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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蕎楚 - 《寄養貴女 卷一:初入國公府》《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7 19:20:48     標題: 蕎楚 - 《寄養貴女 卷一:初入國公府》《全文完》

寄養貴女 卷一:初入國公府 作者:蕎楚

葉茜覺得自己過得很不容易,雖然醫婦的身分讓她有著不小成就,
可是父親早亡,入贅的相公又不忠,她其實對這樣的生活感到很疲憊,
沒想到一覺醒來,她竟有了重新創造美好人生的機運,
擁有上一世記憶的她成熟懂事了,孝順父親,友愛妹妹,
真誠的對待家人讓她擁有了前世錯失的姊妹情,
只是和她一向不對盤的繼姊似乎也重生了,
但她不會再像上一世那樣輕易被人鑽了空子下藥,
這次她一定要趁進入理國公府拜壽時得到老國公和老夫人的喜愛,
爭取和妹妹一起留在國公府是她的第一個目標,
只有開闊了眼界,她才能慢慢走向成功之路!
果不其然,她順利成為了國公府的寄養千金,
不但見識更廣也越來越像真正的大家閨秀,
她的日子過得舒心又愉快,唯一美中不足的只有一個小問題──
那個同樣寄住國公府的外男、前武清侯的嫡長子孟昭,
如果他能不要老是用那麼熱烈的眼神看她就好了……
  
女主角:葉茜
男主角:孟昭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7 19:21:16

序言 珍惜共聚的時光

  香港知名DJ梁繼璋曾經在自己的個人專欄撰寫了一篇《梁繼璋給兒子的信》,感動了不少讀者,造成很大的回響,裡面是身為人父對於孩子殷殷叮囑的備忘錄,其中有一條很觸動人心。
  他說:「親人只有一次的緣分,無論這輩子我和你會相處多久,也請好好珍惜共聚的時光,下輩子,無論愛與不愛,都不會再見。」
  都說養兒方知父母恩,年輕人恣意享受生命揮灑青春時,放在心上最重要的人大多是死黨和戀人,父母家人通常會被排到最後面。
  因為是自己人,所以最後才關心照顧也沒關係,直到年歲漸長,知曉世事無情,才會驚覺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的真諦。
  在看《寄養貴女》時,我想到了梁繼璋寫給兒子的那段話,覺得葉茜非常的幸運。
  因為別人只有一輩子,一旦錯過了下輩子或許再也沒有彌補的機會,可是葉茜卻有重來一次的機會,曾經她錯過了那輩子。
  小時候一直覺得父親對她不好,直到沒有兒子的父親在她長大後放棄過繼兒子,把所有的財產留給她,任她招贅女婿,她才曉得自己在父親的心中有多重要,並後悔自己沒有更關心父親,父親才會因為努力拼搏而早逝。
  當她重生之後,除了決定要過更好的人生,最感激的就是能有孝順父親的機會,也因為她成熟懂事了,才能看得更明白,父親一直不肯再續娶繼室是為了怕她受委屈,父親對她的愛有多深多重。
  葉茜的幸運不只在於她可以改正對待家人的態度,重新體會到天倫之樂的喜悅,還在於她可以終結前世乏味的婚姻,甩開那個和她成親之後又與繼姊偷情的入贅相公,找到自己的真愛。
  雖然中間費了一番曲折,但總算是能真正的享受愛情的美好與幸福。
  找到真愛的過程亦是高潮迭起,喜歡的那個不一定會是真正的良緣,而討厭的那個,或許才是可以跟自己走一輩子的人;
  所謂的討厭,在我看來是一種對愛情的懵懂,葉茜活了兩世,可是問她愛情是什麼,在遇到對的人之前,她也不見得說得出所以然。
  葉茜的幸運也在於,重來一次時她沒讓過去的失敗矇蔽了雙眼,面對值得的人時,她一反低調保守,勇敢爭取守護。
  在進入《寄養貴女》大宅世界裡錯綜複雜的宅鬥,品味感人親情與動人愛情之餘,別忘了給你的家人一個擁抱,給你的愛人一個親吻,對他們多一些耐心,畢竟不是人人都有機會重來一遍的,好好珍惜共聚的時光哦!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7 19:21:34

第一章

  【正文開始】
  「阿茜,這孩子是大哥外頭女人生的,嫂子還不知道。兄長怕嫂子吵鬧,想讓我們暫時撫養,以後……」
  懷裡的剛出生的孩子哭聲震天,呂石林笨拙的抱著,明明是十月天,衣服並不厚,身上卻是汗流夾背,看著葉茜的神情更有幾分惶恐。
  葉茜神色淡漠,十五年夫妻過到現在,看著呂石林如此拙劣的演技,心中沒有悲傷憤怒,連呂石林懷裡哭泣的孩子,她都不太在意,只是道:「我進宮之前交給你二百兩銀子,現在我要用,你去拿出來。」
  呂石林臉上更惶恐了,吱唔著道:「那筆錢……大哥,大哥借去了……你要是不信,就去問大哥。」
  「大哥是你親大哥,不管當弟弟的多麼不屑,他也會幫你圓謊,讓你家宅和睦。」葉茜說著,有幾分自嘲的道:「你真以為我不知道,這孩子是葉玉珠生的,你拿錢賠了她丈夫,又把孩子抱過來給我養,打的一手好算盤。」
  「不是的,這真是大哥的……」呂石林急切的解釋著。
  「給我住嘴。」葉茜一聲吼打斷呂石林的話,道:「你入贅葉家這些年,你自己說你做過什麼,我不求你頂起門戶,至少在家裡要安份守己。屋裡丫頭你摸不上手,就去勾搭葉玉珠,現在竟然敢抱野種回家。」
  呂石林聽得身體顫抖起來,剛想辯解,葉茜上前把一步把孩子搶過來,交給身邊的胡婆子,道:「給葉玉珠送過去,誰生的誰養的。」
  呂石林看看孩子,滿是擔憂,卻不敢去搶。
  葉茜又咐咐胡婆子道:「把家裡的婆子都叫上,再叫上幾個夥計,敲鑼打鼓的送,讓街坊鄰居都看看,葉玉珠如何偷人,還跟人生下野種送到我家。」
  呂石林上臉上又是驚又是怒,上前攔住胡婆子,道:「你……你這樣豈不是要逼死玉珠,她怎麼說也是你姐姐。」
  「姐姐?她是父親妾室苗氏帶過來的女兒,雖然改了葉姓,卻沒有入祖譜,父親從不承認她是葉家女兒,我更叫不著她姐姐。」葉茜冷笑說著,葉家只有兩個女兒,除了她這個原配生的嫡長女,再就是繼母生的次女葉蕎,葉玉珠從來都不算葉家的女兒。
  呂石林不敢反駁,小聲道:「你們總是從小一起長大……」
  葉玉珠的身份是去世岳父定下來的。從戶籍上說,葉家有三個姑娘,最大的葉玉珠,次女葉茜,三女葉蕎。但葉茜在葉家的稱呼是大姑娘,葉蕎是二姑娘,至於葉玉珠……從上到下都是直接叫名字,或者珠姑娘。不管是葉茜還是葉蕎都從來沒有叫過她姐姐,在葉家的時候算是半主半僕,後來出嫁更是幾十兩銀子就打發了。
  「是喲,你不說我還想不起來,你跟葉玉珠也算是青梅竹馬,情義綿長。」葉茜冷諷的著說,看向呂石林又道:「你是入贅進葉家,兒女都跟我姓葉,與家裡又沒有任何建樹,竟然也敢抱著野種回家,你哪來的自信。」
  呂石林低下頭,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葉茜話音一轉,冷哼著道:「葉玉珠自小就會勾搭男人,當年她勾搭大哥的事你忘了嗎?要不是姨媽不同意,她現在就是你大嫂了。這些年來她不知道勾搭了多少男人,現在年齡大了,好點的男人都看不上她,也就能看上你了。」
  呂石林把頭低了下來,好一會才喃喃自語的道:「我……那男人對她實在不好……」
  「一個天天勾三搭四,總想著再找個有錢男人改嫁的女人,哪個男人都不會對她好。」葉茜冷笑說著,葉玉珠最大的本事就是勾搭男人,技能是滿級了,但眼光太挫,最多能弄點錢花,到現在三十幾歲了,混的跟暗娼似的。
  呂石林低頭不敢吭聲。
  「說起來葉玉珠自己有丈夫,又總是在外頭勾搭,你怎麼能認定這孩子就是你的呢。」葉茜質疑的看向呂石林,又過去看看胡婆子懷裡的孩子,道:「這孩子可是誰都不像,你到底怎麼認定是自己的?」
  呂石林好一會才小聲道:「滴血認親。」他也沒那麼傻,不會任由葉玉珠說是他的就是他的。
  「呵,是嗎,那就再驗一回。」葉茜說著,對身邊的丫頭道:「端碗清水來。」
  丫頭轉身要去,葉茜想了想卻是叫住她道:「你別去了,還是老爺自己去吧,自己準備的水,也就不用擔心有人給你做手腳。」
  呂石林本就不是意志堅定之人,聽葉茜如此說,心中也有幾分疑惑。轉身去後頭,都沒從水缸裡取水,而是看著婆子從井裡現提打起來的水。清水端到廳裡,呂石林拔下自己頭上的簪子,先刺了自己一下,又刺了孩子,兩滴血在碗裡打轉,就是不相融。
  「賤人竟敢騙我!」呂石林一聲怒吼,從胡婆子懷裡搶過孩子就往外走。
  葉茜坐著不動,看著呂石林這樣衝出去,便屋裡婆子道:「多叫些人跟著,一定要把銀子要回來。」她是不差二百兩銀子,但再不差錢她也不會給葉玉珠。
  兩個婆子趕緊跟了出去。
  葉茜仍然端坐在主位上,心中只有疲憊和麻木。父親無子,她做為長女招贅姨母家的表弟為夫,自小跟著姨母習得一身醫術,青出與藍,二十幾歲就名震京城,多次被召進宮為后妃們診症,當今聖母皇太后的眼疾都是她看好的。
  憑著宮中賞賜,再加上原本葉家的家底,她早不用走穴行醫。倒是有許多人拿著金銀上門來求醫,日子越來越好,呂石林卻是越來越不安份。
  她知道葉玉珠在勾搭呂石林,呂石林有錢不說,兩人有一腿了,至少能噁心她,葉玉珠從來不放過噁心她的機會。不過葉玉珠也未免太小瞧她了,她雖然專職婦科與外科,但做為一個大夫,讓男人不能再有孩子並不是難事。葉玉珠想把野種塞到葉家噁心她,她就讓葉玉珠自己吞下去。
  不過對呂石林,她還是心軟了些,總想著是姨媽的兒子,兩人從小一起長大。其實小時候多麼聽話懂事早就是過去式,現在是年齡越大,家裡越有錢,也就越不安份。只是不能再有孩子是不夠的,該直接把他的禍根去了,他也就徹底老實了。
  胡婆子看葉茜這樣坐著,便上前道:「太太歇歇吧,宮中貴人們只怕還要召見。」
  葉茜輕吁口氣,是覺得累了,道:「我去睡會。」
  她這是剛剛從宮裡回來,衣服都沒來的及換,呂石林就抱著孩子來找她。指望著呂石林體恤她那是不可能了,人要愛惜自己,自己都不愛惜,指望著誰去愛惜。
  胡婆子叫來丫頭鋪床,自己則幫著葉茜脫了外衣,卸了頭飾。
  「你也累了,去歇會吧。」葉茜說著,她是需要好好睡一覺。
  「姑娘,大姑娘……」
  丫頭的呼喚聲就在耳邊,葉茜睡的迷迷乎乎,卻有幾分疑惑,大姑娘?這是叫誰呢?睜開眼,看到的卻是蔥綠的紗帳。葉茜心中更疑惑,她一直掛的是個水墨帳子,誰給她換掉了,而且這種鮮嫩的顏色她早就不用了。
  「大姑娘總算醒了,老爺尋的裁縫來了,二姑娘己經過去了,姑娘也快起來梳洗吧。」小玫嘰嘰喳喳的說著話,神情很是興奮。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7 19:21:46

第二章

  葉茜整個人卻是呆住了,她當然認得小玫,比她大三歲,是她的貼身丫頭,後來家人贖身嫁人,過的很不錯,還時常回來給她請安。按年齡算,小玫也得三十幾歲,而不是現在這樣,十來歲的模樣,身量還沒長齊。
  下意識抬起手看,不再是長年操勞診脈的成年手掌,而是孩童的稚嫩。再看屋裡擺設,就更熟悉了,拔步床,菱花鏡,連屏風都是那樣的眼熟。從五歲住到十五歲,成親時換了換傢俱,基本擺設並沒有變。直到她二十七歲父親葉宗山去世,她和呂石林搬到正房去住。
  「姑娘怎麼還發怔呢,二姑娘己經先去了。」小玫看葉茜在床上坐著不動,連忙上前來扶葉茜,語氣也有幾分著急道:「要是二姑娘把好料子都挑走了,過些日子就是老國公爺五十大壽,姑娘要穿什麼去。」
  「老國公爺五十大壽?」葉茜重複著這句話,做為理國公府的旁枝,老國公爺每年壽辰她都會去磕頭領賞,唯獨這一年她沒去,而就在這一年發生了一件事。
  小玫看葉茜仍然在發怔中,擔憂起來道:「姑娘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沒事,有點困,打水我洗洗臉。」葉茜打個哈欠說著。
  小玫手腳麻利,沒一會端水進來,葉茜看著水中的自己,有幾分失神,老國公爺五十大壽,那她今年是八歲,蘋果一樣的小臉,還稚嫩的很。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會回到過去,但既然老天給了她再活一次的機會,她就得努力回出個樣子來。
  頭髮是最簡單的包包頭,衣服也是一般的棉布衣,因為年齡小,衣服換的快,好料子還不捨得用,過年過節才能穿身綢衣。此時的葉家剛脫貧不久,她這個大姑娘也就小玫一個貼身丫頭使喚,差不多的事還要自己動手。
  「姑娘一定要挑上幾匹好料子,裁兩身像樣的衣服,老國公爺五十大壽是大日子,親友們都會去。」出屋門時小玫叮囑著,只怕葉茜吃了虧。
  葉茜臉上笑著,心情卻有幾分感慨,葉玉珠二月生日,她是五月生日,葉蕎是十二月生日,三人同年,只差在月份上。八歲正是她與葉蕎爭的你死我活的時候,爭父愛,爭衣服,爭吃食,只要能想到的都要爭一爭。倒是苗姨娘和葉玉珠兩個裡裡外外做好人,一會這樣調停,一會那樣說和,結果是她與葉蕎的矛盾越來越大。
  直到最後葉蕎尋了門好親事遠嫁出京,她招夫入贅成了一家之主,苗姨娘挑拔不了,葉玉珠也嫁出去了。到葉宗山去世時,葉蕎帶著夫婿兒女回來奔喪,姐妹倆坐在一起,邊哭邊說,把半輩子沒說過的話全說了,感情倒是好了許多,也開始通信來往。
  葉家住的是三進小院,做為理國公府旁支,雖然還沒出五服,家中境況跟理國公府就是天差地別了。十畝薄田,三間瓦房就是葉家分得的家產,祖父祖母早亡,又無兄弟姐妹扶持,父親葉宗山只是長大成人就吃了無盡的苦頭。成年之後以十兩銀子為聘禮娶了母親,隔壁大夫的大女兒,可想當年的貧困。
  現在住的這三進院子還是她六歲時翻蓋的,前頭一進是客廳和書房,中間一進是住處,葉宗山住正房,葉茜住東廂,葉蕎住西廂,苗姨娘住正房東邊的兩間耳房,葉玉珠住西邊兩間耳房,最後一進是放東西的後罩房。
  翻修了房子之後,葉家又買了下人,雖然離大戶人家還很遠,但看著也像模像樣。十來個下人,有車馬,出門也算是前呼後擁。
  小玫打起簾子,葉茜進到堂屋,父親葉宗山當中正坐。方桌上擺著幾匹料子,葉蕎己經在了,帶著丫頭正看著料子。聽到腳步聲,葉蕎回頭看她一眼,卻是給了她一個白眼。
  顧不上理會她,葉茜只是看向父親,葉宗山今年不過二十六歲,看著卻有三十歲出頭,鬢間己有銀絲。小時候她一直覺得葉宗山對她不好,直到後來葉宗山放棄過繼,把大多數家產留給她,任她坐山招婿,她才曉得自己這個長女在葉宗山心中有多重要。
  「爹爹……」葉茜只覺得這一聲有千金重,若是葉宗山少拼一點,多保養自己,也許不會四十幾歲就過世。而所有的拼搏都是為了她,為了她將來的日子能過的更好一點。
  葉宗山笑著道:「去看看料子,自己做兩身,也給你的丫頭做一身,過幾天要給老國公爺拜壽,要打扮的體面些。」
  葉茜看著父親,把眼淚強忍回去,笑著道:「爹爹也要一起去,也要好好裁兩身衣服。」
  葉宗山聽得笑了,道:「爹爹有衣服,你和蕎兒要好好打扮,挑兩身自己喜歡的。」
  葉茜看看方桌前東挑西撿的葉蕎,笑著道:「我是姐姐,應當讓著妹妹,先讓妹妹挑吧。」
  葉宗山聽葉茜如此說,十分欣慰,道:「好孩子。」
  正撿挑布料的葉蕎,聽到這話愣了一下,回頭不可思議的看向葉茜。實在是倆人爭搶慣了,突然間葉茜一副大姐姐的作派,讓她十分不適應,便道:「姐姐喜歡什麼只管來挑,免得我挑完了,又說我霸住好東西不給你。」
  葉茜聽得只是笑,三十歲的靈魂早就熟透了,對這樣的話根本就不在意。上前兩步走到方桌邊上,看看擺著的幾匹料子,紅,紫,藍,青各色都有。實話說葉宗山很沒有眼光,尤其是給小女孩買衣料,眼光挫的慘不忍賭。
  「依我說,爹爹不如派個小廝跑一趟,把布料顏色換一下。換成四匹大紅色,一匹綠色,這幾個顏色,都不太合適我們。」葉茜說著。
  葉蕎聽得眉頭皺了起來,道:「大紅色?那多俗氣。」
  葉茜笑著道:「我們這趟是給老國公爺拜壽,我們年齡小能打扮到哪裡去。不如每人兩身大紅衣裙,連都剪裁一樣,去的時候梳一樣的頭飾,乍一看兩個紅色吉娃娃,看著倒是喜慶。跟著的丫頭,每人一件綠色比甲,搭配一起倒是很有特色。」
  葉蕎臉拉了下來,道:「小姐穿大紅,丫頭穿大綠,你是想俗死人嗎。」
  「這樣才能讓人記的住。」葉茜笑說著。
  理國公府老國公的五十大壽不可能只擺一天酒,從皇親國戚起到一般官員,分開招呼肯定要幾天,等到旁支去磕頭請安時,至少是五天后了。
  前頭幾天要招呼外頭賓客,不能有絲毫失禮之處,到自家人時,理國公府上下都是人困馬乏,葉老太爺和葉老太太花紅柳綠的看了好幾天,兩個八歲的小姑娘到跟前,打扮的再精緻估計都沒啥印象。倒不如打扮成吉娃娃,尤其是葉老太太素來愛紅喜綠,小姐丫頭如此搭配,效果也就更好。反正年齡小,俗不俗的說不上。
  葉蕎對這個提議很不以為然,葉宗山卻是覺得有理,叫來小廝和婆子,讓他們拿著布料去換。裁縫一直在旁邊等著,此時便上前給眾人量尺寸。
  「紅紅綠綠的,難看死了。」葉蕎一臉憤憤不平的說著,又瞪了葉茜一眼。要不是兩人穿的都一樣,她肯定會以為葉茜坑她。
  「這樣穿才好。」葉茜笑著說。
  葉宗山也笑著道:「你們姐妹倆穿的一樣,再梳一樣的頭飾,看著像是雙胞胎,走到老太太跟前,老太太肯定喜歡。」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7 19:21:58

第三章

  小姐和丫頭的尺寸全部量完,婆子也抱著衣料回來。按葉茜說的,四匹大紅一匹大綠,都是上等的料子,顏色十分喜慶。葉蕎看的越發不滿意,但尺寸都量過,裁縫己經拿著布料回家幹活了,再反對也無效,便氣哼哼的回房去了。
  「這丫頭……」葉宗山只是看著笑笑。
  葉茜笑著道:「妹妹還小,再大些也就是懂事了。」回想起她這個年齡,也跟葉蕎差不多,不然兩人也不會鬥的你死我活,水平都高不到哪裡去。
  葉宗山看著葉茜十分欣喜,道:「你能如此懂事,爹爹更高興。」
  葉宗山沒在家吃晚飯,理國公府在辦大喜事,做為在國公府辦事的旁支,葉宗山忙的很。就是平常沒大事,葉宗山也是常年跟著現任國公爺葉大老爺忙東忙西,葉家的家業也是這樣忙過來的。像國公府這樣的大戶,拔根寒毛都比平頭百姓的腰粗,家里幾個管事比他們這些沾些帶故的旁支都過的好。
  跟有國公府扶持的嫡系相比,葉家差許多,但跟一般旁支比,葉家的日子算是過的很不錯了。多少旁支想到國公府裡謀點差事,都找不到門路。
  「姑娘,廚房燉了雞湯,我先給姑娘盛了一大碗。」小玫端著托盒進來,一大碗湯,兩個素菜,一個葷菜,還有兩碗白米飯。
  葉茜看小玫笑的如此開心,就知道小玫占在便宜了,便笑著道:「家裡也不缺吃的,以後你也別老跟小月鬥氣,我到底是姐姐,她是妹妹。」
  要是葉宗山在家,大家一起吃飯,就是苗姨娘和葉玉珠也可以在末席一起坐著吃。要是葉宗山不在家……她和葉蕎不屑與妾室一起吃飯,兩人又不和。結果就是每每到了飯點,葉茜和葉蕎的丫頭都去廚房,兩人先給自家主子盛了,剩下的才是苗姨娘和葉玉珠的。
  就是苗姨娘管著廚房,雖然敢私下裡給葉玉珠做點吃的,但三餐正食絕對不敢自己先吃了給葉茜和葉蕎剩下的。苗姨娘倒是幹過一回,結果被她和葉蕎指點臉罵了一通,又告到葉宗山那裡,吃了一回大虧,苗姨娘也就學乖了。
  小玫聽得有幾分驚訝,不解的看向葉茜道:「姑娘怎麼突然……」
  「爹爹勞碌一天回來,是想看到我們姐妹和睦,還是爭吵不休呢?」葉茜笑著說。
  小玫想了想,馬上笑著道:「是噢,大姑娘和和氣氣的,就更能顯得二姑娘吵鬧不休,老爺肯定也會更疼大姑娘。」
  葉茜聽得有幾分哭笑不得,也不想去解釋,笑著道:「記得以後對二姑娘和小月要和和氣氣的。」
  「嗯。」小玫點頭。
  葉宗山素來晚歸,有時候根本就不回來,葉家沒有女性長輩,再者小門小戶的也沒有早晚請安的規矩。晚飯過後就是自由活動時間,葉茜哪裡也沒去,跟小玫坐著閒聊。雖然都是親身經歷,但二十幾年前的事,許多細節想不起來,只是大概知道什麼時段發生了什麼事,近期的瑣碎事情就不太清楚。
  正聽小玫說著閒話,外頭卻傳來苗姨娘嬌嬌怯怯的聲音:「大姑娘在屋裡嗎?」
  小玫起身去迎,苗姨娘打起簾子進來,身後還跟著葉玉珠。
  葉茜也站起身來,不禁上下打量著此時的苗姨娘,她比葉宗山小一歲,長相一般,身段一般,氣質就更一般了,很平常的婦人。但是苗姨娘的行動舉止有許多不好的習慣,明明不是纖弱婦人,說話卻是嬌嬌怯怯,兩句話說不好眼裡就含淚,一副受盡委屈的模樣。
  要是苗姨娘真有白蓮花的容貌,白蓮花的氣質,這樣裝裝也就罷了。偏偏長相氣質一般,更不瘦弱,再平常不過的的婦人,連青春都沒有了,天天這副作派就讓人受不了。
  相比之下葉玉珠就青出與藍了,葉玉珠生的不錯,雖然不及葉蕎和葉茜,也算是小美人一個。再配上纖纖弱弱的身材,看著挺像那麼回事。
  「晚飯燉的雞湯,我擔心大姑娘嫌油膩沒多吃,又做了份點心,大姑娘嘗嘗看。」苗姨娘說著,身後的葉玉珠打開食盒,把一盤綠豆糕放到桌子上。
  「晚飯的雞湯味道很好,我倒是多喝了一大碗,此時正覺得撐,姨娘自己吃吧。」葉茜笑著說,眼睛卻不由的看向葉玉珠。
  此時葉玉珠也是八歲,嬌嬌怯怯的小臉,馬上就能滴出兩缸淚的眼晴,個頭不矮,卻生的瘦弱,一陣風恨不得都能吹走,不知道還以為葉家怎麼虐待她。雖然不算是葉家的正經小姐,但葉宗山也沒有把她當丫頭對待。一樣上學讀書,衣服首飾雖然比葉茜和葉蕎少了些,卻總是有幾樣。後來家裡錢多了,也給她買了個丫頭使喚。
  葉玉珠也正看著她,對上葉茜目光就趕緊低下頭。葉茜實在想不起小時候與葉玉珠相處模式,看葉玉珠不說話,她也不主動開口。
  上輩子與葉玉珠正式開戰是在彼此成親之後,葉玉珠覺得自己太虧了,她出嫁算上嫁妝才花一百銀子,而葉蕎的嫁妝數千兩之多,最後留給葉茜的更超過萬兩。她覺得她再是養女,也不該只給這點。
  「我和玉珠晚飯吃的也多,大姑娘愛吃這個,不如留在屋裡,姑娘餓了吃。」苗姨娘說著,話語中滿是討好。
  葉茜倒是喜歡綠豆糕,但對苗姨娘送來的綠豆糕沒什麼興趣,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苗姨娘送了一盤綠豆糕給她,只怕得要她一百斤綠豆當報回禮。道:「先放著吧,姨娘請坐。」
  說話間三人坐下,小玫端茶上來。
  苗姨娘的身世說起來也挺可憐,父母早亡,被大伯賣給了一個光棍,生下葉玉珠後各種受氣,婆家嫌她生個賠錢貨。更不幸的是葉玉珠剛滿月丈夫在外鬧事被打死了,早投無路之時抱著葉玉珠到葉家當了奶娘。
  接下來事就與葉家相關了,這還得從葉家的潑天狗血講起,也是葉茜和葉蕎不和根源所在。葉宗山的原配是葉茜的母親方氏,方氏生葉茜是難產,生完沒幾天就撒手走了。孩子太小,家裡又窮請不起奶媽,再加上要辦方氏的喪事,方氏的妹妹也就是安林石的娘,學醫的呂姨媽便把葉茜抱過去暫養。
  當時葉宗山二十歲不到喪妻,所有人都曉得他肯定會再續娶,但誰都沒想到會娶的這麼快,方氏的五七剛過,葉宗山就把葉蕎的母親清娘娶回家裡了。葉宗山父母早亡,自幼家貧,常去國公府或者嫡系那裡打秋風,清娘就是國公府葉老太太身邊的大丫頭。
  因為在方氏喪期之中,清娘進門倒是沒大辦,做為葉老太太的大丫頭,她手裡多少存了些私房,後來葉宗山也靠著清娘的人際關係,在國公府謀到了差事,可以說葉宗山是靠清娘挖到的第一桶金。
  如此急促的續娶清娘,鄰里之間本來就有點議論,不管是方家還是呂姨媽都對此十分不滿,但也不好說什麼。然後更誇張的事來了,清娘六月底進門,到十二月底就生下了葉蕎,葉宗山十分歡喜,起名擺酒,上祖譜,一點沒有帶綠帽子的意思。這樣的反應很明顯是清娘與葉宗山早就勾搭上了,方氏還活著的時候,清娘就懷孕了。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7 19:22:13

第四章

  為此呂姨媽有好幾年不與葉宗山說話,葉茜更是一直養在呂家。直到葉茜六歲,清娘己經病逝,葉家的房子翻蓋完畢,家裡錢多了,葉宗山三請四請,總算把葉茜接回家裡。
  俗話說的好,小三當久了總會遇上小四,清娘進門沒多久,苗姨娘就來了。清娘生下葉蕎之後身體不太好,奶水也不足,當時葉家的境況雖然比先前好點,但也好不多。苗姨娘此時是四處幫工,又是鄰居,清娘很同情苗姨娘的遭遇,便讓苗姨娘帶著女兒來葉家幫忙,主要是給葉蕎喂奶,照顧她的身體。
  清娘確實是善心之舉,沒想到苗姨娘恩將仇報上葉宗山的床。苗姨娘最初的打算並不是要當妾,清娘生完之後身體一直都不好,再加上前頭方氏也死與生產,很多人都說清娘也許過不了這個坎。苗姨娘想的是,要是清娘死了,自己巴上葉宗山還能當個填房。葉宗山雖然條件不好,但苗姨娘帶著葉玉珠更尋不到好的。
  沒想到清娘病了一段時間後,身體漸漸好了,等到她出了月子,葉宗山跟苗姨娘的事也鬧出來了。葉家便是一場大鬧,苗姨娘的伯伯,弟弟都過來了,鬧的不可開膠,苗姨娘的伯伯還吵著要告官。最後的處理結果是,葉宗山給了苗姨娘家裡五十兩銀子,苗姨娘則帶著葉玉珠留在葉家,苗姨娘給清娘端茶當了妾室,葉玉珠改姓葉成了養女。
  葉家也跟著平靜下來,至少表面上平靜下來。清娘的身體是病病好好,在葉蕎五歲的時候病逝。苗姨娘倒是活的很長久,跟了葉宗山一輩子,卻沒有給葉宗山生下一兒半女。上輩子葉茜給苗姨娘診過脈,她沒說出來,心裡卻有數。苗姨娘是被下藥了不能生,從時間算應該是清娘做的。
  「我娘家的事大姑娘也曉得的。」苗姨娘一臉苦逼樣的開口了,眼淚直在眼框裡打轉。
  葉茜想了想,實在想不起苗家現在的情況,便乾脆不開口,等著苗姨娘繼續說。
  苗姨娘眼淚都掉了幾滴,結果葉茜不接話,只得接著道:「我那大伯就不必說了,我只當他死了。唯獨家中小弟,早到了說親的年齡,我那大伯卻是絲毫不操心,前幾日回家去聽鄰居們說,大伯想讓他去做上門女婿,我實在擔心,我就這麼一個弟弟,他是要承香火的。」
  葉茜有印象了,苗姨娘的弟弟苗軍,葉宗山去世時還過來鬧,被她打了出去。道:「雖然說父母之命媒灼之言,但姨娘父母早亡,苗大爺也不小了,可以自己做主。」
  苗姨娘哭的更傷心,道:「我那大伯……我小弟如何敢違抗。我有個笨主意,想著請他到家裡住些日子,老爺看著說門親事。」
  葉茜驚訝的道:「讓爹爹說門親事?爹爹用什麼身份以苗爺說親事,要是苗老爺鬧起來,這又要如何說?」
  苗姨娘眼淚掉的更凶了,頭也不禁壓低了,妾室的娘家不算親戚,從禮法上說,苗軍跟葉家是無親無故。她沒想到的是葉茜說的如此直接,一點餘地都沒有留,但話還是要繼續說下去,道:「我那大伯如何敢跟老爺鬧,只要小弟來了葉家,他就不敢了。我還有點私房銀子,省一省也能給小弟娶門親事,老爺心善,肯定會同意。」
  葉茜沒接話,要是葉宗山真會同意,苗姨娘也不會來她屋裡哭訴了。幼年的印象裡她雖然見過苗軍,卻沒有共同居住的經歷。停了一下道:「爹爹怎麼想的,我不曉得。不過我和二姑娘今年都八歲了,若讓個無親外男住到家裡,男女有別,只怕十分不方便。」苗軍娶親時幫幾兩銀子很有可能,但讓苗軍在家裡住不可能。所謂善心,也是在自家方便的情況下。
  苗姨娘臉色難看起來,沒想到葉茜會拿男女之防堵她。旁邊坐著的葉玉珠輕咬著下脣,道:「舅舅今年都二十歲了,住在書房前院,妹妹們都住在後院,哪裡會有妨礙。」
  「你也是跟著念過書的,男女七歲不同席,葉家就這麼大的地方,前院後院也就是一墻之隔,讓一個無親無故的外男在家裡住著,姑娘的名聲真好聽嗎?」葉茜說著,直接道:「就算是爹爹無所謂,我還得顧自己的臉面,二姑娘那裡恐怕更說不過去。」
  葉蕎雖然最討厭她,但對苗姨娘和葉玉珠也喜歡不到哪裡去。相對來說,葉茜和苗姨娘沒那麼大恩怨,好歹還能坐下來說兩句。要是到葉蕎屋裡,只怕葉蕎早把她們趕出去了。
  葉玉珠把頭低了下來,雖然極力忍耐著,眸子裡卻閃過一絲恨意。葉茜看在眼裡心中卻閃過一絲驚訝,在她的記憶裡葉玉珠是從出嫁時才開始恨上葉家的,葉玉珠連繼女都算不上,妾室帶來的拖油瓶,葉宗山待她不算薄,再加上苗姨娘補貼著,過上大半個小姐待遇也差不多了。
  直到葉玉珠出嫁,對婚事以及嫁妝都十分不滿,為此苗姨娘和葉玉珠在葉宗山跟前哭過好幾回。葉宗山卻說的明白,本來沒有血緣關係,念書上學,穿衣吃飯從來沒有短過,他這個養父夠意思了。財產他是要留給親生孩子的,葉玉珠跟他沒有血緣關係,給她這些己經仁至義盡。同樣的他的老輩之年也與葉玉珠無關,不會讓葉玉珠出半文錢。
  苗姨娘擦擦眼淚,可憐巴巴的看向葉茜,道:「大姑娘心善,我那弟弟……」
  「此事總要由爹爹做主。」葉茜打斷苗姨娘的話。
  回想起上輩子,葉宗山沒有續娶,也沒有再納妾,後半輩子只有苗姨娘一個人,也常到苗姨娘屋裡去。苗姨娘仍然當了一輩子姨娘,還是管灶台做飯的姨娘。至於家中內務則是她來打理,十二歲以後她就開始管家了。
  一直到最後葉宗山去世之前還交代,他死後苗姨娘不準再住葉家,由葉玉珠照顧或者再去廟裡,葉家只供每月二兩銀子的日用供給,苗姨娘過世喪禮是葉茜的,卻不入葉家祖墳,任外在城外找地或者直接埋到寺廟後院。
  從情理上說,葉宗山對苗姨娘有些冷情,好歹就這麼一個女人陪了他到老,卻連祖墳也不讓入。但想想苗姨娘的性格脾氣,實在是太能想好事,恨不得天下間的好事都是她的。裝委屈裝白蓮花也許能哄笨男人一輩子,葉宗山開始時也許被她唬住過,後來就清醒了。
  苗姨娘抹淚看著葉茜,還想再說,葉玉珠突然插嘴道:「妹妹說的是,是我和母親思慮不周,讓妹妹為難了。」
  說著葉玉珠站起身來,給苗姨娘使了個眼色,苗姨娘似乎心有不甘,葉玉珠便直接道:「時候不早了,不打擾妹妹歇息。」
  苗姨娘也只得站起身來,葉茜笑著站起身,卻沒有送的意思。小玫打起簾子,送苗姨娘和葉玉珠出屋門。
  直到東廂房的門關上了,院中也沒有別人,葉玉珠小聲恨恨的道:「我就跟娘說,葉家人刻薄寡恩,沒一個好東西,你偏偏還來求。」
  苗姨娘抹淚道:「那你舅舅要怎麼辦,娶媳婦是要錢的,還要買屋,我手裡那點錢哪裡能夠。」葉家脫貧吃上肉沒多久,前兩年又翻蓋了房子,家裡相當緊迫。她穿的還是棉衣,首飾也就是銀,銅的,她就是管著廚房,能夠撈一點,但家境如此,實在有限。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7 19:22:24

第五章

  「哼!」葉玉珠冷哼著,道:「娘放心,我有辦法。」
  葉茜沒去想葉玉珠,實在是以葉玉珠上輩子的失敗以及智商硬商,她真不覺得葉玉珠能翻起什麼浪花來。次日早飯過後,辭別葉宗山,葉茜就帶著小玫心急火撩的看呂姨媽,昨天跟小玫聊了大半天,最近的瑣碎事務己經基本了解,不會答非所問。
  其實也不能說是去看,每天上午跟著呂姨媽學醫是現在的日常活動。葉茜六歲歸家之後,頭一年是讀書,葉家才翻蓋好房子,地方寬敞了,手裡也有點錢。便沒去外頭上女學,葉宗山出十五兩年薪請了老師在家授課,這也是呂姨媽同意葉茜歸家的原因。
  老師教了一年,姑娘家學完四書也就完了。呂姨媽就提出讓葉茜跟著她學醫,葉宗山也同意了,從去年起,上半天跟著呂姨媽學醫是日常活動。
  呂姨媽的醫術也算是娘家家傳,方家是祖傳醫生,到方老太爺這一代時,方老太太也跟著夫婿學醫,因為家貧,方老太太也開始四處行醫,當然她的醫治對象也是女性。主要是看婦科以及外科,畢竟像刮痧,針疚之類的,男醫生不好對女病人下手,還有一些婦科病,女病人也不好找男醫生說。
  方老太爺給男人看病看的一般般,方老太太卻是出名了,實在是醫婦太少,更多的是赤腳大夫。後來一些官宦人家的太太也請她看病,家境相對寬泛了些。方老太爺只有二女,大的是呂姨媽,小的是葉茜的娘方氏,方老太太從很小時就教兩個女兒學醫,有時候出門看症時還會帶女兒在身邊打下手。
  醫婦不是什麼體面工作,三姑六婆中的藥婆,但在窮人家,能活命是第一要緊的事。方家也不什麼世家大族,又沒有兒子,便傳給了女兒,一是家傳手藝不至於徹底失傳,再就是也是想著女兒們有個手藝,自掙自吃好歹不至於挨餓。
  方家不富,兩個女兒嫁的都一般,方氏不提,呂姨媽的婆家呂家也是一般人家。呂姨媽婚後也開始四處走穴養家,沒幾年安姨父去世,安姨娘就更辛苦些。呂姨媽只有二子,教兒子學醫之時也教葉茜。
  最開始教葉茜時,呂姨媽都說的清楚,葉家這兩年雖然己有起色,但葉宗山才二十幾歲,很有可能再續娶。到時候繼母生下兒子,再加上葉蕎,只怕葉茜連站的地方都沒有了。娘家也好,婆家也好,把丈夫兒子全算在內,女人到最後靠的總是自己。
  葉茜對最後一句印象最為深刻,幾乎當做人生坐佑銘來看。回想起上輩子,父親對她是最好的,丈夫不給力,兩個兒子卻是好的。而到最後回想起來,她的人生最成功的仍然是醫婦的身份,名聲也好,家庭地位也好,都是她自己一點點掙出來的。
  呂姨媽就住葉家隔壁,一墻之隔,這還是原來方家的老宅。呂姨媽嫁到嫁呂家後,本來是住在呂家的,丈夫死後卻是住不下去了,繼母婆婆聯合繼子跟呂姨媽這樣鬧那樣鬧。最後雙方大鬧一場,直接鬧到縣太爺那裡,又叫上里長直接分家了。
  呂姨媽放棄呂家的宅子以及呂家的財產,帶著兩個兒子搬回娘家,同樣的呂家公婆的任何事都再跟他們沒關係,二老死的時候上門掉幾滴淚就完了。白紙黑字立下文書,以後不得爭議。
  方家的宅子不算小,跟葉家差不多,不同是的前頭一進不是書房客廳,而是藥鋪門面,這是方家的老生意,呂姨媽接著幹下去,大表兄呂石海今年十三歲,便在店裡幫忙,又另外雇了個老道的夥計看店。
  「姨媽。」葉茜進到鋪裡,看著安姨媽蒼老的面容,三十不到看著卻像四十,眼淚忍不住掉下來了。丈夫早亡,婆家極品,四處行醫掙錢,終於兩個兒子都成了家,結果沒享幾天福就去了。
  呂姨媽剛給人診完症,抬頭看到外甥女哭著來了,忙站起身來,上前摟住葉茜道:「這是怎麼了,家裡誰給你氣受了?」
  「哪裡是受氣了,過來的時候沙子吹到眼睛裡。」葉茜笑著說,她連親娘長啥樣都不太曉得,在她心裡呂姨媽就是她親娘了。
  呂姨媽看看葉茜,兩家一墻之隔,要是有什麼事她多少也能聽到。便道:「沒事就好,我就怕你受委屈。家裡那個苗姨娘實在不是省事的,你也別亂聽她挑拔。」
  「姨媽放心,我都曉得。」葉茜笑著說,看著呂姨媽蒼老的面容,心痛的想掉淚。不禁道:「姨娘也要小心自己身子,不能把自己累倒了。」
  醫生本來就不是高貴職業,醫婦就更低人一等了,呂姨媽就是醫術再好,會來找她的多半是女性,還是窮苦女子,稍稍有點錢的人家都會直接請大夫到家裡醫治。富貴人家來找的多半是婦科病或者需要針疚這種身體接觸的,這種倒是能得幾個錢,但一個月才能撞上幾個。
  對醫婦來說,最好的就是能進宮,宮中貴人們有疾傳召民間醫婦進宮。但這樣的事情,多少人擠破頭搶名額。就是她上輩子能成名也有國公府的關係,給葉二太太看好病,開始有了名氣,然後在貴族之家行走,有了名聲才能被宮中貴人們傳召,有這樣的病人才有更好的生活。
  呂姨媽笑著摸摸葉茜的頭,正說著呂石海和呂石林都過來了,呂石海今年十三歲,卻生的高大,沉默寡言,為人忠厚老實,當了大夫,後來繼承了家裡的藥鋪,稱不上大富大貴,卻是殷實人家。
  呂石林今年也是八歲,只是月份上比葉茜大些。不管小時候還是長大了都十分俊俏,不可否認當初招他入贅有容貌的原因。但除了長相之外,呂石林身上就挑不出優點了,讀書不成,學醫不會,別說診症了,藥材都辯識不清,算帳就從來沒算對過。要不是他實在頂不起門戶,呂姨媽也未必同意讓他入贅,男人入贅再怎麼也是矮人一頭。
  「表妹來了。」呂石林笑著說。
  葉茜臉上笑著,心中卻有一股說不出的滋味。想想成年之後的呂石林,再看看現在的呂石林,除了跟葉玉珠勾搭的事之外,呂石林沒有哪裡對不起她,但就這一件事總夠噁心她半輩子。這輩子要不要招贅先不說,呂石林她是肯定不再考慮。
  呂石海也是招呼一聲,就開始沉默做事。
  趁著還沒有病人來,呂姨媽也開始授課,呂姨媽的授課並不是單讀弄個房間出來,專業系統化講解,呂家根本就沒有這樣的條件。就在藥鋪裡,呂姨媽一邊做事一邊說,許多時候都是正說著病人來了,呂姨媽給人診病的時候,也讓葉茜過來圍觀,這樣直觀的講解其實比專業授課還學的快。
  一個上午很快過去,期間還來了三個病人,都是街坊鄰居。呂姨媽還讓葉茜試著診了一下脈,當做實習。
  眼看到了飯點,葉茜便說留下吃飯。呂姨媽道:「隔壁有苗姨娘安排飯菜,你回去吃豈不是方便。」要是回家吃飯,葉茜就能甩手不幹,只管坐著吃,留在她這裡,肯定要到廚房幫忙收拾。實在是家貧,用不起下人。
  「我幫著姨媽做飯。」葉茜笑著說。
  呂姨媽笑笑,也沒再反對。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7 19:22:34

第六章

  飯完收拾妥當,葉茜並不想走,葉宗山現在不在家,她回家也沒趣,倒不如陪著呂姨媽。
  呂姨媽卻是道:「你爹這幾年發跡,翻蓋了房子家裡也有車馬,眼看著你也是大家小姐了,現在年齡小常在我這裡還沒什麼,總不能天天在,藥鋪不是多好的地方,人來人往的,早些回去吧。」
  女子學醫雖不會餓死,但最好的出路還是嫁戶好人家,女人到拋頭露面地步的都有自己的不得己。葉宗山現在有錢了,應該能給葉茜尋門不錯的親事,常在藥鋪裡混著總是不太好。
  「我就回去。」葉茜說著,想了想便笑著道:「我想借姨媽的醫書看看。」
  呂姨媽道:「在我屋裡,自己去拿吧,都是你外公留下來的。」
  「嗯。」葉茜應著,自去呂姨媽屋裡尋書,大楚朝的醫學也算發達,前人留下來的著作不少,今人寫下來的醫書也不少。尤其是方老太太做為醫婦,留下了不少文字資料,對醫婦來說十分有用。
  到屋裡找了幾本醫書,葉茜就辭了呂姨媽回家。上一世她花了半輩子時間去學醫,這輩子她不打算再花時間去學。借了書回家看,就是呂姨媽覺得她學的太快了,也可以說是從書上看到的,不至於讓人懷疑。
  看到呂姨媽,尤其是看到呂石林,讓葉茜有些感慨。上一輩子的人生不能說失敗,但既然有機會再來一次,她就想過的更好一些,讓自己身邊的人過的更幸福一些。
  葉茜帶著小玫回家,剛進垂花門,自己屋裡的崔婆子急匆匆頂頭看過來,看到葉茜連忙道:「正要去尋姑娘,苗姨娘說身子不爽要去請大夫。」
  「噢?」葉茜稍稍有點怔,昨天苗姨娘才來找過來,第二天就生病?便道:「既然她說生病了,那就去請。」
  崔婆子卻是把聲音壓低了,道:「聽苗姨娘的意思,經水不來,又嘔吐,像是有喜了。」
  「噫?」
  葉茜愣神了,先不說她早知道苗姨娘被下藥的事,女子懷孕就是在最初期也有跡可尋,色氣,走路行態都能體現出來。回想起苗姨娘昨天的神態,她敢拿自己二十幾年的醫術賭,苗姨娘絕對沒有懷孕。
  苗姨娘是自己沒弄清楚?還是故意裝的?那目的何在?
  「姨太太就會診症,離的又近,何不讓苗姨娘去姨太太家裡,搭搭脈也就能曉得。」崔婆子繼續說著。
  她是葉茜屋裡的人,自然是葉茜好了她才能好。對與苗姨娘懷孕,她是既期待又不期待。苗姨娘要是生下兒子,只怕就要扶正了。但以葉宗山的年齡,就是不扶正苗姨娘只怕也會再娶妻。俗話說的好,有後娘就有後爹,只要葉宗山有了正室,有了兒子,葉茜的日子只怕都不會多好過。
  「苗姨娘說的要請大夫?」葉茜問,一般葉家人生病了習慣性就到隔壁去抓藥,就是呂姨娘異常厭惡葉宗山,也不會把病人推出門或者在藥裡加東西。
  「是珠姑娘說的。」崔婆子說著。
  葉茜想了想道:「那就派個小廝去請,若是真有喜就是大事了。」
  苗姨娘要是真覺得自己有身孕,不讓呂姨媽診脈也很正常,呂姨媽不喜歡她,更不想她扶正,她擔心呂姨媽做手腳。要是沒有身孕想折騰事,那就更不會叫呂姨媽。想知道怎麼回事,就要先順著她們的意做下去。
  崔婆子顯得有些猶豫,主要是葉茜才八歲,對她的決定有些質疑,小聲道:「老爺也不在家,不如請姨太太過來看看。」呂姨媽絕對支持葉茜,又是醫婦,過來看看最妥當。她剛才與其說是找葉茜,不如說是去找呂姨媽出個主意。
  葉茜擺擺手道:「不用,只管去請大夫。」
  崔婆子無法,葉宗山不在家,苗姨娘和葉玉珠都算半個主子,現在葉茜也同意請大夫,不去呂姨媽家,那就只能去請大夫。
  葉茜拿著醫書回到東廂房,神情淡然,倒是小玫顯得十分緊張,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樣,想說卻又不知道說什麼好。
  葉茜看她那樣便道:「你去二姑娘屋裡看看。」
  苗姨娘要是真懷孕了,葉蕎肯定比她急。家裡就這麼幾口人,從最後結果往前推,她與葉蕎很有緩合的餘地,說到底總是同父姐妹,血緣關係在這裡擺著。倒是苗姨娘和葉玉珠,絕對不可能和平共處。
  現在她跟葉蕎正鬥的凶,以葉蕎傲嬌的個性絕對不可能向她低頭,她也不想向葉蕎低頭。不過眼前既然有機會了,那她就先遞個台階過去,她並不想跟葉蕎鬧的太崩。
  「二姑娘屋裡?」小玫愣了一下,實在是葉茜跟葉蕎的矛盾大與葉茜與苗姨娘母女的矛盾,突然間去找二姑娘,很不適應。不禁問:「要……要說什麼?」
  葉茜隨口道:「問問二姑娘晚飯想吃什麼?」
  小玫一臉莫名,仍然聽話去了。
  葉茜把幾本醫書收好,不管說什麼都是個由頭,苗姨娘要是真懷孕,不管是兒是女,她的家庭地位都會飛速提升,對葉茜有不好,對葉蕎就更不好。
  她在這個時候主動去找葉蕎,要是葉蕎不明白她也懶得理,智商硬傷說多了也沒用。要是葉蕎仍然高傲不肯低頭,她也不用熱臉貼人家的冷屁股。
  從她的角度說,她希望葉宗山再娶而不是扶正苗姨娘。雖然妾扶正的地位遠遠低與填房,但苗姨娘扶正了葉玉珠的身份也就上去了,再加上恩怨太多,真扶正了更要鬥的你死我活。
  「大姑娘找我。」葉蕎高傲的聲音傳過來,都沒用丫頭打簾子,自己就打簾子進來了。
  葉茜笑了,道:「二姑娘來了,快請坐。」
  葉蕎看看葉茜,眼裡卻有幾分恨意,從懂事開始彼此就看不順眼,後來母親去世,葉茜回來,那就更不合了。尤其是葉宗山也更疼愛葉茜一些,這讓喪母不久的葉蕎心中更不是滋味。
  「我與你是同父姐妹,總比沒有血緣的外人強。」葉茜笑著說。
  小時候她還不太能理解葉蕎的怨念,後來就慢慢明白了。葉蕎的母親清娘是如何進門的,街坊鄰里之間早就傳遍,嚴格的說葉蕎屬於奸生子。戶籍和祖譜上葉蕎比她小了一歲多,實在是兩個不同母的嫡出是同年人根本不可能。
  帶著這樣的身份降世,呂姨媽對葉家的嫌棄是寫在臉上的,街坊鄰居之間也多有議論。要是沒有她這個正經嫡長女在這裡站著,葉蕎還好受點,結果又有一個對比的在。要是換個本性靦腆的,性格多半會往膽小怕事發展。葉蕎性格強勢,她便乾脆往傲嬌方向發展,越發的恨起她了,用恨意來掩示自己的立身不正。
  「有事你就說。」葉蕎絞著帕子說著,看著葉茜的神情很複雜,葉茜或許是對的,她們總是親姐妹,而苗姨娘生下兒子扶正了,她的日子就難過了。葉茜隔壁還有一個姨媽可以依靠,她則是一無所有。
  葉茜笑著坐下來,直入正題道:「我己經讓人去請大夫,若是苗姨娘真有身孕,給爹爹生個兒子……」
  「哼!就憑她還想生兒子……」葉蕎嘴上說著,臉上卻有幾分心虛。
  葉茜笑著道:「妾室扶正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我也覺得爹爹年輕該再續娶,生下名正言順的嫡子才好。」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7 19:22:45

第七章

  葉蕎對葉宗山再娶雖然也不高興,也曉得是必然,道:「這是自然,爹爹年輕是該續娶。」
  葉茜笑著道:「難得我能跟二姑娘想到一塊去。」
  葉蕎看看葉茜,臉上雖然很別拗,到底坐了下去。
  坐是坐了,葉茜和葉蕎卻都是沒說話。小玫和小月在旁邊站著,更不知道說什麼好,倒是葉茜對小玫道:「倒茶。」
  「是,是。」小玫反應過來,趕緊去倒茶。
  兩杯茶端上來,葉蕎完全沒有喝的意思,倒是葉茜呷了一口。
  坐了一會,葉蕎越發顯得急燥,對小月道:「去外頭看看,大夫來了沒有。」
  不等小月出門去,就聽外頭腳步聲響起,以及苗軍歡喜的聲音也跟著一起來了,嗓門還不小,說著:「姐姐有喜,給姐夫生個大胖小子,這是全家的造化。」
  葉蕎聽到姐夫兩個字就想出去,又看葉茜坐著不動,便壓著心中的火氣跟著坐著不動。
  腳步聲走了一陣,苗軍的聲音也小了,估摸著是進了耳房。葉蕎的心跟在火上燒著似的,剛想讓小月出去看看,崔婆子卻是急匆匆的進來了,看到葉蕎也屋裡時多少愣了一下,卻是道:「大姑娘,二姑娘,大夫來了,苗軍也來了,是苗姨娘差人去請的。」
  「嗯,曉得了。」葉茜點點頭,道:「既然苗軍在,我和二姑娘都不方便過去瞧,麻煩媽媽去看看。」
  又是請大夫,又是叫娘家兄弟過來,苗姨娘看來對這胎是很有把握。苗姨娘又不是小姑娘,自己也生養過,要只是懷疑,請個大夫來就好了。現在苗軍也叫來了,那就很可疑了。
  假裝懷孕借機扶正?扶正之後就是被拆穿,正室仍然是正室,不會再降為妾室。但呂姨媽就住旁邊,妾室扶正肯定要請原配的娘家人,一眼就能拆穿的把戲,做起來有什麼意思呢。或者只是單純的給想苗軍弄點銀子,先說懷孕了,弟弟要娶親,葉宗山心情好肯定會多給點錢,苗軍的婚事也就好說了,這樣想似乎更合理一些。
  「是。」崔婆子應一句,看看葉蕎便退了出去。
  崔婆子出門去了,葉蕎著急的看向門口,卻依然坐著沒動。葉茜看一眼葉蕎,從個性說葉蕎還比不過葉玉珠,傲嬌,潑辣,但從智商上說葉蕎能甩葉玉珠十條街。想想最後葉蕎能嫁得好人家,雖然有運氣的在其中,也是她應得的,雖然傲嬌不饒人,卻又出奇的沉的住氣。反倒是葉玉珠,自以為聰明,卻混成了暗娼。
  「大姑娘,大姑娘……」崔婆子急切又喜歡的聲音傳了過來。
  葉蕎聽得大鬆口氣,崔婆子會高興肯定是苗姨娘沒懷孕。葉茜心卻提了起來,要是苗姨娘沒懷孕,她折騰這回是做什麼?
  「大夫說了苗姨娘沒懷孕,只是經月不調。」崔婆子說著。
  「我就說嘛,她哪有這個命。」葉蕎冷哼說著。
  葉茜問:「大夫還說了什麼?」
  崔婆子猶豫一下,不禁看一眼葉蕎,又趕緊避開眼,小聲道:「大夫說苗姨娘己經不能生育了。」
  「不能生育?」葉蕎驚訝。
  「不能生育!!?」葉茜更驚訝,她早知道苗姨娘不能生育,但她非常肯定,這個消息一直沒有暴出來。
  怎麼會在這個時候暴出來?
  崔婆子小聲道:「大夫還說,苗姨娘是五年前左右被人下了藥才會絕肓的。」誰會對苗姨娘下藥,答案顯示易見,只有葉蕎的親娘,己經死去的清娘。
  葉蕎呆住了,崔婆子想到了,她肯定也想到了,而且下意識的她覺得自己母親真會這麼幹。
  葉茜臉色更不好看,當了將近二十年大夫,熟知大夫的一些習性,有些事情大夫就是知道也不願意說破。就像上輩子苗姨娘這麼多年來肯定也找別人看過病,能診出苗姨娘不能生育的肯定也不在少數。但大夫最多說她子嗣艱難,絕對不能生的話沒有哪個大夫敢說。
  至於被人下藥絕育,就是十成十的把握,也絕對不會說。不想給病人家裡惹麻煩,也不想自己惹麻煩,尤其苗姨娘只是個姨娘而己。
  這回請的大夫,就如此直言的說了,是巧合?還是計劃好的?
  更讓葉茜不可思議的是,上輩子明明沒有暴出來的事,突然間暴出來了。這是因為她重生產生了蝴蝶效應?還是因為更多不知明的變故在其中?
  屋裡眾人都在驚訝中,只聽院中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隨即東廂的門被推開。苗姨娘披頭散髮的衝進來,緊跟著葉玉珠,苗軍也跟著衝進來,葉玉珠也是滿臉淚痕,苗軍卻是一臉憤恨。
  苗姨娘哭喊著道:「大姑娘要給我做主啊……」
  苗姨娘只喊了一句,剛要喊第二句時,抬頭看到葉蕎明顯怔了一下。臉上的委屈直接化成憤怒,恨不得上來撕了葉蕎。
  葉茜看看苗姨娘,這神情不像是裝的,苗軍的一臉悲憤也不像是假的,唯獨葉玉珠……悲傷憤怒都有,唯獨顯得太鎮定了些,從懷孕到被下藥不能生育,就是當事人不是自己,但放到親娘身上至少也得驚訝茫然一些。就像現在的葉蕎,此時就直接傻住了。
  崔婆子看苗姨娘鬧到葉茜這裡,葉蕎嚇傻了,葉茜也不吭聲,只怕是嚇住了。便上前道:「姑娘才八歲,出了這樣的事情,讓姑娘能說什麼。我己經派小廝去找老爺,還是等老爺回來再定奪。」
  苗姨娘直接哭倒在地上,喊著道:「我進葉家門這些年,雖然不敢居功,但也是小心侍侯,為何落得這麼一個結果。」
  崔婆子看到這個架式也不敢去拉,家里幾個婆子聽到動靜也都圍過來了,把葉茜不大的廳堂擠滿了。
  苗軍滿腔的憤怒,看向葉蕎恨恨的道:「賤人下如此毒手,定然要扒出來剝皮抽筋。」
  葉蕎年齡小,經的事也不多,再加上清娘如此行事本來就是理虧,苗姨娘指桑罵槐說的時候她也沒吭聲。但苗軍一句賤人卻是把她激怒了,不管清娘做了什麼總是她親娘。頓時指著苗軍罵了起來:「你算是個什麼東西,也敢在我葉家大呼小叫。也不知道哪裡請來的赤腳大夫,在這裡胡說八道一通,就真當回事的鬧了起來。」
  苗軍本來就是怒火中燒,又見葉蕎指著他罵了起來,便罵道:「明明就是你娘給我姐姐下藥,果然是賤人生賤種,不但沒有絲毫悔改之意,還在這裡惡語傷人。」
  葉蕎聽得勃然大怒,伸手就想打苗軍,但苗軍比她高的多,抬手也打不到。本以為她會收手,沒想到她一個回轉,一個響亮的耳光打到葉玉珠臉上,實在是兩人身高差不多,只能打到她。
  這一巴掌不但葉玉珠愣住了,苗軍和苗姨娘也愣住了,尤其是苗姨娘本來還在撒潑打滾的哭著,看到女兒挨打,也有點頂不住了。
  苗軍見狀更要上前來打葉蕎,葉茜便上前站在葉蕎前面,道:「有話好好說。」
  苗軍看到葉茜到底沒敢怎麼樣,苗姨娘卻是哭著道:「大姑娘,我命苦啊,我才二十幾歲就不能再生育,我……」
  「醫生誤診是常有的事,多請幾個大夫來看看,未必是如此。」葉茜說著。從感情角度講,被下藥不能再生育的女性是很悲劇,但就葉家的情況來說,不能生育的苗姨娘絕對不會被扶正。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7 19:22:58

第八章

  苗軍馬上道:「張大夫是東城最有的大夫。」
  「真不能生才好呢,一個妾室沒有給主人家生下一兒半女,只怕連祖墳都進不去。還在這裡張狂要強,真有本事就離了葉家吃自己的,再說被害要報仇的話,不然聽著讓人牙磣。」葉蕎冷笑說著。
  正哭著的苗姨娘怔住了,連一直默不作聲在葉玉珠都呆住了,苗軍更不用說,直接在愣在立場。
  倒是崔婆子跟旁邊的婆子們清醒過來,苗姨娘就是自身再杯具,她在葉家的前程也是到頭了。本來就不受寵,不然也不會讓她管灶台,現在連孩子都生不出來,等以後葉宗山再娶繼室,只怕真跟一般下人無異了。
  「扶姨娘回屋歇著,再去請個好大夫來。」葉茜吩咐著崔婆子,想了想又道:「爹爹常在國公府幫忙,多少也認得常行走的大夫,請一個過來,好好給苗姨娘看看。」
  崔婆子又是扶又是哄終於把苗姨娘扶走了,葉玉珠也跟著往外走。苗軍走時,葉茜突然道:「這是我的屋子,苗大爺愛姐心切,今天我可以不計較,但再有下回,苗大爺就要小心自己的腿了。」
  苗軍一怔,正往外走的苗姨娘也是一怔,印象裡葉茜對他們還不錯,跟葉蕎是冤家。
  葉茜又看向婆子們,怒聲斥責道:「你們都是死的,看著外男往我屋裡闖,竟然攔都不知道攔。」
  一群婆子低下頭,男女七歲不同席,葉茜今年八歲……只是小門小戶的規矩沒那麼大,就像葉茜到呂姨媽藥鋪學醫,肯定會見外男。現在會這麼說,其實也就是專指苗軍,跟苗姨娘這邊劃清界線。
  掌燈時分葉宗山回來了,領著大夫進門,後頭還跟著一個藥僮背藥箱。都沒到正房裡請茶,直接引著去了藍姨娘住的耳房,葉茜和葉蕎雖然不好直接過去看,卻是派了丫頭去外頭聽著消息。
  「大夫說苗姨娘只是經水不調,吃兩劑藥就好了。」小玫向葉茜報告著,臉上卻是十分疑惑,前頭一個張大夫說的那麼嚴重,現在這個大夫又這樣說,到底要聽誰的。
  「如此就放心了。」葉茜說著。
  小玫卻有幾分疑惑,道:「張大夫的醫術向來……」
  「爹爹特意請來了常在國公府行走的大夫,醫術豈不比張大夫高明的多。」葉茜說著。
  小玫覺得有理,國公府是多麼高端的存在,據說國公府的主子們生病了都能請到宮中御醫,便笑著道:「姑娘說的是,只怕是前頭張大夫診錯了。」
  聽著外頭的動靜,直到葉宗山把大夫送走回屋了,葉茜這才出了東廂,對門葉蕎也從西廂房出來。兩人對視一眼,葉蕎神情有些全複雜,卻不像平常那樣高傲的別過臉,似乎是想朝葉茜笑笑,但傲嬌太久,突然間要求和做笑臉,一時間也做不出來,便僵在那裡。
  倒是葉茜朝葉蕎笑笑,不約而同的往葉宗山正房走,一前一後進屋。苗姨娘,葉玉珠,苗軍都在屋裡,葉玉珠跪著,苗姨娘和苗軍站著。葉宗山招招手讓兩個女兒坐下,葉茜坐左邊,葉蕎坐右邊,俱是一言不發。
  苗姨娘還好,沒繼續哭訴,神情卻有幾分迷茫。後來又請的大夫那樣說,她心中本來還有幾分希望。只要她還能葉宗山生下一兒半女,她在葉家就有奔頭。
  苗軍則有點搞不清楚狀況,葉玉珠派人給他送信,說是苗姨娘有孕,讓他來道喜。結果前一個醫生這樣說,後一個醫生又這樣說,這到底要聽誰的?
  葉玉珠直直跪在葉宗山面前,一直哭泣著,兩個眼睛腫的跟桃子似的,道:「娘只是爹爹的姨娘,我也並非爹爹的親生女兒,爹爹允我姓葉己經是天大的恩典,以後做牛做馬也難以報答。但此事……事關我娘,我就大膽問爹爹一句,您後來請的大夫說的真是實話嗎?」
  葉宗山臉色本來就不好看,聽葉玉珠如此說,臉色更是陰郁,聲音卻不禁緩合許多,道:「你為何如此想?」
  聽到這話葉蕎不禁雙手握拳,葉茜提出再請大夫時她就己經想到,給大夫塞點銀子,隨便說句誤診,就能保住自己母親的名聲。葉宗山果然請了大夫,大夫也如此說了,現在葉玉珠如此發問,不管是心中還是嘴上她都是無言以對。
  葉玉珠幾乎要哭倒在地上,道:「張大夫雖然說不上名醫,但經水不調這種小病如何看不出來。更不何他與我家無冤無仇,何故造謠生事說這些話出來。要說張大夫是以此騙錢,想著娘親以後在他那裡診治,何故又說無藥可醫。」
  怔仲中的苗軍反應過來,立即衝著葉宗山大喊著道:「實在欺人太甚,竟然……」
  「舅舅!」葉玉珠高聲打斷葉軍的話,又道:「這是葉家的家事,與舅舅無關。」
  苗軍怔住了,不可思議的看著葉玉珠,連苗姨娘也傻眼了,只覺得女兒抽風,竟然如此跟苗軍說話。
  葉玉珠語氣堅決的道:「時候也不早了,舅舅也該早些家去,舅舅在這裡倒是十分不方便,家裡的事情爹爹自會做主。」
  苗軍臉上真掛不住了,別人趕他就算了,親外甥女趕他,他哪裡還有臉。但要是這樣走,他如此甘心,便站著不動。
  「我後頭的請那位大夫是給國公府裡太太奶奶診過……」
  「爹爹!!」葉玉珠尖聲喊著打斷葉宗山的話,聲音急促起來,一副馬上就要昏過去的模樣,道:「爹爹在意太太的名聲,太太疼我一場,我豈能不在意。只是我娘……我娘……跟了爹爹這些年,我也叫了您這麼多年爹,好歹也給我們娘倆一個明白話。只要一句話,就是立時死了,我們娘倆也知足了。」
  苗姨娘聽到這裡,頓時哇的一聲大哭起來,跟著葉玉珠一起趴到了地上。除了傷心不能自己真的不能再生育以外,再就是葉宗山竟然另找大夫來騙她的做法。衝著葉宗山喊著道:「老爺,我侍侯你這麼多年,我知道太太是您的正室,我不敢跟她比,但……你怎麼能偏心偏成這樣。」
  葉宗山似乎有幾分不忍,嘴脣動了動,卻是沒說話。葉蕎的心跟著揪了起來,指甲扎到了肉裡,也是一聲不吭。
  葉茜目光凝重起來,卻是看著葉玉珠,表演很精彩。上輩子八歲的葉玉珠要是有這樣的智商,她和葉蕎估計要栽。
  苗姨娘不能生育這個結果己經不能改變,那就利用這一點來博取同情,謀求正室之位,不管能不能生下孩子,只要成了正室,苗姨娘就能徹底大翻身,而葉玉珠也將從尷尬的養女變成有名有份的繼女。
  葉玉珠會知道苗姨娘不能生育這件事,也許是意外巧合。但人的智商以及水平乍然突飛猛進,那肯定有異常。而且哭訴博同情這種把戲,是二十幾歲的葉玉珠最拿手的。要是自己沒重生,葉茜肯定不會多想,偏偏自己重生再活一回了,那葉玉珠十之八九也是重生的。
  「爹爹……」葉玉珠跪著前行抱住葉宗山的大腿。
  苗姨娘雖然也失聲痛哭著,但痛哭之餘卻滿是憤恨,指著葉宗山道:「當初我跟你的時候,家裡是一貧如洗,我照樣任勞任怨,你怎麼能這樣待我,這樣待我……」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7 19:23:08

