雕泥塑的神像。

  紅杏一直守在廳外,見兩人退出來,立時悄然帶上房門。

  王子方低聲說道:“姑娘有空嗎?老朽有件事,想和姑娘談談。”

  紅杏點點頭,隨兩個行到了一處花架旁側,問道:“老英雄有何指教?”

  王子方道:“你家姑娘的事你都知道嗎?”

  紅杏黯然道:“早知道了。”

  王子方道:“為什麼不勸勸她呢?”

  紅杏搖搖頭,道:“姑娘生性好強,從不肯聽人勸告……”

  她仰起臉來,望著天上星辰,緩緩接道:“此刻,她不過是一隻受到傷害的小羊,但如真的墮落下去,那就會變成一頭瘋狂的老虎,武林中立時將掀起一場血雨腥風的劫難,那時,小婢們也只有追隨她為害江湖了。”

  王子方道:“不錯,老朽亦有同感,因此,才和姑娘商量。”

  紅杏搖搖頭,道,“我如是有辦法,早就用出來了,哪裡還會等到今天。”

  王子方道:“此刻尚有挽救餘地,老朽希望姑娘能和我等真誠合作……”

  紅杏接道:“小婢竭盡所能,全力以赴,只要能救得姑娘,就算是赴湯蹈火,也是萬死不辭。”

  王子方道:“你家姑娘混跡此地,夫人知道嗎?”

  紅杏搖搖頭,道:“自然不知,要是知道啦,那還得了。”

  王子方道:“大小姐呢?”

  紅杏道:“大小姐一向不問二姑娘的事情,近年來,因為修習一種神功,不幸走火入魔,閉關自救,兩年來,未和二小姐見過面了,唉!如是大小姐好好的,二小姐也不會鬧出這等事情。”

  王子方沉吟了一陣,道:“你可知道那張神醫的住處嗎?”

  紅杏點點頭,道:“小婢知道。”

  王子方道:“二姑娘此刻心病奇重,如若能使她安下心來,情勢立可改觀。”

  紅杏嘆息一聲,道:“老前輩之意,可是要婢子串通那張神醫欺騙姑娘嗎?”

  王子方道:“情非得已,為了挽救你家姑娘的墮落,不得不爾。”

  田文秀道:“如那張神醫確然醫道精通,那就有勞紅杏姑娘帶我等去瞧瞧他。”

  紅杏道:“瞧什麼呢?”

  田文秀道:“在下有幾點醫學中的疑問,向他請教。”

  紅杏道:“那和我家姑娘的事,有何關係?”

  田文秀道:“自然是有關係的。”

  王子方一時之間,亦想不出田文秀搗的什麼鬼,但知他一向足智多謀,其言必有深意,當下接道:“姑娘如無疑難之處,何妨帶我等去見那張神醫。”

  紅杏道:“那張神醫居住之處,不願被人知道,更不願讓人知道他有著濟世活人的醫道,只因他受過我家大小姐救命之恩,才肯聽我們姑娘之命,小婢帶兩位去見他,他雖無可奈何,但心中必是十分惱恨小婢。”

  田文秀道:“這麼吧!我和王兄,先到一處隱秘所在地,姑娘去請他,他極喜易容之術,不論他改扮何等模樣,只要肯和我等相見,在下只是想請教他幾個問題就行了。”

  紅杏想了一陣,道:“好吧!我只是負責去請他,他來與不來,那下關我的事了。”

  田文秀道:“那是自然。”

  紅杏道:“兩位在哪裡等他?”

  田文秀道:“找一處連你家姑娘也不知道的地方。”

  紅杏奇道:“為什麼連我家姑娘也不能知道呢?”

  田文秀道:“天機不可洩漏,姑娘先請想一處會面之地如何?”

  紅杏凝目思索了一陣,道:“這麼吧,在這雨花台正西方,有一座小小馬王廟。”

  田文秀道:“就依姑娘之意。”

  紅杏道:“小婢先走一步,兩位一盞熱茶工夫,就動身。”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8 12:07:44

五九

  王子方道:“好!姑娘先請。”

  紅杏一提真氣,疾奔而去,眨眼間行蹤已杳。

  王子方一拉田文秀聯袂飛出雨花台,直向正西奔去。

  果然,行不過二里左右,見到了一座破落廟宇,屹立在夜色中。

  王子方緊隨而入,低聲說道:“少堡主,老朽雖知你必有高策,但對想不出一點頭緒,不知可否先行告訴老朽幾句?”

  田文秀道:“請來張神醫,在下有兩點請教,我懷疑那水盈盈服用了四仙道院護法慢性迷魂藥物而不自知……”

  王子方點點頭道:“不錯,老朽早該想到這點才是,但不知第二點用心為何?”

  田文秀道:“在下想和那張神醫暗作協議,先行減去水盈盈心中之疑。”

  王子方道:“好辦法,老弟如能先行解去她的疑團,療好她的心病,那就好多了……”

  田文秀道:“在下今宵從旁觀察,發覺二姑娘似是被一種無形之枷鎖住了她,她恍忽不安,若有所思,但有時卻又是清醒明白,這說明有兩種無形的力量,正在向她心中衝突。”

  王子方道:“老弟高見。”

  田文秀接道:“目下之難,難在咱們無法找出這兩種無形力量的來源,是借重藥物,還是借重一種其他的神秘力量。”

  王子方點點頭,道:“江湖之大,無奇不有,就老朽所知,當今武林之世,確有著兩種秘密的教會,有著武功之外的奇異力量,老朽昔年對此,原也不信,直待我瞧到了一次之後,那就不能不信也無法不信了……”

  語聲微微一頓,道:“老朽經歷之事,說來話長,以後有時間,再說給少堡主聽,此刻還是講講對付二姑娘的正經事。”

  田文秀道:“找出病源,才能對症下藥,不過,有一點得借重王兄的大力了。”

  王子方道:“什麼事?但得力能所及,無不全力以赴。”

  田文秀道:“關於那容哥兒……”

  王子方一拍大腿,道:“嗯!不錯,容哥兒,水盈盈對他似是寄情甚深。”

  田文秀沉吟了一陣,道:“咱們一切措施,都待和那張神醫見過之後,才能決定,如果情勢必要,在下到丐幫中去查問一下。”

  王子方奇道:“到丐幫中去查什麼?難道水盈盈和丐幫也有關聯嗎?”

  田文秀輕輕咳了一聲,道:“不瞞王兄說,在下未帶王兄來此之前,已和丐幫中兩位弟子先行混入過雨花台中一行。”

  王子方道:“用心何在?”

  田文秀道:“當時,說是查那水盈盈的來歷,但他們只在此地稍作停留,能否查出,兄弟仍頗表懷疑。”

  兩人雖在談話之中,但卻一直留心著廟外的舉動。

  只聽一陣輕微的步履之聲傳了過來,立時住口不言。

  探頭望去,只見紅杏帶著一人,緩步行了過去。

  但聞紅杏的聲音傳了過來,道:“兩位來了嗎?”

  王子方、田文秀雙雙迎了出去,道:“我等已經候駕甚久。”

  紅杏回顧了身後隨行之人一眼,道:“張神醫已為婢子請到,兩位有何疑難之處?儘管請問吧。”

  王子方當先一抱拳,道:“有勞神醫!”目光卻在張神醫身上,上下打量一陣。

  只見他全身黑衣,頭戴氈帽,臉上膚色黑得連眉毛都無法分辨,知他是經過易容而來。張神醫一拱手,道:“兩位有何見教?”

  田文秀道:“在下想請問神醫一事,那二姑娘可有中毒之征?”

  張神醫沉吟了一陣,道:“在下適才未曾留心看她,難以斷言。”

  王子方輕輕咳了一聲,道:“神醫看那二姑娘,可有和常人不同之處嗎?”

  張神醫沉吟了一陣道:“閣下是問哪一方面?就在下所見所知,似是和常人並無顯著的不同之處。”

  田文秀道:“並無顯著不同之處,那是說小處有所不同了。”

  張神醫抬一張黝黑的面孔,兩道炯炯的眼神投注在田文秀的臉上,道:“閣下可否說清楚一些?”

  田文秀輕輕咳了一聲,並道:“在下之意,是說那二姑娘是否……”只覺此等之言,實是難以說出口來,回顧了紅杏一眼,道:“還是請姑娘說吧。”

  紅杏一皺眉頭,道:“要我說什麼?”

  田文秀道:“你問問那張神醫,你家姑娘的身份?”說了一半,仍是講不下去。

  紅杏嗤地一笑,道:“我明白了……”

  低聲對張神醫道:“你瞧我家姑娘還是不是姑娘身份。”

  張神醫道:“這個,在下還未留心瞧過。”

  田文秀一抱拳,道:“張兄,那二姑娘對待張兄如何?”

  張神醫道:“在下受過她姊姊救命之恩。”

  田文秀道:“這就是了,如今二姑娘正徘徊生死邊緣,只有神醫可以救她。”

  張神醫道:“適才在下見到二姑娘時,她不是精神良好嗎?”

  田文秀道:“她內功精深,已是寒暑難侵,咱們請張神醫療治的是她的心病。”

  張神醫道:“她有顯赫的家世,和一身絕世武功,智慧超人,尚有醫道通神的姊姊,什麼事不能解決呢?”

  紅杏嘆道:“大小姐……”

  本想說大小姐走火入魔,閉關自修,但想此事乃一大隱秘。突然住口不言。

  張神醫目光炯炯地投注在紅杏的臉上,道:“大小姐怎麼了?”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8 12:07:51

六〇

  紅杏道:“大小姐管束二小姐,二小姐不肯聽。負氣離家。”

  田文秀暗暗讚道:“這丫頭倒是聰明得很,這幾句謊言,倒是說得很像。”

  張神醫仰臉望著天上,默然不語,顯然,對那紅杏之言,有些不信,但也未再追問。

  紅杏嘆道:“唉!不知神醫是否肯予幫忙?”

  張神醫道:“這要等在下見過二姑娘之後,才能決定……”

  王子方突然一拉田文秀的衣袖,低聲說道:“有人來了。”接著蹲下向神像後面躲去。田文秀、張神醫、紅杏齊齊向神像後面藏去。

  幾人剛剛藏好身子,一個沉重的腳步聲已到了廟口處。人在廟門口處,略一猶豫,舉步行人廟中。

  王子方心中暗忖:“這人如不是武林人物,深更半夜,到此何為,如是武林人物,怎的行路落足如此之重。”忖思之間,突聞砰然一聲,似是一件很沉重的東西摔在地上。緊接著傳過來一聲深長的嘆息。

  饒是王子方見多識廣,經驗豐富,也無法推想出神案前發生了什麼事情?忍不住探頭向外望去。

  只見一個全身黑衣的大漢,屈著一條腿坐在地上,夜色幽暗,王子方無法瞧出那人腿上情形,但看樣子,似是受了重傷。

  另一個全身黑衣的大漢,直挺挺的躺在地上,那坐在地上的大漢,雙手在那人胸前游動,不知是在搜尋東西,還是推拿穴道?

  過了一盞熱茶工夫,那坐在地上的大漢突然停下手來,說道:“兄弟,格於教中規定,你既是已無復活之望,那是怪不得小兄弟我執行教規了……”

  那躺在地上的大漢,被同伴推拿了半天穴道,始終未發一言,此刻,聽得這兩句話卻陡然開口說道:“古兄,請看在咱們一場結交份上,讓小弟我自己死去吧!唉!小弟已自知無法再活過三個時辰了。”

  那坐在地上的大漢說道:“非是為兄的不講情義,實是我已然盡我心力救你,只怪你受傷太重,復元無望,為兄的也是無可奈何了。”

  只聽那躺在地上的大漢說道:“古兄,聽說那化肌毒粉,灑在身上之後,有一陣劇烈無比的痛苦,非人所能忍受,不知是真是假?”

  那坐在地上的大漢說道:“這個,小兄亦曾聽人說過,但教規森嚴,為兄縱有救你之心,也是無救你之力,只有請兄弟擔待了。”

  那躺在地上的大漢道:“好吧!古兄心如鐵石,兄弟再求你也是無用,但望古兄能使兄弟減少一些痛苦,先把兄弟殺死,再撒化肌毒粉,不知古兄意下如何?”

  那坐在地上的大漢道:“據小兄所知,如是一個人死去之後,肌肉僵硬,化肌毒粉的效用,要減少很多。”

  那躺在地上的大漢恨聲說道:“咱們結義一場,做兄弟的一直沒有求過你一件事情,臨死之前,求你一事,竟是難獲古兄之允。”

  那姓古大漢道:“教規森嚴,非是為兄的和你為難。”

  探手入懷摸出火摺子,隨手一晃,火光一閃,登時照亮馬王廟到處積塵的小殿。

  那躺在地上的大漢,閉上雙目不言。

  顯然,他內心正有著無比的忿怒,只是傷勢過重,無能發作。

  那坐在地上的大漢,放下左手中火摺子,抓起那倒臥地上大漢的右臂,揮動手中匕首一挑,側的一聲劃開了那大漢臂上衣袖。

  那臥地大漢拼盡餘力,怒聲接道:“今日我的下場就是你姓古的榜樣,我要在九泉路上等到你了。”

  那坐在地上大漢,不再答道,揮動手中匕首,在那臥地大漢右臂之上。劃破了一道血口。

  王子方只瞧得一皺眉頭,暗道:“這人果然是毫無兄弟情義,竟然要在活生生的人身上,撒化肌藥粉。”

  只見那坐在地上大漢伸手從懷中摸出一個玉瓶,打開玉瓶,抓住那大漢右臂倒出一點藥粉,在那大漢的傷口之上。

  只見那臥地大漢雙目圓睜,全身顫抖,似是痛苦無比。

  終於,他無法忍受那劇烈的痛苦,發出悲慘的呻吟。但不過三四聲後,一切又歸沉寂。這時,那高燃的火摺子,早已熄去,殿中一片黑暗。

  沉默延續一頓飯工夫之久,那坐在地上的大漢,突然站起身,踉蹌而去。王子方凝神望去,那大漢孤身一人而去。

  只聽步履逐漸遠去,漸不可聞。

  王子方當先一躍而出,伸手向那臥倒大漢所在摸去。

  只聽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傳了過來,道:“不可造次。”正是那張神醫聲音。

  王子方疾快的縮回手,還未來得及開口,突然火光一閃,張神醫已晃燃一個火摺子。仔細看去,哪裡還有那大漢的蹤跡;地上只餘下一灘黃水。張神醫搖搖頭道:“好厲害的化肌粉……”目光抬注到王子方的臉上,道:“此刻,那化肌粉的毒性,還未完全消退,你如沾在手上,只怕要步此人後塵,最低限度,也將使手上肌肉化盡,落得殘廢之身。”

  王子方呆了一呆,道:“老朽走了一輩子江湖,從未見過如此厲害的藥物。”

  張神醫道:“這化肌藥方,已在武林中流傳了數百年,但卻一直是一線傳下,每一代中,只有一人會配此藥……”他仰起臉來長長吁了一口氣,道:“我也曾花了數年工夫研究這張藥方,但始終無法找出主藥為何?”

  王子方道:“江湖中事,當真是無奇不有,老朽又開了一次眼界。”

  張神醫道:“三十年來,未聞過化肌藥粉重現江湖的事,我還以為配製此藥之法,早已失傳,卻不料一直在暗中使用。”

  田文秀道:“他們同處一幫,彼此稱兄道弟,竟能下得此等毒手,這一個組織也算得森嚴惡毒了。”

  王子方道:“只可惜他們未說出那教會的名稱……”

  張神醫接道:“說出了又能怎樣?”

  田文秀接道:“此一惡毒之教,對待教中弟子,就這般辣手,對武林同道,那是更為慘酷了。”

  紅杏道:“天下事,從瞞不過我們大小姐,日後回得府去,問她一聲,就不難明白了。”言語之間,把那位大小姐形容得有如天人,簡直是博古通令,無所不能,言語間一片虔誠,顯得她心中對那大小姐,有著無比的崇敬。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8 12:08:06

六一

  王子方回顧田文秀一眼,道:“少堡主,此人既已死去,咱們也不再多談了,還是和張神醫談談二小姐的事吧。”

  張神醫道:“不知要幾時去看那二姑娘?”

  田文秀道:“自然是愈快愈好……”

  目光轉注紅杏的臉上,道:“二姑娘此刻是否已經安歇?”

  “近來,她心事重重,宿食都無定時,連過去每晨一個時辰的習劍之規,也已久不力行了。”

  田文秀道:“這樣吧,咱們先回雨花台去,姑娘去瞧瞧二小姐是否已經安歇,如是還未安歇,就帶張神醫去見她。”

  紅杏道:“此等重大之事,就是叫她起來,也不要緊。”

  田文秀道:“那就更好了。”目光轉注張神醫的臉上,道:“如何去和二姑娘說,張兄自己酌量吧!重要的是解開她胸中憂鬱之結,使她免於精神上的束縛,沉淪墮落。”

  張神醫道:“在下盡我之力就是。”

  田文秀道:“咱們走吧!”當先出廟而去。

  王子方、紅杏、張神醫魚貫相隨,直奔雨花台。

  回到雨花台,已經四更過後時分,紅杏越牆而入,打開木門,放入了王子方等,低聲說:“兩位請回到臥室中去,小婢去瞧瞧二小姐,不能讓她知道,咱們串通騙她。”田文秀、王子方點點頭,緩步行回臥室。

  轉臉望去,只見那水盈盈在房中,燭光高燒,顯然尚未安歇。

  王子方輕輕嘆息一聲,道:“少堡主,老朽心中有點疑問,始終想不通。”

  田文秀道:“什麼事?”

  王子方道:“冤有頭,債有主,那二小姐既是明白害在那道人手中,何以不肯出手報復,而自甘墮落,明明是一件簡單的事,為什麼要把她變得如此複雜起來?”

  田文秀道:“一個高傲自負的女孩子,一旦清白受琺,心理上承受不了,必將有著不可預料的反常變化……”

  說話之間,瞥見紅杏匆匆走了出來。兩人隱身在花樹叢中,凝神察看,只見紅杏帶著張神醫,匆匆行入水盈盈的房中。

  田文秀道:“等那張神醫出來之後,或可有一點蛛絲馬跡可循。”

  王子方道:“張神醫也不是可信之人。”

  田文秀一怔,道:“難道那張神醫,也有可疑之處嗎?”

  王子方道:“他本身縱無可疑之處,但那水盈盈可以迫他屈服。”

  王子方悄然站起身子,道:“咱們如若停身此處,被他們發覺,只怕有不便之處,還是回到房裡去吧!”

  田文秀也俏然站起身子,兩人一齊回到房中,伏在窗口處,望著水盈盈房中的變化。大約一頓飯工夫之久,才見張神醫走了出來。

  緊接著房門關閉,燭火熄去,紅杏竟然連張神醫送也未送。

  星光下,只見張神醫大步直行離開雨花台。

  田文秀低聲道:“老鏢頭,情勢有些不對,咱們可要追上那張神醫問個明白。”

  王子方道:“如是老朽的判斷不錯,此刻,咱們的一舉一動,都已在那水盈盈的注意之中,如果冒險追趕張神醫,倒不如裝作個視而不見,明天設法離開此地,再作道理……”

  田文秀道:“好!就依王總鏢頭之見。”

  一宵匆匆,第二天天亮之後,王子方、田文秀連同趙天霄,一齊趕往水盈盈處辭行。趙天霄服過那張神醫丹藥之後,甜睡了半日一夜,天亮醒來,傷勢已然大好。

  王子方、田文秀不忍把所聞所見和諸多可疑之事,告訴大傷初癒的趙天霄,因此未對他提過昨夜的事。

  二人到水盈盈廳門前面,停下腳步,王子方行一步,輕叩門環,叫道:“紅杏姑娘……”

  關閉的門呀然大開,開門的赫然是水盈盈本人。

  田文秀一抱拳,道:“怎敢勞動二姑娘玉駕。”

  水盈盈道:“三位請入廳中坐吧!”

  田文秀道:“不坐了,我等特地來向二姑娘辭別。”

  水盈盈微微一笑,道:“三位不可以多留此地一日嗎?”

  王子方道:“打擾一夜,我等已甚不安,怎敢再多驚擾姑娘,在下等就此別過了。”說罷,抱拳一揖。

  趙天霄道:“在下承蒙相救,感激不盡,大恩不言報,趙某人記在心中就是,日後姑娘如有需我趙某人處,只要一張四指寬的便箋,趙某必當如限趕往應命。”

  水盈盈兩道清澈的目光,不停在王子方和田文秀臉上打量,神色間一片冷峻。

  田文秀輕輕叫了一聲,道:“姑娘還有吩咐嗎?”

  水盈盈道:“賤妾希望三位能在此多留一日,今天日落之前,再走如何?”

  她話雖說的客氣,但神情間卻是一片堅決,冷肅之色。

  王子方道:“二姑娘有需在下等效勞之處,還望說個明白,只要我力能所及,必將全力以赴。”

  水盈盈大開廳門,道:“二位請入廳中,咱們再談不遲。”

  趙天霄目光轉動,望了王子方和田文秀一眼,奇道:“既是二姑娘要咱們多留一日,咱們就多留一日,又有何妨?”

  田文秀、王子方心知一時間,也無法和他說得清楚,相視一笑,緩步入廳。

  水盈盈坐了主位說道:“紅杏有事他往,翠蓮傷勢未癒,三位如想用茶,就請自行動手。”

  田文秀欠身道:“不用了。”

  水盈盈沉吟一陣,道:“三位可是心中懷疑我為什麼要多留三位一日,是嗎?”

  王子方道:“這個……這個……”

  水盈盈放聲一陣格格嬌笑,道:“因為那張神醫已經和我約好,午時左右到此,二位等他到了之後,再走不遲。”這幾句平平淡淡之言,但卻在王子方、田文秀的心中,起了莫大的作用,兩人相互望了一眼,彼此都是欲言又止。

  水盈盈嫣然一笑,道:“兩位心中有事,何不說出,鬼鬼祟祟,豈不有失英雄氣度。”詞鋒如刀,只逼得田文秀、王子方面紅耳赤。

  田文秀輕輕咳了一聲,終於逼出了幾句話,道:“非是我等堅持要走,實因王總鏢頭已和容公子約好在連雲客棧相見。”

  水盈盈接道:“如是那容哥兒,無法在連雲客棧中找到了王總鏢頭,定然會尋上這雨花台來,三位在此地等他也是一樣。”一夜之隔,水盈盈似是又變了一個人樣,已不復昨宵那等鬱鬱愁腸,變得是那樣堅強,近乎冷酷的堅強。

  王子方道:“既是姑娘要我等留在此地,在下等自是敬遵大命。”

  水盈盈緩緩站起身子,道:“三位就請在廳中稍坐,想那張神醫就要到了。”

  慢慢地轉過身子,行入臥室。

  趙天霄滿臉茫然說道:“這是怎麼回事?”

  王子方道:“一言難盡……”仰起臉來,長嘆一聲,道:“一葉知秋,看古城風雲夢幻,正是武林大劫,橫變的先兆。”

  田文秀道:“唉!這等留客之法,和囚禁有何不同呢?”

  他說話的聲音甚高,似有意讓那水盈盈聽到。

  王子方擔心這一句話可能激怒水盈盈,立時鬧成不歡之局。哪知情勢演變,竟然是大大的出了王子方的意外,水盈盈竟然是聽而不聞,內室中一片寂然,久無反應。

  趙天霄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快要把我胡塗死了。”

  田文秀低聲說道:“此地不是談話之處,只好請堡主先悶一時……”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8 12:08:15

六二

  只聽內室中傳出來水盈盈冰冷的聲音,道:“告訴他吧!黃泉路上,你也好多個同行之伴。”

  這幾句話,說得十分露骨,言下之意,是說凡是知我隱秘之人,那是別想活了。

  王子方突然哈哈大笑,道:“姑娘救了趙堡主,咱們是感激不盡,撇開感恩一事,救一命取一命,那也是理所當然……”

  趙天霄突然挺身而起,抱拳對著內室一禮,說道:“趙某人行年五十有二,受人之恩,屈指可數,姑娘把在下救出萬上門,又找來張神醫,替在下療治好內傷,此恩此德,高重無比,姑娘如若要趙某之命,趙某也不敢違抗……”

  室中傳出水盈盈冰冷的聲音道:“趙堡主有什麼話,等一會再說不遲。”

  三人相視而坐,足足過了一個時辰左右,才聽到一陣步履聲傳了過來。

  王子方道:“大概是那張神醫來了。”

  田文秀接道:“真相如何,即可大白。”

  轉目望去,只見一個面色蒼白,額下有須的老人,緩步而入。

  在他身後,緊隨著美婢紅杏。那面色蒼白的老人,點點頭道:“有勞三位久等了。”

  田文秀起身說道:“原來是張神醫,閣下如不說話,在下真還認不出來了。”

  張神醫臉色嚴肅的望了三人一眼,回頭對紅杏說道:“二姑娘呢?”

  王子方接道:“在室中休息……”

  話未說完,瞥見較簾啟動,水盈盈手執一柄寶劍,緩步走了出來。

  她神情嚴肅,眉宇間隱隱泛起怒容。

  田文秀暗中運氣戒備,沉聲說道:“張神醫大駕已到,什麼事姑娘也該說個明白了。”

  水盈盈目光凝注在張神醫的臉上,道:“你見過那黃幫主了?”

  張神醫神態恭謹地欠身說道:“見過了。”

  水盈盈道:“他說些什麼?”

  張神醫道:“他說此事和田少堡主等無關,二姑娘如心有不甘,儘管找他說話。”

  水盈盈冷笑一聲,接道:“要我去找那黃幫主嗎?”

  張神醫道:“那倒不用,在下之意,約定時地,二姑娘和黃幫主按時前往約定的地點會面,彼此都可保持顏面。”

  水盈盈眼珠轉動,想了一陣道:“好吧!你先去和黃幫主談好後,再告訴我。”

  張神醫呆了一呆道:“二姑娘如是答應,在下立刻去談,如是不允,在下就不用去了。如是在下和那黃幫主約好後,二姑娘再變卦,那可是叫在下無顏見人了。”

  水盈盈道:“如是我答應了,那黃幫主不答應,又將如何?”

  張神醫道:“在下自有安排,絕不致有傷姑娘額面。”

  水盈盈目光轉到田文秀的臉上道:“此人要如何懲治?”

  張神醫道:“田少堡主並非丐幫中人……”

  水盈盈道:“他如是丐幫中人,幫助丐幫來對付我,那是理所當然,正因他不是丐幫中人,這般的吃裡爬外,才使人痛恨得很。”

  田文秀心中暗道:“原來是因為此事發作,其錯在我,那不用辯駁了……”

  張神醫輕輕嘆息一聲道:“田少堡主帶丐幫中人,混來此地,那也是無心之過,不用追究了。”

  水盈盈冷笑一聲道:“此事不用你管……”

  目光一掠王子方和趙天霄,道:“我要割下田文秀的舌頭,兩位意下如何?”

  王子方道:“一切事端,都為老朽引起,不知可否由老朽身代?”

  田文秀挺身而起道:“大丈夫恩怨分明,既然是我田文秀闖的麻煩,自然該由我田文秀一身負擔,與你王老鏢頭何干。”

  王子方道:“如非老朽失鏢,田少堡主如何會捲入這是非漩渦之中,追根究柢該由老朽承擔才是。”

  水盈盈突然一提手中長劍道:“兩位既是這般謙讓,那就一齊割下舌頭。”

  田文秀暗道:“這丫頭如此蠻橫、冷酷,絕非良善的出身……”

  心念轉動之間,王子方已探手從懷中摸出一把匕首道:“老朽身代田少堡主割舌……”張口吐舌,用力割去。

  就在他右手舉起的同時,突見白光一閃,冷風拂面,噹的一聲,金鐵交鳴,手中的匕首突然被人擊落。雅緻的客廳中,陡然多了一個黑衣佩劍,黑帕復面的人。

  他寶劍在鞘,雙手空空,但擊落那匕首,分明又是金鐵交擊的聲音,顯然拔劍擊落匕首之後,重又把寶劍歸入鞘中。

  單是這一份拔劍還劍的快速,就足以震懾人心。

  §第十回 神仙難測美人心

  水盈盈冷笑一聲,道:“容哥兒,你來幹什麼?”

  容哥兒冷冷地說道:“在下來找王老英雄,如是這王老英雄不在此地,你就算設下龍肝鳳髓的珍味也請在下不到。”

  水盈盈本待發作,聽完容哥兒一番話,忍不信嗤地一笑,道:“好大的口氣。”

  容哥兒兩道森寒目光,透過蒙面黑帕,冷冷地望了水盈盈一眼,道:“王老英雄如何開罪了你,你逼他拔刀自絕……”

  王子方生怕事情鬧僵,不可收拾,急道:“容公子,這事和二姑娘沒有關係。”

  水盈盈嫣然一笑,接道:“我要逼他,與你何干?”

  容哥兒道:“有區區在此,只怕姑娘很難如願。”

  水盈盈道:“你不能一輩子跟著他,寸步不離。”

  容哥兒凝目思索了一陣,道:“在下倒有一個一勞永逸的解決辦法。”

  水盈盈一揚柳眉兒,道:“請教高見。”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8 12:08:26

六三

  容哥兒道:“在下和姑娘一決生死,如是姑娘傷死在我劍下,自然是永遠無法再找王老英雄的麻煩了。”

  水盈盈一揚手中長劍,道:“何以見得,死的不是你?”

  容哥兒道:“在下如若傷死在姑娘劍下,自是無法再管此事了。”

  水盈盈道:“好!我要見識一下你的快速劍法,有何出奇處,口氣如此狂妄。”

  容哥兒道:“你是女流之輩,你先出手吧!”

  水盈盈突然舉步一跨,直向容哥兒欺了過來。王子方心中大急,快行兩步,搶在二人之間,說道:“二姑娘,容公子,請聽老朽一言如何?”

  容哥兒右手已然握住劍把,聽得王子方之言,又緩緩放了下來.道:“老前輩有何教言?”

  水盈盈劍一偏,拍向王子方的前胸,道:“閃開去!”就在劍勢將要觸到王子方的前胸時,突見白光一閃,當的一擊,長劍被封擋開去。

  凝目望去,只見容哥兒已然拔劍在手。他的動作快速無比,全場中人,大都沒有看清楚如何拔出了長劍,而且能在那間不容髮中,擋開了水盈盈的劍勢。

  水盈盈一雙秋波凝注在容哥兒的腦上,冷冷說道:“果然是劍如閃電。”

  容哥兒臉上覆垂著蒙面黑紗,無法看清楚他的面貌,只聽冷漠地說道:“姑娘如是不服,那就不妨試試!”

  水盈盈神色嚴肅,一語不發,臉上忽青忽白,顯然她心中正有著無比的激動。

  水盈盈輕啟朱唇,說道:“好!我不試你幾劍,只怕無法消滅你狂傲之氣,也許你覺得自己的快速劍法,已是江湖無敵之學。”

  容哥兒道:“姑娘不要徒逞口舌之利。”

  王子方正待出言相勸,突然容哥兒急聲叫道:“王老英雄閃避!”王子方只覺得眼前白光連閃,不禁駭然而退,凝目望去,只見容哥兒左臂上衣已破裂,隱隱透出血來,顯然兩人交手的幾劍中,容哥兒吃了大虧。

  水盈盈冷冷說道:“容兄,小妹的劍法如何?”

  容哥兒道:“未見高明。”突然一振手腕直欺而上。

  但見白光飛閃,劍氣瀰漫,快得使人眼花緣亂。劍光閃了幾閃,室中又復平靜。

  定神看去,兩人仍都停在原處,容哥兒執劍的右手,微微顫動,似是握不住手中的長劍,隨時可跌落地上。水盈盈臉色蒼白,嬌喘之聲,清晰可聞。

  王子方一皺眉頭,低聲向張神醫道:“張兄請勸住二姑娘,在下勸住容公子,不能讓他們再打下去了。”

  張神醫輕咳一聲,道:“這個,這個……”神態間無限畏懼,說了一半住口不言。

  王子方看那張神醫這個了兩句之後,忽然住口不言,心中暗道:“如若讓兩人再打下去,必然有一人傷亡劍下,或是兩敗俱傷,此情此景,都應該看得出來才是,何以都不肯出面相勸,難道硬要他們打個生死出來不成……”

  忖思之間,突聞紅杏高聲說道:“容公子和我家姑娘比劍,咱們在此礙手礙腳,使他們心有所忌,不能全力施為,我們還是退出去吧!”王子方道:“姑娘,老朽之意……”

  紅杏冷冷接道:“你是最愛管鬧事了。”

  王子方若有所悟地嗯了一聲,任那紅杏拖了出去。

  張神醫、田文秀、趙天霄等也魚貫出了客廳。紅杏才松開了王子方,回頭帶上了廳門,望著王子方道:“唉!你這大年紀了,還沒有見識。”王子方只覺臉上一熱,道:“還得姑娘指教!”

