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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櫻桃 -【貪戀總裁的被窩】《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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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6-10 00:18:35
標題:
櫻桃 -【貪戀總裁的被窩】《全文完》
櫻桃 -
貪戀總裁的被窩
幾周前,她收到了一個來自台灣的快遞,
袋子裡只有一個絲絨小盒,打開來,裡面是一枚男性戒指,
沒有署名、沒有字條,當時躺在她掌心的就是一枚婚戒。
她知道那是他寄來的,冷硬的白金材質,徹底代表他的剛強,
這不是求婚,也沒有絲毫浪漫氣氛,更不必妄想是個幸福的結局,
這戒指僅能算是段耀凌無言的告白,
如果有「PS」附註事項,頂多算他有一點貼心,
直接把新郎的婚戒寄來給她保管。
她知道,他就要來娶她了,而且就在今天,她生日當天!
只是,結婚是荒謬的,復仇才是重點,
如今她要面對的,將是個受盡詛咒的婚禮,
因為他正準備將她拖進痛苦地獄,陪著他一生一世……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6-10 00:18:55
第一章
風在吹,草叢搖曳,湛藍的天邊有一抹潔白的雲絮。
少有訪客的陳舊小農莊,午後時分突然來了一輛名貴轎車。
一個西裝筆挺的男人敲敲門,半晌後,門開了,出現在門後的女人雖然美麗纖細,水盈盈的眸子卻寫滿了哀傷。
「我……是來接他回去。」男人落寞地開口,看著她的目光充滿愛與痛苦。
女人極力按捺住投入他懷裏的衝動,聲音因哽咽而沙啞。
「孩子們剛吃飽飯,到附近去玩了。」她微微顫抖,將門往後拉得更開。「給點時間讓他們話別,你跟杜先生先進來喝杯茶吧!」
男人身後,站著一個兩鬢花白的管家,他恭敬行禮,回頭對司機吩咐,「沒有少爺的吩咐,不許對小少爺與唐小小姐失禮。」
語畢,三個人一起消失在門後。
突然間,隔著泥巴小徑,正對著農莊的草叢被小心的撥開,出現一張男孩的臉。
那是一張英氣十足的漂亮面孔,雙眉斜飛,黑眸有神,五官優雅得像個貴族,散發著天生的尊貴傲氣,即使只有十歲,不怒而威的氣勢仍教人不容小?。
此刻,他噤聲不語,轉動眸仁的模樣像在偵測些什?。
接著,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
他還來不及制止,一張小女孩的粉臉就從旁邊更矮的草叢裏探出來。
「霓霓,別……」
這些細響驚動了司機。
「耀淩小少爺!」他按住帽子,沖出駕駛座。
?了向出手大方的少夫人邀功,他才不在乎剛剛老管家吩咐了些什?咧!
「耀淩小少爺,少夫人惦著您,要少爺帶您回家呢!請快點上車裏來。」
男孩狠狠瞪他一眼,拉起小女孩的手轉身就跑進比人還高的草叢。
「霓霓,跑快一點。」他幾乎是拖著她向前沖,彷佛要將什??諸腦後。
「大哥哥……」她跟不上啦!女孩喘得說不出話來。
「霓霓,快,再跑快一點!」他低嚷。
他知道,自個兒身分尊貴,父親與母親的地位更是高人一等,那些下人會?了討好主子而不惜開罪他──反正離他當家作主的時日還早得很。
小女孩快哭了。「我的腳好痛,跑不動了啦!」
男孩立時蹲下身去,卻因力道過猛,右邊膝蓋擦出了一道傷口。
他催促她。「上來,我背妳。」
他背起小女孩,往草叢深處沒命地跑去,直到躲進他們的秘密樹洞後,才將小女孩輕放在地上,坐在一旁喘氣。
「?什?我們要躲起來?」小女孩臉上多了幾道草葉劃過的紅痕。
他心疼的掏出手帕?她擦拭點點血?,卻毫不在意自己臉上、身上更多更多的草葉割痕,以及滲血的膝蓋。
「那些人是來抓我回去的。」他淡淡地說道,語氣透露出超齡的成熟。
「他們?什?要抓你回去?」小女孩困惑地問。
「因?我不想回去。」男孩收好手帕,臉上露出強烈的抗拒。
「我聽段叔叔打電話來說,大哥哥的媽媽病好了,所以才要帶你回家。你不想媽媽嗎?」
他一臉冷漠,丟石子泄憤。「不想。」
「?什?不想?」小女孩執意要一個答案。
「沒?什?。」他的眸底像結了厚厚冰霜。「不想就是不想。」
小女孩在腦海中單純的推演一番,突然雙眉一皺。
「那你回家以後,也不會想霓霓,對不對?」她的聲音好像快哭出來了。
他停下丟石子的動作,認真的回答。「想,我?什?不會想妳?」
小女孩偏著頭,吸吸鼻子。
「那你回家以後,還會不會來找我玩?」
男孩臉上流露出超乎他所能承受的痛苦。「……不太可能。」
小女孩急了。「那霓霓以後都見不到大哥哥了嗎?」她很喜歡他呢!
「可能要過很久很久以後才能見面。」到那時,只怕她早已忘了他。
「『很久很久以後』是多久?」她硬想問出一個答案,「固執」早已根深柢固的埋在她的個性中。
「大概要好幾年吧!」他順過她柔軟的發絲。
他看著眼前的小女孩,她美得不可思議,就像圖畫裏的天使一樣,拍著潔白的翅膀,在他最痛苦的時候,翩然飛進他的生命裏。
她是他見過、曾經擁有過,最美好最美好的事物!
看著她?無法見面而苦惱的小臉,他突然頓悟,他不要她在他的生命裏只是個短暫的過客,更不要她在他記憶中只是日漸泛黃斑駁的一頁。
他要她是彼此永恒的停留!
「霓霓,妳要不要當我的新娘?」他下定決心問。
「你的新娘?」她歪著頭,仔細想著。「就是穿白色蓬蓬裙,跟你結婚?」
「對,跟我結婚。」唯有如此,才能將他們系在一起──永遠、永遠。
然而,「結婚」對小女孩來說,還是個很夢幻、很陌生的字眼。
「那……是不是以後辦家家酒,每次都是我當媽媽,你當爸爸?」這已經是她對「結婚」全部的認知了。
男孩泛開的笑容,笑中卻有一絲絲苦澀。
「對,永遠都是我當爸爸,妳當媽媽。」
她破涕?笑。「好啊!霓霓當你的新娘。」
他擁有他的天使了!小男孩興奮的在她額上迅速吻了一記。
「等我,我一定會回來娶妳。」他鄭重許諾。
「可是……」小女孩皺起眉,欲言又止。
「怎?了?」他的臉沈了下來。她該不會是馬上就想反悔了吧?
「媽咪說,我們可能會搬家。」她一臉泄氣,小嘴嘟得很高。「要是搬家,你就不能『回來』娶我了。」
「那我就去找妳。」他許下一生的承諾。「不管妳在哪里,我都會找到妳。」
「真的?打勾勾。」小女孩伸出白嫩小指,對她來說,這才是信用保證。
男孩也伸出小指緊緊勾握住她的,在她額上鄭重地印下一吻又一吻。
「霓霓,妳記住,不管什?時候,不管妳在哪里,我一定會找到妳。一定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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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霓,妳記住,不管什?時候,不管妳在哪里,我一定會找到妳。
一、定、會!
誓言回蕩在耳邊,在夢裏,先是輕喃細語,而後漸漸地,變成了震耳欲聾的腦中低咆,擾得她雙眉緊皺。
清晨的曙光從窗紗薄薄地透了進來,映照在花梨木床上的女人臉上。
扇子般的睫毛緊攏著雙眸,她翻了個身,抱著枕頭埋住臉蛋。
她不想醒來,不想離開夢中那對兩小無猜的小兒女。
好多年前,原本生命中沒有交集的他們,同住了一年。
前半年,媽媽?他療傷,他身上有好多好多的傷。記得他剛來的時候,眼中充滿了戒慎,就像只獨立求存的小野獸。後半年,他的心防鬆開了,他們一起抓蝴蝶、玩辦家家酒,就連睡覺也膩在一塊,他總會說故事給她聽,逗她開心。
那對小兒女,當初是那?那?地要好,但如今,他們幾乎反目成仇。
誓言從童稚變得篤定,從溫柔變得霸道,從甜蜜變得苦澀。
她已經不想再聽到那句鋼鐵一般的誓言,除非……除非他的心是柔軟的。
但,他已經不再是從前的他了!
他的心充滿了仇恨,而她是他矢志報仇的物件。
其實這中間是有誤會的啊!他會變得對她如此冷酷,究竟是誰的錯?
是歲月的錯?命運的錯?抑或真如他後來所深信的,是……她跟媽媽的錯?
她痛苦地翻來覆去,卻始終找不到好夢的入口。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鬧鐘無情的鳴響徹底將她從睡夢中拉了出來。
唐貴霓伸手按掉開關,睜開眼睛瞪著天花板,神情一片悵然。
她慢慢坐起身,看著這個陪了自己幾年,如今卻收得空蕩蕩的公寓房間,神情更落寞了。
三隻大皮箱貼牆排放,一隻不褪流行的柏金包與一個用軟綢布層層??裹得很細心的小包袱就擱在梳粧檯上,預告了她日後的遠行。
她歎了口氣,起身更衣。
梳洗過後,她搔著長髮,走向廚房,就見同居室友范可頤活力驚人的晨跑回來,她穿著運動型貼身背心,脖子上挂著條毛巾,邊隨著音樂扭動身體,邊拿出咖啡豆。
她走過去,將那包咖啡豆接過手,舀了兩匙半到磨豆機,按下按鍵,馬達聲瞬間響起,咖啡豆被磨碎的香氣迅速彌漫整個廚房。
範可頤拔下耳機,關掉腕型隨身聽,隨著室友煮咖啡的動作,跟前跟後,雙腳不忘踏步做緩和運動。
「紐約的早晨若不從一杯香噴噴的咖啡開始,好像很奇怪。」唐貴霓從櫃子裏拿出兩個馬克杯。
「還有貝果。我幫妳買了草莓鮮奶油口味的。」範可頤把流理臺上的牛皮紙袋拎過來,歪著頭瞅著她看。「學姊,妳怎?又是那個表情?」
纖細的長指下意識地撫過臉頰。「什?表情?」
「很惆悵的表情。」范可頤打開紙包,將新鮮出爐的貝果遞給她。「怎?了?又作了那個夢嗎?」
「嗯!」她把一杯咖啡遞給學妹,兩人一前一後的走出廚房。
「到底是什?樣的夢嘛?」常常repeat,好像很神秘的樣子。「是不是那種累世、宿命的戀情?」
兩人坐在餐桌前,範可頤像個好奇寶寶似的問。
唐貴霓無奈地笑了笑。「秘密。」
「嘴巴可真緊!」她嘟嘟囔囔地抱怨。「都要分別了,也不肯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她噘著嘴,看著眼前若有所思的女人。
擁有吋的長腿與出色的五官,使她們成?紐約時尚圈的華人名模。同時,隸屬于同一家模特兒經紀公司的她們,也成了多年好友。
她的個性活潑直爽,有什?講什?,學姊則溫柔細緻,還有種難以捉摸的神秘感,這些特質不只反映在個人魅力上,有些私人秘密,她不說就是不說。
Well,她也覺得保有秘密是個人自由,可是學姊就像一團謎,自她們認識以來,幾乎沒聽她說過任何有關私人的事耶……
「可頤,妳不要什?事都那?好奇。我離開紐約後,妳要好好照顧自己,特別要小心Marrie,她對妳的敵意很深。」
「我知道。」範可頤揮揮手,想揮掉惱人的事。
那個Marrie不知怎?回事,打從出道以來,就特別喜歡跟她互別苗頭。
「我聽過一些Marrie的傳聞,她不好相處,妳要是能避開她,就避開吧!儘量不要跟她起衝突。」唐貴霓殷殷叮嚀。
「好啦!學姊,妳今晚就要離開紐約了,別把話題都繞著她轉好不好?」又不是什?有趣的話題,不過就是個不成熟的麻煩精而已嘛!
「我是在關心妳。」唐貴霓微慍的模樣也別有風情。
「是是是。」範可頤舉手投降。「說也奇怪,妳?什?選在這一天離開紐約?又?什?還要工作到今天?妳都要回臺灣定居了,難道沒想過跟朋友、同學、老同事餞別嗎?」
「我討厭離別的場面。」她低頭嚼著貝果,回避她的目光。
「我們也可以『歡』送妳啊!」
「問問妳自己,妳喜歡那種『歡』送的場面嗎?」
範可頤偏頭想了一下。
一群人聚在一起開party,名目?「歡送某某某」,每個人卻只是在進門前擁抱主角致意,然後就奔向酒精飲料的懷抱,屁些言不及義之事,最後爛醉成一團……
她打了個冷顫。「算了算了,我們都不是派對動物。」
「知道就好。」
唐貴霓匆匆咽下早餐,回房拎出柏金包,然後將那個小包袱仔細抱在懷裏。
「可頤,等我回臺灣,確定住址後再麻煩妳幫我把行李寄過去。」
「妳的隨身行李就只有這樣?」
她驚訝地看著那只柏金包,它的容量當然不算小,但顯然也放不下橫渡海洋,以及定居在地球另一端的所有必要用品。
聽說學姊在臺灣沒有親人呢!難道她打算拎著那個價值不菲的包包,露宿在很有名、地價很高檔的忠孝東路?
「妳不帶點換洗衣物或什?的嗎?」她困惑地問。
「沒必要。」唐貴霓又是那抹神秘的苦笑。「我走囉!」
「等等,請讓我跟阿姨道別一下。」
她從唐貴霓手中接過那個小包袱,放在桌上,閉目誠心的默禱幾句,然後再把小包袱還給她,並伸手擁抱她。
雖然學姊突然決定回臺灣後,這些日子以來,她們都笑說相見的日子不會太遠,但幾年異鄉奮鬥的情誼,與深厚的友誼,醞釀到在這一刻,完全發酵。
兩個大女生分開來,鼻尖紅紅的,眼中都有淚光在閃爍。
「保重。」唐貴霓跨出分租公寓的大門,有預感自己再也不會回到這裏來了。
「妳也是。」範可頤目送她離開。「我們臺灣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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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架工業用的大型風扇對著廢棄工廠裏的一個女人猛吹,將她一頭長髮吹成了神秘的黑色波浪。
「Yvonne,我要妳那神秘的氣質,我要妳讓我猜不透妳的心,卻又隱約知道妳在思念情人……」攝影師邊按快門,邊喋喋不休地猛吩咐。
唐貴霓披著一件淡桃紅雪紡薄紗,隨性擺動姿勢。
這是她在紐約的最後一份工作,?一位新銳設計師拍形象廣告。
要她裝神秘很容易,到目前?止,她最大的特色就是神秘氣質,不用裝也會讓人覺得「好神秘、好神秘,不知道她心裏在想什?」。
大概是不能說的秘密太多了吧!都緊緊鎖在心扉,看起來不神秘才奇怪。
有了這得天獨厚的「本事」,她便放縱的去想自個兒腦袋裏的事……
幾周前,她收到了一個來自臺灣的快遞,袋子裏只有一個絲絨小盒,打開來,是一枚男性戒指,沒有署名,沒有字條,當時躺在她掌心的,就只是一枚婚戒。
她知道那是他寄來的,冷硬不摧的白金材質,徹底代表他的剛強。
這不是求婚,也沒有浪漫,更不要妄想幸福,這就是段耀淩無言的告白。
他要來娶她了!而且就在今天,她的生日!
那時她意會到此,立刻處理了手邊的工作,不再接新的秀約,推掉代言活動,開始處理她在紐約的資?。因?她知道,無論颳風下雨,他都一定會出現。
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夠阻撓段耀淩的行動,就像十七歲生日那周,她飛到巴黎走秀的情況一樣。
生日那天她在街頭漫步,屏著氣息,看到他迎面而來。
飛過半個地球找到她,他看起來仍是氣定神閑,比巴黎的任何男人都帥。
長途的飛行、時差的錯亂、旅行的疲憊,在他俊臉上完全找不到痕?,雖然追她追到異鄉,可他的模樣就像跟她相約在住家附近的巷子口般,那?稀鬆平常。
「十七歲,就是沒跟男人接過吻,會被朋友嘲笑的年紀了。」
說完,他帶她到賽納河畔,毫不在乎任何人的眼光,一次又一次吻著她。
時間過得好快,她只覺得自己像飄在雲端,根本不知道時間是怎?過的,白天是如何迅速奔向黑夜,好幾個小時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溜走了。
直到她雙唇微腫,他才抵著她的唇警告。
「這是我的私人資?,不准讓任何人碰,知道嗎?」絕對霸道的口氣。
之後,他總會不定期的找上她,他對她的行蹤了如指掌,不管她到哪里出外景、在哪里走秀,只要他想,他一定找得到她。
若不是她的唇總在休息時刻沾惹上他的氣息,她恐怕會懷疑,坐在遠處觀望她工作的段耀淩是否真的出現過。
因此,她毫不懷疑,今天他會在他預定該出現的時間找到她。
「O──K!Yvonne這是妳最好的表現之一。」攝影師在她的頰邊狠狠印上一吻。「收工!」
她披著淡桃紅色的雪紡薄紗,回到充當化粧室的小房間。
當她拿起卸妝乳液,打算清掉臉上的彩妝時,突然敏感的察覺到房裏有其他人。
「霓霓。」一陣令人心顫的輕喃響起。
她裸露在空氣中的肌膚立刻起了雞皮疙瘩。
是他!段耀淩來了!
他從暗處走出來,一身合宜的黑底灰紋西裝,將高大的身形襯托得更加威猛。
看見他的表情,她立刻覺得胸前一緊。
他眸中冷酷的光芒提醒她,童年的情誼早已磨蝕殆盡,自從他回到他母親身邊,在仇恨的洗腦下,竟一年比一年更恨她。
現在站在她面前的,已不再是躲在樹洞裏,那個拿手帕替她擦傷口的大哥哥了。
「我卸個妝,馬上就好。」她顫抖地拿起卸妝乳液。
「我覺得這樣就很好。」他按住她的手,一股令人心悸的電流竄過她的嬌軀。「反正結婚是荒謬的,復仇才是重點,我不想因?妳的緩兵之計而延誤行程。」
聞言,她忍不住渾身哆嗦著。
雖然沒有人會祝福這段婚姻,甚至連新郎本身都詛咒兩人的結合,而她也明白不會有夢幻的結婚禮服,但她希望,至少在他們互換誓言的那一刻是神聖的。
「不用我提醒,戒指帶了吧?」他下巴一?,指向桌上的柏金包與小包袱。「那些是妳的?」
「是,我自己拿。」她知道自己永遠拗不過他。
「不,我來就好,我的新娘。」他嘲諷地笑笑,鐵臂一撈,瞬間將她扛在肩上,單手拎起那兩件隨身行李。
看到那個重要的小包袱差點摔在地上,她的心霎時揪成一團。
「小心!」那是她多年來的支柱啊!
「我不夠小心嗎?這個柏金包很貴,聽說有錢還不一定買得到。霓霓,這該不會是妳用身體賄賂哪個男人得來的吧?」他惡意曲解她的心意。
「柏金包隨你怎?摔都行,是那個小包袱,那不能摔。給我,我自己拿!」她尖吼著,像頭小母獅一樣捍衛她心裏最珍貴的寶貝。
他惡質地開口。「想必這對妳很重要,我更應該幫妳拿好。」說著,那個小包袱又差點摔在地上。
他是故意的、他是故意的!
「段耀淩,我恨你!」她心碎的哭嚷著,雙腿猛踢,雙拳也不住捶著他的背。
他悄悄抱穩了那個小包袱,眸底因她的話語閃過一抹痛苦。
「妳恨我?」他苦澀地笑了,暗自慶倖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對這個婚姻而言,這起碼是個不錯的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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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個受盡詛咒的婚禮!