第九章

  苗軍也跟著激憤起來,袖子都輓了起來,又想到葉玉珠剛才趕他走的話,雖然激憤卻是沒動,只是瞪著葉宗山。
  「娘己經不能生育,只有我這個一個女兒,卻不是爹爹親生女兒,她以後在這裡家裡如何立足。」葉玉珠哭著說,抬頭看向葉宗山道:「爹爹,你就把我娘扶正了吧。」
  葉宗山的眉頭皺了起來,卻斬釘截鐵的道:「不行,葉家是名門大族,妾室扶正不合規矩,雖然只是旁支,卻不能不遵守。」
  葉玉珠臉色刷的一下變了,放開葉宗山的大腿,一副心碎要死的模樣,嘴裡喊著:「爹爹,你好狠的心啊,真要逼死我們娘倆……」
  說著就茫然的站起身來,稍稍頓了一下就要往屋裡柱子上撞,正巧崔婆子就在旁邊站著,再加上葉玉珠人小,動作也慢,上前就把她拉住了。葉玉珠倒也不反抗,任由崔婆子拉著,卻是一臉傷心欲決,哭都哭不出來了。
  相對的苗姨娘和苗軍因為智商跟不上,對於這樣的轉折多少有些反應不過來,則處在愣神中。停了一下苗軍終於反應過來,衝著葉宗山喊了起來,輓起袖子一副要打架的模樣,喊著道:「我姐姐被你們害成這樣,就應該扶正她當做補償,妾扶正哪裡不合規矩了,傷天害理的事都做得,扶正怎麼就不行了。」
  「不行。」葉宗山再次說著,他並不善與言詞爭辯,但扶正之事肯定不行。
  苗軍更是氣憤,手指著葉宗山的臉道:「你大老婆下藥害我姐姐,張大夫就是人證,信不信我一張狀紙告到官府,讓葉家名聲掃地!」
  「那就去告啊。」葉茜冷笑著接話,看向苗軍道:「苗姨娘只是葉家的姨娘,解了契書就能走人,到時候她們母女倆淨身出去,你這個弟弟自然會好好照顧他們娘倆。」
  苗軍立時焉了,張大嘴看著葉茜,連正在地上哭天喊地的苗姨娘也頓住了,不可思議的看向葉茜。
  「爹爹二十幾歲卻膝下無子,肯定會再續娶正妻生下名正言順的嫡子,把一個不生育的姨娘扶為正室,子嗣從哪裡來。」葉茜說著,低頭看向苗姨娘又道:「現在哭鬧著要扶正,當初何必當這個姨娘,這些年葉家待你們母女也不算薄,也該知足了。」
  葉玉珠覺得虧,她這個名義上的養女沒有拿到跟嫡女一樣的嫁妝,苗姨娘覺得更虧,當了一輩子姨娘卻沒有扶正。她們就從來沒有想過,她們自己又付出過什麼,就要去索取。
  「但是……但是……」苗姨娘似乎想說什麼,聲音很小,吱唔兩句又說不下去。
  葉玉珠突然道:「把我娘扶正之後,爹爹可以再買妾室生子,由我娘來扶……」
  「呵呵……」葉茜冷笑著打斷葉玉珠的話,看向葉玉珠有幾分嘲諷的道:「把無子妾室扶正,生了兒子的妾室卻仍然是妾,珠姑娘是嫌家裡不夠亂,要再添點嗎。明明能繼娶生個名正言順的嫡子,卻要繞這麼一個圈,給家裡添這麼多亂,不值當。」只能說苗姨娘沒有魅力,沒本事讓葉宗山願意為她繞這麼一個圈。
  葉玉珠也不哭了,身體微微顫抖起來,惡毒的瞪向葉茜。
  「爹爹好不容易才在國公府裡謀到差事,家裡也寬泛了,這個時候違反族規把妾室扶正了,其他的先不說,差事是肯定要丟了。」葉茜說著,看向苗姨娘道:「爹爹要是丟了差事,家裡將要過什麼日子,姨娘很清楚,你願意嗎?」
  苗姨娘不說話了,葉家最窮困的時候她並不曉得,但也曉得要是葉宗山丟了國公府的差事,還想現在這樣吃肉穿綢不可能了。名分她當然很在意,但要是窮到飯都吃不上,是妻是妾也沒啥差別。
  「此事到此為止,以後誰也不許再提起。」葉宗山說著,看向苗姨娘道:「我不會把你扶為正室,你要是願意在這個家裡,你仍然是正經姨娘,玉珠也是家裡姑娘,以後她出嫁,我也會出嫁妝;當然你要是另有了好前程,想走我也不攔著,你所有東西我都給你,另外再給你一百銀子算是這些年你在家裡操勞的辛苦錢。」
  苗姨娘馬上哭喊著道:「我……我不走,我侍侯老爺一輩子。」要是離開葉家,一個臨近三十歲的婦人帶著一個女兒更是沒有活動。
  「那以後就別生事端。」葉宗山說著,嘆了口氣,揮手道:「鬧騰一天了,都回去歇著吧。」
  葉蕎這才站起身來,圍觀這麼久,一直緊抿著脣,此時身體微微有些顫抖,小月趕緊扶住她。葉玉珠反應也快,趕緊上前扶住苗姨娘,給苗軍起使眼色也要走。
  「還有一件事。」葉茜起身說著,看一眼苗軍,又看向葉宗山道:「爹爹,我和妹妹一天天長大,再有無親無故的外男私自到家裡行走實在不合適。」
  葉宗山聽得點點頭,看向苗姨娘道:「你要是想念兄弟只管回家去看他,不用特意跟我說,但別再讓他過來。」
  苗軍灰溜溜的走了,苗姨娘和葉玉珠足足有三天沒出屋門,大夫走的時候給苗姨娘開了幾副藥,苗姨娘便稱起病來。葉玉珠作為女兒侍疾,偶爾出門也是去廚房煎藥,據看到她的婆子說,眼睛腫的很桃子似的,茶飯都沒怎麼用過。
  可憐是真可憐,但下人們也都不傻,雖然不至於直接擺到臉面,多少也有些冷淡。一直以來葉宗山沒有正室,家裡只有苗姨娘一個,又是從貧到富跟著的,很多人都以為苗姨娘生下兒子就會被扶正。結果苗姨娘不能生育,葉宗山也直言不諱扶正她,一個無子的妾室,等以後新太太進門,只怕連婆子都不如了。
  「大姑娘就襯穿大紅,這三身衣服裁的都合身。」崔婆子笑著說。
  沒有穿衣鏡,葉茜也看不到上身效果,不過她的皮膚白,穿大紅應該還不錯。低頭看了看料子,還在長身體的小姑娘用這樣的好料子相當可惜,也就是這種大場合才能穿一回,過年都不捨得。又問:「二姑娘的有了嗎?」
  「已經有了,小月過去拿的,這會估摸著也在試。」崔婆子說著。
  「嗯。」葉茜應了一聲。
  這三天苗姨娘和葉玉珠沒出門,葉蕎同樣沒出門,葉蕎雖然過份驕傲了些,但本性並不壞。苗姨娘的悲劇是清娘造成的,葉蕎作為清娘的女兒肯定會負罪感。
  「姑娘,只去國公府半天,為什麼要帶三身衣服?」小玫不解地問,她在當丫頭之前是一般貧民家的姑娘,齊整衣服都沒有一身,像葉家現在這樣能天天吃肉,她都覺得天上人間了,國公府是什麼地方,完全沒有概念。
  「怕萬一弄髒或者沾到水,總不能借別人的衣服穿,再者哪家小姐一天只穿一身衣服。」葉茜說著,要是完全解釋清楚只怕小玫更不能明白,那就說些簡單能懂的。
  據她所知像高門大戶的小姐別說正式出門,就是在自己家裡,屋裡一身家常的,給長輩請安換一身,就是到姐妹,母嫂屋裡坐會說話也要換一身,一天三身衣服是最正常的。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7 19:23:23

第十章

  正式出門至少要帶五身衣服,防備著替換不說,一般上完廁所就要洗臉更衣。一場宴席要換兩、三身,吃席,聽戲這裡是肯定要換,當然主人家也會提供地方,方便太太小姐們上廁所、更衣。高門大戶正式宴堂客,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出入的所有門戶都派了小么守著,那個排場擺的,看著都嚇人。
  崔婆子雖然見識不多,但多少也知道些,也給小玫講了起來,又對小玫道:「國公府的規矩大得很,你是姑娘的貼身丫頭,千萬不能行差踏錯,丟的可是姑娘的臉。」
  小玫本來就是沒見過什麼世面,聽崔婆子如此說,頓時緊張起來,道:「不然媽媽陪著姑娘一起去,我怕萬一……」
  葉茜笑著拍拍小玫的手,道:「去賀壽的旁支多著呢,誰能看到我們,就像去年過去只是磕個頭也就完了。」
  小生日旁支們過去也就是磕頭,然後領賞。只有整壽時,國公府才會張羅宴席,旁支們這才有機會坐下吃頓宴席,聽聽戲,打賞相對的也豐厚些。
  小玫想到去年她只看到了國公府外頭的圍墻,連門都沒進,只在車上等著葉茜領著賞出來就走了,放鬆了不少,道:「那我就緊跟姑娘,一句話也不說。」
  葉茜笑笑,又道:「衣服已經做出來,我們也該把東西整理了,別到了當天手忙腳亂的。」東西不多,只是瑣碎,也順道教教小玫,不求露臉,至少不出醜。
  「要整理什麼?」小玫呆呆地問。
  「小東西,怕忘了。」葉茜笑著說。
  崔婆子旁邊幫襯著,整理起來倒也快。八歲的女孩兒只要包包頭就好,衣服又是大紅的,其他首飾都不用,脖子裡掛個長命鎖就可以了,只是這一項就省了許多麻煩。現在是九月,也不用手爐,扇子之類的,姑娘家也就帶個香袋,荷包,小門小戶也不用特別講究,有個差不多就好。
  有一件當天要穿著去,另外兩件則是提前包好,再包點小東西,簡簡單單的小包袱就收拾好了。葉茜又叮囑小玫兩句,小玫不可能全程跟著她,像拜壽,吃席,聽戲時,國公府的管事媳婦們又會給她們另找地方吃飯、休息,小姐在裡,丫頭在外,不求丫頭多機伶,但至少要聽話不亂跑,小姐要更衣了,裡頭丫頭去傳話了,得能找到人。
  「姑娘果然是去過國公府,見過世面的,說得頭頭是道。」崔婆子笑著說,別說小玫了,就連她這個老婆子都聽傻了。
  「只是見過別人家的姑娘這麼做,留心看了。」葉茜說著。
  小玫的八卦之魂完全被勾起來了,好奇問道:「老國公爺是什麼樣子啊,還有老太太,都像戲文裡說的那樣嗎?」戲文裡老爺,太太之類的,好像都是反對才子佳人在一起大家長,很威嚴很嚴肅。
  葉茜笑了起來,道:「你這丫頭倒是敢問,虧得這是在家裡,你要是敢在人家府裡這樣問,就要沾麻煩了。」
  小玫聽得吐吐舌頭,崔婆子也笑著道:「剛才還說一句話不說,現在就多起話來。」
  「我是怕給姑娘丟臉,所以多問問。」小玫連忙說著。
  葉茜道:「進到三門裡,就會有婆子們招呼你,席面上有國公府丫頭侍候,你只管跟著婆子去吃飯,見不著老太爺和老太太。」
  小玫聽得連連拍胸口,道:「那我就放心了。」
  「就是跟婆子們一起,也要謹記禍從口出。」葉茜叮囑著,只要不亂說話,不亂打聽,其他小錯都無所謂。
  小玫聽得連連點頭。
  「大姑娘在屋裡嗎?」屋外傳來葉玉珠嬌怯怯的聲音。
  葉茜眉頭輕輕皺了一下,這幾天她連呂姨媽家裡都沒去,就是想著葉玉珠會有後招。葉玉珠雖然不入祖譜,不算排行,但這些年對自己的身份定位一直是葉家小姐,不管叫她還是葉蕎,全部都是叫妹妹,意思就是我是正牌姑娘的姐姐,我也是這家正經姑娘。
  突然間改口叫她大姑娘,還用如此敬重的口吻,那就跟葉家下人一個身份了。如此自貶身份的做法,葉茜可不會覺得葉玉珠是反省了自身之後真變成白蓮花了。
  小玫迎了出去,打起簾子道:「姑娘在屋裡呢。」
  「勞煩姐姐了。」葉玉珠恭謙的對小玫說著。
  小玫傻眼,葉玉珠平常對下人雖然也很客氣,但那種客氣是主子對下人的。現在張口叫她姐姐,還如此恭謙,這種待遇還是頭一回,驚訝之餘被震住了。
  「珠姑娘有什麼事嗎?」葉茜雖未起身,言語卻是十分客氣。
  葉玉珠本來就瘦弱纖細,現在就完全變成人乾了,眼睛腫的跟桃子似的,臉色蠟黃。用憔悴兩個字都能形容不了,可以直接說成是乾屍。一個慘字都形容不完,能把自己折騰成這樣,至少是個狠人。
  葉玉珠抬頭看一眼葉茜,眼淚落了下來,輕輕咬了下脣,隨後直直的朝著葉茜跪下來。葉茜稍稍怔了一下,該說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嗎,利用不能改變的悲慘結果博取同情,求扶正大敗之後,馬上再用哀兵政策,補救方案給很給力啊。
  接地的膝蓋,哀求的臉,忍字頭上一把刀,葉玉珠能跪的下來,忍的了,這是長進了。看來以後不能像以前那樣不經心,是要得留意些了。
  「珠姑娘這是做什麼呢?」崔婆子旁邊說著,卻只是站著,並不上前去扶。
  葉茜給小玫和崔婆子使了眼色,兩人這才上前把葉玉珠扶起來。
  葉茜明知故問,看向葉玉珠道:「這是怎麼了,莫不是苗姨娘有哪裡不好了,請大夫抓藥只管派人去,哪裡用得著跪求了呢。」既然葉玉珠給她跪下了,那就讓她一輩子跪著。
  崔婆子和小玫扶著葉玉珠在旁邊椅子上坐下來,葉玉珠低頭拿絹子擦著淚,道:「都怪我和娘糊塗不懂事,給家裡惹了一場大氣,全家上下都不痛快,都是我們的錯,還請大姑娘原諒。」
  葉茜皺眉道:「這事是葉家對你娘,你們沒有錯。」
  葉玉珠抬頭看向葉茜,滿臉淚痕的道:「怎麼會沒有錯,當年虧得老爺、太太不嫌棄收留我們娘倆,這是天大的恩典,在這個家裡有口飯吃,我們就該知足了,實在不該再想其他。都怨娘貪心太多,這才惹出一場大氣來。娘還病在床上,就派我過來給姑娘們請罪,也是有點私心在,還望姑娘們能憐憫,給我們娘倆一個安身之處。」
  葉茜嘆口氣道:「這事要是細說,是葉家對不起你們娘倆,爹爹昨天就說了,只要你們娘倆在葉家,待遇就照舊,你仍然是家裡的珠姑娘,沒有哪個會拿你當下人看。就是以後娶了新太太也不會有人為難你們。你在葉家這些年難道還不知道爹爹的脾氣,他說過的話什麼時候不算數過,你和苗姨娘就安心吧。」
  「有大姑娘這句話,將來能給我做主,我和娘也就安心了。」葉玉珠一臉感激的說著。
  葉茜道:「家裡的事情有爹爹做主,哪裡輪得到我一個小孩子。」
  「是,是,自然是老爺做主。」葉玉珠連忙說著。
  又說了幾句客套話,葉玉珠也就起身走了,小玫送她出屋門時,葉玉珠還滿口姐姐的叫著。葉茜喝了口茶,輕輕嘆口氣,裝可憐博同情,真是葉玉珠拿手戲。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7 19:23:37

第十一章

  崔婆子也跟著嘆口氣,閒話似的道:「說起來苗姨娘也挺可憐的,姨娘帶來的女兒,以後老爺娶了新太太,她更難安身。」
  葉茜聽得沒接話,崔婆子算是老婆子了,也算過不少事,葉玉珠過來跪一跪,求一求,她都覺得很可憐,其他人會怎麼想更是不必說。
  小玫送完人回來,也跟著嘆氣道:「想想珠姑娘也不容易,身份這樣不尷不尬的,以後新太太進門,越發的難站了。」
  「好了,別說這些,把東西都收拾起來吧。」葉茜說著,把話題打住了。
  葉玉珠真正想坑的人不是她,只是順道來她這裡而己。她對葉玉珠沒什麼負罪感情。葉蕎不同,清娘讓苗姨娘絕育了,葉蕎就是嘴硬不承認,心裡肯定會有負罪感。只要葉玉珠到她跟前說說軟話,葉蕎馬上就會有補償心理。
  葉蕎現在只是一個八歲小姑娘,以兩人的智商對比,重生後的葉玉珠要想完全攏住葉蕎也許有點難,但滿足一兩個願望當做補償還是有可能的。想到幾天后的國公府之行,估計那才是葉玉珠的真正目的。騎驢看帳本,走著瞧吧。
  葉老太爺正壽是九月二十,宴席卻是從九月十六開始擺,一直擺到十九日才算是把權貴們宴完,二十正生日是國公府自己過,二十一日則是旁支們去慶壽。
  葉宗山平常只是早出晚歸,這幾天是晚上都回不來。為此葉宗山還特意去呂家一趟,請呂姨媽到家裡幫忙照看這幾天,實在是家裡才鬧了一場,苗軍是個成年男人,兩個女兒在家,葉宗山也是怕出事。
  呂姨媽雖不待見葉宗山,這個要求也不好拒絕,反正也就幾天而己,便帶了兩身衣服過來跟葉茜一起住。
  「苗姨娘……也是個可憐人。」呂姨媽說著不禁嘆口氣,只說清娘與苗姨娘的恩怨,當初清娘心善關照了苗姨娘,苗姨娘轉身上了葉宗山的床,沒想到清娘也不是吃素的,轉身就給苗姨娘下了藥。
  葉茜道:「太太會如此,只怕也是想著自己身體不好,萬一苗姨娘生下兒子扶正,會對二姑娘不好。」
  「是啊。」呂姨媽嘆氣說著,想想苗姨娘那樣的性子,要是讓她扶正了,不是葉蕎還是葉茜日子都不會好過。清娘當時病的七死八活,葉茜跟著她還好,葉蕎就真是無依無靠,當娘的肯定會給兒女鋪好路。
  葉茜笑著道:「姨媽也不用說苗姨娘可憐,現在葉玉珠可會討好二姑娘了。」院子就這麼大,她與葉蕎又住對門,只看葉玉珠出入的次數也能曉得。
  「啊?」呂姨媽一愣,苗姨娘可是清娘害的,葉玉珠恨葉蕎才對,去討好葉蕎……就是想在這個家裡立足,討好葉茜也比討好葉蕎合情理。
  「姨媽先別管她們,先幫我診診脈。」葉茜笑著把話題岔開,葉家這些事還是不要煩呂姨媽了。
  呂姨媽聽得愣了一下,連忙拉住葉茜的手腕放到桌子上,問著:「你覺得哪裡不好?」
  葉茜笑著道:「沒有哪裡不好,再過兩天就要去國公府,我怕那天突然生病。」
  呂姨娘號了一會脈,確定葉茜無病,這才笑著道:「哪裡就會突然生病,你呀,就比別人刁鑽些。」
  葉茜笑著道:「總是要有備無患。」
  上輩子葉老太爺的五十大壽她沒去成,什麼都準備好了,結果當天早上她突然發曉,葉宗山使只帶了葉蕎過去,把她留給呂姨媽照顧。而就這一趟,葉蕎因討得葉老太太喜歡就被留下來,受了國公府好幾年教養,最後尋了一門不錯的親事。
  為此她記恨了葉蕎很久,一直覺得是葉蕎對她做了什麼,當時她想的很天真,不管她去不去的成,葉玉珠都是肯定去不了,倒是葉蕎,兩人同去會有相爭。直到後來年齡漸漲,她覺得葉蕎做不出背後桶人刀子的事,她才覺得更可能是葉玉珠乾的。
  原因不外乎是嫉妒,這是葉玉珠一直以來的思路。都是葉家姑娘,憑啥你們得到的東西多,我得的嫁妝少。同樣是葉家姑娘,憑啥你們能去國公府,我就去不了。當時葉蕎防的嚴,倒是她跟苗姨娘母女的關係不錯,也是沒想到,有人會幹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
  呂姨媽嘆口氣,不禁摸摸葉茜的頭,葉宗山眼看著發達了,若是不把葉茜送回來,只怕要耽擱了她。但送回來了,苗姨娘母女,再加上一個葉蕎,葉家實在是個氣窩,哪裡有安生日子可以過。
  「爹爹很疼我,姨媽別擔心。」葉茜笑著說,呂姨媽為她操了大半輩子心,她會招贅呂林石也有這個原因,她想讓呂姨媽安心,不成器的小兒子她會照看著。
  正說著話,崔婆子打起簾子進屋,看向呂姨媽道:「呂二爺請姨太太回家一趟,說有急事。」
  葉茜馬上吩咐道:「快去準備燈籠,我跟姨媽一起去。」
  呂姨媽雖然答應過來照看,家中的事務肯定丟不開。每天都是關了店鋪,把兒子們晚飯也收拾完了才過來,現在都到睡覺時間了,呂石海突然找過來,那肯定是有大事。
  呂姨媽起身道:「天晚了,你在家吧。」
  「就隔了一面墻,叫上婆子丫頭們一起跟著,真有事了,人多才好。」葉茜說著,又叫小玫到後頭去叫婆子跟著。
  崔婆子和小玫每人手上一個燈籠前頭照著路,呂姨媽和葉茜走中間,後頭又跟著兩個婆子。走出二門,就見呂石林正在前頭院裡焦急地等著,看到呂姨媽出來,連忙迎上來急切地道:「娘,快回家看看,有人來求醫,大哥已經把人抬進來,讓我來叫您。」
  「是什麼人?」呂姨媽連忙問著。
  呂石林搖搖頭,道:「看著面生,身上還背著包袱。」
  「包袱?那估摸著是剛到京城。」呂姨媽並不意外,京城是繁華之地,外地人進京討生活的多了。
  說話間出了葉家大門,呂家已經關上的藥鋪門此時正開著,屋裡的油燈也點了上來,小玫和崔婆子提著燈籠先進去,照著明亮了許多。葉茜跟著呂姨媽進到裡間,抬頭就見一個七、八歲左右孩童螞蟻一樣團團轉著,樣貌俊秀,卻是一身的風塵,粗布衣賞,鞋子好像是綢面的,卻已經髒的看不出顏色。
  病床上躺著一個婦人,看模樣有三十歲左右,少年與其樣貌有幾分相似之處,只是婦人生的更柔美些。同樣是粗布衣服,手卻是保養的極好,也不知道是昏迷還是沉睡。
  呂石海和少年兩人剛把婦人扶進屋裡,看到呂姨媽進來,連忙道:「娘,你快看看。」
  葉茜連忙給呂姨媽搬了椅子到床前,又拿來脈枕放到婦人手腕下面,呂姨娘手搭到婦人腕上,又看看婦人面容,松了口氣,看向少年道:「是勞累過度,有些發燒,不妨礙,兩劑藥就好了。」
  說著呂姨媽口述了藥方,呂石海就去櫃上抓藥。
  孩童聽得長長吁口氣,拿袖子擦擦汗,拱手朝呂姨媽作了個揖,道:「我姓展名飛,這是家母,此番上京投親,剛進城門母親就病倒,虧得太太相救之恩。」
  母親突然昏倒時他也快嚇死了,勉強扶著母親,敲了最近的藥鋪門,幸好呂石海開了門,不然他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7 19:23:50

第十二章

  「醫者父母心,舉手之勞。」呂姨媽笑著說,又看看展飛打扮,便道:「這裡離客棧有些遠,令堂此時也不宜移動,若是不嫌棄,就先在鋪裡將就一晚,明早喝了藥再上路也不遲。」
  展飛更是感激,一臉感激地拱手作揖,道:「我與母親辛苦趕到京城,已經身無分文,虧得太太照看,來日必當報答。」
  「好孩子,你也辛苦了。」呂姨媽說著,有幾分感慨同情,孤兒寡母不容易,千里迢迢上京來,只怕是家鄉呆不住了。其中的辛苦更非常人可明白,撞上了能幫一把就幫一把,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葉茜旁邊看著,早就了吩咐小玫,把自己屋裡的兩盤點心端過來。已經過了飯點,看展飛的樣子估摸著是沒混上晚飯,再生火做飯太麻煩,兩盤點心倒是有的。小玫手腳也快,沒一會提了食盒過來,還順道捎了一大壺茶。
  「天晚了,將就著吃些吧。」葉茜說著,呂姨媽就是孤兒寡母,她知道呂姨媽有多辛苦,對展飛母子也就格外同情些。
  「多謝小姐。」展飛再次拱手,又道:「等母親醒來,我先侍候母親吃了。」
  呂姨媽看他如此懂事,心中更是憐愛,便問道:「你們是哪裡人?要投哪家親,要是很遠就讓石海趕車送你們一程。」
  「在下直隸人士,正想向太太打聽,廣恩侯府怎麼走?」展飛說著。
  呂姨媽多少愣了一下,直隸離京城很近,坐車也就是一天路程,看來展氏母子真是出身大戶,沒吃過什麼苦,才會如此的嬌弱。也虧得路程近,不然展太太只怕要大病一場了,道:「廣恩侯府?那應該在南區,離的挺遠,明早讓石海送你們一程。」
  「已經太勞煩了。」展飛說著,臉上也有幾分窘迫之色,道:「多年未走動的親友,還不知道……」
  呂姨媽明白,窮親戚上門打秋風,人家未必會有好臉色。若是再有旁人跟著,只怕更拉不下臉來,也不再說送的事。
  葉茜倒是知道廣恩侯府,大楚的勛貴分為兩種,一種是軍功而得,就像理國公府這種,第一代國公爺沙場爭場給兒孫們掙下榮華富貴,一般可以世襲五世,不管是待遇還是朝廷地位都比較高。
  再一種就是外戚勛貴,大楚朝是平民后妃,平民良家女兒當了皇后,太后,外甥都當了皇帝了,舅舅家要再是平民,皇帝和太后面子上也過不去。大楚慣例,皇后,太后的娘家都封侯,可世襲三代,必須是嫡子承爵,雖然比軍功的勛貴們差點,但跟以前的平民身份比,也是一步登天了。
  廣恩侯府高家在外戚勛貴中算是個例外,本來是世襲三代的,二十年前當今聖上萬啟皇帝下恩旨,廣恩侯府再延二世,共襲五世。這倒不是因為高家立了功勞以此獎賞,高家的爵位來自太皇太后,萬啟皇帝的祖母,這位老太太既不幹政,也不管閒事,但她身體好,超級能活。
  熬死了丈夫,熬死了兒子,熬到孫子都快撐不住了,終於在兩年前過世,活了84歲,實在是高壽。外戚的爵位本來就是照顧皇帝和后妃的面子,老太太活著的時候,爵位就得給,便破例襲了五世,不過高家男人沒有太皇太后的壽命,算算時間高家的爵位也差不多了。
  「還真是巧了,這樣算來,我們兩家還有親,我家是理國公府的旁支。」葉茜笑著說,看向展飛道:「廣恩侯府的大姑奶奶就是理國公府的二太太,為人最和氣不過。」
  要是到廣恩侯府投親不成,去理國公府找葉二太太,以葉二太太的性格,就是不收留,十幾兩銀子肯定會給的,至少能解了他們母子眼前之困。
  展飛何其聰明,馬上道:「多謝姑娘指點。」
  呂石海照顧展飛母子倆,呂姨媽則帶著葉茜回葉家睡覺,梳洗睡下時呂姨媽還嘆氣道:「這娘倆不知道在直隸遭了什麼罪,這才不得已上京來。」
  最有可能就是展父亡故,族人欺負孤兒寡母,霸占其家產。展太太還有兒子的,要是沒兒子,只怕就要被迫改嫁或者出家了。
  「個人有個人的造化,姨媽也不用太擔心,我看那位展小爺是聰明人,就是投親不成,也不會餓著。」葉茜說著,作為七、八歲的孩子,展飛知道扶著母親敲開醫館的門看病,尤其是她的建議,領悟多快啊,這樣的人不管到哪都餓不死。
  「如此最好。」呂姨媽說著,她雖然同情她們母子遭遇,但自家過成那樣,想幫人力量也有限。
  早飯後葉茜跟著呂姨媽去藥鋪,呂石海向來早起,此時藥鋪的門已經開了。裡間展太太和展飛也已經起來,吃了兩劑藥又兼休息一晚上,展太太臉色雖然還有些蒼白,精神看著卻好的多。展飛臉上雖然有些倦意,但精神看著也不錯。
  早上的光線比晚上燈光好的多,兩人又都梳洗過,越發顯得樣貌不俗,尤其是展太太,風韻猶存四個字體現的淋漓盡致。
  「多謝呂太太相救之恩。」展太太福身說著,臉上神情除了感激之外,還有一股尷尬和為難,尤其是這個福身的動作,好像多難為她似的。
  葉茜看在眼裡心中有幾分不屑,不管以前怎麼樣發達,現在都混成了這樣了,還想著要擺譜。而且呂姨媽昨天相救,說救命之恩也許有點大,但也是熱心幫忙,住宿費,診費,藥費全部不要,還管了早飯,萍水相逢的路人,絕對當的起展太太福身一謝了。
  呂姨媽只是笑笑,她幫人並不是為得到別人的道謝。客套說了幾句,展太太和展飛也要上路走了。雖然不知道廣恩侯府的具體位置,但勛貴們都是住京城南區,到時候再問很容易。
  母子倆手拉手正要出門走,展飛突然回身朝呂姨媽作了三個揖,道:「大恩不言謝,以後我定會報答太太的相救之恩。」
  呂姨媽曉得展飛作揖是為給自己母親的失禮做補償,這麼小的孩子就能如此懂事,看著很讓人欣慰,笑著叮囑道:「路上小心些。」
  等到母子倆走遠了,葉茜才喃喃自言道:「虧得有這麼一個好兒子,不然有得苦頭吃呢。」
  呂姨媽看她一眼,葉茜忙住了嘴。
  九月二十下午葉宗山從國公府回來,一身疲憊不堪,葉茜早有些準備,中午飯後就親自到廚房燉湯,小火燉了幾個時辰,裡頭加了不少的草藥。等到葉宗山回來,葉茜親自端到屋裡,看著葉宗山喝了湯。
  婆子收拾桌子的功夫,葉茜開始給葉宗山按摩,雖然年齡小,力氣還不大,也能幫著按按頭,連著好些天勞累,葉宗山肯定累壞了。
  「我特意跟姨媽學的手術,爹爹,舒服嗎?」葉茜笑著說,上輩子她那樣的手藝,給這家老人按摩,給那家老人刮痧,卻從來沒有好好侍候過自己親爹。很多年來她與葉宗山的關係都是冷漠的,清娘,苗姨娘,葉蕎,葉玉珠,太多的人夾在她們父女之間。
  「好,很好……」葉宗山連聲說著,神情十分歡喜,卻沒有更多的話語。他向來不善言詞,要是兒子還好些,對女兒他真不知道要說什麼。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7 19:24:01

第十三章

  「事情是做不完的,爹爹也該學著偷偷懶才是,不然總是這樣辛苦,身體都要累壞了。」葉茜笑著說,語言中滿是心疼。同樣都是在國公府找差事,葉宗山乾的從來都是辛苦活,不會巴結,不會鑽營,全憑著辛苦給自己掙下一份家業。
  葉宗山聽得直笑,道:「也沒那麼辛苦,國公府裡有男僕人,倒不用乾重活。」
  「那爹爹就多讓他們的幹活。」葉茜笑著說。
  「國公府……也是個好地方,姑娘們都是千尊玉貴的嬌養著。」葉宗山有幾分自言自語的說著,突然轉過頭來,看向葉茜神色認真地道:「明天到了國公府,你要好好跟著二姑娘,兩人千萬別分開。老太太雖然愛熱鬧,喜歡伶俐的姑娘,但老太爺卻不喜女子多言,要是問你讀什麼書,你就說只讀了四書,平常在家裡看看烈女傳之類的,跟著姨媽學醫的事更是絕對不能提起。要是再問家裡有誰,就全部如實說了。」
  葉茜沒想到葉宗山會給她說這個,連忙點點頭,道:「爹爹放心,我都記下了。」
  葉宗山看著葉茜,眼中無限憐愛,道:「你娘去得早,我也不知道如何教你。你要是有這個造化,討得老太太喜歡留在身邊一兩年,跟著嬤嬤們學學規矩,長些見識,也知道些眉眼高低,不管是出嫁還是以後處事,都是大有益處。」
  「嗯,我曉得,明天一定會老實聽話。」葉茜說著。
  葉宗山有幾分嘆氣,又有幾分欣慰,看女兒懂事上進,不免多說了一些。但他所知也不多,他在國公府裡是跟在葉大老爺身邊辦差,葉老太爺和葉老太太見到的次數都很有限。
  「爹爹,喝口茶吧。」葉茜看葉宗山說的有些口乾,連忙奉茶上來,笑著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我要是有這個造化自然最好,要是沒有,也沒什麼,回家繼續跟姨媽學醫術就是了,爹爹也不用過於憂心這個。」
  因為上輩子這回沒去成,這輩子她才想去。要是有機會受受國公府的教養,那當然是好事,要是真沒這個命,她也不會覺得特別遺憾,人生路憑著自己,她肯定能走出來。
  「嗯。」葉宗山讚許地笑笑,又對旁邊站著的小玫道:「去把二姑娘叫來。」
  小玫趕緊去了,葉茜也不再給葉宗山按摩,在左手椅子上坐下來。
  沒一會葉蕎進來,身後跟著葉玉珠,這幾天葉玉珠幾乎是泡在葉蕎屋裡的,小玫去叫時,葉玉珠正好也在,便跟著一起來了。
  葉宗山看到葉玉珠就道:「沒你的事,回屋歇著吧。」
  「爹爹有話囑咐,女兒也聽聽。」葉玉珠賠著笑臉道。
  葉宗山道:「我要說國公府的事,你聽這些又沒用。」
  「我……就是想聽聽,也長長見識……」葉玉珠低頭小聲說著。
  「不用,回去歇著吧。」葉宗山再次說著。
  葉玉珠一臉委屈,不自覺得看一眼葉蕎,似乎指望葉蕎給她求情。葉蕎卻是一言不發,在葉茜對面的椅子上坐下來,葉玉珠輕咬了下下脣,卻是無可奈何,只得福身退下。
  等她出了門,葉宗山這才向葉蕎道:「明天就要去國公府,今年跟去年不同,整生日要磕頭拜壽,我多叮囑你們幾句。」
  理國公府葉家,一等公爵,可襲五世,現已傳到第四代。一年前葉老太爺請旨退休,葉大老爺世子上位成為國公爺。雖然上位了,但葉老太爺做了一輩子主,現在府內大小事務仍然是葉老太爺說了算,也是沒法放,葉大老爺的本事能力實在差多了。
  葉老太爺共有三子二女,全來自葉老太太的肚皮。親兄弟之間歲數差的小,感情也相當不錯。三房人並沒有分家,大房和二房同住國公府,三房則是住公主府。葉三老爺尚了當今聖上萬啟皇帝的女兒安寧公主,安寧公主府就在理國公府隔壁,兩府由一條私巷相連。
  葉大老爺共有二子一女,來自兩個妻子,第一個正妻大楊氏生下長子葉景怡後纏綿病榻幾年之後撒手去了。葉大老爺孝滿之後就娶了大楊氏的庶妹小楊氏,育有一子一女。葉大爺葉景怡今年十五歲,小楊氏所出的葉六爺葉景陸今年九歲,女兒葉芙是葉家這一輩裡的嫡長女,今年八歲。
  相比有些無能的葉大老爺,葉二老爺稱得上是混賬。好色,無恥,屋裡的丫頭媳婦最多不說,捧戲子,逛青樓也是他常乾的。葉二太太高氏出身名門,廣恩侯府的大姑奶奶,與葉二老爺夫妻感情非常一般,葉二老爺膝下二子一女皆是庶出,葉二爺葉景爾今年十四歲,葉五爺葉景伍和庶長女葉薇是雙胞胎,今年九歲。
  尚了公主的葉三老爺,長相倒是很不錯,其他方面只能說是平平凡凡,老婆是公主,沒有納妾,更沒有通房丫頭。與安寧公主感情很好,安寧公主肚子也是十分爭氣,成親沒多久就連生二子。葉三爺葉景霰今年十二歲,葉四爺葉景祀今年十歲。
  「六位堂哥的名字只要記住排行也就能記住了。」葉宗山說著,停了一下看向葉蕎道:「倒是這兩位堂姐,皆有老太太撫養老大,大房所出的芙姑娘雖然是嫡長女,因為比薇姑娘小所以是二姑娘,二房庶女才是大姑娘,兩人皆比你們年長,要是實在記不住,就都叫姐姐。」
  葉茜和葉蕎聽得都點點頭,葉蕎有幾分自言自語地道:「景怡(一),景陸(六)是大房的,景爾(二),景伍(五)是二房的,景霰(三),景禮(四)是三房的。」
  葉宗山點點頭,又道:「爺們的打扮能看出來,也不用特別去記,只管都叫哥哥就是了。」
  「嗯,都記下了。」葉蕎說著。
  「除了大姑娘和二姑娘外,國公府還有兩位表姑娘,一定不要弄錯。」葉宗山神情嚴肅起來,雖然是家宴,男女共席,但爺們離姑娘坐的肯定很遠,姑娘們卻是坐一處的,要是叫錯了人,那就要得罪人了。
  「兩位表姑娘?」葉茜有些驚訝,上輩子她也是常出入國公府,在她印象裡國公府好像只住了一位表姑娘。
  葉宗山點點頭,道:「一位是二姑奶奶的獨生女,姓章,閨名雨柔,今年十三歲,父母早亡,一直寄住國公府,是老太太的心頭肉,已經跟大爺訂下親事。」
  「噢,她啊,好像聽爹爹說過。」葉茜說著。
  她知道的表妹就是章雨柔,葉家的外孫女,出生不到半年,章父就被貶到千里之外窮山惡水處做官,章母陪同,臨走之前章母把章雨柔托給娘家父母照看,帶著兒子上任。章父到任沒多久就直接病死,喪事未完母親也跟著亡故,回京的路上獨子也亡故。章老太爺只有這麼一個老來子,章氏一門就此絕戶。
  葉老太爺和葉老太太得知女兒、女婿和外孫亡故後,心如刀割,待章雨柔更如珠似寶,甩了親孫女好幾條街。成年之後,又把她許給葉景怡為妻,後來葉景怡承爵,她就是國公夫人,兒女雙全,富貴榮華。在同樣沒有娘家,沒有嫁妝,孤女寄人籬下的苦逼表妹中,章雨柔幸福的讓人眼紅。
  葉蕎忍不住道:「老太太疼外孫女很平常,但是許給大爺……」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7 19:24:12

第十四章

  要是章家還有人,肯定不會任由女兒住在別人家,即使是外祖家裡,那也是寄人籬下。葉景怡是葉家的嫡長孫,以後要承爵的,還是最後一代國公爺。他的正妻出身應該有要求,章雨柔一個孤女,只憑著外孫女這一條就當了國公府夫人不太合常理。
  要是擔心外孫女無所依靠,二房的庶子葉景爾跟章雨柔年齡也合適,大可以把章雨濃許給葉景爾,這樣也是嫁到自己家裡,仍然可以照看。
  「我好像隱約聽人提起,章老太爺是配享文宗,陪葬昭陵。」葉茜說著,像這種大新聞,傳上二十年都不會過時。
  所謂配享就是指大臣死後牌位進太廟,跟配享的皇帝一起享受後世供奉;陪葬則是指葬在皇帝旁邊,以郡王禮厚葬。不管哪一種都是臣子的至高榮耀,像章老太爺這種兩者兼有的,在大楚朝目前的歷史上只有五個。
  章老太爺更榮耀的是,他是文宗皇帝臨死前欽點的,前一句還說著,他死後太子繼皇位,後一句就說章老太爺死後要配享,要陪葬,連葬的具體位置都點出來了。
  也因為這份榮耀太大了,哪怕是後來章家被萬啟皇帝清算,章父貶官死到任上,章雨柔在京城小姐圈裡仍然是獨一份,除了公主,郡主沒有哪個敢說比她更尊貴。
  「哇!?」葉蕎聽得大驚,雖然只讀過一年書,但配享和陪葬還是懂的。不禁道:「那章家後來怎麼就……」
  「朝廷之事豈是我們這些小民能懂的。」葉茜說著,老子配享、陪葬,到兒子這裡卻抄家滅族的都不在少數,萬啟皇帝好歹還是留了情面,章父死的時候還是官家,不是罪臣。
  從某方面來說,章老太爺可以和葉大太太的祖父楊老太爺放在一起說,一前一後兩個狀元,都曾經顯赫一時,子孫卻都沒啥好結果,原由卻是正好相反。
  楊老太爺是死太早,剛剛得到聖上重用,一場重病死了,功勞不夠,沒得到死後榮耀,也沒能蔭及子孫;章老太爺則是死太晚,他要是在文宗咽氣之後也跟著去了,不跟萬啟皇帝掐好幾年架,萬啟皇帝也不會遷怒清算章家。
  章老太爺前腳被抬進昭陵,後腳獨子就被發配千里,而且是全家離京。按萬啟皇帝說的,牌位都進太廟了,享萬世供奉,就是絕後了也不愁沒有香火供奉。虧得章雨柔是個女兒,要是兒子,國公府未必敢收留。
  「章姑娘的身世,你們曉得就好,切勿提起。」葉宗山把話題打住,隨即嘆口氣道:「老太太的長女大姑奶奶也是命途多舛,本來訂給長興侯姜家的公子,結果不等成親男方就去了,大姑奶奶守了幾年望門寡也去了。後來二姑奶奶婆家又這樣,老太太偏疼章姑娘只怕也是因為這個。」
  兩個女兒的命運都不好,最後剩到眼前的就這麼一個外孫女了,二老可勁疼章雨柔也是情理之中。
  葉茜又問:「還有一個表姑娘是誰啊?」
  「是大太太的侄女楊姑娘,今年十一歲,常來國公府住著,這回也在。」葉宗山說著,口氣多少有些不以為然。
  葉茜努力回想,仍然記不得有這麼一位楊姑娘。她後來是以醫婦的身份在國公府行走的,章雨柔就嫁在了國公府,她常出入自然認識。楊姑娘成年之後外嫁,本來就是親戚,聯絡會更少,不認得也正常。
  「那這位楊姑娘是父母雙亡?還是?」葉蕎問著,章雨柔是章家無人才跟外祖家過活,那楊姑娘肯定也有原由,才會在親戚家裡常住,比如父母雙亡,或者繼母刻薄之類的。
  葉宗山搖搖頭,直言道:「楊家家境貧寒,大太太照顧侄女常接她過來住而己。」
  「原來如此。」葉茜和葉蕎頓時明白,就是打秋風的窮親戚。
  葉蕎想了想,問道:「大太太是長媳,娘家怎麼會這麼窮?倒是二太太出身名門,這又是為何?」楊家的家境都用貧寒兩個字形容了,那就不是差一點了,是差的非常多。
  「當初楊家還是不錯的。」葉宗山說著,猶豫一下還是決定和盤托出,要是一知半解,說錯話了,更會惹麻煩。
  葉大老爺跟大楊氏定親時,楊家的家境還是不錯的,祖父是狀元,子孫也會讀書,家裡大伯還是兩榜進士。結果沒多久楊老太爺去世,楊家就開始走下坡路,大楊氏去世之後,楊家雖然不能說一貧如洗,家底也差不多了。
  按葉家的意思是不打算續娶小楊氏,填房雖然難尋合適的,但楊家也實在敗落的不成樣子。沒想到葉大老爺卻跟小楊氏鬧出花邊新聞,可以叫做「姐夫醉酒戲小姨」,外頭的閒話傳的很難聽,葉家無法,只得續娶了小楊氏。
  「大太太竟然這樣進的門?」別說葉蕎了,就連葉茜也有幾分驚訝。大太太可是長媳,如此的不長臉,葉家這個暗虧吃的挺大。
  葉宗山本不欲說,結果話說到這份上了,便道:「這些陳年往事,只要記在心裡就好,到國公府之後切勿胡說。」
  「爹爹放心,這種事情肯定只放心裡。」葉蕎說著,卻不禁道:「不過大太太這樣進門,真的能在家裡抬起頭嗎?」
  高門大戶的情況不清楚,但就是小戶小裡這種事情也是個忌諱。隔壁就有現成的,本來是門當戶對青梅竹馬,未成婚之前男女有情,私相授授了。男方提親時媒人話說的難聽,女方也覺得自家女兒丟臉,只得受氣。鬧著氣成了親,進門之後小媳婦就開始受氣。不管是婆婆還是嫂子罵起她就是,誰讓你自己浪過來的,浪得自家的臉都被丟盡了。
  從那之後葉蕎就深深明白一個道理,姑娘家必須自己尊重,上趕著去找男家,那就等於拿臉讓人家抽,也別怪人家抽得狠,誰讓自家犯賤。
  換到葉大太太身上,國公府那種地方,葉老太太也許不會像隔壁的婆婆那樣破口大罵,據清娘說的,高門大戶的後宅,殺人都是不見血的,穿小鞋都是小意思。就憑葉大太太的娘家,都不用暗示,只要公婆表現出明顯的不待見,估計連婆子丫頭都敢踩葉大太太一腳。
  這還只是家裡,外頭交際應酬時,只怕各色閒話也不會少。更不幸的是葉大太太還生了一個女兒,就是葉老太太抱過去撫養了,到說親時未必不會拿出來說事。
  葉宗山沒接話,實在是不知道如何說,他是常年跟著葉大老爺的,只能說葉大老爺對葉大太太十分輕視,後宅如何他就真不知道了。道:「國公府一直都是二太太管家,大太太只是應酬自家親戚。」
  「噢……」葉蕎明白,也就是說葉大太太在國公府裡不比丫頭婆子體面多少。
  從晚飯過後一直講到睡覺前夕,要不是明早起來就要去國公府,只怕葉宗山還要接著講下去。國公府主子們的八卦,甚至於各房大丫頭的名字,但凡知道的葉宗山全說了。葉茜聽的很用心,她熟悉國公府是好些年後,現在的國公府是什麼格局她也不清楚。
  回屋之後葉茜先把屋裡茶水看了一遍,晚飯是一起做,還有打雜的婆子在,要是下手目標太大,茶水更容易做手腳。果然如她所料,裡頭確實加料了,葉茜也不聲張,連小玫都沒說,只是尋了個藉口把茶全倒了。明天就要去國公府,要保存體力,賬可以以後慢慢算。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7 19:24:24

第十五章

  一夜無夢到天亮,葉茜正洗著臉,就聽對門傳來葉蕎的驚呼聲:「小月,你撐著一點,就去看大夫。」
  葉茜眉頭輕輕皺了一下,對小玫道:「去看看怎麼回事?」
  小玫也是滿心好奇,趕緊跑著去,沒一會回來道:「小月昨晚拉了一晚上肚子,現在都快脫虛了。」
  「這樣啊。」葉茜說著,也顧不上梳頭,打起簾子出屋。
  重生一回,葉玉珠是長進了些。先是討好葉蕎,然後放倒葉蕎的丫頭,姑娘出門不帶丫頭不成體統,葉玉珠就能以丫頭的身份跟著去國公府。只要去了,那就是一次機會,不管是自己用手段討好葉家長輩,還是跟著葉蕎一起被留下來,都比在家裡強。
  西廂的簾子也掀起來了,葉蕎和婆子正扶著臉色蠟黃的小月往外出,葉茜見狀忙讓小玫去幫把手,直接扶到隔壁呂姨媽家裡,相信只是拉肚子而己,葉玉珠還沒膽子下砒霜。
  葉宗山、葉玉珠和苗姨娘也從屋裡出來,葉玉珠走過來一臉擔憂的道:「小月今天要跟著二姑娘去國公府的,這要如何是好。」
  葉蕎眉頭皺了起來,這趟國公府之行她本來很興奮,偏偏小月從昨晚起就鬧起了肚子。
  小玫回來的很快,婆子則留下來幫小月煎藥。呂姨媽已經替小月診症,說是吃壞肚子,兩劑藥就好,但今天是斷斷不能跟著出門去,最好躺床上休息。
  葉蕎聽得大鬆口氣,小月從小侍候她,情同姐妹不是假話,知道沒事雖然放心了,又覺得揪心,小月去不了,誰替她拿包袱?家裡的下人多是婆子媳婦,丫頭只有兩個,一個小玫一個小月,她和葉茜每人一個。
  葉宗山想想便道:「丫頭跟著也只是拿包袱而己,都讓小玫拿著就是了。」
  葉茜只是道:「如此也好。」
  葉蕎不禁抬頭看一眼葉茜,神情顯得十分猶豫。
  「一個人拿兩個包袱,如何拿的過來呢。」葉玉珠突然插嘴,看著葉蕎十分擔憂的道:「萬一姑娘要衣服找不到人……」
  葉蕎側頭看向她,問:「那要怎麼辦?」
  葉玉珠想了想,神情也顯得有幾分為難,卻是道:「說來我跟小月身量差不多,她的衣服我也是能穿的,要是實在沒人跟著二姑娘,那我幫二姑娘……」
  「不行……」葉宗山說著。
  「不用!」葉蕎說著。
  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的拒絕,葉玉珠臉色僵住了,硬擠出笑臉,看向葉蕎解釋道:「我又不是丫頭,拿包袱侍候人的事我也沒做過,只是想著小月不能去,二姑娘一個人過去不太方便,才幫把手的。」
  「家裡本來就不富裕,姐妹倆共用一個丫頭是平常事,讓小玫幫著拿包袱就夠了。」葉宗山說著。
  葉蕎也道:「還是不勞煩珠姑娘了,讓小玫幫我拿著就好。」
  「是啊,包袱裡也就是兩身衣服而己,多拿一個也累不到。」葉茜笑著說,葉蕎的智商果然很靠譜,引狼入室這種傻事不會做。
  葉玉珠僵在那裡,臉色越發的難看,她有容貌,有性情,讀書識字,還會做詩繪畫,只是不懂投胎技巧,運氣也略欠了些。上輩子葉蕎去國公府說了幾句吉利話,就能討了葉老太太喜歡就被留下來,然後得了一門好親事,這是天下掉下來的運氣。
  要是她有這樣機會,一定更能討老太太喜歡,好好接受國公府的教養,尋得更好的人家。只要給她機會,她一定比任何人都強,怎麼也不會像上輩子那樣,被葉宗山胡亂嫁了一個粗人,辛苦卑微的過日子。
  葉宗山看葉玉珠一臉委屈的站在那,他想的還比較簡單,便道:「今天是老太爺壽宴,府內事多,你又沒當過丫頭,名義上也是我半個女兒,若是被人曉得,別說蕎兒,就是我也會被議論。」
  國公府待下人素來寬厚,恩多威少,葉玉珠並不是奴籍,名義上還算是他半個女兒,要是被人知道妹妹拿姐姐當丫頭使喚,肯定會被人議論。
  「我……也沒想什麼……」葉玉珠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她謀劃了這麼久,雖然沒有坑到葉茜,小月卻是著了道。她都不惜以丫頭的身份去,就是給自己爭取到一個機會,為什麼還是要拒絕她。
  葉茜圓場似的笑著道:「苗姨娘連日身體不好,若是你也去了,誰留下來照看她。小玫是個機伶丫頭,一個人拿兩個包袱也足夠了,你和姨娘一起看家,爹爹也安心些。」
  葉玉珠抬頭看向葉茜,葉茜則一臉溫和微笑的看著她。
  「時候不早了,梳洗吃早飯,要準備走了。」葉宗山說著。
  早餐很豐盛,坐下吃飯時葉宗山一直叮囑葉茜和葉蕎要多吃些,國公府的席面當然是一級好,但這趟過去要只是衝著吃頓飯那就真傻了。盡可能在家裡吃飽一些,吃飽之後才有力氣應對,出不出風頭不說,最起碼不會只顧去吃而丟了臉面。兩人也是十分配合,尤其是葉蕎,硬是多吃了一大碗飯。
  飯完回屋收拾,葉茜和葉蕎動作都快,葉蕎的包袱昨晚就收拾好,此時一起交給小玫,小玫跟著葉茜、葉蕎一起坐車,另叫了兩個婆子跟車,葉宗山前頭騎馬。
  苗姨娘和葉玉珠送眾人到二門上,葉宗山騎馬往外走時,還說著:「你們娘倆好生在家裡。」
  「是。」苗姨娘應了一聲,卻顯得十分無精打彩,不能生育,不會被扶正,人生已經看不到希望,這些天她一直都是如此渾渾噩噩。
  馬車駛出去,葉玉珠的眼淚也流了下來,捂著嘴嗚咽哭了起來,一丁點機會都不給她,為什麼不能給她一點機會呢。
  苗姨娘並不曉得葉玉珠重生的事,更不知道葉玉珠的打算,看見葉玉珠哭泣,只是驚訝的問:「好好的哭什麼?」
  「我想去國公府,我也想去……」葉玉珠說著,她也想要美好的未來,她不想再像上輩子那樣,只是沒人給她機會。
  苗姨娘不禁道:「你又不是葉家女兒,如何能去的。」別說妾室帶的女兒,就是繼室帶的女兒,只怕也去不了,葉宗山只是個旁支,沒有血緣關係的女兒,在國公府更什麼都不是。
  「我就是想去……」
  國公府離葉家相當遠,葉家在城郊,遠離中心地帶,離國公府這種中心地帶自然遠。三人同坐一車,卻沒人吭聲。葉茜神情淡然,腦子裡整理著國公府的相關信息。葉蕎則是一邊想著國公府,一邊想著小月,怎麼會突然拉肚子?小玫就更緊張了,本來只要跟著一位小姐,現在要侍候兩個,一左一右兩個包袱,更害怕出錯。
  葉茜見狀不禁拍拍小玫的手,笑著道:「前幾天還說不怕呢,今天怎麼又成這樣了。」
  「姑娘,也不是怕,就是……」小玫結巴起來,實在小老百姓沒見過大世面,又滿是羡慕的道:「姑娘真鎮定。」
  「呃……也不是,只是沒想那麼多而己。」葉茜說話時不禁有幾分心虛,她是活了兩輩子的人,上一輩子她常出入國公府不說,皇宮大內她都常進出,自然不會覺得緊張。笑著道:「只是過去吃頓飯而己,就是出了醜,難道還會挨板子不成。」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7 19:24:34

第十六章

  小玫聽到板子兩個字時,眼睛頓時瞪大了,不可思議的道:「難道國公府裡會打人板子?」她雖然聽說過有的主人家會責打下人,但葉家是不打的。
  「只是這麼一說而己,怎麼也不會打你,你就放心吧。」葉茜笑著說,看葉蕎眉頭緊鎖的模樣,便道:「家裡的事可以回家之後慢慢想,馬上就要到國公府了,何必分心去想那些。」
  「你也覺得……」葉蕎脫口說著,隨即笑了起來,道:「也是,這些事情可以回去慢慢想。」
  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著,馬車外頭卻是熱鬧起來,表示進入繁華街區了。葉茜便掀起車簾一角向外看,二十年前時間,勛貴之家的變故並不大,看著高掛的門匾,大部分人家她還都知道。
  馬車轉了一個彎,遠遠就見兩個大石獅子,三間大門,門匾上掛著「敕造理國公府」的字樣,門口十來個打扮的體面男僕立與大門前。正門卻是不開,兩邊角門人來人往十分熱鬧。
  理國公府是坐北朝南長條形建築群,以全局分,可分為內院和外院兩大部分,所謂外院就是僕役群房,從西南墻根到西北墻根,然後北邊整個一條,全都是下人群房,環狀包圍,住的人不少,占地面積卻不大。
  像奶媽、管事這種級別的大概是三間正房,六間廂房,有大門,標準的小四合院,有點勢的還會雇兩個小丫頭侍候。就是一般的下人成親之後也會有套房,是壞是好就看跟管事熟不熟,在府裡有沒有勢。
  內院則是主子們住的,與外院以內子墻相隔。理國公府的內院不管是縱向還是橫向都可以分為三部分,橫向就是前院、書房,內宅,後花園。縱向是中路,東路,西路,大房住中路前頭,後頭是葉老太爺和葉老太太的住處。
  東路住的二房,西路本來是三房的,三房全部搬到隔壁公主府,空了大部分。葉景怡住了西路最後一進院落,離葉老太爺和葉老太太的住處只隔了一條夾道。
  「到了。」葉宗山回身往馬車裡說著,人也從馬上下來。
  東角門的兩個小廝看到葉宗山下馬,倒是十分客氣,左邊一個接過馬,右邊一個就往裡頭傳話:「山老爺來了。」
  葉家的旁支宗親比較多,要是按排行很容易叫亂,對旁支一般是採用名字+輩份。比如葉宗山,山是名字,老爺的稱呼則是跟著國公府裡的輩份來,他跟國公府的老爺們同輩,便也叫老爺,合一起就是山老爺。
  馬車進了東角門,葉茜不敢掀車簾,卻是透過紗窗往外看,三間儀門,左右書房,中間甬道,這是理國公府的正院,正中的甬道也不是一般人能走的。葉宗山前頭走,車夫駕車又往前走幾步,到儀門前停下來,三間正儀門也不是一般人能走的,東西各兩個角門,才是平常的出入口。
  「下來吧。」葉宗山說著。
  跟車進來的婆子們還在發怔中,倒是車裡葉茜推推小玫,小玫手腳麻利的下來了。兩個婆子這才放下板凳,扶著葉蕎和葉茜下了車。
  穿過角門,裡頭又是一重院,正中五間大廳,左右穿堂、暖閣。這是國公府的正廳,招呼重要賓客之處。葉宗山領著眾人沒敢走主道,順著抄手遊廊往裡走。五間正廳之後就是內儀門,也就是三門。
  因為今天是家宴,沒有外客在,葉宗山才能繼續往裡走,要是平常,裡頭沒有發話,沒有婆子或者丫頭帶著進去,再是旁支宗親也進不去。三門裡就是後宅,外男止步之處。
  垂花門處站著兩個小么,裡頭就是抄手遊廊,站著幾個婆子,婆子看到葉宗山,也是連忙行禮。又招呼小玫和葉家的婆子跟她們走,小玫不禁看向葉茜,葉茜朝她點點頭,跟來的丫頭婆子也就是走到這裡,國公府的婆子會招呼她們吃飯。
  「小丫頭不懂事,嫂子多管照了。」葉宗山笑著對婆子說。
  婆子笑著道:「山老爺客氣,姑娘們要是有事,只管打發小丫頭們出來傳話。」
  跟婆子客套幾句,葉宗山沒不進垂花門,帶著葉茜和葉蕎右拐到夾道上,中路與西路建築群間的夾道,夾道很寬,跑馬車不成問題。
  葉宗山步子很慢,一邊往裡走,一邊給低聲給葉茜和葉蕎講解國公府的住宅分布情況。昨天已經大概講過,現在是具體指出。
  「這一節是大太太的院子。」葉宗山指指左手邊小聲說著,又補充道:「楊姑娘,六爺也都住這。」
  葉蕎下意識扭頭看了一眼,卻只看到墻。
  向前直到穿堂處,葉宗山沒有馬上左轉,卻是停了一下,指指前頭低聲說著:「一直往前走到底,右拐就是大爺的住處。」
  葉蕎不禁往前看了一眼,雖然什麼都沒看到,大概也能估出葉景怡住哪。葉茜心裡卻有點奇怪,是不是講解的太詳細了點。
  說完這句,葉宗山也收了聲,左轉轉過穿堂,朱漆大門就眼前,這是中路最後一節,也是國公府最重要的一節院子,住的是葉老太爺和葉老太太。
  葉老太爺素來愛靜,今天卻是熱鬧非凡,旁支嫡系,丫頭媳婦,門前川流不息,就這一會功夫,已經進去好幾波人。
  葉宗山左手牽起葉茜,右手牽起葉蕎,正要進門去,就見一個十八九歲的丫頭迎面而來。鴨蛋臉,柳眉杏眼,生的十分標緻,淺紅色綾襖,青緞掐牙坎肩,下頭是藕色裙子,頭上插上幾根金釵,丫頭的打扮,但就一身一般人家的小姐都比不上。
  葉宗山稍稍怔了一下,目光在少女臉上掃了一下,隨即低頭恭敬的道:「畫眉姑娘。」
  葉茜和葉蕎心中明白,這是葉老太太身邊的大丫頭,別說葉宗山這樣的旁支見到客氣,就是正經爺們見到了,也得客客氣氣。俱笑著道:「畫眉姐姐好。」
  畫眉看到葉宗山似乎也愣了一下,笑著道:「老太太正念著呢,可巧山老爺和姑娘們就來了,哪位是蕎姑娘?」
  葉蕎上前一步,福了福身道:「姐姐好。」
  畫眉上下打量著葉蕎,似乎有幾分若有所思,隨即牽起葉蕎的手,把聲音壓低了,有幾分感傷的道:「當年虧得……照看……」
  「娘也常提起姐姐們。」葉蕎小聲說著。
  「看我都說什麼呢。」畫眉笑了起來,拉起葉蕎的手就往院裡走,笑著道:「快進去吧,老太太一直等著呢。」
  方方正正的大院,進門兩側皆是抄手遊廊,廊下掛著不少鳥雀。青磚鋪地,左右兩側各有一顆大樹,枝繁葉茂。正面五間上房前後三間抱廈,東西各三間廂房,兩側各有兩節小跨院,打理的整整齊齊。
  正房台階上站著幾個穿紅著綠的丫頭,院內人不少,卻是安靜異常。畫眉左手牽著葉蕎在前,葉宗山牽著葉茜在後,走到門口時畫眉放開葉蕎的手,小丫頭打起簾子,葉宗山帶著葉茜和葉蕎先去了,畫眉這才跟著進去。
  進門三間抱廈是廳,左右各設坐位,此時已經坐滿人了,都是過來拜壽的旁支。再往裡走才是正廳,當中擺著紫檀架子的大理石屏風,屏風前是張雕花黑漆羅漢床,鋪著猩紅洋毯,中間擺著炕桌,兩邊各設有錦褥對設,下頭則是一溜兩排椅子,此時也已經坐滿。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7 19:24:48

第十七章

  葉老太爺端坐羅漢床東側,葉老太太則坐西側,兩人同歲,葉老太爺兩鬢己有銀絲,常年習武的身體顯得十分健壯,臉上神情更是不怒自威,看著就怕。對比之下葉老太太更顯得和藹可親,眼看著孫子都要娶媳婦,卻顯得十分年輕,頭上連銀絲都不見。此時正滿臉含笑,十分慈愛。
  「賀老太爺千秋,祝老太爺和老太太福如東海,壽比南山。」葉宗山跪下磕頭,葉茜和葉蕎也跟著跪了下來。
  磕頭拜了壽,起身之時葉宗山也把壽禮送上,一塊紅綢上繡上一百個壽字,特意請個秀才寫的字,葉茜和葉蕎繡了好幾個月才準備好,貴重東西拿不出來,也就這樣表達一下心意。
  畫眉接過紅綢,拿到葉老太太跟前,葉老太太展開看了看,顯得十分歡喜,又有幾分疑惑,問:「這活計看著眼熟,誰繡的?」
  葉宗山左手拉著葉茜,右手拉著葉蕎,笑著道:「是兩個女兒商議著繡的,小女孩的手藝,老太爺、老太太莫嫌棄。」
  葉老太太這才看向葉茜和葉蕎,笑著道:「好喜慶的兩個姑娘,快過來讓我看看。」
  說著葉老太太便招招手,畫眉一手一個牽著送到葉老太太跟前,又小聲笑著介紹:「這是山老爺的大女兒茜姐兒,次女蕎姐兒,就是當年清姐姐的……」
  「噢,怪不得我覺得這針線眼熟呢。」葉老太太神情似乎有幾分傷感,拉起葉蕎的手,細細看了看起來,又問起家中情況,得知清娘已經去世,葉老太太又是輕輕一嘆。張口還想再說別的,葉老太爺卻是一眼橫了過來,葉老太太便轉頭看向葉宗山道:「你也不容易,一個男人家帶著兩個女兒,兩個姐兒都先給畫眉帶著,你先去吧。」
  「是。」葉宗山說著,行禮退了下去。
  「爹爹慢走。」葉茜和葉蕎齊聲說著。
  過來時葉宗山就跟她們說了,一般的女兒家也是由母嫂女性長輩帶著,他們家是實在沒辦法。葉老太太的屋裡坐的都是太太、奶奶和小姐們,一個男人不好久呆,葉宗山把她們送到葉老太太屋裡,自會有丫頭帶著她們。
  「真是乖巧疼事。」葉老太太笑著說,神情有幾分欣慰,不自覺得看了葉老太爺一眼,又對畫眉道:「帶著去見兩位太太和姑娘們。」
  「是。」畫眉應著,牽著葉茜和葉蕎走到左手邊第一個位子上,道:「這是大太太。」
  葉茜和葉蕎福身見禮,葉大太太小楊氏今年不過二十六歲,生的十二分的美貌,打扮的也十分精緻,虧得位次在這裡擺著,不然就衝她這個打扮,很有可能就把她劃成奶奶一輩的了。
  「好孩子。」葉大太太笑著隨口贊了一句,神情並不以然。
  轉換陣地到右手第一個位子前,畫眉語氣更為恭敬,道:「這是二太太。」
  「見過二太太。」葉茜和葉蕎行禮之時不自覺得更認真,也更恭敬。
  葉二太太三十出頭的模樣,雖沒有葉大太太的容貌,但五代侯府養出來的千金小姐,氣度排場甩了葉大太太幾條街。
  「難得兩個吉祥娃娃,看著就讓人喜歡。」葉二太太說著,拉起葉蕎的手,上下打量一番,又笑著誇了幾句。
  隨後丫頭奉上兩個荷包,葉二太太笑著道:「拿著玩吧。」
  葉茜道了聲謝,神情平淡的接了,要論為人處事葉大太太就是騎馬都追不上葉二太太。葉蕎反應稍慢一步,看葉茜接了,她才接了。心裡有點點驚訝,葉大太太沒表示,葉二太太表示了,對比起來,葉大太太就顯得小氣了。
  「這是章姑娘。」畫眉繼續介紹。
  章雨柔笑著站起身來,葉茜不由得上下打量著她,上輩子她見章雨柔是章雨柔成親之後,少女的模樣她還真沒見過。客觀說,章雨柔稱不上美女,最多是清秀,但此時青春年少,皮膚白嫩,個頭在同齡人裡算高的,氣質又好,看著也十分養眼。
  「章姑娘好。」葉茜和葉蕎福身說著。
  章雨柔也跟著回禮,雖然沒有其他言語,卻是禮貌周全。
  「大姑娘,二姑娘……」畫眉接著介紹。
  九歲的葉薇,八歲的葉芙,一樣的衣裙釵環,雖然長相不同,卻都是美少女。兩人皆沒起身,葉薇臉上還有點笑臉,葉芙直接一個正眼都沒給。
  葉蕎心中翻了個白眼,臉上卻沒帶出來。葉茜也不以為意,上輩子她們就是這樣,有時候她都很奇怪,據說葉薇和葉芙也是葉老太太教養的,怎麼跟章雨柔差距這麼大呢,就是偏疼外孫女些,也不可能故意教壞親孫女。
  畫眉笑笑,帶著葉茜和葉蕎向前一步,指指右手邊最後一位:「這是楊姑娘。」
  楊婉真笑著站起身,不等葉茜和葉蕎見禮,就又親切拉住葉茜和葉蕎的手,搶著說話狠把兩人誇了一通。突然間如此熱情的對待,葉茜只是微笑以對,葉蕎面上平靜,心中卻想吐槽,就是要誇人說話,也總是她們先見了禮吧。
  住在國公府的女眷們介紹完畢,畫眉便住了嘴,吩咐小丫頭拿了腳凳,擺在葉老太太跟前,又牽著葉茜和葉蕎過去坐。
  坐了一會,又有親眷過來,見禮讓坐,賓客也來的七七八八。管事媳婦過來傳話,後頭大花廳收拾完畢,小戲台也已經搭好,可以過去了。
  「走吧,我們過去。」葉老太爺說著,首先站起身來。
  葉老太太也跟著站起身來,還順手牽著葉蕎,畫眉則牽起葉茜。
  從正房後門出去沒幾步就是大花廳,七間大廳帶抱廈,是國公府家宴之處,壽辰,除夕中秋都在這邊擺宴,小戲台搭在院裡。要是賓客實在多的時候,女客在裡間,男客則在抱廈或者廊下,擺下二、三十桌問題不大。
  葉大老爺和葉二老爺都在廳裡,帶著兒子們打理收拾,尤其是葉景怡最為忙碌,實是爹爹和叔叔不給力,差不多的事都要他來辦。
  「公主駕到……」
  一聲通傳,剛剛坐下的眾人全部站起來了,包括葉老太爺和葉老太太。娶個公主兒媳婦,公主可以揮手說不用行國禮,但想拿公主當兒媳用,那還早的很。
  丫頭打起簾子,只見葉三老爺和安寧公主一前一後進來,兩人手裡各牽著一個兒子。不等眾人見禮,安寧公主身邊的嬤嬤就道:「免……」
  眾人齊聲謝了恩,這才坐下來。
  葉三老爺、安寧公主帶著葉三爺和葉四爺上前給葉老太爺和葉老太太行家禮,葉老太爺臉色多少有些不好看,倒不是對安寧公主擺臉色,而是嫌兒子太懶。公主是不敢勞動,但當兒子的給老子操設壽宴是理所當然的,葉三老爺好像真跟嫁出去似的,自己老子過壽,他就是跟著過來拜拜壽,啥事都不管。
  禮畢,不等讓座葉景祀衝上來就要抱葉老太爺的脖子,撒嬌道:「祖父,祖父,你教我的那套拳我已經學會了,一會耍給你看好不好。」
  「好,好。」葉老太爺連聲說著,滿臉的歡喜。六個孫子中葉景怡長房長孫最得他看中,但要說最喜歡卻是葉景祀,聰明伶俐不說,還最會撒嬌。也因為這麼一個孫子,讓葉老太爺對葉三老爺的厭惡也少了幾句。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7 19:25:38