  紅杏道:“他們都已習劍有成,進入了上乘劍道之門,就算咱們一齊出手,也無法阻擋他們兩人……”王子方點點頭,欲言又止。

  紅杏接道:“如是咱們守在室中,兩人在眾目睽睽之下,誰也不肯認輸,必然將拚個同歸於盡,咱們離開之後,也許兩人有罷手之望。”張神醫突然舉手招道:“此地不是談話之處,咱們那邊談吧!”當先向前去。

  群豪正待舉步,突聞一聲嬌叱傳來,轉頭望去,只見廳中劍光源轉,一片劈劈啪啪的聲音,傳了出來,似是桌椅被人撞翻,夾雜著茶壺、茶杯的落地之聲。

  紅杏臉色一變,緩緩說道:“那容公子劍術雖高,只怕不是我家姑娘的敵手,如是兩人中定有一人傷亡,絕非我家姑娘。”群豪都是一樣擔心,但卻不便出言評論,事實上就兩人交手兩合的情勢,也無法斷定誰勝誰敗。

  一陣雜亂的聲響過後,室中重又恢復了平靜。顯是,兩人又交手一招。

  這時,趙天霄等的心中,都很希望重回廳中。

  眾人站在廳門外面,足足等候了一盞茶工夫之久,仍不聞廳中有何動靜,張神醫舉手一招,當先向前行去。群豪隨他身後而行,直走到庭院一角處,才停了下來。

  王子方道:“咱們和神醫早已約好,不知何以中途生變。”

  張神醫望了紅杏一眼。道:“兩位不要誤會,在下亦是情非得已。”

  田文秀道:“你昨宵見過那二姑娘後,為何不肯和我再見一面?”

  張神醫輕嘆一聲,道:“在下一見二姑娘,還未來得及開口,就先被她叱責一頓,不容在下分說,就要我往丐幫中去,約那黃幫主定期一戰。”

  田文秀心中暗道:“不知她何以知道丐幫中人混入此地的事。”

  王子方道:“此事因何而起?”

  張神醫目光轉注到田文秀的臉上,道:“當時在下亦不清楚,直待見到那黃幫主後,才知為了田少堡主,帶了兩個丐幫弟子,混入雨花台來,激怒了二姑娘。”

  田文秀口齒啟動,欲言又止。

  他原想問張神醫二姑娘何以得知?話到口邊,又嚥了回去。

  只聽張神醫繼續說道:“黃幫主大量如海,在下轉告了二姑娘之意,黃幫主只不過淡淡一笑,既未答應,也未拒絕。”他籲一口氣,道:“在下也不好再行追問,只好告辭而退,黃幫主親自把在下送到門外,告訴在下,道:『如是那二姑娘一定要見他,他自當親身來此拜訪。』”目光轉顧群豪一眼,道:“在下的話到此為止,以後的事都是三位親眼見到了。”

  王子方目光轉到紅杏身上,道:“姑娘沒有和那張神醫同行嗎?”紅杏搖搖頭,道:“小婢別有去處!”

  田文秀道:“不知可否說出?”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8 13:41:24

六四

  紅杏搖搖頭道:“不可以。”

  田文秀道:“二姑娘倒行逆施,到處樹敵,為了你家二姑娘,你如說出來,咱們為她構思一個良策才是。”

  王子方道:“田少堡主說的不錯,還望姑娘三思。”

  紅杏凝目思索了一陣,道:“我去邀請助拳的人!”

  王子方道:“助拳人?”

  趙天霄道:“長安周圍三十里,住的武林同道,在下無不相識,但不知姑娘約的哪一個?”

  紅杏道:“不行,我告訴你們這些,已經很多了,如何還能再說。”

  田文秀說道:“姑娘既是不肯多說,咱們也不便追問。”目光轉注張神醫的臉上,道:“張兄可曾瞧出那二姑娘和常人有何不同嗎?”張神醫搖搖頭,道:“不似中毒,但性格卻和她昔年為人大不相同。”

  王子方道:“這話怎麼說,張兄可否說得清楚一點?”

  張神醫道:“在下昔年見到的二姑娘天真活潑,一片姻靜,但此時的二姑娘,卻是忽冷忽熱,喜怒難測,她似是被一種無形的枷鎖控制,連她自己亦無法測度自己的性格,她的喜怒,似是已經陷入了莫可捉摸之境。”

  王子方一皺眉頭,忖道:“你這不是白說嗎?”口裡卻接道:“張兄醫道精深,不知能否瞧出那原因何在?”

  張神醫道:“這個在下也不敢妄作評斷,必得先解內情,仔細查究之後,才可下一斷語。”田文秀道:“就神醫此刻心得,說說無妨。”

  張神醫伸手在腦袋上拍了兩下道:“這個,叫在下從何說起。”

  抬頭望著天上一片飄浮的白雲道:“諸位一定要我說,在下就心中思索的一個意念,聊以塞責,不過,我得先行說明,這只是一種預測,毫無把握的話……”

  王子方等都要聽他的高論,是故,誰也不肯接腔。

  張神醫目光緩緩由幾人臉上掠過,道:“不知當今武林之中,是否有一種武功,能使人幾處神經要穴受傷……”他頓了頓,不待群豪接口,又道:“二姑娘也可以說是受了暗算,但不是中毒,而是傷在一種極神奇的武功之下。”趙天霄道:“有這等事?”

  張神醫道:“這只是在下依據所見,和醫道推判之論,對與不對,卻是不敢斷言。”田文秀道:“神醫高論,還請說下去。”張神醫道:“二姑娘內功精湛,雖然受傷,卻不重,是以她有時清醒如常,有時卻又一意孤行,不計後果……”

  王子方道:“這話不錯,咱們和她相處短短一夜,大家見她數種大不相同的待人之道。”

  張神醫接道:“在她清醒之時,所言所為,乃是她的本性,但在傷勢發作時的作為,那就非她本性了。”田文秀道:“神醫之意,可是說她身受之傷,在一定時辰之內發作,一定的時辰之內清醒?”

  張神醫沉吟了良久,道:“不解的也就是這一點了,就在下觀察所得,她清醒的時刻,似是並未一定,但有一點可以斷言的,就是那二姑娘的病況、傷勢,正在劇烈的轉重……”

  他仰起臉來,嘆口氣,道:“也許在這三五日內,她會轉變得再無清醒時刻。”王子方道:“如若真到那一天,二姑娘豈不要倒……”想到下面之言,太過難聽,立時住口不言。

  張神醫道:“倒行逆施,不分善惡,不過那並不是她的本意。”

  紅杏愈聽愈怕,急的躬身對張神醫一禮,說道:“神醫醫道精深,還望救救我家小姐。”

  張神醫道:“非是不為,實是不能。”

  田文秀道:“難道咱們就這般看著她沉淪不救嗎?”

  張神醫道:“眼下唯一之策,就是寄望於丐幫中的黃幫主了。”

  紅杏道:“丐幫中人傷在我們手中甚多,那黃幫主豈肯出手相救。”

  張神醫道:“黃幫主見多識廣,身懷絕技,他既知道二姑娘的來歷,當不致和你家姑娘為敵,只要他能瞧出二姑娘傷在何處,是什麼武功所傷,在下或可想出辦法。”

  紅杏道:“如是那黃幫主也看不出呢?”

  張神醫道:“那就麻煩了……”

  語聲微頓,接道:“論當世醫道中高人,無人能勝大小姐。”

  紅杏搖搖頭,道:“可是大小姐不成嘛!”

  趙天霄道:“可是因路途遙遠,往返不及……”

  紅杏道:“還有別的原因,唉!如是大小姐身體很好,二小姐也不會有今日……”只聽突然一聲大震,打斷紅杏之言。

  轉眼望去,只見大廳術門大開。容哥兒提劍跟路面出。王子方目光轉動,只見那容哥兒左臂上鮮血淋漓,不禁心頭大駭,急忙迎了上去,道:“容公子。”

  容哥兒那垂面黑紗,也被長劍削去了一半,只餘下半面黑紗,微微飄動。

  他似是已累得筋疲力盡,未下廳前台階,人已經支持不住,一個筋頭摔在地上。

  王子方急急扶起容哥兒,問道:“容公子,傷得很重嗎?”

  容哥兒喘了一口氣,道:“不要緊,只要休息一會就好。”

  王子方道:“你左臂上劍傷不輕……”

  容哥兒道:“一點皮肉之傷,算不得什麼。”緩緩往地上坐去。

  王子方知他此刻已難支撐,也不忍勉強。

  容哥兒坐落地上,立時閉上雙目,運氣調息。

  這當兒,那張神醫和紅杏,已然奔入廳中。

  只見水盈盈長劍支地,右半身子靠在一張木桌上,右肩左腿上兩處劍傷,仍在不停淌下血來。紅杏自從記事以來,從未見過二小姐這等狼狽之狀,只嚇得呆在當地。

  還是那張神醫沉得住氣,舉步行到水盈盈的身側,探手從懷中摸出一個玉瓶,倒出了兩粒丹丸,投入水盈盈的口中。

  水盈盈服下丹藥,紅杏才清醒過來,急急叫道:“二小姐!”將身體撲了過去。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8 13:41:34

六五

  張神醫右手一揮,擋住紅杏,道:“她不過累脫了力,服過我靈丹,休息片刻,就可復元,姑娘不用緊張。”

  紅杏道:“她肩上的刨傷……”

  張神醫接道:“我都看過了,都是皮肉之傷,雖然失血不少,但卻沒有大礙。”

  紅杏道:“可要包紮一下?”

  張神醫還未及答話,水盈盈已搶先說道:“不用了,你去看看那容公子的傷勢如何?”右手一鬆,寶劍落地。

  紅杏道:“我看他傷得不輕,行到廳外,就倒了下去……”

  水盈盈突然掙扎而起,道:“當真嗎?”

  紅杏道:“小婢怎敢在姑娘面前撒謊。”

  水盈盈突然掙扎而行,說道:“來扶我出去瞧瞧!”

  紅杏奇道:“他已無反擊之能,姑娘如若要殺他,婢子一人就可以了。”刷的一聲,抽出長劍。

  水盈盈道:“快過來扶我出去。”紅杏怔了一怔,依言行了過去。水盈盈右手扶在紅杏肩頭,道:“棄去寶劍,扶我出廳!”

  紅杏怔了一怔,扶著水盈盈,緩步走了出去。

  這時,那容哥兒已然就階前盤膝而坐,運氣調息。

  王子方守在一側替他護法,眼看紅杏扶著水盈盈行了過來,不禁大吃一驚,急急迎了上去,拱手說道:“二姑娘,他已經受傷很重……”

  紅杏怒聲說道:“我們姑娘也受了傷,你就瞧不到嗎?”

  王子方道:“兩位武功,各無勝負,既是平分秋色,那也不用再比了。”

  水盈盈掙脫紅杏雙手,道:“不用你扶我了。”步履踉蹌,行到那容哥兒的身前,道:“你傷得很重嗎?”

  容哥兒睜開雙目,望了水盈盈一眼,道:“姑娘如想再戰,在下還可奉陪。”

  霍然站了起來。

  王子方雙手亂搖,道:“打不得了。”

  水盈盈舉起手來,理一下鬢邊散發,說道:“我傷得比你多,比你重,算你勝了,不用再比了。”言罷,慢慢坐了下去。

  容哥兒也慢慢地坐下去,道:“姑娘劍道已入上乘,在下佩服得很。”

  水盈盈道:“容兄是賤妾出道以來,遇上的第一高手。”

  容哥兒嘆道:“也許我不是姑娘之敵,至少咱們是一個平分秋色之局。”

  王子方一直擔心兩人打了起來,卻不料兩人竟是互憐互惜的推讓起來。

  張神醫悄然一扯王子方的衣袖,向後行去。

  王子方是何等老練之人,焉有不知之理,轉身隨在張神醫身後行去。

  田文秀、趙天霄都一聲不響的悄然退去。

  張神醫轉過了一個屋角,停下腳步,舉手一招,王子方、趙天霄。田文秀等一齊圍了上來,道:“神醫有何見教?”

  張神醫道:“此時此刻,二姑娘的神志,最為清醒,如果有什麼話和她談,該是最好的時刻,唉!只可惜,她此刻傷勢甚重。”

  田文秀道:“在下之見,那二姑娘似是對容公子十分敬服。”

  張神醫道:“不錯,二姑娘對那容公子,十分傾心,但也只能在她清醒之時,如若她傷勢發作,那就六親不認了……”

  話聲微頓道:“在下之意,不如此刻下手點了她的穴道。”

  田文秀道:“如若點了她的穴道之後,對她無傷,那就不要緊了。”

  張神醫道:“傷倒不會,只怕那紅杏不肯,鬧出不歡之局。”

  田文秀道:“那就連紅杏一齊點了穴道如何?”

  張神醫道:“在下正是此意,不過,紅杏那丫頭劍術甚佳,而且十分機靈,如是一擊不中,勢非鬧出流血慘劇不可,是以特來和諸位相商,咱們最好能一齊出手,在下對付二姑娘,二位對付那紅杏姑娘。”

  田文秀已見識過那翠蓮的劍法,那確實非同凡響,當下說道:“咱們就依張神醫的高見。”張神醫道:“只怕已引起了那紅杏姑娘的懷疑,咱們該回去了。”

  幾人重回廳外,那水盈盈和容哥兒都已經坐息人定,各自閉著雙目。

  紅杏望了幾人一眼,道:“哼!鬼鬼祟祟的說什麼?”

  張神醫微微一笑,道:“咱們商討姑娘的病勢,……”

  趙天霄、王子方、田文秀,藉著說話的機會,散佈開去合圍而上。紅杏道:“可有結果?”

  張神醫道:“必得早作療治。”伸手點了水盈盈的兩處穴道。

  紅杏怒說道:“你要幹什麼?快解開姑娘的穴道!”

  就在她說話之時,王子方、趙天霄、田文秀三指並出,齊齊向紅杏穴道點去。

  那紅杏果然反應奇快,指風方動,已然覺到,縱身向旁側閃動,怒聲叱道:“田文秀,你想死……”但她萬萬沒料到,竟有三個人同時向她下手。

  她避開了田文秀點出的一指,但卻無法閃避王子方和趙天霄,只覺兩肋一麻,兩處穴道,同時被人點中,身子搖了兩搖跌坐在地上。

  這丫頭實也有一股狠勁,咬牙強撐,坐起身子,冷冷說道:“你們可認為點了我和姑娘的穴道,就算完事了嗎?需知二姑娘早已作了佈置……”

  王子方等早已得張神醫的指示,八隻眼睛齊齊凝注在她的臉上,但卻無一人接口說話。只聽紅杏接道:“在不足一頓飯工夫之內,即將有三名第一流的高手趕到。”

  張神醫道:“什麼人?”

  紅杏搖搖頭,道:“不告訴你們。”

  張神醫緩步行近到紅杏身前,道:“姑娘不要誤會,這全是為你和二姑娘好。”

  紅杏似已無法支撐,砰然一聲倒了下去。

  張神醫蹲下身去,說道:“姑娘請聽我說,你此時神智清醒,有口可言,如若我等是真暗算你和二姑娘,自然要點暈穴、重穴,絕不會點你這無關緊要的穴道。”

  紅杏冷笑一聲,道:“我知道你們怕我們日後報復。”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9 11:59:10

六六

  張神醫笑道:“咱們怕姑娘和你報復,不會借此機會,殺了兩位嗎?”

  田文秀道:“張兄,你乾脆對她說明了吧!”

  張神醫咳了一聲,道:“事情是這樣的,二姑娘受了傷……”

  紅杏接道:“二姑娘受了什麼傷?”

  張神醫道:“你久年追隨於她,可曾發覺她近來有什麼不同?”

  紅杏道:“好像是有些變了?”

  張神醫道:“哪裡變了?”

  紅杏道:“變得脾氣暴急,喜怒無常,叫人無法揣測。”

  張神醫道:“對了,這就是發作之征。”

  紅杏道:“你如要替小姐療治,告訴她一聲就是,也不用點我穴道。”

  張神醫道:“她如不肯相信呢?”

  紅杏道:“就算是吧!為什麼還要點她穴道?”

  張神醫道:“如是咱們不把你穴道點了,只點了二姑娘的穴道,姑娘情急之下,必然會拔劍拚命,不容我等分說了。”

  紅杏道:“現在,我已經知道了,可以解開我的穴道了!”

  張神醫臉色肅然地說道:“紅杏姑娘,不是在下危言聳聽,二姑娘目下的情勢,已然到了非得療治不可之境,如是再拖延下去,只怕要成不治之症。”

  語聲微頓,道:“此刻,你已瞭然,在下解了你的穴道,姑娘要如何處理,悉聽尊便了。”說罷,揮掌拍活了紅杏穴道。

  紅杏站起身子,長吁一口氣,望了倒臥在地上的水盈盈,回頭對張神醫道:“二姑娘如若有三長兩短,小婢也勢難獨活……”

  只聽一個嬌脆的聲音,傳了過來,道:“紅杏姊姊,不要聽他們的鬼話。”

  轉眼望去,只見翠蓮綠衣綠裙,左手扶著門框,右手倒是提著長劍,一片肅然之容,目光如電,掃掠幾人一眼,冷冷說道:“要他們趕快解開二姑娘的穴道。”

  這句話,說得氣勢凌人,似是向那紅杏下令一般。

  張神醫一拱手,道:“翠姑娘……”

  翠蓮接道:“不要叫我,先解開我們姑娘的穴道。我不要聽你解說,先解開我家姑娘再說。”說話間,緩步向前走來。

  紅杏轉過身去,攔住了翠蓮,道:“翠蓮姊姊……”

  翠蓮冷冰冰地接道:“有什麼話,先救了姑娘再說。”

  紅杏道:“姊姊受傷,不知內情,張神醫說的不錯,二姑娘這些時日確實有些不同。”

  張神醫一抱拳,道:“翠姑娘……”

  翠蓮怒道:“我不要聽。”揚起長劍接道:“快解開我家姑娘穴道。”

  張神醫還待解說,忽見翠蓮手中長劍連閃,幻起了兩朵劍花,分刺兩處大穴。

  張神醫一仰身,退出了七八尺遠,才把一劍避開。

  翠蓮急跨兩步,行到水盈盈倒臥的身側,叫道:“姑娘……”蹲下身去,推拿水盈盈身上的穴道。她身上數處大傷未癒,向下一蹲,有兩處傷口進裂,鮮血泉湧而出。

  她看上去嬌弱秀麗,但卻有著一股驚人的狠勁,兩處傷口破裂,只不過微一皺眉頭,仍是蹲了下去。田文秀急急向紅杏說道:“姑娘已解內情,還不出手攔住翠蓮姑娘,到時那是前功盡棄了。”

  紅杏柳眉聳動,急急叫道:“翠蓮姊姊快請停手。”

  翠蓮已然揚手拍出,聽得紅杏之語,陡然又收回了掌勢,道:“什麼事?”

  紅杏道:“張神醫是一番好意,點了咱們姑娘穴道,那是為了救她。”

  翠蓮冷冷接道:“你被他們騙了!”

  紅杏道:“何以見得?”

  翠蓮道:“古往今來,為人療治,哪有先點穴道之理。”

  紅杏呆了呆,道:“翠姊姊說的不錯。”

  張神醫急急喝道:“如在下等是欺騙姑娘,那也不會點了你的穴道,再為你解開穴道了。”

  紅杏又是一怔,道:“翠姊姊,這話也不錯啊!”

  翠蓮道:“他們解你穴道,讓你心中信服,好為他們所用。”

  紅杏輕嘆一聲,道:“翠姊姊說的有理,那張神醫也說的不錯,當真是叫我聽胡塗了。”翠蓮揮手一掌,拍在水盈盈的左肋之上。

  張神醫大聲說道:“王兄趙兄快些出手,他如解開二姑娘的穴道,那二姑娘不知內情,必將含怒出手,今日咱們就死無葬身之地。”口中說情,雙手已經連連攻出。

  翠蓮拍活了水盈盈一處穴道,張神醫掌風已到。翠蓮揚起左手,接下一掌。

  雙方掌力接實,翠蓮嬌哼一聲,一跋跌倒。

  張神醫急跨兩步,行到翠蓮身旁,蹲下身子,先點了她兩處止血的穴道,才從懷中取出金瘡藥物,替她敷好,重新包紮起來,順手又點了她幾處穴道,對紅杏索然說道:“翠蓮姑娘傷勢狠重,二姑娘毒性漸深,這兩人都需要好好的養息救治,你如肯信在下之言,在下身受過大姑娘之恩,自當一盡心力,你如是不肯相信,在下立時就走,尋一處深山大澤,人跡罕至之處,終身不再現身江湖一步。”

  紅杏凝目沉思了一陣,道:“好吧!我相信你。”

  張神醫道:“姑娘如肯相信,先請把二姑娘移入她臥室中去。”

  紅杏依言伏下身去,抱起了水盈盈,行入內室。

  張神醫望了田文秀一眼,道:“田兄,你抱起翠蓮姑娘如何?”

  田文秀怔了一怔,道:“這個……”

  張神醫道:“嫂溺援之以手,此刻乃一個人性命交關之時,少堡主自是不用為那男女授受不親的禮法束縛了。”

  田文秀無可奈何,伸手抱起翠蓮,道:“要把這丫頭送往何處、”

  張神醫道:“送回臥室,先讓她好好休息一會。”

  目光轉注王子方的身子,道:“這位容哥兒的傷勢……”

  容哥兒睜開雙目,站起身子,道:“在下倒不須費心。”欠身對王子方行禮,道:“晚輩來此拜訪原有一件重大之事奉告,想不到和那位姑娘比劍延誤下來……”口氣之中,對水盈盈突然增加幾分敬重之意。

  王子方道:“有何見教?”

  容哥兒道:“萬上門已將那筆劫得珠寶,連夜運走,晚輩經歷了一番惡戰,卻落得一場空幻。”

  王子方道:“事已至此,失鏢的事,那也不用急了。”

  容哥兒道:“家母差我來此,旨在為老前輩追回失鏢,如今鏢既沒有追回,自是無法回去向家母覆命……”

  王子方道:“此刻情勢演變,愈來愈複雜,老朽失鏢的事,目下已無關緊要了,此刻最為要緊的是,如何解救二姑娘的安危。”

  容哥兒道:“二姑娘怎麼了?可是我傷她很重嗎?”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9 11:59:19

六七

  王子方道:“此事和你無關,她本就受了傷。”

  容哥兒奇道:“她不是好好的嗎?適才和我比劍,仍似生龍活虎一般。”

  王子方道:“她受的傷很怪,發作時喜怒莫測,性格大變,倒行逆施,隨心所欲,清醒時,卻又和常人無異。”

  容哥兒道:“有這等事……”繼道:“可惜家母不在此地,她老人家醫道甚精,必可查出她受的什麼內傷?”

  這時,田文秀已把翠蓮送入室中,重又退出廳外,道:“張兄,她傷得很重,數處劍傷。仍然泊泊出血。”

  張神醫道:“翠蓮傷勢雖重,但不過是一些皮肉之傷,不難療治,難的倒是那二姑娘,實叫人無從著手。”

  容哥兒道:“在下得家母教誨,亦稍解醫道,或可有助閣下。”

  張神醫道:“那很好,咱們一起去瞧瞧吧。”轉身帶路,向前行去。

  容哥兒緊隨張神醫身後,直入了水盈盈的臥室。

  只見水盈盈緊閉秀圖,橫臥榻上,紅杏坐在一側,滿臉淒苦,望著水盈盈出神。

  張神醫回目一顧紅杏道:“二姑娘病勢奇怪,也不用再顧男女之嫌了,有勞姑娘去請王總鏢頭和趙堡主等,一同來此。”

  紅杏道:“他們又非大夫,要他們來此作甚?”

  張神醫道:“在下一直懷疑,二姑娘是為一種奇異的武功所傷,多上幾人,也好多上一些見識。”

  紅杏略一沉吟道:“好!我去請他們來。”

  片刻之後,王子方、趙天霄等,隨同紅杏,一齊行了進來。

  張神醫伸手抓起水盈盈左腕,右手食、中二指,搭在水盈盈脈門之上,閉上雙目,過了有一盞熱茶時光,睜開眼睛說道:“脈搏運行稍慢……”

  紅杏接道:“你們點了她的穴道,自然和常人有些不同了。”

  張神醫臉上一片嚴肅,不理紅杏,目光由王子方臉上掠過,道:“細查二姑娘的病勢,似無受傷之征,她的言行舉動,又顯著正常,諸位都是久年在江湖上走動之人,不知對此有何高見?”

  容哥兒道:“據在下所知,有一種慢性毒藥,發作十分緩慢,也許她服用之藥,毒性尚未發作。”張神醫道:“如是毒性未發,何以會影響到她的性情?”

  王子方道:“老朽曾經聽人說過,世間有一種武功,來自天竺,可以傷人大腦,受傷之人,外面和常人毫無分別,但性情和為人,卻有了很大的改變。”

  張神醫道:“在下一直懷疑二姑娘是為一種奇異的武功所傷,王兄可否能說得詳細一些。”

  王子方道:“這是老朽昔年聽人所言,覺得跡近怪異,也就未再多問,已經盡言所知了。”

  張神醫道:“區區的醫道,雖然不敢自詡高明,但卻療治過不少的疑難雜症,但行針用藥,必有所本才行,但在下卻查不出二姑娘的病源所在,一直未敢用藥……”

  容哥兒突然接口說道:“有一種查傷之法.不知神醫是否用過?”

  張神醫道:“什麼方法?”

  容哥兒道:“以本身真氣,催動他的行血,以查傷處何在、”

  舉手取下蒙面黑紗,接道:“一個人,尤其是習練過內功的人、不論他傷在何處,總會留下一點殘跡,真氣行至傷處,必有異常的感應。”

  張神醫點點頭,道:“確有此道,不過,兄弟的功力,無能及此。”

  容哥兒道:“在下倒可一試。”

  紅杏應了一聲,躍上木榻,扶住水盈盈,盤膝坐好。

  容哥兒回頭望了張神醫一眼,道:“在下雖然知道真氣療傷之事,但卻是初次應用,如有什麼不閡到之處還望張兄指點。”

  張神醫道:“在下盡力相助。”

  容哥兒舉步一跨登上木榻,伸出右手,按在水盈盈後背上,閉上雙目,暗運真氣,一股熱流,攻入水盈盈的體內。張神醫瞪著雙目望著那容哥兒的神情變化。

  大約過了一盞熱茶之久,突見容哥兒皺起了眉頭。

  又過了一盞熱茶工夫,容哥兒突然收回了放在水盈盈背上的右手,道:“傷處似在頭上。”

  張神醫道:“果然不出在下所料。”

  趙天霄插口說道:“二姑娘身上有數處穴道被點,容公子可曾感到有異嗎?”

  容哥兒道:“感覺到了,你們可是左點她的神封,右點她的天池。”

  張神醫道:“不錯,正是這兩處穴道。”

  容哥兒道:“在下真氣行至兩處穴道,遇到了障礙。”

  張神醫道:“她傷在頭上何處呢?”

  容哥兒道:“真氣至玉枕、腦戶二穴處,遇到了阻力,但阻力輕微,天池、神封二穴阻力強大……”

  張神醫自言自語地接道:“厲害處也就在此了,這一兩處腦間大穴,縱然是點穴高手,也不敢輕易出手,位置要害,一擊斃命……”目光轉動,掃掠了室中群豪一眼,接道:“這必是一種特殊的手法,也許根本不屬於點穴手法,輕微傷到了大腦重穴,使她神經受傷,但人卻可保持著適度的清醒……”

  趙天霄道:“如果她神知錯亂,胡作非為,對人對事,早都認識不清,那傷她之人,又是用心何在呢?難道只為了要她倒行逆施嗎?”

  張神醫道:“也許是想借她武功,在江湖上造成一番殺劫,也許是更上一層,為他暗中所用……”

  王子方道:“眼下傷勢既明,不知神醫有何良策,可使二姑娘傷勢復元。”

  張神醫凝目沉吟了一陣道:“雖有幾個療救方法,但在下因無把握,不敢妄自使用,唉!萬一療治不當,使二姑娘的傷勢加重,那可是終身大憾的事了。”

  神醫束手,群豪更是無法可想,室中突然沉寂,良久不聞聲息。

  大約過了一盞茶工夫之久,紅杏才輕嘆一聲道:“諸位既無良策,看來只有小婢把她送回家中去了!”

  語聲剛落,室外突然傳進來一個冷肅的聲音道:“紅杏姑娘在嗎?”

  紅杏一躍下榻,道:“助拳的人來了!”緩步走出內室。

  只見大廳外面一排並列著三個黑衣佩劍大漢。

  三人一色衣服,肩披黑色披風,臉色也是一樣黃中透青。

  紅杏輕輕移步行出廳外,和三人低言數語,三人皺皺眉頭,轉身而去。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9 11:59:29

六八

  §第十一回 神醫難回門前春

  正好是紅杏轉過身來行向內室,三人舉動,她是否看到,一時間連王子方也無法料斷。紅杏一腳踏入內室,王子方立時橫身當在紅杏前面,低聲說道:“姑娘,那三位朋友走了嗎?”

  紅杏道:“走了,我瞧著他們出廳而去。”

  王子方點點頭,讓開去路,心中暗道:“她神態鎮靜,不似謊言,真叫人無法判別出這是怎麼回事?”

  張神醫抬頭望了紅杏一眼,道:“來的什麼人?”

  紅杏道:“二姑娘要我去找他們,準備和丐幫抗拒。”

  王子方一時拿不定主意,是否該把三人隱身於庭院中的事說出來,只好沉默無言。容哥兒抬起頭來望了張神醫一眼道:“你可會金針過穴之法?”

  張神醫道:“自然會的。”

  容哥兒道:“何不用金針過穴之法試它一試?”

  張神醫道:“她傷在大腦,正是人身穴道繁雜之處,而且大腦穴道,都是禁針要穴,在下不敢輕易下手。”

  容哥兒道:“咱們點了她的穴道,不施療治,總非長久之策。”

  張神醫道:“在下的看法,二姑娘受傷之處,縱然冒險使用金針過穴之法,也未必有用。”

  趙天霄道:“試試推宮過穴手法如何?”

  張神醫道:“那更不成了。”

  王子方道:“神醫之見呢?”

  張神醫道:“解鈴還需繫鈴人,咱們如無法找到一個武功精深,博學識多之人,只有設法到四仙道觀中走一趟了。”

  話聲未完,突聽一個威嚴的聲音傳過來,道:“丐幫幫主黃十峰,登門拜訪”

  張神醫低頭對紅杏說道:“二姑娘難以行動,在下陪姑娘去接那黃幫主一下。”

  紅杏道:“好吧!”兩人並肩而出,迎出廳外。

  只見一個灰衣老丐,帶了兩個蓬髮黑衣的中年,一排站在大廳之外。

  紅杏道:“哪位是黃幫主?”

  那黑衣老丐道:“幫主在貴宅門外。”

  張神醫道:“那黃幫主乃一幫之主的身份,譽滿武林,定是不屑翻牆越室了,咱們快去迎接他。”

  紅杏一皺眉頭,道:“咱們要去接他嗎?”

  張神醫道:“姑娘得天獨厚,受夫人和小姐福澤和威名蔭護,不知江湖中事,聽在下之話絕然不錯。”言罷,當先向前走去。

  兩人到了門前,張神醫向後退了一步,道:“姑娘開門吧!”紅杏雙手拉開木門,只見一個五旬左右的清瘦老者,當門而立,胸前長髯飄飄,雙目中神光如電,但態度卻是和藹異常。

  張神醫一抱拳,道:“見過黃幫主。”

  那清瘦老者,正是威震江湖的黃十峰,只見他微微一笑,還了一禮,道:“張兄,這位姑娘是……”

  紅杏接道:“小婢紅杏。”

  黃十峰道:“原來是紅杏姑娘,在下失敬了。”

  紅杏道:“不用客氣,幫主請進吧!”

  黃十峰道:“有勞姑娘了……”

  回頭對身後四個身著灰衣,背著藍色袋子的從人說道:“你們守在此地。”

  四人應了一聲,齊齊躬身作禮。黃十峰大步進門,當先向前行走。

  張神醫道:“在下為幫主帶路。”搶前一步,和黃十峰並肩而行。

  黃十峰迴顧了張神醫一眼,道:“怎麼?那二姑娘不很好嗎?”

  張神醫道:“病勢奇怪,在下束手。”

  黃十峰道:“如何奇怪?”

  張神醫略一沉吟,把經過之情,很詳細的說了一遍。

  黃十峰一皺眉頭,道:“神醫高見,應該是一種武功所傷。”

  談話之間,人已行到廳外。紅杏欠身說道:“兩個請啊!”

  黃十峰也不客氣,緩步當先行入廳內四下打量一眼,道:“二姑娘現在何處?”

  紅杏道:“閨房之中。”

  黃十峰略、沉吟,道:“在下不便進入小姐閨房,張兄請她來廳中一見如何?”

  張神醫道:“她此刻病勢,不敢解開她的穴道。”

  黃十峰道:“這個……”

  張神醫道:“救傷治病,情非得已,幫主何妨進去瞧瞧。”

  黃十峰略一沉吟道:“有勞兩位帶路了。”

  王子方、趙天霄,都已是久慕丐幫幫主的威名,齊齊抱拳見禮。

  黃十峰還了一禮,緩步行到木榻前,道:“傷在何處?”