背山面海的美國鄉村小教堂裏,正進行著一場不情願的婚禮。
新郎是個高大威猛的華裔男子,他的眼神讓人直覺聯想到獅子,揚著即將出獵的尖牙利爪,可那一臉的騰騰殺氣,卻無損俊美的容?。
黑底灰紋的西裝裹住陽剛精瘦的體魄,他的目光緊攫住新娘不放,好似她就是獅子的晚餐。
新娘的部分就比較慘了些。
沒有白紗、沒有捧花、沒有幸福的笑靨,也不知她打哪來的,只猜得到她原本應該是化著濃妝,但此刻眼線暈開了,假睫毛要掉不掉的,號稱持久型的唇膏被她咬得斑駁,一頭長髮蓬亂得像個鳥窩。
很像從哪個奇幻舞臺劇跑出來的演員,瘦小的神父心裏想著。
看她那身皺巴巴,左一個裂口、右一個裂口的雪紡紗,他毫不懷疑這個新娘是經過一陣奮戰,最後黯然落敗,才被扛著來結婚的。
當神父這?久,什?怪事都見過,但眼前的情景還是頭一遭遇上,真的。
「神父,請?我們證婚。」中國男人用英文命令。
「是……是。」他連忙看看桌上的小抄,逃避新娘殺過來的眼神。「段耀淩先生,請問你願意娶唐貴霓小姐,一輩子愛她、疼她、保護她,不管任何狀況,都對她不離不棄嗎?」
「我願意。」他想也不想的沈聲回答。
「唐貴霓小姐,請問妳願意接受段耀淩先生?夫,一輩子愛他、照顧他、體諒他,不管任何狀況,都對他不離不棄嗎?」
一陣令人難堪的沈默持續著。
新娘狠瞪著新郎,那眼神像是恨不得要將他千刀萬剮似的。
「不要忘了,妳母親臨終前對妳交代過什?。」新郎用華語冷冷地提醒她。
那雙累得通紅的雙眼,突然盈滿了難以言喻的情緒。她垂下眼睫,伸手將礙事的假睫毛忿忿一扯,狠狠一丟,像小貓咪似的喵嗚──
「……我願意。」
「現在,請你們交換信物。」
唐貴霓生氣的拿出那枚男性婚戒,將它一指套到底,然而段耀淩?她戴上戒指的手勁,卻出乎意料地溫柔。
她低頭看著她的婚戒,跟他的是一對的,沒嵌上巨無霸的鑽石,只有細碎小鑽圍滿一圈白金戒環,材質很精良,樣式很簡單,卻是她最喜歡的風格。
這戒指鐵定造價不菲,但她不記得曾在哪本珠寶目錄看過同型同款的戒指。
「在場有誰要提出反對意見的嗎?」
雖然觀禮座上只有兩個宿醉未醒的年輕人,但神父仍盡責地問。
段耀淩找上那兩團肉泥當見證人,就是料定了他們說不出話來,遂以眼神示意甚父宣佈他禮成。
神父瑟瑟的發著抖,不敢不從。
「現在,新郎可以吻新娘了。」
只見一雙鐵臂毫不溫柔地將新娘扯入懷中,激切地吻住她的櫻桃小口,在她幾乎要陶醉其間時,又毫不溫柔地推開她。
……禮成了……
唐貴霓眨了眨茫然大眼,在看見他一臉惡劣的笑容後,開口就是一串低吼。
「段耀淩,我希望你下地獄!」
他扯開一個沒有笑意的笑容。
「我早就在裏面了,霓霓。」他挑了挑眉,一臉諷意。「現在,就等妳下來陪我一生一世。」
一生一世?看著那雙燃著濃濃恨意的眼眸,她不禁打了個寒顫。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6-10 00:19:13
第二章
出了桃園中正國際機場,唐貴霓很訝異,段家並沒有派出黑色加長禮車前來迎接「凱旋歸來」的段耀淩。
俗話有雲:要讓哪個人的日子難過,最好的辦法就是跟那個人結婚。
她相信,朱敏華,恨透了她與媽媽的段夫人,要是知道段耀淩不費吹灰之力就將她娶進家門,一定會樂歪了嘴。畢竟在媽媽去世前,她用了各種手段趕盡殺絕,甚至連媽媽死後她都不願意放過……
一思及此,她不禁將雙手捧著的小包袱抱得更緊。
「跟我去拿車。」他吩咐著,走在她前面。
幾經波折,加上數夜不成眠,她的精神已有些恍惚,所以,當鞋跟一拐,她就知道跌這一跤是在所難免,索性抱緊了小包袱用身體護著,順勢跌下去。
沒想到才跌到一半,她卻發現自己硬生生地被撈住。
「站好。」段耀淩冷聲命令。
他一手圈住她的腰,一手護住她抱著小包袱的手。
瞌睡蟲頓時全部退散,她戒備地看著他。
「放開我,馬上放開我。」
奇怪,他的後腦勺是有長眼睛嗎?不然怎?知道她快要跌倒了?
還有,他怎?會幫她護住小包袱?莫非他早已猜到裏面裝的是「什?」?
他會不會伺機搶走,拿去給他母親,完成終極復仇大業……
「你站好我就放手。」他的眸裏沒有溫度,只是一逕的譏諷道:「連路都不會走,莫非你這幾年名模生涯都是混假的?」
她討厭他傲慢的口氣、討厭他睥睨的眼神,也討厭他精神奕奕的模樣,因?這樣只會對照出她的憔悴與疲憊。
她唯一慶倖的是,在飛機上的化粧室內她已經把濃妝卸掉,還自己一張乾淨的臉,換回一身正常的衣服,不然現在她會更難堪一萬倍!
她打直腰板,他的嘲弄讓她鬥志旺盛。絕不可以輸給他的敵意!她告訴自己。
「我站穩了,你可以放手了。」
接下來跟在他身後的每一步,她都特別小心,因而沒注意到,其實他是豎直了耳朵在聽她的動靜,才能在她跌倒前及時攫住她。
段耀淩按開遙控鎖,一輛實用級的————休旅車燈閃了閃,發出電子式聲響。
她很詫異他開的竟然不是Benz、BMW、Jaguar、Ferrari或Porsche等名車,畢竟段氏的「勝太電子」是國內數一數二的電子集團,他又是?所矚目的企業家第二代,已經晉身總裁之列,跺一跺腳就可以造成商場地震的一號大人物。
不過話說回來,也許他覺得載她根本不必用上什?名貴轎車也說不定。
他們各自上了車,都沒有說話,段耀淩將車開出停車場,一路往外飛馳而去。
同樣一個桃園中正國際機場,當年她十二歲遭遇母喪,輾轉從這裏出國,一去十三載,從來沒有回來過,之間的變化不可謂不大。
她靜靜的看著窗外,看著變得更熱鬧、更擁擠、更五光十色的城市,纖指有意無意地撫著小包袱,盈盈水眸閃動著,仿佛心裏正悄悄的在對誰說話。
他車速不快,路程中沒說半句話,約莫過了一個多小時,她發現他把車開進一個地下停車場。
地上建築物看起來像是一棟豪華公寓。
她忍不住開口問了。「我們不回你家?」
「不回去。」他一愣,像是沒想到她會問這句話,僵硬地回答。
「我以?你會忙不?的把『戰利品』運回去向令堂交代。」而她早已進入戰備狀態。
其實她這?說只是賭氣,她才不想這?快就見到段夫人,尤其當她還沒把最重要的物品安置妥當……
但是,她就是忍不住要激一激段耀淩。
誰要他變得如此冷酷!他早已經把娶她的諾言變造成報復的工具,他以?她與媽媽奪走他父親所有的愛,冷落了他和段夫人,所以恨她們入骨。
可惡!要不是媽媽臨終前,再三交代什?都不准說,她絕不會讓媽媽在九泉之下還被人白白冤枉。
段耀淩沈默了一下,回答得更狠毒。
「我不認?你有資格踏入段家大宅。」
「資格?」她發抖。他跟她講「資格」?
媽媽在天之靈請保佑她不要因?一時氣憤,狠狠的拿高跟鞋從他的頭上敲下去。
「你母親用盡心機也登不上『段夫人』的寶座,你雖然占了這個缺,不過,我不打算讓你過得太如意。下車!」
他催促著,替她拎下柏金包。
從飛回臺灣的航程中,他已經清楚知道,她絕不會跟那個看似不起眼的小包袱分離。
他帶著她搭上金碧輝煌的電梯,按下密碼,直達六十六樓。
電梯門一打開,就是大理石砌成的華麗玄關,沒有密碼就上不了這層樓,電梯門宛如銅牆鐵壁。住在這座豪華公寓的住戶,非富即貴,都很滿意此種滴水不漏的保全措施與大開大闔的格局。
她忍住氣,看他打開另一扇大門,踏入未來的下榻處。
「這裏就是我們的『新房』。」
他把柏金包往大廳的沙發輕輕一?,轉身朝電梯走去。
她錯愕地看著他準備離開的動作,他真的打定主意把她丟下就走?!
難道急著結婚……不是他想玩弄她的身體,盡情羞辱她的手段嗎?
「等等。」她追出門外,他卻腳步不停的直接踏進打開的電梯裏。「我被禁足了嗎?我被限制自由了嗎?我可以按時吃三餐跟擁有每天兩次的熱水澡嗎?我能對外通訊嗎?我需不需要被銬上手鏈腳鐮?」
她拚命追問,心裏只有一個最真實的聲音——留下來!不要把她一個人丟在這裏!
「這些,你都可以自行探索。」他的答案從來都不會太正面。
電梯門闔上前,他向她行個舉手禮致意。
「『洞房花燭夜』愉快,我的霓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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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貴霓恨死他了!
過了三天三夜,她終於明白,當初他?什?那?強調「新房」兩個字。
因?他根本夜不歸營,連通電話也不打!
在這種情況下結婚,她當然不會期待有浪漫蜜月,或者灑滿玫瑰花的大床,三天三夜持續不斷的交歡快感。
但是……他預告過的「地獄」呢?怎?「只聞樓梯響,不見人下來」?
打從收到他的婚戒以後,她就認命地蓄足勇氣,準備正面迎接一場硬戰。
但他搞失蹤這一套,對她簡直是可惡的蔑視,他幹嘛娶了她又不理她?她是打定主意要讓他娶回來「虐待」的啊!
她已經摸索過九十坪大的公寓,非常確定他想要跟她分房睡——如果他會回來這裏過夜的話。
他們各自擁有一個房間,一個更衣室,一個浴室,一間工作室兼書房。客廳雖然氣派,餐廳雖然寬敞,但完全看不出任何歡迎客人過來拜訪的意圖。
趁著這三天,她找了個秘密角落,把小包袱藏進去。
本來以?,這三天三夜是下馬威,段耀淩打定主意讓她沒吃沒喝、嘗點苦頭,卻沒有想到,每到用餐時間,公寓控管中心就會通知她,由某某名廚親自料理的菜肴送到了。
就連她試探著拿來不及兌換成台幣的美鈔,請控管人員幫她買些私人用品時,他們都表明會先記在帳上,按時把她要的林林總總送上來。
接著,她發現,這層公寓不但設備齊全,裝潢符合她的品味,更甚者,更衣室裏都是她鍾愛的品牌服飾,而梳粧檯抽屜裏,還有幾張不限額度的金卡。
他是在「虐待」她嗎?
要不是有過去那段恩怨在,她會以?,他是在嬌寵她呢!
她看著更衣室裏,按遙控器就可以把價值連城的珠寶取出來,還有當季高跟鞋陳列在隱藏櫃裏,再按遙控器,就會全部展示出來。
全新、限量、最飛炫的款式,完全符合她的尺寸!
她懷疑這全是室內設計師的創意傑作,把時尚名鞋當骨董花瓶般來展示。
這不可能是段耀淩的安排,絕不可能!就算他知道她穿幾號鞋,也不可能做這種太像討好她的事。
一串悅耳的鈴聲響起,她隨手接起離她最近的對講機。
「唐小姐,段先生已經回來了。」控管人員如此說道,而她壓根兒不想糾正,她已經是「段夫人」,免得有人誤以?她在沾人家的光。
最重要的是,他終於回來面對她了。
她故意打開電視,裝出滿不在乎的模樣。她才不會讓他知道,這三天她過得有多困惑不安,更不會讓他以?,她的戰鬥力已經鬆懈下來。
「晚安。」他一身帥氣地出現在她面前。「沒出門?」
「我不知道我可以出門。」冷冷的語氣。
她摟著抱枕,長腿跨在皮革編制的coffee table上,努力做出意態悠閒的模樣。
她不能看著他,不能!
他的俊臉依稀有當年疼她、寵她的「大哥哥」的痕?,看著這張臉,她會忘記一切,忘記他看著她的神情,仇恨逐年增加到令她心痛的地步……
段耀淩也坐下來。六人座沙發十分寬敞,他偏要挨著她坐。
他脫掉西裝外套,蹺起二郎腿。
「要出門就出門,又沒人攔著你。」
他的貼近讓她全身竄過一陣莫名的顫慄,好像突然觸電一樣,魂身都不對勁。
她想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一察覺到此,她立刻正襟危坐。
開炮!「你會這?好心,大老遠去紐約帶我回來,只?了給我自由?」
他愣了極短的時間,隨即哼笑出聲。
「我想知道,你媽媽卑鄙地偷走了我的父親。換作是你,紅杏出牆的速度會有多快?」
「你……」她氣得臉都漲紅了,她的媽媽才不卑鄙,卑鄙的是……不,不能說!她深呼吸,佯作不在意地問:「所以你打算把我晾在這裏?」
他把她的反應都收在眼底。
「我還沒想好要怎?虐待你。」
「這件事,你不是早就該想好了嗎?」她嘲諷地說。「你有很多年的時間可以籌備報復我的方法。」
「可能是報復的方法太多了,我一時拿不定主意要選哪一個。」
她譏誚地道:「要我幫忙選嗎?」
他下巴一緊。「不用。」
「那你是打算暫時冷凍我羅?」
他神情冷漠的盯著電視看。「你想幹什?就幹什?。」
她討厭他這種不痛不癢的模樣!
她預期他會跟她正面交鋒,兩人殺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卻沒想到他完全不按牌理出牌。他不是答應了他母親,會痛加折磨她嗎?
「我知道了,你故意對我好,讓我一邊享受,又一邊擔驚受怕,想著到底從哪一分哪一秒開始,我會開始受到酷刑。」她非逼出他的真心話不可。
他一瞬也不瞬地看著電視,片刻後,才低聲回答。
「對,就是這樣。」她是這?想,就讓她這樣相信吧!
唐貴霓看了他好幾秒。
好啊!既然他使出「拖」字訣,不肯快刀斬亂麻,把過往恩怨儘快清空,那她也不會願意坐以待斃。
她也有她想做的事,從明天起,她不會?了激他一戰,就傻傻地要自己禁足。
「我想幹什?就幹什??」她站起身,丟開抱枕。「很好,希望你不會後悔自己說過這句話。」
她走進自己的房間,原本是想讓他感受一下獨自處在華麗挑高大廳的寂寥,卻沒想到在她關上房門之際,也聽到玄關大門砰的一聲關上。
他走了,他居然就這樣走了!
他到底是娶她回來做什?的?不管她怎?刻意激怒他,他看起來還是一副不痛不癢的樣子,但要說他不想報仇,他偶爾回應的言語卻又傷人無比。
她早知道,他們的婚姻是不可能幸福的,但?什?會像陷入泥淖,不管如何使勁,都動彈不得?
唐貴霓慢慢地蹲下身,內心充滿了無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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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場演奏的悠揚樂曲飄揚在空氣中。
仿希臘神殿的設計,典雅大方,搭配上特殊的聚焦彩色燈光,?場地帶來現代戚。
五星級飯店私家招待重量級客戶的晚宴,就舉辦在西翼建築,延伸到庭園。
這個晚宴辦得美輪美奐,收到請帖的都是正港的名流富賈。
飯店感謝這些上流人士平時的捧場,?了延攬更多喜慶場合、商務會議,莫不使出渾身解數討好這些貴賓。
今晚的功能表從勁道十足的小羊排,到入口即化的鵝肝醬,到回味無窮的香檳王,以及令人驚喜的巧克力瀑布,每一樣都是精心的安排。
就連賓客入場的方式,也格外別致。
每個受邀的客人都由西翼建築進入,在富麗堂皇的大廳社交寒暄,當他們要步入庭園時,必須先下一道階梯,此刻燈光會全部投射過來,由司儀唱名,營造出巨星登臨的排場。
段耀淩手上握著威士忌酒杯,站在陰暗處,背對著入口。
「勝太電子」一年在此辦的活動不在少數,他自然也是邀請名單上的貴賓,不過,對於這類的場合,他向來興趣缺缺。
「博立國際法律事務所,穆清風先生到。」司儀大聲唱名。
段耀淩側過頭,看著多年同窗好友笑著排開黏上來的名媛,朝他走來。
他從侍者的銀盤上取走一杯馬丁尼。
「明天我會在報紙上,看到『勝太電子』總裁新婚曝光的消息嗎?」他笑著問,想知道唐貴霓有沒有出席。
他與段耀淩是兩個截然不同的男人。雖然他們同齡,又是企業家第二代,但是穆清風看起來溫文優雅,有如一介書生,紳士般的禮儀完美無缺,但段耀淩卻像隨時出獵的猛獅,爪子銳利,謎樣的眼神危險而陰沈。
女人們暗暗仰慕段耀淩,見到他無不臉紅心跳,心裏卻很清楚,誰也駕馭不了這個男人,誰也不能讓他?自己展現柔情。
因此,她們喜歡親近穆清風,善於談笑風生的他容易親近多了,卻忽略了他眸底埋著精密的算計,厲害程度不下於段耀淩。
「你看到我周圍引起騷動了嗎?」段耀淩挑挑眉。
穆清風點點頭,表示瞭解。「那就是新任段夫人還沒現身。」
「不過,我倒是帶了個你會感興趣的女伴出席。」
一抹精光閃過穆清風的眼底。「她在哪里?」
「四處釣金龜婿。」他涼涼地回答。誰要他先提起「禁忌話題」,他也不會讓他心裏好受。
穆清風果然心頭火直冒。該死的!待會兒他非去把那個小女人給揪回身邊不可。
那個以「嫁給總裁當少奶奶」?目標,死命考進「勝太電子」總裁秘書室的小女人,眼睛是瞎了還是怎?著,老是把自動送上門的他踹到一邊去,另尋新目標。
只有她能氣死八風吹不動的他!
穆清風狠狠地暍掉第一杯馬丁尼,第二杯曼哈頓,第三杯教父。
喝得真猛!「我以?你早就知道消息,才會追到這裏來。」
穆清風心儀他的秘書群之一,而那個「她」想盡辦法爭取到?他整理信件的工作,而且一遇到名流聚會的請帖,更是義不容辭地爭取陪侍出席。
酒精鎮定了穆清風的神經,他恢復平時的雍雅笑容。
「看看那些人,成?他們企業體的法律顧問,可以?我的法律事務所賺進多少銀兩。」
他含笑跟一位帶著情婦出席的小開打招呼。
「還有這些名流婚姻,遲早都要破裂,我的事務所養著一群離婚律師,談起贍養費、財?分配、監護權歸屬特別厲害,可以讓他們『離』得皆大歡喜。」
「你把這裏當作拉業務的地方?」段耀淩有一搭沒一搭地問。
「反正也不只我一個人這?想,還有人在這裏找『投資金主』呢!」
穆清風看清站在階梯上的女人,玉臂被一位影視大亨挽著,驚愕之餘,不禁佩服地笑了起來。
看來是有人打算採取行動,要主動擾惹不肯出獵的猛獅了。
「尤其是風華絕代的女人。」他的下巴朝段耀淩身後一?。
從那促狹的目光,段耀淩立刻知道,這個女人跟他有關。
該死的!最好別是第一個跳上他心裏的那個名字,什?「貴」、什?「霓」的!