第十八章

  安寧公主跟著笑了起來,葉三老爺上前拉住葉景祀,不讓他皮猴似的往葉老太爺身上竄。
  外頭鞭炮聲響,壽宴之前先是拜壽,從大房開始,葉大老爺領著大房上下加上楊婉真,磕頭行禮,然後是二房,三房,再是嫡系,最後是旁支,然後人太多,到最後就只分男女了,女眷屋裡磕頭,男人則在廊下磕頭。
  所有人見了禮,外頭小戲開唱,葉茜和葉蕎也跟著入席坐下時,畫眉稍稍拉了拉她們,小聲道:「到老太太這裡坐。」
  因為是家宴,雖然也是男客與女客分開,坐的卻是相當隨意。葉老太爺和葉老太太並未坐主桌,坐到東邊榻上,榻下並不設席面,只擺了一張高桌,旁邊則是姑娘的席面,章雨柔,葉芙和葉薇,再旁邊是安寧公主單獨一席,然後是葉大太太和葉二太太,楊婉真一席。其他女眷則按親疏遠近,或者相熟的坐一處,男客們則在外間。
  畫眉領著葉茜和葉蕎過去坐時,葉芙臉色都變了,剛想開口訓斥畫眉。章雨柔卻是笑著站起身來,拉起葉蕎道:「妹妹到這邊坐。」
  葉蕎坐到章雨柔身邊,葉茜則挨著葉蕎坐,旁邊是葉薇,葉薇雖不像葉芙那樣大反應,不悅之色也擺到臉上。
  「你們姐妹一處坐,要和和氣氣的。」葉老太太笑著說。
  一句話把葉芙嘴裡的話堵了回去,臉上仍然是憤憤不平之氣。葉薇是庶出,聽到祖母發話,雖不敢再甩臉子,但自恃身份也不與葉茜和葉蕎說話,倒是章雨柔十分溫柔和氣,跟葉蕎,葉茜搭起話來,先問葉蕎幾歲,又問讀過什麼書,又誇兩人刺繡不錯。
  葉蕎雖然極力掩蓋,仍然有受寵若驚的之感,又聽章雨柔說話溫溫柔柔,一副大姐姐的作派,心中十分憬憧敬慕。
  葉茜心中卻是泛起了疑惑,章雨柔如此對她們很正常,十三歲的千金小姐又知書達理,要是最基本的面子活都做不好,也成不了國公夫人了。
  讓人不解的是畫眉,或者說是葉老太太。畫眉絕對是得寵的丫頭,但就是再得寵,像坐次安排這種大事,要是主子不發話,她絕不敢自己做主讓她們坐這。只是因為葉蕎的娘曾經是葉老太太的丫頭?清娘可是跟葉宗山私通,珠胎暗結,這種丫頭打死都不過為。
  外頭小戲唱的熱鬧,一出《拜壽》唱完,葉景怡領著同輩們過來斟酒,葉家六個爺們,還有嫡系旁支中景字輩的全都來了。葉老太爺十分歡喜,又道:「給你們嬸娘,姐妹們斟酒。」
  葉景怡領著弟弟們去了,唯獨十歲的葉景祀卻是跟著葉老太爺坐了下來,一直在葉老太爺跟前湊趣說話,把葉老太爺逗的哈哈大笑。
  「席上這兩個漂亮妹妹是誰?」葉景祀看到葉茜和葉蕎,走過來笑著問。
  葉老太太笑著道:「別混說,這是你山堂叔的兩個女兒,茜姐兒和蕎姐兒,是你妹妹。」
  葉景祀馬上想起今天是家宴,漂亮妹妹肯定是堂妹,只要是同姓堂妹,不管隔多遠的血緣都跟親妹妹一樣,鬧出事來就是亂倫。心中大嘆可惜,把半調戲的口吻收了,笑著道:「原來是兩位妹妹,我給妹妹們倒酒……呃,妹妹們吃好。」
  葉茜和葉蕎都笑了,起身道:「四哥好。」
  「妹妹們好……」葉景祀笑著說,又看葉茜和葉蕎實在生的不錯,便搭起話來,笑著道:「妹妹們正讀什麼書呢。」
  「四書。」葉茜笑著說,看著年幼的葉景祀,個頭跟現在的她差不多,脣紅齒白,清秀中帶著一股可愛,對著葉老太爺時還撒嬌賣萌,心中頓時有種說不出的感慨。
  葉家六位小爺,要論成就,當說葉景怡和葉景祀,但說到葉景祀,首先想到的不是他的成就,而是他的好色,或者說是性能力,一晚上三個是標配,雄起的時候能幹七個。有名有姓的妾室就有十來個,孩子就更多,到最後名字都不起了,全部叫排行。
  拜他所賜,有段時間她也是常出入公主府,錢掙的跟下元寶雨似的。常出入後宅,陰私之事也知道的不少,但不得不說,葉景祀的後院完全可以媲美後宮,鬥起來那個凶狠,到最後怕麻煩給再多錢,她都不去診症。
  葉景祀笑著又問:「妹妹最喜歡哪本呢?」
  「《孟子》。」葉茜答道。
  「《孟子》啊……」葉景祀笑著,剛要再說,就聽旁邊葉芙冷哼著道:「四哥莫不是還要繼續問最喜歡哪句,還是算了吧,何必難為人家呢。」
  葉茜聽得淡然一笑,並不放在心上。葉蕎卻是抿起了脣,她跟葉茜是有點不和,但對外時兩人是一致的,葉芙擺明是在羞辱她們。
  葉景祀眉頭皺了起來,轉頭看向葉芙,不悅的道:「二姑娘怎麼說也是嫡長女,怎麼一點容人的氣量都沒有,是引教嬤嬤沒教嗎,那就換幾個嬤嬤好好教,免得出門給家裡丟臉。」
  葉芙頓時漲紅了臉,她只是看不上葉茜和葉蕎而己,不知道哪裡來的窮親戚也跟她這個國公府的嫡長女坐一起,沒想到葉景祀竟然這樣說她。要是只有自家人在場就算了,哥哥教訓妹妹,偏偏葉茜和葉蕎這兩個外人也在,臉上過不去,心裡不禁委屈起來,抽泣哭了起來。
  章雨柔馬上哄著她道:「二妹妹乖,今天是壽宴,不興哭的。」
  葉景祀哪裡知她的心事,只以為葉芙這是哭給他看,他哪裡會吃這套,他是公主幼子,自小又得祖父疼愛,從來都是別人寵著他的。再加上他本來就有些看不上葉芙,小家子氣又嬌情,實在無趣的很。說的越發狠了,道:「果然是上不得檯面,虧得是自己家裡,要是到別人家裡去拜壽,一句不好就要哭起來,旁人看著像什麼樣子,全家的臉都被丟盡了。」
  章雨柔正哄著葉芙,聽景祀如此說,不禁道:「四弟,你也少說一句。」
  葉芙本來只是輕聲抽泣,聽章雨柔護著她,心中更是委屈。頓時哭的更大聲,章雨柔不禁輕嘆口氣,對葉芙有時候她也很無語。
  此時旁邊席上的人己經看過來。其他人就算了,葉大太太連忙站起身來,楊婉真也跟著起身過去。葉大太太雖不知道怎麼回事,但老太爺壽宴,如何能哭,連忙勸著葉芙。
  葉老太太嘆口氣,看向葉景祀道:「哪有這麼跟妹妹說話的。」
  「本來就是她自己上不得檯面。」葉景祀說著,他最煩的就是一哭二鬧三上吊,本來沒理的,好像哭一哭就占理了。
  葉大太太臉色更是難看,但如何敢去說公主的幼子,葉老太爺的愛孫,只能低頭對葉芙道:「你哥哥訓你幾句也理所當然,哪能就哭了呢,好孩子快別哭了,老太爺壽宴,不能哭的。」
  葉老太爺也被葉芙哭煩了,便道:「去洗洗臉,跟你母親一起坐吧。」
  「好孩子,去洗洗臉。」葉大太太趕緊說著。
  葉大太太和楊婉真兩個,一左一右扶著葉芙總算是把葉芙扶走了,雖然說是兄妹倆拌嘴,氣氛多少有點尷尬。
  外間坐著的葉景怡己經知道始末,葉景祀口角不饒人不是一天兩天了,但哪個敢去教訓他。進到裡間,也不提此事,到葉老太太跟前湊了一會趣,順手又把葉景祀拎走,正好班主呈了戲單來讓點戲,廳裡這才又熱鬧起來。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7 19:27:04

第十九章

  章雨柔也笑著招呼桌上三人吃菜,努力活躍氣氛,葉薇倒是很配合。葉茜和葉蕎面上笑著,心裡都有點抽,這回事……客觀理智的說跟她們無關,但要說原由還真在她們身上,真是躺著也中槍,這回的事只怕有一半要算在她們頭上了。
  本來就要到中場休息時間,葉大太太便讓媳婦抬來軟轎,三人回屋洗臉更衣。回到自己屋裡,葉芙再也忍不住了,向葉大太太道:「我什麼都沒說,四爺就拿那些話嗆我,我哪裡上不得檯面,就像他那樣就上得檯面了。」
  「我的姑娘,你就小點聲。」葉大太太連忙說著,看向葉芙道:「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三爺和四爺的母親是公主,說不得。就是老太太,說他一句還不是頂了回來,老太爺更是寵著他,一句重句都不肯說。」
  葉芙心中更是委屈,掉轉槍頭道:「她們算是哪門子姑娘,那個畫眉也是,仗著老太太疼她,就讓她們與我同席,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東西。」
  葉大太太本來對葉茜和葉蕎很無感,打秋風的窮親戚而己,現聽愛女如此說,心中也有幾分氣憤,道:「不知哪來的野丫頭,畫眉那丫頭也是,仗著老太太疼她,越來越沒分寸了。」
  楊婉真不敢接話,只怕是老太太喜歡葉茜和葉蕎,畫眉才敢這樣安排,只是道:「花廳裡還唱著戲呢,我們也快過去吧。」
  葉大太太只得把心中氣悶丟開,趕緊喚了丫頭進來,洗臉更衣,坐了軟轎回去,帶著葉芙同桌吃席。
  葉大太太帶著葉芙到旁邊席上坐下,葉蕎多少松了口氣,要是再跟葉芙同桌吃飯,她別說說話了,只怕筷子都不敢拿,只怕惹到這位千金小姐。葉景祀說話是很難聽,但在祖父壽宴上能哭起來的主,也得是個奇葩。
  戲台上又唱了三出,葉老太太便命先停了,讓小戲子們去休息吃飯,管事媳婦便領了說書女藝人進來。趁著這會功夫,葉茜給葉蕎使了眼色,葉蕎會意點點頭,葉茜朝手喚來旁邊立著的媳婦,小聲吩咐幾句,媳婦趕緊去了。
  洗臉,更衣,葉蕎長長舒了口氣,以前在家裡總覺得跟葉茜是對頭,現在到外頭,葉蕎頓時覺得葉茜很親。尤其是這半天席坐下來,笑的嘴都要僵了,至於討好葉老太太,只是應付場面就夠累了,就是有這個心,也沒那個力氣。
  「章姑娘那才是大家閨秀,那氣度、那排場。」葉蕎忍不住說著,對章雨柔真是心服口服。
  丫頭上菜時,章雨柔總是要看一看,是葉老太爺和葉老太太喜歡的才捧到二老面前。又給二老布菜勸食,回到自己席上又照顧她們和葉薇,戲文唱到精彩之處還給她們講戲文,樣樣都做,樣樣周全細緻,這真是一種技能,不是想做就能做到的。
  「那是當然。」葉茜笑著說,大家閨秀不是一天能練成的,像章雨柔這種就是從小打造,幾個引導嬤嬤圍著轉,手把手一點點的教導,什麼時候要笑,什麼時候要多說話,什麼時候不說話,對長輩說什麼,對平輩說什麼,對下人要說什麼。把大家閨秀的氣派刻在骨髓裡,說什麼做什麼完全變成本能反應。
  上輩子她也是常出入高門大戶,見過無數個大家閨秀,也深知怎麼做個合格的閨秀,但真讓她照著去做,一時半會可以,長時間肯定扛不住。
  正說著,小丫頭拿來包袱,葉茜和葉蕎忙住了嘴,侍候著換了衣服,小丫頭又把脫下來的衣服折好放回包袱裡。葉茜和葉蕎也不敢多坐,趕緊回花廳,飯也吃的七七八八,時辰也看著差不多,估摸著也要散場。
  果不其然,葉茜和葉蕎剛走到花廳門口,就見葉老太爺和葉老太太正要往外走。雖然看著還很年輕健壯,但也是五十歲的人了,前頭幾天一直忙碌著招呼貴客,到今天實在頂不住,便告乏回去歇著。女眷們讓葉二太太招呼,男客則有老爺們招呼。來的都是宗親,也沒人敢講究。
  葉茜和葉蕎便在門口立住了,畫眉卻是朝葉茜和葉蕎使了眼色,葉茜會意,輕輕拉了拉葉蕎。葉蕎立即明白,等到葉老太太走過來時,便笑著上前道:「我們去給老太太解悶。」
  「好孩子,也難為你們坐這麼久。」葉老太太笑著說,雖然沒說同意,卻沒說不讓跟著。
  出了花廳,從後門回到正院裡,葉老太爺並沒有後院停留,直接到前頭書房去了。
  葉老太太也沒在大廳裡坐,進到東邊次梢間裡,在臨窗的榻上坐下來,畫眉拿來大靠枕讓葉老太太歪在榻上,自己也跟著坐下來,拿起美人拳給葉老太太捶腿。
  「你們也坐吧。」葉老太太笑著說,滿臉的疲憊,神情卻是和藹可親。
  早有小丫頭拿來腳凳,章雨柔先坐下了,葉茜和葉蕎這才跟著坐下來,心裡卻有幾分忐忑不安,單獨拎過來召見,必然是有話要吩咐。
  「清娘是什麼時候歿的?」葉老太太開頭的話題就十分沉重。
  葉蕎不禁低下頭,聲音也變輕了,道:「三年前。」
  「唉……」葉老太太一聲嘆息,眼淚都跟著掉下來,道:「我這些丫頭裡就數她最漂亮,最懂事,也最能知我心意。偏偏她最沒福氣,早早的就去了。」
  葉蕎本不想哭,但聽葉老太太如此說,眼淚也跟著掉了下來,葉茜連忙拿出絹子給葉蕎擦淚。今天是給葉老太爺慶壽的,跟著葉老太太掉兩滴淚就夠了,千萬不能哭多了。
  「你爹爹續娶了沒有?」葉老太太又問。
  葉蕎搖搖頭,道:「爹爹屋裡只有一房妾室,並未續娶。」
  「這樣啊。」葉老太太輕嘆口氣,有幾分感慨,似乎又有幾分愧疚,又問:「家中可有其他的女性長輩?」
  葉蕎搖搖頭。
  「那怎麼能行,姑娘家沒有個女性長輩教導,將來如何談親事。」葉老太太一臉擔憂的說著,話音一轉又道:「你就留我這里幾年吧,學點規矩,給姐妹們做伴,也能解解我的寂寞。」
  葉蕎整個人呆住了,這實在是神轉折,老太太要留下她?她要在國公府生活了?
  葉茜也跟著呆住了,她知道葉蕎會被留下,但她不知道過程竟然是這樣的。
  討好巴結?她一直跟葉蕎在一起,看的清清楚楚,葉蕎什麼都沒做。想想葉蕎的性格,懂事機伶,但性格傲嬌,就是會來事,讓她主動去討好巴結,這種事情只怕她也做不來。
  葉老太太並不是說笑話,立即喚來婆子去叫葉宗山,葉宗山來的也快,葉老太太說明用意,要留下葉蕎。葉宗山雖然是滿臉歡喜,神情卻是顯得很平靜,笑著磕頭道:「多謝老太太大恩。」
  葉茜和葉蕎連忙站起身,葉蕎也跟著一起跪下磕頭謝恩。
  葉老太太看看葉蕎,神情十分欣慰,轉頭看到旁邊的葉茜,猶豫了一下才看向葉宗山道:「你這個大丫頭我也留下,她們姐妹做個伴,你也能省心些,早些娶個妻房,生個兒子是正經事。」
  「是,是。」葉宗山連連應著,神情又驚又喜,看向還呆在一旁的葉茜道:「還不快老太太的恩典。」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7 19:27:19

第二十章

  葉茜眨眨眼,這一瞬間她明顯感覺到這是買一送一,葉蕎是買的,她是送的。雖然還沒從驚訝中緩過神來,也跟著葉宗山和葉蕎一起跪下來,嘴裡說著:「謝老太太恩典。」
  「好了,好了,都起來吧。」葉老太太笑著,又道:「那今天就不回去了,西廂房還空著,東西也算齊全,兩個丫頭就住那吧。」
  「全憑老太太安排。」葉宗山笑著說,又道:「那我就回去把她們的衣服,妝檯收拾了拿進來,還有兩個小丫頭也一併送進來。」
  葉老太太想了想道:「才發了秋裝,冬裝還要一陣子,單為她們裁衣也不值當,只拿現穿的幾件衣服來就好了。丫頭就算了,不懂府裡的規矩還要教她們,倒不如另派丫頭方便些。」
  「是,是。」葉宗山連聲答應著,剛要告退想走,抬頭看看葉茜似乎有幾分不捨,又跪下給葉老太太磕頭道:「多謝老太太照看關愛。」
  「兩個丫頭跟著我,你就放心吧。」葉老太太笑著說,揮手道:「去吧。」
  葉宗山這才起身去了。
  一直坐著的章雨柔笑著起身,道:「恭喜老太太,又得兩個乖巧孫女在身邊,我也多了兩個妹妹,家裡也更熱鬧些。」
  葉老太太輕輕吁口氣,臉上神情顯得輕快許多,招了招,葉茜和葉蕎趕緊上前。葉老太太一手一個拉著,看著她們直笑,想說什麼卻是沒說出口。停了一下吩咐旁邊的畫眉道:「你現在帶上婆子們去把西廂收拾出來,帳幔鋪蓋全部換新的,妝檯也收拾出來。還有,記得明天開庫房,屋裡該有陣設也擺上。」
  「是,老太太放心。」畫眉笑著答應著,喚來小丫頭和婆子們,趕緊去了。
  「吳嫂子。」葉老太太喚了一聲。
  只見一個四十多歲的婦人從外間進來,走到葉老太太跟前,笑著道:「老太太喚我。」
  葉老太太放開葉茜和葉蕎,道:「這是吳媽媽,我身邊侍候的老人,讓她跟著你們,我也能省心了。」
  「吳媽媽好。」葉茜和葉蕎趕緊福身見禮。
  「使不得,使不得。」吳嫂子趕緊說著,一手一個把兩人扶起來。
  葉老太太又道:「連著這些天累勞,我也實在沒精神,兩個丫頭身邊的人你也來挑選吧。四個引教嬤嬤,兩個貼身兩大丫頭,四個掃灑小丫頭,月例、上學則與姑娘們一樣。」
  「是。」吳婆子應著,四個引教嬤嬤,兩個貼身兩大丫頭,四個掃灑小丫頭,這是葉芙和葉薇的例,兩個姑娘使一個份額,作為遠房親戚已經十分厚待。
  「這個家裡的人我也曉得,個個都是生了雙富貴眼,你留心些,莫讓人欺負了她們。」葉老太太說著。
  吳婆子馬上道:「老太太放心,我定會照看好兩個姑娘。」
  葉宗山帶著小玫,婆子們回去,他沒先回家,先往布店裡一趟,聽店主推薦撿了十幾塊小姑娘穿的顏色,直接送到裁縫家裡,才在這裡做過新衣,尺寸是有的。給了兩倍的工錢,卻要求提速。裁縫接了銀子,要葉宗山三天后來拿衣服。
  等到葉宗山到家時,連隔壁呂姨媽都曉得葉茜和葉蕎被留在國公府了,滿家歡喜,就連呂姨媽就過來問情況。只是下人們如何曉得具體情況,等到葉宗山回來,呂姨媽就先把葉宗山堵到院裡了。
  「姨太太放心,是國公府的老太太看茜姐兒和蕎姐兒喜歡,留她們住下。」葉宗山笑著說,又道:「葉老太太最是和氣可親,定然不會虧了姐們。」
  呂姨媽雖然還是覺得不可思議,但葉宗山這個親爹總不會把自己親女賣掉,又想到國公府那種高門大戶,人口多,規矩大,小門小戶的姑娘進去,只怕也是要受委屈。不禁嘆氣道:「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葉宗山卻顯得十分觀樂,笑著道:「蕎姐兒沒什麼好擔心的,茜姐兒也是個聰明的。兩人年齡又小,就是開始時哪裡做錯了,長輩們哪裡會跟兩個小孩子計較,留下來教養幾年,不管眼光還是見識都有長進,與她們自己都好。」
  呂姨媽聽得有理,也不再說其他,帶著小玫一起幫著葉茜收拾包袱,就是以後談婆家時,這也會是一份資本。
  葉蕎的包袱有丫頭婆子們收拾,葉宗山也不太放在心上,回正房歇腳喝茶。剛坐下,只見苗姨娘和葉玉珠揭簾子進來,苗姨娘奉茶上來。葉玉珠看葉宗山心情正好,便上前道:「爹爹,大姑娘和二姑娘都被留下了嗎?」
  「嗯,老太太說喜歡她們,便留下她們住下。」葉宗山笑著說。
  葉玉珠只覺得心都要碎了,上輩子只有葉蕎去了,葉蕎被留下了;這回葉茜和葉蕎都去了,結果兩人都被留下來了,她要是也跟著去,她肯定也能被留下來。這就是運氣,就差那麼一點點,她也能成為國公府的小姐了。
  「國公府裡人多,規矩大,兩位姑娘在裡頭,要是沒有自己人只怕是凡事不順心。」葉玉珠說著,又道:「姑娘身邊也需要丫頭的,小月和小玫兩個如何能……」
  不等葉玉珠說完,葉宗山就揮手道:「老太太說了,家裡的丫頭不懂規矩,並不用帶過去,只帶衣服就夠了。」
  葉玉珠臉色變了,她原本想說丫頭不夠,她願意進去侍候。沒想到還會有這麼一手,國公府裡連丫頭都是配發好的。
  葉宗山看看葉玉珠,有幾分意味深長的道:「茜姐兒和蕎姐兒都是我親生女兒,身上留著葉家的血,才能得到老太太的垂憐照顧,這是血緣牽拌。我早就說過,只要你們娘倆還在葉家,我肯定會關照你們,將來我也會給你挑親事,把你嫁出去,絕不會不管不問。」
  「爹爹,我……」葉玉珠連忙說著,到不了國公府,她還要靠著葉宗山安身。饒是這樣聽到葉宗山給她說尋親事,頓時悲憤異常,上世給她尋了那樣的窮苦人家,給那麼一丁點嫁妝,也真好意思說是發嫁她。
  「小玫和小月是原先是茜姐兒和蕎姐兒的,只怕你也用不順手。不如讓她們來侍候我,我屋裡的兩個小丫頭給你和苗姨娘一人一個,以後家裡寬泛了,衣服首飾我也會買給你。」葉宗山說著,葉茜和葉蕎不在家裡,對苗姨娘和葉玉珠也算是好事,葉玉珠想擺擺姑娘的譜,也隨她去了。
  「嗯,謝謝爹爹。」葉玉珠咬牙說著,葉宗山連個小地方都算不上,在這裡能擺起什麼譜來。
  葉宗山又看看苗姨娘,道:「你身體不太好,這裡不用你侍候,去歇著吧。」
  「是。」苗姨娘和葉玉珠應著,退了出去。
  回到苗姨娘住的耳房裡,苗姨娘先舒口氣,道:「她們兩個去了國公府也好,我們也舒口氣,也有丫頭使喚了。」雖然沒有被扶正,但只要葉宗山不娶正室,家裡也沒有姑娘,她和葉玉珠就能好好擺擺譜了。
  葉玉珠憤憤不平的道:「娘也未免太好性,她們不要的給了我們,你倒是感恩戴德起來了。爹爹要真是在意我們,為什麼不讓我跟著去國公府,我要是能到國公府去……」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7 19:27:33

第二十一章

  苗姨娘也不言語了,要是葉茜和葉蕎沒被留下來,她本是無所謂葉玉珠去不去,結是兩人被留下了,自此之後就能平地青雲,再加上自己不能生育之事,心中也不禁怨起葉宗山,道:「哼,國公府那是什麼地方,豈是兩個毛丫頭能混開的,天天受的命呢。」
  「被趕出來才好呢。」葉玉珠恨恨的說著。
  葉宗山並沒有在家裡久坐,呂姨媽把葉茜的東西收後好,婆子和小月把葉蕎的東西收拾好,拿上兩大包袱,葉宗山騎快馬又去了國公府,此時花廳裡的宴席才散了場,葉宗山趁著人多進去,沒敢進葉老太太院裡,只讓婆子叫了畫眉出來。
  兩個大包袱遞上去,葉宗山道:「是我大意了,沒有提前準備。這兩包只是家常衣服,我已經尋裁縫另外裁了幾身新衣,三天后就送過來。」
  畫眉接過包袱,卻是小聲道:「老太太留了兩個姑娘在家裡,旁人看著肯定礙眼,你送了衣服過來,也別隨便叫婆子傳遞,到三門上叫了這院的小丫頭,直接交給我。」
  「嗯。」葉宗山連連點頭,拱手道:「多謝姑娘。」
  畫眉聽得笑笑,道:「山老爺放心,就是老太太有看不到的,我也定會看顧姑娘。」
  葉宗山抬頭看一眼畫眉,動動嘴脣似乎想說什麼,卻又低下頭,拱手作揖道:「我先謝過姑娘照。」
  畫眉只是笑笑,轉身進了院子。
  葉宗山往裡頭看了一眼,也轉身去了。
  畫眉提著包袱進院,也沒進正房,直接進了西廂房。東西廂房原是老姨奶奶的住處,後來老姨奶奶們去了,兩處屋子就空了下來,葉老太太只讓人收了賬幔鋪設,傢具都沒動。三間房舍也大,打掃起來也快。
  把包袱放到裡間的炕上,又讓婆子去拿鋪蓋帳幔以及妝檯,看著婆子丫頭收拾妥當。畫眉又看了一遍,雖然離姑娘的繡房還差得多,但半天收拾出來的也算馬馬虎虎,至少今天晚上能住人。
  讓丫頭婆子們下去,畫眉進正房復命,想到葉老太太今天累了,進門時便把腳步放輕。葉老太太果然已經在榻上睡下,吳媽媽去挑丫頭,章雨柔便帶著葉茜和葉蕎到西梢間裡說話。主要是說明天的事,宗族旁支宴完了,壽宴還沒有完全結束,明天還有下人們,四個管家連同府裡的管事給老太爺拜壽,雖然就是府裡的人熱鬧一下,也是正經擺酒席。
  「姑娘們在這呢……」畫眉笑著進去。
  章雨柔忙站起身來,葉茜和葉蕎也連忙跟著站起身來,道:「姐姐來了。」
  「西廂房打掃乾淨,請姑娘們過去瞧瞧。」畫眉笑著說,又道:「還要給姑娘們賠個不是,只是打掃整理出來,屋裡擺設還差許多,要等明天才開庫房拿東西。或者姑娘們有什麼要想的,先給我說了,明天我尋。」
  「已經勞煩姐姐了。」葉茜和葉蕎連聲說著,又道:「姐姐辛苦了。」
  章雨柔笑著道:「我也去湊湊熱鬧,跟著妹妹們一起去。」
  「姐姐肯來,我們高興還來不及。」葉茜笑著說。
  畫眉領著葉茜和葉蕎到西廂房時,葉蕎有種夢遊的感覺,早上過來時不是沒想過萬一被老太太喜歡,留在身邊教養,從此平步青雲。但這種屬於做夢想想,散席回家才是現實。現在真被葉老太太留下來了,葉蕎沒有美夢成真的欣喜,反而覺得太不真實。
  怎麼可能會被留下來呢?既沒有展現才藝,也沒有展現孝心,有章雨柔在那裡站著,十個扎成一捆也不可能比的過,葉蕎怎麼想都覺得不可思議。
  「西廂房空了許久,幸好傢具是全的,婆子們已經打掃乾淨,鋪蓋使用傢伙也拿了過來,今天有些晚了,只得先委屈姑娘們住一晚,差什麼明天再慢慢添置。或者姑娘們晚上想著想要些什麼,明早列了單子,交給管事的一併采買。」畫眉笑著說。
  葉茜看看西廂房擺設,北間是臥室,中間和南間打通成一間,填漆床,紅木傢具,都是上等貨,看不出年頭。圓桌,貴妃榻,棋盤,墻上還掛著把琴,皆是女子所使。老太太院子寬敞,跨院裡可以住女兒,廂房估摸著是姨娘的住處。
  章雨柔看了一圈,笑著道:「畫眉姐姐細心,收拾的樣樣周全。不過說到擺設,我屋裡有兩樣倒是合適妹妹們,我這就去取了來。」
  葉茜忙道:「那怎麼行,我們當妹妹的該孝敬姐姐的,如何能要姐姐的東西。」
  「妹妹們初來乍到,我當姐姐的如何能小氣。」章雨柔笑著說,又道:「要是推辭,那就是見外了。」
  畫眉也笑著道:「章姑娘最是心疼妹妹的,茜姑娘莫要推辭了。」
  「那就多謝姐姐了。」葉茜福身說著。
  章雨柔轉身去了,葉茜讓著畫眉坐下,看桌上己有茶水,便倒了一碗端給畫眉,笑著道:「我們姐妹初來乍到,許多事情還要請姐姐指點。早上過來時,看府裡這樣寬敞氣派,心中就存了十二萬分的敬畏之心,只怕不小心走錯了地,說錯了話。」
  「姑娘客氣。」畫眉笑著說,雖沒有接茶碗,卻是讚許的看向葉茜,道:「大太太和二太太那裡,晚上吳媽媽會帶你們過去認路。老太太這院裡,除了空著的東廂房。另外還有四所小跨院,分在左右兩側,章姑娘住了左側上手的沁芳齋,大姑娘住了下手茗園,二姑娘住了右側上路的降雲軒,右側下路的思學館是學堂,老師和嬤嬤們教課的地方,以後你們也要過去讀書。」
  葉茜聽得點點頭,恍神中的葉蕎也不敢恍神,趕緊過來聽課。又問:「老太太和老太爺平常都是幾時起,幾時歇?」
  「請安的事還不著急,以後嬤嬤會教你們。」畫眉笑著說,又道:「老太爺早飯過後去書房,晚飯時才回來。就是在屋裡也不要緊,老太爺嘴上不說,其實心裡喜歡孫女,像四爺那樣嘴甜會說話的就更得他老人家喜歡了。」
  「老太太那樣慈愛可親,這樣看中我們姐妹,真是恨不得掏心挖肺討得老太太喜歡。但又害怕說錯了什麼惹得老太太不快,畫眉姐姐長跟在老太太身邊,若有什麼忌諱,或者哪裡做錯了,還請姐姐指示教訓。」葉蕎說著。
  「老太太待人再好不過,別說自家孫女,就是對下人也是沒話說。」畫眉笑著說,看向葉蕎道:「老太太是因為喜歡你們才留下你們,也不圖你們巴結討好,只要你們自己肯努力,好好跟嬤嬤先生學,像章姑娘那樣,懂事聽話,善解人意,老太太就高興了。」
  葉蕎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葉茜努力回想葉老太太的性格,確實是很好說話的老太太,並不難侍候。
  「塌上是山老爺送進來的,是兩位姑娘的衣服。另外山老爺還請人裁了新衣,三天后就能送過來,這兩天姑娘先將就一下吧。」畫眉說著,聲音卻不禁放低了些。
  「多謝姐姐關照。」葉茜笑著說。
  從早上看到畫眉時,葉茜就能清楚感覺到畫眉身上的善意,不只是對葉蕎,對她也不錯。混成畫眉這樣的大丫頭,一般的金銀錢財動不了她的心。應該是清娘的關係,幸好有這層緣淵在,不至於完全抓瞎。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7 19:27:44

第二十二章

  葉茜還想再問些別的,章雨柔卻是帶著丫頭們進來,幾個丫頭手裡都沒空著的。斗大的汝窯花囊,魚雕筆筒,各色筆筒,裡頭插滿毛筆,還有好幾方硯台,另有丫頭抱著一摞書。
  「章姐姐,這……如何當的起……」葉茜又是驚又是喜,剛才章雨柔說要送禮時她只當是客氣話,結果章雨柔送這來這麼多東西,那就不只是客氣了,至少是很喜歡她們姐妹。
  「也沒什麼好東西。」章雨柔笑著說,指揮丫頭擺放,花囊放到廳裡石案上,文房四寶則放在南邊書桌上,又道;「雖然說女子該以針織女紅為主,但我們這樣人家的女兒,哪能只會針線呢。雖然不用去考狀元,詩詞總是要看看的。」
  「章姐姐說的是,就衝著姐姐送來的這麼多筆和書,我們也一定會認真讀書練字。」葉茜笑著說,葉老太爺和葉老太太都挺喜歡才女的,章雨柔自是不必說,葉芙和葉薇好像也能出口成章,想在國公府生活,讀書練字還真是必需的。
  「只要有心,慢慢學就好。」章雨柔笑著說,又看看堆滿的書桌,顯得十分滿意,又道:「今天都累了,改天再過來跟妹妹們說話。」
  葉茜和葉蕎送章雨柔到門口,畫眉也跟著出來,笑著道:「茜姑娘和蕎姑娘也歇歇吧,我回去看看老太太。」
  「姐姐慢走。」葉茜和葉蕎說著。
  葉茜和葉蕎轉身進屋,饒是葉茜也不禁吁口氣,卻沒有坐下休息。到榻前把自己的包袱打開,兩身家常衣服,梳頭的傢伙以及日常帶的小首飾,另外還有一個荷包,裡頭全是一兩左右的碎銀子,有十來兩左右,深宅大院裡想花錢買東西也沒處買,這些是給她打賞下人。
  為了壽宴做了三身新衣,只穿了兩身,還有一身可以明天穿,再有兩身家常的替換著,撐過三天問題不大。三天后就有新衣,比不過國公府的正牌小姐們,至少不會被下人笑話。
  葉蕎也過來把包袱打開,東西跟葉茜的差不多,兩身家常衣服,梳子以及日常小首飾,一樣十來兩碎銀子。
  正清點著,旁邊的葉茜卻把自己的荷包也塞到葉蕎的包袱裡,笑著道:「妹妹,這個荷包你也拿著,打賞下人的事你來做。」
  「啊??」葉蕎愣住了,呆呆地看著葉茜問,神情有幾分戒備:「你這是什麼意思?」
  「老太太更喜歡你,讓我留下來只是順便而己。」葉茜神色認真的說著,看葉蕎還是一臉疑惑,又道:「都在這裡了,難道你還認為我會跟你鬥氣,妹妹,在你心裡我就麼傻嗎。」
  她能進國公府本來就是沾葉蕎的光,相信葉老太太的重點也是葉蕎,葉蕎打賞的時候肯定比她多。再者初來乍到兩個人本來就太顯眼,不如她先當個影子,顯眼的好事全讓葉蕎來做,只要葉蕎能立住了,她也就能立住了。
  葉蕎向來聰明機伶,曉得葉茜所言非虛,要是葉茜再有爭鬥之心,那還不如直接回了葉老太太兩人現在回家,也比將來被人趕走來得好。國公府深宅大院,人多口雜之地,不說其他,就今天席間葉芙哭那一出,要是把賬算到她們姐妹頭上,就有她們受的。
  放下昔日恩怨共同進退,至少在國公府時必須如此。葉茜為表誠意連荷包都給她了,初來乍到打賞下人多重要,不用說也能曉得。便道:「我怎麼會如此想,我們是親姐妹,正該齊心合力之時,只是這荷包我卻不能要你的。」
  說著葉蕎就要把荷包拿出來還給葉茜,她生來要強,跟葉茜緩和關係沒什麼,對雙方都有利,但她不想欠下葉茜的人情。
  葉茜看葉蕎執意,也曉得葉蕎性子,便收了回來,笑著道:「行,那我先收著,妹妹的錢要是花完了,我再給你就是了。爹爹在外頭,總不好問他拿錢。」
  葉蕎點點頭,抬頭看向葉茜的神情多少有些複雜,葉茜不是沒叫過她妹妹,但這幾聲妹妹叫的不但真情實意,還非常自然。就是現在她真心想跟葉茜和好,但馬上情真意切的叫姐姐,她也會覺得叫不出口,感覺不到位。葉茜卻能張口就來,場面功夫葉茜比她強得多。
  葉茜拉住葉蕎的手在炕沿上坐下來,懺悔道:「我是姐姐,不應該給你置氣,都是我的錯,以前的事情妹妹切勿放在心上。」
  想在國公府立住腳,只是表面上放下恩怨是不夠的,當然想把以前的種種一下子全部放下也不可能,但至少得往這方面努力。葉蕎性格傲慢,不可能低頭,那她就先低頭。兩人若是做不到齊心合力,國公府她們肯定呆不住。
  葉蕎見葉茜說的認真,又想到前不久苗姨娘鬧事,葉茜也是站她這邊維護她,對葉茜的成就也減了幾分,道:「也是我太任性的緣故。」
  「我該讓著你些。」葉茜笑著說,卻不由的叮囑道:「現在不比在家裡,妹妹千萬不能再任性了。」
  「嗯,我曉的。」葉蕎說著,卻不由的深吸口氣,她自小脾氣就這樣,現在要學的第一樣就是忍。
  葉芙在小花廳餐桌前看到葉茜和葉蕎時,那神情活似看到兩隻老鼠,葉薇雖然不像葉芙表現的那樣明顯,臉上的神情也可以用驚詫來形容了。下午散席之後,她們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了,並不知道葉老太太的安排,下人們倒是曉得,還沒顧上說就到晚飯時間,便撞了個正著。
  「我留她們住下,以後你們姐妹要好好相處。」葉老太太高興的說著。
  葉茜和葉蕎規矩的福了福身,像葉芙這種帶著明顯歧視色彩,個性幼稚,又是大小姐脾氣,親近那是找抽,討好更是犯賤,做什麼都無用功,那就不如躲遠點,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就好。
  葉薇看起來相對要好相處些,脾氣如何也是拿不準,就像畫眉說的,葉老太太是因為喜歡她們才留下她們,相信葉老太太也不會喜歡媚言奴骨的,先保持安全距離觀望。
  葉芙一臉不可思議地問:「老太太,你為什麼留她們住下?」家裡又不是沒孫女,她和葉薇是嫡親的,還有章雨柔一個外孫女,楊婉真就是不算,眼前還有三個孫女,還要留旁人家的孩子,這太不合情理了。
  「你這兩個妹妹母親早亡,家裡也沒有女性長輩,無人教養,我看著她們兩個可憐見的,這才留下她們。」葉老太太嘆氣說著,又看看旁邊葉薇道:「以後你們一起讀書,學規矩,要相親相愛才好。」
  葉芙沒作聲,仍然是一臉不服氣。葉薇雖然打心裡也看不上葉茜和葉蕎,但葉老太太如此說,她如何敢頂嘴,雖然臉色還是不好看,起身道:「是。」
  正說著,葉老太爺進來,眾人立時收聲,恭敬的排隊站好,葉茜和葉蕎雖然不懂,便站在葉薇身後,束手站好。
  「都坐。」葉老太爺說著,自己先在主位坐下,葉老太太這才跟著坐下,接下來才是姑娘們。
  等眾人坐好了,婆子手端托盤魚貫而入,丫頭們端盤上桌,葉老太爺動第一筷,眾人才開始吃,飯畢漱口吃茶,此間一聲咳嗽聲都沒有。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7 19:28:00

第二十三章

  葉茜還好,在國公府吃過飯,多少曉得此間規矩,雖然沒有吃得十分飽,也有七、八成。葉蕎就慘多了,雖然沒有出錯,但頭一次這樣的陣仗只怕哪裡出錯了,根本就顧不上吃,放筷子時肚子幾乎是空的。
  「走吧,我們到花廳裡說話。」葉老太太笑著說。
  眾人穩步花廳,丫頭端茶上來,葉老太太這才笑著對葉老太爺道:「這是山老爺的兩個女兒,打小沒了娘,家裡也沒有其他女性長輩,我便留她們住下。」
  「嗯,如此甚好。」葉老太爺無所謂的說著。
  「二老爺,二太太來了……」
  丫頭一聲通傳,簾攏響起,葉二老爺,葉二太太,葉二爺葉景爾,葉五爺葉景伍魚貫而入,再加上跟著葉老太太的葉薇,二房的全部主子到齊了。
  要是按照最嚴格的禮教,每日三餐只開兩大桌,一桌開到前書房,由葉老太爺領著爺們吃。還有一桌則是擺到葉老太太屋裡,葉老太太帶著女眷們說,請安也是一樣,前書房裡兒子帶著孫子給老子請安,後院則是兒媳婦帶著孫女,孫媳婦給老太太請安。
  大楚朝的禮法並不像前朝那樣嚴格,就像國公府是各房皆有廚房,姐兒哥兒跟著誰住就在哪裡吃。葉老太爺還在世,葉老太太也是省事婆婆,便免了兒媳婦們的侍候,只讓各房早上和晚上飯後過來請安。
  請安也不再分男女,什么兒媳婦要迴避公公,叔嫂不通話,一群人在一起的時候,就沒有那麼講究。都是大家一起來,兒子,媳婦,帶著晚輩們一起過來。
  「給老太爺,老太太請安。」
  葉二老爺打頭,二房一串人馬,列隊站隊,齊聲問安。
  葉老太太歡喜的道:「都坐吧。」
  從花廳轉到大廳,章雨柔帶著姑娘們落座時,坐的都是婆子另拿的小凳,就在葉老太太腳塌前。現在葉二老爺來了,便在右手第一位子上坐下來,葉二太太順著坐下來,然後是葉景爾,葉景伍。
  與雍容華貴,氣派十足的葉二太太比,葉二老爺看著就像十足的酒囊飯袋。身體發福,體態臃腫,貪杯好色,驕奢淫逸,三十幾歲的人,看著好像有四十幾歲了,頭上都有點敗頂的跡象。
  十四歲的葉景爾是葉二老爺的庶長子,五官與葉二老爺有些幾分相似,樣貌更清秀些,少年體格,雖然說不上美男子,但也馬馬虎虎。葉景伍今年九歲,跟葉薇是雙生姐弟,兄妹倆十分相似。
  二房人馬剛坐定,葉大老爺也領著大房人馬來了,葉大老爺前頭走,葉大太太牽著楊姑娘,葉景怡牽著幼弟葉景陸,顯得十分相親相愛。
  有葉二老爺對比著,葉大老爺好歹還留有一點點國公爺的體面。身材雖然也發福了,氣色看著比葉二老爺好的多,沒有帶著一臉淫逸相。當然跟美少年葉景怡一比又成了渣渣,草包爹爹能幹兒子,葉老太爺更看中誰一目了然。
  就連當初葉家同意葉大太太進門,也有葉景怡的緣故。醜事已經傳出來,不續妻那必定就要納妾,原配生的嫡長子,原配妹妹當妾室,然後再娶一個正室進門,生下嫡子,又有唯一的爵位繼承權,把這樣的配置放到後院裡。結果只有一個:鬥,不死不休。
  葉大老爺的無能早就表現出來,別說撐外頭的門面,一般家務事他都理不清,扔他到這種高難度的後宅中,絕對是家無寧日。葉老太爺對葉大老爺也已經不抱希望,也有把章雨柔許給葉景怡之意,章家雖然祖上說出去很光彩,實際已經絕戶,楊家也落魄的不成樣子,不可能再給葉景怡助力。
  跟小楊氏的醜聞也鬧出來了,那就不如順水推舟,把小楊氏娶了,也算全了葉景怡的臉面。對葉大老爺也許是不太好,但至少葉景怡這個長房長孫的路是一帆風順的,葉老太太再辛苦幾年,等章雨柔正式嫁進門,越過葉大太太,直接交給章雨柔,那國公府的傳承就會十分順當。
  「都坐吧。」葉老太爺揮手說著。
  葉大老爺這才帶著大房眾人坐下,家裡人都來齊了,葉老太太這才指指自己跟前的葉茜和葉蕎,介紹道:「這是山老爺的兩個女兒,自小亡母,我接她們家裡住下,以後跟著姑娘們上學,學規矩。」
  「啊?」葉大太太幾乎驚呼出來,進門看到葉茜和葉蕎時就覺得十分驚訝,葉老太太當場宣布,她心裡想的跟葉芙一樣,自家孫女這麼多,怎麼還替養別人家的孩子。
  葉二太太心中也有幾分驚詫,細想也不算意外,要是葉老太太不想她們留下,下午時也不用讓畫眉帶著認清各房人口了。笑著起身道:「恭喜老太太,身邊又添了兩個乖孫女。」
  葉老太太抬手摸摸葉蕎的頭,又道:「早上見過太太和姑娘們了,去見見老爺和哥哥們。」
  「是。」葉茜和葉蕎起身答應著,也不用人介紹,從葉大老爺起,挨個福身見禮。
  葉大老爺和葉二老爺雖然也莫名其妙,但家裡多了兩個女孩兒幾乎與他們無關的,見完禮也就算了。
  葉二太太十分細心,看看葉茜和葉蕎身上衣服很平常,跟國公府完全不是一個檔次,便笑著道:「兩個孩子初來乍到,又錯過了裁衣的時候,我看她們與薇丫頭身量相仿,薇丫頭就均出幾身沒穿過的給妹妹們。」
  葉茜和葉蕎頓時一臉受寵若驚的模樣,葉茜更是道:「這……怎麼好要姐姐的衣服。」
  「幾件衣服而己,茜姑娘太見外了。」葉二太太笑著說,又看一眼葉薇道:「回去讓丫頭收拾個包袱給兩位妹妹送過去。」
  葉薇滿心不願意,但嫡母吩咐哪裡敢說不行,就是她現在跟著老太太,對葉二太太也不能有絲毫違抗,心不甘情不願的起身道:「是。」
  葉大太太向來不得葉老太太喜歡,請安時幾乎一言不發,倒是葉二太太向來是場面的主導者,跟章雨柔兩個,引著葉老太太說了一會家常,估摸著時間差不多,葉老太爺就發話道:「這些天都累了,早些歇著吧。」
  眾人皆站起身來,葉大老爺先帶著大房人馬走,隨後葉二老爺也帶著二房人馬走。章雨柔、葉芙和葉薇跟著老太太住的,送眾人到院門口,葉茜和葉蕎當然也跟著送。
  送完人回屋,葉老太太也道:」茜丫頭和蕎丫頭留下來,你們也去歇著吧。」
  吳婆子帶著嬤嬤和丫頭們進來,三個嬤嬤全是五十歲左右,兩個大丫頭,十三、四歲的模樣,模樣雖然稱上漂亮,卻也稱的上清秀,另外還有四個十來歲的小丫頭,雖然年齡小了些,卻帶著一股機伶勁。
  葉茜和葉蕎先見嬤嬤們,算個吳婆子一共四個,葉蕎心裡多少有點打鼓,大家族的引教嬤嬤都是恐怖的存在,尤其是眼前這幾個看起來都挺凶的。
  「這是杜鵑和喜鵲,今年十三歲,是我身邊的二等丫頭,做事勤快細心。」葉老太太笑著說,粗使小丫頭還可以從現挑,唯獨貼身丫頭絕不能是新手。
  杜鵑和喜鵲磕頭道:「見過茜姑娘,蕎姑娘。」
  「兩位姐姐快起來,以後還要請姐姐們照顧呢。」葉蕎連忙說著,葉茜則去扶杜鵑和喜鵲。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7 19:28:12

第二十四章

  吳婆子又指指四個小的,道:「這是才挑上來的,名字還是請姑娘們起吧。」
  葉蕎多少愣了一下,不禁看一眼葉茜,她也使過丫頭,但小月的名字是原本就有的,哪裡想到國公府的丫頭,要主子賜名才行。
  葉茜有些為難的道:「我實在想不出什麼好名字,還是妹妹起吧。」明顯是以葉蕎為主,她何必出風頭。
  葉蕎想了想,道:「那就春香,秋月,冬晴,夏雨。」春夏秋冬為名,雖然不能說出彩,但至少中規中矩的。
  四個小丫頭也跪下磕頭。
  「如此你們屋裡的人也全了,吳媽媽看著你們,我也能放心了。」葉老太太笑著說,調整一下坐姿,臉上也一臉疲憊之色,道:「明天還要鬧一天呢,都早點去歇著吧。」
  「是。」眾人答應著。
  葉茜和葉蕎回到屋裡時,屋裡的燈已經亮起,炕上的包袱已經收拾好,衣服也已經疊齊整放到衣櫃裡。四個小丫頭還顯得很生疏,杜鵑和喜鵲卻是熟練的很,支使小丫頭們打水,又侍候著葉茜和葉蕎洗臉梳頭。
  正收拾著,只見一個淺紅肩甲的丫頭打簾子進來,手裡提著一個包袱,神情卻是十分不屑,好像只是進門就髒了她似的。直到看到吳婆子,不屑之氣才收了幾分,上前道:「這是大姑娘拿給兩位姑娘的。」
  小丫頭侍候著葉茜在臨窗炕上洗著手臉,葉蕎則正坐在妝檯前梳頭,回頭看那丫頭一眼,端莊的笑笑卻是沒動。杜鵑上前接過包袱,葉蕎又從妝檯下的小抽屜裡拿出一塊銀子,很隨意的遞給身邊的喜鵲,也不看那丫頭,對著鏡子摘著耳環,嘴裡笑著道:「勞煩姐姐走一趟,拿著喝茶吧。」
  喜鵲接過銀子,便遞給那丫頭,笑著道:「如意姐姐,拿著吧。」
  如意不敢不接,臉黑的跟鍋貼似的,接過銀子說了聲謝,飛似的走了。
  嬤嬤們還在,葉茜不敢大聲笑,心中卻是覺得十分爽。有脾氣是好事,葉蕎剛才那排場氣質,絕對是渾然天成,把主子款擺到十足十,別說葉薇這個庶女,連葉芙都能壓下去。受主子小姐的氣就算了,連個送東西的丫頭也敢來擺譜,要是真被隨意欺負了,別人只怕以為她們是麵團了。
  「晚上喜鵲上夜,都去歇著吧。」吳婆子分派工作。
  喜鵲馬上道:「是。」
  等到嬤嬤和丫頭們都退下去了,吳婆子又叮囑道:「姑娘們早些歇些吧,明早要早起呢。」說完這才走了。
  喜鵲關上門,把帳幔放好,吹了燈,屋子就徹底黑了下來。葉茜和葉蕎頭並頭睡著,兩人都沒說話,卻都知道彼此沒睡。怎麼能睡得著,從三進房子搬到國公府的深宅大院裡,身邊下人從一個添到十個,夢裡才能想到的好事結果在現實發生了,想想明天,後天,步步為營卻又充滿了無盡的希望。
  「睡吧,睡吧,明天會更好……」葉茜有幾分喃喃自語的說著,不知道是說給葉蕎聽,還是說給自己聽。
  「姑娘,姑娘,該起身了……」
  吳婆子的聲音響起與耳邊時,葉茜第一反應是拉拉身邊的葉蕎,千金小姐絕對不能懶床,讓下人叫起床已經是懶散的表現,要是再叫不醒,那真是丟人丟到姥姥家了。
  葉蕎醒的也快,立即打起精神來,笑著道:「媽媽早,讓媽媽笑話了。」
  「姑娘還沒適應家裡的時辰,過兩天就好了。」吳婆子笑著說。
  衣服從裡頭到外全部換新的,內衣是自己的,外衣卻是昨天葉薇派人送來的。洗臉梳頭,全是丫頭侍候,葉茜還好,上輩子她也是使四、五個大丫環的人,這種全程服侍她很享受,倒是葉蕎,許多事情自己做慣了,習慣性就要伸手做,又怕被人小瞧了,只得強忍著。
  從頭到腳收拾妥當,就有小丫頭過來道:「老太太屋裡傳早飯了。」
  葉茜和葉蕎站起身來,吳婆子上下看了看,確定妥當了,這才道:「去吧。」
  到了葉老太太屋裡,章雨柔,葉薇,葉芙都已經到了。先向二老問了早安,葉茜就笑著向葉薇道:「昨晚姐姐派丫頭送來衣服,本想新自去道謝,又想到時辰不早,怕擾了姐姐休息,就沒過去了。此時遇上了,正好向姐姐道謝,多謝姐姐憐愛。」
  說著葉茜和葉蕎向葉薇福了福身,討厭丫頭擺譜是一回事,才進國公府前頭已經半得罪了葉芙,對葉薇則是能不得罪就不得罪。當然要是葉薇非要衝上來甩她們耳光,那也只能得罪了。
  昨晚如意回去一通告狀之後,葉薇當時就憤恨不己,不知道哪裡鑽出來的窮親戚,還真拿自己是回事。早上見到葉茜和葉蕎時就沒好臉色,不過葉老太爺和葉老太太在,尤其是葉老太爺時,真是大聲說話都不敢。現在葉茜又在這裡說道謝的話,心中氣憤雖然未消,卻也只能道:「妹妹客氣了,幾件衣服而己。」
  「多謝姐姐。」葉蕎說完這話,也不再說其他,再說下去就是自找沒趣了。
  擺桌吃飯,飯完又是早上請安,大房和二房大串人馬過來,卻並沒有坐多久,今天四大管事要給葉老太爺繼續過壽,一會還要去花廳吃席聽戲。全部都是下人們操持,也沒有外客,也就是自家樂上一天。
  葉老太爺宣布散場,各人回屋更衣,大房和二房人馬前剛走,就聽後院裡傳來葉景祀急促的聲音:「祖父,祖父……」
  葉老太爺聽得愛孫聲音,頓時大喜。自從葉老太爺搬到公主府後,三房人馬過來請安就是有數的,完全就是隨安寧公主心意,葉老太爺也不敢要求。倒是葉景霰和葉景祀,嫌在公主府無趣,常跑到國公府裡玩,國公府裡有祖父,兄弟也相對多些。
  不等丫頭去打簾子,葉景祀已經直衝進來,滿臉的汗水,拿衣袖擦著汗,也不去請安問好,只是著急地道:「祖父,快點命人把後花廳的戲台拆了。」
  葉老太爺聽得一怔,不等他問,葉景祀急慌慌的道:「剛才東宮太監到家裡去報信,說太子病重,祖父要趕緊收拾了去東宮。」
  去公主府傳話太監剛說完,他就來跑到國公府來報信,要是下人來,肯定要重重通傳,還要解釋一通,耽擱一會弄不好花廳的戲已經唱起來了。雖然是在自己家裡,但太子重病的時候,大臣家裡張燈結彩唱大戲,這是能要命的把柄。
  太子病重好像一枚炮彈,頓時把國公府炸的是雞飛狗跳,花廳前頭的戲台是馬上拆掉,但凡掛著的紅布、紅燈籠全部拆下來,連帶著丫頭頭上的紅頭繩都要全部拆下來,所有壽禮入庫房,府內不能有任何辦喜事的樣子,掛白布早了點,但裡裡外外絕對不能有任何喜氣。
  東、西廠,錦衣衛,不但平常聽百姓聽得聞風喪膽,大臣勛貴們一樣怕的要死。尤其是在位的萬啟皇帝,按葉景祀的話說,他那個外公性格堅毅果斷,威武霸氣,卻又稍帶點神經質,偏執狂。當他最重要的兒子重病時,大臣也必須是一副要死兒子的反應,不能保持一致的就要小心腦袋了。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7 19:31:37

第二十五章

  公主府已經在準備,國公府也不能慢了,葉老太爺,葉大老爺,葉大老爺,葉老二老爺,葉二太太,嫡長子葉景怡。葉大太太因無誥命在身,此時並不用去。當初沒給她請封誥命也是因為這個,葉老太爺怕她上不得檯面,在外頭丟人,根本就不請封誥命,這樣就不用出門了。
  國公府從上到下忙碌起來,姑娘們則各自回屋,這時候不添亂就好了。唯獨葉大太太這個不去的,卻要格外忙碌些,打點葉大老爺出門,還要坐小轎把國公府從上到下檢查一遍,只怕下人哪個不小心,留下了禍患。
  一番忙碌完畢,葉大太太回到上房,葉芙也過來了,楊婉真正陪著她說話。看到葉大太太進門,兩人皆站起身來,楊婉真扶著葉大太太塌上坐下,又給葉大太太倒茶,葉大太太喝了口茶,又把茶杯遞給楊婉真,憤憤不平的嘆氣道:「在這個家裡,我真是連個管家媳婦都不如了。」
  葉芙沒作聲,葉老太太、葉老太爺看不上,葉大老爺自己都歧視葉大太太,葉芙作為女兒雖然不至於歧視親娘,但要說多少敬意也是沒有的。
  楊婉真賠著笑臉道:「姑媽說的哪裡話,您是八抬大轎進門的正室太太,哪個敢小瞧你。就是溫姨娘,姑丈再寵她,見了您還不是小心翼翼的。」
  葉家的妻妾之分非常非常嚴格,不管誰的小妾,別說做出格的事了,哪怕不小心高聲說了句話,不用主母太太,就是管家媳婦都能上去好一頓收拾。二房裡葉景爾的生母,是葉二老爺奶媽的女兒,又生下庶長子,結果就因為跟葉二太太鬥了幾句嘴,被葉老太爺曉得,打了四十板子送到莊子上,沒多久就病故。
  「唉。」葉大太太輕嘆口氣,心裡卻是多少舒坦些。看看葉芙問道:「老太太怎麼突然留了遠房姑娘住在家裡?」
  葉芙皺眉道:「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兩個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窮丫頭,老太太竟然還拔了丫頭給她們使喚,叫什麼茜姑娘,蕎姑娘。今早上穿的衣服還是大姑娘給她們的,那個寒酸樣子,實在是笑死人了。」
  楊婉真倒是讓丫頭打聽了,道:「聽說蕎姑娘的母親原本是葉老太太身邊的丫頭,三年前去世了,家裡又無人主事,老太太憐憫她們才接她們過來住幾年。老太太素來心善,又看她們喜慶討人喜歡,留在身邊解解悶也是有的。」
  葉老太太心腸好,待人也好,不說其他的,就是她這個打秋風的窮親戚。到葉老太太跟前,跟葉芙、葉薇也有一樣的,但凡有賞賜,有她們的也有自己的。
  「清娘?我倒是記得那個丫頭,生的一副好模樣,二老爺還曾問老太太要過,老太太卻是沒給。」葉大太太說著,葉二老爺實在是個色胚,府裡只要平頭正臉的都不放過。葉老太太身邊的丫頭他摸走不了少,能記住清娘,那是因為葉老太太沒給。又道:「這些年老太太身邊的丫頭不知道換了多少,一個丫頭的女兒就能得老太太青眼了?」
  葉芙聽得更是不屑,丫頭的女兒也敢進府充小姐,跟她平起平坐,原本只是嫌棄,現在就是厭惡了,道:「竟然是丫頭的女兒,天呢,那兩個丫對給老太太下盅了嗎!」
  「不過是兩個窮丫頭,妹妹是尊貴的人何必跟她們一般見識,隨她們去吧。」楊婉真笑著說,有時候她也搞不清葉大太太和葉芙的腦筋回路,不管是什麼身份,葉老太太喜歡留她們住下了,她們就是家裡的客居姑娘。看看葉二太太多會做人,直接讓葉薇包衣服送過去,難道是為了討好兩個窮姑娘嗎,那是做給葉老太太看的。
  葉大太太臉上有幾分疑惑,道:「老太太竟然留下丫頭的女兒,到底是怎麼想的。」
  楊婉真心中無語,葉芙是小孩子,看不上葉茜和葉蕎,不管是文鬥還是武鬥都是小孩子不懂事,要是葉大太太以長輩之尊去難為兩個晚輩……只能說葉大太太在婆家一輩子抬不起頭是有道理的。想了想笑著道:「不如我去看看她們,也探探口風。」
  葉大太太想了想道:「也罷,你過去看看,聽聽那兩個丫頭怎麼說的。」
  「是。」楊婉真起身說著,辭了葉大太太這才轉身去了。
  楊婉真出了葉大太太的正房,先回了自己的小跨院。葉大太太的院子格局跟葉老太太的差不多,同樣是東西廂房,四節小跨院。東側兩節小跨院合成了一節,成了葉景陸的住處,楊婉住了西側上邊一節,葉大老爺的愛妾溫姨娘住了下邊一節。
  換了身衣服,楊婉真又翻翻自己的櫃子,最後只找出兩色針線。葉大太太並不是摳門的人,管家的葉二太太更不小氣,她的待遇跟葉芙是一樣的,不同的是,楊家太窮了,她要時常拿東西回家,自己就是再節省,剩下的東西也不多。
  拿上針線,丫頭也沒帶,楊婉真從後門出去,進到葉老太太院子裡。早上的忙亂勁已經過去,此時大院裡靜悄悄的,快走到西廂房門口時,楊婉真不禁把腳步放重了,快走到門口時,笑著道:「妹妹在屋裡嗎?」
  葉茜和葉蕎當然在屋裡,吳婆子正講著府裡的一些基本事宜,聽到楊婉真的聲音,不禁起身相迎。小丫頭打起簾子,楊婉真進到屋裡,大概看了看屋裡擺設,尤其看了看書案,章雨柔果然是有表示的,還是很大方的贈送。
  「姑媽讓我來看看妹妹們,要是缺了什麼只管說一聲。」楊婉真笑著說,二太太和章雨柔都有表示,大房其他表示沒有,至少嘴上表示一下慰問。葉大太太做事不周全也不是一天了,自己跟著她,能描補上的都盡力去描補。
  「多謝太太掛念,還勞姐姐跑了一趟,姐姐快請坐下。」葉蕎笑著招呼楊婉真坐下,葉茜親自捧茶給她。
  「勞動妹妹了。」楊婉真笑著接過茶碗,看看旁邊的吳婆子,笑著道:「老太太果然心疼妹妹們,派了吳媽媽照看,再妥當不過。媽媽也快請坐下,您成天跟在老太太身邊,也實在辛苦了。」
  推讓一番,吳媽媽只在腳凳上坐下,楊婉真把針線送上,又拉著葉蕎的手說了幾句閒話,便要起身走了,笑著道:「妹妹們才來,府裡的事還要勞煩吳媽媽多教導,我就不在這裡桿著,等過幾天妹妹們上下熟識了,只管過來找我玩。」
  葉茜和葉蕎送楊婉真到門口,葉茜心中是嘖嘖稱奇,前兩回見面還真是沒看出來。楊婉真說話行事是真靠譜,十一歲的小姑娘說話就能如此周全,誇人的話,連吳婆子都沒落下,至於能甩葉大太太和葉芙好幾條街。
  「楊姑娘也是個難得的。」吳婆子似有幾分感慨的說著,停了一下卻是道:「若是在老太太這裡,或者花園裡跟著楊姑娘一處,玩笑倒是什麼;若是大太太院裡,大太太素來愛靜,切勿吵鬧。」
  葉蕎和葉茜聽得點點頭,道:「媽媽說的是,我們都記下了。」想想葉大太太和葉芙看她們的神情,人家嫡長女,能躲就躲吧。
  葉老太太不在,葉芙和葉微回家各找各媽,葉芙就算了。葉薇卻是庶女,趁著祖母和嫡母不在,要過去跟生母吃飯。丫頭報與章雨柔時,章雨柔聽得皺眉,但也不好叫人硬把葉薇拉回來。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7 19:31:46

第二十六章

  葉芙和葉薇都是五歲以後跟的葉老太太,以前都是跟著各自親娘。也不是葉老太太偷懶不帶孫女,有個緣故在其中。葉二太太進門後不久也曾生下一子,葉老太太十分喜歡,想著葉二太太要管家理事,便抱過來自己養,不曾想孩子四歲時夭折了,後來葉二太太就再沒生育。
  小孩子夭折是常有的,但在祖母這裡夭折,葉老太太十分內疚,隱隱覺得自己好像有點不吉利。葉大太太雖然不太妥當,葉薇跟著生母更不妥當,仍然等到兩人五歲後才移到自己這裡養活。
  葉茜和葉蕎準時過去,用了一上午時間,兩人已經完全了解各處作息時間。國公府是凡事都有鐘點,執行的非常嚴格,提前有時候未必是好,準時才是好。
  兩人剛到,章雨柔也來了,吩咐婆子們上菜,領著葉茜和葉蕎入席,又招呼兩人吃飯,雖然氣氛仍然如此,但只有一個章雨柔在,壓力少了許多,葉蕎也吃了個七成飽。
  飯畢,章雨柔就笑著道:「兩位妹妹自便。」說著自己帶著丫頭回屋。
  葉茜和葉蕎如何敢在正房多坐,也帶著丫頭婆子回了西廂房。
  掌燈時分葉家眾人回來了,氣氛十分凝重,章雨柔帶著葉茜、葉蕎已經吃過晚飯。等到葉老太爺和葉老太太的晚飯,章雨柔便上前侍候,葉芙和葉薇旁邊搭手,葉茜和葉蕎倒是很想搭手,但真是搭都不知道怎麼搭。
  上午吳婆子說了國公府各房作息,下午吳婆子卻是開始教課,一個下午只說了三樣,站、坐以及洗手。站、坐都屬於儀態,從姑娘開始學走步時開始學的,葉茜和葉蕎現在學雖然晚了些,但只要記住關鍵,平常留意一些就好了,這不是一天能練出來的。
  真正讓葉茜和葉蕎開眼的是洗手,飯畢要如何洗,外出回來要如何洗,如何取水,如何均手,洗完又要如何擦,三條手絹要如何用。看吳婆子演視一遍之後,就連葉茜都有種新世界大門被打開的感覺,只能感嘆一句,常出入國公府與國公府的小姐差別真大。
  也因為新世界的大門打開了,更知道其中的門道有多少,自己吃飯的動作姿勢還沒學會,端水倒水的還是不要做了,尤其是葉老太爺看著心情還不太好的時候,便只是站著,不敢動手。
  「唉……」飯完葉老太爺就是一聲長嘆。
  葉老太太也是一臉憂心的模樣,卻是對身邊的丫頭道:「過去給大老爺和二老爺說一聲,晚上不用來請安了,今天都累了,各自在屋裡歇吧。」
  丫頭趕緊去傳話。
  氣氛好像更緊張了,連章雨柔都不知道要說什麼好,只是給姑娘們使了眼色,沒敢作聲,福了福身行禮退下了。
  各人回屋,葉茜心裡有些嘀咕,做為重生人士,八歲時的宮鬥朝廷大事她雖然不知道,但未來的皇帝是誰,她很清楚。病重的這位太子確實很快死了,最多一年萬啟皇帝也死了,三皇子也就是安寧公主的親弟弟,作為活著年齡最大的皇子繼承皇位。國公府也沾光了的,至少新皇登後國公府更受待見了,尤其是章雨柔,多次進宮,宋太后非常喜歡她。
  就是國公府跟太子關係好,大楚朝立太子的原則是,有嫡立嫡,無嫡立長。大皇子是宋太后生的嫡長子,三歲立太子,五歲亡故,第二位太子就是貴妃生的二皇子,以長子身份立為太子,現在他也要死了,太子之位該輪到三皇子,有安寧公主在,國公府就是不能臉上笑出來,也不用如此唉聲嘆氣。
  「明天上午、下午皆有老師來授課,姑娘們早些睡吧。」吳婆子說著。
  葉蕎下午才了開眼,對於國公府有了一重新的認識,心中不禁有幾分畏懼之意,便問:「那要準備書本嗎?」
  「上午的老師是講煮茶,下午是講做菜,老師會把筆記提前做好送給各位姑娘們。」吳婆子笑著說,看葉蕎一臉茫然,與其讓她們明天上課時抓瞎,便索性說了起來。
  所謂老師教煮茶和做菜,絕對不是指讓姑娘們親自動手,千金小姐是享受的,不是幹活的。不管是姑娘自家宴客還是到別人家裡做客時,一杯茶端上來,馬上能看出茶碗的來歷,喝一口就要嘗出來是什麼水,什麼茶葉,中間經過了多少道工序。
  茶具配不配茶,什麼茶該配什麼點心。丫頭煮茶的手法對不對,哪裡錯了,要如何更正,小姐不用去做,但必須得曉得並且能指正丫頭的錯誤。
  做菜也是一樣,太太也好,小姐也好,連廚房門朝哪開都不用知道。但四季菜蔬必須張口就來,作為管事太太、奶奶,出門赴宴,一道菜上來了,也許叫不上名字,但吃一口之後必須曉得是什麼材料做的,大概用了什麼佐料,是煮的還是蒸的。
  在家當姑娘的時候還不是特別講究,但出閣之後都要有一個基本技能,要說的一桌好菜。當家太太奶奶要決定菜單,安排客人坐次的時候還要十分講究,有些人不喜歡什麼的就要避開,避開之後菜色如何搭配,添什麼,減什麼。
  再就是有客人問起來了,你家這個菜是怎麼做的啊,當家奶奶馬上就要說出來,什麼材料,什麼樣的工序。至少這個菜多少錢,不好意思,不曉得。幾代公府出來的千金小姐,不管是什麼東西,只看喜歡不喜歡,銀子那是什麼,不認得。
  「這些都是基本功,也不是一天半會能學會的,時候長了自然就曉得。」宋婆子笑著說。
  千金小姐,千尊玉貴,那不是丫頭婆子人多捧出來的,而是一堆堆老師教養出來,談詩說詞能接上話,廚房茶藝搭的上來。御下時,下人的過錯能馬上指出,出外做客時,不管走到哪裡,不管主人家拿出什麼東西來,都得認得說出個一二三。有了這樣的底氣,行事才能不露怯,有了底氣才有氣場,有了氣場那才能說排場。
  葉蕎自是不必說,就連葉茜也有點聽傻了,千金小姐的必備功課……全部學會都學到什麼時候去啊。果然是隻看到賊吃肉,沒有看到賊挨打,只看到千金小姐過富足的日子,金婢銀奴使喚著人,沒想到使喚下人也是這麼不容易的事。
  「時候不早了,姑娘早些歇著吧。」宋婆子看葉蕎和葉茜還在發怔中,可能是自己說的太多,把她們嚇倒了,便笑著道:「其實這些只是姑娘閑了學著玩的,又不是書生考狀元,當不得真。」
  說完這些就讓吩咐丫頭們侍候葉茜和葉蕎梳洗,又留下杜鵑上夜,眾人散了去。直到帳幔放下來,吹了燈,葉蕎這才小聲對葉茜道:「我們真的能全部學會嗎?」
  葉茜小聲道:「我們又不是正經小姐,不過是老太太憐愛留下來住兩年,將來尋親事也尋不到高門大戶。不過是見見世面,學學規矩,能學多少是多少,誰還來效考我們。」
  上輩子葉蕎雖然說是嫁的不錯,但也只是相當葉家來說,跟國公府比起來是天差地別。像吳婆子說的那些,在國公府裡也許能用著,出了國公府就真沒啥用了,就她們姐妹的生活檔次真沒那麼高。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7 19:31:57

第二十七章

  葉蕎聽得有幾分放心,她們本來就是陪客,老師重點教的是國公府的正牌小姐們,能學多少是多少,就當是見世面了。道:「也是,我看大姑娘和二姑娘也不是什麼三頭六臂,她們能學會的,我們多下點功夫也一樣能學會。」
  「嗯,明天好好學。」葉茜笑著說,葉蕎這股不願服輸的勁也挺好,真要論智商,葉芙和葉薇未必拼的過葉蕎。
  每人十二件新衣,二十兩碎銀子,葉宗山送進來的,畫眉讓小丫頭拿包袱進來時,葉茜和葉蕎連聲感激。一般丫頭幫著主子送東西跑腿,主子都會有打賞,但像畫眉這種,只怕太太級的都要不好打賞她,老太太的心腹,拿塊碎銀子當打賞那是看不起她。
  「勞煩姐姐了,姐姐請喝茶。」葉蕎讓著,葉茜捧茶上來。
  「勞動姑娘,生受了。」畫眉笑著接過茶碗,又問道:「姑娘們可習慣了,差了什麼少了什麼,只管與我說,我回與老太太。」
  「不差什麼,樣樣都好。」葉蕎笑著說,本來就是寄居,哪來這麼多事。
  畫眉想了想笑著道:「姑娘們要是差了什麼,管事那裡一時間沒買到,可以拿銀子給吳媽媽,她自會派人在外頭采買。」別說像她們這樣寄居的,就是章雨柔都讓奶媽在外頭買過東西,人多事多,再是千金小姐也有受委屈的時候。
  「多謝姐姐提點。」葉蕎笑著說。
  畫眉喝了半杯茶,估摸著葉老太太午睡要醒了,也不敢久坐,起身回了正房。
  杜鵑和喜鵲上來收拾包袱,葉茜則把裝銀子的兩個荷包都拿出來,打開妝檯下頭的小抽屜,把兩袋碎銀子全部掉進去,又笑著對杜鵑和喜鵲道:「打賞的時候記得來這裡拿銀子。」
  按老師說的千金小姐是絕對不能提錢,這是掉價失身份的事。姑娘和爺們的錢全部都是房裡的奶媽管著,姑娘只要說自己想要什麼就好。當然這也是理想化的生活,小姐可以千尊玉貴,出了閣當了奶奶卻要算賬理家。
  她們兩個寄居的更擺不了這個譜,而且聽畫眉那個口氣,要自己花錢買的東西還多著呢。就是以後月錢由宋婆子拿著,葉宗山送來的碎銀子,卻不能交上去。吳婆子再好,總要自己手裡有點錢,公開放在這裡,也就把什麼話都省了。
  下午是廚藝課,雖然老師有做筆記送給眾人,葉蕎仍然拿了紙筆過去。思學館的面積不小,三間正房,左右各三間廂房,總共九間十分寬敞。也因為房舍寬敞,教學區也不同,針織女紅在正房,茶藝廚藝在東廂,琴棋書畫在西廂。
  各屋皆擺了教學道具,本來是三張椅子,現在又添了兩張,章雨柔已經畢業,轉向學習管家理事方向。五個學生,屋子卻不顯得多寬敞,實在是學這些,不只是聽聽看看,還要自己實踐,不是動手做,是動嘴嘗。
  「喲,蕎姑娘準備的真齊全,連紙筆都帶上了,也是,這樣的機會不多,是得好好把握住。」葉芙嘲諷的說著,丫頭的女兒也過來跟她平起平坐,看到就煩。
  葉蕎只當沒聽到,葉蕎雖然心中不悅,臉上卻是沒表現出來。昨天頭一天上課,葉芙就是這副德性,就這樣還是嫡長女呢,學再東西都沒用,葉景祀說得對,葉芙真是上不得檯面。
  楊婉真不敢公然反駁葉芙,卻是拉著葉芙在當中第一個位子坐下來,笑著道:「先生就來了,妹妹快坐吧。」
  葉芙這才坐下來,楊婉真在她右手邊的位子上坐下來,趁著葉芙向前看時,楊婉真回頭朝葉茜和葉蕎笑笑,滿是道歉的意思,馬上又轉過頭去。
  葉茜心中感嘆,葉蕎也覺得楊婉真太不容易,雖然同樣是寄人籬下,她們還是幸福些,至少不用討好這樣的極品的大小姐。
  廚藝課講得很籠統,這跟茶藝課還不同,茶藝課老師好歹還動手煮茶,讓姑娘們看手法,相對來說很直觀。廚藝課就不行了,千金小姐是遠離廚房的,而且炒菜動靜大,煙火氣重,也怕薰到姑娘,只能把成品拿出來,然後細細講解,主要講國公府裡的菜色。
  葉茜和葉蕎聽得認真,聽完卻多少有點傻,讓平頭百姓說,國公府裡肯定是天天鮑魚熊掌,那種東西當然也吃,但那並不是最花錢的。越是看著平凡無奇的菜蔬越是花錢,應該說是折騰,一道茄子,十來只雞來配,工序十幾道,配料人工要多少錢了。
  還有大楚朝已經有反季洞子貨蔬菜,這也決定了酒席的檔次,不說樣樣有,但席面上至少得有一樣。據葉茜所知冬天的一條嫩黃瓜的市價是八兩銀子,其他反季菜蔬也差不多類似,只是成本價算下來也是嚇人的價碼。
  「虧得只是擺酒席撐場面。」上完課回屋之後,葉蕎忍不住感慨,以前讀詩時,看到說朱門酒肉臭,其實這話也不對,高門大族裡不是魚肉吃得多,而是折騰的太多,錢全花在折騰上了。
  葉茜心中也是十分無語,本以為國公府平常飯菜已經無比精緻了,沒想到竟然是只是家常菜,那就怪不得許多大戶沒落起來非常快,實在是想起撐起門面太難了。便道:「記住菜譜就好了,以後指點丫頭廚娘們做。」
  葉蕎聽得也不禁笑起來,她們也嫁不到高門大戶去,何必白操這個心,倒不如記下菜單,以後閑了指點指點廚房,偶爾折騰一回吃吃。
  十月中旬,東宮的喪事來了,太子亡故。萬啟皇帝綴朝三天,官民素服七天,不管是大臣還是命婦都沒有閒著的,大臣要哭喪,命婦們也要入朝隨祭。葉老太太還好,只要跟著入朝隨祭就好,忙的是葉二太太,即要跟著葉老太太入朝,又要料理國公府家務。
  太子亡故是國喪,三個月內不得嫁娶,一年之內不得擺酒宴席,按萬啟皇帝的脾氣,臣子們別說喝花酒逛青樓了,這一年裡頭大臣們最好連自己老婆都不要睡,嚴格要求肯定沒錯。
  國公府裡的家中的戲子伶子馬上打發走,葉二太太更是把四大管家叫到跟前,連家中下人都特別交待,孝期之內一定規規矩矩,若是惹出事來,那就不是趕走就能完事,不要怪主人不念舊情,是皇上看著呢。
  外頭的忙亂與姑娘們關係不大,只要素服七天時不穿紅著綠就行,平常的生活仍然是早晚請安,上午、下午聽課。但府內事多,氣氛壓抑,尤其是葉老太太院裡還有葉老太爺在,下人們說話都不敢大聲,葉茜和葉蕎下學之後也不敢四處走動,只怕礙了誰的眼,便在自己屋裡做針線,葉茜想的主意,眼看著天冷了,找畫眉找了樣子,給葉老太太做頂暖帽表表孝心。
  至於跟姐妹們相處,章雨柔一直幫著葉二太太料理家務,此時更忙亂些。再有葉芙和葉薇,明擺著看不起,她們也不上前去湊趣,再有楊婉真,日日伴在葉芙身邊,更說不上話,還不如屋裡做針線。
  「這是茜姑娘和蕎姑娘的冬衣,家裡事多,只趕出這麼多來,還請兩位姑娘勿見怪。」林福家的賠著笑臉說著。
  葉茜看看身後的大箱子,雖然說冬衣占地方,但這麼一大箱子就是兩個人分也足夠了。曉得林福家的是國公府四大管家之一林福的媳婦,管家娘子中的頭號人物,葉二太太派了她來送東西,那是對她們姐妹足夠的看中。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7 19:32:08