  張神醫正待答話,忽聽容哥兒搶先說道:“傷在頭上玉枕、腦戶等處。”

  黃十峰緩緩回過臉來,望了容哥兒一眼,道:“不會錯嗎?”

  容哥兒道:“在下以本身真氣穿越她經脈之處,查出傷勢,自然是不會錯了。”

  黃十峰雙目盯注容哥兒臉上,瞧了良久,道:“請教大名。”

  容哥兒道:“在下容哥兒。”

  黃十峰道:“原來是容公子。”

  容哥兒道:“不敢當幫主高稱。”

  黃十峰微微一笑,回頭望著張神醫,道:“神醫,可曾讓她服過什麼藥物嗎?”

  張神醫道:“沒有,在下想不出療治之法,心中沒有把握,不敢出手。”

  黃十峰嗯了一聲,道:“原來如此……”

  接道:“張神醫,不知此刻,可否解開她的穴道?”

  張神醫道:“這個在下是沒有把握,不敢斷言。”

  黃十峰道:“咱們幾人合力,不知能否使她就範。”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9 11:59:39

六九

  張神醫、王子方和趙天霄等,相互望了一眼,但誰也不敢說話。

  黃十峰道:“諸位既然都不肯答話,定然不同意了。”

  接道:“但此刻她穴道受制,有口難言,亦非良策。”

  張神醫道:“幫主之意呢?”

  黃十峰道:“這很難不解她穴道,想這二姑娘定然有著出人的武功,在下之意,點了她雙腿上穴道,再解開上身穴道。”

  張神醫道:“好!幫主儘管出手。”

  黃十峰望了紅杏一眼,道:“此事還得勞請姑娘幫忙。”

  紅杏緩步行了過去,解了水盈盈的穴道。

  張神醫一直留心看著紅杏的雙手,看她只管推活穴道,不肯點二姑娘的穴道,只好自己出手,點了水盈盈兩腿上四處穴道。

  紅杏推活了水姑娘的穴道,又緩緩向後退了三步。

  只見水盈盈睜開雙目,望著黃十峰道:“你是誰?”

  黃十峰道:“在下丐幫黃十峰。”

  水盈盈臉色一變,道:“就是那丐幫的黃幫主嗎?”一面掙紮下床。

  但她雙腿穴道被點,不聽使喚,心中焦急,也是無可奈何。

  黃十峰微笑,道:“正是區區。”

  水盈盈接道:“你們丐幫中人,處處和我為難,我正要找你理論,想不到你自己會找上門來。”

  黃十峰道:“二姑娘要找我黃某,那也不用急在此時,區區是隨時可以領教。”

  水盈盈目光轉到紅杏臉上,大聲喝道:“死丫頭,還不快過來解開我的穴道。”

  紅杏應聲奔了過來,黃十峰一擺身子,讓開了路。

  張神醫急道:“姑娘不可造次。”

  王子方右手一伸,攔住紅杏道:“紅杏姑娘,咱們這些人,個個皆是一片好心,姑娘是早明白了,此時此地,實不應解開那二姑娘的穴道,還望姑娘三思。”

  紅杏只覺王子方言來甚是有理,不禁停下腳步。

  但聞水盈盈罵道:“你這個死丫頭膽子不小,當心我打斷你的狗腿。”

  紅杏急道:“姑娘不要生氣,小婢怎敢不聽姑娘之命,實因姑娘傷勢沉重,這些人,都是為姑娘好,雲集於此,研究療治姑娘的病勢。”

  水盈盈怒道:“不要聽他們的,快過來解開我雙腿穴道。”

  紅杏不敢抗命,明知解開她穴道之後,難免要鬧得一塌糊塗,也只好向前行去,右手一指,疾向王子方右腕點去,口中叱道:“快讓開路!”

  王子方一縮右臂,紅杏已藉機行到榻前。

  這時黃十峰就在木榻旁側,伸手就可以攔住紅杏。

  那知黃十峰不但不予攔阻,反面向後退了兩步,若有意若無意的擋住了張神醫。

  紅杏雙手齊出,施展推富過穴的手法,很快解開了水盈盈雙腿的穴道。

  只見水盈盈右手一揮,啪的一聲,打了紅杏一記耳光。

  只打得紅杏嬌軀連轉,踉蹌退出了四五步,才站穩身軀。

  一張粉臉上,腫起了五個鮮紅的指痕,口中鮮血淋漓而下。

  黃十峰一皺眉頭,欲言又止。

  水盈盈目光緩緩由群豪臉上掃過,冷冷說道:“男女授受不親,你們這些臭男人,為什麼都跑入我的臥室中,都給我滾出去!”

  她罵得義正詞嚴,群豪無言相駁,一齊退了出去。

  黃十峰走在最前面,王子方、趙天霄魚貫相隨而出。

  田文秀走在容哥兒的後面,一面走,一面忖道:“看來今日之局,將因這黃幫主的驚擾,而生大變……”

  忖思之間,突黨肩後一麻,被人點了一指,右膝如負千斤,登時抬不起來。

  他本來正要舉步跨出水盈盈閨房,一步之隔竟然未能出去。

  但聞呀然一聲,那道木門,突然關了起來。

  田文秀心中明白,此刻處境危惡異常,正待叫出口,突然伸過來一支纖纖玉指,點在“迎香”穴上。

  耳際間響起了水盈盈低微的聲音,道:“你這人最是多嘴,先讓你吃點苦頭。”

  只聽門外傳入了黃十峰的聲音,道:“田少堡主和張神醫,被她留在房中了。”

  王子方嘆息一聲,道:“幫主自恃身份,不知目下情勢之危,這一謙讓,只怕又要大費一番手腳了。”

  容哥兒道:“晚輩去救他們出來。”回手一掌,拍在木門之上。

  這一掌的暗勁,擊在門卜之後.內力才源源而出。拍的一聲脆響,木栓吃掌力震斷,房門呀然大開。只見田文秀當門而立,神情木然,一語不發。

  容哥兒伸手一把抓住了田文秀的右腕向外一拖,田文秀整個身子,直挺挺地向外撞了過來。容哥兒吃了一驚,伸手抱住了田文秀,拖入廳中。

  趙天霄雙手接過了田文秀,放在一張太師椅上。

  黃十峰瞧了田文秀一眼,道:“他被人點了穴道。”

  伸出右掌,連在田文秀身上拍了兩掌。只見田文秀雙眼翻動,竟似無限痛苦。

  黃十峰呆了一呆,道:“是一種獨門點穴手法,一般的推宮過穴手法,解它不開。”他乃幫主之尊,受盡武林道上的崇敬尊仰,自言自語,說完了兩句話,臉上泛升一片愧紅。

  王子方低聲說道:“容公子,小心了。”

  容哥兒道:“不要緊。”目注內室,高聲道:“二姑娘請把張神醫送出來吧!”

  內室中傳出來水盈盈冷漠地聲音,道:“急什麼?我就出來了。”

  容哥兒道:“在下說出之言從來不打折扣,二姑娘不肯送他出來,在下是只好進去搶了。”

  水盈盈冷笑一聲,道:“你敢嗎?”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9 11:59:46

七〇

  容哥兒道:“這有什麼不敢。”右手一翻,長劍出鞘,舉步入室。

  只見張神醫站在水盈盈的身側,肅立不動。

  容哥兒長劍一頓,道:“適才,在下已經領教過了姑娘的劍招,姑娘實也不用妄自尊大,請亮出兵刃吧!”

  張神醫突然接口說道:“容公子,二姑娘此刻的作為並非是出由本心,實因受了內傷所致,容兄手下留情。”

  容哥兒嘆息一聲,道:“事已至此,除動武之外,在下實是想不出更好的辦法。”

  只見水盈盈右手一伸,緩緩從木榻旁邊,取過長劍,冷冷說道:“你一定要和我動手嗎?”

  容哥兒道:“除非你肯放了張神醫。”

  水盈盈冷漠的說道:“剛才咱們沒有分出勝敗,此刻,打個勝負出來也好。”

  容哥兒仔細看去,只見水盈盈雙目神光痴呆,眉宇間有一股似怒非怒,似愁非愁的神色,似是她心中正有著兩股力量,在不停的衝突,不禁心中一動,暗道:“看起來她的神智,當真是受了重傷,果然如此,真該讓她一點。”

  但見水盈盈舉起長劍,冷冷地說道:“你可以出手了。”

  容哥兒道:“姑娘先請。”

  水盈盈突然放下長劍,道:“唉!我不該和你動手……”

  容哥兒凝目望去,只見她目中的痴呆光,突然間變成一片清明。

  似是突然間,她的神志恢復了清醒。

  張神醫急急說道:“容兄,有什麼話,快對她說,這是極難得的機會,一十二個時辰,只有這片刻機會。”他雖被點了穴道,但他的神志,仍很清醒。

  水盈盈目光轉動,望了張神醫和紅杏一眼,滿臉困惑之色。

  容哥兒心知機不可失,身子一側,直行到張神醫的身前揮手兩掌,拍了過去。

  水盈盈點那張神醫的穴道,倒是用的普通手法,容哥兒隨手兩掌,就解開了張神醫的穴道。只聽水盈盈輕輕嘆息一聲,道:“紅杏,你受了傷嗎?”

  紅杏怔了任,道:“姑娘啊!你真的瘋了嗎?”

  水盈盈臉色一變,道:“臭丫頭,你敢罵我!”

  張神醫道:“過去了,就這一刻清醒,紅杏姑娘快退出去。”說完當先行出室外。

  這時,紅杏對姑娘神志受傷一事,再無懷疑,緊隨張神醫之後,奔出內室。

  容哥兒橫劍擋在門口,攔住了水盈盈的去路。只聽張神醫說道:“紅杏姑娘,此時此情,除了以武功制服二姑娘之外,已是別無良策了。”

  紅杏道:“情非得已,小婢也只好唯命是從了。”

  王子方心中暗道:“這廳外花樹之中,還隱藏三個武林人物,如是一齊出手,對付那二姑娘,只怕要引起他們出面干涉。”心中念轉,卻是未說出來。

  趙天霄道:“不知幫主的意下如何?”

  黃十峰面現難色,緩緩道:“在下之意,諸位先行出手,如若實有需要在下出手,我再出手不遲。”

  群豪都知他矜持一幫之主的身份,不願群打群攻,也就不再多言。

  突然間,響起了一個尖厲的聲音,道:“閃開!”

  緊接著劍光打閃,響起了一陣金鐵交鳴之聲。張神醫大聲說道:“容兄,二姑娘神智失常,容兄要手下留情,咱們只能生擒,不能傷她……”

  容哥兒心中暗忖道:“此女劍招毒辣,武功和我不相上下,要想生擒寧他,豈是容易的事。”心中沒有把握,不願隨便答話。

  但聞王子方接道:“容公子的武功高強,一人足可對付二姑娘,問題是……”

  突然放低了聲音,道:“這廳外花樹之中,還藏有三個來此為二姑娘助拳之人,如若動起手來,只怕三人也要出面。”

  張神醫道:“有這等事……”目光轉注到紅杏臉上,接道:“紅杏姑娘,眼下之人,個個都存有救助那二姑娘的用心,未存加害之意,你是早清楚了。”

  紅杏點點頭道:“我知道。”

  王子方接道:“那三人潛隱在花樹叢中,你也是不知道了?”

  紅杏道:“不知道。”王子方嘆口氣,默然不語。

  紅杏看大家臉上表情,滿是懷疑,不禁心中大急,道:“你們可是不相信?”

  黃十峰突然接道:“諸位冤枉她了,她說的句句實言。”

  此人在江湖名重一時,一句話掃去了群豪對紅杏的懷疑。

  黃十峰舉手一揮,大廳中微風颯然,閃進來一個灰衣老丐,面對黃十峰抱拳作禮,道:“幫主有何吩咐?”

  黃十峰一指紅杏道:“你們今晨看到的可是這位姑娘嗎?”

  那灰衣老丐回顧了紅杏一眼,道:“正是這位姑娘。”

  黃十峰道:“那就不會錯了。”說話之間舉手一揮,那灰衣老丐應手退了出去。黃十峰目光轉動,掃掠了廳中群豪一眼,接道:“這位紅杏姑娘,並非是有意欺騙各位,事實上她請的何人助拳,連自己亦不知道。”

  王子方奇道:“真有此等事,人心多變,狡詐如斯,當真是一代強過一代了。”

  黃十峰目光轉注到紅杏臉上,道:“不瞞姑娘說,你們雨花台中的人一舉一動,都在我丐幫弟子的監視之下,姑娘趕去請那助拳人,亦是幫中弟子所見,就經過情形而論,姑娘不認識那助拳人,似是無錯。”

  王子方道:“那人既和紅杏姑娘素不相識,何以肯派人相助呢?”口中說話,目光卻不停的盯了住院外花樹叢中,三人藏身所在。

  黃十峰淡淡一笑,道:“他們不識紅杏,卻對二姑娘十分熟悉。”

  王子方心中暗道:“我等這般大聲地喧鬧,那藏在樹叢中之人,定然是早聽到了,這三人倒也能沉得住氣,竟能任人笑罵,隱忍不發。”

  趙天霄低聲問道:“王兄,那三人藏在花樹葉中很久了嗎?”

  王子方道:“到此之後,和紅杏姑娘講了兩句話,就隱入那花樹叢中,一直未曾出來……”

  紅杏高聲說道:“黃幫主對我家二姑娘的行動,如此熟悉,小婢十分佩服,但不知她何以和這些素不相識的人攀上了交情?”

  只聽內室一陣急促金鐵交鳴後,突然沉寂,軟簾起處,緩步走出來面容嚴肅的容哥兒。紅杏吃了一驚,顧不得再問黃十峰,直對容哥兒奔了過來,道:“容公子,我家姑娘,她……”

  容哥兒左手按在肋間,不答紅杏的問話,目光卻投注在王子方的臉上,道:“幸未辱命,我點中了她的穴……”左手一抬,鮮血湧出,身子搖擺不定。

  王子方吃了驚,急急奔過去,伸手扶住容哥兒道:“容公子,你……”

  張神醫急急奔了過來,點了容哥兒兩處止血的穴道,仔細地看過傷,摸出金瘡藥敷上,包紮起來。

  這時,室中群豪,大都關心起容哥兒的傷勢,目光投注到張神醫的臉上,而且充滿著關懷,但誰也不肯開口詢問。

  張神醫似是已瞭然群豪的心意,輕輕嘆息一聲,道:“他傷得不輕,必得好好養息幾月。”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9 11:59:55

七一

  這時,紅杏奔入內室,只見二姑娘倒臥在地上,雙目微閉,正是被人點中要穴之征,急急抱起姑娘,放在木榻之上。

  容哥兒睜開雙目,望瞭望四周群豪,緩緩說道:“我點她穴道之時,被她反手一劍刺中。”

  王子方道:“我知道,如果公子不是為了點她穴道生擒她,絕不會受此重傷。”

  容哥兒點點頭,痛苦的神色中,泛起了一縷慰然的笑意。

  黃十峰突然從懷中摸出一個玉瓶,道:“這是咱們丐幫中療傷靈丹,請神醫過目,看看能否適用?”

  張神醫喜道:“久聞貴幫金丹,乃當今武林中有數幾種療傷聖品之一,有此金丹相助,在下就有把握使容公子在三天之內復元。”伸手接過玉瓶,拔開瓶塞,倒出兩粒金色丹丸,重又合上瓶塞,把玉瓶奉還黃十峰。

  黃十峰接過玉瓶放入懷中。只見張神醫手捧兩粒還我金丹,行在容哥兒的身前說道:“容兄,這兩粒金丹,乃當今武林中的療傷聖品,容兄先請服下。”

  容哥兒暗裡咬牙,伸出右手,接過金丹吞了下去,目光又轉向內室望去。

  王子方心中一動,急急說道:“咱們快點進入內室瞧瞧,如若那紅杏姑娘再解開了那二姑娘的穴道,咱們這番心機,豈不是白費了,容公子這一劍,也是白挨了。”

  紅杏正自難作主意時,突然聽得室外傳入了張神醫之言,果然不敢再自個解開二姑娘的穴道。但聞張神醫道:“紅杏姑娘,二姑娘睡得很好嗎?”

  紅杏緩步行了出來道:“她睡得很好。”

  張神醫道:“在下知道姑娘頗識大體……”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還有一件事,想請教姑娘?”

  紅杏道:“你說吧!”

  張神醫道:“在下發覺二姑娘情勢愈來愈是不對,因此,在下決定冒險出手,早些救治好二姑娘的病勢。”

  紅杏道:“冒險出手?”

  張神醫道:“不錯,在下沒有一點把握。”

  紅杏道:“你如把她醫死了呢?”

  張神醫道:“在下給她抵命。”

  紅杏道:“這不是太冒險了嗎?”

  張神醫道:“姑娘之意呢?”

  紅杏道:“如是你自己沒有把握,那就不用管她,由小婢送她回府中。”

  張神醫道:“大姑娘不是……”

  紅杏急急接道:“雖然大姑娘未必在家,但老夫人卻是一定在家。”

  張神醫道:“此行路途遙遠,只怕二姑娘已經等不及了。”

  紅杏道:“唉!往常每隔十天八天,總有姑娘的故舊世交,來此探望二姑娘,這一次怎麼快過了半個月,竟是無人來過。”

  張神醫道:“此事除了老夫人和大姑娘親自趕來之外,別人來了,也是無用。”突然一頓,臉上泛現出一片堅毅之色道:“紅杏姑娘,在下決定試試了。”

  紅杏急急說道:“不行啊!生死大事,豈能開得玩笑的嗎?”

  張神醫道:“事已至此,拖下去也未必對二姑娘有益……”

  紅杏急得流下淚來,說道:“不成啊!你如醫死了二姑娘,小婢們……”

  張神醫道:“事已如此,還望紅杏姑娘擔待了。”目光一掠群豪,接道:“在下如若在一個時辰之後,還不離開內室,諸位就可以破門而入。”

  王子方道:“一個時辰之內呢?”

  張神醫道:“一個時辰之內,希望諸位能夠安心等待,不要驚憂在下。”

  身子一側,閃入室內。

  黃十峰突然說道:“且慢。”但那張神醫已閃入室內,關上木門。

  紅杏急急向內室撲去,口中高聲說道:“不成啊!不成啊!”

  黃十峰似是亦覺出情形不對,低聲說道:“姑娘請沉住氣。”

  此人氣度不凡,平平常常的句子,從他口中說出來,顯得特別有力。

  紅杏拂拭一下臉上的淚水,道:“幫主……”

  黃十峰低聲說道:“你家姑娘可是用著鎖脈手法嗎?”

  紅杏道:“不錯啊!”

  黃十峰道:“這就是了!”大步行到田文秀身側,砰砰兩掌,拍在田文秀身上。

  原來他適才未能解開田文秀的穴道,一直耿耿於懷,暗中查看田文秀的傷勢,頗似鎖脈手法所傷,但仍不敢隨便出手,萬一出手之後,仍是無法解得田文秀的穴道,那可是大失顏面的事,直待紅杏口中證實了確是鎖脈手法,才敢出手,解開了田文秀被點的穴道。只聽田文秀長吁一口氣,睜開了雙目。

  黃十峰雙目轉注到紅杏身上道:“在下局外人,原本不願投入這次漩渦之中,但此刻情形不同,在下不忍袖手旁觀了。”他回顧了群豪一眼,緩緩接道:“不過,如要區區過問此事,必得有一重要條件。”

  趙天霄道:“什麼條件?”

  黃十峰道:“目下二姑娘神志不清,自是不能作得主意,這要紅杏姑娘代她決定,如是不要本幫主多管閒事,在下立刻率領屬下,離開此地,如若要區區過問,還得紅杏姑娘當著群豪之面,說一句話。”

  紅杏道:“要我說什麼呢?”

  黃十峰道:“這個嘛……”

  趙天霄接道:“以黃幫主身份,如若姑娘不請他出面,他自不便過問。”

  紅杏道:“要我請他嗎?”

  趙天霄道:“正是如此。”

  紅杏級起了柳眉兒:道:“我要怎麼說?”

  趙天霄低聲說道:“姑娘請黃幫主幫忙承救你家姑娘就是。”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9 12:00:02

七二

  紅杏沉吟了一陣,道:“小婢恭請黃幫主,救助我家姑娘脫險。”

  黃十峰微微一笑,舉步向內室走去,左手按門上,高聲說道:“張兄開門……”

  他一連呼叫數聲,不聞那張神醫相應之聲。黃十峰迴顧了身後群豪一眼,掌心內勁突發,砰然一聲,震開木門,大步行人室中。

  紅杏急步向室內衝去,卻被王子方攔住,低聲說道:“姑娘不可造次,那黃幫主如若需姑娘相助,定然會出言招呼。”

  諸般情勢變化,都是紅杏未曾經過的事情,一時之間,實是想不出如何應對,只好呆呆地站著不動。只聽內室中二聲悶哼,接著呼的一聲,似是有人倒在地上。

  紅杏吃了一驚,用右掌一推王子方,疾向內室衝去。

  王子方想待阻攔,但卻那紅杏一掌擊推在肩頭之上,身不由己的退後兩步。

  紅杏嬌軀一側,衝入內室。抬頭看去,只見張神醫臥倒在木榻旁側,黃十峰肅容而立,雙目盯注在張神醫的臉上,似是要從他身上,找出什麼隱秘。

  紅杏呆了一呆,急步行近木榻,只見二姑娘仍然好好的仰臥在木榻上,心中登時一定,長吁一口氣,道:“黃幫主,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啊?”

  黃十峰道:“姑娘可識得張神醫的真面目嗎?”

  這一問又大大的出了紅杏的意外,不禁呆了一呆,道:“小婢不識。”

  黃十峰道:“連一點印象都沒有嗎?”

  紅杏道:“小脾每次和他想見時,他都已經易容改裝……”

  黃十峰道:“那是說每次見到張神醫時,他的形貌、衣著,都不相同,是嗎?”

  紅杏道:“正是如此。”

  黃十峰探手一把,抱起張神醫,道:“姑娘請關好門,咱們到大廳中去。”

  這時的紅杏,已經完全沒有主意,一切聽人擺佈,依言關好窗門,行入大廳。

  黃十峰放下了張神醫,目光掃射了神情愕然的群豪一眼。道:“諸位之中,哪一位識得張神醫。”

  王子方和田文秀,雖然都和那張神醫見過面,但對張神醫的形貌,卻是毫無記憶,只覺他面目平常無法想出一點特徵。

  黃十峰道:“就在下所知,當今武林之中,確有一位姓張的神醫,但那人早已息隱江湖……”

  王子方接道:“幫主說的可是那賽果老張人春嗎?”黃十峰道:“正是那張人春。”伸出右手輕輕從張神醫臉上揭下一張人皮面具。

  王子方凝目望去,只見那面容乾枯,兩顴高突,雙目細小,形容甚是古怪。

  黃十峰道:“在下和那張人春張神醫,交往甚深,後來,他突然息隱江湖,從此消息杏然,但在下對他的音容笑貌,卻是記憶猶新,此人冒稱張神醫,在下早已動疑,但他只肯說出姓張,未說名字,想那姓張之人甚多,在下倒也不敢貿然從事,揭穿他人的偽貌。”

  紅杏長吁一口氣,道:“真叫我胡塗死了。”

  黃十峰微微一笑,道:“姑娘,風波世道,險詐江湖,就是再聰明些,也是難免受人詐騙。”語聲略頓,又道:“直待他剛才,自說自語,要冒險去療治那二姑娘的傷勢,才啟動了我的懷疑之心,唉!此人本可把我騙過,只是他做賊心虛,表演得太過火了。”

  紅杏訝然說道:“我家大姑娘對這張神醫有過救命之恩,難道他還會幫助敵人,謀害我家二小姐不成。”

  黃十峰道:“姑娘請仔細瞧此人的真正面目,是否是那大姑娘救過命之人?”

  紅杏道:“唉!我沒有見過那張神醫,這件事也是聽二小姐說過而已。”

  黃十峰道:“此人如此膽大,敢於冒充,也就是因為姑娘未見過他的真面目,如若在下的料斷不錯,只怕二姑娘也未見過此人?”

  紅杏一皺眉頭,道:“幫主這麼一說,好像內情十分複雜了。”

  黃十峰道:“不錯,區區為了本幫中失去了一包藥物,追查到此,在長安停留了一段時間之後,隱隱覺出,一件震駭人心的陰謀,以長安為基點,正在不斷的擴張。”

  目光凝注到紅杏臉上,道:“你們金鳳門……”

  紅杏駭了一跳:“你怎麼知道的?”

  室本群豪,除了容哥兒神色自若,似是不知金鳳門為何物之外,全都臉色大變。

  黃十峰輕嘆一聲,道:“姑娘不用緊張,知道貴主婢出自金鳳門下的,只怕並非區區一人。”紅杏臉色肅穆,緊咬銀牙,一語不發。

  黃十峰接道:“如若那人不知你們主婢出自金鳳門中,也不會計算到你們姑娘頭上了。”

  紅杏道:“我們主婢自入江湖之後,一直是小心謹慎,不知黃幫主何以知我們來自金鳳門下?”

  黃十峰道:“我丐幫耳目遍佈,消息最是靈通。”語聲微頓,掉轉話題說道:“目下此事,並非什麼重大之事,要緊的是如何療治二姑娘的病勢。”

  紅杏嘆息一聲,道:“黃幫主,如若我家姑娘清醒之後,千萬不可說出她來自金鳳門下。”

  黃十峰道:“好!在下答應姑娘。”

  趙天霄突然輕輕嘆了一聲,道:“幫主一舉揭穿了這張神醫的隱秘,想必早有成竹在胸了。”

  黃十峰道:“如若治不好二姑娘的傷勢,事情仍將是一團亂麻。”

  王子方道:“貴幫弟子,遍佈天下,江湖上有什麼風吹草動,總是貴幫先有消息,武林之中早有公認了。”

  黃十峰道:“好說,好說,王總鏢頭有何見教,只管請說。”

  王子方道:“有一座四仙道院,不知黃幫主是否知道?”

  黃十峰眉頭聳動,顯然在用心思索,大約想了一盞熱茶工夫之久,才長長嘆息一聲,道:“這區區倒是想不起來。”

  王子方道:“在下所知,那四仙道院,乃一處十分隱秘之地,道院建築在深山幽谷之中,觀中人個個身負絕技,但卻從不和武林人物來往。”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9 12:00:10

七三

  黃十峰接道:“王總鏢頭何以得知?”

  王子方道:“在下是聽那二姑娘所言。”

  黃十峰啊了一聲,道:“這麼說來,那四仙道院和二姑娘的傷勢有關了。”

  王子方道:“不錯,按二姑娘言,那四仙道院中的道人,不但一個個武功高強,而且善用各種迷藥。”

  黃十峰點點頭,道:“有這等事二姑娘可曾說過四仙道院的所在地嗎?”

  王子方道:“九華山中。”

  黃十峰道:“只要地方不錯,區區自信在十日之內,可查出他們的內情底細。”

  王子方道:“黃幫主乃武林中人人欽敬之人,老朽心中之事那是知無不言了。”

  黃十峰道:“在下洗耳恭聽。”

  王子方道:“一日之前,二姑娘和老朽同田少堡主,講起經過之事,神智似是還很清醒,一日之隔,竟然人性大變,病情似是陡然加重了甚多。”

  黃十峰道:“區區既然遇上這檔事情,捲入這漩渦之中,自然要追查到底了。”

  他仰起臉來,長吁一口氣,道:“金鳳門雖然在武林中造成了一場驚人的殺劫,但他們也挽救了一次江湖危難,而且在那挽救江湖的危難中,祖孫三代,傷亡了一十二人,使金鳳門幾乎傷亡殆盡,那是足以抵償他們在江湖上造成的大劫了。”

  趙天霄望了紅杏一眼,道:“金鳳門銷聲匿跡,已數十來年未再在江湖上露過面,想不到這一震動江湖門派,竟然在數十年後,重現江湖,唉!也許二姑娘這番受人暗算,淵源於數十年前恩怨之中。”

  黃十峰道:“趙堡主說的不錯,因此,不但我丐幫要管,就是武林中九大門派中人也不應該坐視。”突然舉步而行,直到大廳門口之處,高聲說道:“朋友,請出來吧!藏頭露尾,豈是長久之計。”

  但聞花樹叢中,響起一聲冷笑,緩步走出三個身著勁裝的大漢。

  為首一個年齡較大之大漢,面目冷峻,兩道深透的目光,掃掠廳中群豪一眼,冷冷說道:“在下等久聞丐幫黃幫主的大名,今日有幸相會。”

  黃十峰道:“好說,好說,三位如何稱呼?”

  那為首大漢,道:“咱們兄弟無名小卒,說出來黃幫主也不知道,那也不用通名報姓了。”

  黃十峰道:“三位似不是中原道上人物?”

  那大漢道:“黃幫主目力過人,在下好生佩服。”

  黃十峰兩道銳利的目光,一直在三人臉上流轉,打量許久之後,才緩緩說道:“三位人單勢孤,如若動起手來,區區只怕難免要落以眾欺寡之嫌。”

  那為首大漢,回顧了身後兩個大漢一眼,冷冷說道:“幫主既然無意留客,咱們兄弟就此告別。”

  黃十峰一抱拳,道:“在下不送了。”

  那為首大漢道:“不敢有勞幫主。”轉身大步而去。

  群豪望著三人遠去的背影,個個臉上流露出激忿詫異之色。

  紅杏有了經驗,心中多疑起來,望望那清瘦老人,站著不動。

  黃十峰道:“儘管放心帶他入內,這次絕然不會有錯。”

  紅杏口中應了一聲,緩步向內室行去。那清瘦老人緊隨在紅杏身後,直入內室。

  廳中群豪口雖不言,心中卻有著一種同樣的感覺,自從黃十峰現身之後,亂如團絲的局勢,突然有了頭緒,局勢的演變,都在他控制之中。

  趙天霄低聲說道:“王兄,黃幫主能在武林中,受著擁戴,實非無因。”

  王子方微微一笑道:“但願他能阻止住在這一場武林大劫於未發之前。”

  但聞內室中傳出那清瘦老者的聲音,道:“要飯頭兒,快些進來。”

  群豪聽他對那江湖上人人尊敬的丐幫幫主,竟以要飯頭兒呼之,無不暗暗驚駭,隨見那黃十峰含笑相應,緩步行入了內室。

  王子方低聲對趙天霄說道:“那老兒恐怕亦非普通之人。”

  談話之間,那清瘦老人,已和黃十峰並肩行入廳內,並肩出廳而去。

  王子方望著黃十峰的背影,欲言又止,心中暗自道:“莫非是那清瘦老人,看出了姑娘病情無能療治,勸那黃幫主不管,免得招惹麻煩……”

  其實,廳中群豪,大都在胡思亂想,不知清瘦老人和黃十峰的用心何在?

  足足等有一頓飯工夫之久,才見那黃十峰緩步走了回來。

  王子方第一個忍耐不住,一抱拳,道:“黃幫主……”

  黃十峰臉色嚴肅地揮手說道:“我知道,你們心中都充滿了懷疑之心。”

  舉步入廳,長吁了一口氣,道:“事情的複雜,也出了區區的預料之外。”

  趙天霄呀然說道:“怎麼回事?難道二姑娘病勢,已成了不治之症嗎?”

  黃十峰略一沉吟,道:“區區那位故友,醫道之高,絕不在賽果老張人春之下,他仔細查過二姑娘傷勢,自認無能為力。”

  趙天霄心中一直對那二姑娘相救之恩,唸唸不忘,當下說道:“幫主之意呢?可是不願再管了嗎?”

  黃十峰苦笑一下,道:“區區既然答應了,就算是再難十倍,也不推辭。”

  趙天霄道:“金鳳門在武林中的功過,早成定論,算自時日、年歲,這位二姑娘都參與其事。”

  黃十峰輕嘆一聲,接道:“重要的是二姑娘的生死,恐怕要牽連上整個江湖的恩怨,目下武林中,奇事橫生,似是正在醞釀著一次巨變,如是處置不當,金鳳門即將又成為武林中造劫之人。”微微一頓,又道:“何況,目下的複雜形勢,金鳳門隱隱成為主宰正邪勝負的要角。”

  王子方讚道:“幫主雄才大略,處處為天下武林著想,能得天下武林同道敬重,實非偶然的了。”

  黃十峰淡然一笑,道:“諸位先請坐下吧!事情已然如此,急亦無用。”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9 12:00:18

七四

  群豪都知丐幫弟子眾多,高人無數,這黃十峰雄才大略,近年來,排解了幾次紛爭,聲望之隆,直過少林、武當,而且隱隱有凌駕兩派住持之上的趨勢,當下齊齊坐了下去。

  黃十峰掃掠群豪一眼,接道:“區區素來主張武林同源,天下一家,因我丐幫和天下各門各派,二向相處融洽,區區更是時常親率我幫中長老,拜訪各大門派,深望能使武林道上常保一個清平寧靜之局,但此刻,這清平寧靜的局面,已遭破壞,如是處理不妥,立刻可引起武林中一場大劫。”

  趙天霄道:“幫主可曾查出那破壞之人嗎?”