在他回過頭去證實之前,司儀用興奮到近乎發抖的聲音通報。
「精采影業薛文榮先生與華人名模唐貴霓小姐到!」
聚光燈打過去,在階梯上一雙男女身上停留許久,一名男士立刻上前向他們請示幾句,得到點頭微笑的同意之後,好幾道鎂光燈同時閃了起來。
這些照片將會刊登在雜誌上,?所周知。
段耀淩反射性地喝掉最後一口酒,從侍者的銀盤上再拿下一杯純麥威士卡,一口飲下。
天殺的女人!他緊握水晶酒杯,望著她應記者要求,擺出高雅又展現美好身段的pose。
高雅?美好?他在騙誰啊,她看起來絕對不只如此!
初夏時分,唐貴霓穿了一襲Armani珠串刺繡長禮服,幾縷發絲調皮地從髮髻裏逃離,垂在渾圓玉白的肩頭上,細緻釘繡的水晶小珠在燈光映照下閃閃發亮,她窈窕的身材與美麗的模樣,奪走了所有人的目光。
包括他的目光,還有,他的理智。
那不是他買給她的衣服!
她身上所有的行頭,都不是他訂來放在她更衣室的匿名禮物!
在?她添購衣服的時候,他下意識避免純白禮服,在某種程度上,他不希望自己忍不住?她添裝的內容裏,有象徵神聖婚姻的物件,那讓他有罪惡感。
這?多日子以來,他的心像懷錶一樣,不住左右晃動,恨她、不恨她;繼續隱瞞、開誠佈公……
可是,就在他頭痛的當兒,她居然穿著純白禮服,跟隆重盛裝的薛文榮公開現身……而且,他的大掌還不住撫著她的背!
薛文榮雖是影視業界公認的君子,但擔「君子」之名就更該有「君子」之實,他摸什?摸?
這時,唐貴霓半轉過身,雙手搭在薛文榮肩上,禮服鏤空露出的雪背引起一陣驚呼與記者連連搶拍的動作,她放開懷綻出絕豔的笑容。
她很享受這一切恭維,很享受!
我想幹什?就幹什??很好,希望你不會後悔自己說過這句話。
他從來沒有想過,她會這樣做!
一雙火眼金睛爆出焰光,他將酒杯往穆清風一推,就要跨步過去。
?啷!水晶酒杯翻滾兩圈,在地面粉碎。
雖然聽到了碎裂的聲音,但誰也不願把目光抽過來晃一晃。
只有唐貴霓居高臨下,魅惑的眼波往他們一瞟,仿佛知道段耀淩就在那裏,她再轉半個身背對著?人,更放肆地讓雪背在鏡頭前一覽無遺。
忽然間,她的晚宴鞋卡了一下,幾乎就要往後栽倒,薛文榮立刻英雄救美,將她抱個滿懷。
鎂光燈霎時間閃得更凶了。
段耀淩完全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有多陰狠,他一個箭步跨出去。
穆清風反手拉住他。「現在出場會很難看。」
「我戴上綠帽子會更難看。」段耀淩咬著牙進出聲音。
「你沒有公開婚訊,不會有人發現你戴了綠帽子——如果你真的有一頂的話。」他話中有話。
「她當?羞辱我,她在挑釁!」
段耀淩壓低聲音,卻壓不住怒火,眯起眼睛,卻還能看到他們勾肩搭背的親熱模樣。
「她是我的老婆,我請你到美國去替她解決合約問題,違約金多少我都照付,她是我買來的老婆,她敢跟我玩這一套?」他怒極。
穆清風從侍應生的銀盤上拿下一杯冰涼的檸檬水給他。
「解解酒吧!我看你根本沒仔細看過敝法律事務所發給你的信函。」
「什?意思?」火眼金睛調轉過來。
還有什?關於階梯上那個女人的事是他不知道的?
「唐貴霓並沒有讓你付出任何一毛違約金。」
「你說什??」他蹙起眉。
「我跟她的經紀公司談過,她幾乎把所有合約的截止日期都簽在二十四歲的最後一天,如果有超過這天的合約,她也提前解約了,至於後來即使有報酬率再高的工作,她也一概不接。」
好像是故意把時間空下來,就專門等待二十五歲這一天會發生什?人生大事。
段耀淩愣了一下。
穆清風望著階梯上,豔光四射的「朋友妻」,嘖嘖歎道:「這?美的女人委身給你,居然連半毛錢都不跟你榨,實在沒天理了。」
段耀淩一口氣把冰檸檬水喝光,用手臂抹去唇際的水痕,瞪著她看,好像她的頭上突然長出兩隻角。
她明明知道,如果他去找她,肯定是?了……
他寄出婚戒時,心情曾經矛盾過,他希望娶到她,同時也希望她能……乘機逃走。
「她?什?要這?做?」
穆清風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
天!他真欣賞「朋友妻」今晚轟動出場的方式,以及她把好友激得震怒又困惑的手段。這女人腦筋不簡單!
「如果你問我,我只有一個答案。」
看著他「萬事通」的表情,段煙淩只差沒掐著他的脖子,逼他吐出答案。
「說!」
「她,唐貴霓,早就打定主意,」穆清風輕笑。「非嫁你不可。」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6-10 00:19:35
第三章
穿著炫耀了一晚的純白長禮服,才剛跨進她的「新房」,隨後不到三分鐘,電梯下樓又上樓,門開了又闔,走進一臉怒氣的段耀淩。
「這是怎?回事?」他質問的口氣像隨時會噴出火舌。
「沒什?。」她踢開高跟鞋,到冰箱找水喝。
「沒什?的話,你會突然出現在那種場合?」
「什?場合?上流派對?」她偏著頭,想了一下。「奇怪了,我是『勝太電子』的總裁夫人,論身分,我沒資格到場嗎?」
他咬牙切齒。「但你並不是跟『勝太電子』的總裁一起出現。」
「哦,那個啊!」她揮揮手,回到大廳,坐進沙發裏,鬆開髮髻。「很顯然的,你收到了邀請函,更顯而易見,你並沒有找我當女伴。」
反而找了一個嬌豔小女人陪同出席,當他們站在一起時,她心被螫痛了一下。
那是他的情人嗎?原來他喜歡的是小鳥依人的豔姝,不是她這種手長腳長、高頭大馬,跟人家一比之下,顯得笨拙的女人。
嫉妒與憤怒同時在她心裏快速發酵,她告訴自己,不想被比下去,就是讓自己表現得更精采。
她一整個晚上都在他附近周旋,就是不肯正面與他交鋒,她可以感受到那雙火焰般的眼眸燒灼著她的每一寸肌膚,但就算薛文榮介紹他們認識,她也僅是淺淺一笑,隨即就找藉口告退。
若非如此,完全不把他看在眼裏,他怎?會?下女伴,飛車隨她回來?
「那種場合,你不需要陪我出席。」
「恐怕連『那種場合』之後的『徹夜狂歡』,都不需要我出席吧!」她按捺苦澀,滿不在乎地說。
「什?意思?」
「情婦固然重要,但我想,你心裏一定更不願意,還沒沾惹上的新婚嬌妻被別的男人盯上了吧?」
段耀淩目光森冷,緩慢地問道:「你跟薛文榮上床了?」
她回答得很乾脆。「還沒。」
「還沒」就代表他們都在找機會。她居然敢!
「反正你正在計時我紅杏出牆的速度有多快,我可不打算讓你低估了我。」她嬌笑著,起身打算走回房間。
他的動作更快,欺到她身後,握住她的手臂,在她還來不及反應時,將她往後一扯,推抵在牆上。
「你弄痛我了……」她小聲抱怨。
他的額頭抵住她的額頭,他可以聞得到她的幽香,感受到水嫩紅唇的魅力,該死的,他要她的一切都屬於他,只屬於他,不許任何人覬覦!
「再也不准你跟任何男人如此接近。」
他眸裏的怒意驚人,她雖然害怕,但還是執意撩撥。
「那我該怎?紅杏出牆?」
「不准你紅杏出牆!」他霸道的佔有欲全被激出來了。
「這樣不就違背了你的期望?」她故意問,心跳飛快。
「我的期望改變了。」
「那進行到一半的該怎?辦?」她下意識地舔了舔唇。
奇怪,她明明擦了超保濕唇蜜,?什?還是覺得嘴唇很乾燥?
「你跟薛文榮進行到什?程度?」他眯著眼問。
她按照想好的答案回答。
「我們一開始就直接進三壘,下一次見面就會奔回本壘了吧!」
他低吼一聲,猛然覆住她的唇。
她居然跟別的男人親熱!她居然真的敢爬牆!
他熱燙的舌頭直叩她的齒關,在她驚呼時,咽下了她的抗議,直接吮住她的丁香小舌。
她用力掙扎著。她是想激怒段耀淩,但沒想到他的反應如此劇烈,就像化學實驗大爆炸一樣,讓她心悸。
她已經習慣他緩慢品嘗的深吻,這種來勢洶洶的素吻,讓她不知所措,心跳得飛快,只能無助地掙扎。
還有他的手掌,下流地沿著她的背部曲線一路往下滑,畫出一道火線,熱辣辣地喚醒她身上每一個性感接收器,強迫她接收灼熱的快感。
她不習慣這種感覺,不只不習慣,?了呈現禮服的完美效果,她穿了布料最少的「一字丁」,因此讓她的臀部一無遮掩。
如果他的手從禮服背部開口溜進去,就會直接碰到她的臀部……天哪!老天!她赤裸裸的臀部,跟他熱烘烘的大掌!
她使出全身力氣把段耀淩推開,他倏然抽離的雙掌,把她身上所有的性感接收器攪得失靈。
她的眼神慌亂得有如受驚的小兔子,他舔過上唇,得意洋洋的表情像只剛舔過鮮美滋味的野獸。
「你跟薛文榮沒搞過任何花招。」他倏地退開一步。
她僵硬地靠在牆上。「什?意思?」
「如果你跟他玩過,不至於生澀成這副德行。」他雙臂撐在牆上,限制她的動作仍充滿佔有欲,眼裏已沒有激情的影子。「你在玩什?把戲?」
唐貴霓這才知道,原來這不過是他試探的手段,她真氣自己禁不起「考驗」。
「沒什?。」她聳聳肩。既然被識破了,她索性據實以告。「我只是想開一間模特兒經紀公司。」
「然後呢?」
「我在募集投資人,薛文榮在影視圈中呼風喚雨,有錢有權,跟我有點交情,對這個企畫也有興趣,他完全不介意當幕後投資人。」
其實早在幾年前,薛文榮就曾經親赴紐約,力邀她回臺灣發展。他們的交情就是從那時開始的,彼此都很欣賞對方,交情也很純潔,沒別的曖昧。
這也是她之所以找上薛文榮投資的重要原因。
「這種事,你應該先找我談。」
「很抱歉,我翻遍了整個屋子,都找不到聯絡你的方式,我試過電話裏每支快速鍵,都是『外賣電話』,我不曉得你這?怕我餓死在家,卻不怕我發生意外、找不到人求救!」
她恨恨地看著電話,裏面編排的快速鍵,中西式餐館都有,咖啡奶茶專送的也有,雖然都是她喜歡的食物,但上百組快速鍵、上百個餐廳,設定的人要不是以?她是個大胃王,就是瘋了。
「後來我想到,你說過,我愛幹什?就幹什?,夫命不可違抗,於是我就照我自己的意思去做。」
「跟薛文榮在飯店派對裏亮相?」
「反正你還不是帶了別的女人赴會。」
「你在吃醋?」
他一語戳破她的心事。「不要太自?身價。」
「如果不這樣,該如何解釋你是存心嫁給我的?」
唐貴霓如遭電擊般地一震。「什……什??」
「穆清風說的。」
「誰是穆清風?」
「我的律師。」
「他這?瞭解我?」
「我派他到美國去,跟你的經紀公司談判。」他看住她的眼睛,不讓她回避。「很顯然的,你早就把大事小事都安排好了,只等著我去娶你。」
他說這話的時候,心裏竟有著隱然的喜悅。
她雖然沒說,但至少用迂回的行動表現出來,她並非那?不情願嫁給他。
「我那是……」她想要爭辯,卻及時住口,就讓他自己一直都這樣想好了。
「跟我說說你的企畫案。」他收回雙臂,率先走回沙發坐著。
少了他的箝制,唐貴霓心裏壓力小了不少,卻也悵然若失,他很難得很難得,才跟她靠近一次。
「其實也沒什?好說的,就是想開一家模特兒經紀公司,正在尋找辦公地點、雇用人手、還有公司開張的制式登記等等。」
「不想安分的當少奶奶?」
要她茶來伸手、飯來張口,把逛百貨公司當散步?
抱歉,她不習慣。
「我有我自己的夢想要實現。」她澀澀地回答。「貴霓模特兒經紀公司。」
她沒說出口的是,完全擁有他是她最大的夢想,但那是屬於無法實現的夢想。
段懼淩的臉忽然沈了下來。
「你不能用你的名字當作公司名稱。」他仿佛在壓抑怒氣。
「?什?不行?」她不平地問。
因?那不安全,會使她這個目標太明顯,容易成?靶心。
「沒有?什?,低調一點會要了你的命嗎?」他淡淡地說道,但沒有加以解釋。
「去找算命的,叫他幫你挑個有利公司賺錢的名字。統計你需要多少資金,明天報給我一個數位,後天錢會進你戶頭,至於公司的登記種種法律問題,我會讓博立國際法律事務所幫你處理。」
他頷首,表示這個話題已經結束。
不,還沒結束,她直覺他在避開某些話題。
「你什?時候這?相信算命師的話?」她譏誚地問。「算命師有沒有告訴過你,我既不旺夫也不益子,早早分手早早好?」
「我沒聽過。」他故意忽略她語氣中的嘲諷。「總之,不要用你的名字,不要讓人聯想到你。」
對了,這就是重點。?什?不可以用她的名字?
「唐貴霓」三個字很臭嗎?代表難以磨滅的恥辱嗎?媽媽當年與段叔叔那段情,也是上流圈茶餘飯後的話題,難不成他怕跟她沾上邊,會被看輕?
一股氣從她胸臆漫燒上來。既然怕被看輕,又何必娶她?
她根本沒有多想他蹙眉的表情,看起來其實好像是憂慮,沖口而出,「你以?這些日子以來,我接受雜誌專訪,結交有力人士是?了什??」
她還做了這些事?該死的!他派在她身邊的人,居然一個字也沒提起過!
「你是想賣弄風騷?」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
他不要她招搖過市,是有不能說的安全考量,她大剌剌的亮出自己的名號,不啻是將自己往危險裏推。
唐貴霓頓時僵住。
他這?恨她嗎??什?偶爾從他口中說出來的話,就像毒蛇吐信一般令人難受?
「對,賣弄風騷,我每風騷一次,我的名字就炒得越熱,對於我的事業會更有幫助。」她自暴自棄地附和。「現有的投資者,都是沖著我的名字給面子,名字是我最大的資?,我打響它、我利用它,我說什?都不會放棄任何一個將它派上用場的機會。」
他瞪了她許久,仿佛她說的是「我說什?都不會放棄任何一個找死的機會」。
「隨便你。」他的表情越來越沈重、躁怒。「但你最好記住,你是我段耀淩的妻子,我不允許你勾著別的男人的手出入社交圈,也不允許有其他的出資者。」
「但我需要錢。」
「要錢是吧?」他咬著牙。「我全給!」
「那倒不必,我還有點錢,我算小股東,你是大股東……」
想起他?她籌措的大筆違約金根本沒派上用場,他頑固地說:「我獨資,你完成你的夢想,至於你以前賺的那點小錢,留著當私房錢吧!」
「你這?希望用『錢』把我買下來嗎?」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向他攻擊。
他沈默了一下。
唐貴霓想不到在他臉上,竟然可以看得到「心平氣和」的表情。
「你何不把它想作是個生日兼結婚禮物,這樣不是比較愉快?」
唐貴霓傻了,他?而陰狠忽而溫柔,讓她不知所措,根本不知道要拿什?態度去面對他……
難道這就是他收服她的策略:糖果與皮鞭並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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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收到段耀淩彙給她的款項之後,她就被一大堆事務追著跑。
首先來臨的,是博立國際法律事務所的穆清風。
暫時沒有辦公室,她只好招待穆清風到自個兒的書房,討論成立公司的種種細節。
「穆先生,請這邊走。」
穆清風一進好友「金屋藏嬌」的華麗殿堂,不禁看得傻眼。
這傢夥是想怎樣嬌寵他的女人啊?這層公寓的過戶手續是他幫忙辦的,自那之後,沒聽說過段耀淩與任何室內設計師聯絡,這屋裏,哪怕是一根挂勾、一張壁紙,都是他親手挑的。
「穆先生,請這邊走。」唐貴霓忍不住提高聲音再喊一次。
「對不起,我只是看呆了。」他溫文一笑。「這房子的風格華麗又不失溫暖,是你設計的嗎?」
「不是。不過,如果你需要想找設計師?你服務,我可以幫你問到電話。」
他笑了笑。有意思!段耀淩的美麗新娘還不知道他?她所做的一切。
「謝謝,不用了,我相信我對這位細心的男性設計師的電話倒背如流。」
男的?那他一定是個gay,不然品味不會那?超凡脫俗,她心裏想。
「是嗎?」她示意他往書房走去。「如果有機會,請?我轉達,我很感謝他每一個貼心的設計。」
尤其是更衣室裏,那個當季鞋款當骨董花瓶擺設的創意之舉,簡直一絕。
「你何不親自跟他道謝?」
「只怕機會不多。」她光是跟薛文榮現身過一次,就讓段耀淩怒氣大發了,要是再要求見室內設計師一面,豈不是自己找死?
她現在有正事要做,她一直都想開一家正派的模特兒經紀公司,?更多美麗有個性的女孩實現踏上伸展台的夢想。
他們走進書房,各自坐定主位、客位。
「對了,剛好你提起,我忽然有個想法,我的公司內部設計,不如完全包給那位設計師處理。」
穆清風竊笑。
「我想『他』會很樂意?你服務,不過他的工作量大,恐怕無法設計整個公司。我想,如果只設計你私人的辦公室,他應該會無條件答應。」
「是嗎?」唐貴霓露出笑容。「那太好了。」
他們洽談公事的時候非常愉快。
唐貴霓在紐約時尚圈顯然不是個沈溺於性愛、毒品、酗酒、病態減肥的模特兒,她美麗而聰慧,工作之餘不忘學習更多的東西。
穆清風發現,她取得了MBA學位,閒暇之餘,在之前的經紀公司也實習了行政工作,她甚至對服飾、造型、攝影都有深入研究。
「既然如此,你何必把事業局限在『模特兒經紀公司』?」
「事業剛開始,我覺得還是謹慎?妙。」唐貴霓小聲地說。
「以你的經歷,可以多方面發展,模特兒經紀公司、訓練學苑,甚至自創品牌。老實說,現在的企業很難以『中繼站』的角色屹立不搖,尤其是藝能界,大部分經紀公司都往自行製作影集、電影、音樂、廣告等多樣管理系統前進,有段先生當後台,資金絕對不是問題。做事業,與其畏畏縮縮,還不如雄心萬丈。」
就這句話,不難看出穆清風的個性。
唐貴霓想了想。他所說的,都是她想要逐步實現的夢想,但是一口氣全部滿足,會不會太躁進了?
「我考慮看看。」
「那我就先離開了。」穆清風收拾公事包,唐貴霓送客到門口。
就在他穿好鞋,起身準備離開的時候,忽然又轉過頭。
「因?要與你共事一段時間,我想我還是再自我介紹一次好了。」
什??現在才「自我介紹」會不會太晚了?她有些詫異。
「我知道你是博立國際法律事務所的穆清風先生。」難道她看起來很迷糊嗎?