第二十八章

  忙笑著道:「媽媽說的哪裡話,前幾天媽媽親自帶了人給我們姐妹量尺寸,今天又親自送來冬,我們姐妹還不知道怎麼感激。二太太更是不必說,如此疼惜我們這些晚輩,早就想過去磕頭盡孝,只是想著府裡事多,不敢過去打擾。」
  林福家的聽得笑了,葉茜和葉蕎進府這麼久,性格多好還說不上,倒是有一點好處,事少也懂事,至少會說話。便道:「看姑娘說的,哪裡是打擾呢,時候不早,姑娘也早些歇了吧。」
  杜鵑和喜鵲早拿了碎銀子給箱子的小丫頭們,葉茜和葉蕎送林福家的出屋門,臨走時還說代她們向二太太道謝。
  送完人回屋裡,小丫頭把箱子打開,葉茜和葉蕎看了看,兩件大毛披風,幾件皮襖,再就是內衣和一般棉衣。太子喪期中,顏色偏素,顏色卻不是太沉悶,正襯小姑娘穿。
  「找個空,我們也該好好謝謝二太太。」葉蕎說著,雖然不能說多額外照顧,但至少對她們不壞。
  「是啊。」葉茜笑著說,在這個家裡,要論聰明,誰也比不了葉二太太。
  直到十一月中太子埋進孝陵,國公府上下算是松了口氣,把萬啟皇帝心情最壞的時候熬過去,葉老太爺也敢伸伸腿了,國公府的氣氛相對也沒那麼糟糕。又有冬至將近,雖然不能聽戲請客,但冬至是大日子,自家人在一起圍桌吃飯倒是沒妨礙。
  葉二太太曉得葉老太太連日心情不太好,府裡也顯得過與壓抑些,便與章雨柔商議,冬至當天在後花園邀月台擺酒,多少活躍一下府裡的氣氛。
  「回二太太,杜大奶奶來了,車駕已經進二門。」丫頭進門回話。
  葉二太太和章雨柔都愣了一下,雖然嫡親之間上門不用特意寫貼,但馬上就是冬至了,杜大奶奶是當家奶奶,怎麼會突然過來。葉二太太是長輩不用去接,章雨柔卻是趕緊上車,到三門去迎。
  章雨柔的車駕到時,馮氏已經從轎子上下來,眼睛腫的跟桃子似的。杜大奶奶馮氏是葉老太太的娘家侄孫女,靖寧侯府的嫡女,六年前嫁與忠勤侯府二房的三爺,三年前忠勤侯老太爺去世,忠勤侯府的爵位到頭,分家之後,各房出來單過。
  馮氏的公公杜二老爺雖然是庶出,分到的家產少,卻是探花出身,官運亨通,其夫杜俊是杜二老爺的嫡長子,也是少年英才,二十歲不到就中了舉,前程不可限量。倒是長房子孫不爭氣,少有人出仕,長房一脈反而不如庶出混得好。
  「姐姐……」章雨柔本想對馮氏笑笑,但看馮氏滿臉怒容,眼睛都腫了,頓時把笑容收了,只是上前拉住馮氏的胳膊。靖寧侯放了外任,全家都在外頭,馮氏自小與葉老太太親厚,現在娘家人不在京中,估摸著是在婆家受了氣,便來了葉家。
  馮氏看看章雨柔,臉上卻有幾分羞愧之色,女子回娘家訴苦是最無奈的選擇,尤其葉家還不是她娘家,要不是實在沒辦法,她真不會來。
  姐妹倆上了車,章雨柔雖然聰明,到底只有十三歲,而且杜家的後宅……不客氣地說,妻妾不分,尊卑不明,從根上都爛了。自從分家之後,饒是馮氏溫和謙讓,也是時不時的過來訴苦。
  杜二老爺是庶出,分家時也把自己的親生母親一併接了出來。妾室出身的杜老太太,在杜二老爺官至三品之後就向朝廷請封了誥命,大楚朝有明文規定,庶子宮至三品可以給生母請封誥命,尤其是馮二老爺的嫡母已經不在了。
  杜二老爺自小看著生親受嫡母欺壓,對生母十分愧疚,因愧疚也就變愚孝。人家是多年媳婦熬成婆,杜老太太則是多年婢妾成主母,從下人一下子變成主子,還是全家最大的主子,這個變化也讓杜老太太的性格大變,或者是壓抑太多年,一下子大暴發了。
  以前杜二老爺嫡母在世時,杜太太和馮氏自然以嫡母為尊,對杜老太太雖然也孝順,卻是往後排。杜老太太就翻起舊賬,對兒媳婦、孫媳婦挑鼻子挑眼,分家出來這三年,杜太太直接病倒,馮氏更是沒過過一天好日子。
  此時馮氏哭著來到葉家,肯定是杜老太太在家裡尋事,只怕還不是小事,馮氏以前倒苦水也就是趁著走親戚的時候說幾句。馬上就要過節了,以馮氏的性格,要不是出大事了,不會特意跑到姑奶奶家裡哭訴。
  此時思學館裡也是剛下課,葉茜和葉蕎回屋換了衣服之後就去葉老太太屋裡,沒一會葉芙和葉薇也來了。前陣子葉老太太要入朝隨祭,實在辛苦了,孫女們沒有機會在跟前盡孝,現在就要補回來,連葉芙和葉薇也是想著法逗葉老太太開心。
  葉蕎正給葉老太太看著新暖帽,葉老太太顯得十分高興,正誇著葉蕎手巧。葉二太太先來了,看葉老太太心情正好時,但馮氏來的事也不能不說。
  「唉……」葉老太太當時就嘆了口氣,當家老爺把生母奉成老佛爺,任由生母在後院裡折騰,兒子也好,媳婦也好,誰能怎麼樣。
  「姑娘們……」葉二太太看看屋裡的四個姑娘,馮氏這就來了,姑娘們要不要迴避呢?
  葉老太太卻是揮揮手道:「她們早晚也是要嫁人的,後宅的事情沒必要瞞著她們。」
  葉芙和葉薇對杜家的事多少知道些,葉茜和葉蕎卻是兩眼抓瞎,尤其是葉茜心中更疑惑,杜大奶奶馮氏,這個名字實在陌生的很,要是跟葉家的關係如此親密,她就是沒見過,也該知道的。
  「老太太……」
  馮氏進到正房,看到葉老太太實在忍不住,眼淚嘩嘩地流下來。
  葉老太太向來疼愛這個娘家侄孫女,看馮氏哭成這樣,眼淚也跟著掉了下來,向馮氏招招手,章雨柔扶著馮氏到葉老太太身邊,葉老太太攜她在榻上坐下。
  「老太太,我實在沒辦法,你要給我做主啊……」馮氏哭的更為傷心。
  「好孩子,我給你做主,你說,到底是怎麼了?」葉老太太說著。
  「家裡老太太要把泰哥兒抱走,說要自己養活。」馮氏聲音尖銳起來,什麼表妹貴妾,管家權,她都能忍,唯獨兒子,那是她的命根子,絕對不能忍。
  葉老太太臉色瞬間難看起來,雖然沒有祖母會害自己親孫子,但杜老太太弄不好就是個例外。大半年杜老太太大擺宴席把自己的娘家侄孫女邱氏嫁給杜俊當二房,沒多久又藉口馮氏身體不好,她要親自管家把馮氏的管家權收了,交給邱氏管家。
  馮氏的婆子前些天過來傳話說,邱氏已經有孕,孫子還能再生,杜老太太就是把泰哥兒養死了,杜俊也不會絕後。尤其是葉老太太見過杜老太太,臉上那個神情,真的很像是神經病。對正房、嫡出好像有種天生的仇視。
  「老太太……你要給我做主啊。」馮氏緊握住葉老太太的手,葉老太太如此沉默,這讓她很害怕。兒子是她最後的希望,要是連兒子都沒有了,她真不知道要怎麼活下去。
  葉老太太動動嘴脣卻是沒接話,旁邊葉二太太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姑娘們更是不敢吭聲,倒是葉茜聽了一會終於知道杜家是哪家了。現在杜傢什麼狀態她不曉得,十來年後那是如雷貫耳,理國公府乾不過杜家。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7 19:32:23

第二十九章

  父子雙探花,老子坐到吏部尚書,拜相入閣,兒子更是後來永昌皇帝的心腹,當了好幾年的中書舍人。更有風流才名在外,極品人渣一枚,好像跟葉景祀關係很不錯,合稱渣中雙雄。
  「好孩子,你先在我這裡住下。」葉老太太說著,滿是憐愛的摟住馮氏,杜老太太雖然是妾室出身,但確實是杜老爺的親娘,又有誥命在身。祖母抱孫子來養活,任誰也挑不出理來,要是說杜老太太的身份不正,只怕杜老爺就要先跳起來。
  這種事情最好就是杜家內部解決,偏偏杜家的嫡系混的要向庶出的臉色,再往上頭數也實在沒有長輩能管下這個家務事。
  葉二太太也跟著道:「今天晚了,姑奶奶先住下,總會有辦法的。」
  杜老爺官運正好,國公府雖然有爵位,但家中無人出仕,論朝廷上的勢力真不如杜家。
  「姐姐就與我一起住吧,晚上做個伴。」章雨柔便上前扶起馮氏說著,又轉頭對身邊的婆子們道:「給杜家送個信,說姑奶奶被老太太留下來了。」
  「但是泰哥兒……」馮氏恨不得馬上殺回杜家,把兒子搶回來,杜老太太真的不正常。
  葉二太太也去扶馮氏,勸慰她道:「今天太晚了,總是要等明天,只是一個晚上而己,姑奶奶放心,不會有事的。」
  章雨柔和葉二太太又是摻又是勸,總算是把馮氏扶走了。葉老太太一聲長嘆,她真的很想給馮氏出頭把泰哥兒抱回來,關鍵時這個頭要如何出。以杜老太太的脾氣,她就是帶著大隊人馬殺到杜家去,鬧個人仰馬翻,杜老太太也不可能改了脾氣,馮氏和泰哥兒總要在杜家繼續生活下去,鬧的太難看了,馮氏的日子會難過。
  「杜家還有什麼人呢?」葉老太太有幾分自言自語的說著,最好就是讓杜家宗族出面,葉家也不是馮氏的正經娘家人。
  葉茜一直是旁聽狀態,本不欲插嘴,此時卻是忍不住道:「看姐姐那樣,我心中實在難過,泰哥兒是姐姐的兒子,也是杜大爺的兒子,何不派大哥哥去找找杜大爺……」
  一語提醒了葉老太太,對婆子道:「去叫大爺來。」
  葉茜如此提議,並不是上輩子跟杜俊打過交道,跟葉景祀一樣,因為太極品,後宅的陰私太多,這種人家給再多錢都不願意去。不過就是沒有去過杜家,她也聽說過杜俊的大名,就是十來年後他才出名,現在的杜俊肯定不是傻子。
  杜老爺對生母愚孝,杜老太太在家裡折騰兒媳婦,孫媳婦,這些都是家務事,與官員並沒有多大妨礙。但寵妾滅妻就是大事了,至少杜俊成名的時候,只傳出他家裡小妾多,性能力強,並沒有寵妾滅妻的傳言。
  現在杜老太太使勁折騰,估摸著想的就是把馮氏擠走,把那個表妹扶正,表妹生下兒子就是嫡長子。杜老太太一個妾室出身的老太太,有這樣的蠢笨想很正常,但杜俊應該曉得,要是真任由杜老太太這麼幹了,自己的前程也就完了。
  與其去找杜家其他人出面,還不如直接去找杜俊。直接給他擺明關係,照這麼下去,馮氏和泰哥兒未必能留下性命,都到這種地步了,葉家也好,馮家也好,都不會有什麼顧忌,鬧的狠了,杜俊的名聲也就跟著完了。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都寵妾滅妻了,就這一條,足夠擋住杜俊前進的路。
  「你表姐我就留在家裡住下,你去尋杜大爺,好好與他說,嫡長子是大事,想必他也能明白。」葉老太太嘆息說著,杜俊看著倒像個明白人,心疼不心疼媳婦再說,至少很在意自己的前程,這樣就足夠了。
  葉景怡似乎猶豫了一下,道:「要是杜大爺仍然不理,老太太要如何?」
  葉老太太被問的怔了一下,要怎麼給馮氏出頭,她自己心裡也沒有底。杜家的前程很不錯,要是可以的話,她真不想跟杜家鬧僵了,帶著一群人打上門去,那實在是下下策。
  「那孫兒可不可以跟杜大爺說,要是杜老太太執意抱走泰哥兒,祖母就要請安寧公主出面,進宮請皇后裁奪。」葉景怡也不難為葉老太太,直接把自己的想法說了。
  要找杜俊談這事並不難,杜俊是個聰明人,隨便一說他就明白了。但隨便過去說一聲,以後馮氏還要在杜家受氣,弄不好杜老太太還要變本加厲的來。要是葉家不管,直接把馮氏送回杜家,那就隨他們折騰去。
  現在葉老太太把馮氏留下來了,決定要管了,那就要把這事管到底,不然外頭說起來還以為堂堂國公府怕了杜家那個妾室翻身的老太太。
  「請公主出面……」葉老太太顯得有些猶豫,她不是沒想過請安寧公主出面,自己這個老太婆親自到公主府去求求,安寧公主未必不給她這個面子。但太子才亡故不久,宮裡也是各處亂,再為臣子的家務事鬧到宮裡,只怕不太妥當。
  葉景怡微笑著道:「只是這麼說一說而己。」
  以杜俊的聰明,馬上就能聽出另外一重意思。太子死了,三皇子是萬啟皇帝最年長的兒子,雖然太子有子,三皇子還是有機會的。要三皇子成了太子,以後成了皇帝,安寧公主的地位馬上就不同了。
  國公府有爵位,靖寧侯府馮家雖然外放出京了,也有爵位在身,還有無數姻親在京城。杜老爺是探花,杜俊還只是個舉人,真要撕破臉的鬧起來,杜家現在是很牛叉,馮氏也沒那麼好欺負。
  葉老太太這才明白過來,就是拿公主壓一壓杜家,點頭道:「自然能如此說。」
  葉景怡又道:「那老太太能否派人去尋了四弟來,他與我同去,更妥當。」
  「小四?他才十歲啊,能做什麼?」葉老太太忍不住說著,其實葉景怡也不大,只是她沒有一個像樣的兒子,只能派出十五歲的葉景怡。
  葉景怡笑著道:「只要他跟著我就好了。」別看葉景祀才十歲,葉家三個老爺捆一起還未必如他一個。
  葉老太太也不再問,便讓身邊的婆子去公主府叫葉景祀,沒一會葉景祀過來。葉景怡早命人備好馬車,跟出門的男僕也全部二門侯著,葉景怡領著葉景祀走的時候,葉老太太還吩咐著道:「好生帶著你弟弟,他還小呢,別嚇著他。」
  葉景祀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但跟兄長出門去,怎麼也比在家裡悶著強,顯得十分歡喜,對葉老太太笑著道:「祖母放心,我跟大哥一起去,就是天破了個窟窿我們也能填平了。」
  「我只怕你把天捅個窟窿。」葉老太太不禁笑著說。
  葉景怡帶著葉景祀去了,葉茜心中也不由的鬆口氣,葉景祀和杜俊未來是好友,應該能合上拍。笑著對葉老太太道:「大爺和四爺一起去了,杜大爺定然能明白,老太太就放心吧。」
  「還虧的你的主意。」葉老太太說著,看著葉茜,有幾分疑惑地道:「沒想到你年紀小,倒是機伶的很。」
  葉茜馬上笑著道:「老太太不曉得,我家裡不比府裡,姑娘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我姨媽是醫婦,家裡開著藥鋪,我常過去玩。民野鄉間的婦人們粗魯的很,經常婆婆,媳婦,妯娌吵鬧,有時候還打成一團,那時候都是一窩蜂的去看熱鬧,看多了,也就懂了。」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7 19:32:31

第三十章

  葉芙和葉薇一臉不可思議兼鄙視的神情看向全葉茜,還稍帶著葉蕎。葉蕎也有些驚訝,葉茜這樣說也不錯,狗血八卦確實看的不少,不過她就沒葉茜反應快,能想到這麼多。
  葉老太太聽得嘆口氣,看向葉茜和葉蕎道:「你們也是辛苦了。」
  葉茜聽得笑笑,又道:「馮姐姐還不曉得老太太派了大爺去,不如我過去跟馮姐姐說一聲,也好讓馮姐姐放心。」
  「嗯,是該說一聲。」葉老太太說著,看向葉茜道:「看你口齒也伶俐,就去勸勸你馮姐姐,有些話我們這些當長輩的也不好說,你們是姐妹,倒是好說話。女人出閣在夫家,就是再好人家都不能像在家當姑娘一樣,忍一忍也就過去了。」
  「是。」葉茜答應著,明白葉老太太話裡的意思,杜老太太年齡也不小了,就是讓她折騰也折騰不了多久,熬到死也就解脫了。
  葉茜帶著丫頭到沁芳齋,小小的院門,四圍皆是抄手遊廊,三間正房,左右各三間廂房,中間小院裡種了不少花草,樹下還擺有石桌石椅。章雨柔住了三間正房,三間東廂當了書房,三間西廂則當做繡房來用,不過估摸著也是擺個樣子,章雨柔最常用還是書房。
  馮氏此時正在正房裡哭泣,章雨柔和葉二太太就是極力安慰,但兒子可能有危險這個信息,仍然讓馮氏心如火燒。
  「老太太說了給姐姐做主,一定會給姐姐做主的。」章雨柔輕聲說著,想哭又怕馮氏跟著更傷心。馮氏當姑娘時常來國公府玩,很是照顧章雨柔,雖然是表姐妹感情卻十分好。
  當初馮氏嫁給杜俊時是各種美滿,婆婆好脾氣,嫡母太婆婆也是好脾氣,馮氏進門就生下泰哥兒,杜俊雖然好色,馮氏卻是沒受過一丁點氣。哪裡想到半路殺出姨娘太婆婆,把好好一個家攪的人仰馬翻。
  「大夫說邱姨娘肚子裡那個像是兒子,老太太才說要把泰哥兒抱走。婆婆一直病重,我不敢去說,告知公公,公公卻只是嘆氣。」馮氏哭泣說著。
  有時候她挺看不起杜老爺,杜老爺不是不懂,只是覺得身為兒子,如何敢去指責生母的不是,生母不管做了什麼了都是對的。任由杜老太太折騰,自己夫妻離心,兒子就要妻離子散,嫡長孫也不去看護,就為了一個孝字。
  葉二太太嘆口氣,她年齡大見的更多,愚孝的男人,不管在外頭怎麼樣,在家裡就徹底不行了,像杜老爺那樣,早就是晚期,根本就不指望。只能道:「泰哥兒總是老太太的親重孫,虎毒還不食子呢。」
  正說著話,葉茜打簾子進來,上前笑著道:「馮姐姐就放心吧,老太太派了大哥哥和四哥去找杜大爺,就是老太太不明白,大爺總是明白的。」
  臉上笑著,心裡卻是為馮氏擔憂,馮氏和泰哥兒,她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倒是杜老太太估計挺能活的,至少馮氏哭訴時,她馬上想到是哪個杜家。她上輩知道各大府邸裡太太奶奶們,要到二十歲左右,杜老太太要是再那個時候還挺有名氣,要麼是還活著,要麼是才死沒多久。
  正在哭泣迷茫中的馮氏聽到這話,頓時止住了淚,不管是什麼辦法,只要去做都比什麼都不做強,忙道:「老太太讓大爺去了?」
  葉茜笑著點點頭,拉著馮氏的手,溫聲道:「杜大爺是杜老太太唯一的孫子,只要杜大爺站在姐姐這邊,老太太總要顧忌孫子。」
  算算年齡這時候的杜老爺也四十幾歲快五十了,這也是杜老太太一直折騰著換孫媳婦,沒想換兒媳婦的原因,換了也生不出孩子。杜老太太再神經病,再折騰,也不會把自己折騰到絕後。
  「大爺啊……」馮氏嘴裡念著,心裡卻是一陣凄涼,要是杜俊對她好,她心裡也不至於如此氣苦。納妾,養外室,捧戲子,逛青樓,風流場上的勾檔杜俊是一個沒落下。要不是國喪期間,只怕她成月的見不到杜俊。就是今天早上杜老太太派丫頭去抱泰哥兒,杜俊是知道的,他一樣沒管。
  葉茜笑著又道:「大哥哥會跟杜大爺說,要是杜大爺也不管,老太太就會請安寧公主出面,進宮請皇后裁奪。有這樣的後盾,姐姐還怕什麼呢。」
  聽到公主和皇后的字眼,馮氏頓時寬心不少,她早就不要求夫妻恩愛,受太婆婆的氣她也能忍,現在只要把泰哥兒給她,她把泰哥兒好好養大,她也就知足了。
  「論理這話是我放肆了,杜老太太都到這把年紀,還不好好的保養自己,硬生生的把自己的福氣折騰完。姐姐身邊有泰哥兒,好日子長著呢,何必在意這一時。」葉茜笑著說,心中卻覺得有些悲哀,當媳婦的似乎只能想,反正我能比婆婆活的長,再多的苦難只要忍一忍也就過去了。殊不知這麼一忍就是十幾年、幾十年過去,把婆婆熬死了,自己的青春也跟著沒了。
  葉二太太有幾分讚許的看看葉茜,真是沒看出來,看著挺平常的小姑娘,倒是很會勸人,句句說到點子上。
  章雨柔也在旁邊勸著,總是把馮氏的淚給止住了,章雨柔喚來丫頭侍候著馮氏洗臉梳頭。馮氏這才留心看向葉茜,章雨柔忙笑著道:「這是茜妹妹,族中堂妹,還有蕎妹妹,她們是姐妹倆,現在都跟著老太太。」
  葉茜福福身,笑著道:「見過馮姐姐。」
  「茜妹妹好。」馮氏還禮,這才想起剛才葉老太太屋裡還有一個眼生女孩兒,想必就是葉蕎了。有幾分歉意的道:「初次見妹妹就這樣,讓妹妹笑話了。」
  「馮姐姐說的哪裡話。」葉茜笑著說。
  馮氏梳洗完畢,就有小丫頭過來傳話道:「老太太屋裡傳晚飯了。」
  因為有葉老太爺在,葉二太太坐車回二房吃飯,葉茜和章雨柔摻著馮氏到葉老太太正房時,葉老太爺己曉得事情始末,但對這樣的家務事他也不知道如何處理,實在是沒有經驗。知道葉老太太派了葉景怡和葉景祀出馬去找杜俊,也覺得這樣妥當,畢竟是杜家的家事,杜家能自己解決最好。
  「給老太爺添麻煩了。」馮氏磕頭說著。
  葉老太爺忙讓章雨柔去扶,又道:「快起來,你弟弟們已經去了,葉家不會看著你被欺負。」
  「謝老太爺憐憫。」馮氏說著眼淚又掉下來,章雨柔敢緊拿手絹給馮氏擦。
  馮氏的悲劇在前,一頓飯吃的索然無味。飯完是兩房人請安,藉著請安馮氏也給葉大老爺,葉二老爺,葉大太太請安兼認錯,按理說晚輩到家裡做客,是該長輩屋裡都走一圈,只是馮氏帶著悲傷苦逼來的,只顧上哭了,缺了禮法。
  「都是親戚,規矩沒那麼要緊。」葉老太爺說著,攤上這樣的家,馮氏也是不幸。
  葉大太太這才道:「侄女不必多禮,都是一家人。」
  因有馮氏在,沒說幾句葉老太爺便宣布散場,然後自己也要起身去前頭書房。安慰小孫女之類的事情他做不來,倒不如自己躲開了,讓她們娘們說話。
  葉二太太很自然的留了下來,楊婉真跟葉大太太走的時候,頻頻給葉大太太使眼色,這種時候作為男性親屬自覺得迴避,女性親戚肯定要留下來安慰。下午丫頭說馮氏來了,楊婉真就勸葉大太太過來,葉大太太卻是不理會,沒想到晚上竟然就這麼走了。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7 19:32:44

第三十一章

  楊婉真無法,只得跟著葉大太太回屋,葉大老爺晚上幾乎不進葉大太太房,楊婉真倒也不用迴避,忍不住道:「姑媽何不留下來安慰一下表姑娘。」
  葉大太太冷笑著道:「馮家人何曾給我過一個好臉,別以為我不知道,當實馮家就給大老爺做媒,想讓大老爺娶自家的一個表親。現在他們的女兒倒霉了,還讓我去安慰,哼,反正我在老太太跟前早就是不討喜的,何苦再去湊這個趣。」
  楊婉真聽得無語了,葉老太太真不是刻薄的婆婆,老是說自己不討喜,倒是做點讓婆婆喜歡的事。不能直接反駁葉大太太,只能笑著道:「今天連老太爺都為馮姐姐發話,姑媽若是實在不想過去,那不如我過去看看,就說姑媽今天身上不痛快,不能過來看馮姐姐。」
  葉大太太無所謂的道:「你想去就去吧,但你就是再過去討好,難道老太太還會給你找門好親事不成。親孫女,外孫女不算,連旁支的孩子都養活,如何還會看到你。」
  楊婉真頓時漲紅了臉,道:「我……我並沒有這個想法。」
  葉老太太對她不壞,但要說多好也說不上,畢竟葉老太太很不待見葉大太太。她做這些,只是覺得這是葉大太太應該做卻沒有去做的,自己跟著葉大太太,吃穿用度享受著國公府小姐的待遇,這是葉大太太與她的恩。
  「隨你怎麼想吧。」葉大太太說著,頓了一下道:「前幾天你爹媽過來,與我說到你的婚事,其他的事情我不管,但我有一句要說明白,陸哥兒的正室不行。」
  她確實挺喜歡楊婉真的,楊婉真個性脾氣都很好,但是楊家實在太落魄了,她只有葉景陸一個兒子,自己娘家不可能給葉景陸助力,只希望給葉景陸尋個有背景的媳婦。楊婉真就是再好,也不是她心中的兒媳婦人選。
  楊婉真的臉頓時憋得通紅,聲音更像蚊子一樣,道:「姑媽,我……我真沒這個意思。」葉景陸才九歲,當然她也不大,才十一歲,但要說婚配的事,她真沒想過。
  「我曉得你沒有才讓你一直跟著我。」葉大太太說著,楊婉真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她不至於這點眼力都沒有。又道:「葉家的爺們也不是一個,你向來聰明,凡事明白,也不用我多說。你想去看看馮氏就去吧,別太晚回來。」
  「是。」楊婉真低聲應著。
  從葉大太太房裡出來,楊婉真的眼淚就掉了下來,回到小跨院裡,卻又不狠哭,只是喚來丫頭洗臉更衣。從屋裡出來的時候,楊婉真還照了照鏡子,硬是擠出笑臉了,這才出門去。
  帶著丫頭走到葉老太太屋裡,馮氏已經不哭了,幾個姑娘們說笑話,正逗她開心,葉二太太也在旁邊勸慰著。倒是葉老太太有些擔心,兩個孫子出去的時間也不短了,按理說也該回來了,尤其是公主府已經打發人問過一次。
  「姑媽身上不爽快,讓我來看看馮姐姐。」楊婉真上前笑著說。
  葉老太太聽得只是笑笑,道:「有心了,坐吧。」
  「謝老太太。」楊婉真道了謝坐下,看向馮氏道:「請馮姐姐寬心,吉人天相,都會好起來的。」
  「借姑娘吉言。」馮氏客氣的說著。
  葉茜抬頭看向楊婉真,也是滿心的感慨,這小姑娘真是不容易,攤上如此不靠譜的姑媽。更讓她揪心的是,她也沒有關於楊婉真的印象,看楊家的境況,楊婉真將來夫家的境況只怕是不太好。
  茶上了兩回,葉老太太有點坐不住了,葉景怡走時是帶了足夠人手的,就是真跟杜家發生了重大衝突,下人也該回來報信才是,一點信息都沒有,實在讓人憂心。
  「老太太莫著急,大哥和四弟總要先去與杜大爺說了,再好與杜老太太說話。」葉茜勸慰著葉老太太,心裡也有幾分擔憂。勸服杜俊不是難事,難道杜老太太真那麼難搞,杜俊可是未來的探花,皇帝的心腹,多少人眼中的惡人,真擺不平一個老太太嗎?
  一語未完,就見有丫頭匆匆進門報信道:「大爺和四爺帶著侄少爺回來了。」
  眾人頓時又驚又喜,葉茜馬上問:「杜大爺沒有一起來嗎?」
  丫頭搖搖頭,道:「外頭小廝只說大爺,四爺,還有侄少爺。」
  葉老太太更是驚訝,按她想的,讓葉景怡去找杜俊,杜俊說服了杜老太太,然後再把馮氏接回杜家去。已經出嫁的姑娘,未經婆婆允許就是回娘家也是不合規矩的。要是杜俊帶著泰哥兒一起,那是爺倆接馮氏回家,也是合情合理。現在葉景怡單把泰哥兒抱過來,這是怎麼個情況。
  馮氏卻是顧不得這些,聽到兒子她就是兩眼放光。葉茜也是心中疑惑,但葉景怡做事向來很靠譜,不到萬不得已不會把泰哥兒帶回來。難道杜老太太真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要在自己家裡直接弄死重孫,結果被葉景怡撞上?
  正想著,只聽外頭一陣腳步聲響起,簾子也被打開了,泰哥兒首先撲進來,哭喊著奔向馮氏道:「母親……」
  「我的兒啊……」馮氏大哭著抱住泰哥兒。
  葉二太太直問葉景怡:「這……杜大爺沒一起來嗎?」
  葉景祀抬頭擦擦頭上的汗,搶著道:「他倒是想一起來,結果走出門口就躺了,我和大哥怕再有變故就趕緊抱著泰哥兒過來了。」
  「啊?」
  眾人聽得一臉莫名,葉景祀又道:「伯娘,馬上讓男僕去找天橋說書的藝人們,我教他們連夜說段書。」
  找杜俊很容易,國孝期間只能在家裡在呆著,連外室都遣散了,最多在書房裡逗逗書童。葉景怡和葉景祀拿帖子進門,杜俊親自出門相迎,國公府的嫡長子和公主幼子上門來找他,現在的杜俊還擺不起譜。
  請到書房說話,葉景怡直接說明來意。杜俊卻是一副很無所謂的態度,泰哥兒被杜老太太抱走的事杜俊曉得,曾祖母要抱孫子去養活,這種事情在大家族太多了。至於馮氏想的加害之類的,是她自己把兒子看得太重,想太多了。
  杜俊直言說馮氏並不會帶孩子,四歲的男孩子除了找娘還是找娘,一點男孩子的剛性都沒有,很不討人喜歡。現在杜老太太要抱去養活也好,反正等七歲之後,男孩子肯定要從內宅裡分出來,現在曾祖母把孫子抱走就鬧,那過幾年泰哥兒到前書房,馮氏是不是得上吊。
  要是只有葉景怡一個人去,未必能說過的杜俊,人家說的句句在理,馮氏的所有想法只是懷疑,並沒有證據。葉景祀卻不同,敲桌拍板的說杜老太太就是如此惡毒,現成的例子杜太太,沒分家之前杜太太身體好得很,現在身體變壞了就是杜老太太下了慢性毒藥,馮氏手上已經有證據,是顧念著杜家才一直沒有捅出來。
  杜俊當時就揮手說不可能,杜太太可是他親娘,老婆兒子無所謂,他還不至於不管親娘。但葉景祀不但說的信誓旦旦,還直言明天安寧公主就進宮捅到皇后跟前,先請皇后娘娘徹查此事,然後再說說杜俊寵妾滅妻的事,反正上下嘴脣動動,也不花什麼力氣,而且事情鬧大了,泰哥兒以後好好的就罷了,要是杜老太太真動了歪心,把罪名作實,那以後就沒辦法收場了。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7 19:32:54

第三十二章

  如此一番說,杜俊這才拱手告饒,答應說服杜老太太,把馮氏自己撫養泰哥兒。但等到七歲之後泰哥兒要進書房了,馮氏絕對不能再阻攔,葉景怡自然是滿口答應著。
  葉景怡和葉景祀前頭書房裡坐著,杜俊則進後院。杜俊走之前也把話說得明白,等他說服了杜老太太,他就帶著泰哥兒一起去國公府接馮氏,裡子面子都給齊全了。馮氏以後要好好撫養泰哥兒,不要再沒事出去哭訴。
  杜俊走的時候,從書房抽屜裡拿了把匕首。等杜俊出了門,葉景祀就對葉景怡道,看來杜俊挺知道自己祖母是什麼人的,開始的時候還裝腔作勢,說曾祖母不會如此對孫兒。葉景怡當即向葉景祀揮揮手,這是在杜家書房裡,不好說主人家的壞話。
  因為到了晚飯時間,杜家也送來了雙人份的晚餐,葉景怡和葉景祀也沒太客氣,多少叫了些。等下人收了飯碟,茶喝了一碗,仍然不見杜俊過去,葉景祀有點坐不住了,葉景怡倒是沉得住氣,杜俊雖然是拿著刀子的去,但孫子去奶奶,應該是先哄再要挾,不可能上手就動刀子。
  書童剛端來第二輪茶,只聽後院傳來一聲尖叫,然後丫頭媳婦的驚呼聲四起。葉景怡和葉景祀當時就愣住了,杜家是四進的大院落,他們在前頭書房,離後院是相當遠,結果尖叫聲前頭都能聽到,那肯定是後頭出大事了。
  葉景怡和葉景祀也顧不得,帶著人是直衝後院。當時杜家也是亂成一團,也沒人管他們,等到他們衝到杜老太太院裡,頓時嚇傻了。杜俊竟然真拿刀子在自己左手上劃了一刀,鮮血直流,看著很是嚇人。
  滿屋的丫頭媳婦都驚呆了,唯獨上坐的杜老太太雖然滿臉震驚之色,卻是喊著道:「跟祖母動起刀子了,泰哥兒我就是留下了,你能如何。」
  杜俊手起刀落又在自己左胳膊上劃了一刀,血流的更多了,丫頭們叫的更大聲。杜老太太臉上雖然也有驚恐之色,卻是喊著道:「你真有能耐就死在我面前,我才服了你。」
  杜俊還要再劃,杜老太太的娘家侄女邱姨娘就向來攔,又向杜老太太求饒,鬆口說讓泰哥兒回去。杜老太太似乎更是惱火了,正巧婆子抱著泰哥兒出來,杜老太太上前啪啪抽了泰哥兒兩個耳光,泰哥兒頓時大聲哭了起來。
  杜老太太抬頭看到葉景怡和葉景祀,火氣似乎更大了,喊著道:「這孩子我就是不給馮氏,馮氏不是回娘家的嗎,那就永遠別再回杜家。」
  葉景怡和葉景祀都沒吭聲,連葉景祀那樣跳躍的人,此時都沒作聲。杜俊地上跪著眉頭都沒動一下,推開邱姨娘,又是一刀劃下去,血淋淋三條傷口,一聲沒吭,就是伸給杜老太太看。
  杜老太太卻是冷笑著道:「這樣的小傷口就來嚇唬我,我這輩子受過的比這多的多。」
  杜俊還要再劃,這時候杜老爺來了,杜老爺看到兒子這樣,頓時是淚流滿面,撲上去抱住杜老太太的腿大哭:「我五十歲了,就這麼一個兒子,老太太開恩啊。」
  杜老太太卻是指著杜老爺罵了起來,道:「我生你養你,你卻連聲娘都不敢叫,現在又為了一個兒子來違抗我。我曉得他是你的嫡長子,千尊玉貴,你也別忘了,你就是從姨娘肚子裡爬出來的。」
  「俊兒……俊兒是我獨子啊。」杜老爺哭著說。
  獨子兩個字讓杜老太太怔了一下,隨後又開始大聲咒罵杜太太,要不是她不賢慧,杜老爺怎麼會沒有庶子出世。正罵著的功夫,杜俊卻是突然站起身來,上前從婆子懷裡把泰哥兒抱了過來,婆子早就傻了,如何敢跟杜俊搶。杜俊抱著泰哥兒直接塞給了葉景怡,然後跟葉景怡使個眼色讓他走,自己卻是一頭栽到地上了,失血過多。
  杜俊這麼一躺倒,杜家就徹底亂了,葉景怡和葉景祀也顧不得許多,抱著泰哥兒就坐車回了國公府,把親戚關係去掉,就是從人道主義角度考慮,葉景怡也不敢把泰哥兒留在杜家。
  「這就是事情的全部經過。」葉景怡抹著汗把在杜家的全部經歷講完,他去杜家之前就曉得杜家老太太很難纏,但他沒想到杜家老太太不是難纏,根本就是神經病不正常。
  一屋人都聽傻了,就是葉茜也只是隱隱聽說過杜老太太的大名,並不知道杜老太太已經到了這種程度。泰哥兒更是緊緊抱住馮氏,一直哭喊著說好害怕,好害怕。
  「今天的事情太多,時候也不早了,馮姐姐也該去休息……」葉茜說的時候也有些茫然,杜家這樣的情況,馮氏只怕是命不長。
  葉二太太愣過神來,道:「薇姐兒跟我回去睡,妹妹和泰哥兒先住在降雲軒,天大的事情明天再想,晚上好好休息。」
  要是只有馮氏一個,倒是可以跟章雨柔擠一擠,現在泰哥兒也來了,一處擠就顯得太小。而且看這樣架式,只怕有得住,不如讓葉薇空出屋子來,倒也方便些。
  馮氏並不意外,她一直跟杜老太太打交道,曉得情況,不然也不會泰哥兒剛被抱走,就過來國公府求助,不是舍不得兒子,實在是兒子在杜老太太那裡,真的會沒命。抱著泰哥兒向葉老太太,哭著道:「給老太太添麻煩了。」
  「快別這麼說,不關你的事。」葉老太太說著,又對葉薇道:「這幾天你姐姐先住你那裡,帶著你姐姐過去吧。」
  葉薇雖然挺同情馮氏,但要她讓出房舍,心中又不太願意。但祖母和嫡母都說了,也只得道:「是,我這就帶著姐姐去。」
  章雨柔也跟著一起去了,主要是安排下人,還要給馮氏和泰哥兒收拾換洗衣服。
  等到馮氏和泰哥兒出了門,葉老太太眼淚都掉下來了,雙手捶著炕幾,又是著急又是嘆氣的:「這可要如何是好啊……」
  「一包砒霜把老太婆毒死。」葉景祀神色認真的接話說。
  葉老太太斥責道:「快別胡說,杜老太太也是有誥命在身的,就是玩笑話也不能說。」弄死一個誥命婦人,那就不只是兩家私下打官司的事了,鬧到公堂上,全家都完了。
  葉景祀馬上接著道:「那就和離。」
  「這……和離是大事,豈是你小孩子胡說的。」葉老太太著急的說著。
  「那就沒辦法了。」葉景祀攤手說著,看向葉老太太又道:「再有下回老太太別再叫我去。」
  葉老太太被噎的怔了一下,葉景怡責怪地看葉景祀一眼,給馮氏出頭,確實沒有下次了,但給葉老太太不能說的這麼直接。便上道:「老太太,你也是當祖母的人,你想想要是我們兄弟中的誰拿刀子戳自己……」
  別說真捅了,就是拿刀子意思一下,葉老太太都會服軟。杜俊是杜老太太唯一的孫子,在兒子不可能再生出孩子的情況下,她能眼睜睜地看著杜俊自殘三刀,鐵石心腸到這種程度的老太太,就像葉景祀說的,要麼杜老太太死,要麼馮氏從杜家出來,沒有第三條路可走。
  「但是和離……」葉老太太明白葉景怡的意思,卻更是憂愁。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7 19:33:04

第三十三章

  大楚對待女子再嫁還不算刻薄,要是沒有泰哥兒,只怕馮氏也想出杜家出來。但有泰哥兒在,馮氏不可能帶著泰哥兒離開杜家,杜老太太又是那樣的老太太,馮氏如何能看著親子在狼窩裡。
  再者要不要和離也要看馮家的意思,靖寧侯府的爵位到馮大老爺這裡也已經到頭了,子孫中也沒有多出色的。倒是杜家的前程看起來不錯,尤其是杜俊看起來也是少年英才,馮大老爺還挺中意杜俊這個女婿的。
  「祖母不如給馮表舅寫信,看表舅家裡怎麼說。」葉景祀插嘴說著,葉家能做的也就是這些,接下來要怎麼辦,就是馮家的事。
  葉老太太聽得點點頭,嘆氣道:「也只能如此。」
  本以為只是個刁鑽的太婆婆,沒想到是神經病,鬧到孫子要自殘的地步,這遠遠超地出了預期,此時她也完全沒了主意。就是有主意,她再也不敢替馮氏做主,萬一真鬧到休妻和離的地步,娘家侄子怪起她來,她也當不起。
  葉景祀看向葉二太太道:「伯娘快去派男僕尋了說書人來,不管怎麼說泰哥兒都是杜家的孫子,葉家從杜家把抱過來,都是葉家理虧。不要等杜老太太來找事,我們先把這事捅出去,孫子自殘三刀才把孩子救出虎口,杜老太太這個惡婆婆是當定了。」
  「嗯,我這就去。」葉二太太說著。
  本以為葉景祀是好玩才這麼說,聽了在杜家的經歷後,她也覺得很有必要。不然明早杜家送了休書過來,那就是葉家理虧了。辭了葉老太太去張羅人手,葉景怡和葉景禮也跟著去了。事關兩家名聲,先下手為強,要在杜家把休書送來之前先把杜家的名聲搞臭。
  前頭葉老太爺雖然還不知道怎麼回事,但聽說兩個孫子回來,並且把泰哥兒也抱過來了,就知道事情有異。估摸著葉老太太已經打發馮氏和泰哥兒去睡覺,這才回到正房。
  葉芙,楊婉真,葉茜和葉蕎都還在屋裡,看到葉老太爺進來,連忙起身相迎。葉老太爺揮手讓眾人坐下,問葉老太太道:「老大和老四怎麼說?」
  葉老太太嘆口氣,卻是看向葉茜道:「你口角麻利,你說吧。」
  葉芙不由得瞪葉茜一眼,葉茜從頭到尾敘述一遍,不添加任何個人色彩。
  葉老太爺聽完也傻眼了,杜老太太這樣的主他也是頭一次聽說。
  葉老太太便道:「我明天讓怡哥兒代筆寫筆給馮家,只是……此事,可還有轉圜餘地?」馮氏有兒子在身邊,只要能硬撐住把杜老太太熬死,馮氏也沒有非得離開杜家的理由,女子和離後一般都沒有好結果。
  「杜老爺今年都快五十了,杜老太太也得六十幾歲了。」葉老太爺想想說著,這個年齡離死也沒幾年了,道:「要麼讓侄孫女帶著泰哥兒回老家住幾年,躲過去不就好了。」
  葉茜旁邊聽著心裡都有幾分焦急,看來真是禍害遺千年,要是跟上輩子一樣,杜老太太還有十幾年的命,馮氏未必熬得過她。那樣的神經病,弄不好馮氏母子倆真的死到杜老太太手上的。
  葉芙笑著接話道:「杜大爺肯為泰哥兒自劃三刀,我看他對馮姐姐和泰哥兒好著呢,不如勸說杜大爺帶著馮姐姐母子倆回老家,難道杜老太太還能千里迢迢追過去不成。」
  說完這話葉芙還特意看了葉茜一眼,一個不知道哪裡跑出來的窮丫頭,見過幾場村姑打架而己,就在葉老太太跟前賣弄了,還早著很呢。
  葉茜聽得無語,只差當場翻白眼了,忍不住道:「杜大爺那三刀只是為自己,杜家的事肯定要鬧起來,有這三刀在,誰還會說他不是。他是杜老爺的獨子,不在父母跟前盡孝,正經說起來也是一條罪過,他豈願意去承擔。」
  像杜俊那種人,正妻也好愛妾也罷,嫡子庶子都算上,他統統都沒看在眼裡。這樣的人說好聽的是自我,說難聽的就是自私,對馮氏的態度就是,活著就當正妻在院裡,死了他就再娶,兒子也是一樣,他才二十歲出頭,還考慮不到絕後的事。
  直到葉景祀威脅他,要把事鬧宮裡,要影響到自己的前程,杜俊這才勉強出手。他拿匕首過去,最初的目的也許真的是為了嚇嚇杜老太太。沒想到的是杜老太太是個真神經病,杜俊便一不做二不做休,劃那三刀是給杜老太太看,也是給葉家看,更是給天下人看。
  我知道我祖母做得不對,但我是孫子我不能忤逆不孝。情況實在太緊急,便為了老婆兒子自殘三刀,然後把兒子搶出來。站在孫子的立場上,杜俊都能做到這一步,誰又能多指責他。就像現在葉景祀去教人說書,就是把杜老太太說成黑山老妖,也一定會把杜俊洗白。
  不管杜家的名聲有多爛,杜老太太就是被皇后處置了,杜俊本人依然是純潔無瑕。弄不好還會被很多人同情,多不容易啊,本來是個好丈夫好父親,結果攤上這樣一個祖母,硬生生的當不了。
  葉芙臉色頓時臉色看起來,葉茜這樣說豈不是直打她的臉。葉蕎和楊婉真則有幾分動容,她們雖然不像葉芙天真到以為杜俊會帶著馮氏和泰哥兒回鄉下,但對杜俊自殘的事還覺得挺難得,沒想到真相如此凶殘。
  葉老太太和葉老太爺則是非常淡然,要是這些都想不到,他們也白活這麼大了。要是杜俊真的如此心疼媳婦,葉老太太也不會愁成這樣。
  葉蕎對馮氏十分同情,覺得杜老太太這樣的神經病真該抓到牢裡去,忍不住道:「杜老太太在後宅裡如此興風作浪,難道……難道就對杜老爺的仕途就沒有影響??」
  「杜老太太是杜老爺的生母。」葉茜嘆氣說著。
  要是夫妻關係杜老爺還有管教責任,但現在杜老太太是他親娘,天下無不是的父母,愚孝不犯法。就算是御史言官想參杜老爺,難道還能參杜老爺當兒子的管教親娘不利?天下間也沒有這樣的罪名。
  而且按照仕大夫的尿性,肯定會把責任全部推到女人身上,都是杜老太太的錯,折磨孫媳婦,弄不好還有馮氏的錯,誰讓你不討太婆婆喜歡呢。
  眾人都沉默了,葉老太爺便揮手道:「時候不早了,你們姐妹們也該去歇著了。這些事情也不用你們操心,好好跟老師學功課是正經事。」
  葉老太太認為女兒家該提早了解這些事,弄不好自己出閣後就會遇到了。葉老太爺則認為孫女年齡還小,過早的摻和這些事情不好。畢竟像杜老太太這樣的還是異數,絕大多數人家都是正常的。
  「是。」姑娘齊聲答應著,不敢再說其他,趕緊行禮退下。
  葉茜和葉蕎回到屋裡,葉蕎仍然一副氣憤難當的模樣,忍不住對葉茜道:「像杜老太太那樣婆子,真的拿她沒辦法嗎。」
  「也不是沒辦法,她是誥命夫人,要麼杜家宗族出面,從宗法上辦她。要麼就要進宮告狀,請皇后娘娘的懿旨。」葉茜嘆息說著,又道:「宮裡亂糟糟的,肯定不能此時去煩擾皇后娘娘。至於杜家宗族不是不能去請,只是……國公府到底不是馮姐姐的正經娘家,凡事還要看馮家的意思。萬一馮家根本就沒和離之意,國公府先把事攪起來,以後豈不是落抱怨。」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7 19:33:17

第三十四章

  葉蕎聽得一聲長嘆,忍不住道:「女子出嫁真是場豪賭……」
  「誰說不是。」葉茜嘆氣說著,上輩子是醫婦,見過的更多,所以她才情願招贅,也不想嫁出去。婆婆,妯娌,小姑,男人只是女人生活中很小的一部分。
  喚來丫頭侍候著梳洗,姐妹倆一夜無話。
  邀月台是國公府後花園正中間最大的建築群,東西各三間廂房,北邊連接爬山遊廊,一路台階往上走,大概一層樓這麼高。高台之上視野開闊,正中五間正房,前後皆有抱廈。抱廈之前還有一大片空地,四周有圍欄,地方非常寬敞。
  這是國公府宴請堂的地方,上上下下,加上左右廂房能擺下六十幾桌。也因為邀月台上視野不錯,中秋家宴有時候也擺在台子上。
  冬至也算是大節日,葉二太太早與章雨柔商議過要在邀月台吃飯過節,也把公主府裡的三房人全請了,安寧公主也算給面子,一家四口全部都來了。安寧公主對馮氏的慘況多少知道些,不過她也是自顧不暇,太子亡故的打擊太大,萬啟皇帝的身體也不太好。聽宮裡的意思,是要讓輪流侍疾,過幾天她也要進宮去。
  另外安寧公主還有另一重心事,一直以來她在宮裡的地位就屬於過年的涼菜,有她沒她都無所謂。直到現在太子去世,皇位有可能輪到三皇子,這讓安寧公主心中升起了希望。但在太子剛過世之時,這個希望絕對不敢訴諸於口,臉上還要為太子的死十分悲傷。
  國孝期間傳不得戲子伶人,少了許多樂子,再加上馮氏的事在前,與杜家的口水官司外頭鬧得沸沸揚揚,葉老太太顯得十分沒心情。葉老太太也是擔心自己會被馮家抱怨,同時也為馮氏捏把汗,要是馮家打算繼續這門姻親,杜家就是虎狼窩馮氏也得回去。
  中午飯畢便散了場,安寧公主帶著三房眾人先走了,大房和二房的爺們也走了,葉大太太和葉二太太扶著葉老太太下台階,眾姑娘和馮氏,泰哥緊隨其後。
  「我老了,走不動了,你們姐妹們一處在園子裡逛逛吧,陪你們姐姐散散心。」葉老太太回身對眾姑娘說著,扭頭看到馮氏也是滿心嘆息,侯府嫡女,千嬌玉貴的養大了,拿著豐厚嫁妝風風光光出嫁了,到婆家卻成路上的野草,誰都能來踩一腳。
  「是。」眾姑娘答應著。
  下頭早備好軟轎,葉大太太和葉二太太扶著葉老太太上了軟轎,被指定陪客的姑娘們則是慢悠悠的走著。
  「有好幾年沒逛過後花園,山石添了許多。」馮氏很想笑笑,但硬擠出的笑臉上有幾分嘲諷,又有幾分沒落。她逛國公府的花園還是未出閣的時候,常來國公府做客,葉老太太十分疼惜。就是在家裡,父母視如珍寶,姐妹之間也和和氣氣。
  聽戲,逛園子,泡茶,吟詩作畫,針織女紅那是偶爾才做的,半年剪個香袋,有時候一年才做了一個扇套。每天的生活都是那樣的自在,笑容滿懷,然後成親了……什麼都沒有了。
  楊婉真如何看不出馮氏的傷心,卻只能笑著道:「茜妹妹和蕎妹妹才來家裡沒多久,後花園還沒好好逛過,不如姐姐領著我們都逛逛。」
  這些天不是沒說過安慰的話,就像隔靴搔癢,馮氏聽完只是笑笑。逛花園對馮氏也許沒啥幫忙,但園子裡走走逛逛,總比在屋裡悶著強。
  葉芙裝的咳嗽兩聲,一臉歉意的對馮氏道:「昨晚上著了涼,今天實在不能陪姐姐。」
  馮氏無所謂的笑笑道:「妹妹自便。」
  葉芙又給楊婉真使了眼色,楊婉真心中對馮氏十分同情,但葉芙叫她走,她也不敢不走,只得道:「馮姐姐慢慢玩,我去看看妹妹。」
  馮氏笑著點點頭,客氣的道:「妹妹慢走。」
  葉芙帶著丫頭走了,楊婉真緊隨其後。走了一會,確定離馮氏一行人很遠了,楊婉欲言又止的看著葉芙。
  葉芙冷哼著小聲道:「真不知道老太太怎麼想的,馮氏不過是娘家侄子的女兒,就派孫子去出頭,還在外頭大傳杜老太太如何刻薄。人家正主家裡還沒發話,就先把杜家給得罪苦了。要是真把馮氏攪和的散了,就像馮大太太那脾氣,少不得抱怨老太太多事,就是旁人說起來閒話來也肯定會說國公府手手伸的太長。」
  楊婉真低頭不語,這些話肯定是葉大太太給葉芙說的,也不敢反駁。這些道理她如何不曉得,葉二太太管家理事這些年,經的多看的也多,對馮氏卻只是勸慰,如何處理卻是一言不發,都是怕別人家的事,料理不好,事後落抱怨,這也是人之常情。
  不過馮氏這樣確實可憐,理智上說葉老太太憐憫馮氏,現在對馮氏好一點,陪她多說說話,在葉老太太看來是懂事聽話的表現。就是不為面子,同樣都是女兒家,從感情同情馮氏也是情理之中。
  花園裡章雨柔,葉茜,葉茜,葉薇陪著馮氏和泰哥兒在花園裡走了一會,葉薇稍後一步,神色淡淡的,馮氏和泰哥兒占了她的屋子,要只是一兩天就算了,這都好幾天了,馮氏也沒有要走的意思,葉薇就有些不痛快了。她回二房是跟生母一起住,房屋窄小,十分不方便,又不敢抱怨,只想著馮氏和泰哥兒能早些走了。
  「外頭天冷,我們也回去吧。」馮氏說著,她曉得葉老太太是為她好,但這樣冷的天,帶著姑娘們逛後花園,要是哪個冷著了,豈不是她的罪過。
  章雨柔看著馮氏卻有幾分著急,這幾天馮氏話不多,姐妹們給她說話,她也答應著,問她什麼她也會回答,但神情卻是有些呆呆的。外頭的流言一直在傳著,杜老太太刻薄的名聲是傳了出去,杜家雖然沒人送來休書,但也沒有任何人來看看馮氏,杜家這麼多親友,嫡系旁支,沒有一個露面的。
  就是贏了輿論上贏了,不會有人說國公府多管閒事。但杜家就這麼晾著馮氏和泰哥兒,女子負氣回娘家,婆家不管不問,這要怎麼回去。杜家要是真有和離、休妻之意,讓馮氏跟泰哥兒分開,只怕要她命了。
  「不如讓奶媽抱著泰哥兒先回去,姐姐再逛逛。」章雨柔強顏歡笑說著,泰哥兒太小,著涼是不太好,但馮氏與其在屋裡悶著,真不如出來走走。杜家這樣的態度,她都不知道要如何勸好了。
  奶媽婆子就在後頭,聽章雨柔這樣說,便上前來想抱泰哥兒。馮氏正牽著泰哥兒的手,卻突然一聲尖叫,蹲下身來,伸手把泰哥兒緊緊抱在懷裡。
  眾人都呆住了,葉茜下意識的就想給馮氏診脈,馮氏的精神狀況真的不太正常。馮氏自己抱著泰哥兒,頓了一下似乎是清醒過來,忙站起身道:「我失態了,讓妹妹們見笑了。」
  饒是章雨柔是姑娘中年齡最大,此時心裡也有幾分害怕。不敢再說讓奶媽抱走泰哥兒的話,只是笑著道:「今天天氣是有點冷,我們回去吧。」
  丫頭婆子們跟著,眾人也沒回屋,先去了葉老太太屋裡。從後門進去的時候,葉茜稍慢一步拉住了章雨柔,等到眾人都進去了,這才小聲道:「我看馮姐姐精神不大對頭,不如請個大夫來瞧瞧。」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7 19:33:27

第三十五章

  想想馮氏在杜家時,有那樣一個老太婆肯定是一天好日子沒過過。然後兒子被搶走,她來國公府求救,雖然把泰哥兒暫時搶過來了,杜家這樣不鹹不淡的曬著她,只怕有和離之意。想想泰哥兒,馮氏如何捨得,壓力太大而生病,也是情理之中。
  章雨柔則顯得有些猶豫,葉茜曉得她的顧慮,便小聲道:「姐姐不知,我外公家裡世代行醫,我姨媽自小習得一身醫術,兼之行醫多年,雖然比不得宮中御醫,婦人家的毛病,卻最是拿手。說句不怕臊的話,細論起來還有親戚,只說請親戚到家裡坐坐,旁人如何能曉得。」
  外頭的閒話已經傳得沸沸揚揚,杜家卻是裝死,一直這麼不冷不熱。要是馮氏再被大夫瞧出來說是神經出問題了,葉家沒辦法給馮家交代不說,也給了杜家藉口,媳婦得了症,腦子不正常了。
  「等我問問老太太。」章雨柔小聲說著,馮氏這樣,要是真有病拖著不看,只怕會弄成大病。要是看,也得悄悄看,絕對不能張揚。
  葉老太太倒是同意請呂姨媽過來診症,不等派人去接來,第二天早飯後杜俊就來了。大房和二房過來請安還沒走,葉老太太也在,婆子傳說杜俊來了。葉老太爺心裡多少鬆口氣,杜家沒人來,馮家也沒人來,馮氏一直在國公府裡住著也不是長久之計。
  「老大你去迎迎,說起來都是親戚,請到這裡來吧。」葉老太爺說著,正好葉家所有人都在,把事情說清楚了也好。
  葉景怡起身去了。葉老太太看向旁邊馮氏,馮氏臉上卻沒有絲毫高興之色,只是低頭摟著泰哥兒。葉大太太神色猶豫一下,還是問道:「杜大爺來了,你心裡是怎麼想的?」
  馮氏默然不語,好一會才道:「我只要泰哥兒。」
  葉老太太嘆口氣,只要泰哥兒那就是還要在杜家,但杜老太太那樣的人,就是答應說不抱走泰哥兒,只怕馮氏和泰哥兒也不會有好日子過。馮氏這樣,泰哥兒也看著也軟軟弱弱的,有時候連大聲說話都不敢,將來的日子可要怎麼過。
  葉老太太一聲嘆息,其他人更不敢說話,葉老太爺則是不好說話,屋裡頓時沉默起來。直到外頭丫頭一聲:「大爺,杜大爺來了……」
  葉茜和葉蕎的目光頓時看向門口,其他人都見過杜俊,她們沒見過,就是葉茜也只是聽過杜俊的大名,並沒有見過本人。
  小丫頭打起簾子,葉茜一眼看去就怔住了,作為未來探花郎,杜俊肯定不會長的太醜,但真沒想到會這麼帥。長身玉立,文質彬彬,眉如墨畫,眼若秋波,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曉之花。上輩子戲子伶人葉茜也見過不少,遠遠不及杜俊的容貌。
  杜俊上前見禮,直接給葉老太爺和葉老太太跪下了,滿是懺悔的道:「因為我家之事累的老太爺和老太太辛苦,實在是晚輩的不應該。」說話間磕了三個頭。
  葉老太太聽到這話心中有幾分舒暢了許多,忙對葉景怡道:「都是自家人,快扶起來,不可行如此大禮。」
  葉景怡上前去扶,杜俊這才站起身來。
  小丫頭拿來椅子,杜俊卻是沒坐,只是向前兩步,到葉老太太跟前,給馮氏和泰哥兒做了三個揖,道:「讓大奶奶吃苦了,都是我的錯,我給大奶奶賠不是。」
  馮氏怔住了,有幾分不可思議看著杜俊。倒不是說杜俊以前對她多壞,而是杜俊向來心高氣傲,馮氏也曉得,杜俊有些瞧不上她,沒容貌,沒有氣質,更沒有才情。就是新婚之時,杜俊主動給她說閒話的時候也是有數的,不過每次夫妻說話也都是客客氣氣,在杜老太太折騰之前,兩人稱的上相敬如賓。
  葉老太太看杜俊這樣十分欣喜,連連給馮氏使眼色,馮氏這才站起身來,低頭小聲道:「大爺切勿如此說,都是我不好,惹得老太太不痛快。」
  「不,是老太太……」杜俊說到這裡頓住了,只是又給馮氏做了一個揖。
  葉老太爺讚許的看向杜俊,道:「如此就好了,侄孫女跟女婿回去,看你們小夫妻好了,我們也放心了。」
  「那泰哥兒……」葉老太太說著,問題的關鍵點在與泰哥兒,要是馮老太太還把泰哥兒抱走,馮氏如何能回杜家。
  杜俊臉色頓時沉重起來,好像馬上要哭出來的樣子,低頭道:「是我無能,護不了妻兒,家裡祖母執意讓我休妻,我拼盡全力仍然是……」
  屋裡眾人臉色都變了,馮氏更是臉如死灰,她無所謂杜俊,但要是被杜家休出,她就照顧不了泰哥兒,有那樣的祖母,泰哥兒肯定沒有活路。
  「我已經連夜給岳父寫信,也與祖母多次求饒,最後議定不用休妻,卻要把大奶奶和泰哥兒送回老家去。」杜俊把後頭的話說完。
  眾人又是一怔,葉老太爺心裡大鬆口氣,只要不休妻,凡事就有得商議。他原本就想過,要是杜老太太實凶猛,那就讓馮氏回老家躲躲。
  葉老太太卻是忍不住道:「我記得杜家老家是安陽,那裡離京城千里迢迢,並不是富裕之地,杜家好像也沒什麼人在祖籍了。難道就不能在京城尋處地方,另擇屋而居。」
  像馮氏這樣的性子,帶著兒子回老家去,雖然說是宗族親戚戚,血緣已經相當遠了。就沒有被休出,名義上還有男人,但誰都曉得這樣打發回老家的,跟寡婦沒差。人生地不熟,還是窮困之地,可要怎麼生活。
  葉老太爺眉頭皺起來,看葉老太太一眼,示意她住嘴。葉老太太為馮氏擔心之情可以理解,但這事馮家已經同意。杜俊雖然是用懺悔的口氣說的,用的詞卻是議定。葉家只是馮氏的親友而己,正經娘家馮家人同意了,哪裡還有別人反對的餘地。道:「回老家挺好,那裡有族人照顧她們娘倆。不知什麼時候起程?」
  「越快越好,我擔心祖母又……」杜俊說著,卻是向葉景怡拱手道:「只怕還要勞煩葉大爺一回。」
  葉景怡道:「請吩咐。」
  「岳父一家都在外地,雖然馮家還有族人在京,血緣卻是遠了些。我想與其他麻煩別人,不如請大爺跟我走一趟,把大奶奶的嫁妝清點完畢,一起送回老家去。」杜俊說著。
  葉老太爺臉色有幾分變了,不禁道:「嫁妝就沒必要了吧,只是回老家住幾年而己……」
  杜老太太肯定沒有幾年活頭了,馮氏帶著泰哥兒出去躲幾年總是要回來的。要是連嫁妝都清點了,這豈不是沒有接回她們娘倆的意思。
  杜俊苦笑著道:「再有一年就是春闈了,我天天要去書房念書,實在顧不上後院的事。我屋裡有個妾室是祖母尋來的,仗著祖母喜歡,有些無法無天。雖然有我在她不敢妄動,但我也不能天天看著她,萬一她趁我不留意動了大奶奶的嫁妝,我就是事後打死她,也於事無補。」
  眾人聽得明白,哪裡是小妾拿馮氏的嫁妝,是杜老太太可能要貪馮氏的嫁妝,只是當孫子的不能說祖母不是的,這才說是小妾不好。現在提出讓葉家去清點,馮氏自己把嫁妝帶走,一半是為了馮氏,一半也是為了自家的名聲,夫家動了媳婦的嫁妝,面子就丟大發了。杜老太太可以不要臉,杜俊得要臉。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7 19:33:38