  黃十峰道:“如若能夠找出那人是誰,問題也可以迎刃而解。”長吁一口氣,接道:“兩年之前,區區已發覺這種危惡之局,只是那時武林中甚少事故發生,區區如若說出武林大禍將至,勢必被譏諷為杞人憂天,或是危言聳聽,只好隱忍了下去。”

  趙天霄道:“幫主何以先知。”

  黃十峰道:“從一件不大不小的事件,唉!這也算武林中一則秘聞,江湖知道的人,可是絕無僅有了。”

  容哥兒初入江湖,突聞武林中竟有這麼多秘聞奇事,不禁神往,忍不住問道:“什麼事呀?”

  黃十峰道:“兩年前,區區在敝幫總舵之中,突然接到了少林方丈的急促傳書,說是敝幫弟子,殺害了兩名少林高僧,限區區接信後,十日之內,趕往少林寺去,解說內情,詞意充滿激烈,咄咄逼人。”

  少林寺曾和丐幫有過如此重大的衝突,武林中卻從未聽過,這兩個江湖徒眾最多,實力最強的幫派,如若衝突起來,勢必在武林中掀起一場驚天動地的風波,只聽得群豪個個神情凝重,肅然無聲。但聞黃十峰長嘆一聲,道:“區區接到這封書信,曾經沉思了一日之久,幫中幾位長老,都覺得少林欺人過甚,主張不欲置理,或是修書回覆,要少林寺中人,到我丐幫總舵中來理論。”

  王子方道:“幫主可是聽從了嗎?”

  黃十峰道:“但區區仔細忖量之後,覺得如不親往少林寺中一行,勢必將引起本幫和少林寺的重大誤會不可,決定親赴少林寺一行,區區只帶了一個聽差弟子,趕赴少林嵩山本院,見著少林方丈,兩名高僧屍體,仍然停在戒持院中。”

  黃十峰道:“區區查過兩位少林高僧的屍體,發覺是一種極強外家掌力所傷,本幫中江長老金砂掌,由於江湖……”

  趙天霄道:“這就是少林寺的不對,武林中習練金砂掌、鐵砂掌的同道,何止千百,豈可斷言兩位高僧,是傷在貴幫江長老的手中。”

  黃十峰道:“除了二僧是傷在一種強厲的外家掌力之外,還有一位目擊的少林僧人,瞧出了那人著灰袍,正是我丐幫中江長老形貌,但那少林方丈,見到在下孤身一人,如約而至,心中怒氣,先就消了一半,和區區研商之下,發覺是他人嫁禍之計,但斯人為誰?卻是一時間想他不起。”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少林寺和本幫曾經派出精明高手,明查暗訪了兩年之久,仍是找不出一點頭緒。”

  趙天霄道:“如非幫主說出,我等實難想到,武林道上幾乎發生一大劫難。”

  黃十峰道:“那人能假扮我丐幫長老,一舉之間,殺死了兩位少林高僧,自然是非同小可了。因此,區區在兩年前,就覺得武林中,正在醞釀著一件劇大的變化,只是這變化神秘莫測,一般無法知曉罷了。”

  王子方道:“幫主可是把兩年前的舊事,和這二姑娘際遇,聯想在一起嗎?”

  黃十峰道:“此刻還難斷言,但有一相同之處,卻不能不叫區區懷疑。”。

  容哥兒道:“此乃兩件大不相同的事,有何相同之處?”

  黃十峰道:“金鳳門和少林派,都是聲動武林的門派,平常武林人,避之惟恐不及,豈敢輕捋虎鬚。”

  趙天霄道:“在下想不出這兩樁事,有何相同之處?”

  黃十峰道:“兩年之前,那人殺死了兩位少林高僧,希望嫁禍於我丐幫,未能如願以償,兩年後,又找上了金鳳門。”

  王子方道:“如今倒是有了一個明朗的線索,就是九華山幽谷中那四仙道院,二姑娘能夠在神志清醒時說出了這段經過,也算得不幸中的大幸了。”

  只聽房中傳出來紅杏的聲音道:“我家姑娘很想說話,可要解開她的穴道?”

  黃十峰道:“姑娘不可!”容哥兒距那內室最近,身子一側,當先行入了室中。

  王子方看他重傷不久,仍有這等能耐,不禁暗暗讚道:“他年紀輕輕,竟有著如此深厚的內功。”緊隨身後,行入內室。黃十峰、趙天霄等魚貫而入,進入內室。

  只見那水盈盈口齒啟動,似是有很多話,急放要說出口來,但因穴道被點,無法出聲。黃十峰緩步行到木榻旁,嚴肅地說道:“紅杏,點你家姑娘雙肘的『曲池』穴、雙腳上的『湧泉』穴。”

  他乃一幫之主,說話行事,自有一種威嚴,紅杏心中又早對他敬服,不由自主地點了二姑娘雙臂雙腳上的穴道。

  黃十峰道:“現在解開前胸的神封、天池二穴。”

  紅杏依言解開了二姑娘前胸兩穴。

  但聞二姑娘長長吁一口氣,自言自語地說道:“四月三十無月夜,城北十里荒祠中……”只聽她反反復覆,連連背誦的都是這兩句話。

  群豪都聽得惑然不解,不知道這兩句無頭無尾之言,從何而來?

  黃十峰輕嘆一聲,道:“紅杏姑娘,點了她的啞穴。”

  紅杏呆了一呆,伸手點了水盈盈的啞穴。

  黃十峰凝神望著屋頂,苦苦思索。內室一片靜肅,鴉雀無聲。

  過有頓飯工夫之久,突然間田文秀自語說道:“是了,是了!”

  趙天霄道:“什麼事?”

  田文秀道:“四月三十之夜,在城北一座荒祠之中,二姑娘和人有約。”

  黃十峰接道:“不錯,那人對二姑娘關係甚大,故而她記憶甚深,唸唸難忘,雖在重傷之下,仍然牢牢記著此事。”

  王子方突然接口說道:“幫主看那張神醫在對方的身份如何?”

  黃十峰道:“無足輕重的一個小頭目。”

  王子方道:“他既然奉派來此,監視那二姑娘,或者知道一些隱秘。”

  趙天霄道:“不錯,咱們逼他招出一些內情,或可有助瞭然內情。”

  黃十峰道:“希望不大,縱然是能夠逼出一些話來,也是無關重要,但當然聊勝於無,咱們到廳中試試去罷。”當先舉步出廳。群豪魚貫相隨,出了內室。

  只見那張神醫仍然橫臥在大廳之中。

  黃十峰先點了他雙腿上的穴道,才解他身上兩處要穴。

  那枯瘦高顴,冒充張神醫的老者,目光環顧了廳中群豪,冷笑一聲,右手突然向懷中摸去。

  黃十峰動作奇快,伸手一指,點中了他右臂“天泉”穴,淡然一笑,道:“何苦服毒。”枯瘦老人,似是自知無能抗拒,索性一閉雙目。

  黃十峰冷冷說道:“區區一向不願施展毒辣手段對人,但閣如是太過固執,區區只好破例了。”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9 12:02:30

七五

  那枯瘦高顴老人,一睜雙目,道:“大丈夫死有何懼……”

  黃十峰接道:“我點你五陰絕脈,讓你求死不成,嘗一下那萬蟻噬體的滋味。”

  那老者聳然動容,沉吟不語。

  黃十峰道:“如若區區料斷不錯,閣下亦非他們重視之人,死有流芳百世,遺臭萬年,你如是真不怕死,就該選一個死法才是。”

  那枯瘦老人慘然一笑,道:“久聞丐幫幫主,大仁大義,明辨是非,今日一會,果是不錯。”

  趙天霄接道:“你既知黃幫主乃大仁大義之人,就該說出胸中的隱秘才是。”

  §第十二回 荒祠黑夜人未靜

  那枯瘦老人突然問道:“天到什麼時候了?”

  趙天霄道:“已午時。”

  那枯瘦老人淡然一笑,道:“晚了,晚了!”

  容哥兒奇道:“什麼事晚了?”

  枯瘦老人突然大聲喝道:“老夫的死期已到。”

  黃十峰陡然驚覺,急急接道:“你已經預先服下了毒藥?”

  枯瘦老人張嘴吐出一口鮮血,道:“天不助你們……”

  臉上肌肉,一陣抽動,閉目而逝。

  王子方輕輕嘆懇一聲,道:“他已有悔悟之心,只可惜藥性已經發作。”

  黃十峰道:“他說的不錯,上天不助咱們。”

  趙天霄道:“唉!此刻咱們又得暗中摸索了。”

  黃十峰道:“今日已是四月二十九,明日就是三十日,二姑娘和人約會之期。”

  王子方道:“雖只有一天半的時光,但此時此刻而言,卻是太長一些了。”

  黃十峰道:“眼下唯一的補救之法,只有設法嚴密封鎖住雨花台,使對方莫測高深,或可依時赴約。”

  王子方道:“我等都願效命,憑黃幫主的吩咐。”

  黃十峰道:“不敢當。”大步行到廳門口處,舉手互擊兩掌。

  掌聲甫落,兩個身著灰衣的丐幫弟子,已雙雙出現廳前。欠身說道:“恭候幫主示下。”

  黃十峰道:“儘可能召來幫中武功高強弟子,嚴密地封鎖住雨花台,不論任何人,都不許接近。”

  田文秀細看那兩名丐幫弟子,都在五旬上下。左面一人,身背淺藍色的袋,右面一弓,卻背著兩隻雪白布袋。在場群雄大都知道了丐幫弟子,是以布袋的顏色分出身份高下,但袋子多寡的詳細情形卻又不太瞭然。

  田文秀看到那身披白袋弟子,突然想起了曾在萬上門金道長處,見過一白袋弟子,不禁啊了一聲。黃十峰迴過頭來,道:“什麼事?”

  田文秀道:“幫主辦完大事之後,咱們再說不遲。”

  黃十峰一揮手,對兩個丐幫弟子道:“你們去吧!”

  那藍袋弟子道:“如是來人強闖而入,可許弟子們出手攔截?”

  黃十峰略一沉吟,道:“如是非動手不可,那就設法把他們誘入圍牆之內,以免驚駭到路人。”那藍袋弟子應了一聲,和那白袋弟子齊齊轉身而去。

  黃十峰迴顧了群豪一眼,道:“照區區的看法,他們目下還不致和咱們翻臉動手,可能看咱們戒備森嚴,也許知難而退。”

  趙天霄道:“明夜那荒祠之約,幫主作何打算?”

  黃十峰道:“區區立時趕往佈置,不論是真是假,區區都寧願信其有。”

  趙天霄道:“在下亦是此意,在下對長安附近形勢甚熟,幫主如需在下帶路,只管吩咐就是。”

  黃十峰道:“那就有勞趙堡主了!”目光掃掠群豪一眼,接道:“諸位請守在這雨花台中,如非必要,最好不要外出,區區和趙堡主在明日五更之前,定可趕回此地。”

  王子方道:“儘管請便,我等在此候命就是。”

  黃十峰道:“諸位還請多多照顧那二姑娘。”說完帶著趙天霄,聯袂而去。

  王子方低聲對容哥兒道:“容公子還請多坐息一下,也許明宵還有仰仗之處。”

  容哥兒道:“多謝關注。”依言坐了下來,運氣調息。

  只聽田文秀低聲說道:“王總鏢頭,這人中毒甚深,屍體不能久放。”

  王子方轉臉望去,只見那冒充神醫的枯瘦老人,全身都成紫黑之色,形象至為恐怖,當下一皺眉頭,道:“少堡主有何高見?”

  田文秀道:“在下之意不如就在廳外花樹林中,掘一個土坑,暫把屍體埋起。”王子方略一沉吟,道:“好吧。”大步向廳外行去,在庭院一角挖了一個土坑。

  田文秀抱起那枯瘦老人的屍體,投入了土坑之中,掩上浮土,重又退回客廳。

  這時,紅杏正由內室緩步走了出來,搖搖頭,對王子方道:“姑娘沉睡不醒,臉上一片赤紅,我瞧是有病了,咱們解開她的穴道如何?”

  王子方道:“姑娘最好不冒險,明天五更之前,黃幫主就回來了。”

  話聲未完,瞥見人影一閃,一個身負白色雙袋弟子,出現廳門之外,急急說道:“諸位最好能門窗緊閉,如若來人不衝向諸位廳房,諸位但請袖手旁觀就是。”

  王子方吃了一驚,道:“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他們竟敢執仗攻打不成。”

  那丐幫弟子,道:“這些剽悍之徒,還知道什麼王法,老英雄多多小心了。”

  言罷,縱身一躍,行蹤頓沓。田文秀道:“這一招倒是大出意外。”

  王子方道:“雖有丐幫中弟子守護,咱們也不能大意,有道善者不來,來者不善,咱們也要準備迎敵。”

  田文秀動手關上門窗,沉聲說道:“紅杏姑娘請留心保護二姑娘。”手提長劍,閃出廳外。

  王子方道:“少堡主……”

  田文秀接道:“區區要隱在廳外樹上,也好窺得全貌。”

  王子方道:“好!如非情勢所迫,少堡主千萬不可出手。”

  田文秀輕輕咳了一聲,道:“我明白。”

  王子方凝目望去,只見兩個身上背著黑色袋子的丐幫弟子,飛鳥一般,躍入了圍牆之中。緊隨在兩個丐幫弟子之後,躍入了一個黑衣大漢。

  那大漢臉上勒著一條黑布帶子,只露出兩隻眼睛。

  躍入圍牆之後,一語不發,翻腕拔出背上單刀,直向兩個丐幫弟子劈去。

  兩個丐幫弟子也不喝問,分由兩個方位各自攻出一拳。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9 12:02:37

七六

  想是三人在圍牆之外,早已答上了話,是以入得圍牆之後,一語不發,就打了起來。只見那大漢手巾單刀縱橫,刀光霍霍,攻勢十分猛銳。

  兩個丐幫弟子始終分站兩個方位上,赤手空拳迎擊。

  王子方只看得暗暗焦急,忖道:“此時此情,難道還要和敵人講什麼交情不成?怎麼不亮兵刃動手?”

  忖思之間,瞥見人影閃動,兩個身著大褂,腰束汗巾的大漢,雙雙躍入圍牆。

  緊隨在大漢身後,又躍入兩個丐幫弟子。四個人亦是一語不發,打在一起。

  原來,丐幫弟子,都牢牢記著黃十峰的令諭,凡是遇上挑戰之人都約他們進入圍牆之內決鬥。

  王子方心中暗道:“不知對方有多少人來?這丐幫弟子又有多少人留在此地。”

  但聞田文秀聲音傳了過來,道:“對方來人甚多,丐幫弟子只怕應付不了,王老英雄快請準備暗器,咱們早些出手。”

  王子方吃了一驚,暗道:“好啊!強敵如此眾多,看來他們是大舉來犯了。”突見容哥兒睜開雙目,挺身而起,道:“外面在打架嗎?”

  王子方道:“不要緊,容公子只管調息。”

  容哥兒突然伸手入懷取出一方絹帕,包起半個臉,道:“晚輩去會他們一陣。”

  正待開門衝出廳外,突然王子方沉聲喝道:“容公子。”

  容哥兒道:“什麼事?”

  王子方道:“不用出去了,咱們守在廳中就是。”

  容哥兒道:“就依老前輩的意思。”

  王子方急行兩步,走到容哥兒的身側,低聲說道:“容公子最好不要出手。”

  容哥兒道:“為什麼?”

  王子方道:“公子劍術精絕,也許明夜還行借重之處。”

  容哥兒道:“老前輩只管吩咐,晚輩是萬死不辭。”

  只聽砰然一聲,大門突然被人撞開,一個黑衣大漢直撞而入。

  王子方正待揚手打出神芒,哪知容哥兒比他更快,右手揮動長劍一閃,那大漢身子陡然停了下來。容哥兒飛起一腳,把那大漢踢出大廳之外。

  只見血雨飛濺,那大漢身子突然中分兩半,倒掉在地上。

  原來那大漢早被容哥兒一劍劈成兩半,只是他劍勢過快,王子方竟未瞧出那大漢早被劈死,眼看屍體倒下,血流滿地,不禁呆了一呆,道:“好快的劍法!”

  容哥兒還劍入鞘,道:“老前輩誇獎了。”

  王子方低聲說道:“容公子,這劍法,可是叫閃電神劍嗎?”

  容哥兒搖搖頭道:“家母告訴我說,這劍法叫作追風劍。”

  王子方道:“追風劍,從未聽人說過。”

  容哥兒道:“在下的武功,從母所習,母親告訴我叫追風劍法,但是否真叫追風劍,晚輩就不太清楚。”

  王子方點點頭,道:“容公子說的是。”

  只聽田文秀的聲音,傳了過來:“丐幫中援手趕到,一個個神勇無比,這些人要撤走了。”

  王子方凝目望去,只見庭院中惡鬥形勢,果已有了大變。原來處於劣勢的丐幫,此刻,突然趕來五個身著灰色百綻大褂的年輕援手,這些人年紀雖輕,但出手卻是凌厲無比,只見五人掌出如電,腳踢如風,片刻間已接連被他們傷了十七八個強敵。

  大約來犯之人,已知非敵,突然齊齊向外面退去。五個年輕的灰衣丐,眼看強敵紛紛退走,竟也不肯停留和群丐打個招呼,聯袂而去。庭院中的丐幫弟子,除了兩個受傷的留在院中坐息之外,其餘之人,也一齊躍出庭院。

  田文秀飛身躍下大樹,低聲讚道:“丐幫之大,果然是藏龍臥虎,那五個年輕的灰衣丐,不知在幫中是何身份?武功之高,足可當得當今武林中第一流的高手。”

  一頓,又道:“不錯,不錯,這五人定然是那神鷹五子了。”

  王子方輕嘆一聲,道:“他們落敗而去,定要把實情呈報,二姑娘明夜之約,不知是否會受影響?”

  田文秀道:“應該會有。”

  王子方道:“唉!黃幫主苦心孤詣,去佈置明夜之約,如是有了影響,豈不是白費心機?”

  田文秀道:“但願沒有影響才好。”

  王子方望望天色,道:“天色不過是將要入夜時分,那黃幫主要到五更之後,才會歸來,我等可用這一段空暇好好休息一下。”一夜匆匆,直到天色將亮時分,黃十峰才和趙天宵趕了回來。

  王子方急急迎了上去道:“幫主辛苦門了,事情可曾辦妥?”

  黃十峰道:“區區已然盡了心力只要他能如約而去,必能揭穿他的神秘。”王子方道:“只怕昨天這雨花台中一戰,影響那訂約之人……”

  黃十峰道:“區區已派人追蹤,昨天侵犯雨花台的人,都退到長安城外,一座大土窯之中,那地方似是他們一處聚居之地。”王子方道:“幫主可曾派人進去搜過嗎?”

  黃十峰道:“目下區區派人在附近監視著他們的舉動,待今夜二姑娘見過那約晤之人後,再派出敝幫高手,一舉把那座土窯聚居之人生擒。”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有一件事,必得紅杏姑娘相助。”

  田文秀道:“幫主之意,可是要那紅杏姑娘冒充二姑娘。”

  黃十峰道:“正是此意。”

  話聲未完,瞥見一個灰衣丐,急急奔到廳前,抱拳說道:“見過幫主。”

  黃十峰道:“什麼事?”

  那灰衣丐道:“雨花台外,來了一個大漢,要找他們公子,屬下等攔他不住,已被他打傷了兩位兄弟了!”

  容哥兒突然起身說道:“一定是大虎來了,我去看看。”大步向外行去。

  片刻之後,容哥兒帶了一個身軀奇高的黑衣大漢,走了進來。拱手對黃十峰見禮,道:“大虎無禮,傷了貴幫中兩名兄弟,在下這裡先行謝罪。”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9 12:02:45

七七

  語聲微微一頓,回頭對那身軀奇大的大漢說道:“還不快向黃幫主請罪嗎?”

  那黑衣大漢,個子雖然高大,但臉上不見須痕,顯然年歲不大。

  只見他抱拳一禮,道:“咱叫岑大虎,小名叫作大虎兒,不小心打傷兩個要飯兄弟,咱們公子,叫我向幫主賠罪,咱家是不敢不賠,幫主請打咱兩拳就是。”

  聲音鏘鏘,但尚帶童音。黃十峰聽他說話,已知其人帶有三分渾氣,當下微微一笑,道:“不要緊,彼此不認,何罪之有?”

  岑大虎回頭望著容哥兒,道:“那幫主不肯罰我大虎兒,公子打我兩拳吧。”

  黃十峰一揮手,道:“容兄請看在區區面上,不用責罰這位岑兄弟了。”

  容哥兒道:“大虎兒,還不快謝幫主的大量。”

  岑大虎對著黃十峰作了一個長揖,道:“多謝幫主大量。”

  黃十峰還了一禮,道:“不敢當。”

  容哥兒道:“大虎兒,你可見到老夫人了。”

  岑大虎道:“見過了。”

  容哥兒道:“老夫人說些什麼?”

  岑大虎道:“老夫人說王總鏢頭是咱們的大恩人,要公子留在此地全力相助,如果遇上了什麼不能解決之事,要大虎兼程趕回,老夫人要親自趕來相助。”

  容哥兒回目望了王子方一眼,道:“家母對昔年大恩大德,一直唸唸難忘,既命在下留此,還望總鏢頭有所差遣。”

  王子方道:“想不到昔年一點區區小事,竟使令堂如此掛懷,這倒叫老朽難安了。”

  容哥兒道:“老前輩言重了。”回目望了岑大虎一眼,道:“我等在此議事,你到院中去吧。”岑大虎應了一聲,退入院中。

  容哥兒道:“打擾了諸位議事。”

  黃十峰嘆道:“也許他們已經早得了消息,今夜之約,是否還去,目下很難預料,但區區仍然布設下了重重埋伏,寧叫他們不來,咱們卻不能無備。”

  王子方道:“幫主說的是。”

  田文秀接道:“要那紅杏姑娘扮作二姑娘的身份,咱們先和她談談才是。”

  王子方輕輕咳了一聲,道:“少堡主說的是。”站起身子,行到內室門口處,說道:“紅杏姑娘,請出廳外,我等有事奉商。”

  只聽一陣步履之聲,紅杏應聲而出,只見她雙目紅腫,顯然是一直在暗中哭泣。

  她舉手理一下散亂的秀髮,低聲說道:“老英雄有何賜教?”

  這位狂傲的丫頭,連經挫折大變之後,突然間變得溫順起來。

  王子方輕輕嘆息一聲,道:“二姑娘好些嗎?”

  紅杏搖搖頭,黯然說道:“我看她傷勢甚重,唉!二姑娘如若有了什麼三長兩短,小婢也不願獨生人世了。”

  田文秀接道:“姑娘不用如此灰心,既有以身相殉之心,何不全心全力,相救二姑娘呢?”

  紅杏道:“只要有良策,縱然叫小婢粉身碎骨,小婢亦是萬死不辭。”

  田文秀道:“黃幫主為救你家姑娘,已然胸有良策,不過,還有借重姑娘之處。”

  紅杏轉向黃十峰欠身一禮,道:“幫主需用小婢,但請吩咐,小婢決不推辭。”

  黃十峰道:“區區想借重姑娘裝扮作二姑娘的身份,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紅杏道:“小婢才貌,難及姑娘萬一,如何能夠裝作呢?”

  黃十峰道:“這個不用姑娘擔心,區區早已為姑娘藉箸代籌了。”

  紅杏道:“不知要小婢如何裝扮?”

  黃十峰道:“你家姑娘嘀嘀自言之事,姑娘應已聽到了。”

  紅杏道:“聽到了。”

  黃十峰道:“今夜無月,你家姑娘在荒祠中,和人有約,區區想請姑娘,假扮作二姑娘的身份,到荒祠之中赴約。”

  紅杏道:“小婢可以嗎?”

  黃十峰道:“姑娘聰明伶俐,只要用點心機定可瞞過那人。”

  紅杏道:“幫主如是覺得小婢可以,自是不便推辭。”

  黃十峰道:“最重要的是,不論遇上什麼變化,姑娘都請沉住氣,區區當隱在姑娘身側相護。”

  紅杏道:“小婢從命。”

  黃十蜂目光一轉,掃掠群豪一眼,道:“此刻時光,諸位亦請乘機坐息一下,也許晚上還有大戰。”群豪依言,各自盤坐調息。

  待天色入夜時分,丐幫弟子送來一餐豐盛的晚飯。

  一餐飯畢,天色已經是初更時分。

  黃十峰沉聲說道:“咱們得早一點去,諸位之中,何人願意留此?”

  群豪相顧默然,無人應聲。

  黃十峰道:“既然是諸位願去那荒祠,區區只好派我丐幫弟子,守護這雨花台了。”語聲略頓,又道:“區區有幾句話,不得不先行說明,咱們此去人手甚多,必得調度得宜,始能發揮效用,否則人多手雜,反要壞事了。”

  王子方、田文秀等齊聲說道:“幫主眾望所歸,請主持大局,我等悉聽所命。”

  黃十峰道:“既然如此,區區就僭越了……”目光投注容哥兒的臉上,道:“有勞容兄弟,帶上面罩,緊隨紅杏,進入荒祠,以保護紅杏姑娘為主。”

  容哥兒轉眼望著王子方,只見他眼中滿是乞求之色,只好說道:“好吧!”

  黃十峰微微一笑,道:“其他人等請王總鏢頭統率埋伏在荒祠邊一道荒僻小徑之側,就區區觀察所得,那人不來赴約,也就罷了,如來赴約,定然將由那條荒僻小徑上經過。”環掃了群豪一眼,又道:“咱們走吧!”

  趁夜色朦朧,十幾條人影,飛離了雨花台,直奔正東而去。

  王子方帶著田文秀、岑大虎,在兩個丐幫白袋弟子帶領之下,趕赴埋伏之處,黃十峰、趙天霄卻藏在祠外暗影處,容哥兒黑衣佩劍,面垂黑紗,緊隨在假扮二姑娘的紅杏身後,直入荒福大廳。

  這座荒祠,規模氣派,都很宏大,只是已淪沒落之境,早已無人管理,滿祠荒草橫生,蟲聲卿卿,觸目一片淒涼。

  容哥兒和紅杏直入正堂,堂上早已擺好了一張木椅,容哥兒低聲說道:“姑娘請坐。”

  紅杏已得囑咐,能不開口,就少開口,也不答話,緩緩坐了下去。

  容哥兒凝聚目力,四下打量了一眼,閃身躲入了供台後面。

  夜蟲爭鳴,風聲呼嘯,襯托出這幽暗的荒祠中的淒涼、恐怖。

  紅杏忍不住輕咳了一聲,扶一下頭上垂下的復面黑紗。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9 12:02:53

七八

  足足等了一個更次之久,已是三更時光,仍不見有何動靜。紅杏正自等得不耐,想招呼容哥兒同出荒相正堂瞧瞧,突然一陣沙沙的步履之聲傳來。

  容哥兒凝目望去,不見有人到來,只聞腳步聲,不見人蹤影。

  荒祠的幽淒,和那沙沙不絕的步履聲,交織成一種動人心弦的恐怖,紅杏雖然有著一身武功,但究竟乃是十幾歲的女孩子,聽得那腳步聲,仍響不息,不禁心中有點害怕,手中冒出冷汗來。

  容哥兒為那不停的腳步聲,鬧得有些奇怪,暗道:“這是怎麼回事呢?分明是人行走的腳步聲,怎的老是響不絕耳。”

  忖思之間,那腳步聲突然停了下來,一個幽靈般的黑影,陡然出現在門口處,靜靜地站著不動。這情景,有著一種莫可言喻的恐怖,容哥兒也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氣。他強自鎮定了一下神,施展傳音之術,道:“姑娘,沉住氣,不要害怕。”

  紅杏正為著一種襲上心頭的恐怖顫慄、驚懼,容哥兒及時之言,果然對她產生種莫大的慰藉。長吁了一口氣,閉上雙目。

  那幽靈般的黑影,在那正堂門口處,停了足足有一盞熱茶工夫之久,突然舉步一跨進入了正堂。紅杏聽得腳步聲,陡然睜開雙目,那黑影已到了身前四五尺處。

  她想開口呼叫,但嘴巴似是被人堵住,竟是說不出話來。

  只見那幽靈般的人影,緩緩舉起右手,取下了頭上高聳的氈帽,現出面目來,低聲說道:“二姑娘嗎?”

  聲音細細,分明是女子口氣,紅杏心中暗道:“好啊!你原來是一個姑娘,卻幾乎把我嚇死。”心中念轉,口中卻簡短的應道:“不錯。”

  那人影又道:“公主還未到來,特遣小婢先來。”

  紅杏已得黃十峰等,指點了應付之法,儘量少說話,當下哼了一聲,也不言語。那人影說完之後,悄然向外退去,站在廳堂外門口之處。

  容哥兒心中暗道:“這丫頭只問了紅杏幾句話,就深信不疑,當真這般的容易對付嗎?”

  心中忖思之間,突問那黑衣女婢嬌聲說道:“荒祠、黑夜,人未靜。”

  這顯然是一種暗語,要紅杏回答。

  紅杏心中也明白這是一種特殊的聯絡暗語,但一時卻想不出該如何回答。

  只見那黑衣小婢又重複念了一遍,“荒祠、黑夜、人未靜。”

  紅杏仍是想不出回答之言,只好默不作聲。

  那黑衣女婢果然動了懷疑,冷冷問道:“你是什麼人?”

  容哥兒心中暗道:“要糟,立刻就要露出馬腳,這丫頭如若逃去,那什麼公主的首腦人物,自然是不會來了,但自己停身之處,距那黑衣女婢甚遠,縱然躍出施擊,也是無法擊中的。”他暗自嘆了一聲,例道:“我如是黃十峰,必將在這大廳之外,埋伏上幾個武功高強之人,那就不用怕這黑衣女婢逃走了。”

  只聽紅杏答道:“我!金鳳門裡二姑娘。”

  那黑衣女婢微微一笑,道:“多謝二姑娘了。”

  容哥兒手握刀柄,全神戒備,只要一見那黑衣女婢有什麼舉動,立時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出手施襲。哪知那黑衣女婢竟然不再多問。

  容哥兒心中暗自奇怪,怎麼?那黑衣丫頭又不多問了?

  其實,紅杏心中亦在暗自奇怪,那黑衣女婢何以忽然不再多問了?

  沉默,大約有一盞熱茶工夫之久,那黑衣女婢突然急步行人室中,道:“公主駕到,二姑娘快些迎見。”紅杏也不答話,仍然靜坐不動。

  那黑衣女婢回過頭來,想待說話,但兩條人影,已然疾快地到了廳堂之上。

  容哥兒凝目望去,只見兩個身材瘦小的黑衣人,臉上也垂著黑色的面紗,心中大感奇怪,暗道:“武林中人,都講究明來明去,何以這些人都帶著面紗,隱去了本來的面目。”

  只見那最先趕到的黑衣女婢,對那後來的黑衣人,欠身一禮,道:“小婢叩見公主。”

  容哥兒心中忖道:“這些人一般的衣著,如何能分清楚誰是公主?”

  凝目瞧去,只見靠左首一個黑衣女,左襟之上,綴著三顆銀花,暗道:“大概區別就在這銀花上了。”

  果然,那綴有銀花的黑衣女,一揮手,道:“不用多禮,你可查問她的身份。”

  黑衣女婢道:“小婢悉照公主的吩咐施為。她都能應對上來,自然是不會錯了。”

  那左襟戴著銀花的黑衣女,突然一伸手,迅快絕倫的揭去紅杏臉上的黑紗,冷冷喝道:“你是什麼人?竟敢冒充那二姑娘。”

  紅杏一提氣,疾向一側閃去。哪知黑衣女的動作,比她更快,右手一抬,已然點中了紅杏的穴道,冷笑一聲,道:“你的時間不多,快說是什麼人?”

  容哥兒眼看時機危迫,暗中運氣,一躍而出。那黑衣女耳目靈敏無比,容哥兒剛剛躍出神案,還未來得及出手,突覺一股潛力,直逼過來,原來,那黑衣女人已經搶先發了一掌。

  容哥兒一避間,一招長劍出鞘,銀芒一閃“金絲纏腕”,直向那黑衣人攻過去。

  只見那黑衣人左手一帶,竟把紅杏的身軀,疾向劍上迎去。

  容哥兒吃了一驚,急急挫腕,身子側移兩步,擋住了門口,縱聲長嘯。

  但見火光連閃,暗夜荒涼的古祠中,突然間亮起數十支火把,照得古祠中一片通明。

  正堂中大樑上,躍下來兩個年約六旬的老化子,各人身上都背著一隻藍布袋子,左手中,高舉著兩支火把。

  容哥兒心中暗道:“這兩個老叫化的武功定然不錯,我竟然未能聽出他們的呼吸之聲。”

  黃十峰帶著四個丐幫弟子,急步行了進來,一抱拳,道:“區區丐幫黃十峰,姑娘已然陷入重圍,那也不用再掩這本來的面目了。”

  那胸綴銀花的黑衣女,一把推開紅杏,冷冷說道:“黃十峰,你可知道今宵之為的後果是什麼?”