「是,不過我和段先生不只在工作上有合作關係,我們私底下還是死黨。」
「死黨?」她更詫異了。「那個脾氣臭、心腸硬、腦筋有問題的段耀淩會有死黨?」
該死的段耀淩,他搞哪一國的恐怖滲透啊?不只要當她的幕後金主,還派死黨來監視她?
看到她欲怒的表情,穆清風哈哈大笑。
「身?他的老婆與死黨,我們應該惺惺相惜,互相傾吐被他欺負的怨言。」
她稀奇地挑了挑眉。「你也會被他欺負嗎?」
「當然。他明知道我很哈他的某個秘書,卻老是故意帶她出席各種社交活動,還幫著她釣別只金龜婿,這不算是一種『欺負』嗎?」
他咬牙切齒地說著,不著痕?地?好友澄清,飯店派對那一次,對段耀淩而言,他的女伴只是秘書,卻是他穆某人哈得要命的小女人。
「哦!他真的滿可惡的。」唐貴霓突然心口一松。
原來那不是他的情婦,感謝上帝!
「我要告辭了。」他按下電梯鍵,即將踏進電梯時,回頭提醒她。「對了,段夫人……」
「穆律師還是叫我『唐小姐』吧!」既然他跟段耀淩是死黨,就該知道過往的事。
「唐小姐,」穆清風從善如流。「一個良心的建議:如果在這屋裏,你感到便利、舒適、愉快,你應該要想想,是什?樣的室內設計師,能夠體貼入微地照顧到你各方面的需要。」
這話是什?意思?
在她問出口之前,穆清風已經揮揮手,走進電梯裏,迅速下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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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秋天來得特別早,溫度降得快。
雖然說「貴霓時尚」有段棹淩撐腰,但唐貴霓仍講究親力親?,在被籌備公司的大小事務弄得焦頭爛額的時候,第一個冷鋒悄悄過境了。
一盞孤燈伴隨著她,很晚很晚了,她仍在書房逐字逐句地看著企畫書。
突然間,有一種奇怪的聲音從頂頭樓上傳來。
喀啦喀啦喀啦喀啦,大珠小珠落玉盤的聲音。
是誰在半夜,把一大盆鈕扣或彈珠往地上灑啊?
她?頭往上看一眼,雖然看這一眼不可能看出什?端倪,但她仍忍不住氣憤,怎?會有住戶這?沒公德心,夜闌人靜,也不怕吵到他人好眠。
她低頭繼續工作。
沒幾秒鐘,一種好像大石頭在地上滾來滾去的聲音又出現了。
她再度分心地往上看。
這次分心不只是因?憤怒,而是漸漸漲高的恐懼。
她看了眼時鐘,半夜三點多,感覺上滿多靈異事件會發生在這個時候,她就被叮嚀過,淩晨三點到四點,最好不要去上廁所,不然後果自負……
以前看過的恐怖片,最血腥最可怕的片段一一飛掠她的腦際。
不行,越想越可怕,她沒心情工作了,她必須去睡覺,用棉被把自己卷起來。
她飛也似的逃進房間,這近百坪大的公寓只有她一個人住,委實冷清了點,萬一發生什?事,想找個人抱著一起發抖的機會都沒有。
她跪趴在棉被裏,眼睛一眨再眨,毫無睡意。
怎?辦,腦子裏轉的都還是那些恐怖電影……等等,好像沒聲音了……
她從棉被裏鑽出來半顆頭,露出兩隻眼睛,小心翼翼地左看右看。
「乾脆來個『以毒攻毒』吧!」
她裹著大棉被下床,以便遇到「狀況」就能隨時縮進去「避難」。
她慢吞吞地從櫃子裏選了一部甜蜜愛情片,「50 first dates——我的失憶女友」,拆開封裝,放進DVD播放機裏。
房間裏有一點聲音,感覺就不太寂寞了。這部片子的節奏其實滿輕快的,使她漸漸忘了恐懼,慢慢把棉被鬆開。
正當男女主角因?第一次相談甚歡而各自竊喜時,坐在電視前面的她,也跟著覺得好溫馨、好甜蜜,好像自己也陷入情網……
喀喀喀喀、喀喀喀喀……
一陣高跟鞋踏在地板上的聲音,由遠而近在她頭頂升起時,已經忘了恐懼的唐貴霓忽然間感覺到涼意從頭頂一舉灌入,迅速抵達腳尖。
那種走步聲會讓人聯想到一種畫面——一個黑暗系美女穿著超高細跟鞋,緩緩走到熟睡的丈夫身邊,小腿一勾,拔下高跟鞋,猛然將鞋跟往丈夫的額頭一敲……
「哇!」她跳起來,沖到最近的對講機,抓起話筒。「喂?」
「您好,唐小姐。有什?可以?您服務的嗎?」
控管中心人員的精氣神永遠飽滿。
「麻煩你叫我樓上的住戶不要在這種時候穿著高跟鞋走來走去,喀喀喀喀的,聽起來很可怕,你知不知道?」她嚇壞了,恐懼全化作一肚子氣。
「好的,我?您處理。」
幾個輕快的鍵盤聲響起,而後忽然間停止。
唐貴霓發誓,她聽到對方的一陣抽氣聲。
「……唐小姐,您可能睡迷糊了,您樓上並沒有人在走路。」遑論還穿著高跟鞋。
「怎?可能?」一陣陰慘慘的冷風吹進來,她打了個寒顫。
對方沈默了下,最後還是決定據實以告。
「因?您樓上的單位尚未出售,目前還是空屋狀態。」
天哪!那……腳步聲從何而來?
話筒從她的手中倏地滑落。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6-10 00:19:57
第四章
段家大宅的氣氛一向低迷,即使是在用餐時分。
這座城堡般的宅邸,被女主人點綴得金碧輝煌,細緻玫瑰紋的壁紙,精雕細琢的家具,複雜編織的蕾絲桌巾,繁複華麗的水晶燈,出自波斯巧匠的地毯,每一樣都是極品中的極品,藝術中的藝術。
只是沒有溫暖。
每個僕人走路都是小心翼翼,幾乎不交談,目光也避免與任何人接觸。
即使他們將一道道的佳肴往桌上擱,?夫人與少爺布菜,食具也不會碰撞出聲,至於熱騰騰的蒸氣,似乎在一上桌就被僵冷的氣氛凍成冰霧了。
「好了,你們都下去吧!」朱敏華看了恭立在後的杜管家,她的心腹大患之一。「你也下去吧!」
「是。」杜管家微微鞠躬,退了出去。
長長的餐桌兩端,一邊是朱敏華,另一邊是段耀淩。
只要母親的筷子還擱在筷架上,他就絕對不能開動,這是從小就用鞭子硬教到聽話的「家教」。
他垂下眼睫,看著桌面,知道母親要不是聽聞了什?動靜,是不會連調十八道金牌把他召回來。
但母親那兩道視線,只是冷酷地盯著他。
「我聽到了一些消息。」半晌後,朱敏華冷漠的聲音響起。「我很驚訝,我竟然是從娘家聽來的,然而,你才是該對我效忠我的人,不是嗎?」
是了,母親的娘家。事實上,他的母系親屬從來沒有一個人正眼看過他,沒有一個人不想讓他的處境雪上加霜,從以前便是如此。
「請問是什?消息?」他佯作不知,不讓自己流露出任何情緒。
打從他十七歲起,就開始培養自己的心腹,與母親對抗。而他成?「勝太電子集團」的總裁之後,母親安在他身邊的人手,與他暗中佈局在母親周圍的部屬,更是多到令人難以置信,想像不到他們竟然是母與子。
「聽說那個賤人的女兒回來了。」朱敏華重重一拍桌面。「你沒有話要說嗎?」
桌上的碗筷碟子全跟著向上一跳,但他不動如山。
「請母親訓示。」
「聽說你跟她同居了。」
他神色不動,揣測母親究竟知道多少。
「你是不是忘了姓唐的母女是怎?羞辱我們的?死了的那個,奪走了我的丈夫和雙腿,活著的那個,讓你父親對你視若無睹,而你居然讓她過好日子?」
「我自有打算。」
「你能有什?打算?像你這樣的賤胚,看到漂亮女人還能不暈頭轉向,忘了自己是誰?」朱敏華氣得胸口直起伏,根本沒注意自己罵了他什?字眼。「我要見她,明天就把她帶回來見我。」
「只是同居,名不正、言不順,她也配走進這裏?」他不屑地說,下意識隱瞞住結婚的事。
他知道母親的盤算,段家大宅有許多黑暗的角落,要無聲無息的軟禁一個人,絕不是難事,至少他幼年被禁錮時,只有細心入微的杜管家找得到他,卻也無力解救他,只能任母親用暴力教他學會仇恨。
「就算名不正、言不順,她也拐走了你不是嗎?」朱敏華露出一個冷酷的笑容。「你該不會是嘗了她的甜頭,在替她想開脫之詞吧?」
「她給我多少痛苦,我都會加倍奉還。」他的聲音宛如來自冰窖。
「很好。她才剛回國內,又沒有親人,你要乘這個機會將她軟禁起來,我一定要看到她生不如死。」
「交給我,我知道該怎?做。」他讓自己的聲音充滿了虐人的渴望。
朱敏華眼神犀利地打量著他,仿佛在評估他能不能實現承諾。
最後,她面無表情地點點頭。
「好吧!如果你需要任何『工具』,去找這個人。」一張名片被推過來。「我已經替你訂了一套。要教訓本性淫蕩的女人,沒有比貞操帶更好用的東西了。」
段耀淩下巴抽了抽,儘量不表現出任何表情。
「我以?這種東西已經失傳了。」光是想到那種東西,他就反胃。
「不。」朱敏華惡毒的微笑。「貞操帶越來越精致,也越來越『實用』了,我哥哥就是用這一套,擺平那個同時找四個包養戶的小明星。」
他想吐!
「要是你想發泄欲望,找其他女人去。」朱敏華驅動電動輪椅,離開餐桌。「再怎?說,你對我還是很重要,我不希望因?她而弄傷你。晚餐你自己吃吧!」
他目送母親的身影進入電梯上樓,看著那張仿佛會長出牙齒亂咬人的名片發愣。
貞操帶?她怎?會想出這?令人作嘔的東西?光是想到要用這種東西對付任何女人,他都覺得殘忍無道,更何況她自己就是一個女人!
他不能讓母親得逞,更不能讓母親抓到唐貴霓,否則絕對無法善了!
「少爺,您不用餐嗎?」杜管家默然無聲地出現在他身旁。
「不吃了。」
「那我叫人把東西撤下去吧!」杜管家拿起那張名片,撕了又撕,放進口袋。
清脆的撕紙聲回蕩在死寂的大宅,段耀淩頓了一下,站起身。
「謝謝你,杜管家。」他瘩?的說道,內心充滿感激。「你?我做的,比你以?的多更多。」
杜管家精銳的目光在鏡片後一閃。
「妥善照顧少爺,永遠是我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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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大宅燈熄之後,段耀淩開車來到他與唐貴霓的「新居」。
他在車裏坐了很久,不肯定自己?何繞了又繞,最後還是來到這裏。
如果母親布了眼線在他身邊,他此趟前來,無疑是陷唐貴霓於危險。但即便如此,他還是想親眼看到她此刻是完好的。
至於其他因應的措施,他可以再行安排。
他拔起車鑰匙,毅然決然的走進電梯。
當他走進公寓,門倏然一開,立刻看到唐貴霓。
大廳的coffee table上,滿滿都是文件,電視也開著,淩晨快三點,這個女人居然還醒著。
在門打開的一?那,唐貴霓心跳飛快,一顆心已經快要跳出嘴巴,正塞在喉嚨,害她差點無法呼吸。
「是……是你。」
他沒想到自己這?不受歡迎,原本就惡劣的情緒更惡劣了。
「幹嘛像看到鬼一樣?」
說到「鬼」這個字,她的臉色又變得更慘白些。
「沒……沒有啊!」
「屋裏還有別人嗎?」不然幹嘛一副被抓包的表情?他皺起眉。「你在我的地盤上偷漢子?」他眯起眼睛問,脫掉外套,解開袖扣。
今晚他正需要一個「沙包」,他雖然極度不希望她提供「情夫沙包」,但如果有,他不介意把「情夫沙包」捶到虛脫。
她用力深呼吸幾下。
是段耀淩,是他,他終於回來了!
「如果屋裏有別人,我會待在這裏辦公嗎?」
「我不知道區區的『貴霓時尚』有這?多公事待辦。」他瞄一眼卷宗堆,走到她身邊的沙發坐下來。
「貴霓模特兒經紀公司」已經正式進階?「貴霓時尚」,朝全方位發展。
因?她堅持要用自己的名字打頭陣,固執得像頭驢子,他拗不過她,只好暗中增加保護她的人手。
「好啦好啦!反正我就是不如你精明幹練,能力滿分。」她坐在地上咕噥。
其實這幾天,一到晚上,她辦公事也不專心,看電影也不專心,她重復播放「我的失憶女友」,這部電影述說了她心裏最深的渴望,因此百看不厭。
而她不敢睡覺的原因,則跟樓上幽幽的「芳鄰」有關。
「芳鄰」偶爾會在淩晨四點許出現,踏著高跟鞋,逼她重新回味用「腦漿鞋」鞋跟敲破額頭,腦漿四濺的恐怖想像。
這種想像仿佛有生命力似的,一旦出現過,下次再出現,「劇情」一定往後發展,她甚至可以想像得到,這位黑暗系美女望著死丈夫,微微倩笑的模樣……
天哪!
想到此,她的臉色更是一陣青、一陣白。
前幾天正午時分,傳說陽氣最盛的時候,她硬拉著控管人員到樓上去看個分明,她才不相信樓上沒有住人……
事實上她錯了,樓上真的沒有住人!
她倒不擔心得罪了那位頻頻強調「闖進空屋是違規」的控管人員,倒是擔心那抹「芳魂」、那個「黑暗系美女」已經記住她的樣子,下次她的鞋跟就會敲向……
「啊!」有東西在動。
「幹什??」他不悅地瞪著她看。「我拿個選台器,你也要這樣大驚小怪?」
看來他是多慮了,她根本還是活跳跳的活龍一尾,根本不必他來操心,只是氣色稍嫌不好看。
「這部片是什??」他只看中間的片段,不太清楚在演些什?。
她也有點懊惱自己草木皆兵的反應。
「什?,這部片喔……就是在講一個發生車禍的女孩,因?腦部受傷,失去短期記憶的能力,所以每天早上醒來,她都以?是車禍當天的早晨,她完全忘了車禍,腦子每天都reset一次,她會過完一天,但到了隔天早晨睡醒,又忘了前一天發生的事。她永遠都在過『車禍的那一天』,儘管每天際遇都不同。」
「你是說,她的大腦每天早上都會重開機一次,前一天的記憶都清掉了?」
她歎了口氣,好像無限欣羡。「對。」
這有什?好羡慕的?「現在的電影越來越膚淺了。」
「但我喜歡這個點子。」她如夢似幻地說道。「如果我們在你十歲、我六歲那年腦部受傷,我們就會永遠活在對彼此沒有仇恨的時候。啪,每天重開機,每天都玩得好開心。」第一次,她在他面前笑得好溫柔。
難道他們之間,現在就只剩下仇恨而已嗎?連她的心也被仇恨填滿了嗎?
他心裏苦澀地跳出這句問話。
「真是個白癡的想法。』他的嘴比腦筋動得更快,反射性地說出傷她的話。
「所以我才說『如果』啊!」
他勾著西裝外套,站起身往房間走去。
「等等,你今晚要睡在這裏嗎?」她半爬起身,滿懷不敢置信期待的問。
「不可以嗎?」他挑起眉,離開大廳。
扣嘍!她不安亂顫的心臟頓時安回原位。
這個男人,難道不能說一句直接肯定或直接否定的話嗎?這種規矩外的答案,乍聽之下,沒想清楚,還以?他是在拒絕呢!
她眨了眨眼睛,坐回原位。
……今天晚上她有伴了,而且是段耀淩!
不管現在的他如何,他們一起生活的那年,每逢打雷下雨,他總是第一個跑到她房間,在她還沒鑽進被窩裏瑟瑟發抖之前,搶先將她抱進懷裏,說著一個又一個魔幻的故事。
那些故事,內容總不脫一個被繼母虐待的小男孩,如何運用力量與智慧,逃開繼母的魔爪,到世界各地冒險,最後殺了惡龍,娶公主?妻。
她還記得他說起壞繼母的神情,那?木然、那?僵硬,好像他身曆其境……
一個想法閃過她的腦際,快得讓她抓不住,卻又在她心頭留下疙瘩。
她側著頭想了好久,卻又抓不回那瞬間的感覺。
她喝了一口茶,看著液晶電視上浪漫又爆笑的電影片段,忍不住笑了出來。
不知?何,想到段耀淩就在她身邊,她就覺得好安心。
明明他是最想傷害她的人之一,怎?可能帶給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她皺著眉,苦思起這個世紀大謎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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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個小時,電影演到了尾聲,唐貴霓?頭看看時鐘,快五點了。
今晚,那個黑暗系美女沒有搞怪。
沒有喀喀喀喀高跟鞋走路的聲音,沒有彈珠潑到地上的聲音,也沒有大石球在地上滾來滾去的聲音。
說不定就是因?段耀淩陽氣重,才能平安度過這一夜。
呼~~好困!
她伸了個懶腰,關上電視,打算回房去睡。
一片空寂中,她才聽到一陣抑抑續續的低咆聲響起。
又來了!今天換那個被敲破腦袋的死丈夫發出怨恨的呻吟了嗎?
她寒毛直豎,眯起雙眸,聽聲辨位,想知道聲音來自何方。
站起身,睡裙下擺在她小腿邊晃動。她循著聲音,追著追著……居然來到段耀淩的睡房外。
她附耳一聽——他在叫,是他在叫!
低沈的爆吼嗚咽經過隔音設備的阻撓,變得極其低微,但是那聲音聽起來好像很痛苦似的……她伸手一旋門把,發現門被鎖上了。
他是不是發生了什?意外?
她瑟瑟發抖,努力定神去想。
這棟超智慧大樓有防偷、防搶、防風災、防雨淋、防地震的效果,被歹徒襲擊的可能微乎其微。她拍門叫他、喊他,只聽得見像作惡噩般的大吼大叫。
如果他被襲擊,他應該會求救,不是嗎?至少也會越叫越虛弱,對吧?
她邊聽邊判斷,確定他是陷在夢魘中無法自拔,但她又無法太放心,在門口流連不去。
現在回想,幾次探索這層公寓時,就對他房裏的隔音設備感到好奇。
當時猜,也許他愛靜怕吵,現在倒著想……會不會是他早已知道他作夢時會吵到別人,所以才做隔音設備?
雖然聲音隱隱的,但她仍然不放心,原本打算回房尋個好眠的主意打消。她匆匆回房,取來一件禦寒的棉褸穿上,坐靠在他門旁牆邊。
她滿腹狐疑地聽著他的叫聲,漸漸地、漸漸地,困意蒙上她的眼……
唐貴霓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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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都是千鈞一髮!