第三十六章

  葉老太爺聽得無語,十分同情地看向杜俊,攤上這樣的祖母也是倒了血霉。便對葉景怡道:「那你跟著去吧,只收拾細軟即可,粗笨傢具就不必了。」
  「是。」葉景怡答應著。
  杜俊馬上道:「事不宜遲,葉大爺今天就跟我過去吧,打點好了,明早我就帶著大奶奶和泰哥兒上路。」
  杜老太爺也揮手道:「你們去吧。」
  杜俊和葉景怡辭了眾人,行禮退下。
  葉老太爺不禁嘆口氣,道:「杜大爺也是不容易。」
  葉老太太眼淚卻是掉了下來,看著馮氏,滿是心酸,孝字壓到頭上,杜俊也是無可奈何,自殘三刀都沒有改變祖母的主意,總不能讓杜俊把親奶奶殺了。不禁拉著馮氏的手哭道:「你千嬌玉貴養大,安陽那樣的地方,舉目無親,你帶著泰哥兒可要怎麼過活。」
  葉二太太聽得也是心酸,卻只能在旁邊勸慰著道:「杜老太太那樣的脾氣,侄女能回老家去倒也清靜了。反正過不了幾年就要回來了,也說不上是吃苦。」
  馮氏眼淚早就開始掉,但是父親的決定,她又能怎麼樣,好一會才道:「有泰哥兒在我身邊,忍過這幾年也就夠了。」
  眾人安慰著,葉大太太也終於開了金口,道:「杜老太太也到這個年齡,過幾年她歿了,侄女自然可以帶著泰哥兒回來。」
  葉老太太抬頭看葉大太太一眼,就是心裡再想杜老太太死,話卻不能直接說出來。不然就是馮氏不孝,孫媳婦盼著祖母死,這是大罪。
  葉大太太被看的訕訕的,連忙住了嘴。葉老太爺看看屋裡坐著的兒孫,便道:「散了吧,回去歇著。」
  葉大老爺等男爺們都站起身來,葉大太太也跟著起身,辭了葉老太太和葉大太太,眾人相繼退下,葉芙頓了一下也跟著走了,楊婉真也只得跟上。
  葉老太爺也沒多呆,空出地方來讓她們娘們說說話。
  考慮明天早上就要動身走,雖然馮氏在國公府沒什麼東西,但杜家的東西肯定很多。馮氏自己肯定不能回杜家收拾,趁著葉景怡在杜家的時候,章雨柔便打了丫頭婆子去收拾,又問馮氏有沒有特別想要的。
  馮氏只是搖搖頭,跟杜俊六年夫妻,除了泰哥兒之外,他們夫妻之間好像什麼都沒有。以至於現在分家要走的時候,她都不知道要拿些什麼東西當念想,好像新婚時都沒什麼好回憶的。
  馮氏和泰哥兒明天就要走,葉老太太便不讓姑娘們去上課,葉老太爺也派人傳話,中午在外頭書房吃飯,讓她們娘們自便,葉二太太整治了一桌席面,也算是給馮氏和泰哥兒送行。章雨柔和葉二太太勸著,葉老太太總算是不哭了,倒是馮氏不用勸,她對去安陽的事反應很平淡,跟著葉老太太掉了幾滴淚後,也就很平淡的接受了。
  趁人眾人說話的空當,葉茜把章雨柔拉到旁邊,小聲道:「還要給馮姐姐看看病嗎?」
  馮氏這樣的情況最好的在京城診斷了,開了藥方拿到安陽去吃。不然到了安陽,馮氏能不能把生活照應周全還不曉得,更不會想到請醫診症,再者安陽的大夫只怕還不如呂姨媽。
  章雨柔顯得有些猶豫,要是葉老太太自己提起,她肯定不會反對,要是葉老太太自己不提,她並不想提醒葉老太太。道:「我看馮姐姐只是擔心與泰哥兒分開,到了安陽散散心也許就沒事了。」
  葉茜擔憂的是馮氏在杜家這幾年已經積下病症,雖然說出去散散心能好,但看葉老太太哭成那樣,安陽肯定不會是什麼好地方。有病就醫,看病吃藥,指望著自愈,可能性真不高,便小聲道:「但馮姐姐這樣……」
  章雨柔看葉茜一眼,卻是把聲音壓得更低了,道:「我曉得你是為了馮姐姐好,但是你也看到了,老太太為馮姐姐走的事已經如此傷心,現在再為馮姐姐診症,萬一……老太太豈不是要更難受一層。馮姐姐去安陽的事是馮老爺的意思,明天必須起程,這個節骨眼上不要再節外生枝了。」
  葉老太太就是再心疼馮氏都沒用,馮氏有婆家有娘家,這兩家人議定了的事情,不是葉老太太一個姑奶奶能改變的。上午杜俊來說的時候,葉老太太剛想開口就被杜老太爺打斷了,就是因為葉家沒有這個權力。
  葉茜輕嘆口氣,明白章雨柔的意思,道:「是我莽撞了,胡亂出主意。」
  「是妹妹心善,想著馮姐姐。」章雨柔說著,知道同情憐憫怎麼也比凡事冷漠強,就像葉大太太母女倆,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好像自己一輩子都不會走背運似的。拉起葉茜手笑著道:「走吧,我們去陪老太太說話。」
  「姐姐先去吧,我想拿點東西送給馮姐姐做念想。」葉茜說著。
  章雨柔笑著點點頭,道:「去吧。」
  葉茜回屋時也把葉蕎叫上了,這些天她們沒閒著,老師教了針織女紅,她們跟著學著也自己做了點,香袋,扇套或者荷包之類的。葉茜提議做的,國公府裡姑娘就有四個,再加上下的女主子們,生日壽辰,都得有所表示,未出閣的姑娘都是送些針線小東西,趁著有空時不如提前多做些,省得要用時拿不出來。
  葉蕎回屋挑了一個荷包,葉茜剛拿了一個香囊,香囊裡頭她填了些草藥,主要是安神用的,對馮氏雖然沒什麼幫助,總是聊勝於無。
  「唉,出身名門,嫁得也算是如意郎君,結果竟然是這樣……」葉蕎忍不住感慨起來,在沒見到杜俊之前,她深覺得是杜俊不好,女人遇人不淑才會這樣,但看到杜俊今天這樣,她覺得杜俊其實還不錯,實在是馮氏運氣不好。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夫妻之間要求相敬如賓,杜俊都做到了。杜老太太如此,杜俊自殘已經是忤逆不孝。像杜老太太那種神經病,不順著她些,她敢在外頭亂嚷嚷說杜俊不孝順,這是親祖母,一句話就能把杜俊的前程全毀了。要是杜俊想對杜老太太動手,那是挫骨揚灰的大罪。
  葉茜看一眼葉蕎,道:「你以為杜大爺提議把馮姐姐和泰哥兒送走,只是為了她們母子好嗎?從祖母命休妻杜俊確實不用承擔過多的壓力,但是正妻之位空出來了,杜老太太肯定會折騰著把妾室扶正,寵妾滅妻可是影響前程的大事。就是不扶正妾室,另外再娶,有杜老太太在杜俊娶一個她鬧一個,後院何時才有清靜之日。倒不如讓馮姐姐占著正室之位,趁著這回鬧狠了送到杜老太太手伸不到的地方去,杜老太太要是想鬧騰他,他完全可以藉口遊學出門去,這樣既當了好丈夫,又不用背負不孝之名。」
  葉蕎聽得怔了一下,疑惑地看向葉茜道:「你是不是對杜大爺有什麼成見啊?杜大爺如此提議就是為了自己好,但杜家那樣的情況,馮姐姐不走又能怎麼辦。馮家根本就沒有給馮姐姐出頭的意思,兒子還小,娘家不露面,杜家族長不吭聲,太婆婆凶殘,杜大爺只是家中晚輩,難道讓他放下京城前程帶著馮姐姐回鄉,他已經是舉人了,正打算考進士啊。」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7 19:33:49

第三十七章

  葉茜被噎了一下,她已經曉得杜俊將來是多麼的人渣,所以才會覺得他做的任何事都是渣的。看看葉蕎突然小聲道:「你突然間覺得杜大爺不錯,不會是因為他長得不錯吧。」
  男人外貌協會,女人外貌協會的也不在少數。她上輩子常出入內宅後院,各家私陰之事知道不少。男人納妾那是明的,不少貴婦還喜歡養些清俊小廝,更有甚者看上戲子伶人的,白天台上唱著戲,晚上就唱到床上去了。
  葉蕎臉拉了下來,怒瞪向葉茜道:「你說的這是什麼話!」
  「呃,不,我不是這個意思,你誤會了。」葉茜馬上揮手說著,拉住葉蕎的手坐下,卻是把聲音放低了,道:「我是想說,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不過我們女兒家看人不能只看中樣貌,更要看中品行。」
  杜俊就是典型的人渣品行,他要是真對馮氏很壞,又打又罵的,馮氏還可以對外訴說。杜俊則是冷漠無視,對外還可以說是夫妻相敬如賓,結果就是夫妻六年後,馮氏心如死灰,把女人對婚姻,對丈夫該有的熱情全部磨沒了。
  葉蕎臉色緩和幾分,卻是道:「但看今天杜大爺這樣,連老太爺都誇他難得呢。」
  杜家的事是杜老太太折騰,真要怪罪該怪杜家宗族為什麼不出面,還有馮家為什麼不為女兒出頭,親爹親兄弟都不露面,指望著一個男人為妻子賠上前程忤逆祖母,這個要求好像有點高了。
  「杜大爺都是舉人,這種場面活都做不好,如何還能向上走。」葉茜有幾分嘲諷的說著。
  對馮家來說,不管為什么女兒被休出或者被和離都不好,送走既能保住女兒和外孫,又能保住這門姻親。客觀來說杜家是門不錯的姻親,想想上午杜俊的演出,感情如此真摯,表演的那麼有情有義,葉老太爺還誇他一句難得。真真假假且不說,至少面子功夫做得很到位,不管是馮氏還是葉家都給足了面子,這樣的姻親很討人喜歡,也是太會做人。
  葉蕎側頭看向葉茜,忍不住道:「你對杜大爺的成見是挺深的。」
  葉茜不想跟葉蕎就這個問題糾結下去,她總不能跟葉蕎說,她是重生的,杜俊以後就是個人渣,現在只是把人渣的本性露出這麼一點點而己。便道:「不說這些了,我們快去正房吧。」
  「嗯。」葉蕎應著,這個話題揭過不再提。
  葉二太太張羅著,也算是熱熱鬧鬧一整天,晚上葉景怡回來說東西已經全部準備齊全,杜俊和他一起收拾的,馮氏的嫁妝能帶走的全部帶走,再就是馮氏和泰哥兒日用東西,全部打抱妥當,至於跟過去侍候的人也已經選好。馮氏所有的陪嫁全部帶走,還有就是身邊一直侍候的,杜俊還挑了幾個忠心男僕一併讓馮氏帶走。
  「全部打點妥當,明早就可以動身。」葉景怡說著,今天跟杜俊一起收拾馮氏的東西,看杜俊的認真樣,心裡也有些感觸。杜俊雖然不能說是好丈夫,但也不錯了,只是馮氏運氣太不好,不然如此相敬如賓一輩子,也就過去了。
  說話間葉景怡把匣子交給馮氏,裡頭是地契和馮氏的金銀細軟,馮氏的嫁妝裡有三處田莊,葉景怡看過帳本,三處田莊每年有三千兩左右的出息,馮氏母子倆在安陽生活足夠了。
  「多謝。」馮氏說著,手撫著匣子,臉上卻沒什麼反應。
  葉老太太左手拉著馮氏,右手拉著泰哥兒,心裡實在不捨得,卻只能對葉景怡道:「明天你也去送一程。」
  「是。」葉景怡答應著。
  簡簡單單一個包袱,兩身衣服還有葉景怡交給馮氏的匣子,本來葉老太太還想再給馮氏點東西,馮氏卻沒要。她並不差錢,出閣時她有二萬銀子的嫁妝,三處田莊的年收益也足夠她們母子生活,她已經麻煩葉老太太許多,如何還要葉老太太的錢。
  「老太爺已經往安陽寫信,從上到下都知會過了,一般小事就算了,若是哪個敢到門上找事,馬上派人去報官。」葉老太太叮囑著馮氏,從小就老實,又生在高門大戶裡,民野鄉間是什麼樣子完全不曉得。像馮氏這樣的性子,一個女人帶著兒子,性子又不剛強,肯定會有人欺負她。
  旁邊葉景怡就笑著道:「老太太放心,杜大爺親自送姐姐和泰哥兒回去,必然會到地方官那裡走一趟。到時候那些知縣太太們都來巴結姐姐,眾星捧月捧著姐姐,日子好著呢。」
  就是杜俊真把馮氏休了,國公府不算,馮氏的親爹是侯爺,現在還外放著大員,在安陽那種小地方,馮氏絕對是皇親國戚一級的。就是馮氏自己抖不起來,上下官員全部打點了,肯定不會吃大虧。
  「是呀,越是小地方越是怕官府,不會有人敢欺負馮姐姐的。」葉茜也跟著笑著說,安陽的生活質量肯定比京城差得多,小地方肯定野蠻些,但也更奔放。她要是馮氏的話,到安陽之後就養兩個清俊小廝,沒事召來戲子唱唱堂會。生活需要樂子,別人不能帶給你,那就自己想辦法找。
  葉二太太也笑著道:「老太太就放心吧,侄女帶著泰哥兒到了安陽,生活平靜安詳,泰哥兒那樣的聽話,侄女的好日子在後頭呢。」
  眾人都說著好話,總算是把分開的愁苦減去了幾分,沒一會杜俊進來,帶上泰哥兒一家三口給葉老太太磕頭,葉老太太還是眼淚直流,馮氏也是泣不成聲,眾人勸著總算是止住淚。葉老太太送馮氏到院門口,葉景怡怕再送下去就走不了,頻頻給章雨柔使眼色。
  章雨柔會意,葉茜也看到了,兩人上前一左一右把葉老太太扶住,左勸右勸總算是把葉老太太勸回屋裡。葉老太太只是在屋裡掉淚,葉茜也是十分心酸,跟著一起哭。旁人還會覺得過不了幾年杜老太太就死了,那時候馮氏就能回來。但葉茜曉得,她們未必能回來了,泰哥兒的年齡在這裡擺著,成親的時候都沒回來,其他時候更回不來了。
  葉老太爺大鬆口氣,下午就讓葉景怡寫信給馮老爺,不管怎麼說吧,馮氏的事情算是結束了。葉老太太卻是傷心好幾天,想到此事就哭,全憑孫女們勸解。正巧天氣下起雪來,後花園梅花開的不錯,葉二太太便治辦酒席,讓姑娘們賞梅吟雪,葉老太太的心情總算有所好轉。
  直到大半個月後杜俊從安陽回來,說馮氏和泰哥兒已經在安陽安頓好,又帶來了馮氏的親筆書信,說在安陽一切都挺好,還留了通信地址,葉老太太這才算是放下心來。
  進入十二月,萬啟皇帝生病的消息首先傳出,大臣和命婦進宮問安,王爺公主們則是進宮侍疾,安寧公主更是積極些。本來就是國孝中,萬啟皇帝又生病,京城的權貴們越發的小心,一點點過年的氣息都不敢顯露。
  朝廷上的事雖然與女眷們的關係不大,但外頭氣氛緊張,家裡多少也受了些感染。就是如此,國公府的年仍然要過,葉二太太和章雨柔忙碌起來,早從兩年前就開始幫著葉二太太管家,過年大節日時,葉二太太要料理外頭的賬目,章雨柔則料理裡頭的一些瑣碎事務。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7 19:33:59

第三十八章

  姑娘們的課全部停了,出了正月之後再開課,葉茜和葉蕎的日子就清閒下來。早晚請安之外就是陪著葉老太太,要麼是在屋裡說些閒話,要麼就是抹牌,葉二太太和章雨柔是沒時間,葉大太太則是不討葉老太太喜歡,倒是楊婉真,葉老太太還算喜歡她,每每留下她打牌。
  葉茜,葉蕎,楊婉真,再加上葉老太太,四人一桌,葉芙和葉薇下場的時候少了。三個小輩想著法輸錢給葉老太太,把葉老太太哄的十分開心。沒幾天章雨柔就親自過來,送了葉茜和葉蕎十來吊錢,當然也有楊婉真一份。
  「哄老太太開心是我們份內的事,姐姐太客氣了。」葉茜笑著說,這倒是真的,葉老太太待她們真的很好,再多輸點也無所謂。
  章雨柔笑著道:「現在天冷出不得門,老太太只能在屋裡玩牌,輸的時候多著呢,你們就拿著吧,免得把你們輸怕了。」
  葉茜和葉蕎都笑了,章雨柔不說她們沒錢輸不起,只說以後輸的時候多,這也是照顧她們的面子。便沒再推讓,讓杜鵑收了。
  「虧得你們來了,討得老太太歡心。」章雨柔有幾分感慨地說,她是年齡大了,要慢慢學習管家,事情多了,沒得空在葉老太太跟前奉承。因為葉大太太的關係,葉老太太對楊婉真也是淡淡的,又是親戚,血緣遠了些。
  葉芙和葉薇雖然是跟著老太太,但以前都是跟著生母的,葉大太太是寵女兒,葉薇的生母是姨娘,哪裡會教孩子。再者正經姑娘千嬌玉貴些也正常,做不好討好的事情也是情理之中。
  虧得葉茜和葉蕎來了,兩人都十分機伶會說話,葉老太太比以往倒是高興了許多。
  「是老太太偏疼我們留我們住下,我們感激還來不及呢。」葉茜笑著說。
  章雨柔也跟著笑了起來,雖然說是葉老太太的偏愛,也得她們懂事明白才行,葉老太太眼光挺好,留對人了。
  因過年家事多,章雨柔也不好多坐,又說幾句就要起身回去。
  葉茜和葉蕎送她到門口,這才轉身回屋。因無旁人在葉蕎就笑著道:「都說一入侯門深似海,人多口雜事非多,我看也不盡然。」
  剛到國公府那幾天,她腦子裡那根弦繃得緊緊的,只怕哪裡行差踏錯,做錯事情被趕出去。現在時候長了,她覺得長輩慈祥,平輩們也很好相處,除了功課多些,跟一般人家也差不多。
  葉茜笑著道:「那是老太太平和,老太爺管家嚴厲,下頭的人才不敢亂來。」
  葉老太爺管家,葉景怡幫襯著,家風正氣,就是葉大老爺和葉二老爺很不爭氣,有這一老一小在也翻不起浪花來。葉老太太也是一輩子平順,與葉老太爺感情好,就是曾經有過姨娘,也是曇花一現,連個庶出都沒有,到老了自然平和慈祥,待子孫們自然更好。
  姐妹倆隨口正說著閒話,就有小丫頭進來傳話道:「老太太吃了茶嫌悶要四處走走,姑娘們也快跟著去吧。」
  葉茜和葉蕎忙站起身,說走卻是沒那麼快,換了外衣,披上大氅,手爐也要拿好,又有杜鵑和喜鵲兩個跟隨。等到收拾好主僕四人葉老太太正房時,屋裡已經沒人,楊婉真和葉芙,葉薇陪著,葉老太太已經先去了,又問了婆子說是去了葉景怡屋裡。
  「我們也去吧。」葉茜笑著說,雖然說是男女有名,但妹妹去哥哥屋裡沒什麼妨礙,尤其是家裡還有其他長輩在。
  葉蕎點點頭,在國公府住這麼久了,大太太和二太太院裡因為請安去過,後花園是跟著葉老太太逛過,其他地方就真不曉得。葉景怡的院子還是剛進國公府那會,葉宗山給她指了一下,她還真沒進去過。
  從葉老太太正房後門出去,向東直走就是葉景怡住的梧桐書院的偏門。梧桐書院原是三房的正經房舍,坐北朝南的兩進院落,東邊還帶一節小跨院,葉景怡過去住時,葉老太爺還命人重新翻蓋了,以後成親能直接當新房用。
  葉老太太坐軟轎肯定是走正門,葉茜和葉蕎是尋人,自然是抄近路。從偏門進去是後院,堆著山石樹木,葉茜正欲尋個小丫頭問問,就聽假山下頭傳來一個聲音道:「姐姐是老太太給的,侍候大爺多年,盡心心力,老太太也是看在眼裡的,我看大爺平常對姐姐也是十分喜歡,肯定是姐姐無疑了。」
  葉茜覺得有點牙疼,剛才還跟葉蕎說,國公府多麼多麼的平和,結果轉身就聽到這樣的閒話。她們一行四個人,悄悄脫身沒有可能性,便笑著對葉蕎道:「頭一回來大哥哥院裡,沒想到大哥哥院裡還有這樣好看的紅梅。」
  葉蕎會意,馬上笑著接話道:「走的時候定要問大哥哥討一枝梅花插瓶玩。」
  說話間四人繼續前行,只見假山裡鑽出來一大一小兩個丫頭,大是葉景怡的大丫頭流雲,十六、七歲的模樣,長挑身材,容長臉面,雖然說不上絕色,卻甚有幾分美貌。更難得的是氣質雅淡,淡淡然站在那裡,雖然穿著丫頭的肩夾卻有幾分小姐氣質。
  小的大概十來歲模樣,葉茜叫不出名字,不過看長相與流雲有幾分相似,估摸著姐妹之類的。
  看到是流雲,葉茜和葉蕎並不意外,臉上堆滿笑容,笑著道:「流雲姐姐……」流雲是葉老太太身邊的大丫頭,跟畫眉一樣,後來葉景怡的奶媽因病告老,不能侍侯,葉老太太便拔了流雲給葉景怡使喚。但凡葉景怡的事,葉老太太只叫她過去問話,她年齡又比葉景怡大兩歲,連葉景怡都會叫她姐姐。
  「茜姑娘,蕎姑娘……」流雲福身行禮,堆滿笑道:「大爺不在家,姑娘快請屋裡坐。」
  葉茜笑著道:「婆子們說老太太來了,我們過來尋呢。」
  流雲明顯愣了一下,又不能丟下葉茜和葉蕎往前頭走,笑著道:「我剛才屋裡做針線,做的功夫大了就到後院走走,還不知道老太太要過來。」
  話音剛落,就見有小丫頭跑過來道:「老太太來了,姐姐快去迎吧。」
  葉茜笑著道:「倒是我們來早了。」
  說著一行人加快腳步向前頭走,流雲面上不顯,心裡卻是十分著急。走到二門處迎面就見章雨柔扶著葉老太太進來了,旁邊楊婉真,葉芙和葉薇相陪,葉景怡屋裡的奶媽婆子丫頭們全部迎了出來,流雲打頭,列隊相迎。
  「我們過來尋老太太,不曾想卻比老太太早來了一步。」葉蕎笑著上前走到葉老太太身邊。
  「這幾日總是摸牌,眼晴都有些花了,便想到你大哥哥屋裡看看。」葉老太太笑著說,看向流雲道:「我知道怡哥兒不在屋裡,不在才好呢,我好好瞧瞧他的屋子。」
  說著章柔雨柔扶著葉老太太往院裡走,姑娘們跟隨,流雲帶著丫頭婆子則是最後。正院裡山石點綴,草木不少,還養著仙鶴。正中五間抱廈,左右各三間廂房,抄手遊廊相連。
  流雲快一步向前打起簾子,葉茜跟著葉老太太進去,葉景怡這五間正房跟葉老太太的五間正房格局相似,裝飾卻少的多。東邊梢間當了臥房,西邊梢直接收拾成書房,墻上還掛著柄長劍。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7 19:34:11

第三十九章

  眾人在廳裡坐下來,流雲帶著丫頭們奉茶上來,葉茜眼尖看到一個紅色夾肩丫頭,十四、五歲的模樣,裊娜纖巧,水靈清秀,別說流雲了,瞬間把一屋子的丫頭都比了下去。
  流雲親自奉茶給葉老太太,葉老太太接過來,喝了一口,有幾分驚訝的道:「怎麼是六安茶?」六安茶是她喜歡的,葉景怡偏愛雨前龍井。
  「想著老太太和姑娘們有時候會過來坐坐,我便讓茶房預備上了。」流雲笑著說,又滿是歉意的看向葉茜和葉蕎道:「不知道茜姑娘和蕎姑娘喜歡喝什麼,便上了跟章姑娘一樣的。」
  葉蕎笑著道:「挺好,我們都愛喝。」
  葉老太太十分歡喜,拉著流雲的手道:「越發的懂事了。」
  說話間,又看看屋里幾個大丫頭,看到穿紅色夾肩的丫頭時,有幾分驚訝道:「這丫頭生的真不錯,叫什麼名字,我怎麼沒見過。」說著就朝那丫頭招招手。
  章雨柔笑著道:「她是丹青,家生子,前兩年大爺屋裡有幾個丫頭放出去,補了她進來,大爺看她機伶,便讓她貼身使喚。」
  葉芙聽得笑了起來,插話道:「章姐姐果然能幹,什麼都曉的。」
  「這兩年我跟著二舅母學習些管家之事,正管著的就是各房裡添人裁人,別說大爺屋裡,妹妹們屋裡添了什麼人,走了什麼人,叫什麼名字,我也一清二楚。」章雨柔笑著說。
  葉老太太上下打量著丹青,丹青也不怯場,低頭規矩站著。
  章雨柔旁邊笑著道:「剛補進來的時候就生的靈秀,這幾年長大了,越發的漂亮,我看大爺屋裡的丫頭都不及她。」
  葉老太太聽得點點頭,笑著道:「這模樣生的是好看,屋裡侍侯倒是挺好的。」
  「謝老太太誇獎。」丹青笑著說。
  章雨柔站起身來,上前一步拉著一個青色夾肩的丫頭到老太太跟前,笑著道:「這是妙筆,跟丹青一起進來的,只怕老太太也不認得。」
  葉茜看去,妙筆也是十四、五歲的模樣,雖然不及丹青的容貌,卻有幾分靈動之氣,嬌憨可愛。
  「妙筆,丹青,都是怡哥兒起的名字?」葉老太太又看看妙筆,跟丹青站在一起,確實是養眼的很。
  妙筆笑著道:「都是大爺起的。」
  喝了碗茶,葉老太太又把丫頭婆子們叫來訓了訓話,又問了問流雲葉景怡的日常起居便回去了。眾姑娘也跟著起身,章雨柔一手扶著葉老太太,一邊對丹青和妙筆道:「好生侍侯著大爺。」
  流雲臉色僵了僵,卻是帶著丫頭們齊聲答應道:「是。」
  葉老太太動身,姑娘,丫頭婆子齊跟隨,回到正房坐定,葉老太太便說乏了,讓眾姑娘們回屋歇著。
  葉茜和葉蕎回了西廂房,進到屋裡脫了大氅,葉蕎就笑著道:「老太太要是給大哥哥挑房裡人啊。」
  吳婆子給葉茜和葉蕎科普時就說過,國公府早有定規,但凡爺們年滿十五歲之後就會在屋裡放兩個通房,這是為了攏住爺們的心,免得他們向外發展。等到爺們正式成了親,主母生下嫡長子之後,通房要是有運氣生下一男半女,主母也點頭了,便可抬成姨娘。
  葉景怡今年己經十五歲,本來生日之後屋裡就該放人,偏偏今年事情特別多,先是葉老太爺大壽,國公府上下齊準備。然後太子病重,接著亡故,進入國孝期,百日之內不能娶親。
  算算日子這個年過去,出了正月,百日之期肯定滿了,放兩個丫頭在屋裡也不是什麼大事,葉景怡也十六了,此事肯定不能再拖。
  「可不是,還把章姐姐也帶去了。」葉茜說著,給自己未來丈夫找小老婆,就是臉上笑的再好,只怕章雨柔心情也好不哪裡去。葉老太爺和葉老太太要說疼章雨柔是真疼,但規矩如此,小妾通房該有的還是要有。
  葉蕎想想又道:「我看葉老太太中意的是流雲姐姐,雖然模樣不如丹青和妙筆,但行動舉止大方有禮,行事也體貼周到,十分難得。」
  葉茜聽得莞爾一笑,看向葉蕎道:「老太太身邊的人自然如此,記得吳媽媽說過,老太太身邊的丫頭,要麼嫁與家中管事,要麼就是往外聘,一般富商人家都看不上呢。」
  高門大戶裡太太,老太太身邊的丫頭是最不想往外嫁的,就像畫眉看著都十八、九仍然沒有嫁人的意思,實在是嫁人之後生活往往不能如意。跟著太太,老太太待遇不說,府裡正經主子見了還是滿口姐姐的叫。而嫁人了,不管原本侍侯的誰,沒了原本的差事,也就是個丫頭。
  像畫眉這種受寵的,要是葉老太太開恩給她挑婚事,可以嫁國公府原本的一些世僕,主子開恩放出去,在外頭有家有業有園子,雖然來到國公府還是奴才,在外頭卻是跟主子一樣。
  「那樣的才有幾宗。」葉蕎笑著說,是真能嫁的如此好,畫眉也不會到現在還沒嫁了,不是嫁不出去,只是沒有好對象。道:「老太太當初把流雲姐姐拔給大哥哥使喚,只怕也有這個意思。」
  對與丫頭來說,要麼是主子開恩給尋個好人家,要麼就是當妾當姨娘。拉出去配個小子,對大丫頭來說跟晴天霹靂差不多。不嫁人沒問題,嫁錯人就是死定了。
  葉茜想想道:「我看此事還要看章姐姐的意思。」章雨柔明顯更喜歡丹青和妙筆,對流雲反而淡淡的。
  葉蕎自然也看出來了,心中正為此疑惑著,在她看來流雲比丹青、妙筆強的多,懂事聽話,知書達理,那兩個丫頭生的太美貌,看著也不大穩重。正要發問,就聽外頭傳來流雲的聲音:「姑娘們在屋裡嗎?」
  葉茜和葉蕎忙站起身來,杜鵑過去打起簾子,只見流雲滿臉笑的進來,身後還跟著兩個小丫頭,其中一個手上抱著一個瓶子,瓶著一枝盛開的梅花。
  「我和妹妹不過是隨口一句,流雲姐姐倒是費心想著了。」葉茜連連道謝。
  流雲笑著道:「難得姑娘們喜歡,我自親折的,也不會選枝,姑娘們莫要見笑。」
  葉蕎讓著流雲坐下來,流雲卻是笑著道:「大爺就要回來,我就不坐了。」
  聽她如此說,葉茜和葉蕎也沒再留她,杜鵑和喜鵲送她出門。
  葉蕎看著屋裡的紅梅,忍不住贊道:「流雲做事果然是周全,像我們這樣寄居的姑娘,還親自折了送過來。」
  葉茜聽得笑了起來,看杜鵑和喜鵲還沒回來,便小聲道:「現在是給大哥哥選通房,不是正室更是不選管家。一個妾室就這樣知書達理,處事周全,那正室要做什麼呢。」
  流雲跟畫眉算是同一款,知書達理,體貼可靠,葉老太太喜歡這樣的丫頭在身邊是情理之中。把她拔給葉景怡使喚,也有讓她長久跟著葉景怡之意,這個丫頭侍侯的盡心心力,十分周全,跟著孫子很好。
  做為丫頭,做為房中管事流雲都很好,但丫頭跟妾室並不是一個概念。對主母來說最好的妾室是容易掌控,叫上東不上西,說要喝茶就馬上端過來,賢妻美妾,妾室作用就是陪男主人睡覺,有色拿的出手,並且絕對聽女主人的話就夠了。
  葉蕎怔了一下,道:「我看流雲十分懂事周全,就是生了兒子當了妾室也絕對不敢要正室的強。」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7 19:34:21

第四十章

  「流雲真要蠢到要章姐姐的強,章姐姐也就能容下她了。」葉茜笑著說。
  流雲就是太會辦事,家裡從老太太到姑娘們,全部都討好奉承,葉老太太會覺得她好,旁人也會覺得她好。但討好太婆婆和小姑們根本就不是妾室份內的事,流雲也許沒有野心要章雨柔的強,但她絕對想著能生下兒子,考上功名,以後能享老太太的福,杜老太太那樣才是她的目標呢。
  葉老太太外表溫和,內心更溫和,運氣好一輩子沒有吃過虧,自然會覺得流雲好。章雨柔卻是典型的外柔內剛,心裡極有主意,像流雲這種,心太大,主意太多的妾室,她肯定容不下。
  葉二太太不是傻子,不會無故拔兩個漂亮丫頭到大侄子房裡,章雨柔只怕是早就留心。像丹青和妙筆這種,後頭提上來的小丫頭,沒有後台,美貌又無腦才是章雨柔心中的姨娘人選。
  葉蕎聽得又是一怔,心中卻有幾分明白了。
  葉茜便笑著道:「你是妹妹,給兄長選妾室,當然會覺得流雲不錯,但等到你以後長大出閣,肯定不會想要流雲這樣的姨娘。」
  十二月十二是葉蕎戶籍本上的七周歲生日,雖然臨近新年家務事務繁多,但葉老太太想著這是葉蕎到來國公府的第一個生日,也不好太馬虎了。葉二太太事情太多,葉老太太便找章雨柔商議,雖然不能傳戲子伶人,卻要在後花園擺酒。
  老爺一級的不敢驚動,葉二太太事情太多,葉大太太雖然不討人喜歡,也一起叫上。葉景怡事多,葉景霰和葉景祀跟著安寧公主進宮了,剩下的葉景爾,葉景伍和葉景陸都叫上,好好在後花園玩上一天。
  十一日晚上葉蕎就寫好帖子,天亮先派人給葉宗山送去,女兒過生日要給父母磕頭,葉蕎在國公府不能出去磕頭,便用寫的了。帖子剛送出去,葉宗山也託人送來了兩身衣服,兩個荷包,裡頭裝著金錁子。
  葉蕎作為壽星,早飯過後先在屋門口朝著葉家的方向磕了頭,緊接著吳媽媽領著,小丫頭拿著氈子,從老太太處開始,長輩門前挨個行禮,葉景怡那裡也沒錯過。當然也不是白拜的,長輩們各有壽禮相送,葉大太太是一個金項圈,葉二太太是兩身衣服,葉老太太兩身衣服之外又添了一套頭面首飾。葉景怡是兩個荷包,還有一個玩器。至於平輩姑娘們,都是扇子香袋之類的小東西,唯獨章雨柔厚重些,是一套文房四筆。
  「過個生日可真累。」葉蕎拜完一圈回到屋裡,只覺得腿都軟了,老師是教過生日要怎麼行禮,但沒想到實際行動的時候竟然如此累。
  葉茜笑著道:「你以為大家小姐這麼好當啊,別歇著了,快點換了衣服,後花園要開席。」
  一語未完,就有小丫頭過來傳話道:「後花園的宴席快好了,章姑娘請兩位姑娘過去。」
  葉茜笑著推推葉蕎,道:「走吧。」
  葉蕎深吸口氣,誰說大家閨秀不需要體力,大家閨秀需要強大的體力,不然生日、節日時根本就撐不下來。
  酒席擺到了後花園的煙雨閣,也沒有擺圓桌,分席而坐,每人跟前擺張高几,只撿各人喜歡的擺菜色擺幾樣。葉老太太上坐,葉大太太做了左手第一席,葉蕎作為壽星,今天的主角坐了右手第一席,再往下就是葉景爾,葉景伍,葉景陸,再是葉芙,葉薇,葉茜,章雨濃,楊婉真。
  章雨柔也是考慮之後才如此安排,葉景伍和葉景陸就算了,葉景爾今年十四歲了,表兄表妹的,還是保持距離比較好,現在把他們兄妹排在一起,表妹往後坐,離的也就遠了。
  「讓丫頭們擺弄,你也坐下吃飯吧。」葉老太太對章雨柔擺手說著,葉大太太這個正經兒媳婦還坐著不動,章雨柔也該歇歇了。又對旁邊畫眉和百靈道:「你們來侍候。」
  兩個大丫頭應著,畫眉更是笑著道:「我們來侍候,老太太可不能嫌我們笨。」
  章雨柔笑著道:「要是兩位姐姐還笨,我豈不是更笨了。」
  眾人聽得都笑了,婆子端著盒子上菜,每樣東西都是畫眉和百靈先看過,然後指點婆子們往誰的桌子上。這些活計該是大太太和章雨柔做的,還輪不到丫頭們。
  葉大太太看看章雨柔心中卻有幾分不喜,葉老太爺和葉老太太欽點的孫媳婦,眼裡頭從來就只有兩個老的,完全忘了葉景怡是她的外甥更是繼子,成親之後也要叫她母親的。還有葉景怡明明是她的外甥,卻完全不跟她親,肯定也是章雨柔挑唆的。等著看吧,兩個老的總有死的一天,再是繼母婆婆也是婆婆,有她吃虧那天。
  「妹妹成日裡侍候老太太辛苦,我敬妹妹一杯。」葉景爾突然起身對章雨柔說著。
  章雨柔正跟旁邊的楊婉真說話,連忙端起酒杯站起身來,笑著道:「二哥客氣,該是我敬二哥才對。」
  兩人對飲一杯,章雨柔便笑笑坐下了,葉茜就坐在章雨柔旁邊,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葉景爾老往她這裡看,她是妹妹,目前八歲,葉景爾不至於如此重口。
  但要是看章雨柔……
  葉茜不禁朝葉景爾看去,上輩子她常出入國公府,現在又住了這麼久,跟葉景爾是早晚請安天天見。但對葉景爾她只是認得,長相五官卻完全說不上來。
  現在細細看去,十四歲的少年,骨骼已經長開,身量倒是比葉景怡看著高些,五官分開來看,長的都不錯,合在一起也不錯,但氣質卻是完全跟不上。像葉景怡,舉手投足之間都帶著股大氣,往屋裡一站,看著就像個人物。而葉景爾,個子是比葉景怡還高,往屋裡一站就是個透明。
  「說起來過了年小二也十五了。」葉大太太笑著說,看向葉景爾道:「看著比大爺個子還高些,也是個大人了。」
  葉老太太這才看向葉景爾,有種驚訝的感覺,道:「是呀,你不說我都想不起來,小二明年也十五了,屋裡也該放人了。」
  葉茜無語了,看來葉景爾在國公府是真透明,連葉老太太這樣的慈祥的祖母都把葉景爾忘記了。
  葉大太太笑著道:「可不是,二太太也該上上心,好好給小二挑兩個人。」
  葉二太太娘家比她強,公婆跟前也比她會討好,男人都差不多,一個比一個渾球。唯獨一樣,子女緣上她葉二太太強的多,一個女人無子無女就註定是悲劇了。尤其是二房的三個庶出,沒一個跟葉二太太親的,現在是很風光,國公府的管家太太。但以後總有分家的一天,跟侄子關係再好,到最後總是要靠兒子的。
  葉景爾卻是漲紅了臉,起身道:「我還小呢,以後再說不遲。」
  葉老太太看看葉景爾,有幾分內疚的道:「也不小了,十五歲都該要議親,是我老糊塗,把你給忘了。」
  葉大太太笑著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裡能勞動老太太,該讓二太太好好挑個兒媳婦。」
  葉景爾臉色看紅了,下意識地往章雨柔這裡看了一眼。章雨柔本來正微笑傾聽,被葉景爾看的心裡咯一下,臉上卻是微笑著,有幾分打趣的看一眼葉景爾,隨後就扭頭跟葉茜說起閒話來。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7 19:34:31

第四十一章

  葉茜自然是全力配合,心裡卻是有幾分驚訝,葉景爾難道真對章雨柔有意思,章雨柔跟葉景怡的婚事雖然沒有正式下聘,卻是全府皆知的事,後來章雨柔也確實嫁了葉景怡。真沒看出來,葉景爾有這個膽子,敢對親嫂子有念想。
  上輩子葉景爾肯定成親了,但娶的是誰,葉茜沒啥印象。應該就跟葉景爾一樣,也是個小透明。想想葉景爾的出身,本事,也只能娶個小透明。
  「還是我來選。」葉老太太擺手說著,看著葉景爾心中十分內疚。
  葉二老爺早就指望不上,葉二太太不管葉景爾也是有理由的。葉二太太的兒子夭折時,葉景爾的生母就有些得意,就是葉二太太再生下嫡子,葉景爾總是占了長的名份。葉景爾五歲那年,更是囂張的跟葉二太太拌起嘴來,被葉老太爺狠狠處置。
  葉老太太為此還跟葉老太爺求過情,總是孫子的生母,為了將來不被孫子抱怨,應該留他生母性命。葉老太爺卻是執意,按葉老太爺說的,長子不嫡本來就是亂家根源,再留著這樣的生母教唆孩子,與其等著以後出更大的禍事,不如現在先動手。
  葉景爾自生出就跟著生母,突然間生母被送走,頓時哭鬧不止。葉老太太不是沒想過把他抱到身邊養活,但身邊已經有章雨柔,章雨柔又是想訂給葉景怡的,把她跟葉景怡放一起養還行,再加上一個未來的小叔子,看著實在不像話。
  沒多久莊子上又傳來葉景爾生母病故的消息,雖然處置妾室的決定不是葉二太太下的,但此事確實是因為葉二太太而起,奶媽丫頭,該有的份例一個沒缺,但葉二太太對葉景爾就有點淡淡的。葉二太太沒直說出來,葉老太太也曉得,像這種庶子是養不熟了,以後弄不好還會對嫡母心存怨恨,何必花心力去教養。
  葉景爾似乎有幾分著急,剛想起身再說,葉茜卻是笑著道:「大哥哥已經定親了,二哥哥也該定親了,如何著急反駁,是不是心裡有中意的姑娘。若真是這樣,不如告訴老太太,請老太太給你做主。」
  葉景爾立即焉了,低頭不語。
  葉茜笑著對葉老太太道:「二哥哥害羞了呢,說到親事就害羞。」
  眾人都跟著笑了起來,葉老太太笑著道:「這有什麼好害羞的,過了年先放兩個屋裡人,再細細挑媳婦。」
  冬天天短,再加上園子裡比正房還是冷些,飯完也就散了場。章雨柔只讓丫頭婆子們收拾,自己上前扶著葉老太太回屋,葉老太太滿心想著葉景爾的婚事,又不好馬上叫葉老太爺回來全商議。沒有玩樂的心情,便讓眾人散了去,只留下章雨柔,葉茜,葉蕎陪著自己摸牌。
  「說來真是我疏忽了,小二就比怡哥兒小一步,怡哥過了年十六,他過了年十五,婚事也沒個著落。」葉老太太嘆息說著,親爹那樣,親娘己死,嫡母不理,自己這個祖母也沒盡到心,虧得今天葉大太太提一句,不然還不知道耽擱到什麼時候呢。
  葉蕎笑著道:「都說先立業再成家,二哥年齡也不大,現在正是該讀書的時候。要是老太太說現在給他議親,老太爺弄不好還會說太早了呢。」
  女兒家的花期是拖不得,男人兒家成親晚些倒是沒妨礙,最主要的是立業。也不是她看不起葉景爾,其他的不說,早晚過來請安,一天見兩回,這樣的情況下葉老太太能把這個孫子給忘記。葉景爾真的反省一下自我,沒人給他穿隱身衣,怎麼就混的如此透明呢。
  「就是老太太現在留心挑選,也是不晚的。」葉茜笑著說,又道:「葉二太太常出門應酬,只怕也早有中意的兒媳婦了。」
  葉二太太不關心葉景爾是一回事,但她是葉景爾的嫡母卻是事實,葉老太太作為祖母雖然可以給孫子選媳婦,但怎麼也得知會兒媳婦一聲。做出一個商議的姿態來,總不能祖母挑好人了,知會兒媳婦一聲,這樣也太下葉二太太的面子。
  葉老太太聽得點點頭,轉身就對畫眉道:「去叫二太太……」
  章雨柔心中有事,再者她只是表妹不好說表兄的婚事,一直沒吭聲,此時不禁笑著道:「老太太也未免太心急了些,等過了年再議也不遲。」
  葉老太太不禁笑了起來,道:「也是,現在還在國孝裡呢,二太太現在也是忙得很,總要等她閑下來,再慢慢商議不遲。」
  又摸了幾把牌,葉老太太也終於累了,讓姑娘們各自回屋歇著。葉茜還好,葉蕎回到屋裡脫衣服就躺床上了,她中午過去時就已經十分疲憊,硬撐到現在的。
  葉茜也不去打擾,讓丫頭拉被子給她蓋好,自己則在旁邊榻上坐著,讓丫頭倒茶上來,慢慢地品著,鬧騰了一個中午,她也是挺累的。
  想到中午吃飯時的場景,葉茜有幾分若有所思,葉景爾那樣的表現,葉蕎她們年齡還小,也許還不太明白,只怕章雨柔心裡是有數的。章雨柔曉得更好,葉景爾那樣的小透明,就是有想法,章雨柔也能躲的開。
  麻煩的是葉大太太,她是已婚婦人要是留心些應該能明白。再就是楊婉真,眼看著也十二歲了,素來聰明,也許能看出些什麼來。要是真被她們曉得,只怕後頭就有得鬧騰了。要從血緣上說,葉大太太既是繼母又是親姨媽,葉大太太能當正室也多虧了葉景怡,雙方關係應該很不錯。
  實際卻根本不是那回事,她記得清清楚楚,上輩子葉大老爺死後,葉景怡就把葉大太太和葉景陸分出去了。為此葉大太太還大鬧一通,要告葉景怡不孝,但她是繼母,並且親兒子已經成婚,葉景怡也沒有被皇帝看不順眼,根本就沒人搭理她。
  就說她住進來的這幾個月,葉大太太對葉景怡怎麼樣不曉得,但看葉大太太跟章雨柔的關係都是淡淡的。葉大太太智商不高,章雨柔的腦子絕對夠使,她會這樣對葉大太太,肯定不是因為葉老太太給她撐腰。
  要是葉景怡對葉大太太有足夠的尊重,章雨柔絕對能把葉大太太哄的開開心心;相反的要是葉景怡內心極其討厭葉大太太,章雨柔肯定會對葉大太太淡淡的,因為繼母婆婆跟丈夫鬧的不愉快,章雨柔不會這麼傻。
  繼母和繼子不和不是什麼新聞,尤其是葉大太太也有兒子,大房還有唯一的爵位繼承權。想讓自己的承爵也是人之常情,若是讓她抓住這麼一個把柄,章雨柔就是什麼都不做,只要葉景爾喜歡她,那就是大錯了。若是毀了葉景怡和章雨柔的婚事,葉景怡在葉老太爺面前只怕要大大的減分。
  還有楊婉真,過了年也十二歲了,葉大太太這麼把她帶在身邊養活,除了國公府的生活非常好之外,應該是想她能嫁到國公府來。十一歲正是中間年齡,府裡所有的少爺都能配得上,楊婉不是傻子,她肯定也會為自己謀劃,就不知道她謀的是誰。
  「姑娘們在屋裡嗎?」
  屋外傳來流雲的聲音,杜鵑正在門口趕緊迎了出去,葉茜也站起身來,床上的葉蕎本來就睡的不沉,此時也醒了,喜鵲便上前來侍候葉蕎。
  小丫頭打起簾子,只見流雲帶著一個小丫頭進來,小丫頭手裡還有一個托盤,上面擺著一小罐茶葉。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7 19:34:42

第四十二章

  「大爺剛才回來,知道老太太給蕎姑娘過生日,自己不在家沒趕上,心裡懊惱。正巧今天在外頭得了包好茶,便讓我給姑娘送過來,姑娘要喝的好,只管再來取。」流雲說著,便把茶葉從托盤上取下來,要遞給葉茜。
  葉茜卻是沒接,給杜鵑使了眼色,杜鵑上前接過來。笑著又道:「讓大哥費心想著,也是蕎丫頭的造化,過一個生日得了大哥哥兩份禮。」
  「過年事多,早上那份禮是我給姑娘準備的,不過是公宮隨份子。」流雲有幾分不好意思的說著,隨即笑著道:「這罐茶葉才是大爺的心意呢。」
  「如此說來,我還要多謝姐姐了。」葉蕎笑著說。
  流雲笑著道:「蕎姑娘這話我就當不起,不過是侍候大爺,幫著大爺料理些瑣事。」
  「姐姐侍候大哥多年,也是辛苦了,也虧得是姐姐,料理的周周全全。」葉茜笑著說。
  「都是我份內的事。」流雲說著。
  客套幾句,流雲起身回去,等她走遠了,葉蕎也不禁道:「難道流雲就不曾想過章姐姐不想讓她當通房的原由?」
  「連你都沒有想通,她如何能明白呢。」葉茜說著。
  這就是所謂的身在局中,葉老太太是夠喜歡她,但跟章雨柔是葉老太太的親外孫女,跟葉景怡過日子的也是章雨柔,通房定哪個肯定是聽章雨柔道的。章雨柔看不上她,她就以為自己做得不夠好,所以更加努力想做的更好些,殊不如不要她就因為她做的太好了。
  「流雲這樣,嫁個家中管事,當個管事媳婦日子也不會過差了,何必非得當這個妾室。」葉蕎嘆氣說著。
  又想到眼前馮氏的事才過去,細想一層似乎也能理解,女兒嫁人本來就是賭博,許多時候憑的是運氣。流雲自小在葉景怡身邊侍候,深知脾氣性情,葉景怡長相能力皆是上品,又是未來的國公爺,給他妾室自然比外嫁更有把握一些。
  葉蕎如此一說,葉茜眉頭皺了起來,有幾分自言自語地道:「她這樣的聰明人,如此的盡心盡力,花了這麼多年心血。若是如願還好,一旦不能如願,還不知道會怎麼樣。」
  葉茜和葉蕎梳頭更衣過去,章雨柔已經在了,正陪著葉老太太說話。兩人過去跟著湊了會趣,葉老太爺就回來了,照例拉長著臉,都不以為然,要是哪天葉老太爺突然間滿臉笑容,那就需要直接請御醫。
  葉老太太滿心想跟葉老太爺商議葉景爾的婚事,請安之後,葉老太太便讓孫女們都回去歇著,跟葉老太爺說了起來。
  「小二的婚事……」葉老太爺也頓了一下,他也把這個孫子忘記了,庶孫,不起眼又沒有才能,甚至於連禍事都沒惹過,這種是被容易被忽視的。想了想道:「你跟二太太好好挑挑,門第就算了,最好是嫡女,識大體,有見識的。」
  「小二是庶子,要尋個嫡女只怕不容易。」葉老太太說著,庶子想尋嫡女,要麼庶子本身條件非常好,要麼就是兩家門第差得多。門第要是相差太大了,看看葉大太太就能曉得,真是強忍她這麼多年,門當戶對這話很有道理。
  葉老太爺便揮手道:「那你跟二太太選吧,你們看著合適就好。明年後年把婚事訂下來,等怡哥兒的婚事辦了,就給他辦。」一個庶孫而己,娶個媳婦分給些家產也完事了。
  「嗯。」葉老太太應著。
  等到葉老太太把事情說完,葉老太爺長嘆口氣,從袖子裡抽出一封信交給葉老太太道:「你也看看吧。」
  葉老太太莫名的接過來,看看信皮就有幾分驚訝,拿信的手都顫了起來,道:「這……這是淮陽孟家老嫂子的信……」
  葉老太爺點點頭,心情十分感慨,道:「今天下午送來的,你也看看吧。」
  原武清侯府孟家,祖籍淮陽,跟理國公府葉家幾代世交,第一代理國公跟第一代武清侯是把兄弟,戰場上出生入死,葉家功勞大些封了國公,孟家則封了侯,同樣都是世襲五代。戰場上打出來的交情,延續的順當,不止兩家的兒子們交好,連媳婦關係都不錯,就像葉老太太跟孟老太太也是閨中密友。
  要是沒有意外,兩家可以一直這樣交往,而就在十五年前是,武清侯府傳到第四代武清侯時被削了爵位。不是造反,更不是犯了什麼政治錯誤,而是兄弟爭爵,一起犯了二。
  二十年前萬啟皇帝剛繼位時,大楚邊疆並不太平,匈奴時常來犯,作為武勛貴族,上陣殺敵是理所當然。那一年第三代武清侯跟葉老太爺一起上陣,結果卻是戰場失利,大敗而歸,武清侯戰場上負傷,萬啟皇帝雖然沒有降旨處罰,臉色卻是不好看。
  自那之後葉老太爺便在家裡閑了下來,而老武清侯卻因受傷傷了筋骨,沒幾年便過世了。老武清侯有二子,一庶一嫡,庶子年長,比嫡子大了好些歲。武清侯去世的時候,庶長子早已成家,也有幾分能耐。嫡長子卻是毛頭小子一個,剛剛成親不久。庶長子有承爵之心,但大楚的爵位都是先嫡後庶,嫡長子承爵天經地義,庶長子心中不服,也無可奈何。
  沒一年南方發大水,因為前頭幾年的征戰大楚的國庫己經空了,現在賑災要花錢拿不出來錢了。萬啟皇帝就讓勛貴們捐錢,這種也是平常事,救災嘛,大家都捐錢,一般的貴族之家捐個幾萬兩也就差不多了。
  葉老太爺考慮了一天之後,帶頭大手筆捐了十八萬兩,把幾代國公府積累下來的錢財,不賣房不賣地,不典當東西的情況下,能拿出來的銀兩都捐了。
  捐完之後葉老太爺還特意跟小武清侯孟二老爺打了招呼,萬啟皇帝也算是明君,賞罰分明,雷厲風行,但皇帝也是人,也有性格弱點,萬啟皇帝就是公認的小心眼,喜怒無常。當年跟匈奴的那場大敗,萬啟皇帝當時是沒啥處罰,但並不表示他不秋後算賬。
  現在要救災了,國庫拿不出錢的根源就是錢花到打仗上了,要是打贏了那是自然大功勞。問題是打輸了,錢花了,面子丟了,又到用錢的時候了,萬啟皇帝肯定會揪心,弄不好就要遷怒。這種時候,多捐點肯定沒有錯,孟二老爺當時也聽了,孟家只是侯府,又不如葉家人會經營,當時說的是捐八萬兩,也算是大數目了。
  就在孟二老爺去捐款的前一天,庶長子孟大老爺突然上了一個摺子,說其父有四十萬銀子的家產,孟家要全部捐出來。萬啟皇帝看到摺子很開心,一個剛剛傳到第四代的侯府能拿出來四十萬兩差不多就是全部家底了。
  萬啟皇帝又一想,武清侯畢竟是孟二老爺,便下午便召見孟二老爺,大意就是說,你庶兄已經說了,要捐四十萬兩。這事要是換到葉景怡或者葉景祀身上,那肯定就是二話不說就滿腔熱血的說捐,砸鍋賣鐵把心肝脾肺都賣了,也要把這四十萬兩銀子湊出來。
  孟二老爺當場就犯二了,先說我家沒有,然後又哭訴說是孟大老爺害他,是為了跟他爭家產,爭爵位才這樣害他。然後又說了一大通讓萬啟皇帝明察秋毫的話,順道把孟大老爺給辦。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7 19:34:55

第四十三章

  萬啟皇帝那樣的火爆脾氣,當時就大怒,你們兄弟爭爵爭到過來逗我玩,我一個皇帝國家大事還處理不完,你們家的這樣的破爛事還敢鬧到我這裡耍著我玩。不是爭爵位嘛,誰都別要了,當場就傳旨削了武清侯府的爵位,清點全部家產,除了女子嫁妝外,所有東西全部充公。至於孟大老爺和孟二老爺削去所有官職,兄弟倆手拉手回鄉務農去吧。
  聖旨下來,頓時震驚朝野,一是沒想到嫡庶爭產能爭到這一步,二是沒想到孟家倆兄弟能如此極品。孟二老爺當時就傻了,孟大老爺卻是哭死了,他原本打算的是,孟二老爺肯定不捨得把全部家底捐了,他要說不願意,萬啟皇帝大怒,很有可能就把武清侯的爵位給他了,他想的是拿錢換爵位。
  這也是對萬啟皇帝的脾氣沒有考慮全面,萬啟皇帝用人也是很講究的,像孟大老爺這種連自己弟弟都如此坑的渣渣,回鄉務農的最合適。
  因為不是犯了政治大錯,清點家產的太監也算是和氣,再加上葉老太爺打點,除了媳婦的嫁妝外,女子也把貼身衣服首飾帶上了。葉老太爺又親自送孟家眾人到淮陽,淮陽是孟家的祖籍,祖墳和祭田都在,祭田並不入官。兄弟到如此地步,肯定是徹底決裂,沒想到分家的時候,孟大老爺還要跟孟二老爺爭祭田。
  葉老太爺作為世交長輩,當時拎起棍子把孟大老爺打了一頓。至於分家,其實真沒啥分的,除了祭田之外剩下的都是女子的東西,各人帶走就好了。葉老太爺因為才捐了錢,手上也沒現銀,便留了五處田莊給孟老太太,還想像以前那樣是不能了,但子孫也不至於挨餓。
  一晃十幾年過去,前幾年書信來往還算勤勉,後來也有,但都是一般書信,報報平安之類的。馬上就年關了,孟老太太突然一封書信來,葉老太爺本以為也是一般報平安的書信,沒想到這回信上卻托了另外一件事。
  因為葉老太爺與孟老太爺關係太好,年輕時就說過要結兒女親家的話,但兒女出生之後卻年齡不大合適。當時孟老太爺就笑說,兒女不合適,孫子輩裡總有合適的,便把自己隨手帶著的一塊玉配,一分為二,當做信物,口頭說了這門婚事。
  孟家被削爵貶出京城,葉老太爺便沒再提過這門婚事,這回信上孟老太太雖然沒有提起婚事,卻是托他照顧自家長孫,今年十三歲,叫孟昭。雖然說是長孫,但身世多少有點說不出口,孟昭的生母在孟昭一歲時被休出了,後來孟二老爺另娶正妻,孟昭這十來年一直跟著孟老太太,父親和繼母都不管他。
  孟老太太年齡一天天大了,身體越來越不好,可能活不到他娶妻生子那天。雖然母親不好,但總是孟家子孫,也十分聰明機伶。因與理國公府是故交,葉老太爺也十分仗義,孟老太太便打發孟昭來京城,讓他到國公府來,希望葉老太爺看在以前交情的分上,幫忙照看這個孩子,也不說與葉家的婚約之類的,就希望葉老太爺能幫孟昭娶房媳婦,以後好歹就看他自己的造化。
  「唉,孟嫂子這些年太不容易。」葉老太太看完信就是淚流滿面,孟老太太並沒有在信上說自己過的有多苦,但字裡行間那股心酸都能讀的出來。又道:「昭哥兒才十三歲,與其讓他們找來,不如過了年派個人去接過來。」
  「我也是這個意思。」葉老太爺說著,孟老太太信上說成那樣,想想當年與孟老太爺的交情,他如何不照看。想了想又道:「當年我與孟老太爺確實說過要做兒女親家的話。」
  葉老太太卻是一臉為難,道:「當時也就是隨口一說,不如先把人接了來,婚事以後再說也不遲。」
  兩家交好,幫忙照看孩子並不打緊。當時議定兒女婚事時孟家還是侯府,兩家算是門當戶對。孟家的現狀就不說了,就孟昭的出身,要說嫡子也是嫡子,但母親被休出的嫡子,是最尷尬的一種。孟老太太信裡的意思也說得明白,別說分家產,孟二老爺連媳婦都不會給他娶。
  一窮二白的窮小子,又一直生活民野鄉間,見識檔次能有多高。幫趁著教育兩年,然後出錢給他娶房媳婦,再幫點銀子就算是對的起故交。要是真履行婚約,別說葉芙和葉薇自己不願意,她這個祖母也不想孫女嫁這樣的人家。
  葉老太爺嘆口氣,葉老太太能想到的事他如何不知道,男人不怕窮,怕的是沒見識沒見前程。若真是個鄉下窮小子,婚事確實不好提,便道:「也是,先看看人再說吧。」
  時至臘月二十五,葉茜和葉蕎便向葉老太太辭行,要是葉宗山還有繼室兒女,她們還可以不回去。葉宗山只有她們兩個,過年這樣的大日子,女兒肯定要陪在父親身邊。
  「這才是懂事的孩子,你們爹爹一個人在家也是辛苦了。收拾一下,明天讓二太太派車送你們回去。」葉老太太嘴上說著,手卻是拉著葉蕎,神情有幾分不捨,又道:「出了正月……就下了十五吧,再派車接你們回來。」
  「嗯,多謝老太太。」葉蕎笑著說。
  葉老太太又道:「家裡沒個女主人,丫頭肯定不周全,讓幾個丫頭跟你們一起回去侍候。」
  「老太太放心,家裡是有丫頭侍候的。」葉茜忙笑著說,葉家那樣的生活環境,跟國公府差那麼多,丫頭們過去肯定會覺得不適應,再者這麼多丫頭到了葉家住哪裡。
  「外頭的丫頭沒經過調教,也不懂侍候。」葉老太太揮手說著,又道:「丫頭給了你們就是讓你們使喚的,你們不在屋裡,她們也是閒著,都帶去吧。」
  葉茜和葉蕎看葉老太太執意,也不再說什麼,不過要趕緊帶信給葉宗山,把屋子收拾收拾,現在是冬天,還真不好將就,有得忙活。
  姐妹倆回屋收拾東西,本來按她們的意思,帶幾件衣服就行了,簡簡單單兩個包袱也就差不多了。葉老太太這樣一吩咐,那要帶的東西就多了,吳婆子帶著丫頭收拾,衣服,妝檯,差點就要把鋪蓋帶去,被葉茜死活攔住了。
  丫頭們也各自回去收拾,次日早飯過後,先辭了葉老太爺和葉老太太,然後大房,二房,長輩們辭了一圈,又到各姑娘屋裡坐坐辭行,快到中午了,終於把禮走完。丫頭們把東西拿好,章雨柔親送葉茜和葉蕎到三門上。
  三門處一共停了三輛車駕,大的是輛朱輪華蓋車,給葉茜和葉蕎坐,小車一輛給丫們坐,另一輛卻是放東西,除了帶回去的行李外,葉老太太又送了許多東西,都是過年的年貨,葉宗山一直在國公府裡幫忙收租,收拾過年的東西。只怕自己家裡不能周全,便命人收拾了一共帶回去。
  丫頭扶著上了車,車駕駛出西角門,葉蕎不由得長長舒口氣,掀起車簾一角往外看。國公府當然各樣都好,但是千金小姐要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最多就是到後花園逛逛,住了將近半年,還真是憋得慌。
  葉茜也跟著往外看,卻不禁道:「也不知道這幾個月父親過得怎麼樣。」
  「苗姨娘和葉玉珠在家裡還不知道會怎麼折騰呢。」葉蕎有幾分擔憂,苗姨娘和葉玉珠實在不是讓人放心的人。想了想又道:「說起來以爹爹的年齡,也該再娶個正室,生個嫡子才好。」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7 19:35:07

第四十四章

  以前在家時她不想葉宗山娶親,是擔心繼母對她不好,現在她在國公府暫住,看樣子是要住上好幾年。等她再回家時只怕也離出嫁不遠了,繼母與她完全沒有妨礙,而且女兒家除了靠父親,還要靠兄弟,有了弟弟也是好事。
  「我也是如此想,回家之後我們好好與父親說,正該現在續娶。」葉茜說著。
  男人三十歲以前續娶都比較容易,也能挑好的。現在的葉家也不比以前了,住著三進的院子,使著下人有車馬,無子嫡子,兩個嫡女還不在身邊,雖然有房妾室,卻是絕育了。大戶人家的小姐不敢想,一般小商賈人家的姑娘很有希望。
  葉蕎想想又道:「姐姐也可以請呂姨媽幫忙打聽打聽,父親早日再娶,有人照應他不說。家裡只有苗姨娘娘倆,誰知道她們會做出什麼事來。」尤其是苗姨娘還絕育了,總覺得這娘倆會是個隱患。
  「要是能想個法把她們娘倆打發走就好了……」葉茜有幾分自言自語的說著。
  這事最大的阻礙在葉宗山,苗姨娘就是再不好,也跟了葉宗山許多年。苗姨娘要是還能生育,另外再嫁戶人家還有活路,現在完全斷了活路。唯一的弟弟苗軍又那樣,離了葉家完全沒路,葉宗山不可能看著她們娘倆去死。
  葉蕎卻是皺起眉頭來,道:「離了葉家……她們能去哪。」苗姨娘很有可能是被清娘下的藥,討厭防備她們母女是有一回事,內疚也是有的。
  「我也就是這麼說說而已。」葉茜笑著說,隨即掀開簾子一角,不經意地往外瞧一眼,卻多少怔了一下。
  白馬,少年迎面而來,白馬是一般的白馬,並不是十分珍貴的品種。少年大概十三、四歲的模樣,平平常常一身寶藍色錦衣,劍眉星目,鼻若懸膽,帥是挺帥,離出眾還差的遠。明明一切都很平常,組合在一起卻有一股說不出的氣勢,別說葉景怡,連公子幼子葉景祀都不如他。
  葉茜在國公府這麼久,了解貴族之家如何教養孩子之後,也就越發的明白,氣質不是天生,絕大部分都是拿錢堆出來的。眼前這位只怕出身不俗,公子哥出門,尤其是年齡小的時候,肯定是前呼後擁,單槍匹馬多半是偷跑出來的。
  馬車往南,少年往北,葉茜雖然放下了簾子,卻是隔著紗簾往外看,擦身而過的一瞬間,少年卻是回身看了一眼,似乎在看馬車。葉茜怔了一下,正想著難道是國公府的親友。就聽前頭駕馬的紅馬一聲嘶鳴,馬車也隨即晃蕩起來。
  「啊……」葉蕎不禁尖叫出來。
  葉茜右手抓住葉蕎,左手卻是緊抓住欄桿,道:「快抓住欄桿。」
  葉蕎立即雙手抓住扶手,前頭兩個趕車也手忙腳亂起來,雖然極力控制著,馬匹仍然是陣陣嘶鳴,車廂晃蕩的更厲害,前衝速度也更快。
  車駕越來越快,葉蕎哪裡見過這樣的陣勢,嚇的忍不住尖叫起來。葉茜雖然鎮定,心中卻是驚詫不已,國公府不管是馬匹還是車夫都是訓練有素,尤其是葉二太太派的還是年長跟車,長年與馬匹打交道的,怎麼會突然驚了馬,更神奇的是車夫竟然控制不住。
  車廂晃的太厲害,車簾也跟著掀了起來,正在此時就聽馬蹄聲響起,本來已經擦身而過的少年突然快馬追過來,跟紅馬並肩而行時,直接一躍而起從白馬跳到紅馬上。紅馬前蹄騰空而起,別說葉蕎了,葉茜都要驚呼起來。
  小爺啊,你行不行……
  紅馬又嘶鳴幾聲,卻是慢慢平靜下來,車廂晃蕩的也沒那麼厲害了。兩個嚇壞了的車夫趕緊上前,卻是不敢拉韁繩,直到馬完全停下來,少年翻身從馬背上下來。兩個車夫感激涕零,直接跪下來磕頭。把兩個姑娘摔到了,他們就是不死也得脫層皮。
  「沒事了。」少年笑著說,隨手把韁繩丟開車夫,又往車廂裡看了一眼。
  葉蕎已經驚的說不出話來,不管是前頭的馬車驚魂,還是後頭少年的英勇身手,都讓她覺得很不可思議。
  葉茜驚魂之後卻是一臉吃驚的打量著少年,她雖然不懂武功,但這一手實在太漂亮。難道是武勛貴族人家的公子?文官的兒子很少習武,也就是武勛有些家傳武藝。要是武勛人家,十之八九跟國公府有交情。
  少年看到是女眷本想扭頭,又看到葉茜正看著他,便朝葉茜笑笑,拱手當作見禮,轉身就走。葉茜回過神來,雖然不好在大街上下車,卻是大聲道:「多謝公子相救,還不知道如何稱呼,家住哪方,我好請父親上門道謝。」
  「舉手之勞,何足掛齒。」少年說著,順手牽過自己的白馬,翻身上馬,又對車夫道:「要是近路就算了,遠路最好回去換匹馬。」
  「是,是。」車夫連聲應著,少年那一手也讓他們服了。
  「小心些。」少年說完,騎馬遠去。
  因為馬匹狂奔了一會,等了一會後頭兩輛車才過來,杜鵑和喜鵲趕緊從後頭車上下來。葉茜只是擺手說沒事,葉蕎也是長吁口氣,道:「沒事,把簾子放下就好。」
  杜鵑和喜鵲趕緊把車簾放下,葉村又讓她們回後頭車上坐好。
  車夫聲音都是顫的,道:「姑娘們,可要回府換馬?」
  葉蕎不禁看向葉茜,才嚇了一大跳,她心裡也沒主意。
  「都一半路程了,沒必要回府,還要累你們挨罰。」葉茜說著,回去的路跟繼續走的路差不多,那就不如先回家了。
  「是。」車夫應著,心裡也鬆口氣,驚了馬總是馬夫的責任,要是現在回國公府換馬,那他們是肯定要倒霉的。倒不如把姑娘們先送到地方,不管怎麼樣任務有驚無險的完成了,懲罰會相對的輕些。
  驚了馬,剩下的一半路程走的極慢,葉茜和葉蕎到家時已經中午了,葉宗山昨天接到傳信,先給隔壁呂姨媽送了信息,又邀請呂姨媽娘三中午過來吃飯。沒讓苗姨娘動手,親自帶著丫頭婆子收拾屋子,整治鋪蓋,把東、西廂房收拾完畢。
  早上起來又上街買了酒菜,苗姨娘早上就在廚房,一直整治中午才算是收拾出來。呂姨娘帶著呂石林,呂石海也來了,結果一等二等卻不見葉茜和葉蕎回來,葉宗山正要騎馬去找,就聽崔婆子急匆匆進門,一臉驚喜地喊著道:「姑娘們回來了,前後三輛車,街坊們都看呢。」
  葉宗山和呂姨媽都坐不住了,趕緊迎出去,苗姨娘多少有幾分好奇也跟了出去,葉玉珠神情則是糾結起來,一嘴銀牙只差咬碎,她一直盼著葉蕎和葉茜能被趕出來,結果現在兩人風光回來了。
  眾人走到大門口處,車駕已經停下來,後頭丫頭先從小車下來,走到前頭大車上,拿下腳凳,打起簾子扶著葉茜和葉蕎下車。
  姐妹倆一露面,葉宗山和呂姨媽立即笑了起來,葉茜去國公府本來她還很擔心,結果此時看到葉茜個頭長高了,皮膚也白了許多,扶著丫頭走路的氣勢,舉手投足之間都帶著千金小姐的貴氣。居養氣,移養體,只是幾個月而己,氣勢就上來了,很有大家小姐的范。
  「爹爹,姨媽……」葉茜和葉蕎上前福身行禮。
  「好,都好,快跟你們姨媽進去。」葉宗山滿臉歡喜的說著,又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荷包塞給車夫,笑著說:「大過年呢,勞煩你們了,拿著打酒。」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7 19:35:19

第四十五章

  路上驚了馬,車夫們死活不肯收,葉宗山正奇怪著,葉茜笑著道:「隨他們去吧。」
  葉宗山也不再硬塞,六個丫頭從車上把行李拿出來,崔婆子有眼色,趕緊帶著丫頭們上前來接過。車夫們也沒閒著,非常積極的幫著搬後頭車上的年貨,葉家的男僕們也幫著搬運,全部放到前院廂房裡。
  葉宗山沒想到國公府還另送了年貨,葉蕎笑著道:「老太太說爹爹一直在國公府幫忙料理,只怕沒顧自家,便命人收拾了這些送來。」
  葉宗山喜出望外,卻是看看葉蕎,道:「老太太慈愛,連這些都替我們想著。」
  說話間葉宗山左手拉著葉茜,右手拉著葉蕎進門去,呂姨媽緊隨其後,崔婆子讓著杜鵑,喜鵲們先頭走,自己帶著小丫頭們拿著行李在後頭走。
  不自覺得苗姨娘和葉玉珠被擠到最後,苗姨娘早就驚的合不上嘴,尤其是葉茜和葉蕎從車上下來時,那種氣勢……要說以前葉玉珠跟她們差不多的話,現在差距就十分明顯了。不說別的就車上下來的兩個大丫頭,穿著打扮,舉手投足間的氣勢,葉玉珠都趕不上。
  「我要是也能跟著去……」葉玉珠輕聲說著,臉上是恭謙的笑著,唯獨眼裡那抹不甘心卻怎麼也壓不下去。這是改變命運的機會,她沒有抓住,葉茜卻抓住了。
  苗姨娘小聲道:「算了,本就不是葉家的正經姑娘,如何比的她們。」
  席面擺到葉宗山的正房,分席而坐,葉宗山帶著葉蕎一席,呂姨媽帶著葉茜一席,呂石海和呂石林兄弟倆一席。因有呂姨媽在,苗姨娘和葉玉珠並不上桌吃飯,屋裡自吃。跟著葉茜,葉蕎來的六個丫頭們,則有崔婆子帶著,另外在廚房吃飯,也是上等席面。
  葉茜和葉蕎離家許久,回來時也不是空手,大件衣服做不了,便做了條腰帶送與葉宗山。葉茜又另給呂姨娘做了些小針線,席間送上,葉宗山和呂姨媽都十分高興。
  「懂事了,也聽話了。」呂姨媽摸著葉茜的頭欣慰的說著,就葉茜現在這樣的排場,再加上葉宗山的家底,說親事時一般富戶人家公子哥可以任由葉茜挑。到國公府學學規矩,長長進識,果然是大有進益。
  葉宗山也笑著點頭,以前葉茜和葉蕎就跟烏眼雞似的,總是要鬥上一鬥,現在去國公府幾個月,姐妹倆的關係是徹底好了。不只是面上好了,心裡也親了,都拿彼此都當親姐妹。
  中午飯畢,呂姨媽帶著呂石海和呂石林回去,葉茜和葉蕎送呂姨媽到二門處。呂姨媽看葉蕎也姨媽姨媽的叫她,也十分歡喜,走時還道:「只管跟你姐姐過來玩。」
  葉茜笑著道:「姨媽放心,我定會常帶著妹妹過去玩。」
  姐妹倆轉身回來時,葉茜便笑著對葉蕎道:「我說真的,妹妹要是空了,跟我到姨媽家裡,我教你辨認藥材。也不求成為名醫,只求不被人暗算了。」
  她能到國公府去是沾了葉蕎的光,這也算是她回報葉蕎的,後宅陰私要說多也多,但會用到藥材卻是有限,教給了葉蕎,讓她有個防備,總不算是壞事。
  葉蕎也覺得不錯,姑娘家懂些簡單的醫理也挺好的,藝多不壓身,笑道:「多謝姐姐。」
  在國公府時姐妹同居一室,丫頭全部屋裡侍候,現在回到家裡來了。姐妹各居廂房,六個丫頭也是各人三個,喜鵲侍候葉茜,杜鵑侍候葉蕎,大丫頭跟姑娘在床上睡,小丫頭則睡到旁邊榻上,倒也省了不少事。
  晚飯之後丫頭們鋪蓋疊被,葉茜正翻著醫書,小玫過來問好。葉茜看到她也十分高興,又問起家中事情,小玫說一切都很好。葉茜知道她以後會被家人贖身,倒也十分放心。倒是小玫看到葉茜有點怯生生,看著喜鵲都有點怕,國公府裡果然連丫頭都是不一樣的。
  葉茜又問起苗姨娘和葉玉珠,小玫說都挺好的,苗軍倒是趁著葉宗山不在家時偷偷來過,結果卻是被葉玉珠趕跑了。至於日常生活也就是那些,苗姨娘仍然在廚房忙活,因為家裡沒有其他,也管著些家事。
  葉玉珠孝順葉宗山,爹爹長,爹爹短的叫,還經常給葉宗山做些衣服針線,成日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小姐一樣養尊處優。
  「如此也好,我與妹妹都不在爹爹身邊,有她在倒也不寂寞。」葉茜說著,苗軍除了向她們娘倆要錢之外,屁用都沒有,葉玉珠曉得他的底,這樣親戚當然而越早斷路越好。
  往深一層想,倒不用擔心葉玉珠會耍什麼花樣,苗姨娘一個無用婦人,葉玉珠是個八歲女娃,唯一的舅舅那樣不中用,能依靠的也就是葉宗山。要是自己把大樹砍了,離末路也不遠了。
  時候不早了,葉茜也沒拉著小玫一直說話,只讓小玫回去,臨去之前又給小玫一個荷包,裡頭裝著銀錁子,主僕一場,過年總不能沒有表示。當眾給不合適,給了她就要給別人,實在沒有這麼多,也就只有私下裡塞給她了。
  小玫接過來,頭一次看到銀錁子顯得十分激動,一般鄉下通用的還是銅錢。到葉家之後雖然也見過銀子,但特意把銀子打成銀錁子的模樣,真是頭一次見到。
  小丫頭送小玫出門,喜鵲侍候著葉茜睡下,本來這一天也是挺累的,但乍然回家,心中興奮,卻沒有睡意。不自覺得想到中午時遇到的少年,突然心中生出一個疑惑來,看那少年的氣場確實像高門大戶的公子哥。但仔細回想起來,馬匹不懂就不算了,布料她是認的,少年的衣服不但料子普通,做工更普通,而且身上沒有任何飾物。
  大家公子在家裡肯定是奶媽,丫頭一大堆,身邊的衣服都有專人打點。他這個年齡偷跑出來還是有可能的,但特意換身非常一般的衣服,還把一應飾物都摘了,就算這都能實現。這身如此平常的衣服從何而來,小廝管事的衣服也不是這樣的款。
  再或者不是京城人士,偷跑進京?那也不對,不管大家公子也好,還是大家小姐也好,從小到大都是一堆人圍著,生活自理能力完全就是個渣渣,弄不好連衣服都穿不好。少年單槍匹馬連小廝都沒有一個,一路上全憑自己操持,穿衣吃飯都會有問題,絕對不可能這麼幹淨,尤其騎的還是白馬。
  難道只是一般人家的少爺,若是如此,這個年齡就有這樣的氣勢,這樣的好功夫,以後的前程真是不可限量。真該多問一句留下姓名,現在來往以後肯定不會吃虧。
  思來想去,葉茜鬧到下半夜才睡著,早上起床被杜鵑叫醒的。葉茜臉上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姑娘家起床要被叫醒,挺丟人的事。梳洗之後到葉宗山屋裡吃早飯兼請安,苗姨娘和葉玉珠已經在了,正在旁邊廳裡收拾碗筷。
  葉茜剛上前問了安,葉蕎也過來了,乍然換床,葉蕎昨晚也沒睡好。一家人坐下吃飯,葉茜和葉蕎都上趕著給葉宗山夾菜,葉宗山歡喜的不行,笑著道:「好了,好了,各吃各的,別夾了。」
  葉蕎笑著道:「爹爹要是嫌我和姐姐夾的不好,那就給我們娶個母親來,由她伴著爹爹,我們也放心了。」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7 19:35:29