  黃十峰微微一笑,道:“區區已經騎上虎背,後果為何,已非所計了。”

  那黑衣女抬頭望了一下屋頂接道:“就憑你們幾個叫化,只怕還無能取下姑娘罩面黑紗。”

  黃十峰答非所問地接道:“那屋頂之上。早已布下伏兵,姑娘縱然想破屋而逃,只怕此計難逞。”

  黑衣女道:“縱有伏兵,也未必能攔得住我。”

  黃十峰道:“屋頂上埋伏的,乃敝幫中神鷹五子,姑娘如是不信,不妨一試。”

  那胸綴銀花的黑衣女,突然伸出雙手,抓住身側兩個黑衣女婢道:“你們兩個……”

  黃十峰突然一揮右手.發出一掌.大聲說道:“別讓她殺了隨身二婢。”

  容哥兒心中一震,想道:“這女人果然惡毒,覺出二婢無能突圍,竟要殺之滅口。”

  心念轉動,人卻欺身攻上,一招“西風捲簾”,閃閃劍光,幻出三朵劍光,分攻那胸綴銀花的黑衣女三處大穴。容哥兒的快劍攻勢,迅快無比,劍光一閃,已到前胸,那黑衣女剛則閃避黃十峰的掌力,容哥兒的劍勢已到。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9 12:03:00

七九

  這快速劍勢顯然大出了那黑衣女的意外,一時間顧不得再殺二婢,兩手一鬆,身軀直向上面飛去。

  黃十峰高聲喝道:“姑娘就想這樣走嗎?”縱身而起,揮手劈出。

  那黑衣女右手一揚,居高臨下,劈落一掌。

  容哥兒急跨兩步,行到紅杏身側,舉手連揮,解開了紅杏被點的穴道。

  黃十峰和那黑衣女擊出的掌力接實,砰然輕震中,颳起一陣旋風。

  原來,兩人拍出的掌勁潛力,竟然在伯仲之間。

  黃十峰吃那掌力一震,躍起的身子,又墜落實地。

  那黑衣女卻無力向上升去,左掌一揮,砰然大震中,屋瓦橫飛,屋頂裂開尺許見方的一個洞來。

  黃十峰只看得暗暗讚道:“此女武功高強,竟然能用內家掌力破裂了屋面之後,還可提聚真氣,身體不落。”

  只聽屋頂上傳下來一聲大喝,道:“下去!”刀光交織,直壓下來。

  那黑衣女無法穿出屋面,又被迫落下實地。

  黃十峰冷冷說道:“區區已然告訴姑娘,在這荒祠之中,已然布下重重羅網,就算姑娘武技高強,只怕也難破圍而去。”

  那黑衣女落在神案之前,肅立不動,也不答黃十峰的問話。

  這時,兩個黑衣女婢,已然各從身上拔出了兩支短劍,分握雙手,緩步退到那胸綴銀花的女子身側。容哥兒解開了紅杏穴道,長劍平胸,緩步向前逼去。

  荒祠大廳中火炬高燒,一片通明,但卻是肅然無聲,聽不到點聲息。

  只見那胸綴銀花的黑衣女,垂面黑紗拂動,望了左右二婢一眼,冷漠地說道:“你們兩個今宵破圍而出的機會,只怕不多。”

  兩個黑衣婢齊聲應道:“小婢等已存了必死之心,不能破圍,自當血濺荒祠,公主但請放心。”

  胸綴銀花的黑衣女道:“你們橫屍氣絕之前,我實在有些放心不下,萬一你們被人擒去,求生不能,求死不成,被人嚴刑逼出口供,如何是好?”

  兩個黑衣女婢齊聲應道:“婢子可以先死,但餘下姑娘一個,勢孤力單。”

  胸綴銀花的黑衣女子接道:“這個不勞你們費心了,只要你們此刻死去,我就可以衝出重圍了。”

  二婢道:“丐幫弟子眾多。”

  黑衣女道:“不要緊,就憑丐幫中人,豈能攔得往我。”

  容哥兒聽得心中不服,怒聲喝道:“好大的口氣,在下倒是有些不信。”欺身而上,揮劍刺去。

  那黑衣女子陡拐舉手一揮,袖口中銀虹疾閃,噹的一聲,架開了容哥兒的長劍。

  容哥兒只覺她封開自己長劍的力量,十分強大,心中暗道:“無怪她口氣大,果然有點本領。”長劍一收,正待攻出,突聞黑衣女子喝道:“住手!”

  容哥兒冷冷說道:“姑娘可是怯戰?”

  黑衣女道:“容我先行處理了本門中事,再和閣下決一死戰不遲。”

  容哥兒道:“你們婦道人家,講話只怕不算數。”

  那黑衣女戴著遮面黑紗,使人無法看清楚她臉上的神情變化,但見她身軀微微抖動一下,顯然是心中有著無比的激忿。

  只聽她冷笑一聲,一字一句地說道:“一百招,夠不夠?”

  容哥兒暗道:“一百招,除非是棋逢對手,一百招足可分出生死。”當下說道:“夠了,我等姑娘一盞熱茶的工夫。”

  黃十峰皺皺眉頭,想待攔阻,但見容哥兒挺胸橫劍而立的雄風與勢,心中想道:“我如出言阻攔他訂下之約,只怕要惹他心中不悅。”只好忍了下來。

  只聽黑衣女子說道:“你們該走了。”

  兩個黑衣女婢道:“公主多多保重,小婢們去了。”言罷,突然揚起手中的匕首,刺入心中。閃耀的火炬之下,只見鮮血順著那鋒利的匕首流了下來。

  容哥兒呆了一呆,暗道:“我如不和她訂下比試百招之言,一直揮劍逼她,她也無法逼死這兩個女婢,算起來,這兩個丫頭,是死在我的手中了。”

  只聽砰砰兩聲,兩個黑衣女婢的屍體倒摔在地上。

  那胸綴銀花的黑衣女,猶似不放心般,蹲下身子,伸出雙手,按在二女鼻上,停了一陣,確定了二女已死,才緩緩站起身來,兩道森寒的目光,由遮面黑紗中直射出來,凝注到容哥兒的臉上道:“現在,咱們可以動手了!”

  容哥兒道:“最毒婦人心,古人誠不我欺,你為了怕兩人難出重圍,先要她們自絕而死,手段的惡毒,真是未聞未見,可是姑娘卻忘了一件事。”

  黑衣女接道:“什麼事?”

  容哥兒道:“姑娘逼死二婢,怕她們被擒洩密,可是姑娘沒有死,咱們一樣留有活口。”

  黑衣女冷冷說道:“你好像有著一定能夠勝我的信心。”

  容哥兒冷冷說道:“在下不和姑娘鬥口,姑娘請亮出兵刃出手吧。”

  那黑衣女緩緩從懷中抽出一把金色的短劍,緩緩說道:“你是何人?”

  容哥兒心恨她惡毒,長劍一探“毒龍出穴”,寒光閃閃,直向那黑衣女前胸刺去,口中冷冷說:“和姑娘這等惡毒之人,只有生死之分,不用通名報姓。”

  黑衣女金劍一起,燭光下閃起了兩朵金花,噹的一聲,擋開容哥兒的長劍。

  容哥兒冷笑一聲,長劍忽然展開快攻,左刺右劈,眨眼間攻出了八劍。

  這八劍速度奇快,一氣呵成,劍花閃轉耀目,凌厲無比。但那黑衣女竟然能在原地未動,憑藉著手中短小的金劍,左揮右擋,把八劍一齊封開。

  容哥兒長吸了一口氣,道:“姑娘的武功不錯。”緩緩舉起了手中長劍。

  那黑衣女蒙面黑紗拂動,望了容哥兒一眼,道:“住手。”

  容哥兒道:“姑娘可有什麼遺言嗎?”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9 12:03:09

八〇

  黑衣女答非所問,道:“你在丐幫中是何身份?”

  容哥兒略一沉吟,道:“在下並非丐幫中人。”

  黑衣女道:“你為何臉上蒙著黑紗?”

  容哥兒道:“彼此,彼此,姑娘不覺得問得太過冒昧了嗎?”

  黑衣女突然一伸手,掀開蒙面黑紗,露出一張青中泛紫的怪臉,道:“我因生得難看,才用面紗掩遮。”

  容哥兒瞧了那怪臉一眼,心中暗道:“看她身材,窈窕多姿,聽她聲音,嬌婉動人,想不到竟是生了這樣難看的怪臉。”

  只聽那黑衣女道:“為何不取下你蒙面黑紗?”

  容哥兒道:“死也讓你死得明白。”伸手取下面紗,冷冷接道:“姑娘還有什麼拖延時刻的妙計,在下也不願再聽了。”

  黑衣女打量了容哥兒一眼,微微一笑,道:“好俊的一張面孔。”

  她這醜怪之臉,不笑也還罷,微微一笑,露出一口細白的牙齒,托起那張怪臉,當直是美醜交映,其怪無比。

  容哥兒右腕一抬,刷地一劍刺過去,帶起一股輕輕的劍風。

  黑衣女金劍揚動,又擋開容哥兒一劍,道:“哪位是丐幫幫主?”

  黃十峰大行兩步,道:“區區便是。”

  黑衣女道:“我如何能夠信得過你,真是那丐幫幫主?”

  黃十峰淡淡一笑,道:“姑娘如何才能相信區區?”

  黑衣女道:“你亮出丐幫幫主的信物,我才能夠相信。”

  黃十峰略一沉吟,道:“你可知丐幫幫主的信物是什麼?”

  黑衣女道:“自然是知道了。”

  黃十峰道:“你如能夠說得出來何物,區區自會拿出讓姑娘見讓一下。”

  黑衣女道:“盤龍飛鳳牌。”

  黃十峰怔了一怔,探手從懷中取出一個白玉牌來。

  火光下,只見上面盤龍飛鳳,精緻無比。

  黃十峰道:“姑娘說的可是此物嗎?”

  那黑衣女仔細瞧了一陣,點點頭,道:“正是此物。”

  黃十峰收好玉牌,道:“姑娘此刻可以相信區區的身份了嗎?”

  黑衣女道:“現在信了。”突然蹲下身去伸手按在倒臥身側的二婢前胸之上,停了片刻,道:“她們果然死了。”

  容哥兒心中暗道:“利劍穿心而過,還有不死的嗎?”

  黃十峰雖有著豐富的經驗閱歷,但也被鬧得有些茫然不解,忍不住問道:“姑娘這舉動,倒不似對待敵人,不知是何用心?”

  黑衣女道:“你先喝退左右,小女子有要事和幫主商量。”

  黃十峰呆了一呆,道:“和我商量,姑娘沒有說錯嗎?”

  黑衣女道:“字字句句,都是要說的話,一點不錯。”

  黃十峰輕輕咳了一聲道:“留下火燭,你們退出堂外候命。”

  四周的丐幫弟子依言放下火燭,退了下去。

  黃十峰拱拱手道:“姑娘有何見教?現在可以說了吧!”黑衣女道:“還有一事,先得幫主答應。”

  黃十峰道:“什麼事?”

  黑衣女道:“你四閡戒備得夠森嚴嗎?”

  黃十峰道:“七十個丐幫弟子,布守在荒祠四周,別說人了,就是一隻飛鳥,也難逃過監視。”

  黑衣女目光上轉,冷冷說道:“這人為什麼還站在這裡不動?”

  黃十峰轉眼望去,只見那站著不動的人,正是容哥兒,說道:“這人和我是要好之友,姑娘有什麼話,儘管說出來不妨。”

  黑衣女道:“不成,只能讓你一人知道。”

  容哥兒道:“這丫頭花言巧語,幫主不要上了她的當。”

  黑衣女道:“我不會吃了他,他能上我什麼當?”

  黃十峰輕輕咳了一聲道:“容兄……”

  黑衣女道:“怎麼?他當真不是你們丐幫中人?”

  黃十峰道:“這位容公子乃區區好友,我已經再三說明,姑娘不信,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黑衣女緩緩取下了蒙面黑紗,又露出那張衛怪的臉。

  只見她舉起細巧的玉手,在臉上一抹,那張醜怪之臉,登時不見,露出了一張宜嗔宜喜的嬌美面容,笑道:“這就是我的真面目了。”

  燭火照耀下只見一張美麗絕倫的面容,帶著微微的笑意,和剛才那張醜怪的臉相差是何止霄壤。

  黃十峰道:“古人有雲,沉魚落雁之容,閉月羞花之貌,姑娘是當之無愧了。”

  黑衣女道:“黃幫主過獎了。”

  黃十峰輕嘆一聲,道:“姑娘既肯以真面目相見,想必有大事指教區區了。”

  黑衣女緩緩戴上那張醜怪的人皮面具,答非所問地道:“金鳳門中的那位二姑娘,此刻怎麼樣了?”

  黃十峰道:“她神志昏迷,一直未能清醒過來。”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9 12:03:17

八一

  黑衣女探手從懷中摸出一個玉瓶,遞了過去,道:“這瓶中有三粒紅色丹丸,先讓她服用下去一粒,隔日一粒,三日服完。”

  黃十峰道:“區區的看法,那二姑娘似是不只是服了迷藥,而是傷在一種奇奧的武功之下。”

  黑衣女道:“黃幫主果然見多識廣,那是一種極高獨門手法,不解這一種武功之人,本領再大,也是無法解得。”

  黃十峰道:“不瞞姑娘說,區區和容公子都曾盡到了最大的心力,但卻無法找出二姑娘傷在何處?”

  容哥兒接道:“在下查看二姑娘傷勢,似是在玉枕穴間。”

  黑衣女點點頭道:“玉枕穴只是一個部位,這手法一共可在人身一十二處部位施用,如若談到救她,我必得設法見她一面,仔細查過傷勢,才能下手。”

  黃十峰道:“姑娘此刻能夠去嗎?”

  黑衣女搖搖頭,道:“不成,我沒有多少時間。”

  容哥兒道:“姑娘業已棄暗投明,難道還要回去嗎?”

  黑衣女道:“雖然棄暗,但尚未投明,不是我故作驚人之言,就目下我們收羅集居在長安附近的實力,一旦全面發動,就算你丐幫盡出精銳,也難對付得了。”

  黃十峰道:“其他之事,咱們暫時不談,姑娘有什麼重要消息,先請告訴在下,免得萬一局勢有變,姑娘仍未能遞出消息,那可是一大憾事了,”

  黑衣大略一沉吟,道:“說來話長,千頭萬緒,實有著不知從何說起之感。”

  黃十峰接道:“這麼吧!在下問一事,姑娘說一件,那就簡單多了。”

  黑衣女道:“這樣最好,不過我留在此地的時間不多,幫主要想些重要的問。”

  黃十峰道:“那是當然。”

  黑衣女急急接道:“還有一件事,得幫主先行答允。”

  黃十峰道:“什麼事?”

  黑衣女道:“今宵之事,和賤妾回答問題,幫主必得嚴守秘密,不得宣揚放江湖之上,未得賤妾允准之前,亦不得和人談起。”

  黃十峰道:“如若事關江湖大劫,非我丐幫一幫之力,能予解決,區區非求助他人,如若不說明內情,只怕難以使人心服。”

  黑衣女道:“如若時機未熟,你洩露了今宵賤妾談話之密,不但要害了賤妾之命,而且還將有誤大局,因為據賤妾所知,各大門派,包括你丐幫在內,都已有我方奸細混入,賤妾今宵雖然見了你的『盤龍飛鳳』牌,但和你談話,仍然是冒著死亡之險,也許我方的奸細,就是你丐幫中的長老,或是身側最親近的護衛、弟子。”

  黃十峰先是一怔,繼而點點頭應道:“我丐幫中混有奸人,區區早有警覺。”

  黑衣女道:“那很好,時機無多,幫主快些問吧。”

  黃十峰道:“領導姑娘等的首腦人物是誰?用心何在?”

  黑衣女道:“我們稱他為無極老人,至上師爺,其志在天下武林。”

  黃十峰道:“無極老人,從未聽說武林中有此一號人物。”

  黑衣女道:“那無極老人是化名,固是不錯,但他真實姓名賤妾亦是不知。”

  黃十峰道:“這就是了,姑娘在那裡身份如何?”

  黑衣女道:“無極老人第三位義女,號稱三公主。”

  黃十峰道:“姑娘的身份,十分尊高了。”

  黑衣女道:“如不尊高。怎能知道如此眾多的消息。”

  黃十峰道:“那無極老人的形貌如何?”

  黑衣女搖頭道:“他真實形貌我也沒有見過,看到的是個紫袍白臉白髯老人。”

  黃十峰啊了一聲,道:“那不是他的真面目?”

  黑衣女道:“我們三姊妹,七兄弟、都不以真正面目相見,何況至上師尊了。”

  黃十峰輕輕咳了一聲,道:“何謂三姊妹,何謂七兄弟?”

  那黑衣女道:“三姊妹,就是我和兩個姊姊,也就是那無極老人的另外兩位義女,七兄弟,乃是無極老人收的七位弟子,和我們以兄妹相稱,我們十人應該是他最親近的人,但我們十人相見之時,都帶著人皮面具。”

  黃十峰道:“原來如此。”

  容哥兒奇道:“在下有一件事,請教姑娘。”

  黑衣女道:“你說吧!”

  容哥兒道:“你們十兄妹,都未以真正面目見過,那是說彼此互不相識了。”

  黑衣女道:“這是樁很奇怪的事,我們雖然都未見過對方的真正面目,但因常年相處一起,對對方的身材高低、習慣、舉動,一一瞭如指掌,如是別人冒充,一眼間就可以瞧得出來。”

  黃十峰道:“照姑娘這麼說,這無極老人,已是存心甚久,要達到霸統江湖之願,目下實力既豐,何以不肯動手?”

  黑衣女沉吟一陣,道:“這也是我們十兄妹不解的原因之一,論實力早該發動,但他遲遲不肯出手。”語聲微頓,又道:“也許他心中有所畏懼,不敢輕易發動。”

  黃十峰似是突然間想起了一件事來,問道:“姑娘可知道萬上門嗎?”

  黑衣女點點頭,道:“聽說過。”

  黃十峰心中原想萬上門和這黑衣女,定是同出一源的人物,哪知聽她口氣,竟不是一條在線人物,當下輕輕咳了一聲,道:“三公主對那萬上門看法如何?”

  黑衣女搖搖頭,道:“不要叫我三公主,那是屬下對我稱呼,幫主稱我楊九妹就是。”

  容哥兒道:“姑娘姓楊?”

  楊九妹道:“姓楊是一點,但九妹非我之名,十兄妹中,我排第九,他們都以九妹呼我。”語聲稍頓接道:“關於那萬上門,早已引起那無極老人的注意,這長安城,目下能夠如此平靜,也全是萬上門之力,分出了他一半心力。”

  黃十峰道:“這樣說來,萬上門和你們亦是敵對相處了。”

  楊九妹道:“正是如此。”

  容哥兒道:“這位二姑娘又是怎麼回事呢?”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9 12:03:24

八二

  楊九妹道:“那無極老人知她出身、武功,都非凡俗,有意收她為第四義女,故而用獨門武功傷了她的神經。”

  黃十峰道:“這就是了,區區亦早覺出,她是為一種武功所傷,今宵得姑娘證實……”語聲略停,接道:“但不知姑娘會不會解救之法?”

  楊九妹道:“那是一種很特殊的武功,我必得仔細查過她的傷勢,才能決定。”

  黃十峰道:“不知姑娘是否可以去看二姑娘的傷勢。”

  楊九妹望望天色,道:“只怕時間不夠了。”

  黃十峰道:“二姑娘的病情已然十分危險,神志早已不清,實不宜拖延下去。”

  楊九妹道:“這麼辦吧!明夜三更時分,你們把她帶來此地,我如能夠抽身,當先在祠堂之中相候,屆時我如未來,那就不能來了。”

  語聲甫落,突然一陣叮噹的鈴聲,劃空而過。

  楊九妹突然一揮手中金劍道:“兩位請快些亮出兵刃!”

  黃十峰亦生警覺,愕然說道:“那來的劃空鈴聲?”

  楊九妹道:“召集鴿鈴,兩位快亮兵刃,我能留得性命,要看兩位武功了。”

  黃十峰已然有些明白,雙掌一錯,道:“在下敬候姑娘出手。”

  容哥兒卻皺眉頭,道:“怎麼回事?楊姑娘己成了自己人,難道還得打個勝負出來嗎?”

  楊九妹急道:“時間不多,你不想我死,就全力出手,最好能刺中我一兩劍。”

  容哥兒若有所思的啊了一聲,舉起手中長劍。

  楊九妹道:“最好我一沖出廳堂,幫主能下令發動所有埋伏,攔截於我。”

  黃十峰道:“區區當照姑娘吩咐。”

  楊九妹嬌叱一聲,金劍出手,刷地一聲,一道金芒,直向容哥兒刺了過來。

  容哥兒長劍疾起,銀光暴閃,一陣金鐵交鳴,擋開了楊九妹的劍勢。

  黃十峰呼的劈出一掌,口中大聲喝道:“攔住此人。”

  靜夜中,黃十峰呼亮的聲音,傳出老遠。

  但見人影閃動,火炬飛揚,眨眼間,暗影中擁出了十幾個丐幫弟子,四五個手執火炬,七八個手握兵刃。

  楊九妹一夥身,避開了黃十峰的掌力,手中金劍,全力攻向容哥兒,似欲奪門而出。火光下金芒閃轉,有如流星火花,攻勢急猛無比。

  容哥兒施展快劍如疾風驟雨,全身上下,環繞起一層森寒的劍氣。

  但聞金鐵交鳴,不絕於耳,楊九妹快速的劍勢,盡為容哥兒長劍擋開。

  楊九妹一面揮動金劍搶攻,一面冷冷說道:“你的劍法不錯,我日後非得找你好好的比一次劍不可。”

  容哥兒道:“當得奉陪。”

  楊九妹道:“但此刻你不能全力阻攔我啊!”

  容哥兒一收劍勢,道:“姑娘請過吧!”

  但覺金芒一閃,掠面而過,削去一片蒙面黑紗,楊九妹疾如飛鳥般掠身而過。

  容哥兒心中大怒,暗暗罵道:“好啊!臭丫頭,竟然藉機施下毒手!”手腕一翻,忽的削出一劍。

  這一劍勢道之快,直似閃電下擎,劍光過處,削落了楊九妹一片衣襟。

  楊九妹冷哼一聲,道:“好啊!你連一點虧也不吃!”金劍一閃,又向前衝。

  兩個手執單刀的丐幫弟子,並肩迎了上來。

  楊九妹嬌叱一聲,金劍揮轉,兩個並肩而上的丐幫弟子,突然向後退去,而且一左一右地分了開去。

  容哥兒凝目望去,只見兩個丐幫弟子,一個手中沒有了兵刃,一個伸手按在左臂之上。原來,就在這一接觸間,那楊九妹已然快速的攻出四劍,傷了兩個丐幫弟子。

  其餘的丐幫弟子,怔了一怔,還未來得及出手攔阻,楊九妹已若飛鳥授林一般,躍上屋面而去。

  黃十峰望著楊九妹的背影,輕輕嘆息一聲,說道:“除了容兄之外,我丐幫中人,縱然全力出手阻攔於她,只怕也難以攔得住她。”

  容哥兒道:“此女武功,實是不弱,想來那三姊妹、七兄弟,只怕無一弱手。”

  但聞夜色中傳來的呼喝之聲,逐漸遠去,想是楊九妹已然破圍而去。

  容哥兒信步行至兩個女婢屍體所在,搖搖頭說道:“這女人雖有棄暗投明之心,但手段卻是惡毒得很。”

  黃十峰道:“形態上親若姊妹,終日在一起形影相見,但彼此之間,卻不肯以真正面目相見,想想看這是何等的境遇?何等的可怕?那也是難怪她們彼此之間,互不信任了。”

  容哥兒道:“話雖如此,但她活生生把二婢逼得反刀自絕,想起來,實是夠殘酷了。”

  黃十峰道:“她自幼在恐怖、殘忍的環境之中長大,養成了對任何人都不相信的性格,此等大事,自然不願留給二婢口實了。”

  容哥兒取下蒙面黑紗,微微一笑,不再說話。

  這時,各方埋伏的丐幫弟子,都齊齊雲集在荒祠正堂前面的空地之上。

  容哥兒目光一轉,約略的估計了一下,不下二十餘人,肅然而立,鴉雀無聲。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9 12:03:30

八三

  §第十三回回首不堪南柯夢

  黃十峰舉手一招,兩個丐幫弟子行了進來,低聲說道:“把那兩位姑娘的屍體,埋葬起來。”

  兩個丐幫弟子應了一聲,抱起屍體而去。

  黃十峰目光轉動,掃掠了雲集在院中的丐幫弟子一眼,道:“撤回分舵,未得我令,不許任何人擅離分舵一步。”

  二十餘個丐幫子弟,齊齊應了一聲,眨眼間走得蹤影不見。

  黃十峰迴顧了容哥兒一眼,道:“咱們也該走了。”

  容哥兒低聲道:“明晚之約,幫主可已成竹在胸?”

  黃十峰點點頭道:“咱們不能全部信任那楊九妹,必得別作一番部署。”

  容哥兒道:“在下亦是此意。”

  行到荒祠門外,趙天霄、王子方等,早已集齊相候。

  黃十峰道:“雨花台。”

  群豪施展開輕身飛行術,直返雨花台。

  黃十峰招來守護雨花台的丐幫弟子,道:“我等去後,可有夜行人來過此地?”

  那名丐幫弟子,背了兩隻白袋,欠身應道:“有一個身份不明,輕功甚佳的夜行人來過,但經弟子喝了一聲之後,那人就掉頭而去。”

  黃十峰不再多問,揮手說道:“此地已沒有你們的事了,撤除埋伏,直回分舵,待我之命。”

  那白袋弟子應了一聲,帶了九名守護雨花台的弟子,急急而去。

  黃十峰環顧了群豪,道:“一直隱身在幕後,製造江湖仇恨、分裂的魔頭無極老人,此刻羽翼已豐,即將正式露面,至於他用的什麼方式,目下還很難說,這使區區聯想到兩件事,敝幫的失藥,和王兄的失鏢……”

  趙天霄接道:“王兄失去了鏢,已然查明為萬上門所為,似是於此事無關。”

  黃十峰道:“太巧了,萬上門同時劫取了王兄的暗鏢和敝幫的藥物,如非他們急需此兩物,那就是別有用心了。”

  長長吁一口氣接道:“萬上門,昔年從未聽人說過,無極老人之名,今宵我才聽到,立足江湖,講究揚名立萬,但兩人卻同樣的隱身幕後,操縱大局,其間實叫人大費疑猜。”

  紅杏突然接口說道:“萬上門金道長,和我家姑娘很熟,如若她能清醒,定可知道萬上門中之秘。”

  黃十峰點點頭道:“如若你們姑娘能夠清醒,又何止瞭解這一點難題。”

  容哥兒道:“二姑娘的生死,似乎是決定在那楊九妹的身上了,但願她言而有信,不要失約才好。”

  黃十峰突然說道:“容兄,如若你全力出手,可否擋得住那楊九妹?”

  容哥兒略一沉吟,道:“我不知那楊九妹是否用出了全力,如以她昨宵身手而言,我要阻攔她,並非難事。”

  黃十峰點點頭,道:“那很好,容兄的快劍,實乃區區所見當世高手,極少有的如此快速劍法。”

  容哥兒道:“幫主過獎了。”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不過,在下有一點苦衷,還得幫主原諒。”

  黃十峰道:“什麼事?”

  容哥兒道:“在下離家之時,家母曾經告誡於我,除了王老前輩之外不得以真正面目示人,但在下有時卻又忍耐不住,取下蒙面黑紗。”

  黃十峰微微一笑,道:“容兄以後,不要中人激將法,就行了。”

  容哥兒道:“在下還有一點不情之求。”

  黃十峰道:“容兄儘管請說。”

  容哥兒道:“在下奉慈母命而來,旨在為王英雄追回失鏢,想不到竟然牽入江湖恩怨中,幫主如不要在下置身事外,此事過後,還望相助在下奪回失鏢。”

  黃十峰道:“好!就此一言為定。”語聲微頓,又道:“如若區區料斷不錯,萬上門劫鏢和劫藥兩件事,絕非巧合。”說話之間,瞥見一個紫臉少年闖了進來。

  大廳外站有兩個丐幫弟子,正待出手攔住,王子方已迎了上去,道:“譚兄弟,出了事嗎?”來人正是譚家奇。

  譚家奇一抱拳,黯然說道:“那鏢主人失蹤了。”

  王子方道:“失蹤了,他不是傷得很重嗎?”

  譚家奇道:“傷得很重,昨夜初更時分,他忽然清醒過來,吃了一杯茶後,又睡了過去,今晨就失蹤不見。”

  黃十峰道:“是死了,還是不見了?”

  譚家奇道:“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王子方道:“可曾在附近找過。”

  譚家奇道:“遍尋客棧前後,不見蹤影。”

  趙天霄道:“這就有些奇怪了。”

  黃十峰突然輕輕嘆息一聲,道:“那人受傷之後,你們可曾仔細看過他,確是那投保的客人嗎?”

  王子方道:“他傷勢甚重暈迷不醒,只見衣著形貌大致不錯,未曾詳細看過。”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9 12:03:38

八四

  黃十峰道:“不用找了。”目光轉到王子方的臉上,接道:“那遺失暗鏢之中,究竟是什麼對象?王鏢頭,可曾過目嗎?”

  王子方道:“在下未曾看過,不過,據說是一些玉器、書畫。”

  黃十峰道:“事有輕重緩急,咱們眼下最為重要之事,是要先救二姑娘,王兄暫時不要再想那失鏢的事。”

  王子方道:“這個,在下知道。”

  黃十峰目光環掃群豪一眼,緩緩說道:“眼下二姑娘的傷勢更形惡化,如再拖上三五日,不知要變成何等模樣?但目下能救助二姑娘,只有那三公主一點希望。”語聲頓了頓,不聞有人接口,又接道:“但咱們也不能太過信任她,因此,區區之意,先把二姑娘送往一處隱秘的安全所在,由王鏢頭和趙堡主,加上我丐幫中選出的五名高手,保護她的安全,區區和容兄,在荒祠之中,等候那三公主。”

  王子方突然回頭對紅杏說道:“翠蓮姑娘的傷勢如何?”

  紅杏道:“定然是那假冒張神醫的人弄了手腳,翠蓮姊姊身上的劍傷,雖然好了甚多,但人卻和姑娘一般的昏迷不醒。”

  黃十峰道:“區區已經計畫把二姑娘和翠蓮一併運去。”

  王子方道:“幫主可曾決定把她們運往何處?”

  黃十峰道:“此刻這長安城遍佈強敵眼線,對方的人手之眾,眼線之多,似是尤在我丐幫之上,在下已安排兩個去處,由我丐幫弟子率領,請諸位立刻動身如何?”

  舉手一招,守在門口的一個丐幫弟子,立時跑了出去,片刻之後,重又回來,道:“車馬已然停在雨花台外。”

  黃十峰道:“好!諸位可以出發了。”

  群豪抬起了二姑娘和翠蓮,行出雨花台,果已有三輛篷車,停在門外等候。

  容哥兒低聲對岑大虎道:“虎兒,你要緊隨王總鏢頭,聽他之命行事。”

  岑大虎道:“咱家一步也不離王總鏢頭就是。”

  黃十峰道:“諸位最好一齊上車,也可稍避人的耳目。”

  群豪依言登車,三輛篷車,立時風馳電掣而去。

  這時,雨花台中只餘下黃十峰、容哥兒,和一個身背藍袋的弟子。

  黃十峰道:“此刻咱們是寸陰如金,借此時刻,好好休息一陣吧。”言罷,當先盤膝而坐。

  容哥兒想到晚上或將有一場惡戰,也盤膝坐了下去,運氣調息。

  那身背藍袋的丐幫弟子,輕輕帶上了兩扇木門,躍上屋面,替兩人護法。

  一日匆匆,轉眼間又是黃昏時分。

  黃十峰、容哥兒經過了大半日時光坐息,精神十分飽滿,黃十峰為人穩重,容哥兒絕口不談身世來歷,黃十峰也不多問。

  黃十峰拉開緊閉的木門,笑道:“他們一日時間未找來雨花台,倒是大出意料之外。”

  但聞衣袂飄風,那丐幫弟子由屋面躍下,接道:“弟子一直留心著四下景物,未見過可疑人物。”

  黃十峰道:“好!你去給我們取些酒飯。”

  那丐幫弟子應了一聲,轉身而去。

  大約有半個時辰工夫,那丐幫弟子提著酒飯,匆匆趕到。

  容哥兒早覺腹中飢餓,伸手取過一塊大餅,正待食用,卻被黃十峰一把奪下。

  容哥兒頓生驚覺,抬頭望了那丐幫弟子二眼。

  只見他雙眼發直,呆呆地站著不動,分明是穴道受了奇傷。

  容哥兒道:“他受了傷!”

  黃十峰道:“又是那種奇妙傷害神經手法!唉!看將起來他們早知道我黃某人在此了,他們知道跟在我身側之人,不宜魚目混珠,只好出手點傷了他,然後在酒飯之中下毒,咱們稍一不慎,食了酒飯,就上了他們的當。”

  容哥兒看看天色,低聲說道:“此刻距咱們相約那楊九妹的時刻,還有一段時間,何不將計就計,看看他們耍些什麼花招?”