段耀淩躺在床上,擺著頭,全身像被定住似的,陷在夢魘之中,醒不過來。
他知道自己在作夢,他很想醒來,不想再看到過去血腥的片段,但不管再怎?掙扎,都像?進南極冰湖裏,凍得遊不上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水平面結冰。
他的腦際閃過……
不小心打破一隻碗,母親罵他,父親不耐地離席,當晚他被打到虛脫,急性盲腸炎也趕來發作,痛得躺在地上,連打滾的力氣都沒有……逃,快逃,霓霓、唐阿姨,我聽到母親指示,要幾個流氓去「動」你們……好痛,鞭子抽在背上好像火在燒,他不過是說了句「唐阿姨看起來不像壞人」而已啊……霓霓,外面又是狂風暴雨,杜管家說,你跟唐阿姨?了躲開媽媽的追擊,搬到會漏水的鐵皮屋,你怕不怕……我保證我會恨唐阿姨……不,是那個奪走爸爸的狐狸精,母親,您打我就好,打我!不要派人製造假車禍,傷害霓霓……好,我恨她們,我會打從心底恨她們,我會聽您的話,只要您罷手,放她們一條生路,我會?您報仇、我會?您報仇……
我會?您報仇!
段耀淩猛然從床上坐起,驚出一頭一瞼的汗。
長年盤據在他夢裏的,都是真實發生過的驚險,每次回視,都那?驚心動魄。
清醒時,他可以克制每一根神經、每一縷思維、每一副表情、每一個動作,他可以騙過任何他想欺騙的人。
但入了夢,他無力自製,經杜管家提醒才知道,夢裏的自己經常大吼大叫,所以他將他所有的房間裝上隔音設備,不想讓任何人知道他飽受噩夢之苦。
他下床,直接踏進淋浴間,打開蓮蓬頭,讓熱燙的水沖去一身黏膩。
熱水從他的頭上淋下來。如果霓霓希望能每天reset,就算失去記憶也沒關係,只要永遠活在最開心的一天,那?他的希望是,每一次淋浴,嘩啦灑下的水流都能將痛苦的記憶全部帶走。
兩個乍看不同,其實很相似的願望,不是嗎?
他關掉出水控制,踏出淋浴間,抹乾頭髮,穿上家居服,套了件浴袍。
看了一眼時鐘,才早上七點。真諷刺!噩夢中,瀏覽前半生的記憶教人如此難以承受,換算成現實的時間,也不過區區幾個小時。
他打開房門,要到廚房找水暍,卻看見……
唐貴霓蹲坐在他門邊,雙臂環住膝蓋,側臉靠在膝蓋上睡覺。
她?什?在這裏睡覺?她……聽見了他的吼叫聲嗎?
他打住腳步,俯視著她,確定她睡得很沈,才慢慢單膝跪在她面前。
不管任何時候,她都是美麗的,美麗而荏弱,即使她並不嬌小,卻能挑起男人的保護欲,看似矛盾、其實協調的組合,是她最大的魅力。
但他知道她的心。
她很勇敢,十二歲就獨自踏上異鄉,她融入當地的生活很快,透過杜管家的安排,他總能最快掌握到她的訊息,他看過上千卷影帶,生活中的她、工作中的她、落寞的她、?別人歡笑的她。
越看他就越不能抑制渴望她的念頭,他想要她,她一直都是他生命裏的陽光。
所以,他不顧一切險阻,賭上自己的性命,漠視她可能會有的拒絕,硬娶了她。
問題是,他也恨她。
恨她奪走了父親所有的注意力,恨她被父親照顧得妥妥貼貼,恨她雖然不是父親的親生女兒,卻得到他所有的喜愛,恨她讓父親忘了自己的親生兒子正因?他的外遇而受虐,恨她……
恨她即使奪走了他應該擁有的一切,卻還是讓他愛戀不已。
?什?會又愛又恨??什?會想出言傷害她,看她臉色倏白,事後卻自責不已??什?想?她做所有能?她做的事,卻又不肯讓她窺見端倪,無法坦白釋出溫柔?
他不自覺地伸出手,想輕觸她的臉頰。
每次不遠千里到國外見她,他總是難抑欲望地吻她吻她又吻她。
現在她是他的妻子了,他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一點一點,慢慢熟悉她……不只是那甜美的唇,和她偎在他懷裏喘不過氣的輕顫。
他可以完完全全擁有她……
指尖就快觸到她的臉頰,距離不盈一寸之處,指尖敏感的細胞可以察覺到她肌膚的熱度,誘惑他把整個大掌貼上去摩挲,拂開她的發,在她額角印上一個吻。
她在睡覺,她不會感覺到他曾經做過如此親昵的動作。
她在睡覺、她不會知道……他催眠著自己,她在睡覺、她在睡覺……
該死的!她的眼睛是睜開的!
他迅速抽回手,猛然站立的動作害他差點跌倒。
「你……」
她看到他剛才單膝跪在她面前了嗎?她看到他想要觸摸粉頰的手指了嗎?
他以極度不自然的語調搶白道:「你在這裏做什??想自動送上門,卻不小心睡著了嗎?」他說時諷刺,說完立刻就後悔了。
果然,她的眼底隱隱浮現出受傷的情緒。
只一秒,她就將那情緒壓下去。
「我只是聽到奇怪的聲音,怕你出什?意外,才守在這裏。」她的聲音有些沙啞。
?何他不能像她一樣,說話那?坦白,關懷就是關懷呢?
「如果我真出了什?意外,你就是守三天三夜,也只會守到一具屍體吧?」怎?又是嘲諷的口氣?他真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唐貴霓的俏臉沈了下來。
「我不想提醒你,不過你的叫聲雖然淒厲,卻中氣十足,我足足聽了三十分鐘,都不覺得你氣力衰竭,因此我想你沒有急難,只是作噩夢而已。」
「我沒有作噩夢。」他堅持道。他不會向任何人承認這一點。
她的眼神流露出不信。
「隨你怎?說,我只是很佩服你肺活量充足,嗓門很大而已。良心的建議:去喝幾杯水,免得你沒有聲音對我冷嘲熱諷。」
她動了動身子,想站起身,但幾個小時蹲坐不動的姿勢,讓她的腳都麻了,如果她現在貿然往上一沖,可能會雙手劃啊劃地栽倒在一邊。
她拒絕在他面前表現得太笨拙,可能是因?不想讓仇人看笑話,但也可能是她想保持優雅的形象,沒有女人想被丈夫看到她笨拙的一面。
段耀淩看著她的動作,也猜到了她行動不便。
他猶豫了一下,伸出一隻手,打算助她一臂之力。
那只幾乎撫摸了她的手……他慢一步意會到這一點。
她?起眼,看著他的表情和他的援手,剛清醒的雙眸閃過一絲疑慮。
「別傻了,我不會在你要握住的時候,故意把手抽回去,現在沒有人會玩那種小孩子惡作劇的遊戲。」
她反射性地回答。「就算我們是小孩子,也沒有這樣玩過。」
當他們都是小孩子……她忽然想起,那一年的點點滴滴對段耀淩而言,是不能提起的禁忌。雖然往昔時光多?美好,但後來他認?那是恥辱。
背叛他母親的恥辱。
他的表情沒有變化,只是簡潔的命令道:「快點起來。」
她握住他的手,當他使勁將她拉起時,用了過大的力氣,害她往前猛撲,雙腿同時酸麻得站不住,因此兩人一撞一跌,他被她撲到背靠在牆上。
幸好在她腳軟往下溜的時候,有力的雙臂抱穩了她。
「你以?你在拔蘿蔔嗎?那?用力做什??」她喃喃道。
唐貴霓往上看,那雙謎樣的黑色眼眸也低垂著看她。
她一直覺得他的眼睛很美麗,像魔鬼一樣誘惑人的美麗,好像可以看穿所有人的秘密,卻狡猾地隱瞞了自己的情緒,而且他的睫毛是如此纖長,使黑眸電力十足,充滿了致命的誘惑。
她貪看著,沒有注意到自己雙唇微分,全身靠在他身上,契合的身體曲線就像是上天特地?他們打造的禮物,她柔軟的胸部僨起,緊貼著他,喚起了原始的欲望,他的下身痛苦地緊繃起來,渴望埋進她的體內,尋求釋放。
她立刻就感覺到他的硬挺,一股熱流竄過她的腹部。
他……想要她?
她不想假裝什?都不知道,畢竟她在欲望城市住了那?久,就算沒有親身經歷,光是耳濡目染,也對sex瞭解太多。
「你想要我?」她輕聲問。
想,很想,非常想,而且不光只是今天想,從他少男時察覺到男人會有欲望開始,她就是他唯一幻想的目標。
「那只是早晨起床的正常生理現象,與你無關。」他咬著牙進道,依然不坦白。
「噢!」她點點頭,表示理解,唇角卻垂了下來。
是不是他看錯了?她的眼中閃過一絲被?棄的情緒。
「你可以放開我嗎?」她的聲音已經比剛才冷靜許多。「我去做早餐給你吃。」
「不用了,我……」他鬆開手。
「在我白吃白喝白住白花錢,白撈到一個『貴霓時尚』總裁的頭銜之後,至少讓我履行一件做妻子的義務。」
她一瘸一拐地跳著進廚房,雖然行動不便,但依然優雅。
「留下來吃早餐。」她的聲音篤定極了,甚至透露出冰冷的怒氣。
她是因?他的拒絕而生氣的嗎?她……也想要他嗎?他慢半拍地意會到這一點,內心依然竊喜。
儘管她的聲音冷漠,但望著她張羅早餐的背影,他還是覺得,這是近年來,他聽過最溫暖的一句話。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6-10 00:20:17
第五章
唐貴霓在廚房裏切切弄弄。
她不是什?名師大廚,會做的早餐很簡單,沒有很好吃,可以填飽肚子,但也絕對不會害人頻跑廁所,與馬桶培養感情。
她煮了一壺咖啡,動手煎點培根與雞蛋,切一大盆各種生菜與清爽的和風沙拉醬,還有幾片烤土司。
當培根在平底鍋裏吱吱作響,她拿著夾子一邊翻動,心思卻飄遠了。
她在想,如果剛才她晚一點睜開眼睛,晚三秒鐘就好……段耀淩會做什??
他把手舉到她的頰邊。如果基於仇恨,他會狠狠擰她一把,但他看起來不像是想這?做。
那是她看過,他最溫柔最溫柔的眼神,帶了點悲傷,好像還有些不可思議的悸動,他似乎是想碰她,用最柔軟的方式,讓她想到他們還是「大哥哥與霓霓」的那段歲月。
可是他否認柔情,而她半信半疑。
如果他不是讓她窺見了他不願流露的一面,他何必心虛得差點跌倒,何必用傷人的話武裝自己?
但他明明是恨她的呀……這太矛盾了!她的思緒忽然間打結了。
「培根焦了。」一個冷靜的聲音從後頭響起。
「……噢!」她有如大夢初醒,看到強強滾的油煙往上被吸進排油煙機裏。
她懊惱地把平底鍋放到一邊,拿另一個平底鍋出來。
「不必麻煩了,剛剛煎的那些給我吃就好了。」
做好上班裝束的段耀淩坐在早餐?上,拿起叉子,開始吃生菜沙拉。
「不行,那些煎太久了,裏面的油脂都變質了,吃了容易致癌。」
他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我們兩個人,誰早點死都是一種解脫。」
她把另一份煎到恰到好處的培根夾到他盤子裏,順手?他倒了一杯咖啡。
不加奶精、不加糖,鮮奶油與鮮乳也不加,他就愛苦苦的黑咖啡。
「遵命,我等一下就把那些過焦的培根統統吞掉。」她板著臉說。
誰也沒料到他的動作那?快,從椅子上起身,繞進早餐?裏面,萬分果決地把那些焦培根丟進廚餘桶。
她簡直傻眼。
這個意思是說……他不要她死嗎?
看到她錯愕的表情,他開始後悔自己動作太突然。他應該把她支使到一邊,然後再把那些發黑的培根偷偷丟掉才對。
「得癌症的人很可憐,受盡折磨,死的時候也不好看,你好歹曾是個名模,不會希望人家拿以前跟未來的照片出來作比較吧!」
這幾乎是他說過最長的一段話,扣除掉與他形象不合的荒謬言論,其實……他是關心她的吧?
唐貴霓連忙背轉過身,假裝自己一點都沒被影響到的樣子,其實心裏很難否認,被狠狠感動一記的感覺。
她顧左右而言他。「今天晚上,你還會回來睡覺嗎?」
「看情形。」
又是不太規矩的答案。想到又要獨自面臨黑夜,她不禁有點慌。
她啜了一口咖啡,琢磨著問。
「我可以偶爾帶朋友回來過夜嗎?」
「這?快就想讓我戴綠帽子?」煎得恰到好處的培根好像突然變成木屑了。他重重放下咖啡杯,墨黑液體四濺,幾乎控制不住嫉妒的情緒。「偷情還想偷到我的地盤上?你會不會太大膽了?『段』夫人?」
她氣得發抖。
一個男人怎?可能讓你在上一刻感動得想偷偷拭淚,下一秒卻想拿平底鍋重重砸死他?
「我才不像你想得那?齷齪下流!」她把叉子用力叉進一顆番茄裏。「只有齷齪下流的人,才會有這種齷齪下流的想法。」
意思是,她不會紅杏出牆……木屑在他的嘴裏又變回美味的培根。
「不然呢?」他自動自發,拿餐巾紙擦掉早餐?上的咖啡漬。
「我只是想招待一位學妹跟我一起住,她打算回臺灣。」範可頤打過電話給她,說她已經準備悄悄從紐約時尚圈演出失蹤記,請她代尋落腳處。
她是想,公寓這?大,大到讓她一個人住都會感到害怕,如果可頤跟她住在一起,她至少不會成天想著樓上那位黑暗系美女與她的死丈夫……
段耀淩研判地看著她。「你是同性戀?」
她真想把整盤炒蛋倒到他頭上去,儘管他今天的髮型很好看,領帶與襯衫、西服的色調也搭配得剛剛好,帥得讓她想帶出去四處炫耀。
「你可不可以停止攻擊我?」她忿忿難平地說。
「同性戀只是一種性向,不包含貶低的意思。」虧她在欲望城市住那?久,思想竟如此守舊。
「只要是你套用在我身上的任何字眼,我都很難不懷疑其中沒有貶低的含義。」她用力嚼碎那顆番茄。
「是範可頤要回臺灣?」
她挑起眉頭,語氣很諷刺。「你對我的交友狀況還真是了若指掌啊!」
「看,你也反擊了。」
這算哪門子反擊?跟他比還是小case呢!
「純屬合理反應。」她振振有詞地道。
他看著她熠熠的眼神,還有站在早餐?後,穿著圍裙,隨性吃東西的模樣,心想,有個人鬥嘴的感覺真好。
尤其那個人是她。
「範可頤知道你結婚了嗎?」
她搖搖頭。她打算跟學妹說,她有「幕後金主」,但不會去解釋個中複雜。
「她知道你跟我的關係?」
她還是搖搖頭。
「那你覺得,適合請她過來做客嗎?」
他並沒有點得太清楚,但他們都知道,他們不喜歡被別人知道其中錯綜複雜的關係。
唐貴霓咬唇不語。
「你?什?不想一個人待在這裏?」
她才不想告訴他,樓上奇奇怪怪的聲音,還有她衍生出來、越來越真實的幻想,免得被他譏笑膽小鬼——但她還是渴望有個伴。
她故作輕快。「其實也沒什?,一個人住有點無聊罷了。」
「無聊是很容易克服的一件事。」相對於與母親對峙的壓迫感而言,的確如此。他沒有再多問,站起身。「謝謝你的早餐。」
望著她若有所求的容?。「……也謝謝你一晚沒睡,在我門口站衛兵。」
「雖然站崗的姿勢不太對。」她糗自己一記,詫異他們之間的早餐氣氛竟然還算得上溫馨。「關於這件事,你想要找個人……比如我,呃,談談嗎?」
他的神情迅速石化,變得僵硬。
「我不想跟任何人談。」他再次用力強調。「尤其是你。」
看到她猛一抽氣,像是突然挨了一掌,他才發現他又把話說太快了。
該死的!
「我不是故意要針對……」他企圖解釋。
溫馨的氣氛蕩然無存,被飽餐入腹的炒蛋此時讓喉頭感覺有點腥,他一口咖啡沖下去,還是感覺不對勁。
「我們注定要對立的,是吧?」她幽幽地問。
他逕自拿起公事包,往門口走去。
「相信我,我並沒有享受對立期間的每一分每一秒。」他背著她低語。
而後關上門,走了出去。
唐貴霓靠著櫥櫃,慢慢滑了下去,蹲抱著膝蓋。
事情?什?會變成這樣?打從六歲見過段耀淩,她的心跳就有了全新的意義,每一次躍動都是?了他,而當時他也是啊……
但?什??是時間的關係嗎?他們變得很難相處,甚至有段時間,是痛恨仇視對方的,現在他們或許可以在恨意相對與輕鬆相處之間,尋求一個平衡點。
但那個點卻是脆弱無比,稍有搖擺就會徹底破局。
想起他絕然離去的表情,她不禁難過地把頭埋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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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耀淩進辦公室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來長年合作的「馬氏徵信社」社長。
馬兆衛原本是「勝太電子」特別編制部的一員,專門處理機動性高又不便擺上?面的任務。他能力一流,修習過武術,能打能摔,但天生就不適合規範在體制內,因此當他提出辭呈,段耀淩即刻批准。
條件是,他們必須維持合作關係。
馬兆衛是少數知道段家內幕的人,也多虧有他,段耀淩避過了許多驚險。
表面上,他是對母親言聽計從的兒子,其實,他們之間的爭鬥才厲害。馬兆衛曾經假扮工人,?他「掃」出數以百計的竊聽器,也在他的衣服內襯揪出過追蹤器。
他常在想,母親?什?要這樣做?防他之緊,好像在防賊偷似的,難道她對唐家女人的恨意,已經超越了母子間的羈絆?
到底有什?理由,讓她必須如此提防他?
「老總,今天又有何指教?」他進入總裁辦公室,一臉笑意。
馬兆衛一身清潔工的打扮,手裏拿著一根掃帚,走進辦公室時,握著掃帚,仔細揮過每個角落,確定沒有人竊聽,才坐下來。
「我要你加派人手保護唐貴霓,必要時,你得親自出馬。」
「聽起來像是段老夫人又要出招了。」馬兆衛有點同情地看著他。
「她從來沒有不出招的時候。」
但他是如此慶倖,自己已不再是幼時那個小男孩,只能挨揍,無力反擊,他現在有自己的人馬,可以跟母親的力量相抗衡。
當他意識到這一點,立刻調派人手,保護人在美國的唐貴霓。而從她回到臺灣之後,他更是費盡心思製造各種假像,企圖瞞過母親的耳目,以?唐貴霓被他欺負得遍體鱗傷。
母親狠,他必須比她更狠,唯有如此,才能夠保護他想保護的女人。
「我聽姓穆的說,唐小姐的『貴霓時尚』就快要開幕了。」
想到此,段耀淩的眉間便下意識地一皺。「所以,你的工作量又要增加了。」
馬兆衛咧開自信的笑容。
「都交給我吧!沒問題的。我個人喜歡正面積極的想法——哈哈哈,我的酬庸又要調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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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回到臺灣之後,唐貴霓一直想去拜訪一位長輩,將小包袱交給他。
只是礙於事務繁忙,「貴霓時尚」雖然還未正式開張,但人員招募、組織編制、公關事務都紛紛到位,她忙得不可開交,也不亦樂乎。
要不是接到這通電話,她也不會趕在這個節骨眼兒跟他倉卒見面,因?她認?,要拜訪這位長輩,必須更慎重一些才是。
但對方都找來了,她只好赴約。她隨著服務生進入日式包廂。
對方已經到了。「貴霓,坐。」
她看著眼前兩鬢花白、面容滄桑的男人,一股孺慕之情油然而生。
「段叔叔。」她跪坐下來。
段重皓慈愛又感傷地看著她。「不是應該要叫我『爸爸』了嗎?」
唐貴霓一愣。「您……怎?會知道?」
她原本以?,段耀淩娶她是?了羞辱她,但截至目前?止,他並沒有做出傷害她的具體行動。而她先前大張旗鼓接受訪問,想要用在紐約的經歷,一炮打響「貴霓時尚」的知名度,沒想到那些新聞卻被不知名的勢力給強壓下去。
「是穆家小子告訴我的。」段重皓笑了笑。「他是我們父子間的雙面諜,不然除了公事,耀淩不會跟我談其他事。」因?兒子恨他。
「我……」她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
「我也知道他恨我,但那不重要。」他鄭重地問。「重要的是,他對你好不好?有沒有欺負你?」
她激動地搖搖頭。「沒有,他對我很好。」
她很驚訝這句話她會講得如此流利,但認真想想,段耀淩對她又不打不罵,還實現她第二個夢想——成立「貴霓時尚」,他當然算得上是對她「很好」。
至於第一個夢想,她也許永遠都不會知道有沒有可能實現。
「相信我,如果我早知道他要這?做,一定會阻止他。」段重皓幽幽地歎了口氣。「他這?做,只是想替他母親出口氣。這件事過去了那?久,不該禍延到你們身上……」他又歎了一口氣。
唐貴霓登時發現,對段叔叔來說,這件事從來都沒有過去。
他的眼神黯淡無光,仿佛連他的靈魂都跟她媽媽一起死去,在人間徘徊的只是一具日漸衰老的肉體。
「尤其是你,你是最無辜的,你甚至不是雙宜的……」
「不,她永遠是我的媽媽。」她固執地說道。「她就是我的媽媽,即使有人因此而與我?敵,但她疼我,愛我、照顧我,她就是我的媽媽,我不會否認。」
段重皓無奈地笑了笑。
就在這時,服務生送來了兩份日式點心與抹茶,靜靜告退。
「貴霓,你應該知道,我找你來是?了什?。」
她心口緊了緊。「我知道。」
「當年雙宜病故,你說一個人到美國去怕寂寞,希望能有母親陪,所以把雙宜帶走。」段重皓低下頭,掩飾濕潤的眼眶,唐貴霓眼尖地發現,他捧著抹茶的雙手在顫抖。「如今你已經長大,就當你段叔叔壞心眼,想把你媽媽搶走,你可不可以……把雙宜交給我?」
她看著段重皓,心裏一陣酸。
如果當年媽媽與段叔叔能夠順利結?連理,就算現在陰陽相隔,段叔叔也就不至於如此遺憾了吧!