第四十六章

  葉茜也笑著點點頭,苗姨娘頓時怔住了,沒娶正室的時候,她這個姨娘還算自在,娶了正室,她的日子就沒那麼好過了。
  葉玉珠雖然也有些驚訝,想到葉宗山上輩子並沒有續娶,多少放心些。也順著葉蕎的話說下去,笑著道:「家裡有位主母,也是我們娘倆的造化。」
  「你們姐妹啊,怎麼想這些。」葉宗山笑著說,又道:「因無母親照應,老太太才憐惜你們住下,還是老太太看得長遠,是該尋個好老師教教你們了。」
  葉蕎神情猶豫了,葉老太太確實是因為這個留她們住下,要是葉宗山娶了續室,家裡就是有女性長輩,也就沒有留她們住下的理由了。
  葉茜笑著道:「難道我們只顧著自己,就不顧父親了。」
  葉老太太是很慈祥,但葉家是大族,要是但凡無母的女兒都接過來,她的院子根本就住不下。留下她們住下肯定不是因為這個,就是葉宗山娶了繼室,大可以說繼母,繼女之間不好相處,讓她們繼續住下。
  「好了,這些事情不該你們管的,我自有主意。」葉宗山說著,把話題打住了。
  早飯過後,葉宗山要去國公府幫忙兼謝恩,馬上就過年了,國公府的事務多。葉老太太幫忙養這麼久的女兒,又送這麼多年貨,這趟肯定要過去。
  苗姨娘到廚房收拾,葉茜和葉蕎旁邊侍候著葉宗山換了外衣,送葉宗山出門去。姐妹倆回屋換了衣服,葉茜便領著葉蕎去了隔壁呂姨媽家裡。臨近過年藥鋪已經關門,呂姨媽帶著呂石海準備過年的事,聽到葉茜和葉蕎來了,連忙招呼到屋裡坐。
  「你們姐妹能如此,我看著也高興了。」呂姨媽笑著說,昨天看到葉茜就很放心了,現在她們姐妹倆手拉手到她家裡,她看著更高興了。總是親姐妹,也沒必要鬥來鬥的。
  坐著說了一會閒話,葉茜這才笑著道:「姨媽家裡事多,我們就不添亂,我想帶著妹妹到前頭藥鋪看看,也順道拿點藥材。」
  「藥不是亂吃的,哪裡不舒服了。」呂姨媽連忙問著。
  「沒有不舒服,是我帶著妹妹認幾味常見的藥材,用處多,總是要自家認的好。」葉茜連忙說著,又道:「在國公府這些天,聽老師們講課時說,有時候湯裡加上幾味藥材更出味,便想來姨媽這裡包些。」
  呂姨媽便笑著道:「那你們去看吧。」
  「謝姨媽。」葉茜笑著說。
  葉茜帶著葉蕎到前頭藥鋪裡,葉茜根本就不用看外頭寫的名字,抬手就拿。先包了幾包需要的,又拿了幾味藥材樣品,讓葉蕎慢慢回去辨認。過年事務太多,呂姨媽也要收拾整理,總不好一直在這裡打擾。
  辭別的時候,葉茜不忘再拿幾本醫書,雖然不用看了,但也得裝個樣子。呂姨媽也沒留她們,過年事多,她自己也料理不過來,而且她們姐妹倆初回家,葉宗山忙碌,過年的事務還要她們打理。
  拎著幾包藥材回家,葉茜先派丫頭去了廚房,這是防著葉玉珠搞事。上輩子葉玉珠就對她下過藥,安全期間,她還是多留心一下廚房,免得回家過個年卻是大病一場。還有就是好好給葉宗山補一補,如此的辛苦,飲食更要注意些。
  中午飯畢,葉茜便開始教葉蕎基本的藥理,辨識常用藥材,教的時候還順道做了個筆記,除了後宅用藥之外,還有些女子養生之法,這是她上輩子總結的,十分有用。
  正說著就見葉玉珠笑吟吟的進來,看到葉蕎也在,笑的更親切了,道:「兩位姑娘都在就更好了,剛才管事采買了年貨進來,我帶著崔媽媽去核對過,已經送到廚房,單子在這裡,請姑娘們過目。」
  說話間葉玉珠把單子遞上來,葉茜接過來掃了一眼,又遞給葉蕎,笑著道:「家裡的事一直是苗姨娘料理,過年事情又多,還是要辛苦苗姨娘了。」
  「不敢的,都是我母親份內的事。」葉玉珠笑著說,又道:「姑娘們還有話說,我就先去忙了,姑娘們有什麼事只管吩咐與我。」
  「勞煩了。」葉茜笑著說。
  葉玉珠掀簾子出去,葉蕎看看嘖嘖稱奇,道:「沒想到她竟然轉了性子。」
  雖然說走之前葉玉珠已經改口稱呼她們為姑娘,姿態也低了許多,但並不像現在這樣,不管說話還是舉止,都顯得那麼的賢良淑德,好像跟變了個人似的。
  「是呀,也是難得。」葉茜說著,人最難改的就是性子,哪怕就是裝,裝上幾天可以,裝一輩子就難了。像葉玉珠這樣,如此的大改變,應該是吸取了扶正失敗的教訓後走的另一條路線,就是智商有限,重生多活了一輩子,總是多了許多經驗。
  細想這也是女子苦逼的地方,知道新皇帝是誰,也不可能衝進王府表忠心。科舉考試根本就不知道試題,經營生意完全不懂。她重生了好歹還有醫術傍身,沾著葉蕎的光也算進了國公府。葉玉珠重生前技能是勾引男人,但能被勾引的哪裡會是好男人。再想努力改變身份,她也是不是葉宗山的親生女兒。離開葉家到別處去,更是死路一條。
  努力的賢良淑德,努力討好葉宗山,努力提高自己的水平。慢慢謀求,嫁個相對富裕的婆家,若是葉玉珠真能如此想,這還算是一條正路,女子生下來就比男兒命苦,不去努力,不去奮鬥,天天在家裡想著好事,只會讓自己更命苦。
  鞭炮聲中新年到來,到了除夕當天,葉宗山早上起來就去了國公府,今天要祭祀,雖然是旁支,祭祖宗肯定得去,只叮囑葉茜和葉蕎好生在家。祭祀是兒子和媳婦的事,與姑娘們無關。
  葉茜和葉蕎也沒有閒著,在國公府聽了這麼久的課,其他的沒用處,唯獨做菜這一項很有用處。葉蕎和葉茜商議著寫年夜飯菜譜,太折騰的就算了,一般家庭能做出來的菜色倒可以做幾個,廚房不會也不要緊,作法一起寫出來,實際動手是一回事,用嘴巴說說還是沒問題。
  快晚飯時葉宗山才回來,葉茜和葉蕎已經把正房收拾妥當,等到葉宗山進屋,姐妹倆又侍候他便衣,洗臉。等到葉宗山正房坐定,從葉茜和葉蕎開始磕頭拜年,眾人行了禮,散了押歲錢,這才擺桌吃了團圓飯。
  因無外人在,苗姨媽和葉玉珠一起上桌,葉玉珠現在變得溫良恭謙,葉蕎對她改觀不少,雖然沒有說書彈詞,席間氣氛也十分熱鬧。
  初一早飯之後葉宗山帶著葉茜和葉蕎去呂姨媽家裡拜年,又到幾個親友家裡坐坐,葉茜和葉蕎也都有收穫,雖然不多,也有幾兩銀子的押歲錢。中午飯後,葉宗山繼續去國公府祭祀,葉茜和葉蕎則各自回屋休息,這兩天實在有些勞累,趁著現在休息一下。
  從初四開始,葉宗山走親訪友,四處吃年酒拜年。一直到正月十五元宵節,葉家上下也是張燈結彩,熱鬧非凡。到了次日早上,杜鵑和喜鵲則開始打包收拾行李,走的時候葉老太太就說過,下了正月十五就過來接,估計就是明天了。
  趁著丫頭打包收拾,葉玉珠到葉蕎屋裡說話的功夫,葉茜去了正房。葉宗山正用荷包裝著碎銀子,雖然國公府的姑娘都有月錢,但像葉茜和葉蕎這樣旁支姑娘寄居,只是打點丫頭婆子就要不少銀子。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7 19:35:40

第四十七章

  「爹爹……」葉茜掀簾子進來,對屋裡的丫頭婆子揮揮手,又道:「我和妹妹的錢夠使,不用再拿了。」
  「也不多,幾十兩而己,你留著傍身用,真到要用的時候,我再送去弄不好就遲了。」葉宗山說著,又道:「對下人婆子不要小氣了,尤其是大丫頭和管事媳婦們,嘴裡甜些,直接打賞是下她們的面子,卻要常買些東西給她們送去。」
  「我曉得,爹爹放心吧。」葉茜說著,殼子裡都是三十歲的人了,要是這些人情世事都不懂,豈不是白活了一輩子。看丫頭婆子們都出去了,也不迂迴,直接道:「爹爹,有件事你一定要告訴我,免得我胡亂猜測。」
  葉宗山把兩個荷包封好,道:「什麼事啊?」
  雖然屋裡沒人,葉茜卻是把聲音壓低了,在葉宗山耳邊道:「蕎姐兒真是我親妹妹嗎?」
  葉宗山頓時神情大變,直看向葉茜道:「你……」
  葉宗山這個反應已經告訴葉茜答案,重生的最初葉茜並沒有懷疑過葉蕎的身世,實在是上輩子跟葉蕎並不熟,也不知道葉蕎在國公府的狀況。現在親身跟著去了國公府,種種跡象都有所顯示。讓她不疑心都難。
  若是真的,葉蕎的親爹只能是尚了公主的葉三老爺,那事情就有點大發了,安寧公主可是未來皇帝的親姐姐,將來的宮裡的地位非同小可。
  「我也是想了許久才來問爹爹,與其胡亂猜測,不如問個明白。」葉茜說著,這種事情要是別人她肯定不敢問,但既然是自家親爹,那就沒什麼不能問的。免得自己胡亂猜測,以後出了什麼事,不知道應對。
  葉宗山看看葉茜,神情顯得十分猶豫,想了想還是點點頭,小聲道:「是葉三老爺。」
  雖然已經想到,葉茜忍不住吸口氣。
  葉宗山看實在瞞不住葉茜了,便乾脆從頭開始說起。
  葉三老爺尚安寧公主雖然不敢說門當戶對,但國公府的門第尚個庶出不受寵的公主也馬馬虎虎了。安寧公主本身也不是刁難公主,對公婆妯娌也算客氣。但有一樣,安寧公主愛吃醋,也愛面子。
  大楚並沒有明文規定駙馬不能納妾,駙馬納妾有庶出不是什麼新聞,當然沒有妾室也是常事。安寧公主就是屬於比較小氣的,進門三天就把葉三老爺的兩個通房打發了,一般主母打發通房還得尋個錯來,現在主母是公主,她都沒說話,就身邊的嬤嬤說了一句話,兩個通房馬上卷包走人。
  葉三老爺跟兩個兄長比起來是十分老實,成親一年,安寧公主懷孕生下葉景霰,前後一年多葉三老爺也算忍住了。沒一年安寧公主又懷孕生葉景祀,葉三老爺就有點忍不住了。成親這麼久,葉三老爺身邊別說漂亮丫頭了,連個平頭正臉的小廝都沒有,不但杜絕男女向,連男男向也一併掐死。
  自己身邊沒人,葉三老爺便向葉老太太求救,葉老太太自然是心疼兒子,也覺得安寧公主實在太小氣些,把男人拘成這樣。同時也是擔憂,要是自己不理會,葉三老爺肯定往外發展,家裡的事還是能控制,要是在外頭鬧起來,更沒辦法收場。
  思來想去葉老太太便把身邊最漂亮的丫頭清娘給了葉三老爺,當然不敢明著給,只是讓葉三老爺偷著吃。按葉老太太想的,只是讓葉三老爺用用,她雖然是婆婆,也不敢往公主房裡塞人。沒想到的是,偷吃的多了,沒擦乾淨嘴,清娘懷孕了。
  葉老太太頓時不知道要怎麼辦了,便告知了葉老太爺,葉老太爺聽得也皺起眉頭。他是男人自然也覺得安寧公主過份了些,但對清娘,按葉老太爺的意思,把孩子打掉,給她一筆銀子打發她走。
  清娘是葉老太太身邊的大丫頭,如何會願意。便向葉老太爺和葉老太太哭訴的說,這事又不是她尋來的,要是她自己爬了駙馬的床,打死她都沒有怨言。現在是葉老太太做主把她給了葉三老爺。現在弄出孩子來,萬一打胎時要了性命,或者從此不能生育,她這一輩子豈不是完了。而且她肚子裡的孩子總是葉家的骨血,如何能如此狠心。
  葉老太太聽得有些與心不忍,雖然並不缺孫子,但總是自家的孩子,十分舍不得。正巧那時候葉宗山喪妻不久,常來國公府打秋風,想著法找差事。葉老太爺看他老實嘴嚴,再加上年齡、輩份也合適,便把他叫了去。
  給了銀子,又把清娘與他為妻,同時也說了清娘肚子裡這個孩子不管男女生下來之後,葉家都會給撫養費,以後娶媳婦或者出嫁,都是國公府出錢。葉宗山雖然是喜當爹,但錢財上肯定不會吃虧。
  當時葉宗山很窮,雖然不至於娶不上媳婦,但肯定娶不到多好的。要是娶個帶著拖油瓶二嫁的婦人,沒有樣貌也沒有錢財,那還不如要清娘。家裡添了錢財不必說,清娘還很年輕,以後肯定還能再生育。
  「原來如此。」葉茜有幾分自言自語的說著,跟她推測的差不多,要是清娘主動爬床,葉老太太不會提到她時會內疚。
  把本打算藏一輩子的秘密說出來,葉宗山嘆了口氣道:「這種陰私之事,我本不打算與你說,現在你曉得了就要爛死在肚子裡,尤其是蕎姐兒的生辰更不可在國公府提起。只需記得蕎姐兒是你妹妹,你們要相親相愛,相互照應。」
  也許最初清娘想過要是能生下兒子,得國公府照應過上好日子。結果生下了葉蕎,再加上清娘懷孕時想得太多,操心太多,生產完畢身體就不大好。夫妻一場,清娘臨死前叮囑他一定照顧好葉蕎,他也養了葉蕎一場,視如親女,自然希望葉茜能與她能和睦。
  「父親放心,事關重大,我絕不會向外吐露一個字。」葉茜說著,像葉蕎這樣的身世絕不可能認祖歸宗,一輩子都只會是葉宗山的女兒。回想起上輩子的經歷,只怕葉蕎終其一生也不曉得自己的身世。
  葉宗山看看葉茜,神情顯得十分欣慰,道:「看你如此懂事,我也放心了。」
  葉茜想了想還是忍不住道:「我在國公府生活的很好,爹爹還年輕,正該趁此時娶房妻室,生下嫡子,不但爹爹以後有了依靠,就連我以後出閣也有所依靠。」
  「唉,看看你娘,再看看蕎姐兒的娘,只怕是我命裡克妻,何必連累旁人。」葉宗山嘆氣說著,看看葉茜又道:「你娘貧困時嫁與我妻,現在家境富裕了,我若是再娶正室生下嫡子,你又當如何自處。蕎姐兒出閣我並不擔心,只怕到時候你會委屈。至於將來子嗣我也想過,現在家裡也有些閒錢,花錢尋個好生養的丫頭並不是難事,等兒子大些,那時候你也出嫁了。若是她性情脾氣也好,就扶為正室,豈不比娶個不知根底的強。」
  「爹爹竟然是為我……」葉茜聽得大為動容。
  若是葉宗山正經續娶,不管是她還是葉蕎都要尊其為母,生下兒子之後是正經嫡子,有名正言順的財產繼承權。到她出閣之時,嫁妝多少只怕有得鬧騰。像葉宗山這樣,不娶妻只納妾,庶子妾室如何敢管嫡長女的嫁妝多少。
  「你娘嫁與我,沒過過一天好日子,我總要對得起她。」葉宗山說著,看著葉茜道:「你好好在國公府住著,學些規矩長些見識,將來也能尋到更好的人家。」
  「嗯,我都記下了。」葉茜說著。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7 19:35:51

第四十八章

  十七日早上國公府就派來馬車,跟來時一樣是三輛,杜鵑和喜鵲兩個大丫頭早把東西收拾完畢,丫頭婆子裝車的功夫,葉茜和葉蕎去隔壁辭了呂姨媽。回來之後,車駕已經準備妥當,葉宗山也牽馬出來,他跟葉茜、葉蕎同路,送她們過去是一方面,二則是去國公府辦差。
  一路無事進到三門裡,丫頭扶著下車,早有婆子迎上來幫著整理東西。葉茜和葉蕎回西廂房換了衣服,從葉老太太房裡起,長輩、平輩屋裡轉了一圈,快到中午時分才算見完禮,復又進到葉老太太屋裡,卻不像平常那樣歡聲笑語。
  葉茜拉了拉葉蕎,不自覺得把腳步放慢,果然剛走進廳裡,就見畫眉迎出來,朝葉茜和葉蕎擺擺手,葉茜和葉蕎不敢多問,趕緊退了出去。莫名其妙回到屋裡,剛想派丫頭打聽一下出了什麼事,就見畫眉掀簾子進來。
  葉蕎忙讓座,葉茜捧茶上來,畫眉連連推卻道:「不敢,姑娘們太客氣了。」
  讓著坐下來,葉蕎忙道:「正想去問姐姐,可是我們哪裡不好惹老太太生氣……」記得第一趟過去請安時,葉老太太臉色就不好看,只是當時不敢多說。
  畫眉嘆口氣,一臉糾結的道:「不幹姑娘們的事,是……馮家今早打發婆子過來請安,說了許多不中聽的話,老太太才生氣的。」
  靖寧侯馮家此時全家在外頭,過年的禮節卻是不能廢,一般都是打發婆子送禮問候,今年也是一樣。早上時馮家來了四個婆子,本來是磕頭請安放了賞就完事的,結果婆子說起話來,說原本是跟著在外頭的,因為過年了馮太太特意打發她們上京來。
  葉老太太當時也不以然,今年年底馮老爺只怕就要回來,提前打發婆家回京也是常理。沒想到婆子話音一轉卻是說到了馮氏,張口閉口就是我家太太說,話裡話外的意思,馮太太嫌葉老太太多管閒事。
  俗話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門婚,尤其是馮氏這樣兒子都生了的。本來只是婆媳之間的一些小矛盾而己,馮氏到葉家去哭訴,葉家該是邊勸邊罵把她哄回杜家去。葉家倒好,不但沒把馮氏勸回去,反而把泰哥兒又從杜家搶回來。小吵架鬧成了大爭執,搞到最後杜老太太跳起來要休妻。
  因為馮家的極力輓回,雖然沒有休成,馮氏和泰哥兒卻被打發到安陽老家去,那是貧苦之地,離京千里不說,夫妻父子分開的久了,哪裡還有感情。馮氏是正室原配,泰哥兒是嫡長子,名正言順的身份結果搞成這樣,歸根結底都是葉家不勸和反勸分的緣故。
  葉老太太沒聽完就怒了,因為章雨柔在旁邊,便跟婆子分辯起來。婆子雖然不安反駁,神情卻是很不以為然,只說是太太讓她們如此代話。把章雨柔搞的也無話可說,當主子的跟婆子去分辯,也確實太掉價了。
  把婆子們打發走,章雨柔就開始勸葉老太太,只是如何勸的了。葉老太太心裡是既惱火又委屈,她對馮氏這個侄孫女從小到大都沒話說,能做的都幫著做了,結果到最後馮太太還是埋怨她,與此同時也為馮氏擔心,攤上這樣的親娘,也是真無力。
  「馮太太竟然如此……」葉蕎聽完就覺得氣憤難得,就杜老太太那樣變態老太婆,當時要是葉老太太不給馮氏出頭,現在肯定要給泰哥兒收屍了。
  畫眉也是直嘆氣,她一直侍候在葉老太太身邊,跟馮太太打過交道,多少曉得馮太太的脾氣。只是道:「老太太這兩天心裡不痛快,姑娘們說話也留心些,不要提到杜大奶奶和泰哥兒。」
  「嗯,多謝姐姐提醒。」葉茜和葉蕎說著。
  接連好幾天葉老太太的心情都不太好,事因馮家而起,想勸也不知道從何勸起。馮家是葉老太太娘家,葉老太太只是這麼一個娘家侄子,十分疼愛,自以為是心疼侄孫女,結果侄媳婦就讓婆子傳這樣的話,這臉打的啪啪響。
  「當時我就說過馮太太那脾氣,管她女兒的事,怎麼管都是錯的,老太太還讓大爺出頭,現在落抱怨了吧。」葉大太太幸災樂禍的說著,看到葉老太太吃憋,真是件全身舒爽的好事。
  連葉芙都忍不住道:「馮太太也太……」
  「馮太太一直都是如此,以後見了她少說話,反正怎麼說都不對。」葉大太太說著,葉老太太自覺得自己是名門貴女,覺得門第不夠人家出來的姑娘都不夠看。結果呢,自己娘家侄媳婦出身名門也就這樣的水平,活該自己打臉。
  葉芙聽得點點頭,她沒怎麼見過馮太太,就這個脾氣還是不見的好。
  正說著丫頭過來傳話,老太太屋裡傳中飯,葉芙帶著丫頭過去吃飯。
  沒一會葉大太太屋裡也傳了午飯,葉大老爺從來不回來吃,葉芙多半跟著葉老太太吃,都是楊婉真陪著葉大太太吃飯,今天也不例外。
  丫頭們擺好桌子,葉大太太只留下心腹丫頭在外間侍候,看楊婉真自從家裡回來之後就一直沉默不語,便嘆口氣道:「今年回家,你爹可是把話說明白了,若是不能給爺們為妻,就只能給大爺當妾。你說小也不小,凡事得自己有個主意才行。」
  楊婉真再也忍不住,眼淚掉了下來,落到飯桌上卻是無聲無息。
  「唉……」葉大太太忍不住嘆口氣,楊婉真也是從小跟著她,雖然比不上葉芙,總是看著長大的孩子。道:「不是姑媽不疼你,家裡現在什麼樣你也曉得,下頭五個弟弟,四個妹妹,現在家裡只是這些人吃飯都有問題。你只比你弟弟大一歲,過兩年你要出嫁,他也娶親。我手裡是有幾個錢,本想拿出來一部分給你當嫁妝,但你弟弟要成親,他是嫡長子,我自然只能先顧他了。」
  楊婉真抽泣哭著,眼淚一直往下掉,卻是始終不出聲,只是拿起絹子慢慢擦著。
  「我知道你心裡氣苦,但家境如此,窮人家賣女兒給兒子娶親的多了,這都是命。」葉大太太嘆息說著,又道:「我也不瞞你,當年我就沒想要當正室,我跟你父親都是庶出,分家之後就不剩下什麼,當正室是好,風光無限也能抬起頭做人。但是一個女子沒有嫁妝,沒有家世,憑什麼嫁得好人家,與其嫁個挑腳汗因為一文錢吃苦受累,不如現在享這福貴榮華。」
  「大爺和章姑娘……不會同意的。」楊婉真哭泣說著,當年葉大太太那樣的計謀能成功是因為葉大老爺蠢,但把葉景怡當成葉大老爺對待,就更蠢。
  口口聲聲跟她哭窮,說家裡不容易,楊婉真心裡清楚,父母不只是想省嫁妝錢,也是想著她若是當妾,國公府還會再給楊家一筆錢,楊家想拿這個錢給楊大爺娶妻。葉大太太說的是很好聽,其實並沒幫過楊家多少,反正不管給楊家多少都是打水漂,還不如不給。
  再者葉大太太手裡也不寬泛,頂著太太的名,在國公府裡沒啥發言權,她能省下的銀子也就是自己月錢,沒有嫁妝沒有家世,在這個府邸也就比妾室好一點點而己。
  「不管怎麼說我總是他姨媽、繼母,就是有老太太撐腰,章家那丫頭不敢拿你怎麼樣。」葉大太太說著,葉景怡和章雨柔是不好擺弄,但良妾比婢妾強得多,她還好好活著,肯定不會任由章雨柔拿捏。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7 19:36:08

第四十九章

  楊婉真搖搖頭,先不說她願意不願,葉景怡又不傻,怎麼會納她為妾室,這條路根本行不通。抬頭看向葉大太太哀求的道:「姑媽,您總是養我一場,國公府的妾室過的是什麼日子您也曉得,我不怕吃苦,我也不怕沒嫁妝,哪怕是嫁個下人管事,我認命,絲毫不怨怪,唯獨當妾,我真不願意。」
  葉大太太拉下臉來,訓斥著道:「你是正經人家的姑娘,嫁個下人管事,你還真能說的出口,以後再讓我聽到這種話,我就讓嬤嬤好好管教你。」
  楊婉真聽得苦笑不已,說實話國公府幾代老僕們混的都不錯,在府裡撈足了錢,花園抱廈,兒子還捐了前程,外放出去當了地方官。覺得下人是低人一等,事實是楊家混的真不如國公府的下人。
  「其實當不當這個妾室,還是要看你的本事。府里幾個少爺就不必說了,等國孝滿了,我也會帶你出門走走,若是有能耐尋到好人家,自家會把你風風光光嫁出去。」葉大太太被楊婉真哭的有點憐惜,又有些不耐煩。
  若是能嫁到大戶人家當正妻,就算把娶兒媳婦的錢拿來給楊婉真當嫁妝都可以,就當做是先期投資,以後總有回報。若是不能成正妻,嫁到門當戶對的人家,這女兒真跟白生一樣,還不如給葉景怡當妾室。
  葉景怡是未來的國公爺,就是當妾,若是能生下兒子,靠著國公府也能有好前程,看看杜老太太就能曉得兒子多重要。最主要的是國公府比楊家好太多了,怎麼都能貼補楊家。
  楊婉真眼淚流到現在,此時終於止住了,默然聽著。
  葉大太太看她不再哭了,鬆口氣又嘆口氣,有幾分內疚的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也想你能嫁的好,但我又有什麼辦法。上頭有老太爺,老太太,大老爺那樣,葉景怡待我如何,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也是日子難過,真管不了你。」
  「我都明白,姑媽把我帶到這裡養活,我已經感激不盡。」楊婉真說著,她知道葉大太太把她帶到國公府撫養,是想近水樓台先得月,能嫁到國公府最好。但這幾年寬泛生活確實是葉大太太提供的,她不會忘記。
  「以後能不能掙出來就看你自己了。」葉大太太嘆口氣,看看滿桌的飯菜,又道:「好了,飯都涼了,倒是我不該這時候說這些,先吃飯。」
  出了正月,葉老太太的心情終於回轉,馮氏的信來了,還讓人捎了許多安陽的特產。說她在安陽的新年過得很好,平靜又自在,泰哥兒也長高長壯了,來年還要給泰哥兒請先生啟蒙,在最後又對葉老太太表示大大的感激。
  看著信以及送來的東西,葉老太太對馮太太的話也就不以為然了,馮太太的脾氣一直那樣,再好的事也能挑出幾分錯來。只要馮氏能過的好,馮太太想抱怨也隨她意。
  姑娘們也開始上課,早晚請安,上午和下午得有客,晚上的時候葉茜還教教葉蕎醫理,閑了做做針線,陪著葉老太太摸牌,日子過得充實又平淡。
  二月十三日是楊婉真十二歲生日,十二年一旬,也算是整生日。葉老太太雖然不喜歡葉大太太,但客居姑娘在自己家裡住著,當長輩的也不好沒有表示。便把葉大太太喚去,捐資五十兩銀子算是給楊婉真慶生。
  又叮囑葉老太太,道:「楊姑娘虛歲四十三了,正是要該尋婆家的時候。俗話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要耽擱了她的花期。」楊家也許有想法,國公府卻沒有再跟楊家結親的意思,為免以後有事,早點送走比較好。
  葉大太太聽出葉老太太話裡的攆人之意,不過葉老太太向心慈面軟,楊婉真就是住著不走,也不會硬把她趕出去,嘴上答應著:「老太太說的是,等生日過了,我就跟兄長商議接她回去。」
  「嗯。」葉老太太聽得點點頭,道:「你也去歇著吧。」
  葉大太太拿著銀子退下。
  到了十三日當天,葉大太太便擺了兩桌酒席,葉老太太推說身體不適也不過去,只讓姑娘們過去玩樂。葉茜和葉蕎早準備了針線賀禮,楊婉真比她們年齡大,得她們上門去。估摸著楊婉真長輩門前走完一圈了,便換了衣服帶著丫頭們過去。
  剛走出葉老太太正院的門,就見一個管事林福家的匆匆跑進來,險些撞到葉茜。林福家的自己也驚了一下,連連給葉茜道歉。
  葉茜笑著道:「出什麼事了,讓媽媽如此著急。」
  林福家的擦擦汗,見葉茜問便道:「派去淮陽的管事回來了,說是沒接到人,還說孟大爺早就上京了。管事在外頭急的不得了,讓我帶話進來。」
  「沒接到人?」旁邊葉蕎聽得也是一愣。
  葉老太爺派人接孟昭進京的事早在府裡傳遍,與此同時還有一個小道消息,說葉老太太之所以留下她與葉茜其實就是為了跟孟家的婚約,孟家已經敗落成這樣,若是嫁個正經小姐國公府肯定吃虧,葉芙和葉薇也肯定不願意。
  把旁支的姑娘收過來養活幾年,再給份嫁妝嫁到孟家,這樣既保住了自家姑娘,又履行了婚約,實在是一舉兩得。
  「回來管事是如此說的。」林福家的說著,她只是個代話的,裡頭細節真不知道。
  葉茜便道:「老太爺正在正房呢,媽媽快去吧。」
  「是。」林福答應著,卻是讓開路等到葉茜和葉蕎先過去了,這才進門去回話。
  從後門進到大房院裡,因無旁人在,葉蕎忍不住道:「一個十三歲的孩子,自己上京來,還說年前就上路了……」從淮陽到京城就是用爬的,這麼長時間也該到了。
  葉茜聽得搖搖頭,她對孟昭這個名字沒有印象,想想孟家落魄成那樣,就是孟昭真有翻天的本事,想翻身都得用上幾十年。道:「誰知道是不是路上有事耽擱了,孟家老太太信上並沒有說孟大爺來京城的事,只怕人家有別的事。」
  「這倒也是,就是有落魄,那樣的家底總是有些親戚的。」葉蕎說著。
  說話間姐妹倆走到葉大太太正房,先進去給葉大太太見了禮,這才去楊婉真的院子。跟章雨柔,葉芙、葉薇一樣的小跨院,但進到院裡感覺卻是完全不同,雖然打理的乾淨,卻顯得冷清了許多,門口也沒有小丫頭站著。
  葉茜和葉蕎不由得對視一眼,葉茜邊往裡走,便笑吆喝道:「拜壽的上門了,快端面來。」
  楊婉真滿臉笑的從屋裡出來,道:「沒想到妹妹們來了,快請屋城坐。」
  說話間小丫頭打起簾子,這是葉茜和葉蕎第一次進楊婉真的屋子,簡簡單單的帳幔,桌上擺著一個土定瓶,再就是筆墨書紙觀,一應玩器全無,中間廳裡桌子上還擺著幾色壽禮,估摸著長輩們送的。
  不說跟楊婉真屋裡比,就連葉茜和葉蕎住的西廂房都不如,初來楊婉真送了東西,葉老太太后來也開箱子尋了擺設送過來,看著也是像模像樣。
  「屋裡簡陋,妹妹們莫笑話。」楊婉真笑著說,神情有幾分自嘲。
  葉蕎笑著道:「乾淨利落,倒是好呢。」
  葉茜旁邊也跟著笑,過完年回來之後,她都就留意過楊婉真,雖然話仍然不多,但神情有些不同。應該是家裡給壓力了,按虛歲楊婉真都十三了,親事是個大問題。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7 19:36:18

第五十章

  丫頭倒茶上來,葉茜和葉蕎也把賀禮送上,楊婉真笑著接過來,道:「也就兩位妹妹還能過來看看我。」
  「姐姐說的哪裡話。」葉蕎聽楊婉真說的傷感,忍不住道:「說起來我們也是一樣的,姐姐要是不嫌我們姐妹粗笨,我們常過來給姐姐解悶。」
  葉茜也笑著道:「就是,姐妹們住的如此近,正該多行走。」
  同樣是寄人籬下,楊婉真的親戚身份比她們更加名正言順,但真說起來楊婉真還不如她們姐妹倆。葉老太太是真心看顧她們,再不行回家之後還有葉宗山,婚事也好,將來也好,她們都沒有這麼大的壓力。
  正說著閒話,丫頭就傳話說葉大太太屋裡開宴了。眾人過去,章雨柔,葉芙和葉薇也是剛到,姑娘們把賀禮各自送上,就依次坐了下來。國孝裡頭也沒有定戲班,簡簡單單兩桌席面,真的很簡單,一桌不會超過十兩。葉茜心中不禁為楊婉真感嘆,葉老太太給了五十兩銀子,葉大太太別說添了,竟然還能扣下。
  沒有戲班少了許多樂趣,就當吃了一頓午飯,散席之後楊婉真帶人收拾殘局。葉茜等眾姑娘則要回去,依然從後門出去,走到葉老太太正院大門口時卻見守門的婆子的擺擺手,小聲道:「老太爺發了好大的脾氣,姑娘們還是先出去逛逛吧。」
  眾人面面相覷,早上起來時葉老太爺身體就有些不適,便沒到前頭去。派去淮陽的管事回來了,葉老太爺便命人叫他進來問話,本以為早就問完了,沒想到竟然還在發脾氣。
  章雨柔想到還有家務事便去找葉二太太,葉芙和葉薇則是各找各媽,葉茜和葉蕎面面相覷,最後還是葉茜道:「我們去園裡逛逛吧。」
  「只能如此了。」葉蕎說著。
  從東邊夾道過去,二月初的天氣,幸好是中午,不然還真有點冷。國公府的花園要說漂亮也是挺漂亮,但逛來逛去就沒什麼意思,只能當做飯後散步之地。進門向西走,初春之即園中也沒什麼植物,來往的丫頭媳婦也少,越發顯得冷清。
  「楊姐姐也是可憐。」葉蕎忍不住說著,今天楊婉真的生日,葉老太太出資,葉大太太就能拿那樣的酒菜上桌,末了還是楊婉真帶著丫頭收拾殘局。
  「誰說不是。」葉茜嘆氣說著,楊婉真是葉大太太的侄女,葉大太太不討葉老太太喜歡,她要是去討葉老太太的喜歡,葉老太太會覺得她忘本,不管怎麼討好都不會喜歡。現在這樣,葉老太太對她淡淡的,說不喜歡也說不上討厭。葉大太太對人一直那樣,又有親生兒女,如何會多管侄女。
  葉蕎感嘆完楊婉真,不自覺得想到孟昭,小聲道:「你說那位孟大爺……」下人之間傳的有鼻子有眼的,她不能不憂心,若是葉老太爺發話,就是葉宗山也無可奈何。
  「怎麼可能,我們是九月在國公府住下,老太爺是年前才收到孟家來信。」葉茜說著,國公府並不是為這個收留她們,現在有沒有這個想法就不得而知。又道:「就是真的也沒什麼不好,我們不過是旁支遠親,到了出嫁的年齡肯定要回家去,嫁個一般富戶人家的公子,幾千銀子的嫁妝也就頂天了。」
  葉蕎覺得有理,要是國公府真讓她們來履行婚約,肯定要給國公府小姐的嫁妝,那可是上萬銀子,孟家就是再落魄,總是曾經的大戶人家,葉老太爺肯定也會關照,她們嫁過去也不能說吃虧。
  姐妹倆邊走邊說,從西路進去,走到後頭再轉向東路,葉茜不經意抬頭就見東邊墻上似乎晃著一個人影。
  噫?眼花了嗎,這是國公府啊,東邊就是公主會,青天白日怎麼會有會爬墻頭,京城治安到這種程度,皇帝都要考慮自身安全了。
  下意識快步向前,葉蕎也跟了上來,隨著葉茜的目光看過去,道:「怎麼……啊,啊,有賊,有賊……」
  葉蕎聲音很大,花園裡雖然沒有小廝男僕,婆子丫頭卻是不少,聽到這樣的尖叫聲立即涌了過來,還有人向前傳話。
  葉茜沒有動,也沒有叫,這個距離她能完全看清墻上的人,劍眉星目,鼻若懸膽,是那天街上遇到的少年,此時負手站在墻上。身上的錦衣也沒有了,一身土布棉衣顯得落魄了許多,頭髮也顯得有些凌亂,唯獨神情不變,從容淡定。
  少年也看到她,眼裡似乎有些意外,有尖叫的葉蕎對比著,葉茜的反應很另類。四目相接的一瞬間,葉茜朝他笑笑,她當時就奇怪國公府的馬匹和車夫都是專門保養,怎麼可能會在路上驚了馬,原來根源在這裡。
  國公府這樣的高門大戶,馬車上都有專門標記的,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是誰家的,當時她和葉蕎坐的又是朱輪華蓋車,算是姑娘們的專用坐駕,這位小爺有馴馬的功夫肯定也有驚馬的手段。唯獨失算的是,車裡頭坐的並不是國公府的正經小姐。
  「我姓孟名昭,求見葉老太爺……」
  孟昭在國公府正式亮相是晚飯之後,大房和二房過來請安時。婆子帶著孟昭出來,葉茜抬頭看去,因為年齡不到並未帶冠,身上大紅金蟒狐腋袍,外罩石青貂裘排穗褂,束著五彩絲攢花結長穗宮絛。龍驤虎步,舉手投足沒有絲毫拘泥之色。
  果然是人靠衣裝,如此一身打扮,活脫脫的大家公子哥。看身量家裡爺們也就葉景霰跟孟昭差不多,衣服又如此嶄新,應該是派人到公主府去取的。
  「這身衣裳倒是配你。」葉老太爺笑著,神情有幾分欣慰,又有幾分懷念,孟昭的樣貌與孟老太爺有幾分相似,看著少年的孟昭,讓他想了自己少年時期。指指葉景怡又道:「這是你大哥,讓他帶著你見見家人。」
  孟昭不動聲色的打量著葉景怡,臉上恭謙笑著,作揖道:「見過大哥,勞煩大哥了。」
  葉景怡笑著起身,也不禁看向孟昭,中午在後花園見到他時,他就能感覺到此子非池中之物,現在打扮的整齊,氣場就更足了。
  葉老太爺和葉老太太都是見過的,從葉大老爺開始挨個廝見,葉二太太和葉大太太都是滿臉笑容,不同的是葉二太太是真笑,葉大太太相對虛假很多。
  葉大老爺和葉二老爺反應都很平淡,孟葉兩家的交情就到孟老太爺和葉老太爺,葉大老爺、葉二老爺跟孟二老爺沒啥交情,鄙視倒是給夠的,同時心中還有股自豪感,葉老太爺總是嫌他們不爭氣,最不爭氣的在孟家呢。
  爺們也見了,最後是姑娘們,孟昭肯定要留在國公府,要趁著現在認清臉,不然叫錯了人那就難看了。從章雨柔開始,葉芙,葉薇,楊婉真,最後是葉茜和葉芙。
  葉景怡領著過來,葉蕎首先愣住了,這……不是年前遇上的那位馴馬哥嗎。本以為已經夠神展開了,沒想到更驚奇的這裡,怎麼會這麼巧。
  「這是茜姑娘和蕎姑娘,山老爺家的兩個女兒,因無主母教養,老太太放在身邊養活。」葉景怡笑著介紹。
  介紹別的姑娘時孟昭幾乎不抬頭,到葉茜跟前時卻是抬起頭來,朝葉茜微笑著,作揖道:「嚇到兩位姑娘,實在是我的過錯。」
  葉茜福身還禮,客氣的道:「孟大爺太客氣。」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7 19:36:28

第五十一章

  禮畢葉景怡歸座,丫頭另外搬了凳子放到葉老太爺身邊,孟昭也坐了下來。
  葉老太爺看著孟昭,神情十分感慨的對眾人道:「以後昭哥兒就在府裡住下,跟景怡他們一樣,誰都不能慢怠他。」
  孟昭馬上起身恭謙的道:「多謝老太太憐憫。」
  管家的葉二太太也起身笑著道:「老太爺放心。」
  葉大老爺因為鄙視孟二老爺,對孟昭也沒什麼好感,看葉老太爺如此重視他,便看向孟昭問道:「聽說你是翻墻過來的,放著大門不走卻是翻墻進來,這是何道理。」
  孟昭站起身來,看向葉大老爺恭謙的道:「就我來時那身打扮,只是站在國公府門口,不容我上前說話就會有人趕我走。孟家雖然落魄,但我實在不想向下人見禮求得說話之機,這才不得已另想他法,還請大老爺勿怪。」
  「不怪你。」葉老太爺對孟昭揮揮手,孟昭這才坐下來。
  宰相門前七品官,就是一般外官進京,想到國公府來拜見,紅包不能少,上門來招呼的人也都是十分謙讓客氣。像孟昭像穿成那樣上門來,別說找國公爺,就是找個體面的下人,也得上前都得先磕頭再說話,不然根本就沒人理會,再多說就要趕人了。
  孟昭不願意給下人行禮屈膝這是少年該有的傲氣,男人窮不可怕,怕的是骨頭軟。雖然翻墻進來的方式也不能說對,但就葉老太爺說,他更欣賞孟昭這樣進來,而不是一路求著進來,對著下人都三求四求,能有什麼出息。
  葉大老爺聽葉老太爺如此說,訕訕的閉上嘴。
  葉二老爺繼續道:「年前老太爺不就寫信說年後去接,這前後也不過一個多月而己,何必自己折騰的跑過來,讓老太爺和老太太那樣的擔心。」
  孟昭把頭低了下來,有幾分難以啟齒的道:「我本來也想留在淮陽等老太爺派人去接我,但臨近過年,家務事越來越多,因為我的緣故祖母與母親時常爭吵,眼看著一個新年都要因為我過不成了,我思來想去,還是決定提前上京。」
  葉二老爺被噎了一下,又道:「既然年前就來了,怎麼此時才上門來?」
  「過年事多,老太爺信上也說年後來接著,我就沒敢來打擾。」孟昭笑著說,又道:「來時祖母還說了京中還有幾家親友,便先過去走了走。」
  「這才是懂事的好孩子。」葉老太爺說著,看了葉二老爺一眼,葉二老爺這才閉了嘴。
  葉茜旁邊看著心中有幾分好笑,這就是倒數第二的看不起倒數第一的,拼命鄙視倒數第一的,好像這樣對比著他們就能成好的了。孟家二位老爺是二缺,葉家這兩位老爺也聰明不到哪裡去,值得慶幸的是葉老太爺很能活。
  葉老太太看著孟昭也十分喜歡,想著孟昭這一路上的辛苦,又擔憂的道:「你這孩子怎麼一個人上京來,連小廝都沒帶上,這一路上要是有什麼閃失,那是鬧著玩的嗎。」
  「馬上就要過年了,家裡本來沒幾個人,我若是再帶人出來家裡就越發的沒人了。」孟昭笑著說,又道:「老太太不曉得,我自小跟著家中老僕習武,別看我個頭不高,幾個大人也未必能近我身。」
  「你的武藝可有章法?」葉老太爺問著,葉家和孟家都是武將出身,都有家傳武藝,只是子孫不爭氣,學到的不多。
  孟昭笑著道:「祖母讓老僕忠叔教了我些皮毛,還把家傳刀譜給了我。」
  「當年忠叔跟你祖父上陣殺敵,倒是一把好手。你小小小年齡如此身手,確實難得。」葉老太爺讚許的說著,東邊國公府,西邊公主府,青天白日的能神不知鬼不覺得進到私巷裡,那樣高的墻頭,能徒手爬上來,然後自己平安無事的跳下來,這就需要本事了。又問:「可讀了什麼書?」
  「祖母教了我三字經,後來又拿四書與我,也算是讀過。」孟昭說著。
  「那要請個老師好好教。」葉老太爺說著,想了想便扭頭吩咐葉景怡道:「昭哥兒初來乍到,凡事也都不曉得,就先讓他跟你住陣子,等上下熟識了,再搬到外書房去。」
  葉老太太雖然沒有反駁,卻不禁看葉老太爺一眼,別說像孟昭這樣的外男,葉景怡都該搬到前院去住,留他住在後院,其實就是為了跟章雨柔青梅竹馬。現在把孟昭安置在葉景怡院裡,那離姑娘們就太近,似乎不大妥當。
  葉老太爺怕葉景怡不明白,又叮囑道:「昭哥兒常年在淮陽,不知道京城的人事,讓他住在你那裡也是想著你這個兄長多照看提點他。今天太晚了,明天……一應衣物還沒收拾,那就等打點妥當了,你先帶他去公主府,拜見公主,見見你三叔,還有景霰和景祀,以後你們兄弟出門時也帶上昭哥兒。」
  千金小姐還可以用錢和各色老師堆出來,大家公子除了老師教導之外,還要跟著男性長輩出門長見識。孟昭身邊連個使喚小廝都沒有,孟老太太親自啟蒙,可想家中的窮困。別說大家公子哥的教育,只怕連一般窮人家的孩子都趕不上。
  這樣的情況,放到外書房慢慢教根本來不及。請了老師教著四書,再讓葉景怡帶著他,有這個活例子在身邊,以他的眼力以及聰明,長進自然快的多。再跟著他們兄弟出門走走,認識些兄弟朋友,很快就能成為京城貴公子了。
  葉景怡會意,起身道:「是,祖父放心,孟家弟弟跟我著,我定會好好帶著他。」
  孟昭起身向葉景怡道謝:「以後凡事還請大哥指示教訓。」
  「都是自家兄弟,不用如此客氣。」葉景怡笑著說。
  葉老太爺看著也十分開心,道:「如此和睦才好呢,一會跟著你大哥去,我老了,有時候也是顧不上,有事跟你大哥說也是一樣。」
  「是。」孟昭答應著。
  又說幾句,葉老太爺宣布散場,大房和二房先走,葉景怡帶著孟昭也走了,孟昭走時似乎是不經意間看向葉茜,葉茜轉頭跟葉蕎說話。
  等到爺們們都退去了,姑娘們最後離開。出了正房門,葉茜臉上的笑容就收了,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葉蕎則是滿心的驚訝,神展開劇情太多,一下子接受有點困難。
  回到屋裡,因時間還早,葉茜便吩咐丫頭把針線拿過來,人多生日也多,存貨都用完了,眼看著又到葉景爾的生日,得把賀禮提起準備上。
  葉蕎想了想對葉茜道:「年前驚馬的事,我們並沒有跟老太太說,但孟大爺確實救了我們……」
  多一事不如省一事,她們要是說了驚馬的事,葉老太太少不得要罰幾個車夫。她們並不是府裡正經小姐,葉宗山做為旁支幫著府裡辦差事還需要幫手,何苦把下人們都得罪了,便乾脆都閉口不談,只當沒有此事。
  現在馴馬哥孟昭來了,他會不會說出來先不說,孟昭對她們確實有相救之恩,道謝是基本禮儀。
  「孟大爺是個聰明人,剛才我們沒有因為驚馬的事感謝他,他肯定也不會說。」葉茜說著,像孟昭那種聰明人,後花園裡婆子擁上來叫她們名字時就曉得她們不是正牌小姐,家裡正常姑娘肯定叫排行,不會叫名字+姑娘。又道:「妹妹說的是,相救之恩是得道謝。但是悄悄的去,萬一驚動了別人,再鬧出驚馬的事,動靜就大了。」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7 19:36:39

第五十二章

  「嗯。」葉蕎聽得點點頭,她也是這個意思,悄悄道個謝。卻不禁道:「不過怎麼會這麼巧,路上遇上,我們的馬就驚了,然後被他救了。」
  葉茜想了又想,道:「世上的事就有這麼巧的,我們偏偏撞上了。」
  「也是,如此的巧合,也只能是巧合了。」葉蕎說著,想了想又道:「雖說大爺帶著孟大爺方便,但安置在後院是不是有意……我看老太爺是真喜歡孟大爺,還特意讓人到公主府找三爺的衣服。」
  「以葉老太爺的性格,說出去的話就是板上的釘,要是這位孟大爺真是好的,他肯定捨得嫁孫女。」葉茜自言自語的說著,拿旁支姑娘充數那是在孟昭實在扶不起來的情況下,要是孟昭是好的,讓葉老太爺嫁孫女肯定沒問題。
  「如此最好。」葉蕎說著,雖然孟昭看著還不錯,但她不想被拉去填坑。
  「這位孟大爺如此的心高氣傲,像我們這種旁支姑娘,他只怕也是看不上。」葉茜有幾分打趣的笑著說,隨即又道:「雖然說是住在後院跟著大爺,但他是爺們,又要讀書,全肯定不會在姑娘堆裡混。」
  在墻頭上看到孟昭時,她以為孟昭是想跟國公府的小姐有點私情之類的。但孟昭出現在墻頭的架式,尤其是今天席間說話時的神態,雖然表現的很恭謙,但對葉大老爺和葉二老爺也是很不以為然。自負到連岳父都看不起的人,怎麼會去勾引人家姑娘以謀取婚事。
  遇上應該是巧合,認出了國公府姑娘的車駕,再接下來就是是順手為之。驕傲自負,又聰明過度,進不了大門就能翻墻。如此的懂變通,不走尋常路,將來前程肯定是無限美好,只是她不喜歡這一款。
  「那要怎麼道謝呢……」葉蕎說著,更麻煩的是謝禮怎麼辦,不管送什麼都不合適。
  葉茜笑著道:「有機會遇上就說句謝謝也就完了,相信孟大爺也不會當回事記在心裡。」
  孟昭跟著葉景怡同床將就了一夜,早飯請安之後,葉二太太就帶著丫頭婆子來了。先給孟昭量尺寸,衣服最要緊,再就是問問房舍要如何安排。像葉茜和葉蕎兩個小姑娘還可以擠在一個屋裡,一張床上,葉景怡屋裡馬上就要放通房了,孟昭肯定不能跟他一間屋。
  「前面一節院子一直空著,讓婆子們把正房收拾出來給孟家弟弟住。」葉景怡說著,梧桐書院是兩節院子,前頭一節雖然不如後頭一節寬敞,卻也是三間正房,左右廂房的配置,讓孟昭住前頭,倒很合適。
  葉二太太也是這個意思,立即吩咐婆子們和丫頭們去打理,又笑著對孟昭道:「身邊的丫頭,婆子,小廝跟大爺一樣,我正挑著人,昭哥兒要是有喜歡看上的,給我說一聲,我好安排。」
  孟昭笑著道:「已經勞煩二太太和大哥許多,全憑安排。」
  「才提來的小丫頭並不懂侍候,我房裡的丫頭已經太多。」葉景怡突然笑著說,又看向孟昭道:「我屋裡的流雲是當日老太太給我的,最是妥當細心,不如先借給弟弟使喚著,初來乍到,得這樣細心的人才能料理周全。」
  葉二太太並不意外,笑著點頭道:「流雲細心周全,若是大爺肯借,倒是讓我省心了。」
  孟昭也拱手笑著道:「多謝大哥。」
  說話間葉景怡喚來流雲,讓流雲給孟昭磕頭,流雲臉色當即就變了,僵著臉磕了頭,只覺全身泡到了冰窯裡。馬上就是放通房的日子,葉景怡卻把她借給孟昭,這是徹底斷絕她的希望。
  「說起來流雲也不小了,侍候老太太和大爺這麼多年,等把昭哥兒身邊的事安排妥當了,也該出嫁了。」葉二太太笑著說,又看向流雲道:「老太太已經說了,準你家自行婚配,到時候怡哥兒也不能小氣,侍候你這些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這是當然。」葉景怡笑著說,又叮囑流雲道:「我屋裡的丫頭你最清楚,挑幾個先給孟大爺使喚。」
  流雲臉色蒼白,整個人都有點站不住了,回答的聲音非常小:「是。」
  孟昭看在眼裡,臉上卻是笑嘻嘻地道:「勞煩姐姐了。」
  梧桐書院翻蓋好之後,葉景怡一直住後院,前院空了許久,傢具也不齊全,紗窗也顯得有些舊了。葉二太太著人開了後罩樓,翻箱倒櫃找了些顏色鮮艷的紗布糊窗,又叫了男僕和壯婦搬床等大件傢具,只是搬弄這些一個上午就過去了。
  中午飯後葉景怡有事出去,葉二太太吃了中飯就趕緊過來,鋪蓋,帳幔,生活日用品,十幾個婆子忙來忙去,流雲幫著調度丫頭,孟昭雖然幫不上忙,卻是跟在葉二太太身邊,順道幫葉二太太端茶。
  「老太太和姑娘們來了……」小丫頭傳話進來。
  葉二太太起身去迎,孟昭緊隨其後,走到大門口,葉老太太坐著軟轎到了。姑娘們下午課已經上完,章雨柔立軟轎左邊,右邊是楊婉真,葉茜和葉蕎在後頭,又有丫頭婆子相隨,長長大一串。
  葉芙和葉薇推說身體不適沒有跟著過來,葉孟兩家的婚約給了她們很大的壓力,就是葉老太爺再待見孟昭,想想孟家的家境,以及孟昭墻上下來時那身衣服,都足夠讓她們退步。
  章雨柔扶著葉老太太下轎,葉二太太也上前一步扶住葉老太太。葉老太太笑著道:「屋子空了許久,收拾起來格外費力些,辛苦你了。」
  葉二太太笑著道:「老太太別說辛苦,先進來看看,若是真的樣樣都好,再誇我也不遲。」
  說話間進到院裡,小小一節院落,草木也少,因為跟後院相連,小丫頭們也不敢偷懶,打理的非常整齊,院裡石桌石凳,看著也像模像樣。
  小丫頭打起簾子,葉老太太領著眾人進去,看著煥然一新的三間正房,雖然東西還差得多,但大半天功夫能整理成這樣也算難得了,笑著對葉二太太道:「也就是你能幹,收拾的妥妥當當。」
  章雨柔扶著葉老太太上首坐下來,隨後自己也坐了下來,楊婉真,葉茜和葉蕎也跟著下首坐下。這三間正房跟後頭葉景怡住的五間比是差了些,不過新翻蓋的,房子新,傢具新,一應鋪蓋也全是新的,看著很不錯。
  孟昭親自給葉老太太奉茶,葉茜不自覺得看向孟昭。昨天雖然是在家裡,但正式亮相,穿的是正裝袍子。此時在屋裡便是家常襖子,頭髮束起,看著倒是十分精神。奉茶的動作標準嫻熟,這應該跟孟老太太學的規矩。不過神情如此坦然自若,窮小子到富公子,完全不需要過渡,這心理素質真不一般。
  似乎察覺到葉茜的目光,孟昭余光看向葉茜,葉茜避開眼笑吟吟地看向葉老太太。孟昭脣邊勾起一抹輕笑,隨即也抬頭看向葉老太太。
  流雲帶著小丫頭們給姑娘倒茶,葉老太太看到她時稍稍有些驚訝,隨即笑著道:「你是個妥當的人,由你照應著昭哥兒,更讓人放心。」
  原本她是想讓流雲長長久久的服侍葉景怡,但章雨柔實在不喜歡那就算了。最多到流雲出嫁的時候賞幾兩銀子,也算是盡到心意了。
  「都是奴婢的本份。」流雲低頭說著,想擠出一個笑臉來,卻比哭還難看。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7 19:36:50

第五十三章

  葉二太太把挑好的丫頭、婆子都叫了過來讓葉老太太過目,又道:「外頭書房我已經讓人去收拾,估摸著過兩天也就能用了。」
  「嗯,你也不用太著急,慢慢收拾了就好。」葉老太太笑著說,孟昭要學的東西很多,念書反而可以緩緩,還要請先生,不會那麼急著用到書房。
  孟昭也笑著向葉二太太道:「今天已經勞煩二太太許多,若是讓您太勞累了,我實在與心不安。」
  「只是吩咐一聲,也沒什麼勞累的。」葉二太太笑著說。
  婆子們還在進出搬運著東西,葉老太太也沒有久坐,她只是過來看看而己,起身走的時候又對葉二太太道:「今天你也辛苦了,剩下這些明天再收拾也不遲,讓昭哥兒再跟老大遷就一晚上也沒什麼。」
  「這是老太太心疼我呢,反正剩下的活計也不多,那我跟著老太太回去。」葉二太太笑著說。
  葉老太太便拉住她的手,笑著道:「好,我們娘們回去,讓丫頭婆子們收拾去吧。」
  「讓二太太辛苦大半日,已經是我的罪過。」孟昭告罪說著。
  孟昭帶著丫頭婆子送葉老太太一行到門口,臨出門時葉二太太還回身對孟昭笑著道:「缺了什麼只管派婆子去跟我說,千萬不要外道了。」
  「是。」孟昭笑著應著。
  葉老太太看看後頭跟著的流雲,頓了一下道:「好好侍候著。」
  流雲低著小聲道:「是。」
  葉二太太先跟著葉老太太回到正房,葉老太太看她實在累,便讓她回去歇著,也讓姑娘們都散了。章雨柔扶著葉老太太到裡間塌上,本來以為葉老太太累了,正要安置他躺一會,葉老太太卻揮手讓丫頭都出去了。
  章雨柔看出葉老太太有話說,便挨著葉老太太坐了下來。
  葉老太太嘆口氣,道:「昨天晚上老太爺跟我說要把芙姐兒許給昭哥兒。」
  孟昭是挺好,聰明會說話,她也挺喜歡。但嫁孫女要考慮的事情就太多了,孟家那樣的家境連捐官都沒有資格。孟昭就是再聰明再有前途,唯一的出仕之路就是科舉,已經十三歲只讀了三字經,就是現在開始發奮苦讀,三十歲以前能中進士,那都是天縱奇才。
  多年世交,葉老太太也不是瞧不起孟家,但基礎起點實在太低。葉芙是國公府的嫡長女,千嬌玉貴的長大,看著她將來受窮當祖母的心裡過不去不說,嫡長女都嫁的如此差,說出去也丟葉家的人。還有庶出葉薇,又要如何談親事。
  「這……」章雨柔聽得也有幾分無語,想了想道:「孟大爺才來家裡,性情脾氣都不曉得,再者芙妹妹還小著呢,現在說親事好像有些早了。」
  葉老太太嘆氣道:「我也是這麼說的,但老太爺卻一直說昭哥兒是個人才,我連話都插不進去。」昨天晚上葉老太爺跟著魔似的,一直說孟昭將來會有大出息,是孟家將來有希望。把葉芙配給他,是葉芙占便宜了,將來肯定會有好日子過。如此反覆絮叨,把葉老太太弄的話都說不上。再加上葉老太爺的脾氣,葉老太太自覺得勸不了,便趁著這會有空跟章雨柔商議。
  章雨柔眉頭皺了起來,一臉為難的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是老太爺願意,大姑娘的婚事總是要問問大太太和大老爺的。」
  葉芙那樣的脾氣性情,若是不改的話,出閣之後肯定要吃大虧。把門第拋開,單憑個人條件,葉芙未必配不上孟昭。單從個人方面考慮,把葉芙低嫁,也未必不是她的福氣。
  不過婚姻之事總是你情我願才好,父母不願意,葉芙更不可能同意,孟昭就是貌若潘安,才比子健,那樣的家境擺出就直接沒戲。孟昭怎麼看都不像是軟骨頭,讓葉芙心不甘情不願的嫁過去,將來十有八、九會是怨偶。
  結親本是結兩姓之好,葉老太爺既然看好孟昭的前程,把孫女嫁給他,其實是有拉攏之意。若是最後鬧成怨偶,反倒是結仇了。
  葉老太太擺手道:「不中用,老太爺那脾氣,我還插不上嘴,更何況他們。」
  自從老老太爺過去世之後,葉老太爺在家裡就是說一不二,借葉大老爺一個膽子也不敢唱反調,至於葉大太太更是連發言權都沒有。
  「那就讓大爺去說。」章雨柔說著,葉老太爺屬於上戰場殺敵的武將,他認為女子都是沒想法的,就像葉芙的婚事,只要他覺得是好的就行了。旁人去勸,肯定不會聽,唯獨葉景怡這個長孫去勸,葉老太爺會聽聽。
  也不用徹底打消葉老太爺的念頭,一個拖字訣就夠用了,兩個人都不到成親的年齡,親事就可以先緩著。要是過幾年孟昭真出息了,葉芙改了脾氣也願意嫁了,到時候說結親,自然是最好。若是實在不行,拖幾年之後再想他法,開口就說這親事不行,葉老太爺肯定聽不進去。
  「先拖著也好,不然老太爺急起來,現在就要定親,我們也是沒辦法。」葉老太太說著,又笑著看向章雨柔道:「還是你有主意,我今天想了一天也沒個主意,等一會我叫怡哥兒來,我與他說。」
  章雨柔想了想道:「我看孟大爺並無沒有當女婿的意思。」
  攀附國公府,利用國公府的資源發展自我,這點很確定。但當女婿結親,看他的神情實在不像,尤其是看姑娘們的神情。
  「其實我今天還想著,要是老太爺實在想結親,不如把茜丫頭給他。那丫頭模樣脾氣都不錯,也跟著學了這麼久的規矩,我再給她準備一份厚厚的嫁妝,多給兩處莊田,也就對得起孟家老嫂子了。」葉老太太說著。
  章雨柔聽得笑了,道:「茜妹妹比芙妹妹還小呢,親事還早的很。」
  「也是,老太爺現在還在興頭上,是不能提。」葉老太太說著,又道:「我也乏了,你也去歇歇吧。」
  「是。」章雨柔起身說著,把葉老太太安置好,也退下了。
  葉茜和葉蕎回到西廂房,丫頭侍候著脫外衣,杜鵑就道:「我記得茜姑娘出門時帶了香袋的,怎麼沒有了。」
  葉茜摸摸身上,香袋確實不見了,道:「只怕是掉哪裡了,那我還自己做的,找找看吧。」
  「姑娘下學回家換衣服時候才帶上的,不是掉到老太太屋裡,就是掉到孟大院院裡了。」杜鵑笑著說,心裡並不當回事。
  姑娘的衣服鞋子之類的大件東西是針線上的人做,隨身帶的香包,扇套則是丫頭們做。每年不知道要丟多少個,丟了就再做。
  葉茜想了想道:「老太太房裡就算了,若是丟到孟大爺院裡被人撿了去,旁人說起來也不好聽。孟大爺的屋子還在收拾,過去也不妨礙,那就去找找看吧。」
  杜鵑拿起外衣給葉茜再次穿上,葉蕎本想同路,葉茜卻沒有讓她跟著。從葉老太太正門出去,走夾道到梧桐書院正門,正要進去卻見流雲送楊婉真出大門。葉茜下意識地把腳步頓了一下,但已經走到門口卻不得不上前。
  楊婉真看到葉茜帶著丫頭過來,神情有幾分驚訝,笑著道:「姑媽派我過來給大哥送東西,妹妹怎麼也折回來了?」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7 19:37:01

第五十四章

  「我的香袋掉了,不知道掉到哪裡,便來尋尋。」葉茜笑著說,葉景怡並不在屋裡,難道楊婉真是看上孟昭了?只是孟家如此窮困,葉大太太和楊家未必看的上。
  楊婉真莞爾一笑,道:「那妹妹帶著丫頭去找找,我就先過去了。」
  「楊姐姐慢走。」葉茜笑著說,等楊婉真帶著丫頭先走了,她才帶著丫頭進去。
  流雲迎了上來,笑問:「姑娘丟了什麼,我幫著姑娘找找。」
  正說著只見孟昭從正房出來,直走到葉茜面前,笑吟吟的看著葉茜,卻吩咐流雲道:「帶著丫頭們找找,看看掉哪了。」
  葉茜也笑著看向孟昭,溫聲道:「一個小香袋,找不著就算了。
  流雲聽令帶著丫頭們去找,杜鵑也跟著去,葉茜和孟昭院子裡站著。孟昭貌以看著丫頭們在找香袋,卻是把聲音壓低了,笑著道:「茜姑娘只是來找香袋的?」
  「香袋在我屋裡。」葉茜說著,就像楊婉真說大太太讓她來送東西,丟香袋一樣是藉口。看向孟昭又道:「只是有件事,我與妹妹不知道該謝謝孟大爺,還是孟大爺給我們賠不是。」
  孟昭神情幾分玩味,語氣中透中一股興奮,道:「為什麼我要賠不是?」
  「國公府的馬車沒那容易受驚。」葉茜神色淡然,語氣卻稍帶嘲諷的道:「京城各家的馬車都會有標記,朱輪華蓋車又常是姑娘坐的。」
  孟昭稍稍怔了一下,道:「難道國公府的姑娘可以自己擇婿?若是真的,這樣的教養,再好的門第我也不敢娶。」
  「孟大爺如此高傲自負,我怎麼敢如此想。」葉茜冷笑說著,又道:「我只是幸慶,虧得我與蕎妹妹膽大,若是換個膽小的嚇出個好歹來,想來孟大爺也不會有絲毫內疚之感。」
  「我自小跟著馬兒一起,自然曉得分寸,如何真能嚇到姑娘們。」孟昭說著,隨即語氣軟了下來,道:「也是我行事魯莽,我給姑娘賠不是。」
  葉茜臉上淡淡然笑著,停了一才道:「孟大爺如此折騰,一是想顯顯本事,二則是想看看葉家姑娘能不能配得上你,很可惜喲,裡頭坐的並不是正牌小姐。」
  「其實也是真巧,那是我上京頭一天。在家時聽祖母說過高門大戶的規矩,千金小姐別說見外男了,就是親兄弟姐妹,也不是時常見面。」孟昭說著。
  孟葉兩家的婚約孟老太太給他說了,依著孟老太太的意思,若是葉家願意嫁女兒自然是最好的,要是不願意,孟家也不可能強按頭,全憑孟昭的造化。孟昭卻不這麼認為,大丈夫何患無妻,要是葉家有眼光自然會同意婚事,不同意就算了,等他以後發跡,多的是媒婆上門。
  就這麼巧的,他剛進京城的門就看到了理國公府的車駕,那時候他還有錦衣和白馬,要是再晚幾天就要拿去換錢吃飯,也不會如此。當時他真以為就是進到國公府,也不可能看到國公府的小姐什麼樣,要是早知道葉家如此開明,他也不會如此。
  葉茜聽得心中冷笑不己,這人不只是看起來狂妄,心裡更狂妄。頓時有種無話可說之感,反正孟昭也道歉了,人品如何也與她無關。便上前幾步笑著對院裡忙活的丫頭們道:「算了,一個香袋而己,找不到就算了,勞煩各位姐姐了。」
  流雲走過來笑著道:「姑娘說的哪裡話。」
  「我想著也可能是掉到老太太屋裡了,不值什麼,讓杜鵑她們再做就是了。」葉茜笑著說,召手喚回杜鵑,道:「我們回吧。」
  孟昭笑著對流雲道:「送送姑娘。」
  丟了一個香袋,也沒人當回事,回到屋裡後杜鵑和喜鵲就開始做活計,給葉茜和葉蕎做隨身帶的東西。葉茜和葉蕎也沒閒著,繼續給葉景爾做生日賀禮,葉茜做了個扇套,葉蕎做了個荷包,昨天才裁了尺寸,今天開始縫。
  主僕四個一處說笑做著針線,只見小丫頭過來,手裡拿著一個香袋道:「這是孟大爺屋裡看到的,不知道是不是姑娘的。」
  葉茜抬頭看了一眼,不知孟昭這是何意,只是笑著道:「我的那個已經找到了,勞煩孟大爺還想著,代我道謝。」
  「是。」小丫頭應著,也不說其他,拿著香袋又走了。
  等小丫頭出了門,葉茜便道:「一個香袋而己,要是有人問起,就說已經找到了。」
  剛說完這話,喜鵲起身去倒茶,回頭就看到葉茜中午帶上的香袋在床腿邊上掉著,往上前撿了起來,拿給葉茜道:「真讓姑娘說準了,可不是找到了,準時換衣服時拉掉的。我們自己沒留心找找,倒是尋到外頭去了。」
  葉茜只是笑著道:「找到就好。」
  葉二太太前後忙活,半個月就把孟昭打點的妥妥當當,後頭院裡丫頭婆子,前頭書房裡是小廝先生,跟葉家爺們一樣,全部安排妥當。
  孟昭更是勤勉懂事,早上請安之後就到外頭書房來,早上跟著先生念書,下午無事便在前頭書房院裡練功,中午飯也端到外書房。直到晚飯時分才回後院,請安之後要麼在屋裡看書,要麼與葉景怡說話、下棋。行事循規蹈矩,也不與丫頭們說笑。偶爾也跟著葉景怡等出門去,卻只是親友家裡或者公主府,並不到別處去。
  葉老太爺看他這樣越發的喜歡,又請了一個武術老師指點孟昭武藝。葉老太爺上過戰場,家傳武藝雖然沒學全但也沒全部落下,也教過葉景怡,只因葉景怡不是學武的才料,葉老太爺還遺憾了許久。現在遇上孟昭,正是對了葉老太爺的胃口,爺倆常在一處對練。
  百日之期已滿,葉老太太主持給妙筆和丹青開了臉,正式放在葉景怡屋裡。當然也沒有把葉景爾落下,葉老太太親自到葉景爾屋裡挑選,又問了葉二太太的意見,最後把葉二太太屋裡兩個大丫頭翠果和青朵給了葉景爾,又叮囑嬤嬤們定要好好照看。
  忙忙碌碌中三月來了,兩大箱春裝抬進來,葉景爾的生辰也到了。十五歲乃是男子志學之年,也算是大生日,因還在國孝中,雖然沒有戲班,葉老太太卻是在邀月台下頭擺了幾桌酒,把家裡老少都叫上,鄭重其事的給葉景爾過生日。
  葉景爾比姑娘們的年齡都大,該是妹妹給哥哥拜壽,前一天章雨柔就與眾人約好,姐妹們一起去給葉景爾拜壽。早飯請安之後,姑娘們回屋換了衣服拿上賀禮,外頭兩輛車駕已經準備好。葉景爾並不像葉景怡這樣住在三門裡,他是七歲以後就搬到二門裡的書房中,雖然沒出二門,姑娘們沒事也是去不著。
  從西邊夾道過去,直走到二房儀門前,丫頭們扶著下了車,進了垂花門。葉茜這是頭一趟來,不自覺得打量著四周,整整齊齊一節小套院,進去先是左右各三間廂房,中間以拱門相隔,再進去才是正房,上頭三間正房,左右三間廂房,以抄手遊廊相連。
  正上頭三間是葉二老爺的內書房,除了搞書童搞清客時用用其他時間都是空著的。西邊三間是葉景伍的臥室,東邊三間則是葉景爾的。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7 19:37:12