  黃十峰略一沉吟,道:“這辦法很大膽。”

  容哥兒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知幫主意下如何?”

  黃十峰提起酒飯,悄然出廳,倒入花木叢中,裝出吃殘一般,低聲說道:“容兄弟,如果瞧出情形,咱們可以中途下手,不可誤了相約時刻。”

  容哥兒:“咱們至多等到二更過後……”

  只聽砰然一聲,那站在門口的丐幫弟子,突然倒摔在地上。

  黃十峰一皺眉說道:“咱們也倒下去吧!”

  容哥兒望了那殘餚剩酒一眼,低聲說道:“如若來人細心一些,就可拆穿咱們的計謀了。”果然,兩人倒下去不過片刻工夫,突然一陣步履之聲,傳了過來。

  容哥兒微啟一目望去,只見一個身披白袋的丐幫弟子,鬼鬼祟祟走了進去,不禁心頭一震,暗道:“好啊!原來他們混入了丐幫弟子之中,那就無怪我們查不出了。”

  黃十峰心中受到的震動,更是千百倍於容哥兒,細看那白袋弟子,竟是長安分舵中人,心中暗道:“看來長安分舵,早已為人設法混入了,今日如能生擒此人,或可逼出一些內情……”心中念頭轉動,那人已然行到了黃十峰和容哥兒的身側。

  只見他伏下身低聲叫了兩聲幫主。

  黃十峰為人是何等沉重,任那弟子呼叫,動也未動一下。

  那白袋弟子不聞黃十峰相應,突然舉手一拍,道:“兩個人都中了毒,你們可以進來了。”但聞步履聲響,又有一個人走了進來。

  容哥兒微啟目光一瞧,只見來人身披藍色袋子,竟然也是丐幫中人,不禁心頭大震,暗道:“看起來,丐幫早被人混入,整個丐幫弟子,眾達數千人,不知混入了多少奸細。”

  只聽那身背藍袋的丐幫弟子,說道:“你可仔細瞧過了嗎?他們當真中了毒?”

  那身背白袋弟子應道:“看過了。”

  那藍袋弟子為人十分陰沉細心,望了黃十峰和容哥兒一眼,道:“你去點了他們的穴道!”

  那白袋弟子微微一笑,大步行近容哥兒,舉手一指點向容哥兒左肩的中府穴。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9 12:03:45

八五

  容哥兒暗裡運氣,未作掙動。

  原來,他心中早有準備,如是那白袋弟子下手點的要害大穴,勢難不理,那就躍起身來,出手還擊,如是自己能夠暗中運氣沖解之穴,那就不作掙扎。

  只見那白袋弟子轉向黃十峰,一伸手點了他臂上中泉穴。

  大約是黃十峰也有著容哥兒一般思想,竟然也沒有掙動,任他點中穴道。

  那藍袋弟子一直留心觀察黃十峰的舉動,眼看兩人穴道被點,仍是未作掙動,不禁微微一笑,低聲對那白袋弟子說道:“非是在下不肯信任你兄弟,實因那黃十峰為人沉著狡猾,很難上當。”

  容哥兒穴道雖然被點,但神志清明,心中暗道:“好啊!那黃幫主聽到幫中弟子,這樣罵他,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只聽那白袋弟子說道:“在下奉到密令,只負責把他們毒倒,以後的事,該由你們負責。”

  那藍袋弟子道:“這個自然不敢再勞駕了。”說完話,舉手一拍,又有兩個身背白袋弟子進來。這兩人手中,各拿著一個很厚的麻布袋子。

  容哥兒半側身子而臥,借衣攔遮,可以啟動一目瞧去,室中人物變化,始終都未逃過他的監視。

  只聽當先手拿麻袋的弟子說道:“這小子,不知是何等人物,怎麼會得黃十峰如此器重,和他行坐不離。”說話之內,張開麻袋,把容哥兒裝了進去。

  另一個執麻袋的弟子,也把黃十峰裝人袋內。

  容哥兒感覺到被人扛在肩上,向前行去。

  那麻袋厚密,無法看到外面景物,只覺被人扛著走約半裡之遙,被放在一面軟墊上面。耳際間,響起據輜輪聲,顯然是身在車中。

  容哥兒已無法再忍耐下去,暗中運氣,衝開左肩穴道,暗中運勁,一指穿過麻袋,向外望去,只覺四周篷布密垂、除了那裝著黃十峰的麻袋之外,車中再無別人,立時運氣衝開袋門,探出頭來,施展傳音之術,叫道:“幫主好嗎?”

  黃十峰也施展傳音之術,道:“我很好。”

  容哥兒道:“此刻咱們要如何辦呢?”

  黃十峰道:“此刻時光還早,容兄弟如是希望冒險,咱們就讓他們帶入巢穴瞧瞧,如是不喜冒險,此刻就可以下手了。”談話間,那奔行的馬車,突然停了下來。

  容哥兒急快的縮人袋內,露出一目,向外望去。

  垂簾起處,深入一個頭來,打量了一陣,說道:“兩個人都還好好的躺在袋中,可以進去了。”說完之後,那探入的一顆腦袋,突然又縮了回去。

  容哥兒心中暗忖道:“糟糕,我把袋口衝開,捆紮袋口的索繩已斷,勢必要被他們發覺,怎生想個法子,把袋口紮住才是。”

  忖思之間,馬車又向前馳去,但很快又停了下來。

  只聽車外傳過來一個女子聲音,道:“送來的什麼人?”

  一個男子聲音應道:“丐幫的幫主。”

  那女子道:“好啊!如若真是丐幫幫主,這一件功勞,可算不小,定然要受到很厚的賞賜。”

  那男子笑道:“黃金、珠寶,皆非我所好。”

  那女子聲音接道:“可以請求我家姑娘傳你幾招武功。”

  那男子長嘆一聲,道:“我投身至此,豈只是為了想學幾招武功嗎?”

  女子聲音道:“那你是為什麼?”

  男子聲音道:“為了你啊!我要請求二公主把你賞賜於我。”

  兩人這一番對答之言,只聽得黃十峰感慨萬千,暗道:“女色誤人!”

  車簾起處,一道強烈的燈光,射入車中。

  容哥兒心中暗急道:“他們若發現袋口已開,必然要動疑心,豈不是壞了大事。”

  只聽一個女子道:“二公主已然在廳上等候,解開麻袋,把他們帶上廳去。”

  只聽有人高應一聲,刀光一閃,挑去了黃十峰袋口繩子。

  容哥兒心中一動,暗中伸手,捏緊袋口。

  那人粗心大意,回刀一挑容哥兒的袋口,容哥兒及時一鬆,袋口自張。

  兩個大漢,跳上車來,退下麻袋,一人一個抱起黃十峰和容哥兒,直向大廳中行去。那黃十峰久歷江湖,經過無數的凶險風浪,是以十分沉得住氣!容哥兒卻不停的微啟兩目偷看,只見那大漢把自己扛入了一座大廳之中。

  這座廳中的燭火,並不十分明亮,只點著兩支紅色的細燭。

  兩個大漢,似是對廳中之人,有著很深的畏懼,行入廳中之後,舉動十分小心,緩緩把人放在地上,悄悄而退。

  容哥兒雖無江湖閱歷,但他為人聰慧無比,那大漢放他之時,他已藉機微微一側身子,用衣袖把眼睛遮了起來。大廳中除了兩支高燒細燭之外,不見人影。容哥兒心中奇道:“這是怎麼回事呢?那女子明明說廳中有人相候,怎會不見人影?”

  忖思之間,突聞一個清冷的女子聲音,傳了過來道:“點他們四肢穴道,讓他們服下解藥。”

  容哥兒心中一動,暗道:“如是四肢穴道被點,形同廢人,哪裡還有和人抗拒之能,看來是不能忍受了。”他心中念頭輪轉,但卻又拿不定主意。

  只見一個女子聲音應道:“小婢遵命。”一個青衣美貌女子,大步走了過來。

  容哥兒心中暗道:“最好先對付黃幫主,我也好照樣畫葫蘆。”

  但那青衣女卻一直對他走了過來。

  只見那青衣女子右手一抬,纖指直向容哥兒右臂點去。

  在危急一瞬,容哥兒決定了奮起抗拒,只待那纖指將要點中右臂時,突然一躍而起,反腕一抄,抓住那青衣少女的右腕。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10 11:46:17

八六

  那少女做夢也未料到,一個服過迷藥之人,還有拒敵之能,驟不及防之下,被容哥兒一把抓住右腕,不禁駭然失色,容哥兒暗運功力,五指一緊,那女子一條右臂,頓時麻木難止,全身的勁力,一齊失卻。燭火之下,只見她柳眉風目,生得十分嬌俏。

  那女子脈穴受制,無法反抗,望著容哥兒道:“你是誰?”

  容哥兒道:“這話似是該在下問姑娘了,咱們井水不犯河水,你為什麼要把在下送來此地?”

  那女子經這一陣時光人已冷靜下來,高聲叫道:“姑娘,這兩人沒暈迷。”

  容哥兒心中暗道:“打蛇打七寸,擒賊先擒王,正要那主人出來。”是以並未阻止,任她囂叫。

  只聽一個清冷之聲應道:“我已經瞧到了。”

  容哥兒早已暗中瞧過了大廳中的景物,不見人影,但那清冷的女子聲音,卻明明從大廳中傳了出來。

  只聽那青衣女婢叫道:“小婢不知他們裝作中毒模樣,驟不及防,被他扣住了脈穴。”

  那清冷的女子聲音道:“我現在沒有工夫救你,如是他們能夠等一會再殺你,那就來得及了。”

  容哥兒心中暗道:“這是什麼話?豈不是告訴我殺了這青衣女婢也不要緊嗎?”

  黃十峰眼看容哥兒已經出手,裝作也是無用,也挺身站了起來,回手關上了大廳木門,緩緩說道:“區區黃十峰,姑娘既派人把我等押解來此地,何以不肯出面相見。”口中說話,兩道鋒利的目光,卻不停地四面搜尋。

  只聽一陣格格嬌笑傳出,道:“我們知道你是鼎鼎大名的丐幫幫主,但我現在沒有工夫,你如是一定想見我,那就勞駕等一會啦。”

  黃十峰聽那聲音,由大廳一角傳了出來,似是這座大廳中,有著機關佈置,默算和那楊九妹會面時限,已然無多,何不給她來一個莫測高深,當下哈哈一笑,道:“姑娘既是不願相見,區區自是不便勉強,咱們就此別過了。”目光一轉,望著容哥兒,道:“咱們走吧!”

  容哥兒手中仍然抓著那青衣女婢,說道:“這丫頭如何處理?”

  黃十峰道:“點了她的穴道。”

  容哥兒應聲出手,點了青衣女婢幾處大穴,一鬆右手,那女婢砰然一聲,倒在地上。

  黃十峰凝神靜立片刻,不見動靜,伸手拉開木門,低聲對容哥兒道:“咱們走啦,記著奪取一件兵刃。”兩個人聯袂出了大廳。

  但見屋宇連綿,這座宅院,似是很大,但卻一片黑暗,除了那座大廳之外,不見燈光,事情竟然是又出了兩人意外,兩人一直走出宅院,不見有人攔阻。

  兩人施展開輕身功夫,聯袂奔行,不多工夫,已經到了荒祠外面。

  容哥兒正待舉步而入,卻聞黃十峰道:“不要慌,咱們先瞧瞧是否還有埋伏再說。”

  容哥兒心中暗道:“好啊!薑是老的辣,果然不錯。”隨在黃十峰的身後,繞著荒祠轉了一週,未見可疑之處,才直入荒調正廳。正廳中一片黑暗,伸手不見五指。

  容哥兒忽然疾行兩步,搶在黃十峰的前面,衝入廳中。

  黃十峰暗暗點頭道:“此人初見之時,驕氣橫生,想不到熟識之後,竟是一位很懂事,又具俠氣的少年。”

  容哥兒衝入廳中之後,故意咳了一聲,道:“有人在嗎?”

  廳角處傳過一聲輕微的嬌笑,道:“好大膽子。”

  隨著那輕微的笑聲,響起了細碎的步履聲,直對容哥兒行了過來。

  容哥兒一面暗中運功戒備,一面運足目力望去。

  他內功精深,目力過人,雖在夜暗之中,仍然看得十分清楚。只見一個勁裝的少女,緩移蓮步的走了過來,低聲說道:“只有你一個人嗎?”

  原來黃十峰眼看容哥兒急步衝入廳中,心中忽然一動暗道:“如是那楊九妹在廳中設有埋伏,我們兩人一齊衝了進去,豈不是全都中了人的詭計,我守在廳門口處,亦好接應於他。”

  聽得那楊九妹的問話,立時接口說道:“區區在此等候。”舉步入廳。

  楊九妹一笑,道:“可是怕我在廳中設埋伏,暗中算計你們嗎?”

  黃十峰道:“江湖上險詐百出,區區不得不防,還望姑娘不要見怪才好。”

  楊九妹道:“那二姑娘現在何處?賤妾的時間不多,五更之前,必得返回。”

  黃十峰道:“在下為姑娘帶路。”

  楊九妹道:“事不宜遲,咱們立刻動身。”

  三條人影,聯袂而起,風馳電掣一般,奔向正南方位。

  楊九妹看去路,不似回到長安去,不禁一皺眉頭道:“二姑娘不在長安城了。”

  黃十峰道:“區區已把她送往一處十分隱秘的所在,既可保護二姑娘的安全,亦可方便姑娘出入為她療治傷勢。”

  楊九妹不再多問,緊隨黃十峰而行。行約半個時辰左右,到了一個農莊前面。

  楊九妹低聲說道:“你認識植花老農?”

  黃十峰吃了一驚,暗道:一個年輕的女娃兒,見識如此博廣,實是少見得很,鎮靜了一下心神,道:“姑娘也認識他嗎?”

  楊九妹搖搖頭,道:“不認識,我只是聽人說過。”

  說話間,人已行到籬門前面。伸手一推,籬門呀然而開。

  這座小莊,佔地雖大,但四周都用竹籬環圍,毫無戒備。

  進得籬門,花香撲鼻,夜色中雖然無法瞧出花色,但卻隱隱可見那滿園羅列花畦。

  黃十峰似是很熟,回手關上籬門,帶著容哥兒和楊九妹,直行到一座竹子搭建的雅室門外。黃十峰伸手敲了三下,室門立時大開,王子方當門而立,低聲說道:“幫主嗎?”

  黃十峰道:“正是區區,那二姑娘的傷勢如何?”

  王子方道:“情況很壞,幫主如再不回來,只怕她很難再撐下去。”

  楊九妹目光轉動,只見雅室中有很多帶著兵刃的大漢,悄然肅立,問道:“那位二姑娘現在何處?快帶我去瞧瞧。”

  王子方道:“在下帶路。”

  行至雅室一角,伸手揭開一個木板,燈光隱隱,透射上來。

  敢情這竹屋之下,還有一個暗室。王子方帶路行人地下暗室,只見滿室奇花中,搭著一座木榻,榻上並臥著兩個年輕少女。

  楊九妹四顧一眼,直趨榻前,伸出纖纖玉手,抓起右面少女的左腕,道:“是這一位嗎?”

  黃十峰心中暗道:“看起來,她是早已認識了。”口中應道:“不錯。”

  容哥兒道:“據在下以真氣過脈之法,查看二姑娘的傷勢,似是傷在腦後工枕穴上。”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10 11:46:24

八七

  楊九妹道:“不會錯嗎?”

  容哥兒道:“在下查看如此,姑娘如是不信,那就不妨再檢查一下。”

  楊九妹仔細瞧過了二姑娘腦後幾處要穴,點頭應道:“不錯,傷在玉枕穴。”

  黃十峰道:“姑娘看她傷勢,可有復元之望?”

  楊九妹道:“我先解開她受制神經,如若傷勢沒有變化,以她深厚內功基礎,養息上三五日,就可以復元了。”

  說完話,緩緩伸出右掌,按在二姑娘玉枕穴上,緩緩閉起了雙目。

  大約過有一盞茶工夫,耳際間突然響起楊九妹的嬌喘之聲,燭光下,只見一串串的汗珠兒,滴了下來。

  她臉帶著面具,無法瞧出她的神情,但聞那不停的喘息之聲,和那滴落的汗水,必然極耗真力。只聽那嬌喘之聲,越來越重,那滴落的汗珠兒,更是如雨而下。

  黃十峰正待出手加她一臂之力,楊九妹突然停下手來,長長吁一口氣,緩緩坐了下去,道:“你們如想殺我,此刻可以下手,我連一點反抗之力也沒有。”

  說完閉上雙目,盤膝而坐。

  黃十峰一拉容哥兒,輕步退到室門口處,低聲說道:“咱們守在這裡替他們護法,和觀看二姑娘的傷勢變化。”

  容哥兒點點頭,未再接口,這時,室中一片寂靜,靜得聽不到一點聲息。

  過了一頓飯的時光,忽聽那二姑娘長長吁一口氣,挺身坐了起來。

  黃十峰輕輕推了容哥兒一把,道:“兄弟,你過去瞧瞧那二姑娘怎麼樣了。”

  容哥兒應了一聲,大步走了過去,低聲道:“二姑娘傷勢好些嗎?”

  水盈盈緩緩轉過臉來,望了容哥兒,茫然問道:“你是誰?”

  容哥兒一皺眉頭,道:“在下姓容。”

  但聞楊九妹的聲音,冷冷說道:“別讓她多講話。”緩緩站起身子。

  水盈盈回顧了楊九妹一眼,只見她生得奇醜無比,但聲音卻嬌甜清柔,分明是女子口音,原來,那楊九妹在進入這植花山莊時,才帶上這一幅醜怪面具。

  水盈盈雙目凝在楊九妹的臉上,瞧了一陣,道:“你是誰?”

  楊九妹還未來得及答話,容哥兒已搶先說道:“這位是楊姑娘,特地來此為二姑娘療治傷勢。”

  水盈盈輕輕嘆息一聲,正待答話,楊九妹又冷冷接道:“你如是想早些復元,那就乖乖地躺下休息。”水盈盈怔了一怔,依言躺了下去。

  容哥兒望了楊九妹一眼,低聲說道:“楊姑娘,二姑娘的病勢,完全好了嗎?”

  楊九妹道:“讓她靜靜地躺上兩個時辰,就可以起坐說話了,有什麼話,再和她談不遲。”語聲微微一頓,接道:“此刻時光不早,我要走了。”舉步向外行去。

  容哥兒一側身子,讓開路。

  黃十峰擋在門口,低聲說道:“楊姑娘,可要給那二姑娘留下一點藥物嗎?”

  楊九妹道:“不用了,她沒有病,何用服藥?只要她好好的養息幾日,就可以復元了。”身子一側,出門而去。

  但聞鼻息之聲傳了過來,那二姑娘似是睡得十分香甜。

  黃十峰道:“容兄,你在這裡守著她,不論何人,都不許進來驚擾著她,我出去瞧瞧。”

  容哥兒想待推辭,那黃十峰已然轉身而去,幽靜的藏花室中,只餘下容哥兒一人,和那靜臥在木榻上的二姑娘。

  黃十峰去如黃鶴,足足有半個時辰,仍未歸來。容哥兒正自等得心急,突聞那躺在木榻上的二姑娘,低聲道:“拿些水來,我好渴啊!”

  容哥兒流目四顧,只見那木榻旁側放著茶壺、茶杯,當下走了過去,倒一杯茶道:“二姑娘,茶來了。”

  水盈盈緩緩坐起身子,啟口就杯,一口氣把一杯茶盡皆喝下,睜開雙目,凝注容哥兒的臉上,瞧了一陣,道:“你是誰……”

  容哥兒道:“在下姓容。”

  水盈盈凝目沉思,似在想從回憶中找出往事。

  容哥兒也不驚擾,靜靜的站在一側。

  足足過了盞熱茶工夫,水盈盈突然微微一笑,道:“我記起來了,咱們比過劍,我敗在你的手中。”

  容哥兒道:“你沒有敗,咱們是未分勝負。”

  水盈盈似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傷感之事,顰起柳眉,又緩緩躺了下去,道:“你可是叫作容哥兒。”

  容哥兒道:“不錯啊!”

  水盈盈道:“可是我不是叫水盈盈。”

  容哥兒道:“你混跡煙花院中,自然是不用真名字了。”

  水盈盈道:“我姓江。”

  容哥兒道:“原來是江姑娘。”

  水盈盈嘆息一聲,道:“不過,我不準備姓江了,這一生就用水盈盈作名字算了。”

  容哥兒道:“父親之姓,豈可隨便改的嗎?”

  水盈盈嘆息一聲,道:“我不配再姓江了,唉!你救了我,固是一片好心,可是我無法抹去心中的記憶,活著還不如死去的好。”

  容哥兒奇道:“什麼事啊?”

  水盈盈臉上泛現出一片羞紅,不再答話,閉上雙目。

  容哥兒忽然想到,孤男寡女,相處一室,有甚多不便之處,當下說道:“姑娘的傷勢已然大好,在下去招呼那紅杏姑娘一聲。”

  水盈盈急急叫道:“不用了。”

  容哥兒奇道:“為什麼?”

  水盈盈突然一挺身子,躍下木榻,道:“我不要見他們,我要走了。”

  容哥兒說道:“那黃幫主費盡了心機,療治好姑娘的病勢,希望姑娘能助他一臂之力。”

  水盈盈淒涼的一笑,道:“黃幫主和容兄的好意,賤妾只有心領,但諸位之情,賤妾必有一報,賤妾修書一封,留下信物一件,請容兄把書信連同信物,一併送到五台上金鳳谷中,求見我那母親,必報償諸位之情。”

  容哥兒道:“姑娘一定要走,在下也不便強行攔阻,但請見過那黃幫主之後,再走不遲。”

  水盈盈道:“不用見了。”探手從懷中取出一枚鳳頭金釵,道:“這枚鳳頭金釵,容兄先請收下,明日午時,請到那慈恩寺中,以鳳頭金釵為憑,求見掌門方丈,取我書信,賤妾當在信中畫出我的金鳳谷中形勢,容兄以圖索駐,不難找上金鳳谷去。”

  容哥兒望著那鳳頭金釵,搖搖頭道:“這個在下不敢做主,姑娘請等片刻,在下立刻去請那黃幫主來。”轉身向外奔去。

  水盈盈心中大急,突然一伸手,點中了容哥兒的穴道。

  容哥兒驟不及防,那水盈盈出手又快,身子搖了兩搖,向下倒去。

  水盈盈迅快的伸出手去,抱住了容哥兒,嘆息一聲,道:“容兄請多原諒,賤妾實有不得已的苦衷,委屈你躺一會。”抱起容哥兒的身子,把他平放在木榻之上,順手把鳳頭金釵,放在容哥兒的懷中,低聲說道:“容兄,記住到慈恩寺去,求見那掌門方丈,出示這鳳頭金釵,取我書信。”她長長吁一口氣,接道:“替我送上一封家書,也給那黃幫主幫上一次大忙。”

  容哥兒心中明白,瞪著一對圓圓的大眼睛,卻講不出一個話來。

  水盈盈緩緩從懷中取出一塊素帕,蓋在容哥兒的臉上,道:“容兄保重,賤妾去了。”

  容哥兒被她用手帕掩去了雙目,又被點了啞穴,有口難言,有目難睹,空心中焦急,大約過了一盞熱茶工夫之久,耳際傳過來黃十峰的聲音,道:“容兄那二姑娘傷勢如何?”

  容哥兒雖是聽得清清楚楚,但卻口不能言,身不能動。

  黃十峰久走江湖,警覺之心甚高,不聞容哥兒相應之聲,已知有變,大步行到木榻前面,伸手取去掩在容哥兒臉上素帕,望了容哥兒一眼,拍解他身上穴道。

  他為人穩健多智,一看情勢,已知大概,並未再追問二姑娘的下落,低聲慰道:“容兄,傷勢如何?”

  容哥兒輕嘆一聲,道:“我料不到她竟突然下手,點了我的穴道。”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10 11:46:34

八八

  語聲微微一頓,才道:“幫主可一直守在廳中嗎?”

  黃十峰道:“出去片刻,但那王總鏢頭、趙堡主等,一直守在廳中。”

  容哥兒道:“如若這藏花室別無出路,也許那二姑娘還未混出廳去。”

  黃十峰略一沉吟,道:“以她武功而言,如若她傷勢全部復元,不難混出此地,夜暗無月,廳中又無點燃燈火,更是增了不少方便,只要傷勢痊癒,走或不走,都非大事。”

  容哥兒道:“就在下所見情形,傷勢已好。”

  黃十峰道:“這就是了,不知她臨去之時,可曾和你說些什麼?”

  容哥兒緩緩從懷中摸出一枚鳳頭金釵,道:“她留下一枚金釵,要我去慈恩寺求見方丈,取她留下的書信,送往五台山金鳳谷去。”

  黃十峰道:“指名要你一個人去嗎?”

  容哥兒道:“這個她倒未曾提過,只說此行既可為她送回一封家書,亦可幫幫主一大忙。”

  黃十峰道:“只有這些嗎?”

  容哥兒道:“她似是有著難言的隱痛,不願再和家人見面。”

  黃十峰道:“唉!一個任性倔強的女孩子。”望著容哥兒接道:“容兄準備如何?”

  容哥兒道:“在下頗覺為難,不知如何才好?還望幫主指教。”

  黃十峰道:“如依區區之意,容兄最好到慈恩寺中瞧瞧再說,如若情勢必要,區區奉陪你到五台山金鳳谷中一行。”

  容哥兒略一沉吟,道:“好吧!我先到慈恩寺去,見過那方丈後,再作主意。”

  黃十峰道:“明日正午時分,區區當在慈恩寺外暗中接應容兄。”

  容哥兒道:“幫主盛情感激不盡,不過那二姑娘……”

  黃十峰笑接道:“你怕她暗中監視,是嗎?”

  容哥兒道:“只要多一人前去,萬一被她發覺了,只怕她臨時變卦。”

  黃十峰道:“我丐幫中易容之術,佳妙無比,這個兄弟但請放心。”

  容哥兒道:“此刻時光尚早,在下想借此坐息一陣,再去不遲。”

  黃十峰道:“那植花老農,雖然答允我把此地借作二姑娘藏身之用,但他本人卻藉故出遊,避不和我見面。”語聲微微一頓,又道:“細想起來,這也不能怪他,他數十年的清靜生活,一旦被我攪亂,內心之中自然痛苦的很,區區雖然知道他心中不樂,但又想不出其他藏身之處,只好強其所難。如今二姑娘傷勢既愈,咱們也不用在此停留了,容兄弟在此坐息,區區去和他們約定一處見面之地。”

  容哥兒道:“還有位身受重傷的翠蓮姑娘呢?”

  黃十峰道:“我已把她安排在別處,要紅杏先去照顧著她,過了明天,再作計較。”

  容哥兒點點頭,道:“眼下也只有暫時如此了。”

  黃十峰大步出了藏花室,大約有頓飯工夫,重又回來,道:“眾豪皆去,眼下這植花山莊中,只有我們兩個人了。”

  兩人相對而坐,運氣調息,直待天色大亮,一起離開植花山莊。

  容哥兒進入長安城,找了一家酒樓,進點食用之物,直奔城南慈恩寺去。

  天近午時,香客甚少,寺中一片肅然、靜寂。

  容哥兒直進寺門,既無知客僧人招呼,亦無僧人攔住於他,心中好生奇怪,暗道,這慈恩寺規模甚大,怎的連個招呼客人的知客僧人也沒有……

  心念轉動間,突聞一個沉重的聲音傳來,道:“阿彌陀佛!施主可是姓容嗎?”

  容哥兒回頭望去,只是一個身著灰色袈裟的和尚,雙手合十,肅容而立。當下欠身還了一禮,道:“在下容哥兒,大師父有何見教?”灰衣僧人:“敝寺方丈候駕已久,容施主請隨老僧來吧。”

  容哥兒道:“有勞大師父帶路了。”

  隨在那僧人之後,穿過兩重庭院,繞過大雄寶殿,到了一座幽靜的跨院之中。

  一個唇紅齒白的小沙彌,合掌走了上來,低聲問那灰衣和尚道:“這位可是容施主?”

  灰衣僧人道:“不錯。”轉身離去。

  容哥兒還了一禮,緩緩走入靜室。只見一個白眉老僧,盤膝閉目坐在一張蒲團之上,身前放置一石鼎,鼎中香菸裊裊,滿室清香撲鼻。容哥兒只覺那白眉老僧寶相莊嚴,令人肅然起敬,急急抱拳一禮,道:“在下容哥兒,見過老方丈。”

  那白眉老僧啟動雙目,打量了容哥兒一眼,道:“容施主請坐。”

  容哥兒四下打量了一眼,只見一個蒲團,放在石鼎旁側,依言坐了下去。

  那白眉老僧輕輕嘆息一聲,道:“容施主認識那位二姑娘嗎?”

  容哥兒道:“不錯。”探手從懷中摸出鳳頭金釵遞了過去,接道:“二姑娘曾經告訴在下,憑這鳳頭金釵,取她留下的書信。”

  白眉老僧接過風頭金釵,仔細瞧了一陣,道:“容施主可知二姑娘何處去了嗎?”

  容哥兒搖搖頭,道:“這個在下不知,那二姑娘只告訴在下,來此拜見老方丈,取她留下的書信。”

  白眉老僧道:“不錯,適才二姑娘來見老衲,留下一封書信,告訴老衲,以鳳頭金釵為憑,交換她的書信、匆匆數言,即行離去,唉!容施主如能早來上半個時辰,就可以見到她。”

  容哥兒略一沉吟,道:“她要我在午時趕到。不能早到,想來已經算好時間了。”

  白眉老僧雙目微一眨動,立時閃起一片神芒。

  容哥兒心中暗道:“這老和尚眼神如此強烈,分明是一位內功精深的高僧。”

  只見那白眉者僧左手伸入寬大的右袖之中,取出一封書簡,連同那鳳頭金釵,一併交到容哥兒的手中,道:“容施主可有要事趕辦嗎?”

  容哥兒搖搖頭,道:“老師父如肯賜教禪機,晚輩洗耳恭聽。”

  白眉老僧道:“容施主如有要事,老衲是不敢誤,如有餘暇,不妨多留片刻,老衲想和容施主閒話幾句。”

  容哥兒道:“晚輩聆教。”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10 11:46:44

八九

  白眉老僧道:“言重了……”微微一嘆,接道:“十幾年前,老衲在武林,亦是小有名聲之人,江湖上提起了老衲昔年混名,只怕都有些頭疼,大約二十年前吧,老衲在一次搏鬥中,受了重傷,但又不得不強忍傷疼,奮力苦戰,正當不支之時,江夫人適巧趕到,逐退群寇,救了老衲……”他似是不願把昔年往事,說得太過詳細,長長吁一口氣,接道:“老衲受了那次大挫之後、洗手退出江湖,那時,我的一位師兄主持慈恩寺,老衲投奔發此,日日聽他講說佛法,不過半年,就剃度出家。五年之後,我那師兄西行天竺,把方丈之位授於老衲,老衲自知德能淺薄,堅持不受,但我那師兄卻說只要我代行方丈職務,待他天竺歸來,再行還位於他。”

  他望了容哥兒一眼,看他正在凝神靜聽,接口說道:“我那師兄西行天竺,一去十年未返,老衲就代了方丈。”

  容哥兒心中暗道:“看他此刻氣度,頗有得道高僧的風采,而且眼神充足,分明是內外兼修的高手,昔年在江湖定然是大有名望的人物。”

  心念轉動,口中卻問道:“老師父昔年出入江湖時,不知如何稱呼?”