是段叔叔一生執著不悔的深情,讓她相信「真愛」的確存在。
她不禁想……她跟段耀淩會有這?相愛的一天嗎?他會不會愛上她,即使只有段叔叔愛媽媽的十分之一也好?
「……貴霓?」段重皓吃力地說道。「對不起,我提出的要求太過分了。」
「不。」她回過神,在心裏暍斥自己作什?白日夢。期待段耀淩愛上她?這個願望要是讓他知道了,他會狂笑一整個禮拜。「不,其實我早該拜訪您,把媽媽交給您。」
當初媽媽急病過世,並沒有消弭朱敏華的恨意,相反的,她恨得更深,因?她知道,死人的地位屹立不搖,活人永遠也搶不了,她想糟蹋媽媽的遺體,甚至想一併收拾她,是段叔叔在悲痛之餘,動用關係,緊急將她的監護權交給信任的部屬,將媽媽火葬,讓她捧著骨灰壇飄洋過海,美其名求學,實則?避難。
「我希望你知道,我已經?雙宜找到安眠之地,那裏的保全措施滴水不漏,等一切都安排好,我們隨時可以去探望她,你不必擔心永遠見不到她。」
「段叔叔,什?都別說了,我相信您。」
她打開手提包,將小包袱小心翼翼地拿出來。
段重皓的鼻尖立刻紅了起來。「雙宜……對不起,我……」
唐貴霓抽出面紙交給他,他沒有收下,顫巍巍的雙手小心翼翼地把小包袱捧住,往自己移過去,就像捧在他掌間的是價值連城的珠寶,而非一壇骨灰。
一個男人怎?可以愛一個女人那?深,那?久、那?癡情不移?
而這個男人的兒子,又?什?連讓她求取一點點愛戀,都知道只是奢望?
心口像被冰錐猛然一刺,她想逃,逃到沒有愛情的世界,只要不看到別人有多深情眷戀,就不會覺得自己有多孤單無依。
「我先告辭了。」
她靜靜地退了出來,讓母親與永遠無法結合的戀人,一敘相思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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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貴霓一邊吃晚餐,一邊偷瞄身邊的男人。
自從他回來睡過一次之後,之後每晚都回來報到。真不知道是什?扭轉了他的意志,讓他就算臉再臭也會進家門。
可疑的是,在此同時,八卦小報也流傳著他周旋在?多女星之間,夜宿香閨、夜夜春宵的假消息。
她摸不清這兩者之間有沒有關聯,只是悄悄慶倖,自從有他「坐鎮」之後,樓上再也沒有發出過奇怪聲響了。
她也漸漸把「腦漿鞋」?到腦後,夜裏能安然入眠了。
「你一直看我做什??」
「沒事。」她趕緊把臉埋進碗裏面。
段耀淩一邊吃飯,一邊想著前幾天,控管人員有些不客氣地告訴他,他的「女人」似乎有某種被害妄想症,前陣子不斷指控住家樓上有人在淩晨惡作劇。
控管人員表現得不堪其擾。等到他聽見對方支支吾吾地猛道歉時,才注意到自己的雙手不知何時已經揪住對方的衣領,而嘴裏正咆哮,要對方注意措辭和禮貌。
他忿忿然地鬆開雙手,詫異那股乍然爆發的怒氣,居然比自己想像中更激烈。
而他更驚訝的是,他居然很認真的在思索,是不是因?他不常回來,控管人員才敢露出被騷擾得受不了的表情,他們以?他冷落了她……
天哪!他注意到他的用詞。他用的是「回來」,不是「過來」。
這意味著,他開始把這裏當作一個「家」。
而這裏也確實很像一個「家」。
唐貴霓停掉了他訂的名廚豪宴,洗手做羹湯。老實說,她的廚藝不怎?樣,但就因?是不怎?樣的居家小菜,才更增添了「家」的感覺。
「這個還要不要?」唐貴霓先吃飽,指著一盤味道太甜的糖醋肉問他。
「要。」他端起盤子,一筷子把肉掃進碗裏。「碗放著我洗就好。」
「還是我洗吧!」她站在一邊等。
他很配合地加快嚼食的速度。?了洗碗這種小事搶來搶去,實在有點無聊。
兩人沈默無聲,一個負責洗碗,一個負責把碗擦乾,都不知道要說什?才好。
她心裏想,其實說什?都不算「動輒得咎」,但是一開口,又免不了她刺他一劍,他回她一刀,大家都不說話,省得難過。
洗碗過後,他們各自回到書房處理事務,各自回房裏睡覺。
時鐘滴答滴答,滴答滴答,一分一秒往前走。
她靠著枕頭,均勻呼吸,天涼了,嬌軀窩在羊毛被裏好舒服,夢裏還是紐約繁華喧鬧的街景。
下一秒,她的血液好像突然結成了冰。
半夢半醒的她直覺到有些不對,比那聲音更早一步睜開眼睛,然後,聽到喀喀喀喀、喀喀喀喀,高跟鞋在樓上清晰走動的聲音。
而樓上,她親自去確認過,沒有人住。
沒有人住的地方,甚至沒有屋主的物業,怎?可能會有人闖進去走動?
何況是半夜!那高跟鞋響簡直就像另類的閻王催命暗號!
她飛快的跳下床,連拖鞋都來不及穿,顧不得衣衫整或不整,直奔段耀淩房間。
「喂,開門、開門,你快點開門!」粉拳咚得隆咚敲得很急。
自從讓唐貴霓守在門邊,聽到他夢中的?喊之後,段耀淩就儘量睡得淺一些,稍覺自己快被夢魘的觸鬚纏住,就立刻睜開眼睛,不敢睡得太沈。
她的敲門聲急如星火,他立時翻身下床,連大燈都來不及開,唯恐她有什?意外,也不浪費抓件蔽體衣物的時間,迅速打開房門。
然後,他迅速被她撲倒在地。
房門咿呀一聲,緩緩自動闔上,唐貴霓嚇得魂不附體,摟著他的脖子直蹭。
「你聽見了沒有?你聽見了沒有?」她歇斯底里地問。
「聽見什??」他不確定應該要聽見「什?」,卻被她狂亂的反應嚇著。
「那個,你聽。」她一指比著樓上。
他側耳細聽,果然聽到很清晰的「喀喀喀喀」,極有規律的聲響。
「怎?會有人在半夜穿高跟鞋走來走去?」唐貴霓緊緊地摟住他,全身不停的顫抖。「我知道……」她咽了一下口水,用力盯著他看。「樓上沒有人住。」
「霓霓,」他有點想笑,但又不得不忍住。「你瞪著我做什??」
「我擔心……」室內微微一點光,勾勒出他俊美如惡魔的面容,她又咽了一下口水,眯著眼仔細看。「你會像恐怖片演的一樣,突然變成另一個『人』。」
「別傻了,起來,我怎?會突然變成別人?」他又沒學過四川變臉,真是!
「不要,除非你先發誓,你是段耀淩。」她非常非常堅持。
「如果我是魔鬼化身來騙你的,我再怎?發誓,你也不能奈我何。」他合情入理地指出。
她決定,她要尖叫了!「段耀淩,你發不發誓?」
尖銳的叫聲差點刺穿他的耳膜。這真的不是開玩笑的好時機!難得他有這份頑童心情說。
「好、好,我發誓,我是段耀淩,貨真價實,如假包換。」他拍拍她的背心。
她用力喘氣,但在微弱的燈光下,她看起來比剛剛好一點了。
「起來,霓霓,你先站起來。」
「不,不要。」她緊貼著他,兩具相合的軀體找不出一絲縫隙。
那個詭異的聲音仍在頭頂上規律踏響,她才不要放開唯一的浮木。
段耀淩不知道,她?什?會突然變得這?膽小而黏人。
照理說,一個拖著行李箱,自個兒走遍世界各地去工作的女人,不應該?了一點小事就嚇得渾身發抖,但她的反應卻真切地告訴他,她嚇壞了!
他想起控管人員提起過,她堅持到樓上一窺究竟的事,大約猜到了是什?嚇壞了她。
他決定冷硬的地板不是久留之地,雖然鋪上地氈,但仍難抵淩晨時分的寒氣,但她又像章魚似的緊緊纏繞住他……
他歎了一口氣,決定自力救濟,先把她弄到溫暖的床上再說。
他上身仰起,雙肘抵在地上,她著慌地抱住他。
「你要去哪里?」
「我不會離開你。」他沈聲允諾。
然後,雙肘辛苦地往後劃,一步接著一步,硬是把自己和她交纏在一起的身體拖往床邊。
「霓霓,先放開我,我們先上床鋪再說。」
她不要!
真頑固,這女人不管什?時候,自己的意見都比別人強。
他只好騰出一臂,撐住床墊,另一臂扣住她,使勁將她往床上帶。
等他們都躺在床墊上時,他深呼吸調息,不禁自嘲道:「今晚值得記上一筆,我這輩子還沒這?辛苦地帶一個女人『上床』過。」
他才說著,樓上又傳來彈珠在地板上彈跳的聲音。
唐貴霓打了個哆嗦。
「你知道嗎?那是鬼,樓上沒有住人,不應該有那些聲音,那是……」
她又開始劇烈顫抖,全身冷冰冰。
?了安撫她的恐懼,他決定先點燈再說。
於是他翻了個身,壓在她身上,拉近距離,伸手扯亮另一頭床頭燈的垂線。
當柔和的燈光照亮四柱大床,他垂眼看著身下的女人,她荏弱、她蒼白、她無助、她哆嗦、她亟需呵護,而她那雙足以令所有男人?之銷魂的長腿,正緊緊地勾住他的臀部不放。
這使得他的男性欲望,隔著幾層薄薄的布料,親昵地抵在她的柔嫩之間,瞬間蘇活起來。
他終於明白,他無意間犯了個大錯。
他,居然把她帶上床,而真正危險的是,所有的欲望都朝他狂襲而來。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6-10 00:20:36
第六章
一旦察覺到欲望,他全身緊繃了起來。
他想要唐貴霓,很想要,但不是在她被嚇壞、有趁人之危嫌疑的此時此刻,或者還有太多困難橫阻在他們之間的時刻。
「你先放開我,霓霓。」他想要撐起自己的身體,沒想到這固執的女人居然將他抱得死緊。「你已經安全了,不需要再害怕。」
「不……」她嚇得連理智都沒有了。
雖然不願意,但要讓她保持清醒的唯一方法,只有激怒她。
「我不知道你是這種膽小鬼。」他聽見自己用很冷漠、很嘲諷的口氣說。「看來,想替我母親報仇,只要裝神弄鬼就可以把你逼瘋,真簡單。」
她打他一拳,捶在他的肩膀上。
「我才不是膽小鬼,你也沒有資格跟我談復仇!」
「資格」?她怎?會用這個字眼?她應該清楚,最有「資格」討回公道的,就是他與母親。
可能是一時口誤吧!段耀淩心想。
被他一激,唐貴霓滾到一邊去,用被子包裹住自己,壓根兒也沒發現,一時的不小心,竟把她答應過母親絕對保密的消息泄漏了一點點。
她滿心想的是,她真的怕啊!但要怎?樣才能讓段耀淩繼續與她作伴?
她痛恨向他承認自己的弱點。
也幸好他洞悉這一點。自從唐貴霓閃到床邊去之後,肢體不再緊密交纏,他發現他可以壓抑體內那股欲望,即使非常困難,但還是可以辦得到。
「我解釋給你聽,?什?樓上沒有人,卻有走路的聲音。」
她裹緊被子。「我不要聽。」
「那其實是很簡單的原理,因?最近是冬天,要是有人半夜使用熱水的話,熱水通過水管,會?生熱脹冷縮的效應,隨著熱水一波波地往前進,水管就會發出清脆而有規律的聲響。」
「可是那明明是高跟鞋的聲音。」她指著樓上,好像這樣就能讓那個「黑暗系美女」現出原形。
他偏著頭細聽。「的確,聽起來很像高跟鞋的聲音。」
「有時也很像把一盤鈕扣潑在地上的聲音。」在比較不那?恐怖的時候。
「也有人這樣形容過。」
「那彈珠在地上滾的聲音該怎?說?」
他的眼眸閃過一絲難得的笑意。「有很多無辜乖巧的小孩,明明在床上睡得很沈,卻被樓下的鄰居罵成了豬頭。」
她訥訥地辯解。
「還有,那種像大石球在地上慢慢滾動的聲音……」
「情況也是一樣。」
「都是……水管熱脹冷縮的關係?」
「沒錯。」
「噢!」她想了想,還是有點不放心。「你沒有騙我?」
「這又沒什?好騙的,隨便找個水電工來問都知道。」
又是個不太規矩的答案!恐懼的濃霧漸漸散去,她眯起眼睛,問道。
「那控管人員?什?不知道?」各個都把她當作是棄婦發瘋來看待。
「又不是每個人都博學多聞,他們也只是服務業而已。」
「那你怎?會知道?」她有點不服氣,懷疑他是隨口說來安慰她的。「你也不過就是個總裁而已。」
總裁還「而已」?他一臉被羞辱的表情。「當然是因?我博學多聞啊!」
她噴笑出來。「哪有人自己捧自己的?」
他頓了一下。「以後那些人不敢再用奇怪的眼光看你了。」
唐貴霓想了一下,他怎?突然接了一句牛頭不對馬嘴的話?
難道有控管人員「投訴」過她,而他出面替她擺平了一切?
不太可能吧!她轉而又想到一個可能性。
「這該不會是你報復的手段之一吧?」越想越有可能!「是不是你故意放錄音帶來嚇我?」
「我保證,我沒有這?做過。」他的神情很嚴肅。「我更保證,我不知道你這?膽小。」
「否認就否認,不必順便倒打我一耙。」
她拉緊被子,樓上「高跟鞋走動聲」還在間歇性響起,雖然段耀淩的解釋合情合理,雖然他就在身邊,但她還是有一點點驚懼。
「我今晚可以在這裏睡覺嗎?」
「你不怕被吃掉?」濃眉壞壞地揚起。
又是一個不規矩的答案!
「誰被誰吃掉還不知道呢!」也許是小時候曾經同床而眠,她突然有了開玩笑的心情。
段耀淩霍然起身,她慌了一下。
「你要去哪里?」
「去你房間拿被子。」他責難似地盯著把自己裹成春卷的她。
她吐了吐舌頭。「先搶的人先贏。」
他下了床,赤腳走開。
床頭燈光暈留在他身上,她仿佛看見錯綜複雜的……
她半仰起身,揉了揉眼睛,再看一次。
沒錯,那精壯的背部肌肉,佈滿了、佈滿了……
「呃。」她發出被噎住的聲音。「你……你回來……」她虛弱的命令。
段耀淩沒想那?多,只當是樓上那陣「高跟鞋聲」再度響起,她的恐懼症又開始發作,不疑有他地走回來。
正面更多……她倒抽了一口氣,一瞬也不瞬地看著他。
她掙開被子,七手八腳地爬到床的另一側,半跪在床上。
「怎?了?」他狐疑地問。
「我的老天!」看清楚後,她的淚水幾乎奪眶而出。「?什?你身上都是傷痕?甚至比小時候多更多、更多、更多……」
原來她注意到了!
剛剛只顧慮她的恐懼、她的焦慮、她的歇斯底里,他全身上下只著一條四角褲,其餘的「春光」,並沒有機會引起她的激烈反應,也沒能讓他起警戒心。
此刻見她伸出手,顫巍巍地碰觸每一個舊傷,每一個醜陋的疤痕……該死的,這些是從不示人的!
尤其是她,唐貴霓,她更不應該看見這些。
他的神情頓時變得冷酷無比。「這沒什?。」他撥開她的手,準備離去。「今晚你睡我的床,我到你房裏去睡。」
當他才轉過身,竟然發現她伸出雙臂,從後頭牢牢圈住他不讓他走。
「怎?會沒什??」她難過地哭出來,沒想到在這種情況下,碰觸到禁忌話題。「你母親一直在打你嗎?」
她記起來了,當年他之所以到家裏來,就是因?段夫人把他打得渾身是傷,還讓急性盲腸炎發作的他延誤就醫,差點丟了一條小命。
後來,段夫人低調進了精神療養院,他的母系親屬沒有人願意接手照顧他的工作,段叔叔就把她交給媽媽照顧了。
「跟你無關。」
「告訴我,她一直在打你嗎?」雖然帶著泣意,但她的語氣堅決無比。
就像是誰傷了她最心愛的寶貝,她非要瞭解個透徹,討回公道不可。
「你不需要知道這些。」他頑強地抵抗。
「那我明天就去拜訪段夫人。」她的語氣沒有轉圜的餘地。
「你想做什??」他脫口而問,甚至沒注意到他的口吻有多驚慌。
段家大宅,那是個可以使一個人無聲無息消失的黑暗基地,他就親身體驗過。
「我想去問候她,問她曾經如何對待我的丈夫!」
「她只是在管教。」
她挑起眉,也開始生他的氣。
他居然在?施虐的母親找藉口?他的腦子是不是被打傻了?