第五十五章

  早有小丫頭進去傳話,葉景爾迎了出來,今天他生辰,雖然在家裡卻是穿的十分整齊。頭上紫金冠,勒著二龍搶珠抹額,身上百蝶穿花大紅袍,衣服都很好,但是葉景爾的長相氣質並不襯大紅,也有點撐不起來的感覺。
  「給二哥哥道喜。」葉蕎和葉茜上前笑著說。
  給葉景爾拜壽,表姑娘們肯定不能多說話,也因為這樣章雨柔才特意姑約好大家一起去。葉芙自視甚高也有點看不上葉景爾,葉薇雖然跟葉景爾是親兄妹,因並不同母,也不親近,此時也不上前來,那隻剩下葉茜和葉蕎上來打頭陣。
  葉景爾臉上笑的很開心,神情卻顯得有些手忙腳亂,只是道:「妹妹們屋裡坐。」
  讓著眾人進到屋裡,三間廂房頓時顯得小了。葉茜曉得章雨柔的心思,不等丫頭上茶來,便先開始行禮,也把賀禮送上來,葉蕎,葉芙,葉薇的也都拿了上來,都是香袋荷包之類的針線,不管自己做的還是丫頭做的,這種隨身物品妹妹都可以送。章雨柔送的是一個套文房四寶,楊婉真是畫的一個扇面。
  葉景爾一一親手接過來,唯獨章雨柔那份因為東西太多,丫頭用托盤托著,葉景爾從丫頭手裡接過來,低著道:「讓表妹破費了。」
  章雨柔只是笑笑也不接話。
  翠果帶著小丫頭奉茶上來,實在是因為葉景爾太透明,別說讓他活躍氣氛了,就是順著往下敘話題都有點困難。葉蕎倒是很想找個話題聊下去,卻不知道說什麼好。
  喝了茶,又坐了一會,葉茜就笑著起身道:「我們一窩蜂的過來,倒是擾了二哥哥。」
  「怎麼會打擾,難得妹妹們過來說話。」葉景爾笑著說,說話時的神情很真誠,是真心留她們多坐坐,但坐下之後說什麼卻真不知道。
  葉芙坐了一會也覺得挺悶,笑著道:「老太太正在著人後花園裡擺酒席,不如一會園子裡話話更熱鬧。」
  「也是。」葉景爾低頭訕訕的笑著,也笑著站起身來。
  葉茜看葉景爾這樣,心中有幾分感嘆,估摸有一半是因為章雨柔在場,再就是本身太透明,突然間成主角了一時間無法適應。想想葉景爾也是可憐,親爹那樣凡事不管,落地就跟著生母,結果生母被葉老太爺處置了,偏偏他那時已經記事。
  要是換個性格非常強勢的,只怕要心存怨恨。葉景爾天生沒那麼強勢的性格,生母的死只怕讓他生出一份懼怕來。身邊也沒個知冷知熱的長輩照看,雖然有先生嬤嬤奶奶,到底不是至親之人,性格如此也就不奇怪了。
  葉景爾送眾人剛出屋門,就聽院門口傳來葉景祀笑著的聲音:「二哥在屋裡嗎,我們來拜壽了。」
  葉景霰打頭,一直到最小的葉景陸,除了葉景怡這個大哥外,弟弟們全部到齊,最後是孟昭。五個人擁著進到拱門裡,姑娘們不自覺得站住腳,再加上丫頭婆子,頓時把院子站滿了。
  「姐姐和妹妹們也在呢。」葉景祀看到姑娘們也不意外,只是笑著招呼,拜壽肯定都是這個時間。隨即又向葉景爾拱手見禮:「給二哥拜壽。」
  他一行禮,跟著兄弟們也跟著見禮,葉景爾也忙著還禮,一時間拜個不停。
  葉茜不自覺得看一眼最後的孟昭,都說三天不見刮目相見,孟昭則是用一個月不到的時間把自己脫胎換骨了。進門時的那股狂傲全部收了,打扮的規規矩矩,說話更是謙和有禮,一句不多說,一步不多走。
  更神奇的現在的孟昭,不管是氣質,行動舉止或者生活習慣,橫看豎看都是地地道道的大戶公子。孟老太太就算是曾經的侯府夫人,孟家現在的生活環境也養不出大少爺,完全不考慮錢跟典當衣服過日子差太多了。就是有氣勢加成,真金白銀堆出來的貴族公子,許多習慣都是生活中潛移默化養成的。
  就像她跟葉蕎,住進國公府也有大半年了,一樣的上學念書,乍一看也像模像樣了。細看就能發現跟葉芙和葉薇還有些差距,大概還要努力一段時間才能把原本的一些習慣改掉了,跟真正的千金小姐同步。
  孟昭跟著眾人行完禮,也微笑地看向姑娘們,看到葉茜時嘴角勾起一抹笑,卻仍然顯得謙和有禮,很隨意的模樣。葉茜臉上笑著,內心多少無語,如此的能裝能演,何不上台去當戲子。不過也得服氣,這確實是一種本事。
  鄉下少年剛進京時要表現的霸氣,用霸氣掩飾土氣,狂妄有野心怎麼也比畏畏縮縮的強。真在國公府住下了,也打算在貴族少爺這個圈裡混了,那就要照著規矩來。不然一個窮小子帶著囂張的臉,那就惹人厭了。
  章雨柔看他們兄弟說話,便笑道:「你們兄弟說話,我們就先過去了。」
  葉景祀馬上轉過身來,向章雨柔行了一個禮,用認真的口吻打趣地道:「恭送大嫂。」
  饒是章雨柔也瞬間漲紅了臉,又是羞又是嗔的瞪著葉景祀,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反應才好。
  想斥責他幾句,又怕他人來瘋起來說的更厲害。要是什麼都不說,自己臉上也過不去,最後只是手指著葉景祀嗔道:「油嘴滑舌,也不怕老師打你。」
  葉景祀馬上哭喪著臉道:「我只怕大哥打我。」
  眾人都忍不住笑了,章雨柔臉更紅了,最後一揮手對姑娘們道:「我們走。」
  旁人看葉景祀如此說,雖然沒膽子跟風打趣,卻都是笑吟吟看著。這聲大嫂叫的也就早了一年,明年這個時候國公府估計就要準備婚事了。唯獨葉景爾臉色有幾分難看,因為透明慣了,此時也沒人在意他。
  葉芙,葉薇,楊婉真三人一車去了葉老太太正房,章雨柔,葉茜,葉蕎則直接去了後花園。葉老太太說要擺酒,肯定不能她老人家親自操持,讓葉二太太收拾也不太合適。章雨柔是表妹也不出頭,便把葉茜和葉蕎都拉上。
  圍桌而坐不合適,人多分席也麻煩,乾脆兩人一席,前面擺張長桌。章雨柔熟練的指揮婆子抬桌搬椅,廚房又送來菜單。葉茜和葉蕎雖幫著打著下手,能幫到的地方卻是不多。擺酒席講究許多,什麼樣的桌椅,什麼樣的碗碟,還有菜單搭配。葉茜就是重活了一輩子,對與這些也不太懂。
  「章姐姐真是辛苦。」葉蕎忍不住小聲說著,有時候看著章雨柔她都覺得很累,管家理事,侍候長輩,成親之後還要相公兒子,凡事妥貼四個字,說起來很容易,真的做起來就太難了。
  「將來成了大嫂只怕更辛苦。」葉茜輕聲說著,國公夫人不是那麼好當的,富貴更不是白享的。越是這樣的大戶人家,隨心所欲四個字越難。在國公府住的越久,她越堅信要嫁個平常人家,情願自己辛苦些,也要自由自在,不看人臉色。
  葉蕎突然想了起來,小聲道:「我聽婆子們說這些天楊姐姐總是往梧桐書院去,也不去後頭大哥房裡,只在前頭孟大爺屋裡坐坐。你說楊姐姐是不是有意……」
  葉景怡和孟昭白天都不在屋裡,尤其是孟昭更是規矩的很。不過就是不在,楊婉真過去似乎也不大妥當,雖然每每總有藉口。但藉口用上一次兩次旁人不察覺,用多了旁人肯定會留心。楊婉真和孟昭年齡又相當,楊婉真就是有意也不奇怪。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7 19:37:38

第五十六章

  「楊姑娘去孟大爺屋裡?」葉茜愣了一下,孟家如此貧困,葉大太太如何看的上。就是葉孟兩家有婚約,葉老太爺最多拿葉家旁支姑娘去填坑,斷不會拿大兒媳婦的娘家侄女去做親事。要說楊婉真自己對孟昭有意?也可能是楊婉真藏的深,她是沒有看出來。
  「我也是那天去後花園裡逛,在假山後頭聽婆子們嘀咕的。」葉蕎小聲說著,又道:「我估摸著楊姐姐也沒去過幾次,真要去多了,嬤嬤們肯定會說。」
  「也是。」葉茜說著,楊婉真不傻,也受了這麼久國公府的教養,眼光理智都是有的。連葉芙和葉薇都對孟昭退步了,更何況是她。
  姐妹倆悄聲嘀咕一會,葉大太太,葉二太太左右扶著葉老太太,身後楊婉真,葉芙,葉薇都來了。章雨柔忙放下手裡活計迎上來,葉老太太看看擺好桌椅碗碟,便笑著贊道:「如此擺桌也好,大家也能親密些,去請爺們。」
  婆子答應著去了,葉老太太在正中塌上坐下來,又笑著對葉大太太和葉二太太道:「老太爺和老爺們都不過來,我們娘們取樂,不要太拘束了。」
  說話間葉景從怡到陸六個小爺,外帶一個孟昭也過來了,葉大太太便對葉景爾招招手道:「好孩子,今天給你過生日,跟我一起坐。」
  葉景爾低著頭向前,顯得有些手足無措,葉老太太拉住他的手,攜他一起坐下來。又笑著道:「你們也坐吧。」
  葉大太太帶著葉芙在左手第一席坐下來,葉二太太帶著葉薇坐了右手第一席,楊婉真,章雨柔坐了葉大太太下首,葉茜和葉蕎則坐在葉二太太下首。再往下才是爺們坐的,葉景怡和孟昭,葉景霰和葉景祀,最後是葉景伍和葉景陸。
  雖沒有伶人彈唱,但有葉景祀在席,就從來沒有冷場之說,葉景怡也跟著湊趣,說了外頭許多趣事,把眾人逗的哈哈大笑。葉景祀又起身從葉大太太起,給席上女眷們倒酒勸杯,如此還不算,直接把葉景爾從上席拉下來,他們兄弟幾個輪流灌酒。
  葉景爾酒量一般,如何經得起,但又推不過,也只能得喝了。倒是葉景怡旁邊道:「老二酒量不好,也別灌太多了。」
  葉景祀笑著道:「醉了就睡覺,一家人吃飯,誰還會笑話不成。」
  「你呀,等你生日時,就小心些吧。」葉景怡忍不住笑著說。
  葉景祀馬上道:「我年齡還小呢,祖母不準我喝酒。」
  如此一說,席上眾人都笑了。葉茜也嗖著笑,會哭會鬧的孩子有糖吃,葉景祀就是沒有公主娘,就他這樣的性子,在葉家孫子受寵也是理所當然。
  葉景爾被拉住死灌了一通,本來酒量就不好,此時真有些堅持不住,臉氣上頭,臉漲的通紅,也十分想上廁所。趁著葉景祀席間講笑話的功夫,葉景爾便起身想去方便,身邊的青朵和翠果立即跟上。
  葉景怡看他有些站不穩,便對孟昭身邊的流雲道:「帶二爺去院裡洗臉更衣。」
  有外客在時擺酒席肯定要收拾下處出來,為了是上廁所後洗臉更衣,也算是中場休息之地。自家擺酒宴就完全沒必要了,誰要更衣休息直接回自己屋裡就好。葉景爾住在二門處,一來一回太麻煩,梧桐書院就在後花園前頭,讓葉景爾過去歇歇醒醒酒,就方便多了。
  今天跟他出來的是妙筆和丹青,正式開了臉的通房,不好讓她們去侍候這種貼身的事。倒是孟昭帶出來的流雲雖然是大丫頭仍然是丫頭,再加上行事妥當,派她過去倒也合適。
  「是。」流雲低頭應一聲,兩步趕上葉景爾,帶著眾人去了。
  席上吃酒玩樂,葉茜和葉蕎也回屋換了衣服。過來時葉景爾也回來了,洗臉更衣之後臉色也顯得好了許多,只在葉老太太身邊坐著。葉老太太看他確實不能了,也不讓眾人灌他。
  沒一會葉老太太也回屋更衣,葉景祀最受不了的冷清,看不能再喝酒,便提議要輪流說笑話。自己先說了一個,然後又讓葉景爾說。
  葉景爾哪裡有葉景祀的口才,連連擺手說不行,葉景祀如何會同意,起身就去拉他。就只聽「叮噹」一聲,有什麼東西從葉景爾懷裡掉出來,落到地板上。
  公子小姐身上常有荷包、香袋之類的東西,從懷裡拉掉東西不奇怪。但這一聲響的太清脆,倒像是金屬物品。青朵上前撿起來,是隻蝴蝶玉釵,非常精緻,尤其是前頭兩根鬍鬚會動,更顯得栩栩如生。
  心中奇怪這東西從何而來,連忙要收起來,葉大太太眼尖認,起身離席上前從青朵手裡把玉釵搶了過來,隨後一臉驚訝地道:「噫,這不是章姑娘的嗎,去年親自畫了圖樣送出去,打了兩隻,戴了許久呢。」
  席間正在玩笑,本還沒人留意,但葉大太太如此動靜,都尖叫起來了,席上眾人都愣住了。神情都顯得有些不可思議,章雨柔的珠釵在葉景怡懷裡那是提前秀恩愛,要是在葉景爾懷裡,未來嫂子和小叔子那就是醜聞了。
  章雨柔臉色頓時變了,卻是沒動,她身邊丫頭上前看了看道:「這不是我家姑娘的,我家姑娘的一對玉蝴蝶還在屋裡呢。」
  葉大太太如何肯放過這樣的機會,葉景爾私藏章雨柔的東西,不管章雨柔好壞,此時她就是全身張滿嘴也說不清,陰陽怪氣地道:「真在屋裡嗎,我怎麼看著就是呢。」
  章雨柔臉上浮起幾分薄怒,直看著葉大太太,沒有絲毫退卻之意,吩咐身邊丫頭道:「回屋把玉釵拿過來。」
  丫頭轉身去了,席間氣氛卻是徹底冷了下來,當事人葉景祀整個人傻住了,滿臉的不可思議,很想辯解似乎不知道說什麼好。葉景怡神色凝重,卻沒有不悅之色,只是看目光轉向葉大太太時顯得十分深沉。下頭兄弟中葉景祀雖然活潑,年齡畢竟小了點,男女之事也不太懂,這種情況也不知道要說什麼好,孟昭是外人,此時更沒有插嘴的份,更沉默了。
  葉二太太和姑娘們對這樣的變故也明顯怔了一下,尤其是葉二太太還是葉景爾的嫡母,臉色多少有幾分難看。因為葉老太太還沒到,此進也不好開審葉景祀。
  葉茜不自覺得的看向楊婉真,楊婉真就在章雨柔身邊,有幾分驚訝又有幾分擔憂,神情卻是繃得緊緊的。再轉頭看向孟昭身邊的流雲,神情還算自然,眸子裡卻是顯得十分緊張。
  不等丫頭拿來玉蝴蝶,葉老太太就過來了,她剛在屋裡歇下,丫頭過來稟告時把她嚇壞了,趕緊穿了衣服過來。葉大太太看到葉老太太過來,臉上更是幸災樂禍,緊握著釵柄拿給葉老太太看,道:「老太太快看,章姑娘的頭釵怎麼在二爺身上了。」
  「不,不是的……」葉景爾憋的臉都青了,揮手叫喊著,他本來就沒有應變能力,一點小事就能讓他手忙腳亂,出了這樣的狀況更不知道是好。想解釋卻又擔心說的更錯,直直對著葉老太太跪了下來,只是一臉驚慌的道:「祖母,不是這樣的,這……這跟章姑娘無關……」
  「無關?那這個又要如何解釋?」葉大太太咄咄逼人的說著。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7 19:37:48

第五十七章

  葉景祀剛想開口,章雨柔突然轉頭看向翠果和青朵道:「你們是侍候二爺的人,二爺的穿戴都是你們管的,這釵是如何來的?」
  翠果和青朵早就傻了眼,跟著跪了下來。侍候爺們穿衣是她們份內的事,但她們真不知道葉景爾身上有這根釵子,要是知道肯定會悄悄報與葉二太太。
  剛想要開口辯解,就聽楊婉真身邊的丫頭突然小聲道:「這釵,這釵……不是姑娘丟的那個的嗎。」
  眾人的目光瞬間看向楊婉真,葉大太太也怔住了,本來是想拿住章雨柔的,沒想到楊婉真跳出來了,臉色難看的好像被人打了一個耳光。
  葉老太太臉色卻是好轉許多,看向楊婉真道:「你說,這怎麼回事?」
  楊婉真臉色蒼白地站起身來,顫顫巍巍好像有些站不穩的模樣,抖嗦著道:「回稟老太太……我……我看到章姐姐的蝴蝶喜歡,上個月生日的時候便讓婆子去金鋪,也依著樣子打造了一對。沒想到戴了兩天,就丟了一隻……」
  正說著章雨柔的丫頭回來,拿回一個錦盒,打開正是兩隻玉蝴蝶。葉老太太頓時大鬆口氣,又看向楊婉真的丫頭道:「把你家姑娘的玉蝴蝶也拿過來。」
  小丫頭聽令去了,楊婉真臉色顯得蒼白,章雨柔也扭頭看向她,臉上雖然沒有明顯的怒意,卻顯得十分不善。葉大太太本以為是拿住章雨柔了,沒想到竟然是楊婉真,頓時沒了言語,退到旁邊不敢再說話。其他人也被這樣的神轉折嚇了一大跳,不過多少也松了口氣,表哥表妹雖然也不是什麼事,總比嫂子與小叔子好的多。
  沒一會小丫頭過來,同樣的錦盒,卻只有一隻玉蝴蝶。葉老太太把葉大太太手裡那隻拿出來,四隻放在一起,雖然模樣差不多,也是同家店出來的,只是工匠手藝不同,再加上楊婉真那對用玉材料明顯要次上一檔,單看比較難分辯,放一起就容易多了。
  「果然是楊姑娘的。」葉老太太說著,雖然不擔心了,臉色卻是十分難看,直瞪向楊婉真。葉大太太如何進的門她知道的一清二楚,現在楊婉真又來這一手,真以為國公府的兒子們隨便楊家人算計呢。
  楊婉真哭著跪下來道:「老太太明察,我真的不知道……」
  葉大太太道:「這兩對蝴蝶如此相像,也就是拿在一起對比時能分辨出來。也許二爺就以為是章姑娘的呢,這才收在身邊……」
  眾人臉色再次微妙起來,就連葉老太太也被噎了一下。一直跪著的葉景爾卻是突然叫了起來,道:「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葉老太太看著葉景爾,本來因忽略他還挺內疚,看葉景爾如此的脾氣,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心裡也有些來氣,道:「那到底是怎麼樣的,你說清楚啊!」
  「是我……都是我的錯……是我派丫頭偷了楊姑娘的蝴蝶。」葉景爾慌亂的說著,蝴蝶為何在他身上,他已經沒時間去想,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保全章雨柔,小叔子暗戀嫂子絕對會傷害章雨柔,這種傳聞是絕對不行的。低頭道:「是我心中喜歡楊姑娘,才……這麼做的。」
  一波三折的神展開劇情讓所有人都有些傻眼,散場的時候葉老太太臉色都是青的,把葉二太太留下,又派人到前頭去叫葉老太爺和葉二老爺。葉大太太帶著葉芙,楊婉真回前頭院裡,章雨柔和葉二太太扶著葉老太太回正房,其他的爺們和姑娘們都老實的退散,各回各屋,退下時連聲咳嗽聲都不聞。
  因為接下來要討論葉景爾的婚事,章雨柔把葉老太太扶回屋裡就退下了。從葉老太太屋裡退出來,章雨柔臉上的怒氣幾乎有些收不住,回到自己院裡,兩個大丫頭就跪下來哭著道:「都是奴婢的錯,沒有保管好姑娘的首飾。」
  本來她們都以為一對玉蝴蝶在屋裡好好收著,結果回屋找的時候只找到了一個,兩個丫頭當時就嚇壞了。正著急的時候,楊婉真丫頭的拿著盒子來了,裡頭正是另一隻玉蝴蝶。
  章雨柔面沉如水,看看地上跪著的兩個大丫頭,好一會才溫聲道:「說起來你們年齡也不小了,侍候我這些年,我也沒有其他賞賜的,就許你們父母給你們尋夫婿,也算全了主僕的情誼。」
  兩個丫頭如同雷劈一般,頓時大哭起來,其中突然想了起來,急切的說著:「肯定是流雲,前幾天她帶著妹妹到屋裡坐著說話,因為平日裡常來走動,並不防備她……」
  「若是你們經心些,丟的當天就能發覺,何故到今日。」章雨柔說著,有幾分自嘲的道:「二太太說的是,我待你們實在太寬了,貼身首飾都能拿被走,以後還有什麼不會丟的。」
  兩個丫頭哭泣求饒還想再說,章雨柔就道:「此事不要對任何人說起,等這件事的風頭過去,你們就各自去吧,你們的父母家人都在府裡當差,尋個可心的女婿也不是難事。」
  說完這話章雨柔便揮揮手,輕輕嘆口氣,能中別人的暗算,也是自己太大意了。總以為葉大太太蠢,家裡已經是鐵桶一般,現在看來她真錯了。
  兩個丫頭再不想出去,也曉得章雨柔主意已定,只能抹著淚起身。犯了這樣的大錯,章雨柔還能許她們自尋夫婿出嫁,也是主人家厚道。
  晚飯時節婆子到姑娘屋裡傳話,各人屋裡傳飯,晚上請安也不必去了。葉茜和葉蕎也不敢去打聽,只在自己屋裡坐著,房門都不出。
  媳婦傳來晚飯,丫頭們侍候著葉茜和葉蕎們吃了。丫頭們輪著去吃飯的功夫,葉蕎忍了一個下午,這才小聲對葉茜道:「真是想不到啊……」
  本以為只是楊婉真對孟昭有意思,沒想到葉景爾竟然也對楊婉真有意思,再加上最初又扯上章雨柔,這八卦足夠下人說上好幾個月的。
  葉茜聽得搖搖頭,因無旁人在,這才悄聲對葉蕎道:「你別亂說,此事是楊姑娘一手安排,她到梧桐書院去根本就不是對孟大爺有意,她是跟流雲密謀。」
  葉蕎頓時傻住了,不可思議地看向葉茜道:「你……怎麼這麼說?」
  「這是個計中計的連環套,楊姑娘先跟大太太說,二爺喜歡章姑娘,她有辦法把這事捅開,大太太那樣討厭大爺和章姑娘,自然樂見其成,要是能把這門親事婚事毀了,大太太會更高興;楊姑娘再轉頭跟流雲說,大太太不喜歡章姑娘當兒媳婦,想把章姑娘換掉,需要她配合,事成之後流雲自然就能成為通房了。」葉茜說著,頓了一下輕輕嘆道:「這些都是騙她們的,楊姑娘的目的只有一個,讓所有人都以為二爺對她有意,以謀當葉二奶奶。」
  葉蕎沒看出來並不奇怪,年齡小,跟著葉老太太住也沒見過什麼宅鬥、計謀之類的。楊婉真布局仔細,行事嚴密,別說葉蕎看不出來,葉老太太都未必看得出來。她能看出來,也是因為上輩出入侯門公府後宅次數多了,明爭暗鬥見過不少,這才能猜出幾分來。
  看章雨柔的反應,估計也是猜出來了。還有葉二太太,一直一言不發,其實進府這麼久了,葉茜唯一看不懂的就是葉二太太,只能說是水太深。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7 19:37:58

第五十八章

  葉蕎聽得更是傻眼了,語氣中透著不可思議道:「這……這是怎麼做到的?」
  「二爺對章姑娘有意,上次楊姑娘生日宴上就能看出來了,大太太和楊姑娘知道並不奇怪。至於流雲,流雲原是大爺屋裡的大丫頭,那樣的體貼周全,跟章姑娘屋裡的丫頭肯定關係好,趁著章姑娘不在屋裡時,到屋裡說說話,順手摸點東西肯定是神不知鬼不覺。」葉茜說著。
  葉蕎捂著嘴,只怕自己聲音大了讓別人聽到,不可思議的道:「二爺真的對章姑娘……」那可是他嫂子啊,小叔子對嫂子有想法,這是天大的醜聞。
  葉茜點點頭,卻不好跟葉蕎解釋,男女之間有沒有情,不是憑嘴說的,曖昧更像是一種感覺。偶爾一句話,一個神情一個動作,就能把男女之間的真實關係表露出來。葉蕎還小,不懂男女之事,到楊婉真的年齡,自然也就能明白。
  「天呢,竟然是這樣……」葉蕎好一會才消化了這個信息,不管是楊婉真中意孟昭,還是景爾中意楊婉真,雖然都不是什麼好事,但總是男未婚女未嫁,也許以後真能成其好事。章雨柔可是定了親的,定親對象還是葉景怡。
  葉茜點點頭,隨手倒了兩碗茶,一杯遞給葉蕎,一杯自己慢慢喝著。
  葉蕎想了一會有幾分明白了,道:「楊姑娘既然早有謀劃,肯定打了一模一樣的玉蝴蝶,等到流雲把章姑娘偷過來,她再趁著說話的時候悄悄的換掉。不過那玉蝴蝶怎麼到二爺身上的呢,二爺又怎麼可能會承認?」
  「二爺過生日肯定要喝酒,他都是成年男子了,房舍在二門處,大爺必然會把屋子借給他當下處,上廁所,洗臉更衣,二爺喝的半醉不醒,流雲趁著侍候的時候,悄悄塞東西進他懷裡也是有可能的。」葉茜說著,從常理上推測這個情節肯定可以,想了想又道:「至於二爺為什麼會承認……由不得他不承認。」
  從爺們身上掉出來姑娘的東西,可以說是丫頭陷害,就像章雨柔開始就想審丫頭們,把流雲挖出來。楊婉真的丫頭馬上打口打斷,不等開審,馬上把劇情繼續神展開,以轉移注意力。
  大太太那樣怒聲呵斥,就是想咬定釵是章雨柔的,以此給章雨柔定罪。就是定不了罪,只要她一口咬定要折騰,就是審丫頭把流雲挖出來辦了,事鬧大了也壓不住。最重要的是葉景爾的種種表現,有心人只怕也看在眼裡,小叔子與嫂子,這種桃色新聞太難聽了。
  要是葉景爾十分痴心與章雨柔,肯定不願意章雨柔被這種閒話困住,就像今天這樣也不說其他的,直接說派丫頭去偷的,自己是裡掉裡頭了,但徹底把章雨柔洗乾淨了。
  就是葉景爾沒那麼痴心,還有葉老太爺和葉老太太在,章雨柔和葉景怡是二老最看中的,就是一雙眼珠子。為了給章雨柔解這個困局,那就不如讓葉景爾鍾情楊婉真,反正葉景爾懷裡拿的蝴蝶釵確實是楊婉真的,這樣就能堵住所有人的嘴,尤其是葉大太太的嘴。
  葉蕎聽得有幾分咋舌,好一會才道:「那楊姑娘是連葉大太太都算計在內了。」
  看葉大太太今天看到玉蝴蝶的表現,好像排練好的似的,要真是突發事件,葉大太太肯定不會有這樣的反應速度。不過後來的神展開,葉大太太一樣傻眼了。
  「可不是。」葉茜嘆口氣說著,道:「楊姑娘這回是破釜沉舟了,連姑媽都算計在內,不成功就成仁。」
  想想年後幾次見楊婉真的神情,估計楊家給她下最後通牒了,她便乾脆豁出去賭一把,此事之後,不管怎麼處理,楊婉真都不可能再住在國公府。
  「楊姑娘如此的謀算,不過是想當二爺的正室……」葉蕎說著,神情還是有幾分不可思議,葉景爾在國公府是三不靠,嫡母不管,生母己亡,祖父祖母也忽視。自己又無能,出息是肯定沒有的。在她看來,葉景爾這種條件的男人根本就不值得謀算。
  「楊姑娘父親是白身,憑著國公府的出身,二爺怎麼也能捐官。以後國公府三房人分家,二房得的肯定不會少,二房無嫡子,自然以長子為尊。」葉茜笑著說,葉蕎只看到了葉景爾本人,自然覺得條件不好,但國公府的底子太厚,這樣的根基在,葉景爾就是啥都不做,也比一般人強得多。更何況男人好不好,最後是由楊家來決定的。
  葉蕎聽得搖搖頭,她還是覺得與其嫁個像葉景爾這種侯門公府出來的廢物庶子,真不如嫁個平常人家比較長進的男人。女子要是跟丈夫過一輩子的,像葉景爾那種恨不得讓人踢一腳的,這一輩子過著也難受啊。道:「就是如此算計了,府裡爺們的婚事總要老太爺和老太太說了算,老太太那樣看不上大太太,如何會同意孫子娶楊姑娘。就是今天的事鬧起來,難道還真能同意了婚事?」
  葉景爾在府裡並沒有發言權,不可能他喜歡誰就給他娶誰。只要說葉老太爺說一句不願意,把楊婉真送走,葉大太太又能怎麼樣。
  「所以才說這是破釜沉舟的賭一把。」葉茜說著,又道:「而且你算算家裡的爺們,大爺自是不必說,楊姑娘別說謀算著當正室,就是當妾室她也插不進來。三爺和四爺是住公主府,平常根本就見不著。下頭五爺和六爺年齡還小不說,都是跟著生母的,下手不容易。」
  「唉。」葉蕎嘆口氣,卻是道:「好男不吃分家飯,好女不穿出嫁衣,楊姑娘看著那樣的聰明機伶,何必非得高嫁到這裡。看看葉大太太,就是嫁進來了,還不是上下不待見,連個體面的管家媳婦都不如。」
  葉茜聽得不禁笑了,也是葉蕎的小姑娘愛強的性子所致,又為楊婉真嘆氣道:「父親打小就真心疼愛我們,幾年之後回家肯定會好好給我們張羅親事,我們能隨心所欲些,說到底還是仗著父親疼愛。楊姑娘只怕也是身不由己,她一個姑娘家總不能離了娘家,到外頭把自己給嫁了。就是她真有這個本事,沒有父母之命,哪個正經男子會要她。」
  「也是,楊姑娘也是命苦的。」葉蕎聽得也感傷起來,不禁道:「如此的算計,楊姑娘真能如願嗎?」
  「誰知道呢,全憑老太爺的主意。」葉茜說著,要是從她上輩子知道的結婚果推測,楊婉真應該是沒嫁過來。若只是分析現在的形勢,就不太好說了。尤其是葉二太太,高門大戶出身,又管家多年的當家太太,不可能看不出楊婉真的手段。葉景爾的婚事,她的意見會很重要。
  葉蕎忍不住道:「若是不能成,楊姑娘就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了。」
  「不破不立,誰能曉得將來的事。」葉茜說著,話語一轉道:「不過我覺得最厲害的是流雲,還真是看走眼,以前只覺這丫頭心大,沒想到竟然如此大。」
  這真是個人才,主母讓她當通房,就有心張羅想換個主母。這虧得還是個女兒家,投胎成家生子丫頭,這要是男人當了官員,看皇帝不順眼,只怕還敢張羅著換皇帝。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7 19:38:11

第五十九章

  次日早飯之後葉景爾挨打了,在外書房裡葉老太爺盯著男僕打的,四十板子,男僕下手很有分寸,傷筋動骨不至於,皮肉之傷是肯定的。派丫頭去偷表妹的首飾貼身帶著,只憑這一條葉景爾挨這頓都不會虧。這還是葉老太太勸著,說昨天是葉景爾生辰,不好打他,葉老太爺便放到今天早上。
  同時葉老太爺直接下令,讓楊婉真馬上搬離國公府,葉大太太還想辯幾句。結果葉大太太剛開口說一句話,葉老太爺就指著她罵,讓她一起滾。葉大太太頓時焉了,進門這麼久,雖然被歧視,但挨葉老太爺罵這還是頭一回。
  葉茜和葉蕎作為妹妹,肯定要去看看葉景爾,章雨柔此時則需要迴避。中午飯後就讓婆子套車過去。剛進到拱門裡,就聽到東廂房裡傳來葉二太太的聲道:「爺們的東西都是你們打理的,不管是多了還是少了,自然是你們的不是。本以為你們是仔細的人,誰想到竟然犯下這樣的錯,我若是不處罰降罪,難道還能由著你們這樣錯下去。」
  葉茜和葉蕎聽得如此,也不好進去,便站住腳步。只聽屋裡傳來翠果和青朵的哭泣求饒聲,她們都已經是破了身的人,要是因錯被趕出肯定沒有補償,將來嫁人都會很困難。
  葉景爾虛弱地道:「太太息怒,這都是我的錯,與兩位姐姐無關,她們平常侍候的非常周全。今次……都是我的錯,太太要罵就罵我好了。」
  「功不抵過,從今天開始,你們兩個就是三等粗使,只能在茶房,打掃處侍候,爺們身邊的細緻的活計另挑妥貼人過來。」葉二太太怒聲說著。
  翠果和青朵先是一怔,隨後就明白過來,趕緊磕頭謝恩。此事鬧的太大,要是不處罰顯得葉二太太徇私。要是直接趕出去,那肯定就回不來了,現在只是貶成粗使,憑著她們的資歷,以及葉景爾的性格,以後肯定還能殺回來。
  葉二太太料理完畢,起身出門,葉茜和葉蕎便趕緊上前去,看到葉二太太便上前行禮。葉二太太笑嘆道:「難為你們有心,曉得過來看看。」這也是實話,別說葉芙,葉薇這個同父妹妹都沒過來瞧瞧。
  葉茜笑著道:「都是我們應該的。」
  「唉,你們二哥也是糊塗……」葉二太太嘆口氣,又道:「還連累到人家楊姑娘,現在也不能在家裡住下去,真是愧疚。」
  葉茜聽得心念一動,這個話題卻不好接,便只是微笑己對。
  葉二太太帶著丫頭婆子走了,葉茜和葉蕎進到東廂房,葉景爾正在床上躺著,看到葉茜和葉蕎進來,神情也顯得十分歡喜,連忙讓丫頭倒茶。
  「我們過來瞧瞧哥哥。」葉蕎說著,看葉景爾的神情多少有幾分同情,葉景爾是沒有本事,也沒有啥能耐,但這個人本身並不壞。都被打成這樣了,剛才還給兩個丫頭求情,也是知道憐下。
  葉景爾硬擠出笑臉來,道:「下人有分寸,不礙事,都是皮肉傷。」
  丫頭端茶上來,葉茜和葉蕎也要走了,葉景爾被打成這樣,肯定要好好休息,就是想說話也沒精神。坐車回到葉老太太院裡,悄聲問了門口的丫頭,葉茜和葉蕎這才進到正房裡。葉老太太正在裡間榻上坐著,小丫頭捶著腿,章雨柔在旁邊做針線。
  「我和姐姐去瞧了二哥,看二哥還能說能笑,肯定是沒大礙,兩天也就好了。」葉蕎上前笑著說。
  葉老太太聽得點點頭,她已經派人去看過,確實沒大礙,又道:「你們也坐吧。」
  葉茜和葉蕎在旁邊椅子剛坐下來,就有丫頭傳話道:「楊姑娘來辭老太太。」
  葉老太太臉色瞬時難看起來,雖然葉景爾說是他派人偷的,都是他的錯與楊婉真無關。但想想葉大太太的德性,葉老太太對楊婉真難有好臉色,竟然有膽子算計章雨柔,想起來昨天的事她就氣不打一處來。
  章雨柔看葉老太太不吭聲,便笑道:「剛才老太太還說楊姑娘是被連累的呢,老太太想想,二哥常年在二門處,除了早晚請安外,楊姑娘就是有心也見不著二哥。」
  葉老太太嘆口氣,揮揮道:「請進來吧。」
  小丫頭打起簾子,楊婉真進到裡間,眼圈紅腫一片,只是一個晚上雖然不會馬上瘦下來,卻顯得憔悴不堪。低著頭走到葉老太太跟前,跪下來磕頭道:「感謝老太太教養大恩。」說話間眼淚也跟著掉了下來,
  葉老太太本就是心慈之人,看楊婉真如此,也不禁有幾分心軟,道:「快起來,此事也是你受委屈了,你在府裡這幾年,行事規矩,辦事大方眾人都是看在眼裡的。」只是楊家太讓人噁心,葉景爾再中意,與楊嫁結親卻是萬萬不可。
  小丫頭扶著起來,楊婉真的淚卻是止不住,葉茜旁邊看著既憐憫又感慨,這都是命,女兒的命,由天不由人啊。
  章雨柔站起身來,上前扶住楊婉真,嘆氣地道:「妹妹快別哭了。」
  說著就問楊婉真身邊的丫頭:「東西收拾齊全了嗎。」
  小丫頭道:「都齊全了。」
  葉茜和葉蕎也跟著站起身來,勸了楊婉真兩句,葉老太太就道:「你們姐妹一場,都去送送吧。」要是把楊家和葉大太太拋開,楊婉真倒是真不錯,葉景爾本就是庶出,也沒什麼才能,脾氣又是那樣,這門親事倒也做的。只是葉大太太噁心她這些年,又有最近這一出,絕對不再娶楊家女進門。
  「是。」姑娘們答應著。
  章雨柔扶著楊婉真出門,葉茜和葉蕎稍慢一步,送到葉老太太院門口。章雨柔就道:「我去楊姑娘屋裡看看,咐咐他們準備車駕,妹妹們先回去吧。」
  葉茜和葉蕎心裡明白,上前與楊婉真道別兩句,看著章雨柔和楊婉真出門去了,這才轉身回來。因無旁人在,葉蕎不由得小聲道:「楊姐姐失算了。」
  把葉大太太都得罪了,婚事也沒謀到被送回楊家,楊婉真回家之後的日子可以想像。看楊婉真那樣的憔悴,她倒是希望楊婉真能謀到親事了。葉景爾那樣的無能配楊婉真這樣的人才,還是楊婉真吃大虧了。
  「現在說還早呢,老太爺和老太太都在氣頭上,肯定會先把她送回去,等風頭過去,處置了葉大太太,才會慢慢計較。」葉茜低聲說著,葉大太太都有心想拉下章雨柔,這個家只怕她不好呆了。
  章雨柔和楊婉真從角門進到葉大太太的院子,此時院中也是亂成一團。昨天中午散席之後,葉二太太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人事調動,把葉大太太院裡所有的丫頭婆子全部換掉了,包括葉大太太的陪房全部換下去當了粗使。
  雖然不受待見,葉大太太一直是太太待遇,院裡使喚的人也不少。昨晚先換了院裡全婆子們,今天早上是丫頭,有幾個丫頭跪著痛哭,結果被管事媳婦們派婆子們按住拉走了。葉大太太心虛,不敢找葉二太太理論,卻是指著管事媳婦大罵,沒人理會她,葉大太太罵了一會也無可奈何。
  沒驚動其他人,章雨柔跟著楊婉真進到小跨院裡,箱籠已經搬出來,一箱一箱整理妥當。因下人都換掉了,院裡只有楊婉真從楊家帶來的兩個小丫頭,小丫頭打起簾子,楊婉真讓著章雨柔進屋裡。因為還沒搬走的關係,屋裡帳幔擺設都還在,屋裡雖然有些冷清還不至於空盪蕩的一片。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7 19:38:24

第六十章

  章雨柔在中間廳裡坐下來,楊婉真本想倒茶,結果端起茶壺卻是空的,苦笑著道:「要委屈姐姐了。」
  「這些年你在府裡,我自覺得對得起你。」章雨柔緩緩說著,直視著楊婉真。
  瓜子臉,皓齒明眸,身量纖長,銀白素緞,白綾棉裙,即使哭的眼圈紅腫,看著憔悴不堪,卻又帶著股堅韌剛強。她跟楊婉真並不是多熟,她跟著葉老太太,楊婉真跟著葉大太太。但從小到一處,早晚見面,脾氣性情多少是知道的。
  葉老太太也無數次說過,楊婉真很好,只是家世不太好,又是葉大太太的侄女,有時候就是想疼她,都不知道要怎麼疼才好。要不是楊婉真的小丫頭,插嘴插的太是時候,又把幾乎一模一樣的釵拿出來,她都沒往楊婉真身上想。
  「是我對不起姐姐。」楊婉真低頭說著,頓了一下苦笑著道:「大太太和流雲想暗算你是真的,我利用了她們,但我沒有要害你的意思。」
  「你可知道,只要當時二爺說一句那釵是我的……」章雨柔說著。
  「這麼多年了,姐姐還不知道二爺的脾氣嗎,他怎麼會害你。就是我……也說是派丫頭偷的,不忍敗壞我的名聲。」楊婉真苦笑著說著,章雨柔這樣聰慧的人,不可能不知道葉景爾的性情,只是嫂子與小叔子,這個風險太大,一丁點錯都不能出。
  「流雲自覺得老太太疼她,國公府待下人一直又甚寬,便覺得就是犯了天大的錯,也不會拿她怎麼樣,所以才會挺而走險。」章雨柔說著,頓了一下看向楊婉真道:「至於大太太有多少斤兩我很清楚。」
  葉大太太最大夢想就是搞掉葉景怡,讓葉景陸承爵得到國公府。但這真的是夢想,只有在夢裡才能實現的想法,她根本就沒有這個能力。這也是當初葉老太爺讓她進門當正室的原因之一,聰明人帶來的危害遠遠比笨蛋多。
  「是流雲先來找大太太的,大太太再不受待見,也總是大爺的繼母。」楊婉真說著,流雲想當通房找葉老太太已經不中用,葉二太太是嬸娘,肯定不會管這樣的閒事。唯一可以尋的就是葉大太太,繼母有一定的發言權,而且極端看章雨柔不順眼,兩個人是一拍即合。
  「然後你就順水推舟想出這麼一個計中計,把所有人都算計在內。」章雨柔冷笑著說,看向楊婉真道:「流雲就算了,葉大太太總是你姑媽,這些年待你算不錯。」
  「家裡讓我給大爺當妾室,再不然就送到的高門大戶裡當妾。」楊婉真說著,楊家已經有這個想法,葉家不行,肯定會換其他家,京城這麼多高門大戶,嫁不進去總能送進來。輕輕笑了起來,卻比哭還難看,道:「那時候我就知道,我已經無路可走,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大太太對我恩情我都記得,以後若是有機會我也很想報答,但我絕不後悔現在做的事。」
  章雨柔聽得有幾分動容,她知道楊家窮,但沒想到楊家竟然如此心狠,好歹曾上也是官宦人家竟然讓女兒去當妾。道:「就算你如此算計,二爺的婚事,不可能因為他的喜歡而定,葉家不想再與楊家結親,折騰這些都是白搭。」
  楊婉真抬頭看向章雨柔道:「姐姐不覺得自己身處險地嗎?」
  章雨柔看向楊婉真,道:「此話怎講?」
  「大太太是不足為患,但二爺呢。我承認二爺是個好人,他無害姐姐之心,但是他的一言一行都會把心事表露無疑。連大太太都能曉得,假以時日更何況是別人。」楊婉真緩緩說著,又道:「以國公府的門第,老太太的眼光,我相信一定會給二爺尋個門當戶對大家小姐。有可能是安安靜靜,也有可能潑辣成性,再或者才智超群,這都有可能。但不管是哪一種,自己的枕邊人心裡想的誰,肯定都會知道。那時候這位二奶奶會怎麼做,就是姐姐你只怕也是料不到。」
  章雨柔默然,她不是沒有考慮過葉景爾會帶給她的傷害,但要怎麼辦也是無解。葉景爾再不受寵總是葉老太爺的親孫子,葉老太爺會為她處置兒媳婦,很難為她處置孫兒。葉景爾本身也不壞,也不是有什麼妄想非得跟她有一段之類的,只是這種情愫本身足夠害死她了。
  現在還好說些,她想躲葉景爾總能躲的開,但將來娶了親,她肯定躲不開葉二奶奶。到時候會不會再鬧出什麼風波,她是無法預料。至於分家,葉景爾根本就沒有自立的本事,葉老太爺不可能這樣把他丟出國公府。
  「看看大太太,二太太吩咐一句換下人,就從上到下都換了,大太太還是生兒育女的了,仍然是隨意擺弄,這就是娘家無人撐腰的結果。」楊婉真有幾分感慨的說著,又道:「我若是嫁進來,也是任由姐姐捏圓挫扁。」
  「連自己姑媽都能坑了,我可是不敢小看你。」章雨柔說著。
  「說我坑大太太也不盡然,我要是什麼都不做,任由流雲和大太太坑了姐姐,只怕就不只是換下人,而是直接發回老家,永不得進京。」楊婉真說著,又道:「姐姐說不敢小看我,但我就是再有本事,也不可能讓娘家人有出息,讓二爺上進奮發。至於將來子嗣,那是許多年以後的事,老太爺和老太太百年之後各自分家過活,誰還能管得了誰。」
  「你跟我說這些,不外乎是想我不阻止此事。但你可知,老太太對大太太成見己深,若是再給孫兒娶了她的侄女,讓你們姑侄聯手,豈不是要攪的家無寧日。」章雨柔說著。
  「只憑這回事大太太就能恨我入骨,而且我在府裡這些年,難道姐姐以為我是個蠢人,連個輕重都不知道。我只是想抬頭挺胸做人,不求富貴榮華,只求平平安安。娘家這樣,丈夫如此都無力改變。只求以後有了兒子,能好好教他,那才是我的前程。至於其他的,我何必去折騰,就像大太太那樣,只把自己折騰的越來越慘。」楊婉真說著,看向章雨柔道:「最重要的一點,也是對姐姐最好的一點,我要是嫁進來,二爺絕對不會給姐姐惹一點麻煩。」
  「我倒是信你有這個本事,但你總不能拿這個理由去說服老太太。」章雨柔笑了起來,看向楊婉真道:「老太太連二爺的心意都不曉得,老太爺更是火暴脾氣,見不得這些藏頭露首的事,就是二爺對不住你,想娶你當補償,婚姻之事他也做不得主。」
  楊婉真聽得低下頭來,苦笑著道:「這本就是我無計可施之後的法子,不然再過兩年家去了,任由父母做主送到高門大戶裡做妾,與其以後生不如死,不如現在全力一搏。」
  章雨柔聽得默然一會,起身道:「二爺婚事總要有老太爺做主,只看你的造化。」
  楊婉真也跟著站起身來,送章雨柔到門口,低聲道:「我對不起你,但我沒害你。」
  章雨柔默然聽著,跨步出門去,出了小院門,本想從角門回去。正巧的葉大太太從正房出來,扭頭看到章雨柔,本來陰著的臉頓時猙獰起來,快步走過來就要撲向章雨柔,門口站著的婆子眼疾手快,上前拉住她。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7 19:38:35

第六十一章

  葉大太太被婆子拉著,雖無法上前卻是指著章雨柔,道:「我是老大的繼母,葉家名正言順的國公夫人,你們憑什麼這樣對我。還有你與二爺做的那些醜事,我都給你們抖出去,我看你怎麼進國公府的大門。」
  章雨柔眼睛眯了起來,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著葉大太太,看來只是更換下人,把葉大太太關在院裡還是遠遠不夠的。她從來就沒當葉大太太是回事過,結果這次她差點栽了一個大跟頭,不能等事情來了再去收拾,很多事情要提前防備才是。
  葉大太太被章雨柔看的心虛起來,叫罵著道:「不要以為老太太疼你,有老太太給你撐腰你就不把我放在眼裡,等老太太百年之後,我讓你生不如死!!」
  章雨柔神色淡然的對婆子們道:「好好侍候太太。」
  說完轉身回去。
  接連一個月大房都不太平,楊婉真搬走,下人全部更換,本來跟葉大太太住在一起的葉景陸也搬到了前頭書房,就在葉老太爺書房旁邊。葉大太太則生病了,早晚請安一概罷免不說,前後門全部關閉,連葉芙和葉景陸都不準去探望,讓葉大太太安心養病。
  如此病了大半個月,葉老太爺終於開口說,葉大太太病好可以出門了。結果沒兩天葉老太太身體不適,派人到廟裡算卦,去說老太太是衝撞了什麼,需要小輩跪經祈福。葉老太爺直接下令讓葉大太太到水仙庵去敲經為葉老太太祈福。
  水仙庵和普光寺都是國公府修造的,在城外二十里的地方,離的相當近,是京城人口老去後,送靈回鄉的停靈之處。靈柩停放普光寺,道場也在那裡住,地方顯得十分寬敞。水仙庵則是給女眷們準備的住處,就顯得寒顫許多,有一主持總管,還有幾個小尼姑。
  葉大太太因喪曾經去過幾次,知道那裡寒苦,葉老太爺只說讓她去祈福又沒說多久,十天半月就罷了,要是長年累月她可要怎麼活。向葉大老爺哭訴,葉大太爺看到她就走開了,葉芙和葉景陸則根本見不著,又想拿繩子上吊,結果婆子都不理她。
  葉二太太派過來的管事婆子直接道:「太太想死,到了水仙庵裡多少死不得,何必在這裡死了連累我們。太太放心,到了庵裡,原來侍候您的人都回來了,定然能把您侍候的妥妥貼貼。」
  如此折騰了一天,次日早上幾輛馬車把人和東西全部帶走了。葉大老爺沒事人似的,他無視這個老婆許久了,倒是楊家有人過來,葉二太太只派管事的打發,婆婆病了,兒媳婦給婆婆祈福頌經,就是說破天去,也不能說葉家不對。
  葉芙和葉景陸擔心母親,尤其是葉芙幾乎是伏在葉老太太膝上痛哭,葉老太太素來心軟,不由得細心安慰葉芙,還讓姐妹們跟著勸著。章雨柔不好勸,葉芙平常就狂妄的沒邊了,目中無人許久,葉薇對此幸災樂禍還來不及,葉茜和葉蕎雖然不至於趁機踩葉芙一腳,但也不會真心相勸。
  跟連環大戲似的,一出一出的唱下來,葉茜和葉蕎只敢看連打聽都不敢。又因葉芙總是拉著葉景陸去給葉大太太求情,連葉老太太屋裡,她們倆也不好過去,中午飯後也沒午睡的心情。正值春暖花開之即,趁著時光正好時,便到園子裡走走逛逛。
  「你說這大姑娘是真不懂呢,還是假不懂。」葉蕎忍不住說著,葉芙這幾天哭訴,總是說葉老太太偏心,只因為葉大太太嗆了章雨柔幾句就要打發走葉大太太,實在是偏心過了。
  好像應景似的,葉蕎話音剛落,就聽前頭假山亭子上葉芙高聲道:「母親再不好,總是大哥的母親,姐姐也不要得意過了頭,我勸你收著些吧。」
  「妹妹只覺得幾句話不要緊,卻不知有時候幾句就能害人性格,更能讓整個家族名聲掃地。老太爺會如此罰太太,也並不是因為我。」章雨柔緩緩說著,聲音並不大,卻有種說不出的厚重之感,又道:「太太不喜歡我,打我罵我我都無話可說,但何苦置全家人的名聲與不顧。這種捕風追影的傳聞若是傳到外頭去,連妹妹你的名聲都完了。」
  「你少給我擺少奶奶的譜,你還沒有嫁給大哥呢。」葉芙氣衝衝的說著,又道:「口口聲聲說名聲,那天釵子掉出來的時候,你怎麼不一頭撞死表清白啊。」
  說完這話葉芙也覺得口不擇言的過了,只是話己出口難收回,再者她也不覺得自己有錯。她只是想讓章雨柔給葉老太太求求情,早些把葉大太太接回來。前兩次她好生好氣的說,章雨柔是紋絲不動,今天園子裡遇上,她本也想好好地說,結果章雨柔又是一通大道理,讓她聽得火大了才脫口而出。
  章雨柔臉上仍然微微笑著,向葉芙道:「我還要去老太太屋裡做針線,就不陪妹妹說話。」
  說著章雨柔從假山下來,款款去了。
  因為離得遠,葉茜和葉蕎並沒有聽到章雨柔說了什麼,葉芙高聲說的那幾句倒是聽的清清楚楚。姐妹倆對視一眼,對葉芙真是無話可說了。想到葉芙可能還在氣頭上,若是園子裡撞上肯定沒好氣,便趕緊撤了,有風波的時候還是屋裡做針線保險。
  下午的課程繼續上,葉芙仍然沒來,因為葉大太太的事,葉老太太疼惜她,也就隨她去了。倒是葉薇最近很想抖起來。她本來是大姑娘,只因為庶出低了葉芙一頭,現在葉大太太都被打發到廟裡去了,葉芙也就沒那麼囂張了。頭上沒人壓著,心情自然舒爽許多。
  下課放了學,收拾桌子的功夫,葉薇就笑著問葉茜和葉蕎:「五月初就公主的壽辰,妹妹想好送什麼了嗎?」
  葉茜和葉蕎都搖搖頭,安寧公主生日她們倒是知道,但要送什麼就完全不知道了。未出閣的小姑娘送壽禮也就是表達一下心意,應該不會很講究吧。葉蕎便問:「往年姐姐們都是送什麼?」
  「去年章姐姐帶著我們繡了一幅畫。」葉薇說著,又道:「再往前就是各送各的,或者自己寫的字畫,或者針線之類,都是聊表與無的東西。今年我就想著我們也想出個花樣來,和章姐姐一起做,讓公主看了高興才好。」
  葉茜和葉蕎都聽出這言下之意,這是打算把葉芙踢到一邊去。葉蕎想想便笑著道:「我們見過什麼世面,不如問問老太太,老太太見多識廣,肯定有好主意。」
  葉茜卻是小聲道:「今年不同往年,公主未必會辦酒席。」太子死了還沒一年,萬啟皇帝還沒緩過勁來,安寧公主要是正經過生日,豈不是給自己找麻煩。
  「再怎麼樣我們也要去磕頭慶生的,壽禮也一定要送的。」葉薇說著,看葉茜和葉蕎都潑她冷水,心裡有些不喜,道:「算了,再說吧。」
  葉茜便笑著道:「我們快去老太太屋裡吧。」
  丫頭婆子擁著,三人進到葉老太太屋裡,只見葉芙正趴在葉老太太跟前哭著,章雨柔並不在屋裡。葉芙這回哭並不是為了葉大太太,而是中午時她那樣嗆了章雨柔,怕章雨柔向葉老太太告狀,便先來哭一哭,是想占得先手之意。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7 19:38:46

第六十二章

  「看姐妹們都來了,再哭就要惹她們笑話了。」葉老太太溫聲勸慰著葉芙,看在孫子孫女的分上,她本想把葉大太太關一陣子就放出來,結果葉老太爺卻說只是關不足夠給她長記性,到尼姑庵裡念念經,也許能念懂事。
  葉芙看姑娘們都來了,便止住了淚,喚丫頭進來洗臉。葉老太太笑著讓姑娘們坐下,又問今天上課內容,葉薇便歡歡喜喜的跟葉老太太說了起來。
  正說的高興,畫眉挑簾子進來,看姑娘們都在屋裡神情顯得有些猶豫,但事關重大,便上道:「老太太,大爺屋裡的妙筆和丹青兩位姑娘想見老太太。」
  「她們?那讓她們進來吧,我正想問問大爺的事。」葉老太太說著,妙筆和丹青抬了通房之後就一直管葉景怡屋裡的事,有時候也會叫她們過來問話。
  畫眉答應去了,沒一會妙筆和丹青哆嗦著進到屋裡,直接跪倒在葉老太太跟前。妙筆手裡還有一個小托盤,上面放著一個布偶娃娃,上面貼著生辰八字,娃娃上還扎著剛針。
  看到娃娃屋裡眾人臉色都變了,尤其是葉老太太臉色都青了,起身把托盤裡的娃娃拿起來,上頭竟然寫著章雨柔的生辰八字,怒道:「這是哪裡來的?」
  兩個通房幾乎都要癱在地上,最後還是妙筆道:「這是房裡的宋媽悄悄拿給我們的,早上宋媽到流雲姐姐房裡說話,隱約看到她床頭下面的東西,中午趁著流雲姐姐不在屋裡便拿了過來。我們不知道怎麼辦,實在害怕便拿來給老太太瞧。」
  「流雲?」葉老太太一臉震驚,葉茜忙上前扶住葉老太太,和畫眉一起扶著葉老太太又坐了下來,給葉老太太撫胸順氣,道:「老太太先消消氣。」
  畫眉連忙端茶上來,葉老太太接過喝了一口,總算沒那麼驚慌了,坐了好一會才道:「去叫葉二太太和章姑娘過來。」
  婆子趕緊去了。葉老太太又低頭看看妙筆和丹青道:「起來吧,你們做得好,這種事情絕不能瞞著。」
  兩人這才哆哆嗦嗦的起來,宋媽把娃娃拿給她們看時,她們真的嚇壞了。這種事情可大可小的,她們雖然是通房,卻沒有處罰流雲的權利,就是院裡嬤嬤們也不敢。還是宋媽說這種事情必須上頭料理,她們這才趕緊拿了娃娃過來。
  章雨柔住的近,來的也快,看到布偶娃娃便派人把流雲先捆了。稍停一下葉二太太也來了,看到布偶臉色凝重,道:「流雲糊塗,只因沒當上通房就要謀害主子,實在是大逆不道,絕不可輕罰。」
  葉老太太一臉狐疑的模樣,卻是沒說話。葉茜默然站著,章雨柔這麼做也是情理之中。葉蕎心裡明白是怎麼回事,肯定不能用真實的罪名處罰流雲,但這麼一招拿出來,這是要趕盡殺絕了。
  葉芙和葉薇則顯得有些莫名其妙,尤其是葉芙因心中討厭章雨柔,便道:「流雲姐姐怎麼會無故詛咒章姑娘,怕是有人陷害。」
  沒人搭理她,葉老太太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葉二太太看向章雨柔道:「此事既然是對你的,還是你來料理吧。」
  章雨柔拿起布偶,看了看道:「詛咒報應我是從來不信的,但是下人有心要害主子,若是不處罰,如何能服眾。把宋媽叫過來,還有房中流雲的針線都拿過來,讓針線上的人過來對比,看看是不是流雲的手藝。」
  丫頭過去傳話,沒一會人就來齊了,宋媽簡述了發現布偶的過程,針線的人也拿著對比一番,確實是流雲的手藝,連流雲針線筐裡的布料都是娃娃的布料,可謂是證據確鑿。
  「看來還真沒冤枉她。」葉二太太嘆氣說著。
  章雨柔臉色含怒,吩咐屋裡的婆子道:「下去傳等方面,把管事的婆子、媳婦,連帶著大房的大丫頭們全部喚來。」
  葉二太太也吩咐身邊的丫頭回房叫人,嘆氣道:「這些年來我們待她們實在太寬了,竟然能把奴才慣成這樣,也是該重罰立威了。」
  婆子們去傳話,消息也跟著在府裡散播開來。等人來齊的功夫,葉芙就道:「章姑娘也別太拿著雞毛當令箭了,多大點事,還要這樣興師動眾的折騰,也就是打幾下攆出去。總是侍候老太太的丫頭……」
  葉茜上前扯扯她,不是暗扯,直接是明拉。不是為了葉芙好,而是這種時候得有人阻止葉芙一下。努力回想葉芙的上輩子的結果,應該嫁的還不錯,至少不是馮氏那種,或者特別極品的。葉景陸娶的媳婦也是門當戶對的,對這一對弟妹,葉景怡還算不錯。
  葉芙甩開葉茜,剛想再說,葉二太太就笑著道:「二姑娘還小,家務事還不懂,看著你章姐姐料理,也跟著學學。」
  葉老太太也對葉芙招招手道:「到我這裡坐著,讓章姐姐料理吧。」
  葉芙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住了嘴,跟著葉老太太坐下來。
  四大總管媳婦,各房管事媳婦,連帶著大丫頭,烏壓壓一屋子人把老太太的正廳都快填滿,丫頭們站位最末排到進門的抱廈那裡。
  看人到齊了,章雨柔這才緩緩站起身來,粉面含威,目沉似水,向前幾步走到管事媳婦跟前站定,目光掃視一周,這才輕輕開口道:「流雲謀害主子,證據確鑿,重打四十大板,送到莊子上,永世不得進京。還有她家中父母,兄弟姐妹不管成婚還是沒成婚,全部送到莊子上做苦力,不準他們在一處,分開發落。還有叔伯家人全部攆出去,府中一個不留。但凡有求情的,與他們同罪,想被攆都可以開口。」
  站著的僕婦們頓時黃了臉,所謂四十板子送到莊子上,也就是直接取流雲性命。只是奴婢的命也是命,主人家要發落打罵都無所謂,鬧出人命來有時候都會有些麻煩。國公府就是換一種方式,先打了板子,不給治傷送到莊子上,尤其是女兒家拖不多久就會病死。
  如此還不算,直系親戚全部發放莊子上做苦力,連叔伯都不放過,要攆出府去成為棄奴,沒有主人看顧,卻又是奴隸之身,出了府日子苦著呢。
  其他管事媳婦就算了,因常在葉二太太手下,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但能看懂眼色。偏偏宋祿家的,只因男人是跟著葉大老爺的管事,她才當的管事媳婦。平常也就是管管大房的一些瑣事,想著章雨柔將來是大房的兒媳婦,自己肯定有臉面。看旁人不吭聲,便上前笑著道:「也不什麼大事,章姑娘抬抬手放過他們,也是姑娘的大恩。」
  「不是什麼大事?謀害主子都不是大事,那什麼是大事。我剛剛才說哪個求情就攆哪個,你就現樣的往上頭撞,我若是不發落了你,我將如何立足。」章雨柔臉上薄怒浮了起來,若說剛才只是烏雲密布,那現在就是雷電交加了,道:「從下午起你不用來當差,等我一會問明老太太,趕你一家出去。」
  宋祿家的頓時傻眼了,直直跪了下來就要哭泣求饒,章雨柔揮揮手,兩個婆子上前把宋祿家的拉出去了。管事媳婦臉色更難看,一直以來都是葉二太太管家,雖然行事仔細,但也算寬,能恕的都恕了。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7 19:38:57

第六十三章

  曉得章姑娘是未來的大奶奶,現在跟著葉二太太管些事情,為以後接班做準備,當時還想著章姑娘看著如此靦腆柔弱,未必有葉二太太仔細,可以偷空劃懶。沒想到章姑娘竟然如此的厲害,還沒嫁過來,頭一發落人就發落的如此徹底,直接搞死全家。
  「這麼多年來寬柔待下,沒有把你們感恩的心養出來,倒是把你們謀反的心養大了。偷懶,吃酒,乃至打架、賭博,看著你們是多年陳僕,侍候過長輩的人,不傷了你們體面。沒想到越發的大膽。幾輩子舊人,侍候過長輩,只憑著這些好像做什麼都不妨礙。謀害主子性命,如此大罪還敢說沒什麼大事,那什麼算是大事,一把火把這國公府給燒了嗎!!」章雨柔聲音稍稍提了些,又道:「今天我就殺一儆百給你們長長心,以後這府裡不管是誰,不管以前多大的功勞,但凡算計主子,謀害主子,不但自己遭罪,還會連累全家。」
  站著的管事媳婦聽著多少有些哆嗦,看章雨柔的脾氣架式,以後她正式嫁進來了,只怕家裡也就要從嚴了。又有流雲的事再前,誰還敢去撞晦氣,他們都是身契在府裡的,生死也就是一句話的事。
  葉老太太本來覺得章雨柔罰的有些狠,不過確實這個道理,要是下人們仗著以前的恩典不管做了什麼,哭一哭,求一求主人家就開恩,不用付出代價,那還有什麼是他們不敢做的。就像造反,不管多厚道的皇帝都容不下。便道:「派人給大老爺說一聲,我的話,把宋祿一家攆出去,不準他們再進來。」
  年後葉景怡十六歲,外頭的事務可以料理了,葉大老爺一直都是在家裡招貓逗狗,他使喚的人也不會幹什麼正經事,攆了也就攆了。
  讓管事媳婦們下去,同時吩咐流雲馬上發落,其他人三天內離開。都是幾代陳僕,總得給人家時間收拾東西,已經發落的夠狠,不用再踢上一腳。
  「章丫頭比我能幹,處置的漂亮。」葉二太太讚許的說著,又看向葉老太太道:「還是老太太會調理人,把章丫頭教的如此能幹。」
  章雨柔笑著道:「太太過謙了,我以後還跟太太學著呢。」許多事情葉二太太不是不知道,而是沒有必要去做,只是過渡一下,何苦把人都得罪絕了。
  丫頭重新奉茶上來,就有婆子進來回報:「流雲在角門上喊著要大爺,還說了許多難聽的話。」
  章雨柔聽得笑笑,道:「大爺這個時候該在書房,你跑一趟跟大爺說,只看大爺的意思吧。」
  婆子答應著去了。
  葉老太太忍不住嘆口氣,道:「唉,流雲那丫頭,也是我太疼她了,反倒是誤了她……」
  「哪裡能怪老太太,是那丫頭貪心太過了。」葉二太太笑著說,當然也是因為國公府待人太寬,流雲行事之前只覺得不管她乾了什麼,憑著侍候葉老太太的功勞最多把她趕出去而己,那就不如賭一把,代價小嘛。
  如此一番折騰己將近晚飯時節,葉老太爺外書房回來,章雨柔先回了發落下人的事。葉老太爺聽得點點頭,道:「如此處理甚好,殺一儆百,看哪個還敢妄動。」
  媳婦傳飯進來,吃飯請安,眾人各自回房。
  梳洗睡下了,葉蕎這才小聲對葉茜道:「真是沒看出來,章姐姐竟然如此厲害。」本以為是鄰家溫和大姐,沒想到竟然是山中老虎,實在是走眼了。
  「那是當然,不然你以後這國公夫人這麼好當的。」葉茜笑著說,國公府上下將近千人,章雨柔要是沒本事,如何管得了。別說章雨柔,但凡能在高門大戶混開的媳婦都有兩把刷子,只是祈求上天能公婆和善,丈夫專情,下人溫順,那隻能去做夢了。
  「還有大姑娘說的公主壽辰,我們要送些什麼?」葉蕎想想問著,把葉芙踢開跟葉薇一起送肯定不送,葉大太太再不靠譜,哪怕是現在死了,葉芙仍然是嫡出,照樣壓死葉薇。
  葉茜想了想道:「兩色針線就好,今年是多事之秋,公主未必會過這個生日。倒是我的生辰近了,你該想想要送我什麼了。」
  「切~~我生日你也就送個荷包,我回送你一個香袋也就夠了。」葉蕎說著。
  端午過後,五月初七是葉茜生辰,緊接著五月初九就是安寧公主壽辰。葉老太太喜歡葉茜懂事會說話,雖然不像葉蕎生日那樣在後花園裡擺酒,也是提前說與眾人知道,又在自己正房裡擺了一桌酒席單請姐妹們。
  初六下午葉茜就給葉宗山寫了帖子送過去,葉宗山讓人捎來兩身衣服,一套頭面。到了生日當天,早上請安之後,先從葉老太太屋裡起,長輩姐姐屋裡都得走一遍,當然也順手收了賀禮。
  兄長們都住前頭外書房,再加上葉老太太也說了只請姑娘們,便不用過去。唯獨梧桐書院離的近,等所有人屋裡都逛完了,以葉景怡和孟昭的作息時間此時應該在外書房,葉茜這才過去轉一圈應個景。
  帶著丫頭從正門進去,抬頭就見孟昭從裡頭走出來,身後跟著婆子,一個拿衣服一個書本,一副要到前頭的模樣。葉茜不自覺得站住腳,雖然為同住在一個府裡,除了早晚請安之外,除了上回她尋了藉口過來,這還真是頭一回再見。
  國公府的營養不錯,三個月的功夫,孟昭看著己長高了許多,現在快高出她兩頭了。五官也開始慢慢長開,雖然離青年還早,確實在慢慢成長中。
  「今天是姑娘壽辰,給姑娘道喜了。」孟昭拱手笑著說,臉上沒有絲毫意外,好像等著葉茜上門似的,又回頭對丫頭們道:「把我給姑娘準備的壽禮拿過來。」
  「讓孟大爺破費了。」葉茜微笑著說,幾個月過去她仍然對孟昭沒什麼好感。不過不得不承認,這人學習能力真強,舉止行態都能學如此快,這樣的孟昭拉出去誰敢說他不是大家公子呢。
  孟昭笑著道:「哪裡說的上破費,不過是幾樣小玩意,姑娘莫見笑才好。」
  說話間丫頭取了東西過來,托盤托著,是用整竹根摳出來的一對小籃子,這種東西是市面上常見的,尤其是到廟會的時候,幾文錢一個。不過眼前這兩個做工明顯精緻的多,樣子也十分好看,估摸著是孟昭給了銀子讓師傅專門做的,一兩銀子完全可以搞定。
  「我才府裡沒多久,身無長物,其他東西也想不起來,前幾天街上逛時看到這個覺得有趣,就買了兩個以慶姑娘壽辰,莫要嫌寒酸了。」孟昭說著,又補充道:「等再過幾年,我送姑娘更好的。」
  「已經讓孟大爺破費,哪裡有嫌棄之說。」葉茜笑著說,給杜鵑使了眼色,杜鵑上前把托盤接過來。又道:「不知道大哥還在屋裡嗎?」
  「大哥已經去了書房,我早上起來時有些頭痛,這才晚了一會。」孟昭說著,一雙眸子直盯著葉茜看,那神情好像在說你懂的。
  葉茜眸子裡閃過一驚訝,看看孟昭卻不接話岔,笑著道:「既然大哥不在屋裡,我也就回去了,少陪。」
  說完轉身走了,孟昭稍站一會,看著葉茜的背景笑了笑,這才起腳去了前頭書房。
  葉茜帶著丫頭回到屋裡,這麼一路走來只覺得腿都軟了,葉蕎旁邊笑著道:「知道上回我的辛苦了吧。」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7 19:39:11