  白眉老僧笑道:“孽海回頭,往事如煙,不提也罷。”

  語聲微頓,又道:“老衲提起往事,旨在讓容施主瞭解那二姑娘和老衲之間的恩怨往事,唉!老衲雖然已火氣全消,不再過問江湖中事,但對昔年所受的恩情,卻是難以忘懷,二姑娘如有需得老衲之處,雖然赴湯蹈火,亦是在所不辭。”

  容哥兒道:“二姑娘和在下亦是初交,對二姑娘的身世,在下所知有限。”

  白眉老僧接道:“老衲之意,是想知道二姑娘目下際遇,是否需老衲相加一臂之力,午前她匆匆來去,但老衲已然看出她心事重重,滿懷愁腸。”

  容哥兒心中暗道:“這二姑娘目前際遇,我雖是知道一些,但其錯綜複雜,實難說得清楚。”

  沉吟了一陣,道:“這個在下雖然略知端倪,但不過是耳聞所及,是否正確,還難預料。”

  白眉老僧道:“近來這長安城中,風雲際會,老衲雖不問江湖中事,但冷眼旁觀,已看出醞釀著一次重大事件,無數神秘人物,武林高手,都正在暗中鬥法。”

  老僧嘆息一聲,接道:“話說得太遠了,如若容施主能夠信得過老衲,就請把二姑娘目下遇上的為難之事,告訴老衲。”

  容哥兒暗道:“二姑娘既然肯托他把信轉託我,這老和尚想必是可以信託之人。”當下把二姑娘受傷之事,說了一遍。

  只見那白眉老僧臉然大變,雙目圓睜,似是陡然間看到什麼觸目驚心之事。

  容哥兒把經過之情說完,那白眉老僧仍然是痴痴呆呆的端坐不動。

  禪室突然靜寂下來,靜得落針可聞。

  大約過有頓飯工夫之久,那老僧才長長吁一口氣道:“果然發生了,果然發生了。”

  容哥兒只聽得丈二金剛,摸不出點頭腦,忍不住問道:“老禪師,什麼事啊?”那白眉老僧仰起頭來,長長吁一口氣,道:“老衲雖然跳出三界外,也不忍眼看武林中掀起這一場血雨腥風。”

  容哥兒道:“老禪師,可否說清楚一點,晚輩愚拙。實難解老師父話中禪機。”

  白眉老僧緩緩把眼光移注到容哥兒的臉上,道:“如是老衲猜得不錯,這該是一場悲慘大劫的開始……”

  只聽樣室外面傳入來那小沙彌的聲音,道:“施主要找哪一位?”他似是有意的讓那白眉老僧和容哥兒聽到,聲音說得很高。

  那白眉老僧抬頭望著室外高聲說道:“佛門廣大,普度眾生,到得此地總是緣,施主何不請入禪室一敘。”

  容哥兒這些時日中,連番遇上怪異之事,早已提高了驚覺,這人不早不晚的趕來此地,只怕並不是碰巧而已。心念轉動,迅快把手中書簡和鳳頭金釵,藏入懷中,暗中運氣戒備,如若發現來人有所舉動,立可出手。

  只聽室外一個老邁的聲音,應道:“大師如此好客,小老兒卻不恭了。”

  隨著那老邁的聲音,木門呀然而開,一個白鬚白髮的老人,一身土布衣著,芒履策杖,緩步走了進來。

  這老人來得突然,別說容哥兒心中懷疑,就是那白眉老僧亦是疑心甚重。

  兩個人四道目光盯注在那人的臉上打量,希望能瞧出一些化裝的痕跡。

  因為這老人不但鬢髮皆白,而且老態龍鍾,枯弱瘦小,實不像一個身負武功的人。是以,容哥兒和那白眉老僧,一見那老人,心中同時感覺到這老人是經過一番巧妙化妝,掩去了本來的面目。

  只見那老人扶杖緩行,直逼到兩人身側才停下來,道:“大師父召喚小老兒,有何指教?”

  白眉老僧道:“老施主年邁蒼蒼,雅興不淺。”

  那老人嘆口氣道:“佛門廣大,哪來的老幼之分,阿彌陀佛。”白眉老僧一皺眉頭,道:“看來老施主,倒是頗精佛法。”

  那老人道:“小老兒雖未剃度,皈依三寶,但數十年來一直是我佛信徒。”

  白眉老僧淡然一笑,道:“如是在十幾年前,老衲決然不會有此耐心。”

  容哥兒突然站起身子道:“老前輩年邁力衰,請坐下談話如何?”

  那老人緩緩轉過臉來,瞧了容哥兒一眼,點頭說道:“孺子可教。”

  緩緩坐了下去。容哥兒臉色一變,想待發作,但卻強自忍了下去。

  白眉老僧道:“老施主由何處來?”

  那老人道:“正門而入。”

  白眉老僧道:“何以未見知客帶路?”

  那老人淡淡一笑,道:“老夫策杖而入,連過數重庭院,除了適才那小沙彌喝問老夫一句之外,一直無人過問。”

  白眉老僧道:“本寺知客一向守份,絕無不在之理。”

  那老人微微一笑,道:“那隻怪他們有眼無珠,瞧不見老夫了。”

  白眉老僧已有些沉不住氣,臉色一寒,道:“閣下究系何人?”

  那老人雙目凝注在白眉老僧臉上瞧了一陣,緩緩道:“追魂金刀……”

  白眉老僧臉色一變,突然伸手抓住那老人竹杖,冷冷說道:“老衲已十餘年來未出過慈恩寺一步,閣下究是何人?竟敢來戲弄老衲。”

  那老人哈哈一笑,道:“大師方外之人,怎的還有如此大的火氣。”

  白眉老僧怒道:“老衲雖人佛門,但也不甘受戲弄,閣下如不說出姓名,休怪老僧無禮了。”

  那老人搖搖頭,道:“我老人家一向是吃軟不吃硬,你如好好求我,咱們還有商量。”

  那白眉老僧似是難再忍耐,右手突然一揚,迎胸劈出。

  那老人想要閃避,但卻又閃避不及,砰然一聲,正中前胸,身子一陣搖動,迎面倒了下去。

  §第十四回 盜寶奇謀死還生

  容哥兒對這老人言詞舉動,早就動了懷疑,心中暗想:“好啊,這人還會裝死。”伸手摸去,只覺他心脈靜止,氣息已絕,竟然被那白眉和尚一掌給活活打死。

  白眉和尚一掌劈出震倒那老人之後,左手也同時放開了握住老人的竹杖,眼看容哥兒面色有異,忍不住問道:“他傷得很重嗎?”

  容哥兒道:“死了!”

  白眉和尚吃了一驚,道:“死了!”

  容哥兒道:“心脈靜止,氣息已絕,不是死了是什麼?”

  白眉和尚搖頭,道:“老衲這一掌,蓄力並不很重,就算是一個普通之人,也不會承受不起,何以竟會被一掌打死?”

  容哥兒道:“唉!這人如若不會武功,這般年紀,早已氣力衰退,大師一掌,自然要他的老命了。”

  白眉和尚似是仍然不信,伸出手去,按在他前胸之上,果覺心脈已止,心中暗道:“就算是武家上乘龜息之法,也不能使人心脈全息,看來他真的被我打死了。”

  他昔年在江湖上走動,名噪一時,殺人無算,但這十幾年來佛門靜修,卻是從未傷過生靈,眼看這老人竟被自己一掌活活劈死,內心之中惶愧萬分,呆呆地望著那老人的屍體,黯然嘆道:“老施主既非武林中人,何以要作江湖人物的灑脫神秘,致使貧僧失手,老施主陰靈有知,貧僧為你法事七日,超度亡魂,然後面壁一年。”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10 11:46:53

九〇

  容哥兒看那白眉和尚悲痛之情,接口道:“大師也不用自責過深,這老人來得太過突然,而言語之間,又若武林中人,大師不肯出手,在下亦要出手,他雖死得冤枉,但卻是自己找的。”

  白眉和尚黯然嘆道:“這老施主雖有不對,但老衲莽撞出手,實也罪不該恕。”

  舉手一招,一個小沙彌急急跑了進來,合掌說道:“見過掌門又丈。”

  白眉和尚道:“你傳我口諭,要他們備一口好的棺材。”

  那小沙彌望了躺在地上的老人一眼,匆匆退了出去。

  容哥兒起身說道:“晚輩告辭了。”

  白眉和尚道:“如若施主可以留駕,還望多留片刻,待收殮了這位老施主的屍體,老衲還要和施主談談二姑娘的事。”

  容哥兒心中暗道:“那黃十峰和丐幫弟子,要來慈恩寺外等我,我如留此過久,只怕又要引起誤會。”心念一轉,抱拳說道:“晚輩還有要事,先得離此一行,老禪師如有教言,晚輩明日再來領教。”

  白眉和尚道:“容施主今夜有空嗎?”

  容哥兒心中暗道:“我只要出去瞧瞧那黃幫主,不讓他惹出是非,如是今夜能和這老和尚見過,明天亦可去那金鳳谷了,那二姑娘如此重於我,這封信,無論如何應該把它送到。”心念轉動,口中微笑道:“在下深夜入寺,不知方不方便?”

  白眉和尚道:“三更時分,老衲在大雄寶殿候駕。”

  容哥兒一抱拳道:“在下準時而來。”

  白眉和尚道:“施主好走,老衲不送了。”

  容哥兒道:“不敢有勞。”轉身大步出寺。

  流目四顧,只見遊人稀落,一個賣麵攤子,擺在寺外四五丈外一株大楊樹下,一個賣面的老人,站在麵攤旁側,一個收破爛的大漢,正在吃麵。

  容哥兒瞧過了四下一陣,不見黃十峰和丐幫中人,轉身向東行去。

  行約二里左右,突聞身後一陣急促的步履聲傳了過來。

  容哥兒停下腳步,回頭望去,只見一個大漢,擔著一擔破爛,急急追了上來,直行到容哥兒的身側,說道:“閣下是容公子嗎?”

  容哥兒道:“不錯,在下容哥兒。”

  那大漢道:“兄弟乃丐幫中人,敝幫主已然候駕甚久,容公子請隨我來。”

  容哥兒隨在大漢身後,行到一處荒林前面,說道:“敝幫主就在這林中一座小廟之內。”當先而入。

  穿入樹林,果有一座小廟,只見五個身著灰衣的年輕漢子,圍坐在廟門前面。

  他們衣著雖然和丐幫弟子一般,乾淨灰色衣服上,打了很多補綻,奇怪的是,每人兩臂之下,都突起了一個高高的布包,不知藏的什麼?

  那帶路大漢,放下擔子,道:“容公子請!”容哥兒也不推讓,當先舉步而入。

  這是一個很小的土地廟,只不過有一間房子大小,廟中景物,一眼間清晰可見。

  只見黃十峰閉目盤坐,似正在運氣調息。

  容哥兒低聲對那大漢說道:“不要驚擾了他,在下在此等他一會。”

  那大漢應了一聲,垂手肅立門內,不肯退出。

  容哥兒心知他對自己,還有些不太信任,站在一側為幫主護法,也就不再多言。

  片刻工夫,黃十峰運息已畢,啟動雙目,望著容哥兒微微一笑,道:“容兄來了很久嗎?”

  容哥兒道:“不一會。”

  黃十峰道:“容兄可曾見到了那慈恩寺中方丈?”

  容哥兒道:“見過了,也取得那二姑娘的留書。”

  容哥兒道:“好!咱們立刻動身到五台山金鳳谷中一行。”

  容哥兒搖搖頭,道:“不能立刻動身。”

  黃十峰奇道:“為什麼?”

  容哥兒道:“我已經答允那慈恩寺方丈,今夜三更重入慈恩寺,和他相晤。”

  黃十峰道:“容兄在慈恩寺中時間不短,縱然有什麼話,也該談完了。”

  容哥兒道:“這其間另有波折,還鬧出一條人命。”

  黃十峰吃了一驚,道:“什麼事?”

  容哥兒嘆道:“一言難盡。”當下把經過情形,很仔細地說了一遍。

  黃十峰凝目沉思了良久,道:“容兄,你認為那老人當真的死了嗎?”

  容哥兒道:“他心脈靜止,氣息已絕,自然當真的死了。”

  黃十峰道:“區區的看法,則又不然。”

  容哥兒道:“願聞高見。”

  黃十峰道:“那老人能夠巧妙地避開知客僧,而且直入方丈靜修之地,那是他早已熟悉了寺中的情形。”

  容哥兒呆了呆,道:“這個在下倒未想到。”

  黃十峰接道:“他臨危不亂,言笑如常,而且能一日呼出寺中方丈昔年江湖上的混號『追魂金刀』豈是普通人物?”

  容哥兒心頭一震,道:“不錯,可惜在下竟然未能想出。”

  黃十峰突然站起身子,道:“咱們去吧!”

  容哥兒訝然道:“到哪裡去!”

  黃十峰道:“慈恩寺去!”

  容哥兒道:“此時不太早嗎?在下和那寺中方丈約好今夜三鼓。”

  黃十峰道:“你瞧不出來,但那『追魂金刀』心中早已明白,他遣你離寺,訂下三更之約,是想獨力對付那怪老人。”

  容哥兒舉手一拍腦袋,道:“這個,在下也該想到才是。”站起身子接道:“好!咱們立刻就去。”行了兩步,突然又停了下來,道:“你說那慈恩寺中方丈,昔年在江湖人稱『追魂金刀』……”

  黃十峰接道:“不錯,他天生兩道白眉。”

  容哥兒道:“那『追魂金刀』昔年在江湖上走動,是好人還是壞人?”

  黃十峰道:“介於正邪之間,他武功高強,獨來獨往,從不與武林人物搭訕。”

  容哥兒道:“那『追魂金刀』息隱了十餘年,都無人找上那慈恩寺去,二姑娘上午留下書信,中午就有人找上門去,只怕不是他昔年個人結下的恩怨。”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10 11:47:03

九一

  黃十峰道:“正是如此,咱們才該趕去瞧瞧。”大步出了廟門,低聲對廟門外面五個灰衣年輕丐幫弟子吩咐幾句,和容哥兒聯袂趕回慈恩寺。

  兩人進了寺門,立時有兩個中年僧人迎了上來,攔住了去路,道:“兩位施主,可是進香的嗎?”

  容哥兒細看兩個知客僧人,並無適才接見自己那知客僧人,立時說道:“有勞兩份大師拿生方丈一聲、就說容哥兒求見方丈。”

  兩個人相互對望了一眼道:“這位是……”

  黃十峰接道:“區區姓黃。”

  兩個僧人說道:“兩位請稍候片刻。”左側一僧轉身向後行去,右側一僧卻在原地陪著兩人。大約過了盞熱茶工夫,那僧人匆匆來道:“敝方丈有請兩位貴賓。”

  黃十峰、容可兒隨在那僧人身後,穿過大雄寶殿,到了方丈靜修的跨院之中。

  只見白眉和尚大步迎了出來道:“容施主去而復返,必有教言。”

  容哥兒道:“在下為大師引見一位高人。”

  白眉和尚道:“好!咱們進禪室再談。”當先帶路,引兩人進入禪室。

  容哥兒目光流轉,只見室中陳設依舊,只是不見了那怪老人的屍體。

  白眉和尚不待容哥兒引見,合掌對黃十峰一禮,道:“如若老衲猜的不錯,施主當是名震江湖的丐幫幫主。”

  黃十峰一抱拳道:“不錯,正是區區。”

  容哥兒接道:“二姑娘的事,這黃幫主比在下還要清楚,因此不揣冒昧,未得大師同意,就請了黃幫主。”

  白眉和尚道:“老衲慕名而久,今日有幸一會。”

  黃十峰道:“大師言重了。”目光轉動,四下瞧著。

  容哥兒知他不願冒昧相問,立時接口說道:“適才經過之情,在下已告訴了這位黃幫主。”

  白眉和尚道:“兩位可是那老人的事?”

  容哥兒道:“不錯,不知那老人此刻如何?”

  白眉和尚道:“已被老衲收殮入棺木之中。”

  黃十峰接口道:“區區聽得容兄弟說了經過之情,心中十分懷疑……”

  白眉和尚接道:“老衲也十分懷疑,但他確實已氣絕而逝。”

  黃十峰道:“那棺木現停在何處?”

  白眉和尚道:“停在後殿之中。”

  黃十峰道:“不知可否帶在下去瞧瞧?”

  白眉和尚略一沉吟,道:“好!兩位請隨老衲來吧。”轉身向前行去。

  黃十峰、容哥兒,緊隨在那白眉和尚身後,離開禪室,直向後殿行去。

  穿過了兩重庭院,到了後殿。白眉和尚推開殿門,當先向內行去。

  抬頭看去,只見一個朱漆棺材,放在大殿一角。

  白眉和尚指著那一具朱漆棺木,緩緩說道:“那老人屍體就在棺木之中。”

  黃十峰大步行到棺木前面,伸出右手,按在棺木之上,緩緩說道:“閣下詐死之術,當真高明得很,但區區決不相信閣下,是真的死去。”

  說話之間,右手暗用功力,一股暗勁,直向棺木之內逼去。在黃十峰想像之中,那棺木中詐死之人,經自己揭穿之後,又被內力攻入棺內,定然有所舉動,哪知棺中之人,竟然是沉著得很。黃十峰內功衝入棺中,竟然是毫無反應。

  “老衲曾經親手摸過他的心脈,確已氣絕而逝。”

  黃十峰道:“大師,區區想啟棺查看一下,不知大師意下如何?”

  白眉和尚道:“阿彌陀佛!入棺為安,老衲之意,不用再驚擾於他了。”

  黃十峰嘆道:“如若大師允許區區啟棺查看,區區願以性命打賭……”

  白眉和尚接道:“唉!不用了,幫主定要查看,老衲也不便堅持了。”

  黃十峰道:“多謝大師。”右手運力向上一推,棺蓋陡然錯開。

  低頭看時,只見一個鬢髮蒼然的老人,緊閉雙目,靜靜地躺在棺木之中,一條竹杖,平放那老人屍體旁側。

  黃十峰伸出手去,按在那老人前胸之上,良久不言。

  白眉和尚道:“黃幫主還有懷疑嗎?”

  黃十峰道:“在下之意,還是認為他是詐死。”雙手用力一托,把那老人的屍體,抱了起來,平放在地上。

  白眉和尚駭然說道:“老衲失手傷他,已然心中不安,如若黃幫主毀了他的屍體,老衲更是難安了。”

  黃十峰面色肅然,一語不發伸手抓住了那老人右腕,冷冷說道:“閣下還要裝死,別怪我黃某不客氣了。”那怪老人仍然靜靜地躺著,除了一具屍體之外,任何一個活人,絕難以有之種忍受之力。

  容哥兒本來被那黃十峰說得充信心而來,覺得這怪老人定然是在裝死,但見此刻情勢,信心大為動搖,蹲下身去,抓住那怪老人一隻左手,只覺他掌指冰冷,怎麼摸,也不像一個活人。不禁一皺眉頭低聲道:“黃幫主,這老人只怕是真的死了。”

  黃十峰五指暗加勁力,緊扣那老人脈穴,沉聲說道:“老兄的裝死工夫,可算得當今武林第一高人,實叫我黃某人佩服得很。”

  那白眉和尚長嘆一聲說道:“幫主請看在老衲份,不用再擺佈一具屍體了,阿彌陀佛!”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10 11:47:11

九二

  黃十峰迴顧那白眉和尚一眼,暗道:“此刻我如施下毒手,只怕要招怒這個和尚,他如出言干涉,雙方必將鬧得不歡而散,唯一之策,就是暫時住手,先說服這和尚再說。”心念一轉,緩解鬆開那老人右腕,把屍體移入棺中,合上棺蓋四下打量一眼,只見這座後殿供奉著一座高大的金佛像,一側黃綾環繞,掩蓋著兩具棺木。黃十峰心如細發,細看那棺木之上,積塵甚厚,不知放了多少時間,這高聳的後殿內,有著一股使人毛髮驚然的陰森,但也似包藏一種使人無法言諭的神秘。

  白眉和尚合掌說道:“兩位請入禪室坐吧?”

  黃十峰輕輕咳了一聲:“大師,這座後殿,貴寺弟子,他們很少來嗎?”

  白眉和尚道:“每月初一、十五,打開殿門,打掃一次,平常之時,殿門落鎖,不許擅入。”

  黃十峰道:“區區如若問錯了話,還望大師不要見怪。”

  白眉和尚道:“不妨事。”

  黃十峰道:“那黃綾環繞的兩具棺木,不知是何人的法體?”

  白眉和尚道:“那兩具棺木,放此已不知多少年了,據說,是捐助修建本寺兩位大施主的遺體。”

  黃十峰道:“這麼說來,那是在數十年前了?”

  白眉和尚道:“也許更久一些。”

  容哥兒心中暗道:“咱們為查明這怪老人生死而來,既知這老人確已死去,那也不用多留於此,縱然留此,也該談談那二姑娘的事情,怎麼盡說些不相干的事?”

  只那黃十峰舉步而行,直對那黃綾環繞的兩具棺木行去。

  黃十峰行近那黃綾環繞的兩具棺木旁側,只見棺木上積塵甚存,心中忽然一動,暗暗忖道:“他明明告訴我,半個月打掃一次,何以這棺木上有如此多的積塵。”

  緩緩伸出手去,還未觸及棺木,突聞那白眉和尚叫道:“黃幫主,咱們到禪室中談談吧。”

  黃十峰轉眼去,只見那白眉和尚圓睜著雙目,盯注在自己臉上,中途改變了心意,收回右手,道:“好!”轉身出了後殿。

  容哥兒緊隨在黃十峰的身後,那白眉和尚走在最後,隨手關上殿門,鎖了起來。

  黃十峰看那鐵鎖,乃頭號大鎖,重量至少在十五斤以上,心中更是懷疑,但卻隱忍未問。

  三人行入方丈室中,小沙彌獻上香茗後悄然退去。

  黃十峰當先舉起茶杯,喝了一口,道:“大師,區區還想說幾句話,如有失言之處,大師儘管糾正。”

  白眉和尚道:“不敢當,幫主儘管請說吧,老衲是知無不言。”

  黃十峰道:“那座後殿,好像是貴寺中很機密的所在?”

  白眉和尚道:“我那師兄西行天竺之時,曾經告訴我一切事務均要按寺中成規處理,禁閉後殿的規戒,乃沿傳而下的成規,老衲自是應予遵守。”

  黃十峰道:“那麼後殿大鎖的鑰匙,可是大師保管嗎?”

  白眉和尚道:“師兄臨去時,留下了兩件東西,交由在下親自保管,一件是後殿鐵鎖鑰匙,一件是敝寺中一座鎮寺金佛。”

  黃十峰道:“那金佛想必是佛門中珍貴之物,由大師保管,那也罷了,後殿鐵鑰,也由一寺之尊的方丈親自保管,未免是有些奇怪,大師對此看法如何?”

  兩道目光凝注在那白眉和尚的身上,看他反應。那白眉和尚,神情平靜地微微一嘆道:“寺中遺下的規法如此,老衲也只好墨守成規了。”

  黃十峰心中暗道:“看來他確實不知內情。”

  只聽白眉和尚接道:“黃幫主細問此事,想必有所懷疑了?”

  黃十峰道:“在下只不過隨便問問罷了!”輕輕咳了一聲,接道:“有反常情者,必有內因,區區覺得貴寺規法中,由方丈親自保管後殿鐵鑰,大出常情。”

  白眉和尚道:“此事難怪幫主懷疑,就是老衲原來也曾有過懷疑之心,曾經仔細查過那後殿,用卻未曾發覺到有何可疑之處,老衲那師兄,西行天竺之際,只說明要老衲暫代方丈之位,主持寺務,他如今日歸來,老衲就今日交出方丈之職,自是不便查問寺中往事。”

  黃十峰道:“大師對那兩具棺木,可曾動過疑心嗎?”

  白眉和尚道:“老衲曾經問過寺中一位老年僧侶,那兩具棺木來歷,據那老僧所言,那兩具棺木源遠流長,早在我那師兄接掌門戶之前,就已經存放在寺中,數十年來,一直相安無事,老衲接他方丈之位,亦十幾年光陰,亦未有什麼怪異發生。”

  黃十峰道:“如是那老僧所言不錯,那兩具棺木,自無可疑之外……”他取過香茗一口,長長吁一口氣,道:“我黃十峰,未來長安之前,自信不是多疑善慮之人,但這月際遇之奇,遇上的高人甚多,實是區區生平未曾有過的事,因此,對人對事,不得不多存一份疑慮之心,如有失禮之處,還望大師多多原諒。”

  白眉和尚合掌當胸,道:“阿彌陀佛,這個叫老衲如何敢當。”

  容哥兒突然接口說道:“我等懷疑那怪老人,故意裝死,才匆匆趕來了此地,如今既知他確實死去,自是不用再談了,大師還有何指教之言,就請借此機會說了,在下也不用再來寺中打擾大師了。”

  白眉和尚道:“老衲約請容施主,是關於那金鳳門中二姑娘之事……”

  容哥兒道:“她怎麼樣?”

  白眉和尚沉吟了一陣,道:“二姑娘留居長安的事,老衲確然是一點不知,月前,老衲突然收到了一封密函……”

  容哥兒道:“什麼人的密函。”

  白眉和尚道:“二姑娘的母親。”

  “那函了說什麼?”

  白眉和尚道:“要老衲幫忙尋訪那二姑娘的下落。但老衲早已和武林同道絕緣,已非昔日的靈敏耳目,又不便派遣寺中僧侶出去訪查,但對方乃老衲救命恩人,又不能不盡心力,只好於夜晚之間,改裝外出,查訪那姑娘的下落。”

  黃十峰道:“大師可曾查出她混入雨花台中嗎?”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10 11:47:18

九三

  白眉和尚搖搖頭,道:“一則老衲不去那等地方,二則老衲做夢也沒想不到,二姑娘竟會混蹤於風塵之中……”語聲微微一頓,接道:“昨天她突然來此見我,留下一信要老衲轉給容施主……”

  容哥兒道:“老禪師,這些事在下都告訴黃幫主了。”

  白眉和尚淡淡一笑,道:“那二姑娘臨去之際,雖然勉強裝出鎮靜,但老衲察顏觀點,卻瞧出她內心中有著無比的痛苦,臨行之際告訴老衲,如若她母親找來此地,要老衲轉告一句話。”

  黃十峰接道:“什麼話?”

  白眉和尚沉聲說道:“花殘陽春,月沉香江,八個字。”

  容哥兒低聲誦吟道:“花殘陽春,月沉香江……這不是好事呀!”

  白眉和尚道:“她和老衲談說這兩句話時,神色出奇的平靜,和初見老衲時那裝作之情,大不相同,當時老衲也未用心想它,事後想來,越來越覺不對。”

  容哥兒道:“不用去想,一聽就知道不對了。”

  白眉和尚苦笑一下,接道:“這些年,老衲面壁拜佛,早已想把江湖上的恩怨忘去,事事都向仁慈之處想,一時被她矇住,事後想來,心中甚是不安,本想易裝離寺,追尋於她,卻又要等待容施主轉交她留下的書信,老衲雖已遁身空門,皈依我佛,但六根未淨,仍然唸唸難忘那救命之恩。”

  黃十峰一直靜靜地聽著,此刻卻突然接口說道:“那二姑娘留下這兩句話,是要借你之口,和她母親訣別了。”

  白眉和尚還未來得及接口,容哥兒卻搶先說道:“花殘陽春,那是說含苞時節,已受摧殘,月沉香江,是一句慰藉母親之言,她將很安靜地死去。”

  白眉和尚嘆道:“不錯,老衲也是這般想法。”

  黃十峰迴目望著窗外,道:“自她清醒,似是就已動了必死之心,天涯這等遼闊,咱們何處去追覓芳蹤呢?”

  白眉和尚道:“我佛慈悲,但願能保佑那二姑娘平安無事。”

  容哥兒嘆息一聲,道:“可憐她小小年紀,身懷絕世武功,竟因一點心靈上的負擔,自棄自絕。”原來容哥兒和二姑娘一場比劍之後,心中對她劍術上的成就,暗自生了敬慕之心。

  白眉和尚道:“老衲要告訴容施主的,就是這些了,容施主到達金鳳谷後,見著那江夫人,就說老衲已去追尋那二姑娘,三年之內,不論尋著與否,都當趕往金鳳谷中負荊請罪。”

  黃十峰道:“大師不失昔日豪雄之氣,但錯不在你,大師自是不用自責過深。”

  白眉和尚道:“十幾年面壁苦修,早已看破名利二字,唯獨對恩情二字,未能擺脫。”

  黃十峰忽然站起身子,低聲說道:“大師,二姑娘的事,晚上片刻再談不遲,咱先到後殿瞧瞧如何?”

  容哥兒道:“瞧什麼?”

  黃十峰道:“那裝死的怪老人。”

  容哥兒道:“我瞧他是真的死了,不用再費時光。”

  黃十峰微微一笑,道:“兩位請再聽我黃某一次,如若咱們這次去後,仍然未發現什麼,那就算他死了。”

  容哥兒當先站起,道:“黃幫主這般堅持,必有見地,大師再去一次如何?”

  白眉和尚點點頭站起身子,大步向外行去。黃十峰低聲說道:“大師,那座後殿,除了殿門之外,還有可通之路嗎?”

  白眉和尚道:“再無可通之路。”

  黃十峰不再言語,搶先出了禪室。

  容哥兒居中,白眉和尚走在最後,將近後殿時,黃十峰突然停下了腳步,道:“兩位步履輕一些。”悄然行近殿門。

  容哥兒和白眉和尚,看他如此小心,只好提氣而行。

  側耳聽去,果聞那大殿之中,似有物品移動之聲。

  這座後殿,乃慈恩寺中禁地,除了初一、十五打掃之期外,寺中僧侶一律禁入後殿。

  白眉和尚一皺眉頭,探手從懷中摸出鐵鑰,卻被黃十峰伸手阻止,低聲說道:“咱們再候片刻。”

  過了約一盞熱茶工夫,突聞砰然一聲大震,傳了出來。

  這次,響聲甚劇,似是重物落地,三人都聽得十分清晰,白眉和尚難再忍耐,挺身而起,打開鐵鎖。

  推開殿門望去,只見那盛裝怪老人的木棺,棺蓋早已打開。

  白眉和尚急奔棺前,低頭望去,棺中哪裡還有怪老人的蹤影。只急得白眉聳動,頓足嘆一聲,道:“老衲竟然被他騙過。”

  黃十峰流目打量了一眼,低聲說道:“容兄,關上殿門,守在門口。”

  黃十峰目注那座高大的金身佛,道:“閣下能閉氣裝死,瞞過兩大行家,足見高明,自非無名之人,如今行藏自露,何不出面相見,黃某這裡恭候了。”

  哪知過了片刻,竟不聞回應之聲。

  白眉和尚沉聲說道:“如若他還在這大殿之中,不難搜查得到。”

  黃十峰道:“不在那金身佛像之後,就在那黃綾圍繞的棺木之後。”

  白眉和尚略一沉吟,道:“縱然要揭開那兩具棺木搜尋,也是在所不惜。”

  只聽一陣清亮的笑聲,傳了出來,道:“不用搜查了。”

  黃綾啟處,緩步走出一個面目清瘦伯髯垂胸的青衣老人來。

  白眉和尚雙目中神光暴射,冷冷說道:“閣下的裝死之術果然高明。”

  青衣老人淡淡一笑,道:“可是瞞不過丐幫中的黃幫主。”

  黃十峰道:“請恕區區眼拙,不識老丈。”

  那老人哈哈一笑,道:“老朽名不見經傳,縱然說出姓名來,只怕黃幫主也不認識。”

  黃十峰道:“黃某見識寡陋,不知老丈那裝死之術,是不是盛傳於武林的龜息之法?”

  青衣老人笑道:“黃幫主果然是富有心機的人物,想從武功之上,問出老朽的來歷?”

  黃十峰暗道:“此人好生精明。”當下說道:“老丈言重了!”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老丈既不願說出姓名、來歷,區區等也不便再多追問,但老丈不惜裝死,混入此地,想必有所用心?”

  青衣老人微微一笑,道:“這話似是不該你黃幫主問。”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10 11:47:26

九四

  白眉和尚道:“老衲和黃幫主交非泛泛,他問和我問都是一樣。”

  青衣老人緩步行到那具空的棺木之前,笑道:“幾位一定要知道嗎”

  白眉和尚道:“不錯。”

  青衣老人抬頭望了那高大的金身佛像一眼,道:“在這座高大的金佛之內,藏有著一件無價的寶藏,老巧就是為那佛中藏寶而來。”

  白眉和尚不自覺轉顧那金身佛像一眼,道:“這個老衲……”

  那老人接口道:“你從未聽說過,是嗎?”

  白眉和尚道:“如若那金佛身內真有寶藏,老衲豈有不知之理。”

  青衣老人道:“老朽說的句句實言,諸位不信,那也是沒有子的事了。”

  黃十峰迴顧了那黃綾環繞的棺木一眼,道:“如若老丈能取出寶藏,我等相信。”

  青衣老人道:“此事容易,不過,會毀去這尊高大的全身佛像。”

  目光一探白眉和尚,接道:“如是大師同意,老朽就立刻動手。”

  黃十峰明知那青衣老人施的詐言,但卻無法代作主意。

  只見那白眉和尚低頭沉思了一陣之後,說道:“一定要毀去這尊佛像?”

  青衣老人道:“是的,除此之外,老夫還想不出什麼辦法。”

  白眉和尚縱聲而笑道:“毀損我佛法像,雖是罪大惡極的事,但為了那無價寶藏,老衲只好擔待下了。”

  青衣老人道:“好!”緩緩舉起右掌。

  白眉和尚道:“且慢動手。”

  青衣老人垂下右掌道:“怎麼?大師可是有些後悔了,不過,時猶未晚。”

  白眉和尚道:“如果這座金佛被你毀去,但卻不見寶藏,那又該將如何?”

  青衣老人淡淡一笑道:“老夫說有,自然是有了。”

  黃十峰冷冷說道:“如是這佛像之中,確有藏寶,那就用不著毀去這座佛像,那藏寶之人,在塑造此像時,定會留下取寶之門。”

  青衣老人微微一笑道:“黃幫主能夠統領丐幫,果是非常之才,不錯,這佛身就該有取寶之門,只是老夫瞧它不出。”

  黃十峰道:“區區之見,如有藏寶,只怕也在兩棺木之中。”

  容哥兒高聲道:“不錯,這座後殿,沒有藏寶便罷,如有藏寶,定在兩具棺木之中。”

  那青衣老人兩道冷峻的目光,緩緩由兩人臉上掃過,道:“兩位可是見老夫由那黃經環繞的棺木之間走了出來,就認定那藏寶在棺木中嗎?”