段耀淩知道她看似柔美,但其實有一顆最堅強的心,如果她說要去找他母親,等天一亮她就會去。
無論如何,恐嚇她也行,讓她瞧不起他也罷,他必須想辦法,不讓她去段家大宅送死。
「母親管教兒子是天經地義。」這是他說過最違心的話之一,然而?了她,他必須這?說。
唐貴霓熱燙的眼淚灑上他的背,她顫抖而堅決。「那我就跟她討論管教『過當』的問題。」
「沒有『過當』的問題。」他咬緊牙關。
的確,問題從來不是出在「過不過當」,而是「要不要命」。
她硬是把他轉過來,雙手圈在他頸後,防止他脫逃,垂淚的小臉帶著深思。
「我印象中,媽媽急病去世的那陣子,你好像跟她住過同一家醫院。」
「有嗎?」他越過她的頭頂,空茫地望著前方。
「有。」她?起臉,他的眼神給了她答案。「你的左手臂被硬生生地敲斷。」
是,是有這?回事。那次住院,是他最後一次見到唐阿姨。他永遠也不原諒當時的自己,他對病體孱弱卻執意來探望他的唐阿姨,非常不客氣。
他把自己所受到的毒打,全怪罪到她頭上去。
如果那時知道,以後不會再見到慈愛如母親的她,他絕不會說出讓她傷心的話,他還記得她離開病房前,虛弱而難堪的微笑,那笑容像細針一般,狠狠紮進他的心。
「耀淩?」她詫異他的沈默。
他回到現實。「……是我不好,我不服從母親的教導。」
那時候他還太耿直、太不屈,拒絕認同母親詆毀霓霓與唐阿姨的每一句話,下場就是被打得遍體鱗傷。
後來他學會了?裝,像變色龍一樣,隨著外在環境,改變自己的態度,這樣使他不至於被打個半死,但仍躲不過被遷怒的命運。
即使唐阿姨死去之後,母親對她仍恨之入骨。他不知道該慶倖,還是該難過,在一次徵信社的密報指引下,她匆匆驅車,想去大肆破壞唐阿姨的墳墓。
她親自駕著車,雨夜在山區疾駛,出了意外,從此下半身癱瘓,再也無法使出重力傷害他,頂多拿東西丟他。
「不管如何,當初你只是個孩子,不該被這樣對待。」唐貴霓依然固執。
他狠狠地扯下她的雙臂。
他必須要貫徹對唐貴霓的「恨意」,強烈到連她都深信不疑?止,否則母親那雙暗中窺伺的陰冷眼眸很快就會察覺他的「背叛」。
現在她無法再親自動手了,但她可以花錢買凶。恨意在歲月的累積之下,形成一股亟需爆發的力量,她再一次出手,唐貴霓非死即重傷。
最重要的是,不能讓她自動送入虎口!
他絕然地說出最重、最傷她的心的話。「夠了!不必再離間我跟我母親的感情,你心知肚明,我們有多恨你。」
既然恨她,那就沖著她來啊!?什?要在親兒身上落下傷痕?
唐貴霓看著他跨步離去,心裏還有個幽幽的疑問。
既然他恨她,?什?要滿足她的願望??什?要讓她衣食無虞,生活奢華?
還有,?什?……他要娶她?妻?
她淒然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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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她轉開自己房間的門把,走廊上的燈光輕輕滑進了房內,在地氈上照出三角光影。
光影延伸到床邊,變得朦朧,襯托出床上隆起的人影。
「段耀淩?」她小聲叫著,才不相信剛剛怒然離去的他已經睡著。「喂?你不理我嗎?」
果然,過了好幾秒之後,被窩裏低聲傳來一句。
「幹嘛?」
她放下懸宕的心。肯說話代表肯溝通,肯溝通就代表有希望。
她輕輕關上門。
躺在床上的段耀淩在黑暗中翻了個身,深深吐出一口氣,很高興她知難而退。
他不該說要到她房裏來睡,更不該在設計時,刻意排除客房的存在,下意識將這裏打造成兩個人的世界。
她的房間、她的床,充滿了她的氣息,該死的,這讓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欲望再度被喚起,他的男性陽剛渴望埋進她的深處。
他又難安地翻過身,這時,他感覺到床邊有重量往下壓,接著那個重量朝他挪過來,鑽進被窩裏。
她的芬芳濃度突然暴增千倍。
「唐貴霓!」他突然坐起來。
他以?她已經知難而退了,誰知道她沒有,非但沒有,還溜上了床。
她的雙臂緊緊抱住他的大腿,但他仍拉長身子點亮床頭燈,回頭狠狠瞪她。
她的臉上只有一種表情:固執。
而他快要因?渴望她的欲望而爆炸了。
「既然你已經回到你的房間,那我就可以回我的房間。」
「不要離開我,陪我。」她看著他的眼神,有著懇求與害怕,還有一些奇特的光芒在閃動。
該死的,這讓他想起不久前,她狂奔到他房裏尋求保護的狂勁。
「我已經把情況解釋過了,那些奇怪的聲音源自於『熱脹冷縮』。既然知道原理,你應該不會再害怕。」他靠坐回床上,但她還沒有放手的意思。
「還是會害怕。」她固執地說。
對他來說,會對正常現象感到害怕,原因只有一個——
「還有哪個環節不懂?」
「都懂,只是……懂不代表不會害怕。」她加注一句。「我是女人。」
「是女人又怎?樣?」他惡聲惡氣。
女人就可以恣意騷擾他的感官嗎?女人就可以任性盤據他的思緒嗎?女人就可以讓他因?痛苦的渴望而不能睡覺嗎?哼,女人!
「女人是感性勝於理性的動物。」她抱在他大腿上的雙手微微發抖。「雖然知道原理,但會怕就是會怕啊!」
「會比怕一個欲火焚身的男人更怕嗎?」他咬著牙說,希望嚇退她。
接著是長長的沈默。
她緊抱住他大腿的雙手微微鬆開,他不知道自己是該鬆口氣,還是該繼續生氣,因?他知道,下一秒,她就會尖叫著跑出去。
可是她沒有!
她也坐起來,定定地看著他。「從今以後,你不可能再把我趕下你的床。」
「即使要你陪我睡覺?」他暗示性地看一眼腿間的隆起。
唐貴霓比他想像得更大膽,纖手覆住他的陽剛部位。
「就當作是履行夫妻同居義務,兼各取所需好了。」
「各取所需?」
「男人有欲望,女人也有欲望。」
「女人如果沒有經過『開發』,很難會有欲望。」
「你怎?知道我沒經過『開發』?」她嘲諷一笑。「別忘了,我是從紐約回來的,在那裏,一個星期沒有sex的人,都算怪胎,兩個星期沒有sex的人,通常都跟心理醫生定期有約。」
她跟別的男人做過了?她跟別的男人做過了?!
半個晚上的折騰,讓段耀淩的腦子無法清晰的思考。
他只想知道,她是不是曾經屬於過別的男人。如果是,他要用最翻天覆地的激情,在她的身體與心裏烙印,消除別人留下來的印痕。
他扣住她的後腦勺,在吻上她的同時,也翻身將她壓進床墊。
深具彈性的床墊因?前所未有的重量而深深陷下,唐貴霓的心也因他的吻而加速墜落。
她模仿他的方式,生澀回吻,讓他想起早先她八爪章魚纏著他的感覺,由於兩人的曲線太過於契合,輕微摩擦就會爆出大量火花,他扯開一抹壞壞的笑容,知道自己會讓她忘掉一切,忘掉這世界上還有其他男人。
他將手探進她的睡裙裏,步步拉高。
睡裙很快的被除去,她雙手往後抓著枕頭。
第一次,段耀淩發現自己的意志力面臨空前的挑戰。
「你美得不可思議……」他驚歎。
她不禁情熱地紅了臉頰。以前走Fashion Show,每次回到後台,因?時間急迫,都得裸著身子由Dresser幫忙更衣,還有在海灘做日光浴的時候……總之,她的裸體被看過不少次,但熾熱到令她肌膚發燙的眼神,這還是第一次遇到。
她有些羞怯,卻不想逃。
從小時候答應當他的新娘起,就隱約將自己當作他的私有財?,維持美好的身段雖然累,保養肌膚雖然繁瑣,但只要想到是?了他,芳心就忍不住偷偷悸動。
現在,是展示多年成果的時候了。
段耀淩原本以?,只要稍微碰觸她,欲火就會熄滅一些,沒想到反而使血液更加沸騰,渴望她的念頭更加強烈。
他褪去身上唯一的屏障,那壯觀的隆起讓她倒抽一口氣。
唐貴霓在迷亂間,隱約知道結合的一刻即將來臨。疼就疼吧!再疼也是因?甜蜜,因?他們互相索求、互相貪戀。
「耀淩……」
「噓,我知道。」他突破了最後防線。
「啊——」她尖叫了一聲,感覺痛楚在擴散。
「要我出去嗎?」他咬著牙問道。
「不,不要出去。」她唯恐被他溜了。「這……這本來就會痛,你只要等我一下,我可以克服,真的。」
「我先退出去。」他不忍心看她那?痛苦。
「不許走!」她咬著牙,固執地堅持。「你退出去,就別想再一次『尋幽訪勝』,我會馬上找別的男人……」
「休想!」他忍不住重重呻吟一聲。「但是再這樣下去,我會爆炸死掉。」
「有一句話說,牡丹花下死……」她困難地說著。
他順口接下去。「做鬼也風流。」
一觸即發的緊繃感突然破開,望著彼此的臉,他們忍不住吃吃地笑了起來。
她放鬆了!
「從現在起,我將使出渾身解數?你服務。」
快感漸漸出現,將痛楚各個擊破,唐貴霓迷茫地嬌囈。
漫漫春情在他狂送的力道與她婉柔的承受下,正在房裏暈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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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到我房裏來做什??」佯作惱怒的語氣第N度在夜裏爆起。
唐貴霓穿著一襲黑色性感睡裙,笑吟吟地坐在他床上看書。
「你會不知道嗎?」
黑色肩帶剛剛好滑下來,露出一大片酥胸。
她的舌尖頑皮地滑過下唇,一手勾著肩帶,不往上拉好,藏住春光,也不往下褪掉,徹底給他個痛快。
他剛從浴室裏踏出來,浸泡熱水浴讓他行血極速,渾身滾燙,而她刻意挑逗的模樣,更讓他的欲望快速鼓脹。
想要「通體舒泰」?
除非先過眼前的美人關,否則他火山爆發似的欲潮不可能平息。
他緩緩拉下浴袍的衣帶,緩緩褪下,往後一?。
「色狼,你沒穿褲子!」她看到他昂挺的陽剛象徵,忍不住尖叫,拉起被子往頭上一蓋。
他以最快的速度到達她身邊,隔著被子抱住她。
「我不相信,你會以?我沒有『準備』。」他呵她癢,讓她又尖叫又咯咯笑。「說,?什?跑到我床上來?」
「因?我怕鬼。」她邊躲他搔癢的指,邊笑答。
「亂講,這裏才沒有鬼。」
「我說有就有。」
「你想跟我睡在一起,所以才溜過來的吧?」他故意戳穿她的想法。
「亂講,我真的是怕鬼啦……啊!不要亂摸我。」
她將被子往下一拉,露出玩得紅撲撲的臉頰。
他眸底閃過一絲火花,下巴因欲望而抽緊,她順著他的眼神往下看,才發現他「指功了得」,居然隔著被子,也將她的連身睡裙給剝了一半。
胸前兩點粉紅暴露在空氣中,因?他火熱的注視,敏感地挺立起來。
他跪在床邊,丟開她先前看的那本書,力道略微粗魯地拉她過來,讓她兩腿垂在床邊。
她的心跳迅速加快,明明他什?都沒有做,只是盯著她看,只是緩緩地卷高她的睡裙,卻使她的小腹開始熟悉地打結。
他看到她裙下挑逗的丁字褲,邪氣一笑,輕輕褪下來,用目光愛撫她的美麗。
「真神奇。」
「怎……怎?了?」欲望的浪潮一波波刷過她的體內,讓她渾身酥軟。
「你已經?我準備好了。」他壓上她,吻上她的唇角,挺立的欲望在她的敏感處廝磨著。「你根本不怕什?鬼不鬼的,你只是要我。」
「你也不像表現出來的那?『不勝其擾』,你也要我。」她紅著臉,這次是因?絕對的欲望。
她難耐地挺起腰,他微微撤退,她試圖再靠近他一些,他又往後挪移。
「段耀淩!」她又生氣又絕望地大叫。
「只要親口承認,你要我,我就給你。」他起身,卑鄙地撐開她,將他的陽剛輕抵摩弄,就是不肯叩關而入。
「該死的!」她用力撐起上半身。
「說你要我。」
他的欲望顫抖幾下,因?視覺刺激太大,幾乎讓他按捺不住立刻沖進她的渴望。
「該死的!」他是認真在耍她!她認命地倒回床上尖叫。「我要你!」
在此同時,他深深地貫穿了她,她逸出長長的一聲媚啼,接著便是教兩人瀕臨癲狂的狂野交歡。
他衝刺著,她吞吐著,徹底享受對方的身體,也徹底忘卻幾天前床上遺留的那一方初夜血痕。
到底當初是?了什?開始交歡,他們都選擇不去面對,唯有在彼此體內感受到熾烈的生命力,才是最真實的。
還有,從那一夜起,她不再懼怕腦中對於樓上芳鄰的種種恐怖幻想。
而他,也不再有噩夢,不再有嘶吼,夢裏都是甜甜的她。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6-10 00:20:55
第七章
「貴霓時尚」開幕了!
開幕首日,冠蓋雲集,賀喜花籃一批批送來。
她準備了一個開幕酒會,提供點心與香檳,廣邀媒體與各界貴賓過來捧場。
所幸在開幕之前,旗下已經簽下幾名新生代模特兒,經過秘密集訓,亮麗的身影一出現,立刻牢牢抓住了攝影師的目光,謀殺掉不少底片。
唐貴霓每跟一位賓客寒暄,眼神就忍不住往門口溜去幾次。
明明知道,段耀淩是幕後金主,絕不可能會出現,但她還是期待他的到來。
倒是他,明明說「?面上,段耀淩與『貴霓時尚』完全無關」,卻還是要了幾十張邀請函。而他請來的那些客人,穿著清一色的黑西裝,站在不顯眼的角落,既不吃點心,也不喝香檳,對搔首弄姿的模特兒更是無動於衷。
這些客人真奇怪!段耀淩到底把邀請卡給了誰?
最怪的是,偶爾他們會彼此交談,而那位身高將近一九○的高壯男人,她記得他好像姓……姓「馬」是吧?更像他們的頭頭,他好像可以支使所有黑色西裝男,叫他們去站在某個角落……「監視」?
對,就是這種感覺!
他們在監視每個進出酒會的人,不管是賓客,或工作人員。
或許她該主動去跟這位「馬先生」寒暄幾句。
她穿著一襲高雅的酒紅小禮服,儘量不搶走新生代模特兒的風采,卻沒有注意到,其實很少有記者找她訪問,更沒有看見,任何興匆匆向她走來的攝影師都被黑色西裝男給擋掉了。
她往「馬先生」走去,露出友善的笑意。
「唐小姐,有份署名『段先生』的禮物被送來,我把它放在您的辦公桌上。」一個名叫繪藍的女性行政人員向她報備。
段先生?段耀淩?
禮到人不到,他畢竟還是有心的!
她面露喜色,原本筆直走向「馬先生」的腳步打住,腳跟一旋,先回辦公室拆禮物。
因此她沒有看到,繪藍與「馬先生」低聲交談。
「已經測試過,裏面沒有危險爆裂物才交給她。」
「不一定是爆裂物,老總可沒跟我提過他要送禮。」「馬先生」吩咐道。「你到她辦公室門前待命,我打電話跟老總確認。」
唐貴霓帶著愉快的心情,走進辦公室,看到一個好大的禮物,用紅色與粉紅色的寬版緞帶打了個大大的蝴蝶結。
這個男人凶歸凶,其實還挺有心的嘛!
她拿起手機,直撥他的專線號碼——在床上,她用他教導的「技巧」逼他答應給的聯絡方式,但他的專線正在通話中。
討厭!她想要跟他分享這一刻的心情。
她吐了吐舌頭,一手繼續call他,一手緩緩拉開蝴蝶結。討厭討厭!他到底跟誰講這?久的電話?她想告訴他,這一刻她是愛他的。
對,她愛他,一直以來都真心愛著他!
只是背負那些舊事,她必須武裝自己,牙尖嘴利地攻擊他,但在她心裏,一直一直都是愛他的呀!所以他追尋她的腳步,到國外去看她,她都偷偷高興好久,他不遠千里飛來吻她,她從不拒絕,一顆心是?他顫動的。
此刻,夢想實現的喜悅,如果不能跟最愛的男人分享,還有什?意義?
可惡!電話不通、不通,她拚命按重播鍵,也努力按捺打開禮物的衝動,但是,蝴蝶結解開了,包裝紙也細細地拆開了,他的電話還是不通。
她依稀聽到,門外有重重的跑步聲。
不管了,這一通再「忙線中」,她就不說愛,也不跟他分享快樂了。
她一邊夾著手機,按下重播鍵,一邊緩緩地、緩緩地把禮盒的蓋子拿起來。
就在看到內容物的?那間,她的辦公室大門被粗魯地推開,「馬先生」帶著人沖進來,同時間,他的專線也通了——
「霓霓,那是我……」
她呆愣地看著「禮物」,不自覺地讓手機重重摔在地上。
這種「禮物」,她見過,紐約的博物館甚至辦過這類骨董品的展覽,提醒女人,當男人的自私與佔有欲瘋狂到了極限,是會用何種實質禁錮,來屈辱女人的尊嚴。
她臉上血色盡失,脂粉都無法?她掩飾。
這些日子以來,所有感受到被愛的、被嬌寵的幸福感,就像頹圮的城牆,瞬間廢成一堆爛磚,「心碎了」三個字,根本無法形容千分之一的感覺。
他們之間,只是個精心的遊戲,誘使她踏入陷阱,嘗透粉身碎骨的感覺。
馬兆衛沖到她桌前,看清那件「禮物」,立刻搶過去,用力之猛,使那張舞著段耀淩字?的紙條飄出盒外,落在她腳邊,和手機躺在一起。
手機裏,還傳來咆哮,力道強大,反而與雜音干擾在一起,根本聽不清楚。
她跪倒在地上,看著那銀?鐵劃般的字?,寫著——
如果你有一丁點兒羞恥心,就自己戴上這個。我不信任你淫蕩的天性,會讓你有任何忠於我的觀念。
在這?這?特別的日子,他送給她,一副貞操帶。
「唐貴霓,你回答我一聲,唐貴霓!」手機傳來暴躁的吼聲。
眼淚凝聚著,?而掉了下來,一滴又一滴,一滴又一滴,凝在地氈上,在露珠一樣。
她抓起一旁精鋼鑄成的現代藝術品,發了狠似的往手機猛砸,直到他的聲音消失,手機成了廢電路板。
馬兆衛踏了過來。
「唐小姐,我們是段先生派來的,我們奉命要在這裏保……」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唐貴霓就拔下高跟鞋往他丟過去。
他靈快一閃,躲過了攻擊。
「出去,都給我出去,帶著你的人馬滾出這裏!」她泣喊著。「告訴段耀淩,比起他摧毀我的心計,我更恨他曾經帶給我的一切!」
「唐小姐……」馬兆衛試圖解釋。
另一隻高跟鞋摔過去。
「出去!聽到了沒有!滾、出、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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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貴霓把自己鎖在辦公室裏,整整一個鐘頭。
她的頭好痛,她的眼睛好酸,她現在的樣子一定非常難看。
但再怎?難看,今天還是特別的一天,但已經不是特別喜悅,而是特別灰敗。
門上傳來輕敲聲。
「誰?」她?起頭。
「唐小姐,是我,繪藍。」門外傳來柔婉的嗓音。
她從地上爬起身,顛躓著腳步,踉跟艙艙的過去開門。
「繪藍……」她有點難堪,但沒有刻意遮住自己臉上亂七八糟的淚痕。
這個員工年紀只比她小一點,但從面試開始,她就很欣賞她有股明快果決的魄力。繪藍將會是個人物,在工作上,她幾乎沒有個人情緒,但說話的聲音卻特別有安撫人的效果。
「您還好吧?」
「很好。」就算撐不住,她也要死撐下去。
「貴霓時尚」是她的,就算遭段耀淩惡意設計,傷透了心,她仍要實現夢想。
「繪藍,找人去幫我買頭痛藥好嗎?」
「沒問題。」
「現在外面的情形怎?樣?」
「還不錯,陸續有賀喜花籃送來,模特兒們都很稱職。」
「那些黑色西裝男呢?」她有些氣虛的問。
「都走掉了。」
「有沒有人問起我,或聽到些什??」
「有幾位元記者想採訪您,不過我已經先打發他們了。但如果您再不出現,對後來才到的賀喜賓客似乎有些不禮貌。」
她揮揮手。「我知道了,儘快把我要的頭痛藥找來吧!」
唐貴霓進入辦公室套間的盥洗室,從卸妝開始,洗去一臉彩妝。
生離死別的事她遇過,遠赴異鄉的路她走過,天底下沒有什?事,是咬著牙挺不過去的,被男人玩弄更是其中的小case。
她從冰箱拿出冰塊,坐在沙發上,仰著頭,隔著毛巾冰敷眼睫。二十分鐘後,流過淚的痕?幾乎看不出來,她重新上妝,套回高跟鞋,吞下繪藍送來的頭痛藥。
打開辦公室大門,踏出去的第一步是顫抖的,但她很快穩住步伐。
她是唐貴霓,沒有任何事、任何人擊得倒她。
絕對沒有,而且……她也不允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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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霓時尚」開幕的一個月內,唐貴霓都住在辦公室裏。
這個辦公室的設計師,跟她之前住的公寓的設計師同屬一位,因此辦公室裏,她所需要的一切統統都有,她也毋需回去收衣服、拿行李什?的。
自閉在「貴霓時尚」這些日子,她試著將自己完全投入工作當中,連大門也沒跨出一步。
非常幸運的,段耀淩並沒有打電話來做任何解釋,他就像在人間蒸發一樣。
她總是對著鏡子展歡?,告訴自己,這就是他惡意傷害她的證明,這就是復仇。
希望他覺得痛快!不然她夜裏流不止的淚,未免太不值了。
說也奇怪,這段期間,八卦小報上,反而沒了他的桃色緋聞。
這件事始終困惑著她。
當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他總有數不清的花邊新聞,天天見報;當他們分開,那些與他名字相連的小明星仿佛也遺棄了他。
如果這是他?了復仇所行的計畫之一,未免古怪。
依照段夫人的性格,要段耀淩報復她,而且報復得如此成功,不可能不大肆宣揚,何況感情的傷痕純屬你情我願,又不能訴諸法律,她的存在被壓得如此低調,委實值得懷疑。
她搖搖頭,決定不傷腦筋了。
拜託繪藍幫忙找的單身公寓已經有了著落,也確定自己重新築起保護殼後,她決定踏出「貴霓時尚」,回段耀淩的公寓瞧一瞧。
她向值班人員交代一聲,然後到地下室,開她買給自己的車。
當她的車影才剛滑出地下車道,馬上就有人盯梢,而且不只一輛。
但她什?也沒有注意到,有駕照卻很少上路的她,只是靜靜享受駕馭在夜間的樂趣,路很寬,前面又沒有什?車。
忽然間,她的車屁股被重重一撞。
她驚跳了一下。這是怎?回事?是單純的意外,還是……
兒時被刻意追撞的記憶湧上心頭,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愛飆快車,想親手解決她跟媽媽的段夫人。然而段夫人下半身癱瘓,應該沒有駕車能力,所以,這應該是單純的意外吧?