第六十四章

  葉茜脫了鞋上炕,喚來小丫頭捶著腿,忙著喝茶連話都不接。倒是葉蕎走過來,看到托盤上的小籃子伸手拿了起來,笑著道:「這是誰送的,這樣的好看。」
  「你拿一吊錢給婆子,保准能堆滿半間屋子。」葉茜說著,本來她只是有點討厭孟昭,但今天孟昭看她的神情,讓她更討厭了。她真的很想跟孟昭說,姐己經三十,男人戲子見過的按打算,十三、四歲的小屁孩,回屋玩尿布去吧。
  葉蕎看著小籃子卻是十分喜歡,國公府樣樣都好,不是金的就是銀的,但見多了也就那麼回事了。倒是外頭的東西看著稀罕了,這樣一對小籃子,小巧可愛看著又精細,便笑著道:「不在錢多少,只覺得這心意不錯,總比全部的筆墨紙硯好的多吧。」葉家幾位爺們跟說好似的,全部送的這個。
  「還能是誰,當然是孟大爺。」葉茜說著,又道:「還說禮輕了以後再給重的。」
  葉蕎聽得點點頭,筆墨紙硯對公子哥來說自然不算什麼,孟昭到底是個寄居,雖然跟少爺的份例一樣,但男子比不得女子,女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男子出門要應酬的,看孟昭的脾氣只怕也不會跟葉老太爺張這個嘴。道:「說起來孟大爺也是個很難得的,如此的上進。」
  葉茜倒是認同這句話,論上進速度,一般人就是騎汗血寶馬都追不上。不過她還是不太喜歡這一款,便笑著道:「你既然喜歡花籃,你拿著玩好了。」
  葉蕎看了看,笑著道:「我們倆一個屋子,還不是擺到屋裡。」說話間,葉蕎就把兩個小籃子放到架子上。
  沒一會小丫頭過來說老太太屋裡開席了,葉茜連忙穿鞋起身,丫頭把外衣拿來穿上。到了葉老太太屋裡,姑娘們已經到了,葉二太太也來了。席面就擺在正廳裡,葉老太太招手讓葉茜過來跟她一起坐。本來撫養葉茜只是順手而己,也是想著葉宗山這些年不容易,喜出望外的是葉茜竟然如此懂事。
  心情高興,又是葉茜的生辰,便把葉茜從裡到外誇了一通,還讓葉芙和葉薇多跟她學學。饒是葉茜聽到這話也有些臉紅,她一個芯裡都三十歲的人了,要是再不比幾個孩子懂事,她真得一頭撞死。
  馬上就是安寧公主生日,席上姑娘們不由說到壽禮上,因為葉大太太的事國公府多少也是有些煩亂,再加上太子的孝期還不滿,公主府早派人送了消息,今年生日不過了。像葉芙這種晚輩,長輩生日肯定要過去磕個頭,順道送上壽禮小小表達一下心意。
  葉茜和葉蕎的都是兩色針線,姑娘家送針線最保險,頭一回給公主送禮,還是走保險路線比較好。章雨柔送的是一幅畫,葉薇的是一副字,葉芙因為最近沒心情準備,也用隨便針線搪塞。
  閒話著撤了席面,因為葉茜生日也不用去上課,葉芙心裡煩躁,早早退席去了。葉薇則因生母生病,也退席去了。丫頭端茶上來,葉老太太心情正好,也沒午睡的意思,便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閒話。
  葉二太太看葉老太太心情很好,想了想便笑著道:「有件事我都不知道要怎麼跟老太太啟口,前天我去看二爺,身上的傷倒是好了。我又跟他提起婚事,他卻說想娶楊姑娘為妻。我知道老太太不喜歡楊家,但我看二爺說的真切,而且楊姑娘在府裡住的這些年,行事得體大方,我都是看在眼裡的。我想著老太太的氣也該消了,便藉著今天高興,想問問老太太的意思。」
  話出口,章雨柔,葉茜和葉蕎都有點怔,不可思議地看向葉二太太,葉老太太倒是沒生氣,卻是不解地問:「你想討楊姑娘為兒媳婦?」
  且不說葉二太太一直以來對葉景爾淡淡的,就是葉大太太跟葉二太太也不對付,突然要娶她內侄女,這不是跟自己找不自在嗎。楊婉真模樣,說話行事是真不錯,配葉景爾是綽綽有餘,但楊家那樣的家世,怎麼看都不像是好親家。
  葉二太太點點頭,有幾分嘆氣地道:「老太太曉得,我自己是無兒無女。眼前這兩個兒子,小五有親娘在,未必跟我一心,小二既是長子,又無生母在世,以後二房的事務我還實想指望著他。但小二那樣的脾氣性情,我就是當老太太的面我也得說一句,太軟和了,實在難頂起門戶。我看楊姑娘倒是很好,聰明機變,大方得體。要是能娶她進門,督促小二上進,料理家務,教養兒子,我也能鬆口氣享享老太太的福。」
  葉老太太聽得好一會沒言語,從她內心來說她很反對跟楊家再結親,但葉二太太這個一直在她認為樣樣齊全的兒媳婦,卻想求娶楊婉真為兒媳。終於道:「京城的大家閨秀多了,楊姑娘雖好也不是獨一無二的,還可以再挑挑看。」
  「老太太容我放肆說一句,當初大太太進門時,難道沒有仔細挑選,要是早知道她這樣,老太太就是再心慈也不會讓她進門吧。」葉二太太說著。
  葉老太太頓時沒了言語,當年娶葉大太太進門是有幾分不得已,不過那時候的葉大太太看著也很不錯,模樣生的好,讀書識字,聽說話也是知書達理,本以為娶她進來既全了葉景的面子,也是想著大房能平和。
  沒想到葉大太太進門生下兒子就變了一張臉,連脾氣性格都表露出來,這幾年來葉老太太無數次後悔,怎麼就能走了眼。其實再想想也難怪,姑娘家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只是應酬的時候見幾回,大家小姐都是從小嬤嬤們帶大,外頭舉止行動肯定都差不了,芯裡如何還真是憑運氣賭的。
  葉二太太似有似無的瞟了章雨柔一眼,笑著道:「俗話說千金難買心頭好,二爺既然如此真心喜歡楊姑娘,何不成全了他。就是給他尋一個,模樣脾氣樣樣都強十倍的,他就是不喜歡又有什麼辦法。二爺屋裡的丫頭也都是我看過的,不敢說個個漂亮,也都是水靈靈的,二爺一直是規矩守禮。前先指的兩個通房,我也問過嬤嬤們,二爺也不怎麼跟她們親近。細算起來楊姑娘打小住家裡,青梅竹馬的情義太長,要是能丟開早就丟開了,如何會到現在。」
  葉老太太聽得嘆口氣,她一輩子與葉老太爺感情很好,自然希望孫子們都能婚姻美滿,但是想到楊家……不禁道:「楊家人那樣的無禮,這樣的親家……」
  「就是不結這門親事,楊大舅都是芙丫頭和小陸的舅舅,難道還能趕他出門不成。」葉二太太笑著說,楊老太太再噁心楊家,葉芙和葉景陸在那裡站著,這門親戚就甩不掉。又道:「哪家沒有幾個糟心親戚呢,只要姑娘明白會料理,就不是麻煩事。怕的是姑娘也是個不明白的,裡外攪和不清楚,那樣才是真難受呢。」
  也不說其他人,葉老太太的娘家侄媳婦馮太太,現成的例子。高門大戶出身,嫁入侯府為第一夫人,應酬交際,說話行事看著也很正常,但有些時候那風格就會轉向奇葩流,尤其是應對親戚的時候,那是讓人無語到極點。
  對楊婉真則不需要擔心這個問題,只要楊婉真沒有突然撞傻了頭,她就會知道是姑媽重要還是婆婆重要,是婆家重要還是娘家重要。那樣機變的丫頭,也是難得的。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7 19:39:25

第六十五章

  葉老太太一時間沒了言語,雖然還是不同意楊婉真,但就像葉二太太說的,她以後要指著葉景爾,自然想挑個可心的兒媳婦。便道:「等晚間我跟老太爺商量商量吧,看老太爺怎麼說。」
  葉二太太曉得葉老太太是沒啥意見了,笑著道:「多謝老太太。」
  一直到晚上睡下了,葉蕎還跟葉茜嘀咕著:「你說二太太怎麼會想討楊姑娘當兒媳呢?」
  葉茜也覺得挺費解的,以前也不見葉二太太對楊婉真多好,突然鬧出這麼一檔事子後,葉二太太就說中意楊婉真了,其中原由還真讓人想想。
  「二哥那樣的脾氣性情要是娶了楊姑娘,真能壓得住嗎?」葉蕎有幾分擔憂的說著,對楊姑娘她是同情有之,但對心眼太多的人,也難免有點牴觸。
  「二爺並不是二太太親生兒子,未必考量這個。」葉茜說著,葉二太太對葉景爾一直淡淡的,現在主動給他說娶楊姑娘,只怕是為了自己。
  葉蕎索性用半坐起身來,用胳膊撐住頭道:「那二太太到底看中楊姑娘哪裡,不說別的,二太太不怕被這樣厲害的兒媳婦算計到?」
  「楊家那樣的家世,如何敢算計婆婆,楊姑娘又不是葉大太太。」葉茜說著,楊婉真只要沒有突然鬼上身,她就會知道站哪邊。
  楊婉真是聰明人,其實跟這樣的人相處也很輕鬆,清楚知道想要什麼,能得到或者不能得到都心中有數,在可以做到的範圍內讓自己過得更好。不會因為一些莫名的理由,或者蠅頭小利讓自己損失更多。
  「但娶這樣一個兒媳婦,與二太太有什麼好處呢?」葉蕎忍不住說著,就她進府這麼久冷眼看著葉二太太脾氣性情,她絕對不會公開說看不上楊婉真,不想她當兒媳婦。就是家裡有人提起這門親事,她最有可能就是沉默。
  「那有什麼壞處呢?」葉茜說著,想不出好處,那就逆向思維,想想壞處在哪裡。
  葉蕎想了想,突然神情緊張的小聲道:「我曉的了,一定是葉二太太不想放權,所以娶楊姑娘這樣厲害的媳婦,想跟章姑娘爭一爭。」
  「你啊,胡思亂想些什麼。」葉茜頓時哭笑不得起來,道:「爵位是大房的,有大爺和六爺兩個嫡子在,哪容旁人染指。再說句不該說的話,就是大房真出事了,旁邊就是公主府,三爺和四爺是皇上的親外孫,這爵位就是輪幾輪都輪不到二房。爭不到爵位,管家權爭到了又有什麼用,永業田,祖產,田產都是有帳本的,敢私自挪動那就是偷竊,葉老太爺還活著的,葉二太太也沒那麼傻。至於管家時弄的那些錢,葉二太太只怕還不看在眼裡。她又無兒無女,弄這些錢做什麼,以後帶棺材裡去嗎。」
  葉二太太不差錢,平常生活是國公府供給,她自己管家肯定不會虧自己。京城名門貴女出嫁,最平常也有上萬銀子。葉二太太嫁過來時,可是十里紅妝,手裡又有田莊地鋪,每年出息又是一大筆,不說月例之類的,只是嫁妝常年積累下來也是一大筆數目。
  娘家是五代侯府,高家人也算會經營,爵位沒了之後在京城混得也不錯,最起碼不用算計出嫁女。沒有娘家需要接濟,葉二太太幾乎沒有花錢的地方,又沒有後人可留,沒有死命撈錢的理由。
  如此一說葉蕎頓時焉了,道:「也是,早晚都是別人的,何必相爭。」
  平常看葉二太太管家理事,也不見她苛刻誰了,下人也沒有抱怨刻薄的。葉二太太自己使錢也是漫手隨性,衣服首飾總是另外挑好的做,想吃什麼了,總是立即找來。打賞下人也是上上等,如此大方的人。只怕真如老師教的那樣,銀子是什麼東西,別拿過來髒了我的眼。
  「你看前些天章姑娘發落人,其實不應該她發落,雖然婚事已經說死,到底還沒有進門。哪有表姑娘到外婆家發落下人的道理。只怕這也是葉二太太的主意,前頭家裡是老太太管家,老太太的脾氣你也曉得,肯定恩多威少。後來葉二太太接手,肯定也是按著舊規矩來,把家人都縱出毛病來了。再過一、兩年章姑娘就要接手,葉二太太不想給她爛攤子,也不想自己去嚴管,便讓章姑娘自己來了。」葉茜說著。
  「也是,既然早晚是人家的,何必得罪人,落人抱怨。」葉蕎說著,想想又道:「那現在二太太開口了,楊姑娘真能嫁進來嗎?」
  「十之八、九吧。」葉茜說著,對葉老太爺來說,葉景爾的親事只是小事一件,現在嫡母做主了,他不會跟兒媳婦爭。至於葉老太太雖然討厭楊家,但今天也被葉二太太說通了。至於葉景爾本人,只怕也覺得對不起楊婉真,當事人都不同意,這門親事也就水道渠成了。
  不過她記得上輩子楊婉真沒嫁進來的,是定親之後又出變故?還是這一世的結果已經改變了?
  「楊姑娘要是真嫁進來成為我們的嫂子,那該……」葉蕎忍不住說著,這樣一位嫂子真不知道怎麼評價了。同情是值得同情,但就是心眼太多了。
  「她是二房的媳婦,我們只是借住的,有什麼相關的。楊姑娘是個聰明人,她就會做聰明事,其實她還好了,世上最怕的不是她那種,而是有幾分小聰明,還得去賣弄的。葉二太太有句話說的也好,娶她進門倒是能省心許多。」葉茜說著,不由得打了一個哈欠,道:「睡吧,明天還要早起。」
  葉蕎嘀咕這麼久也困了,翻身睡去。
  葉茜也很想睡,腦子裡卻不禁想起葉二太太,活了兩輩子,前前後後跟葉二太太打的交道也不算少,但葉二太太心裡是什麼個想法,還真沒猜出來。
  對女子最重要的莫過與兒女,丈夫,娘家,婆家。葉二太太無子無女,只有一個兒子沒養大夭折了。葉茜上輩子給葉二太太診過脈,她的身體很好,並不是母體受損不能生育。葉二老爺那樣蠢貨,葉二太太想擺弄他動動手指的事,這麼多年一直沒再有孕,原因只有一個,她自己不想生。
  連孩子都不願生,夫妻感情更是不必說。記得上輩子她過來跟葉二太太診脈時,曾經見過一次他們夫妻說話的神情,葉二太太完全不加掩飾的鄙視著葉二老爺。以葉二太太的本事她可以把自己的神緒掩飾的很好,結果葉二太太也掩飾都不願意。
  跟婆家的關係倒是不錯,但也說不上十分好,一切看起來都像是順手為之。葉二太太倒是有幾個娘家侄子,說不上多出息,也說不上多敗家,葉二太太對他們也不錯,但要說十分親密,指望著娘家侄子給她出頭,那也不是。
  回想葉二太太上輩子後來的生活,既不糾結也不煩躁,不像別人家的太太,外頭裝的好,淡定從容,一搭脈就露了底。葉二太太是真的舒心自在,容貌也保持的非常好,若是老太太這種夫妻和睦,子孫雙全的,能如此心態正常。葉二太太無子無女,丈夫不靠的,還能如此心態就顯得十分難得了。
  水太深啊,也可能是她的閱歷還不夠,想想上輩子也就活到了三十歲,還攤上一個糟心的男人。跟葉二太太比實在太年輕,人家又是出身高大戶,教育,心態完全不同,猜不出葉二太太的心事也是情理之中。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7 19:39:36

第六十六章

  最有可能的原由就是葉二太太自己說的,她想娶個聰明的兒媳婦頂起門戶,自己好能鬆口氣。楊婉真也確實讓人同情,能進門也好,與她們也沒什麼妨礙。
  思來想去中,葉茜也迷迷糊糊地睡了。
  五月初九安寧公主壽辰,前一晚國公府各人都把壽禮交給管事媳婦,由管事媳婦寫好單子,一起送到公主府去。小輩們去磕頭卻沒那麼著急,今天是安寧公主壽辰,她自己卻是最不得閒,早上起來之後全家要先去宮裡走一圈,今年是因在太子孝期中,宮中沒有安排活動,國公府眾人才能正日子過去,平常家裡擺壽酒多半在初十。
  早飯請安之後,各自回屋休息兼換衣服,因為時間尚早,葉蕎便命人打開衣櫃翻騰衣服。葉茜也在旁邊看著,看了半天拿了兩身出來,一身淡紫的,一身淺藍的。她們現在年齡還小,一般都穿粉嫩色,這兩身相對有點不合適。
  細想國孝之中,安寧公主連酒席都不擺了,她們小輩們去拜壽穿的太鮮艷了,只怕讓人看著也不好。但今天到底是生辰,要是穿的太素了,也是不太好,乾脆選這種倒不顯得失禮。
  「大爺在三門等姑娘們。」小丫頭進來傳話說。
  葉茜和葉蕎不敢耽擱,帶上丫頭趕緊去了。三門處馬車已經準備好,章雨柔,葉茜和葉蕎一輛,葉芙和葉薇一輛,丫頭婆子坐後頭的小車。
  出了國公府進公主府,公主府總體格局跟國公府有點像,都是三路院落,後頭是花園。但郡王府的體制與國公府又有些不同,大門幾間,殿堂幾間又有不同。葉茜隔著紗窗往外看了看,走動的多是太監。這也算是祖制,正常王府裡頭都有官員,各管一項,最開始時公主府也是任用男性官員,後來覺得不太合適,絕大部分都換成了太監。
  大楚朝是平民后妃,沒有外戚之禍,但太監們卻是牛叉起來,宮中對食,外頭娶妻,沒有性能力,就性虐待。也曾到太監家裡給後宅女眷們看過病,只能說是活畜生。宮中女人說起來都怕嬤嬤們,其實要說折磨人,最狠的還是太監,手段之惡毒,超乎平常人想像。
  馬車在東路二門上停下來,公主府這三路建築,中路是正殿接旨之處,安寧公主便沒住,住了東路。
  丫頭扶著下了馬車,葉景怡他們也到了,因為都是自家兄弟姐妹,也各自下了車。執行太監已經在等著了,旁邊還有一排軟轎以及抬轎的小太監。看到眾人下來行恭敬的行個禮,又尖聲細語說安寧公主還沒有回來,走先已經吩咐過,因為天氣好請眾人先到花園裡賞玩。
  爺們們走路,姑娘們坐轎,執事太監前頭引路,走的是東邊夾道,一重重院落走過去,到後花園山門前,小太監放下轎子,丫頭扶著姑娘們下來。執事太監便說請眾人自便,又說各處門上皆有人可使喚。
  葉景怡道了聲謝,隨即遞了一個大荷包上去,憑肉眼看也能知道裡頭的份量不輕。大太監悄悄接過來,臉上的笑容看著更親切了些,不過一臉褶子,彎著的腰,再加上尖聲細語的腔調,看著更讓人惡寒不己,能習慣這些人的服侍,也是件不容易的事。
  公主府的後花園是葉家爺們常來的地方,葉景祀沒事就弄出些名目來請兄弟們過來玩樂,安寧公主對晚輩們素來親切,每每來了都會吩咐下人們好聲侍候,茶水,果盤,席面全都是上上等,只要不是太出格的事都任由他們兄弟玩。一來二去的,葉家兄弟們也樂意過來,上下混的十分熟。
  「前頭有一個花圃,我們過去看看。」章雨柔招呼著姑娘們往東路走,也有避開葉景爾之意,葉茜和葉蕎明白她的意思,一左一右把章雨柔夾在中間,三人一處也就不顯眼了。
  葉景怡則帶著爺們們往西邊去了,那裡有馬場,箭道,喚來小太監拿了弓箭,幾個兄弟比試騎射功夫。葉景怡是大哥,雖然有玩樂之心,但得穩重,索性當了裁判,只看弟弟們玩。想到這是安寧公主府,思緒不由飄了起來。
  太子去世也有大半年了,朝中大臣幾次說起江山後繼,萬啟皇帝都是大發雷霆,為此還貶了一個官員,大臣們這才住了嘴。
  「大哥……」
  孟昭跑了兩圈,臉上出了一層薄汗,便坐下喝茶,看葉景怡發怔中,便出聲給他招魂,笑著道:「大哥肯定是憂國憂民呢。」
  葉景怡朝孟昭笑笑,孟昭來這麼久,他是挺喜歡孟昭的,至少自己多了一個說話的人。孟家六個兄弟,他平常也就能跟葉景祀說上幾句,葉景祀年齡小,兼之性格無法無天,有些時候葉景怡都想很抽他一頓,卻又不好動手。
  倒是孟昭來了,年齡相仿,脾氣性情也對路。最最主要的是孟昭有上進心,思維清晰,許多大事兩人還能討論討論。
  葉景怡看周圍無人,便道:「聽說昨天皇上怒斥了李大人了。」
  「又因為立嗣的事?」孟昭說著,笑著道:「說起來也是大人們也著急了,前頭已經兩位太子,皇上不願再立也是人之常情。」立了兩個太子都死到自己頭裡,萬啟皇帝心裡犯怵也是正常的。
  葉景怡嘆口氣,道:「太子不立,大臣們如何能安心。」
  孟昭聽出些門道來,道:「有嫡立嫡,無嫡立長是祖宗的老規矩,難道還有變數不成?」
  大楚朝的嫡庶非常分明,太子死後,以繼承權來說,第一順位是太子的嫡長子,應當立為太孫,只是今年才八歲,萬啟皇帝已經四十幾歲,又因太子去世打擊過大,這半年是病痛不斷。所謂國賴長君,立個八歲的娃娃當太孫估計比較難。
  活著的皇子中以三皇子為最年長,雖然也是小透明一個,上頭兄長都死光了,自然該輪到他了。就是沒有馬上立太子,資歷在這裡擺著,萬啟皇帝也從來沒有表現出對這個兒子的厭惡,應該沒什麼擔憂的。
  葉景怡長嘆口氣,雖然不是在自家,但在安寧公主府裡說這些也一樣沒妨礙,便道:「你初來京城也總該知道長興侯姜家。」
  孟昭點點頭,那是因外戚而得爵位的人家,葉家葉大姑奶奶還許給了姜家,後來守瞭望門寡,按理說兩家也是親家,卻完全斷了來往一般,前幾天端午節親友相互送禮,他還去賬房幫著記賬,結果沒有看到長興侯府的禮單。
  「皇后,太后娘家封侯,世襲三代,太妃王妃娘家可蔭六品,這都是祖制。」葉景怡說著,頓了一下道:「當今皇后是皇上原配髮妻,但就在十三年前,皇上又追封了一位孝惠皇后,姜家就是這位孝惠皇后的娘家,孝惠皇后還有一個妹妹姜賢妃育有六皇子,這些年一直寵冠六宮。」
  宋皇后是選秀選出來的,太皇太后和太后親自挑選,指婚給萬啟皇帝為太子妃。後來萬啟皇帝繼位,她順理成章的成為皇后,嫡長子立為太子。當初在潛龍邸的生子妃嬪則按皇子年齡從高往下排,就像三皇子和安寧公主的生母淑妃,本是奴婢出身,早無恩寵,只因生有子女,位份仍然在。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7 19:39:46

第六十七章

  宋皇后德才兼備治理後宮,前朝後宮都是一派祥和之色。然後突然間萬啟皇帝發瘋了,真的只能用發瘋來開形容,到熱河避暑的時候遇上大姜氏,帶回皇宮之後馬上冊封為妃。按祖制來說這樣的晉封有點離譜,不過皇帝冊封小老婆還是很自由的。
  半年之後萬啟皇帝就晉大姜氏為皇貴妃,在此之前大楚朝是沒有皇貴妃的,是標準的四妃九嬪制。萬啟皇帝硬是弄出一個皇貴妃來,在眾妃之上,使用半副皇后儀仗,而且跟皇后一樣有金冊金印金寶,連冊封禮都是豪華而隆重。
  大臣多少有些議論,不過私下議論兩句也就完事了。又一年大姜氏生五皇子,萬啟皇帝開始正式發瘋,他要廢後,把宋皇后從上到下,從左到右挑一圈都沒挑出一丁點毛病,最後拿出來的理由無子。
  賢妃也好,皇貴妃也好,這都是屬於小老婆的範圍,就比如大臣家裡有個愛妾多疼些,最多旁人議論幾句,不是鬧的太離譜都不會有人管。但現在要廢後,那就是標準的寵妾滅妻,這就是事關嫡庶尊卑的大事。
  大臣們心裡也都曉得,這也是為了六皇子上位守清障礙,只是當時第二太子已經立下了。宋皇后的嫡長子死後,二皇子以長子身份立為太子,符合祖制身份。現在若是讓大姜氏當皇后,六皇子就是嫡子,太子也就立不住。當時太子年齡也滿大了,如此折騰臣子們也折騰不起。
  當時章老太爺都已經是半退休,指定配享賠葬,做到臣子頂點,也可以休息了。結果萬啟皇帝鬧了一出廢嫡立庶,章老太爺自覺得受文宗皇帝天大的恩典,絕對不能看著萬啟皇帝犯下違祖宗家法的大錯。
  章老太爺在大臣之中極有威望,他帶著大臣集團跟萬啟皇帝死磕,萬啟皇帝嫡長子繼位,一帆風順到頂點,脾氣又暴躁。如何能受得了章老太爺跟他對著乾,自此恨上章老太爺,後來在章老太爺去世之後,重辦章家也是因為這個。
  如此死磕了兩年多,六皇子夭折,大姜氏沒多久也因思念兒子跟著去了。當時大臣們是真松一口氣,不然大臣跟皇帝對著乾,怎麼都不是個事。本以為可以消停了,不曾想萬啟皇帝又出夭蛾子了,他要追封大姜氏為皇后,要跟大姜氏合葬,系謚號,還要讓大姜氏牌位進宗廟。
  如此一鬧,新一輪的掐架又開始了,大楚朝的皇后可以封為四種,一種是宋皇后這種原配髮妻,這地位最高的。二種填房皇后,就是在原配皇后去世之後又冊立的新皇后,沒當過妃嬪小老婆,大婚娶進門直接就是正室。
  三種就是妾扶正皇后,原本是妃嬪,前頭皇后死了,冊封妃嬪為皇后。或者在府邸的時候是側室,新皇登基時原配已經死了,扶正她為正室皇后。以祖宗家法來說,扶正皇后的地位,相對前兩種都低一些,主要是體現在祭祀上,要在原配皇后,填房皇后面前執妾禮。最後一種就是追封皇后,兒子當了皇帝,把親娘追封成皇后,雖然少也是有的。
  宋皇后原配正室,三媒六聘嫁給萬啟皇帝,她還好好活著,萬啟皇帝就要追封一個小老婆為正室,享受全部正室待遇,這都不止是打宋皇后的臉,完全是打大楚皇帝祖宗的臉。
  大楚朝的嫡庶尊卑很明確,皇帝的生母雖然封為聖母皇太后,卻是不合葬,不系謚號,不進宗廟,禮法上仍然是妾室的待遇。大姜氏這種只憑寵愛的妾室就想把正室壓過去,置宗族家法與何在。
  皇帝跟大臣掐的天昏地暗之時,宋皇后出來調停了,先召見了章老太爺,詳談一番,章老太爺終於同意在稱呼上讓步,可以追封皇后,但謚號中不能有天地二字,其他的全部免談。宋皇后又跟萬啟皇帝談,萬啟皇帝也終於讓步,但有一條必須得合葬。
  眼看著又要僵局,最後還是宋皇后的主意,把大姜氏葬入地陵中卻不是合葬,叫附葬,名目是皇貴妃附葬。如此調停一番,雙方也終於讓步,大姜氏入地宮皇陵,萬啟皇帝大辦喪事也沒人管,想怎麼折騰就如此折騰。
  大臣們也算是徹底鬆口氣,萬啟皇帝也終於消停了。開始認真上朝,努力當個皇帝。萬啟皇帝執政這些年,把這件事除開,一直很正常很努力,也稱的上勤政愛民。不過也是從那時起,萬啟皇帝基本不怎麼踏足後宮,直到後來小姜氏進宮,封賢妃,生六皇子。
  說小姜氏寵冠六宮也對,因為萬啟皇帝除了偶爾去她那裡,其他地方更不去。萬啟皇帝遇到大姜氏還不到三十歲,正值壯年,自那以後後宮卻只有五皇子和六皇子兩個孩子出世,能守潔到如此地步,可想而知萬啟皇帝有多真愛大姜氏。
  現今六皇子十一歲,年齡雖然還小,卻是極受萬啟皇帝喜歡。尤其是小姜氏還常說什麼這是姐姐給她的孩子,把萬啟皇帝哄的極為開心。想想十來年前萬啟皇帝發的那回瘋,虧得有章老太爺在,總算有人敢攔萬啟皇帝,現在朝臣上哪裡還有人有這樣的份量,這樣的膽量。
  連沒有任何過錯,朝臣後宮皆讚譽的髮妻都想廢掉,貶掉三皇子和四皇子給六皇子讓路,萬啟皇帝絕對乾的出來。真立了六皇子,要是萬啟皇帝能活還好,不然毛孩子當皇帝,朝堂上只怕要血雨腥風了。
  「大喜,大喜……」執事太監尖聲歡呼聲從遠而近過來。
  葉景怡和孟昭迅速站起身來,又招呼著正玩樂的兄弟們過來,沒一會執事太監歡天喜地的過來,道:「宮裡傳出話來,萬歲爺加封了公主,享親王爵位。」
  大楚雖然嫡庶分明,但對皇子公主在稱呼上卻沒什麼不同,兄弟姐妹都是論排行,封號也是內務府順著往下擬。成年之後差別卻來了,一般來說庶出都是郡王待遇,嫡出或者皇帝的同母兄弟姐妹是親王待遇。
  皇子們多少還好點,初封郡王,朝堂上有建樹了,或者某件差事辦的合皇帝心意了,皇帝會依心意再晉封。公主再晉封就很難了,安寧公主又是小透明,素來不入萬啟皇帝的眼,突然在把她晉級了,這意思是要立三皇子。
  「我回家稟告老太爺和老太太,你們先留這裡。」葉景怡對眾兄弟們說著,又對孟昭道:「你照看著些。」
  執事太監笑著道:「已經有人往府上報了信。」
  「我曉得的。」葉景怡笑著說。
  安寧公主晉級,不只是家事更是是國事,要不是國孝之中更得大擺宴席,命婦們還得正經大品梳妝了祝賀。就是不能如此折騰,兩府也要開始接待賓客之事,還有葉家眾人只怕今天就得過來,府裡要忙碌的事情太多,他得回去照應著。
  此時花圃玩耍的姑娘們也已經接到消息,像葉蕎,葉芙和葉薇屬於年齡還小不懂外頭的事,葉茜是早就知道三皇子會登陸,聽到這個消息雖然高興,也沒太多感觸。唯獨章雨柔對外頭的事情多少曉得,知道國公府上下都是巴不得三皇子能登基,此時如何不欣喜。
  「公主要領了宴才回來,紫菱閣裡已經擺了飯,請姑娘們過去用飯。」小太監說著,雖然安寧公主並沒有特別吩咐,不過安寧公主對晚輩們向來不錯,不可能讓姑娘和爺們們餓著回去,總管太監便命廚房準備了宴席。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7 19:39:57

第六十八章

  前頭小太監領路,章雨柔帶著姑娘們過去,紫菱閣離花圃不遠,就在池塘正中,四周臨水,兩邊抄手遊廊相連,正是夏天擺酒宴客之處。姑娘從東邊遊廊進,爺們們從西邊遊廊過來,葉茜不經意抬頭看去,只見孟昭打頭招呼著葉家兄弟們。
  這長進速度果然不一般,葉景怡這時候肯定會回家報信,按理說該葉景爾招呼眾人,現在換成孟昭,那肯定是葉景怡臨走之前吩咐的。同住這麼久,看來孟昭不只得到葉景怡的喜歡,更得到了信任和欣賞。
  孟昭也看到了葉茜,四目相接的一瞬間,雖然只是一閃而過,孟昭好像被什麼鼓勵了似的,笑容頓時更加親切,目光中似乎還有幾分深意,眸子裡那是放電還帶激光波的。
  葉茜趕緊別過臉跟章雨柔說話,這倒不是覺得孟昭如此唐突了她。而作為三十歲的阿姨,小屁孩如此的目光讓她有種說不出的尷尬。雖然重生一回必然是老牛吃嫩草,但孟昭這樣的嫩草,真心覺得還是算了。
  兩方匯合一處,水亭裡兩桌席面已經擺好,雖然是男女有別,但自家兄弟姐妹,中間連屏風都沒放。眾人依次坐下來,葉茜就開始拉著章雨柔說話,也是為了分散章雨柔的注意力。看看席上這些人,最大的是葉景爾,向來透明不說,有章雨柔在場,他眼裡未必有別人。再剩下小的,估摸著還不懂大人的事。
  唯獨章雨柔年齡到了,也心思細密,孟昭敢如此公然放電,只怕也是無所謂章雨柔看到。男女之事,沒有私相授授,只是有意,可以的情況,長輩們還是樂意成全的。葉家欠了孟家一個媳婦,要是把嫡親孫女嫁過去,葉老太太那關可能難過,要是換成自己,葉老太太只怕是沒意見。
  要是章雨柔透了口風到老太太那裡,葉老太太把這當正經事來考慮,叫葉宗山過來問話,只怕葉宗山也難拒絕。看來小屁孩子是打算雙管齊下了,她真的很想抓住孟昭問問,姐外表才過了九歲生日,虛歲十歲而己,你這是戀童吧,必須是戀童吧。
  考慮到安寧公主快回來了,眾人吃飯也吃得快。結果撤了席面,茶都上來了,仍然不見有太監過來傳話。想到一會要行禮,也不好散開去玩樂,索性一起坐著,孟昭則拉著葉景爾閒扯。葉茜繼續拉著章雨柔閒聊,葉蕎和葉薇偶爾插一句嘴,葉芙一直氣不順,她不說話,也人理她。
  正焦急等著,小太監終於來了,倒不是安寧公主回來了,而是葉老太爺,葉老太太,葉大老爺,葉二老爺,葉二太太都到了,全部都是大品梳妝,給安寧公主見禮的,已經在前院廳上,安寧公主也已經在回來的路上。
  眾人不敢耽擱趕緊過去,所謂前院廳上就是東路前頭的正廳,算是安寧公主的私人會客處。又因府裡的下人不是在忙著迎駕,就是在前頭招呼葉老太爺等人,也沒顧上給姑娘們準備軟轎,反正後花園過去往東走過一節院子就是正廳。
  起身之時孟昭似有似無的看了葉茜一眼,那神情好像是有話要說。葉茜猶豫一下,便稍稍落後了一步,孟昭走的就更慢了。
  「我送的小花籃,可覺得好玩?」孟昭把聲音壓低了。
  葉茜笑著道:「說起來還要多謝孟大爺,我妹妹很喜歡,拿去玩了。」
  因為猜不到孟昭要說什麼,所以才停了一步,沒想到竟然是送了東西之後的回訪感言,果然是小屁孩的把戲。
  快步幾步,甩開孟昭快步走向前頭。沒想到孟昭卻是兩步趕了上來,低聲道:「那下回一定送個你喜歡的。」
  說著就以更快的迅速趕超了葉茜,走到前頭去了。
  落後的葉茜多少怔了一下,只覺得又好氣又好笑,這脾氣真是上進好強,就憑這樣的脾氣還想追妹子,果斷回去念倫語吧。
  安寧公主回府,先在中路正殿行國禮,然後又到東路前廳行家禮,葉茜只是跟著磕頭就覺得膝蓋疼。安寧公主已經在宮裡折騰大半天,現在又行了一圈禮,也覺得疲憊異常,只讓眾人散去。葉景祀機伶無比,上前拉住葉景怡,要留他說話,安寧公主自行去休息,讓他們自便。
  葉景祀拉著葉景怡到自己屋裡,關了門讓丫頭們外頭守著,臉上這才露出一點欣喜之色。萬啟皇帝雖然親口晉封了安寧公主,但那個臉色實在是難看的很。搞是他們一家人臉上也不敢有絲毫喜色,至於擺酒朝賀更是做不得。
  「我瞧皇上的氣色,只怕是不大好了,這回突然把我母親晉升,應該是有意……」葉景祀沒有說下去,就是在自己屋裡,有些話也是不能說。
  萬啟皇帝因為生病有許久沒上朝,召見的臣子也不多。就是葉景祀,要不是這回安寧公主壽辰,要進宮請安,只怕他也見不到萬啟皇帝。苦心賠養的太子先一步走了,白髮人送黑髮人這是第二回,萬啟皇帝年齡也不小了,經不住打擊也正常。
  葉景怡聽得吁了口氣,雖然當臣子的不能大逆不道,但國公府是真心希望萬啟皇帝能快點死了,三皇子早日繼位。頓了一下道:「皇后娘娘可曾說什麼?」
  葉景祀搖搖頭,自從太子過世之後,宋皇后也傷心的病倒了。雖不用妃嬪侍疾的地步,卻是日漸懶怠,連帶宮中許多事務都交給了淑妃打理,貴妃死了兒子自己都快死了,論資排下去也就是淑妃。
  這回覲見也是如此,隔著簾子問安,宋皇后全程例行公事說話,中間還咳了兩聲。後來就讓他們退下,讓安寧公主去跟生母淑妃說話。
  葉景怡剛有些鬆開的眉頭又皺緊了,他雖然沒有見過宋皇后,卻熟知萬啟皇帝的執政風格,宋皇后能把皇后的位子坐穩,要麼就觀音轉世,天下各路神仙護著她;要麼就是天縱奇才,以至於萬啟皇帝使盡渾身解數也沒能扳倒她。
  「大哥不用太擔心,肯定不會是六皇子。」葉景祀說著,又道:「我聽內侍說,皇上打算去熱河消暑散心,已經命後宮開始準備,而且這些天皇上一直留三皇子在身邊,很有可能讓他留京監國。」
  「你也小心些,不要老是打聽內闈消息。」葉景怡卻是道,尤其是萬啟皇帝本身疑心病也大,此時切勿惹出事端。
  葉景祀笑呵呵的道:「大哥放心,我有分寸的。」
  「你啊……有時候我都擔心你以後惹出大禍來。」葉景怡忍不住說著,要說天份能力葉景祀絕對是人中龍鳳,就是膽子太太,啥事都敢做。再加上葉老太爺和安寧公主素來疼愛,不忍管教,行事更加的無法無天。
  「大哥真是多慮了,我們這樣的人家,只要不造反,誰敢怎麼樣。」葉景祀笑著說,又道:「有時候我都覺得大哥真是謹慎過頭了。」
  葉景怡笑笑也不反駁,葉景祀說的也對,不管是皇子上位還是皇孫上位,有個公主娘只要不造反,天大的事都是小事。也可能是排行的關係,他是長房長孫,肩負著整個家族,容不得他差踏錯。葉景祀是幼子,身上責任小的多,只要顧好自己就行。起身道:「我先回去了,你切勿再亂打聽。」
  「曉的曉的。」葉景祀說著。
  葉景怡知道他這是沒聽進去,也不再說,起身去了。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7 19:40:06

第六十九章

  安寧公主晉位,因萬啟皇帝心情不好,別說擺酒慶賀了,連宗人府該辦事宜都拖懶起來。郡王待遇到親王待遇並不是一道聖旨就完事的,要改的地方許多。首先就是永田業,親王的田地比郡王多的多。再就是府邸,儀仗,郡王三間大門,親王是五間大門,中路建築要拆補的地方許多。宗人令慶郡王只說很快就辦,然後就沒消息了。
  安寧公主本來有幾分生氣,結果被葉景祀勸住了,何必在萬啟皇帝心情不好的尋事呢。反正親王的待遇萬啟皇帝親口說的,早晚都得給,公主府也不差這點東西過日子。忍了這一時之氣,以後這筆帳有得算。
  雖然不擺酒慶賀,親友們肯定來道喜,公主府要去,國公府肯定也順道來,葉老太太早不理事,除非十分相熟的親友才見見,其他的全部推給葉二太太。葉二太太帶上章雨柔兩人打理,著實忙碌了許久。
  轉眼到六月,天氣漸漸熱了起來,高門大戶的福利來了,有冰可以使用。也因天氣酷熱的原故,姑娘們的課程已經停了,葉茜和葉蕎時間也就顯得空閒起來,逛花園這種活動肯定不會再有,不是自己屋裡乘涼,就是老太太屋裡坐著。
  打打牌,做做針線,看看書,小日子過的十分逍遙。與此同時,也有一些宮闈消息傳過來,萬啟皇帝帶上賢妃,六皇子去熱河避暑,三皇子留京監國。宮廷離後宅太遙遠,姑娘們也就當閒話聽聽。葉茜格外多問了幾句,她的記憶要是沒有出錯,萬啟皇帝好像就沒回來,直接病死到熱河。
  趁著空閒時,葉老太太便跟葉老太爺提起葉景爾的婚事,她雖然對楊家極不滿意,對葉二太太卻幾分愧疚。想想葉二太太那樣一個才貌雙全的大家閨秀,嫁進門這些年,侍奉公婆,打理家務,樣樣妥貼。結果唯一的孩子養在她這裡夭折了,葉二太爺又是那樣不爭氣的貨,葉家實在對不住她。
  「楊姑娘?」葉老太爺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想了想道:「既然是二太太自己中意的,那就依她的意吧,我們當祖父祖母的,何必強做這個主。」他本來就沒打算給葉景爾選親事,葉二太太嫡母做主,順理成章。
  葉老太太卻有幾分猶豫,道:「只是楊家那樣……」
  「不足無患。」葉老太爺揮手說著。
  葉老太太后宅婦人,心慈手軟,許多事情根本就不知道,楊家這種全家自身的平頭百姓,想收拾太容易了,以權壓人四個字就足夠了。去年葉景祀就當著他的面跟葉景怡說過,要是真看楊家礙眼,交給他處理,保證全家人間蒸發,一點痕跡都不留。
  葉老太太看葉老太爺也同意,次日請安時,就直接宣布了葉景爾與楊婉真的婚事,讓葉二太太操持料理,葉二太太微笑著答應。葉景爾先是怔了一下,隨即也是欣慰的笑笑,楊婉真走前讓丫頭給他帶了一封信,裡頭寫的各種苦逼。要是現在娶了她能讓她擺脫掉苦難,那娶她也挺好,反正對他來說娶誰都一樣。
  葉茜卻忍不住瞟了一眼章雨柔,葉二太太向葉老太太說起婚事時,章雨柔也顯得很吃驚。不過以章雨柔的行事風格,她肯定不會向葉老太太或者葉老太爺進言,實在沒有插嘴的理由。二房嫡母給二房庶子尋親事,就是章雨柔嫁進來了,也關不著章雨柔的事。只是現在這門婚事成了,就不知道章雨柔是什麼心情了。
  葉二太太自派人去楊家提親,楊家自然無所不從,媒婆兩頭跑路總是把親事訂了下來,成親則要兩年後了。女子成親總得十五周歲,今年楊婉真才十三歲,這兩年怎麼也得等。等事情妥當之後,葉二太太又回明了葉老太太。
  又因七月七是葉二太太生辰,葉老太太看葉二太太成年累月的辛苦,趁著姑娘們都在時,便說要好好置辦幾桌酒席給葉二太太慶生。國孝期間外客不能請,自家人樂上人一天很應該。
  「老太太先別忙著給我慶生,有件事……我想討老太太一個主意。」葉二太太臉上笑著,神情卻顯得有些不好意思,好像真是很難啟齒的事。
  葉老太太奇道:「什麼事?」
  「說來也是慚愧,是我娘家的一件家務事。老家的族妹,夫亡之後,被夫家族人欺負,不得已帶著幼子上京投奔。家中大嫂見他們娘倆可憐,便留他們在府上,沒想到住下之後卻與二房有些摩擦,我那二嫂的脾氣……老太太也是曉得的。現在家中雖然是大嫂當家,但長此以往也是不大合適。前幾日我回娘家時,看到妹妹與幼子也實在可憐,想著老太太慈悲,便想接她們娘倆在府上住兩年,等哥兒稍大一些再讓他們回老家去。」葉二太太笑著說。
  葉老太太聽得笑了,道:「我當是什麼事,既然是你娘家妹妹上京來投奔,你當姐姐的照看她些也是應該。家裡房舍還是很寬敞的,你只管把人接過來,好生照看就是了。」
  廣恩侯府高家是很好的親戚,從來沒給親家找過一點麻煩,葉老太太一直很喜歡。現在葉二太太好心想收留一個寡居族妹,自然無所不從。
  「老太太慈悲,那我就這派人去接了。」葉二太太歡喜說著。
  葉老太太笑著點點頭,道:「快些去吧。」
  「是。」葉二太太答應著去了。
  葉茜旁邊聽著,不自覺得想到自己剛重生時遇到的那位展姓少年以及路上昏倒的展太太,難道真是那對母子?好像也不對,直隸離京城如此之近,廣恩侯府與其收留這對母子,不如給他們撐腰,派個管事的過去,跟地方官員打個招呼,事情很快就能解決,然後打發他們回鄉去。
  聽展飛的話,親戚關係應該是挺遠的,收留遠親在府上長住,好像不大好。就是廣恩侯府真的沒想到這一點,單純的收留了可憐的母子倆,那葉二太太應該能想到,如何還要把他們接到自己婆家住。
  中午飯後葉二太太帶著人來了,此時姑娘們都在屋裡,葉茜抬頭看去,還真是展飛和展太太。與大半年前相比展飛顯得長高了一些,模樣看著卻是沒長大多少,也就是七、八歲那樣,樣貌似乎更清秀了。身上是錦衣華服,臉上神情卻不像當日那樣雖然苦難卻充滿希望,顯得拘束了許多,窮親戚上門打秋風,只怕是吃了不少苦。
  旁邊展太太的打扮也上去了,金釵錦緞,看著像是葉二太太的行頭,卻是瘦了許多,腰肢纖細,神情哀怨憂鬱,更顯得柔美風韻。
  「這是我妹妹,夫家姓展,這是飛哥兒,今年八歲。」葉二太太笑著介紹,丫頭們拿來跪墊,展太太帶著展飛磕頭。
  葉老太太讓丫頭扶著起來,看看展太太又看看展飛,笑著對葉二太太道:「果然是你妹妹,生的如此漂亮。」
  「老太太誇獎了。」葉二太太笑著說,又道:「我想讓妹妹住到二房最後的清音居,以後家裡再采買了戲子伶人,全部安置在後花園的大戲樓,那裡地方寬敞,離前頭也遠。至于飛哥兒,我想讓他跟伍爺一處,跟著先生一起讀書。」
  「很妥當。」葉老太太笑著說。
  展太太和展飛再次道謝。
  葉老太太笑著又道:「正好姑娘們都在,也都見見吧。」八歲的小孩子,男女之防還不用太講究,此時廝見了也合適。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7 19:40:19

第七十章

  葉二太太便介紹開來,其實也就是指一下,這是家中哪位。展飛進門之後一直低著頭,就抬頭看了一眼葉老太太,此時葉二太太指人給他認識,便再次抬起頭來,匆匆看了一眼又趕緊低下去。
  直到走到葉茜跟前時,展飛例行抬頭一看,不自覺得「啊」了一聲。葉茜朝他微微一笑,向葉老太太道:「老太太,這位展中,我見過的。」
  「噢?」屋裡眾人都是一愣。
  展飛拱手行禮道:「原來是姑娘,多謝當日相求之恩。」
  展太太進門之後頭也沒敢多抬,而且神情憂鬱,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直到展飛此時道謝了,她才認出葉茜來,也跟著道謝道:「多謝姑娘。」
  葉茜福身還禮,把遇上展氏母子的前因後果說了,笑著又道:「要說是恩情我就要臉紅了,我只是到姨媽家裡遇上展伯母。」
  葉老太太笑著道:「如此相識也是緣分,以後也就更和睦。」
  讓展太太和展飛坐下來,丫頭端茶上來,葉老太太也就隨口問起展家的情況。展太太眼圈就紅了起來,一副要說不說的模樣,倒是展飛口齒伶俐,把家中大概情況說了。
  展姓是直隸大姓,宗族人口極多,地方望族,展飛家中更有萬畝良田,雖然不能說是大富大貴,卻也是安樂富足。展太太是填房,前頭正室還留下一女,展父去世之後被舅舅接走,並沒跟他們一起。
  展父的喪事辦完,展飛的親大伯就開始借機尋事。展飛還小,展太太一個女流之輩,家中田產被誆騙了許多,後來更是明目章膽的勾結官府,直接把他們母女掃地出門。京城高家雖然侯府,但高氏一族在直隸的人口卻是不多,而且宗族勢力遠不及展家。無奈之下只得上京來求救。
  展飛敘述的還算冷靜,展太太旁邊聽著卻是哪裡能忍得住,雖沒有哭聲,卻是一直拿絹子擦淚。葉老太太素來心慈,聽得也是滿臉的感慨,對展氏母子更是同情,柔聲道:「只管在府裡好好住下,等哥兒大了,自有你的好日子。」
  「多謝老太太憐愛。」展太太說著。
  葉二太太聽得也是一臉傷感,卻是道:「那我就先帶著妹妹和哥兒過去,老太太也該歇了。」
  「去吧。」葉老太太說著,她是該午睡了。
  葉二太太領著展太太和展飛往外走,葉茜看著展太太的背景,突然間只覺得一道驚雷劈了下來,把她自己驚呆了。
  展太太這樣的走路儀態,好像是懷孕了!!!
  葉茜不敢說自己的醫術多高明,但常年累月出入後宅給女子診症,自覺得這點眼力還有。展太太年齡是不小了,但面容身段都是一等一的,尤其是行動舉止的儀態,最受男人喜歡,在她身上發生點什麼事,還是很有可能的。
  葉二太太才從廣恩侯府把展氏母子接過來,高門大戶的門戶之嚴,展太太這肚子肯定是從那裡帶過來的。管事下人的絕對不可能,高家為了家裡姑娘名聲肯定會處置,但不用勞動出嫁女出手料理,那主母就太無能了。
  要是主子的話,那就是真醜聞了。族妹也就是堂妹,就像她跟葉芙關係,葉芙就可以說她是族妹。血緣上也許比較遠,但禮法上說她跟葉芙是一樣的。同樣都是姓高的,要是展太太跟高家的男人搞上,不管是哪個,那都是亂、倫。
  細想葉二太太的做事風格,不可能因為兩個遠親就跟娘家二嫂過不去。唯一的解釋就是,知道展太太懷孕了,也知道野種是誰,她把人弄過來其實是善後的。刑法上說罪不及出嫁女,但要是娘家出了醜聞,出嫁女肯定也沒臉見人。
  往深層想,皇家還有三門窮親戚,高門大戶上門打秋風的窮親戚,給幾十兩銀子就是主母心情好了,把展氏母子收留在府裡居住,換成葉老太太都未必會如此的善心。廣恩侯府偏偏收留了展氏母子住下,從現在的結果來看,根本就不是善心,而是另有所圖。
  現在廣恩侯是高大太太當家,上頭高老太太己死,高二老爺是庶出偏偏娶了個嫡出小姐,性格又強勢,跟大房以及葉二太太都不是很和氣。要是高二太太敢說收留,高大太太完全可以駁回去。
  葉茜沒跟高大太太打過多少交道,不過可以肯定高大太太不是觀音轉世,婆家族妹過來投奔就收留,那她要收留的窮親戚就太多了,給點銀子打發就是好心了。努力搜索上輩子關與廣恩侯府的記憶,隱隱記得高大太太在婆家比較受氣,高大老爺外頭名聲也不錯,也不是十分好色之人,唯獨脾氣大得很。把高大太太壓的大聲說話都不敢,叫向東不敢向西。
  難道這野種是高大老爺的?展太太帶著展飛去投奔當天正好遇上高大老爺,高大老爺看中了她,就跟高大太太說展氏母子可憐,要她收留在府上。高大太太肯定會從命,只怕她與展太太都不會多想,畢竟兄妹關係。就比如自己這個族妹寄住在葉家,肯定會防著孟昭這種外男,絕對不會防著葉景怡這種堂兄。
  「二太太真是善心呢,一個族妹還特意接過來照顧。」葉蕎打著哈欠說著,中午易困,好好睡一會下午才有精神呢。又道:「沒想到你竟然跟展小爺是舊識,說起來展太太也是可憐,有空我們一起去看看她吧。」
  展飛住到前院書房,展太太一個人住後院,又是初來乍到,想想也是滿可憐的。雖然說展飛是外男,但今年才八歲,還小著呢,完全可以先跟著母親住上一陣,再放到外書房去。
  「展太太才過來,二太太要收拾院子,安排下人,打理行裝,清音閣現在肯定忙得很,你千萬別過去添亂。」葉茜連忙說著,看展太太的模樣,估計也就是一兩個月左右,打胎還算容易。三個月之後打胎不但更麻煩,風險也相對大的多。葉二太太現在肯定忙著打胎的事,葉蕎這時候撞過去,那是撞禍。
  「也是,那就等二太太生日過了,我們再過去。」葉蕎說著,頓了一下道:「說起來我們在府裡住了這麼久,下人客氣,份例更是一分不少,我們該好好謝謝二太太。」
  初來乍到時沒感覺,只以為老太太心善,又疼愛她們,下人們不敢怠慢。現在住久了才知道,葉老太太真是個老佛爺,別說照顧別人了,自己還不能周全。她與葉茜能樣樣齊全,在國公府住的各種順心,實在是葉二太太周全她們。
  葉茜十分贊同,葉二太太待人確實沒得說,葉蕎想去看看展太太雖是情理之中,但現在真不是好時候。非得現在說不去看,也想不出多好的理由來,還不如最近盯緊些。便乾脆岔開話題道:「以後再說吧,我也困了,先睡一會,下午還要陪著老太太摸牌呢。」
  葉蕎早就打起了哈欠,兩人一個榻上,一個床上各自歇息。
  國公府西路三層儀門後第二進大院是葉二太太的住所,與葉老太太正院平行的位置,深度相同,窄了許多,沒有跨院。朱漆大門,影壁之後是三間小花廳,是葉二太太的私人會客處。穿過花廳正院,正中五間大房,左右各三間廂房,四方整潔。
  院落正中是個大藤架,此時正值夏天,正是枝繁茂盛之時,院中顯得陰涼許多。正房廊子上擺著幾排各色花草,這也是葉二太太的愛好之一,喜歡園藝常自己擺弄花瓶,都是就地取材。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7 19:40:28

第七十一章

  這是隻屬於葉二太太自己的地方,葉二老爺要麼住前頭正房,要麼住姨娘再或者住前頭書房,不知何時起葉二太太正房中連葉二老爺一件衣服也沒有了。妾室丫頭們則住到前院正房的廂房裡,免了妾室的規矩,除了早晚請安之外,等閒時間沒人過來。
  正該午休時本該是一片安詳寂靜,此時此刻寂靜是有,安詳卻換成肅殺。正房裡的小丫頭和粗使婆子都被派到後頭清音閣去打理收拾,展飛也被嬤嬤帶著去前頭外書房安排,兩個心腹婆子守著門口。
  葉二太太裡間貴妃椅上坐著,向來淡然微笑的臉上卻帶著一股銳利,好像一把尖刀直插到展太太身體裡。高家得爵之後也成了大族,子嗣繁多,只是京城的高氏族人她都認不完,更不用說老家的。如此細細打量著,展太太確實是有幾分姿色。
  國孝期間各家行走少了,再加上母親已經過世,父親忙著養生,與嫂子們說話總有點隔閡。她回娘家的時候也漸漸少了,她要是早知道事情發展不到這一步。直到前幾天,高大太太特意派了婆子來找她,她才曉得自家大哥犯下了這樣的糊塗事。
  「姑太太……我真的沒有,我……」展太太承受不住哭著跪倒在地上,葉二太太的目光太利,好像要把她整個人撕開。自從丈夫死了之後,她就再看不到人生的希望,完全不知道何去何從。
  「我知道你沒有。」葉二太太聲音淡漠,要是展太太主動勾引,此時他們娘倆就是不是在國公府,而是屍體在亂葬崗裡喂野狗。把心裡的煩躁壓下去,努力把聲音放輕柔一些,道:「起來吧,這不關你的事,是我們對不起你,坐下。」
  葉二太太的心腹陪房丁喜家的上前把展太太扶了起來,又拿了張小凳給展太太。展太太顫抖著身體被扶著坐下來,手放到膝蓋上,仍然哆嗦個不停。
  「飛哥兒知道嗎?」葉二太太問。
  展太太連連搖搖頭,她住以廣恩侯府後,展飛就被安排到外書房,這也是大家族的規矩。平常母子見面的時候也不多,高大老爺也是極謹慎的人,展飛年齡又小,如何會曉得。
  「那就好,孩子要是曉得了,你將來要如何立足生活。」葉二太太說著,頓了一下滿是憐惜地輕聲道:「我把你們娘倆接到家裡,一是想把事情解決了,再就是想補償你們。你們就在府上安心坐下,我會派人到直隸去,把該是你們的產業要回來。小五的先生是京城出名的大儒,以後飛哥兒也跟小伍一起念書。我看他十分聰明上進,說起功課來也頭頭是道,以後要有出息了考得功名,得了一官半職,你也也就能享享清福了。」
  如此美好的前景讓展太太一直黯淡驚恐的眸子裡有幾分顏色,她能忍著活到現在,唯一的指望就是展飛,只要展飛好好的,她的人生就還能改觀。又想到眼前的尷尬,以及過去受到的凌侮,心中彷徨無措,更加不知道如何是好。
  就在沉默中,後門處腳步聲響起,就見婆子端了藥碗進來,黑糊糊的藥汁,散著說不清的氣味。本來還在仿惶中的展太太頓時變了臉色,臉色越發的蒼白。
  「你有兒子,有田產,兒子成家立業了,膝邊子孫圍繞,淨享老太太的清福。」葉二太太緩緩說著,眸子裡好像帶著一股魔力,讓展太太的思緒也跟著飄了起來,又道:「你總不想把這麼個孽種生下來吧。」
  孽種兩個字讓展太太的身體顫了一下,這是族兄的孩子,確實是孽種。眸子裡閃出一股難得的絕決,端起托盤中的藥碗一飲而盡,然後低聲對葉二太太道:「多謝姑太太。」
  葉二太太微微笑了起來,道:「以後住在這裡,叫我姐姐就是了。」
  「是。」展太太低頭應著。
  打胎藥喝下去,藥效並不會馬上顯出來。西廂房已經簡單的打掃出來,丁喜家的和婆子上前扶著展太太過去。屋裡再次安靜下來,葉二太太靠著貴妃椅躺了下來,心中難得的煩亂,卻是還閉了眼,小睡一會。
  睡前被耽擱了一會,醒的也就有些晚。丁喜家連忙扶著葉二太太起身,輕聲道:「已經妥當了,我親自收拾的胎包,西廂房也已經收拾過了。」
  「人呢?」葉二太太問著。
  丁喜家的小聲道:「已經送回清音閣,派了兩個可靠婆子跟著過去侍候。」
  「東西呢?」
  「她和展飛從那府裡帶過來的所有東西,我全部清點一遍,很妥當。」丁喜家的說著,相信高大老爺也不會那麼糊塗,搞了堂妹還給堂妹留東西當物證。
  葉二太太點點頭,也不再問。丁喜家的也不再說,連忙喚來丫頭梳洗侍候。
  下午管家媳婦例行回事,快到晚飯時節,侍候的婆子悄悄過來回話,展太太已經挨過去了,這胎落的還算順利,接下來只要好好調養身體就沒大礙。
  「那你們好生侍候著,讓小廚房多燉些補品送過去。」葉二太太說著,本來看展太太如此弱不禁風還有些擔心,知道沒事也放心了。
  「是。」婆子答應著去了。
  丁喜家的旁邊聽著,笑著道:「姑娘就是心慈,這樣的人還如此優待。」要按照高大太太的想法,實在不行那把展太太和展飛一起弄死,亂、倫這樣的大醜聞絕對不能暴出來。
  「孤兒寡母本來就不容易,在婆家被欺負,好不容易投奔到這裡來……」葉二太太頓了一下沒說下去,只是重重地嘆口氣。
  好好的清白女子被族兄姦污懷孕,已經是大悲劇,何必要跟著作惡非得置她於死地,孩子打下來,事情就過去了,就是展太太想翻口指認,時過境遷也沒有絲毫證據,高大太太緊張過度了,更何況展太太也是會翻口指認。
  就看中午時展太太時的神情表現,性格軟弱,沒有多少主見,隨波逐流的人生,把所有的希望壓到了兒子身上,絕對不會對外透露一丁半點自毀前程。至於貞烈剛強,都被奸出孩子了,仍然一聲不吭,連自殺都不捨得的人,根本就沒有危害性。
  普普通通的生命,沒什麼鮮艷的顏色,也不會留下太多的痕跡,但仍然是一條性命。有其他辦法解決問題,就不要用殘忍的方式抹殺掉。
  「太太,慶豐回來了。」小丫頭進來回話。
  葉二太太有些發散的思維收了回來,道:「讓他進來。」
  小丫頭快步去了,沒一會慶豐進到裡間,三十來歲的模樣,不像其他小廝那樣拱腰縮背,不管何時腰都挺得很直,配著沉默寡言的脾氣,出門在外時,幾乎沒人能看出他是小廝。這也是葉二太太最喜歡的地方,即使是為人奴僕了,也不要把腰彎下去,自己都彎下去了,那就別指望別人給你的直起來。
  慶豐算是陪房,當初葉二太太嫁來時,奶媽一家都跟了過來,慶豐是奶媽的兒子。後來奶媽年長,葉二太太便放了身契,又給了銀子地畝。奶媽有三子,慶豐是最小的,便留了下來,基本上不能讓人道的外差都是他做的。
  「事情已經妥當。」慶豐上前說著,低頭看著地面,聲音波瀾不驚。
  葉二太太點點頭,道:「你辛苦,回去歇幾天再過來當差。」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9-6-7 19:40:48

第七十二章

  她是挺中意楊婉真這個兒媳婦,但楊家這種親家若是在京城,想想就覺得太礙眼。也不用現在就走,楊婉真嫁進來之前離開京城就好。
  「不苦。」慶豐說著。
  葉二太太聽得笑了起來,看向慶豐道:「那也去歇著。」
  「是。」慶豐這才退下去。
  七月七是葉二太太生辰,因高老太爺還在世,七月初六早飯請安之後,葉二太太便辭了葉老太太要回娘家給父親磕頭。葉老太太自然允諾,還早命人備了禮物讓葉二太太捎回去,也算是親家的一些小心意。
  各色東西準備齊全,葉二太太上車回娘家,廣恩侯府離理國公府有點遠,外戚與武勛不能算是同系統,要走三條街才能看到廣恩侯府的大門,從西角門進去。葉二太太道:「在二門停就好。」女眷的馬車可以直接駛到三門,這趟卻沒有必要,她要先去二門裡書房一趟。
  車夫沒有回應,車駕卻是在二門停了下來,丁喜家的扶著葉二太太從車上下來,從垂花門旁邊的角門進去,正中五間是正廳,三間東廂房就是高大老爺的書房,常有清客與高大老爺談詞論畫。此時院中卻靜悄悄一片,只有門口兩個小廝站崗,看到葉二太太進來,沒有傳話進去,卻是打起簾子。
  丁喜家的帶著丫頭婆子在書房門口就立住了,葉二太太直進到屋裡,只見高大老爺正中書桌前坐著,手裡拿著本書,似乎看的入神,頭都沒有抬一下。將近四十的人,保養的很好,絲毫沒有發福的跡象,高家從上到下都是好容貌,他也不例外,同父同母的兄妹,與葉二太太眉眼之間十分相似。
  葉二太太秀眉擰緊,上前兩步走到案幾之前站住,看高大老爺仍然不抬頭,便伸手把高大老爺手裡的書搶過來,照著高大老爺臉上摔了過去。高老大爺並沒有躲閃,如此的距離自然砸個正著,又聽「啪」的一聲,書本從高大老爺臉上反彈到地上。
  「大太太是越來越放蠢笨,多大一點事還處置不了。」高大老爺說著,臉上多少有幾分不自在。
  「虧得大嫂與我說了,不然白白填了兩條人命。」葉二太太沉聲說著,隨即聲音卻是軟了下來,道:「哥,抬頭三尺有神明,就算不給長輩子女著想,就是為了自己,你也該積積陰德。」
  「什麼大不了的,還說到陰德了。」高大老爺說著,語調低了下來,聲音中多少有幾分尷尬,避開臉去不看葉二太太。
  葉二太太道:「大嫂並不是善妒之人,就是哥哥覺得偷情才有情調,家裡丫頭媳婦也不少,何必去……」
  高大老爺抬頭看向葉二太太,動動嘴,想說什麼卻沒說出來,末了只是輕輕一嘆,道:「我曉得,以後也不會再做這麼荒唐的事,也不會讓你這麼操心。」
  「你是我親哥,操再多心也是我應該的……」葉二太太說著,神情卻是黯淡下來,道:「哥哥年齡也不小了,要好好保養自己,我在葉家無兒無女,要是有什麼事,以後能靠上的也就是哥哥了。」
  高大老爺神情頓時軟和了許多,不再像剛才敷衍,真心道:「是我太糊塗,也是……以後我再不會如此。」
  葉二太太低頭把剛才扔在地上書撿了起來,又交到高大老爺手裡,道:「嗯,哥哥好好看書吧,我去看看父親。」
  說著轉身就走。
  「清瘦了許多,也要好好保重自己。」高大老爺突然說著,
  「夏天總會清瘦些。」葉二太太回身說著,終於朝高大老爺笑了笑。
  高大老爺也笑了起來,道:「明天是你生辰,東西我都準備好了,走時拿上,我就不打發暉哥兒去了。」
  「也好。」葉二太太說著,轉身去了。
  高大太太張羅了席面留葉二太太吃飯,都說小姑子難纏,高大太太從來都很幸慶有這麼一個小姑子。高老太太已經去世,高老太爺早就凡事不管不問,每每高大老爺犯了牛脾氣都是葉二太太來勸,也就她的話高大老爺能聽進去。
  「禍根已經除了,嫂子就放心吧。」葉二太太笑著說,想想又問:「那展氏母子原本在這裡使用過的東西……」
  「聽妹妹的話,全部處置了,一樣都沒留。」高大太太說著,感激地看向葉二太太道:「虧得有妹妹你,把那兩個禍害接走了斷了,不然我真是……」
  也不是她這個當家主母如此無能,連旁邊族妹都料理不了,而是高老大爺又發起了無明怒火,她就真的無奈了。夫妻這麼久,要說高大老爺待她不好,偏疼愛妾庶子,養了一如鶯鶯燕燕不進她的房門,那也是虧了高大老爺。
  但高大老爺那樣的脾氣,有時候也真讓她無奈,人都到中年了,脾氣性格也早磨出來,正常夫妻都是有話說話,凡事有商有量的。高大老爺則是凡事都要聽我的,我說怎麼做就要怎麼做,錯了就要發脾氣。為此她也跟娘家人哭訴過,結果被娘家兄長訓斥了一頓,夫為妻綱,聽話是本份,又不是讓她正室聽妾室的話,這樣也抱怨就是要惹人笑話了。
  「看大嫂說的好像我有多大功勞似的,這才多大點事。」葉二太太笑著說,又道:「大哥那脾氣,偶爾犯了起牛勁,嫂子就多體諒他吧。事情已經了結,人就在我那裡,大哥也說以後再也不會如此糊塗,大嫂也消消氣吧。」
  高大太太聽得頓時笑了起來,這就是會說話的,要是高大老爺有葉二太太十分之一的好脾氣,她的日子也能好過許多,看著葉二太太卻是忍不住嘆口氣,道:「你別怪我嘮叨,妹妹年齡也不小,身邊沒個兒子總是不大妥當,大的呢只怕也養不熟了。不如另買兩個妥當的人放到姑爺屋裡,等下兒子你就抱過來養活。」
  兒子還是要養自己的好,但葉二太太眼看著年齡也不小了,只怕難生出來,那就只能養別人的。男人也不是靠不住,只是到最後總是要依靠著兒子,總要先握住一個在手裡。
  葉二太太聽得笑而不語,這種話幾乎每個女人都在說,得有兒子,得要指望著兒子養老。只是她清清白白一個人,何必被這些個蠢笨東西拖累著。她從來不認過活著的目的就是為了好好死去,人生在與過程,結果只是過程中的一小部分。
  女子更是為了,忍耐婆婆,丈夫,親生孩子就算了,還要料理庶子庶女,為了外頭的賢惠的名聲,也是想著熬出來也能成為老太太。卻不知道忍耐的痛苦折磨中,人生最美的花期已經度過,眨眼之間黃泉路近。等來了好結果,也等來了黃泉路,何必,何苦呢。

  【卷一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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