  黃十峰道:“還有一件重要事情,閣下忘記說了。”

  青衣老人道:“什麼事?”

  黃十峰道:“咱們對閣下的話,不願信任。”

  青衣老人哈哈一笑,道:“諸位既不願信任老任,何不打開棺木瞧瞧?”

  這句話又是大出了黃十峰等意料之外,一時間相顧無言。

  看那青衣老人像貌生得十分樸實,但卻是有著浩瀚如海的智慧,他輕描淡寫兩句話,常使三人有著無法回答之感。

  毀去佛像、開啟棺木,都是慈恩寺的大事,黃十峰、容哥兒,都無法作得主意,只好三緘其口,不再作聲。

  白眉和尚凝目沉思了良久,道:“老衲自入佛門以來,早已忘去殺劫二字,老施主苦苦相逼,那是逼老衲忘去佛門中的身份,恢復我『追魂金刀』之名。”

  那青衣老人神態安閒,微微一笑道:“老夫說那藏寶在佛像之中,諸位不肯相信,更要說藏寶在兩具棺木之中。”

  白眉和尚接道:“如果依你之意毀去這座佛像,仍然不見藏寶,當該如何?”

  青衣老人道:“大師之意呢?”

  白眉和尚道:“老衲之意,老施主要付出毀去這座佛像的代價。”

  青衣老人道笑道:“好!老夫出資重塑金身,造一座佛像就是。”

  白眉和尚道:“這未免太便宜了。”

  青衣老人道:“那就請大師開價過來。”

  白眉和尚緩緩說道:“我要老施主身上鮮血,洗刷毀去佛像之罪。”

  青衣老人避重就輕輕地說道:“如是這座佛像確有藏寶,大師又當如何?”

  白眉和尚微微一呆,半晌答不出。

  黃十峰輕輕咳了一聲,接道:“那要看藏寶為何了?如是佛門之物,自然應當歸慈恩寺中所有,如果金銀珠寶之類,那就為你所有。”

  青衣老人笑道:“如若是爾等無法辨識之物,或是武功秘籍之類,那又該如何分配?”

  他神態從容,使人無法從他神情上猜測出一點端倪,連那久走江湖,極善察言觀色的黃十鋒,也有些茫然無措,不知如何才對。望了白眉和尚一眼,愕然無語。

  白眉和尚抬頭望了那高大金佛一眼,道:“這座佛像自老衲入寺以來,一直是這般形勢,那兩具棺木,也在老衲入寺之前,就存放此地,不論是那佛像或棺木所有之物,都為我慈恩寺中所有。”

  黃十峰暗道:“好啊!這和尚倒是貪心得很。”

  但聞那青衣老人哈哈一笑,道:“這和尚這般小氣,老夫也不用和你談了。”轉身向外行去。

  容哥兒守在殿門外,只覺他走得正大光明,一時間竟然不知是否該出手阻攔於他。

  黃十峰道:“攔住他。”

  容哥兒應聲拔劍,刷的一聲,長劍出鞘,右手揮動,長劍打閃,幻起一片劍花,攔住那青衣老人的去路,冷冷說道:“在下希望老丈不要以血肉之軀,試擋百煉精鋼,只怕就不好裝死了。”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10 11:47:33

九五

  那青衣老人眉頭一聳,冷冷說道:“怎麼?幾位可是瞧老夫,太過善良嗎?”

  黃十峰道:“老丈來去匆匆,不覺太慌張一些嗎?”

  青衣老人裝瘋賣傻地說道:“如若取出藏寶,他們也不肯分給老夫,老夫留此作甚?”

  黃十峰道:“老丈取走了重要之物,留下的不要也罷。”

  那青衣老人臉色一變,道:“黃十峰,丐幫雖然在江湖上實力龐大,但老夫不害怕,你這般污衊老夫,是何用心?”

  黃十峰看他動了怒火,反而鎮靜下來,淡淡一笑,道:“在下只不過隨口一言,老丈何須動火,如是老丈未取寺中藏寶,就算我搜查一下,也是無妨。”

  青衣老人沉吟了片刻,又恢復冷靜神情,目光凝注黃十峰的臉上,道:“閣下一定要搜查嗎?”

  黃十峰道:“如果搜查不出什麼,也好證明老前輩的清白。”

  青衣老人淡淡一笑,道:“老夫一生之中最是不願吃虧,搜出藏寶,老夫甘願認罪,如是搜不出來,你當如何?”

  黃十峰道:“在下向老丈請罪。”

  青衣老人搖搖頭,道:“太籠統了,最好事先講個清清楚楚,免得事到臨頭,糾纏不清。”

  黃十峰道:“老丈之意呢?”

  青衣老人道:“你既指老夫偷了寺中藏寶,那是血口噴人,存心栽贓,搜不出藏寶,老夫割了你的舌頭,挖了你的眼睛,禍從口出,豈不是很公平嗎?”

  黃十峰長長呼了一口氣,道:“如是我等在老丈身上搜出寶藏,老丈當該如何?”

  青前老人哈哈一笑,道:“老命一條,凡是老夫身上所有之物,你們儘管取去就是。”

  黃十峰心中暗道:“我丐幫在武林之中,處處受人敬重,如若他們的幫主,示弱於人,傳揚出去,豈不要留人話柄。”

  心念一轉,緩緩說道:“就依老丈之意,區區如若搜不出老丈身上藏寶,任憑處置就是。”

  青衣老人突然一頓手中竹枝,杖頭深入紅磚地中三寸之深,高高舉起雙手,道:“幫主請來搜過。”

  黃十峰臉色嚴肅,緩步行到那青衣老人身側,仔細的搜查起來。

  白眉和尚和容哥兒亦是滿臉嚴肅神色,望著那黃十峰移動的雙手。

  只見黃十峰雙手由那青衣老人的胸前,移到雙腿,仍是未搜出藏寶。

  黃十峰緩緩向後退了一步,道:“老丈動手吧!”閉上雙目,挺胸而立。

  青衣老人道:“可要老夫脫去衣服,你再仔細的搜查一遍。”

  黃十峰道:“不用了。”

  青衣老人笑道:“堂堂的丐幫幫主,今後要變成雙目失明,有口難言的盲啞之人了。”

  黃十峰道:“我丐邦人才濟濟,才了我一個黃某,也算不了什麼!”

  青衣老人望了容哥兒一眼,道:“小娃兒,打開殿門。”

  容哥兒想到黃十峰即將雙目被挖,心中好生代他難過,正想找個緣故,和這老人打上一架,卻不料地他竟找上頭來,當下冷笑道:“你在給哪個講話?”

  青衣老人笑道:“和你呀!”

  容哥兒道:“在下有名有姓,小娃兒也可是你叫的嗎?”

  青衣老人笑道:“年輕人,你可是想救那黃十峰嗎?”

  黃十峰道:“老丈有何吩咐?告訴區區就是。”

  青衣老人道:“我要他打開殿門,老夫挖去雙目之後,亦可及地逃出大殿,要不然這位大師父和小娃兒,必然為你報挖目割舌之仇,老夫如是也被挖去雙目,割了舌頭,豈不是不太划算的事。”

  黃十峰目光轉望容哥兒,道:“容兄,打開殿門!”容哥兒怔了一怔,緩緩開了殿門。

  青衣老人緩緩對黃十峰道:“黃幫主你沒輸,老夫確實偷了大殿中一件藏物,只是你沒有搜得罷了,咱們平分秋色,誰也不欠誰。”突然一長身,疾如電光石火一閃而沒。

  白眉和尚望著殿門,哺響自語道:“好快迅的身法。”

  容哥兒道:“不錯,我想拔劍阻攔於他,自是無及。”

  黃十峰道:“幸好你未來得及阻攔他,如是你及時的拔劍攻出,那就糟了。”

  容哥兒道:“為什麼?”

  黃十峰道:“此人的護身罡氣,已到了刀劍難傷之境,你如是刺中了他一劍,必將引起強烈的反震之力,那時……”

  白眉和尚道:“護身罡氣,當今之世,有此成就者,只不過一二人而已,而且大都已經息隱甚久了。”

  黃十峰道:“奇怪的也就在此了,他暗運罡氣護身,那無疑暗中示警,我雖然在他全身搜查,其實上虛應故事,適可而止,但卻被我瞧出他戴著精巧的人皮面具。”

  白眉和尚凝目沉思了一陣,道:“使老衲想不通的是他為何要混入慈恩寺中,而且不早不晚,就在那二姑娘來後不久。”

  黃十峰目光轉動,掃掠了那金佛和黃綾環繞的棺木的一眼,道:“也許他說的不錯,那金佛或棺木中,確有藏物。”

  容哥兒道:“在下亦聽家母說過,罡氣乃玄門中至高的一種武功,和佛門中般若禪功,同謂絕世古學,修習此武功之人,不但要一段極長的時間,而且還得生具慧質,質資、師承,缺一不可。”

  黃十峰道:“不錯,玄門罡氣確極深奧,但因威力太過強大,因此有很多人練它,有傾一生無成,亦有稍入門徑,但像適才青衣老人那等境界,實是少之又少……”

  他長長吁一口氣道:“不早相欺兩位,為我覺出他護身罡氣時,亦曾暗運內功,施展大鷹爪力,試他內力如何,但卻被他的反震之力,震得我內臟中氣血翻動,他心中想已知道,適可而止。”

  容哥兒道:“原來你們暗中已經較量過一次武功,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呢?”

  黃十峰道:“他似是無意炫耀,只在暗中示警,區區也只好強忍下,儘量不讓他形諸於外,唉!如若兩位有一人瞧出當時情景,只怕此刻局面絕難有如此平靜了。”

  白眉和尚突然接口說道:“咱們瞧瞧那兩具棺木。”當先向前行去。

  黃十峰望了容哥兒一眼,緊隨在白眉和尚身後,行人那黃綾圍繞之中。

  凝目望去,那兩具棺蓋上的灰塵,已然有甚多被人拭去。

  白眉和尚道:“看將起來,這棺木已經被人開過了。”

  容哥兒道:“不錯,棺蓋上拭去積塵的指痕猶新。”

  白眉和尚伸手搭在左面一具棺木蓋上,目注黃十峰道:“如是那藏寶已確知為他帶走,咱們自是不用再打開這棺蓋瞧了。”

  黃十峰道:“這上由大師做主。”

  白眉和尚沉吟了一陣,突然伸手,推開棺蓋。

  在白眉和尚心念之中,這兩具棺木中屍體,早已腐爛不見,只餘下一具白骨。

  哪知情勢變化,竟然大出意外,棺木中哪裡有什麼屍體,只見一條厚厚的褥子,鋪在那棺底之上。褥子上放著一隻素花枕頭,和一條錦被。

  這哪似盛著死人之處,直似女孩子深閨的臥塌。

  白眉和尚呆了一呆,自言自語說道:“這是怎樣回事呢?”

  黃十峰瞧了一眼,也為之一呆。

  他雖然心中早想到這棺木中,不是屍體,但卻未料竟是一套臥具。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10 11:47:41

九六

  伸手摸去,餘溫猶存,似是不久之前,還有人在棺中睡覺。

  這一次更是非同小可,幾乎要失聲而叫,但他卻強自忍了下來。

  白眉和尚輕輕嘆息一聲,道:“老衲早該打開這兩具棺木瞧瞧才是。”

  隨手合上棺蓋,緩緩轉過身去,按在另一具棺蓋之上。這次也不再猶豫,右手一伸,推開了棺蓋。

  凝目望去,只見棺中放著兩隻小箱,和幾個玉瓶。

  白眉和尚一皺眉頭,道:“黃幫主,這又是怎麼回事?”

  黃十峰沉吟了一陣,道:“那兩隻小箱和幾隻玉瓶,似都是存放的藥物。”

  白眉和尚道:“不錯,可要打開瞧瞧嗎?”

  黃十峰道:“這個由大師做主了。”

  白眉和尚伸手取出一了一隻小箱,放在棺蓋之上,正待伸手揭開箱蓋,黃十峰卻急急說道:“大師且慢。”

  白眉和尚停下手,道:“什麼事?”

  黃十峰道:“這棺木中的情景實是奇妙異常,不可思議,大師得小心一些才是。”

  白眉和尚道:“黃幫主說的是。”

  容哥兒右手一抬,刷的一聲,長劍出鞘,說道:“大師請退後一步,在下用長劍挑開木箱。”

  白眉和尚應了一聲,向後退了兩步。

  容哥兒長劍探出,寒芒一閃,疾向木箱上面挑去。

  那木箱上原有一把鐵鎖鎖著,但卻不很堅牢,吃容哥兒長劍一挑,立時砰然面開。凝目望去,只見那木箱之中,放置著一個全身如墨的鐵人之外,別無其他之物。

  容哥兒緩緩伸出手去,取過鐵人,在手中掂了一掂,覺得十分沉重,不禁一皺眉頭,道:“生鐵所鑄?”

  黃十峰接在手中,道:“鐵沒有如此沉重。”

  白眉和尚道:“重過生鐵,那是黃金所鑄了。”

  黃十峰一皺眉頭,道:“如若這小木箱中,放的黃金鑄成的小人,那就不足以珍視了。”

  白眉和尚道:“幫主高見,奇怪的是這座人像代表著什麼呢?”

  黃十峰道:“這就不是咱們能夠解得的了。”

  容哥兒道:“用兵刃劈開瞧瞧如何?”

  黃十峰搖搖頭道:“不可造次,也許這鐵人代表一種隱秘,在未能瞭解真相之前,不可隨便出手毀去。”

  容哥兒道:“不知何人才能解得個中之秘。”

  黃十峰道:“這要慢慢等了,何人能夠解得,那就無法預料了。”

  容哥兒道:“縱有什麼隱秘,也在這鐵人之內,在下的想法,就是設法打開這座鐵人瞧瞧。”

  白眉和尚道:“那棺木之中,還有一個木箱,我們已經打開了一個,何不一齊打開瞧瞧呢?”

  說著,手已伸入了棺木之中,把上了鐵鎖的木箱,伸手一扭,啪的一聲,鐵鎖應聲而斷。

  打開箱蓋看,只見一隻白色玉蛙在箱裡鋪著的棉花中放著,一對血紅的眼睛,隱隱射出紅光。

  容哥兒一眼之下,就覺得那白玉蛙可愛無比,忍不住伸手抓去,只覺人手冰冷,有如抓住一團雪球冰塊,幾乎失手丟棄。

  黃十峰道:“怎麼了?”

  容哥兒道:“好涼啊!好涼。”

  黃十峰伸手在那玉蛙背上,摸了一下,果然覺得一片冰冷,忍不住說道:“據聞世間有一種極珍貴的寒玉,大概就是此物了。”

  白眉和尚道:“這玉蛙上的一對眼睛,不知是何物做成?”

  容哥兒愛不釋手的捧著玉蛙,搖了一下,突然兩聲低微微的格格叫聲,不禁微微一呆,道:“好啊!這玉蛙還會叫呢。”

  黃十峰仔細瞧去,只見那蛙下唇仍在微微張動,不禁一嘆,道:“名匠聖手,巧奪天工,歎為觀止了。”

  原來,這玉蛙下唇可以啟動,腹內中空,搖動之下,蛙口即開,格格之聲,就從蛙腹之中發出。

  白眉和尚道:“在蛙腹之中,必然裝有機關。”

  容哥兒道:“這玉蛙雕刻栩栩如生,千萬不能毀壞,必得好好珍惜才行。”

  黃十峰看他目光中流露無比的愛意,心中暗道:“他如此喜愛此物,怎生想個法子,要這和尚他送才行。”

  心中念轉,口裡說道:“這鐵人、玉蛙,大師作何處理?”

  白眉和尚道:“老衲的師兄臨去所說,這兩具棺木中,分存著兩具屍體,想不到竟是存放這等珍貴之物。”

  黃十峰道:“區區之見,不至如此,這鐵人、玉蛙,必然別有妙用。”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10 11:47:47

九七

  白眉和尚道:“這麼辦吧!那鐵人暫時留在此地,老衲妥為收存起來,至於那玉蛙,兩位如若到金鳳谷去,不妨帶它前去。”

  黃十峰迴顧了容哥兒一眼,暗道:“容哥兒對那玉蛙,心中實是喜愛無比,不論它是否另有妙用價值,單是那精緻的雕刻,就使人愛不釋手,但想到其物原為別人所有,一時間倒難作主意。”沉吟了一陣,道:“這等名貴之物,咱們帶在身邊,萬一有了失問,如何向大師交代呢?”

  白眉和尚道:“不要緊,這玉蛙如若只是一件名貴的珍玩,老衲貪念早消,收藏亦是無用,如若是別有妙用,老衲又不能解它妙用何在,留之何益?據老衲所知,那金鳳門大小姐,才慧卓絕,或可解得這玉蛙妙用,兩位只管帶去就是。”

  黃十峰道:“好吧!大師既然如此說,咱們就帶著走吧!”取過那收藏玉蛙的木箱,接道:“大師多多珍重,我等去了。”

  白眉和尚道:“兩位一路順風,見著那老夫人時,代老衲問候一聲。”

  容哥兒道:“如若這玉蛙別有妙用,在下等定當原物奉還貴寺。”隨在黃十峰身後大步出了殿門。

  黃十峰一抱拳道:“打擾大師清修,區區等就此別過了。”

  白眉和尚道:“兩位上路之後,老衲亦將就道,追尋二姑娘的下落。”直送兩人出寺,互道珍重而別。

  容哥兒四顧一眼,低聲對黃十峰道:“幫主可當真要和在下,同往五台山金鳳谷中一行嗎?”

  黃十峰道:“不錯。”

  容哥兒道:“貴幫中甚多高手,都已集中長安,幫主去後,豈不是群龍無首了嗎?如若楊九妹說的不錯,目下貴幫似是已成了無極老人第一對頭,萬一有了衝突,幫主離此,豈不是無人主持大局。”

  黃十峰微微一笑,道:“這倒不勞費心,區區早已有了安排,我已調遣本幫神機堂主,兼程趕來此地,代我主持大局。”

  他仰起臉來,長長吁了一口氣,道:“如論本幫那神機堂主的才慧,不但在區區之上,我丐幫之中無與匹敵之人,放眼當今武林,也很少有人能夠和他一較長短,只因鋒芒過露,區區一直不曾派遣他獨當一面,這番情勢所迫,只有調他來此,主持大局了。”

  容哥兒心中大為奇怪,忍不住問道:“貴幫中既有這等人才,幫主何以不肯重用?”

  黃十峰道:“只因他殺孽過重,如若獨當一面,必然為我丐幫召來無限麻煩。因此才派他掌理神機堂,為繁重的瑣碎事務困擾,以分他心神。”

  容哥兒道:“那不是有屈其才,太過可惜了嗎?”

  黃十峰道:“話雖如此,但掌理神機堂,為我丐幫創立,非他之才,別人亦難辦到。”

  容哥兒突然停下腳步,道:“在下想到了一件事。”

  黃十峰道:“容兄可是想到了隨機的虎兒嗎?”

  容哥兒道:“正是,其人有些渾些,如不帶他同行,留他在此,只怕難免闖禍。”

  黃十峰笑道:“那金鳳門中規戒甚嚴,如若帶那虎兒同行,只怕有甚多不便,因此,在下已代容兄做主,把虎兒連同眾豪,一併請入丐幫分舵之中,既可增強實力,亦可免去滋生誤會的困擾。”

  容哥兒道:“那就好了。”兩人放腿趕路,兼程而進,一路上曉行夜宿。

  這日中午時分,已進入五台山中。

  那五台山綿達千里,金鳳谷深在群山之中,一時之間想找到,自是不易。

  兩人中午人山,直行日落西山,翻越了一十二山巔,仍然未能找到那金鳳谷。

  §第十五回 至尊劍出金鳳谷

  容哥兒停下腳步,道:“咱們這等找法,就再找上十天半月,只怕也是不易找到,必得找個人問問才行。”

  黃十峰沉吟了一陣,道:“容兄,何妨把二姑娘的書信取出瞧瞧,女孩子心細如髮,也許她早把去路繪注於信函之上了。”

  容哥兒掏出身上密函。

  凝目望去,只見函封之上佔了一張小小的便箋,道:“在那鳳頭金釵之後,說明了金鳳谷的去路。只要稍用心神查看,不難瞭解。”

  容哥兒嘆息一聲,道:“我這人當真是粗心大意,她早已在函封之上,加有便箋,我竟然未能查覺。”

  黃十峰道:“如非處境如此,區區亦想不出那密函了。”

  容哥兒取出鳳頭金釵,凝目望去,果然釵上雕刻了一片形如山勢的花紋。

  黃十峰仔細瞧了釵上花,又打量了一下四周形勢,突然說道:“咱們上那山峰之上瞧瞧。”當下舉步奔上一座高峰。

  容哥兒還未瞧出一點名堂,但也只好跟在黃十峰身後,奔向高峰。

  這時,已是夕陽斜照時分,絢爛的晚霞中,只見群山起伏,景色瑰麗無比。

  只聽黃十峰長長吁一口氣,自言自語地說道:“果然是在此地了。”

  容哥兒道:“什麼在此地了?”

  黃十峰道:“金鳳谷啊!”揚手指著東北方一座山峰,道:“容兄你瞧!那高聳的山峰,像不像一座鳳頭?”

  容哥兒瞧了一陣,道:“不錯,果然是像。”

  黃十峰道:“兩側綿連的山勢,像不像兩張鳳翅。”

  容哥兒道:“用意想把它們連在一起,那就很像了。”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10 11:47:55

九八

  黃十峰道:“山勢形態,豈能栩栩如真鳳。”

  就在兩人說上幾句話的工夫,晚霞已然消退,起伏群山,已然籠罩在暮色之中。

  黃十峰道:“據區區所知,金鳳門自經過十餘年前的一場大戰之後,傷亡殆盡,所有的男人,大都死光,只餘下江夫人,和幾個女兒,咱們夜間往訪,恐有不便,倒不如在此宿住一宵,明日再去如何?”

  容哥道:“聽憑幫主之意。”

  那黃十峰雖是一幫之主,但丐幫中人,一向是生活簡單,隨遇而安,黃十峰久在江湖走動,露宿餐風的生活,經驗十分豐富,當下帶著容哥兒行到一處山腳之下,撿了一些枯枝,燃了起來,笑道:“容兄,你過慣這等露宿山野的生活嗎?”

  容哥兒搖搖頭,道:“沒有,但我心中十分嚮往這等生活。”

  黃十峰笑道:“在這等大山之中,深更半夜,聽猿鳴虎嘯,雖使人有些驚心動魄,但卻是別有一番境界,人生於世,實也應該經歷一下此等生活。”

  容哥兒撿起一根松枝,調理一下高燃野火,道:“幫主,可知金鳳門中的詳細情形嗎?”

  黃十峰道:“他們很少和武林人物往來,只怕當今之世,很少有人能夠知道他們的真正底細。”談話之間,突聞一陣手杖擊石的答答之聲,傳了過來。

  這時,天色已然人夜,四週一片黑暗。

  黃十峰低聲說道:“有人來了,一個手策枴杖的老人。”

  容哥兒心中一動,道:“會不會是咱們在那慈恩寺遇上的怪老人。”

  黃十峰微微一笑,遠未來得及開口,突然一個蒼勁的聲音,應道:“好聰明的娃兒,怎的猜中是老夫到此。”

  黃十峰臉色一變,霍然站起身子。

  容哥兒一手提起木箱,一手握住劍把,回目望去。

  夜色中只見一個長衫老人,策杖而來,眨眼間已到了兩個身前。

  那老人白髯飄飄,正是在慈恩寺中遇上的怪老人。

  黃十峰緩緩說道:“老丈追蹤我等而來,不知是何用心?”

  怪老人淡淡道:“這就叫冤家路狹,天涯這等遼闊,但卻偏偏要咱們遇上。”

  黃十峰道:“區區不信是一次巧合。”

  白髯老人笑道:“兩位不用緊張,非不但已,老夫從不願作強取豪奪的事。”

  目光轉到容哥兒手中那木箱之上,接道:“那箱中可是存放著一隻玉蛙?”

  容哥兒心中對那玉蛙喜愛無比,聽他開口說出箱中存物,心情大為緊張,冷冷說道,“是又怎麼樣?”

  那長衫老人淡然一笑,道:“你可知道玉蛙的用處?”

  容哥兒搖搖頭,道:“不知道。”

  怪老人道:“既不知它用處何在,要亦無用,不如賣給老夫。”

  容哥兒搖搖頭,道:“不賣。”

  青衣老人微微一笑.道:“不賣你也無法收存得住,何況我願出高價,只要你肯開價,咱們就有成交的希望。”

  容哥兒道:“你可是想動手搶嗎?”

  青衣老人道:“如若老夫有動手搶你之意,那也不用和你商量買賣了。”

  容哥兒道:“你既不明搶,那是想暗偷了。”

  青衣老人道:“老夫是何等身份,豈肯做那些偷雞摸狗的事,如若我肯偷,那也用不到此刻才偷.在那慈恩寺中,老夫就偷了它。”

  容哥兒心中暗道:“這玉蛙體積不大,如若把它帶在身上,倒也不可。”

  心念一轉,緩緩說道:“你既不搶不偷,可如何才能取得我這玉蛙?”

  青衣老人道:“你如一定不肯賣給老夫,老夫就要用借刀殺人之計了。”

  容哥兒道:“如何借刀殺人?”

  青衣老人道:“你們一路行來,所以無人追蹤、攔劫,都是因為無人知道這玉蛙在你們手中之故,老夫找幾個武功高強之人,告訴他們這樁事情,必然會有人動手搶奪,老夫藏在暗中,等他們搶到手後,老夫再下手奪取,這就叫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他們既是搶來之物,老夫取之,是不算竊盜二字。”

  容哥兒一皺眉頭,暗道:“好啊!這算什麼理論?”當下說道:“你轉彎抹角,說了半天,還是離不開強取豪奪之意,那豈能算君子之行徑?”

  青衣老人道:“老夫做事,只求心之所安,我從強盜手中取得之物,自然不會枯污老夫之名。”

  黃十峰突然一揮手,道:“老前輩可否以真實姓名見告?”

  那青衣老人道:“老夫不和兩位論交,那也用不著通名報姓了。”

  容哥兒道:“這玉蛙並非我容某人所有,乃是慈恩寺中之物,在下不能賣,也無權賣。”

  青衣老人舉手在腦袋上拍了一掌,自言自語說道:“這個倒是難題……”

  突然一跺腳,道:“不論其物屬誰所有,但玉蛙現在你手中,老夫志在必得,那和尚肯把玉蛙交給你,你就可以賣它。”

  容哥兒怒聲喝道:“不賣就是不賣。”

  青衣老人仰天打個哈哈道:“你日後不要後悔。”轉身大步而去。

  眨眼間,消失在夜色之中不見。

  容哥兒望著老人背影,餘怒未息地說道:“這老人好生野蠻。”

  黃十峰道:“唉!咱們不便在此地停留了。”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6-10 11:48:01

九九

  容哥兒奇道:“為什麼?”

  黃十峰道:“江湖上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事,你還沒有見過,如若他當真的不計手段要取你箱中玉蛙,咱們就不能在此停留了。”

  容哥兒道:“他會再來搶嗎?”

  黃十峰搖搖頭道:“他如會搶,剛才就會動手了。”

  容哥兒道:“他既不會來搶,咱們為什麼又要躲開?”

  黃十峰道:“好!區區講一樁最為淺顯的例子吧。”

  容哥兒道:“在下洗耳恭聽。”

  黃十峰道:“如若有一個人,在咱們上風之處,燃上一支迷香,那香味隨風飄來,咱們就要不知不覺中被人迷倒。”

  容哥兒霍然起身,道:“幫主說的不錯。”

  黃十峰站起身子和容哥兒,聯袂而去。

  兩人一口氣行了六七里路,黃十峰突然停了下來,道:“咱們回去瞧瞧吧。”

  容哥兒奇道:“再回去嗎?”

  黃十峰道:“不錯,兵不厭詐,愈詐愈好,那老人來路不明,但就他一身武功而論,定然是一位大大有名的人物,咱們回去隱在暗處,瞧瞧他有些什麼舉動。”

  容哥兒道:“好吧!就依幫主之意。”

  黃十峰道:“不是區區長他人的志氣,滅自己的威風,在下自知不是那老人之敵,因此最好別和他正面衝突。”

  容哥兒道:“如若他要搶這玉蛙呢?難道咱們也不動手,任他搶去不成?”

  黃十峰道:“如若情勢不對,咱們就把玉蛙留在金鳳門中,日後再取不遲。”

  容哥兒想到他以丐幫之主的身份,說的話如此懇切,那老人自是有著非常的武功,當下說道:“在下孤陋寡聞,一切悉憑幫主吩咐。”

  黃十峰點點頭,道:“區區在江湖之上走動,亦是很少遇上過此等高人。”放腿向前奔去,容哥兒緊隨黃十峰,折回原地,隱身在一株大樹之上。

  黃十峰臨走之際,曾經加添木柴,那堆野火,燒得更是強烈,火光熊熊,照得數丈之內,一片通明。容哥兒初歷斯事,甚覺好奇,圓睜雙目,四下流顧。

  足足過了一個更次,仍然不見動靜。

  容哥兒輕輕嘆息一聲,道:“我瞧他不會來……”

  黃十峰突然一提容哥兒的衣袖,道:“不要出聲,有人來了!”容哥兒凝目望去,星光下果見兩條人影,緩緩向前行來,逐漸向那堆野火接近。

  這時,那野火已經燃燒將盡,遠遠看去,只是一片紅紅的火光。

  容哥兒回顧了黃十峰一眼,似想開口,卻被黃十峰搖手阻止。

  只是那兩條人影,借巨石掩護,接近那野火兩三丈時,一齊停了下來。

  左面一個,突然探手從懷中摸出一物,緊接著火光一閃而熄。容哥兒心中暗道:“果然正中了那黃幫主的預料,這些人果然要施用迷藥,看來江湖的險詐,如若單憑武功,也是無法應付。”

  忖思之間,聞得黃十峰的聲音,道:“容兄,咱們該走了。”飄身而下,輕步向前奔去。這時,容哥兒已經對他敬服無比,也不多問,緊隨著躍下大樹,向前行去。一口氣行了四五里,黃十峰才停下腳步,說道:“這兩人縱然不是那青衣老人的屬下,亦必受他教唆而來,看情形他雖然存下了必得之心,發覺咱們早已離去時,必然會惱羞在怒,那時什麼身份地位,他也不會顧及了,早些避開,免得和他遇上。”

  容哥兒道:“幫主說的是。”兩人找到了一處避風所在,盤坐調息。

  一夜無事,天亮起身,就谷中山泉洗漱一番,整整衣服,移步向金鳳谷中行去。

  所謂金鳳谷,是依那山態形勢而名,入口處有如鳳嘴,兩側山勢陡峭,其間是一條狹長的小徑。兩人行到谷口,黃十峰突然停了下來,說道:“這金鳳谷天然形勢,已然十分險惡,如若再加人工佈置,更是一夫當關,萬夫難渡,咱們不可貿然闖入,必要先行設法通報一聲才是。”

  容哥兒抬頭打量了一下四周的形勢,果是險惡無比,暗道:“如是在那狹長的小徑中,設下埋伏,就算當代第一高手,也是不易超渡。”

  心中念轉,口中說道:“這谷口四無人影,咱們雖然報名,只怕也無人理會。”

  只聽一個蒼勁地聲音應道:“不錯,最好是不用去了。”

  凝目望去,赫然竟是那青衣長髯老人。容哥兒冷笑一聲,道:“又是你!”

  青衣老人望了容哥兒一眼,伸手出去,道:“拿來。”

  容哥兒右手一抬,密芒疾閃,快速無倫的拔出長劍,道:“拿來什麼?”

  青衣老人雙目流現出焦急和忿怒,冷森森地應道:“玉蛙和死亡,任你選擇!”

  容哥兒淡淡一笑,道:“怎麼?你可是等急了,自己要出手搶奪?”

  那怪老人雙目中神光如電,逼注在容哥兒的臉上,一字一句地說道:“老夫不取此物,你也難再把這玉蛙帶出金鳳谷,如是別人取去,何如老夫自取?”

  容哥兒正待反唇相譏,突聞一陣嘯聲破空而至。

  抬頭看見,只見一支響箭,啪的一聲,跌落在那怪老人的面前。

  一張素箋,系在箭尾上,隨風招展。

  那怪老人目光一掠素箋上的字跡,突然縱身而起,去如疾風,眨眼間走得蹤影不見,容哥兒撿起響箭瞧去,只見那素箋上面寫道:“金鳳谷外,不得妄為,老身的忍耐有限。”

  黃十峰行了過來,瞧了那素箋一眼,低聲說道:“原來,她早知曉咱們來了。”

  語聲甫落,瞥見那峽谷中,急速走出一個青衣少女,身佩長劍,如飛而來,片刻間已到了容哥兒和黃十峰身前,緩緩說道:“兩位貴姓大名?”

  黃十峰一抱拳,道:“在下黃十峰。”

  那青衣女婢道:“鼎鼎大名的丐幫幫主。”

  容哥兒道:“在下姓容……”他似是覺得容哥兒兩字不雅,竟然住口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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