就在她驚疑不定的時候,後頭那輛車超到她右手邊,再一次撞她,將她的車往安全島上撞。
這不是意外,是蓄意謀殺!
她慌了手腳,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段耀淩,可恨的是,她想到的並不是他要謀殺她,而是想向他求救。
該死的!她加速踩下油門,但那輛車如影隨形,偏離她一陣子,又狠狠地衝撞過來。
這次力道極強,對方撞過來的時候,她正好位在十字路口,車子打滑出去,只見又有另一輛車從後頭追撞對方,將對方撞往前方。
但她什?也顧不了了,當初考量需求不大,買的是輕型小車,根本耐不住撞擊,再加上她不諳駕駛技巧,只能握著方向盤拚命踩煞車。
車子一圈一圈地打轉,她忍不住大聲尖叫,最後整輛車子完全失控,往?物線方向飛去,撞上安全島,整輛車幾乎翻覆。
她被卡在車子裏,無法動彈,頭暈目眩得幾乎昏厥。
「唐小姐,你還好嗎?」一個男人跑過來,彎下腰慰問她。
「我……」她的腦子一片混亂,她不知道能不能相信他。「你是誰?來殺我,還是來救我的?」
「聽起來神志還算清楚。」男人咕噥著。「我是被你掃地出門的開幕貴賓。」
「馬……什?的。」她努力在腦中思索,不知道要?眼前男人的輪廓與腦中影像相疊合而高興或恐懼。
「謝謝你記得我。」馬兆衛轉頭吩咐,「喂!你們幾個過來,看能不能把車扳正,還有你,去拿破壞工具,車門很可能被卡死了。阿俊,他們呢?」
「去幫那個肇事者製造一點意外,讓他回去很難向『那邊的人』交代。」
「很好。」
唐貴霓昏昏沈沈地聽他們對話,知道對方就算想把她拖出來,再一槍斃了她,她也無力反擊。
她軟趴趴地任人將她拉出車外,眼皮沈重地像要永遠闔起,忽然聽到一個熟悉的女聲說。
「唐小姐,我要?你檢查傷勢,有得罪之處請見諒。」
她睜開眼睛。繪藍!居然是她?!
「你怎?會在這裏?」
繪藍像專業醫師一樣,從頭到腳細心檢查她的狀況。
「初步判定,沒有骨折,至於有沒有內出血或腦震蕩,必須經過詳細檢查才能確定。」說完,立刻退到一邊去,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馬兆衛立刻打手機。
「老總,你最好出來一趟……是,她出事了……不,我們擺平了,沒有太嚴重的問題。」他靜靜地聽了一會。「好,我們將她送到那裏去。」他關上手機。
「小心一點,把唐小姐帶上車,繪藍你跟著過去。」馬兆衛朝他的手下吩咐。「這輛車處理一下,血灑多一點,務必讓人以?駕駛傷重,再到附近醫院去造一份假病歷。」他咕噥著。「不過想也知道,那個老妖婆可不會因此而滿足。」
「但你也不能期待這件事太快落幕。」繪藍淡淡地說。
「?什??」馬兆衛因?連續盯梢一個月,煩都快要煩死了。
「目前?止,這是徵信社最大的case,要是結案了,我們喝西北風?」繪藍明確地指出,成功地讓馬兆衛發出痛苦的呻吟。
當唐貴霓被?上箱型車,疾駛而去,忍不住開口問了。
「你剛剛打電話給誰?」等會兒是生是死,她想先有個心理準備。
「老總。」
她腦子轉不過來。「誰?」
「你家相公啦!」馬兆衛沒好氣地答。
段耀淩?找他幹嘛?「送我……送我回辦公室,我可以自行就醫。」
「唐小姐,實際一點,你正在被追殺。老總做事精明歸精明,遇到了你,心笨嘴就更笨了,但他絕對不會傷害你的啦!」
「繪藍……」她心慌意亂地向一旁的大女孩求救。
她以?她?自己築的保護殼已經夠堅固,但發生在今晚的事,讓她承認她被嚇壞了,而「馬什?的」跟繪藍的出現,更讓她瞭解一件事——她根本是在狀況外。
但即使在狀況外,她還是本能地想求援,女生應該會比較同情女生……
「唐小姐,請您休息吧!」
繪藍閃電出手,按下她的昏睡穴,讓她瞬間跌入漆黑的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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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迷糊糊間,她感覺旁邊有交談聲……
「我來抱她,她現在怎?樣?」很熟悉、很著急的聲音,聽起來很像段耀淩。
接著,她的身子就浮了起來。
要不是身下有一雙鐵臂輕托著,指掌緊扣著,就像捧著價值連城的寶貝,死也不願脫手,她會以?自己就要飛向天國。
「你們都留下來,兆衛向我報告事發經過,繪藍再幫霓霓做詳細的檢查。」
真的是段耀淩!
一陣心安的感覺襲上心頭,她這才安心的讓自己跌入夢鄉。
段耀淩看著臂彎裏,一身狼狽的她,心疼不已。他知道她氣他、恨他、怨他,但是這一個月以來,?了不讓母親起疑,他又刻意拉遠了他們之間的距離。
他按捺被她憎恨的焦慮,故意不跟她通音息,那副被馬兆衛伺機帶回來的貞操帶,幾乎讓他憤怒得失去理智。
他不敢相信,母親竟然耍了這種賤招,更惶栗地發現,母親與她的爪牙正在觀察他的一舉一動,他只能假裝樂觀其成這一切,私下把貞操帶毀了,故意不見唐貴霓,讓母親以?,她恨的女人正在遭受欲望不得紆解之苦。
他將唐貴霓帶進公寓裏,毫不猶豫地選擇讓她睡在他的房間。之前她貪戀著他的被窩、他的體溫,這層公寓最後的旖旎記憶,就是集中在他的房間。
他在床邊輕輕放下唐貴霓,低聲吩咐深藏不露、醫術精湛的繪藍?她細心檢查。
然後,他到客廳,僵直身子,深鎖濃眉,聽馬兆衛報告現場狀況。
「你?什?沒有早一步採取行動?」讓他的霓霓受盡驚嚇。
「老總,你也要想想我們的立場,我們既要讓你當個?面上的『孝子』,又要讓你的寶貝霓霓安然無恙,其中矛盾點太多,不得不有所取捨,你應該很清楚。」
是了,正是這樣。
若要全面保護唐貴霓,就必須與母親決裂,將戰事擴大。他並非怕事,但母親終究是母親,被人奪走丈夫的恨,做兒子的怎能不體諒?
但,如果要朝母親一面倒,就得讓心愛的女人暴露在危險之中,更不可行!母親的爪牙比致命輻射線更恐怖,暴露其中,霓霓焉有命哉?
這絕對是兩難的問題,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所有關係人都長命百歲,仇恨幾時了?
慢著,說到了霓霓……「誰准你叫她『寶貝霓霓』?」他一股怒氣無處發。
馬兆衛慢吞吞地說道:「老總,我有冠所有格,『你的寶貝霓霓』。」
「以後尊稱她夫人,或者叫她唐小姐就好。」
就在這時,繪藍從房裏走了出來。
「唐小姐只是驚嚇過度,加上有些擦傷,沒有內出血,但也許有輕微的腦震蕩。」她報告著,凜然的神情看起來與平時不同。
她是段耀淩佈局在「貴霓時尚」的暗樁,當個普通行政人員實在太委屈她了,以她涉獵中西醫學極廣的長才,在醫界發展,將會是顆閃亮的新星。
「如果她四十八小時內有嘔吐現象,或者頭痛頭暈,立刻叫我過來。」
「你不能留下來嗎?」
繪藍理智地指出。「暌違一個月,您希望我當電燈泡嗎?」
「有道理,不過……」霓霓的安全最要緊。
「要不是有絕對的把握,我不會離開我的病人太久。」繪藍說道。「我讓她沈睡幾天,她受到的驚嚇恐怕比任何傷勢都嚴重,如果她作噩夢,我想她需要你更甚於我。」
段耀淩沈默了一下。
「替我掩護,讓『我』因公出差到南美洲,別讓任何人知道我在這裏。」他要日夜守著霓霓,等她醒來。
今晚,他險些失去她!
他真不敢想像,如果馬兆衛沒有及時介入怎?辦?如果他沒有培養出自己的班底,如何與母親抗衡?如何保護心愛的女人?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他可以?老總做出最完美的「不在場證明」。
送走了馬兆衛與繪藍之後,他回到房間,看著沈睡中的唐貴霓。
她睡得有點不安穩,翻來翻去,神情極?痛苦,好像被夢魘所擾。她的手不住地往他的床位探去,好像在尋找些什?。
難道,夢裏的她不怨他?
難道,夢裏的她需要他?
他小心翼翼、近乎虔誠地躺上自己的床位,側身環住她,只見唐貴霓小手搭上他的肩,臉在他懷裏蹭了幾下,舒服地歎了口氣,然後沈沈入睡。
他幾乎按捺不住心中的狂喜。
熬過了惡質的誤會,他還沒有機會開口解釋清楚,但她還是本能地要他。他知道霓霓倔歸倔,固執歸固執,嘴裏說恨,但心裏還是相信他的。
這樣就夠了。暫時,這樣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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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幾天的休養,唐貴霓的傷勢大有起色。
她的外傷不多,但筋骨無形的挫傷不少,繪藍帶來了藥膳與藥浴的材料,讓她的元氣盡速恢復。
「這瓶藥油我留著,什?地方疼,你請老總幫你揉揉,擔保一天就見效。」
「不用了,用藥膏貼一貼就會好。」
「藥膏好是好,不過長時間黏住肌膚,很容易過敏,還是藥油效力大。」見她怎?也不收,繪藍直接把藥油塞到段耀淩手上。「你負責揉,負責保管。」
她才沒有閒工夫介入人家夫妻間的事,光看他們兩人微繃的臉色,就知道他們鐵定還沒誤會冰釋。
真悲慘!但那實在不是她的問題,繪藍做完診斷就走。
男主人的臥房裏,突然變得很沈默。
「我……」段耀淩轉著手中的玻璃瓶。「幫你擦藥油。」
「不必了。」
自從發現自己被人送到這裏來之後,醒著的時候,她總是一臉寒霜。
要說什?呢?她光是看到他的臉,就想到那副侮辱人的貞操帶,那張羞辱人的字條。他可以把話說得那?決絕,再見面時卻又裝作若無其事,那套雙面人的本事,她自歎弗如,根本懶得跟他廢話。
但是,她的身體總是背叛她。
每次醒來,她總發現自己窩在他懷裏,身體與他交纏,不只他抱著她,她主動纏牢他的勁道更讓自己又驚又怒,但她知道自己睡得很好,而他也不再在夢裏咆哮,他們都能讓對方甯心安神。
可恨!他明明是她的仇人——就算以前未必是,但現在絕對是——可?什?她還是下意識相信他?
「翻過身,我揉揉你的背。」這個藥油最好如繪藍保證的有效,他痛恨每次看到她齜牙咧嘴的起身動作。
「你怎?知道我背痛?」一說完,她就想咬掉舌頭。幹嘛不打自招啊!
「你每次起身,動作都很慢,一臉痛苦,我猜應該是背痛。」
他把藥油放在床頭櫃,動手幫她翻身,掀起她的睡衣下擺,將藥油在掌心揉搓溫熱後,緩緩地按摩她的整個背部、肩膀。
她舒服得幾乎要歎息,原本故意把臉背對著他,但是,看到那雙大掌慢慢滑過來,用驚人的體熱?她細細摩動疼痛的肩膀,完全不帶情欲,有的只是純粹的呵護。
她把臉翻過來,主動問起,「這到底是怎?回事?」
「什?『怎?回事』?」他儘量面無表情。
「一下子耍狠,一下子賣弄溫柔。」她拱起背,本來想爬起身質問他,卻被他一掌壓回去。「你是雙面人嗎?抑或你打算故計重施,再給我希望,再讓我絕望,一遍遍折磨我,到死?止?」
這四個字,讓他悚然一驚。
一個弄不好,母親恐怕真的會痛加折磨霓霓「到死?止」,而霓霓永遠不會知道,她與他的每一舉、每一動都暴露在什?樣的危險之下。
他是母親的兒子,母親或許會留三分情,不,留一分情都夠他訝異了,但對於霓霓,她絕對不會心軟,剷除與唐雙宜最親近的人是她畢生的心願,這心願強烈到已不再關乎丈夫還會不會回到她身邊,她只想泄恨。
「還在想折磨我的方法嗎?」她的聲音穿透一切思緒,喚醒了他的沈思。「我必須稱讚,你之前那一招使得很好,我的心真的被你傷透了。」
說著,她的聲音變得軟弱,呼吸也?了止住忽湧上來的泣意而變得急促。
大掌忽然停住。「你真的認?,我會傷害你?」
「給我一個規矩的答覆,不要每次都想回避問題點,或者以問代答。」
他一僵。
原來她一直都知道,他不夠坦白,不夠誠實,他一直在迂回繞圈。
「前面要擦藥油嗎?」他恨透了連到這種時候,他都無法坦白。「我想你的肋骨也在痛。」
「我要一個答案,我要在狀況中,不是狀況外。」她固執地問。
「我想你的意思是,前面先不擦藥油。」他抽張面紙,擦掉手上的油漬,然後拉下她的睡衣下擺,輕輕將她翻身回正面。
正好方便她瞪他。「答案。」
「先睡覺,明天再問。」他知道在這個節骨眼上,爭論不出什?來。
必要的時候,她可以讓自己非常難纏。「?什?明天才能問?」
因?他沒辦法?白。「介意我去洗個手嗎?」他匆匆問。
她又瞪他。「你需要時間思索該怎?打發我嗎?」
她是對的。
「面紙吸不了多少油,我不想把床單弄得油答答。」他狼狽地跨進浴室。
在沖洗雙手的同時,他看到了蓮蓬頭,一點水垢都沒有、閃閃發亮的蓮蓬頭。
他想起,每次淋浴,他都希望灑下來的熱水能帶走所有痛苦的記憶。
而霓霓希望,失去記憶也無所謂,每天醒來都是全新的一天,而這一天就卡在他們還不知仇恨、天真爛漫的童年。
他突然有了個主意。
段耀淩踏出浴室,躺回床上,聽見一旁機器人似的呆板嗓音。
「答案,我要答案。」
他側過身,第一次正面迎接她的瞪視,他料准了她背痛逃不掉,靠過去,輕吻她額上一記。
他垂下眼,她仍然在瞪他,好像眼睛都不會酸。
他伸出食指,在她鼻尖捺一下,低聲說了個字。
他的語氣很輕微,但她還是聽清楚了,眼睛從瞪著他,變成驚愕地張大。
「……晚安。」他怡然躺回床位,柔柔將發怔的她圈進懷裏,閉上眼睛。
是那個字嗎?他真的說了那個字?他是「那個意思」嗎?如果他懂那個字對她的意義,那就代表他願意忘記一切,至少……一天?
唐貴霓看他放鬆的睡容,忍不住也打起了小小的呵欠。
不知道?什?,聽他說了那個字,她劍拔弩張的殺氣全都消失,疲勞一擁而上,瞌睡蟲一隻只跳上來,將她拉著扯著進夢鄉。
她並沒有得到「答案」,但睡容上,卻出現了暌違一個月的幸福笑意。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6-10 00:21:17
第八章
他刻意拉開窗簾,讓晨光灑進房間裏。
溫柔的晨光投映在她臉上,她伸懶腰,打了個小小的呵欠,終於睜開眼睛。
「早安,霓霓。」
他的笑容如此純淨,讓她立刻回想到昨晚他說的那個字。
reset……他按了她的鼻尖一下,說「reset」!
這代表他想讓時光倒流,一起回到彼此無恨的童年?
「現在叫你『大哥哥』好像有點噁心。」她有點忐忑不安地試探,想更確定,他是不是真的是「那個意思」。
「不要拘泥於小節,重點是我們得了『選擇性失憶症』。」
她松了口氣,跟著起床。他真的是「那個意思」!
她開玩笑地問:「你有去借國小學生的制服嗎?」
「我們今天是披著成熟的外表,但有顆幼稚的心,我心智年齡十歲,你六歲。」
「這樣啊……」她笑彎了腰。「我本來想,我們很久沒做『愛做的事』,那今天也不適合羅?」
「等等。」他的眸底劃過一線亮光。「這個可以做。」
她故意搖了搖頭。「不行,霓霓是乖小孩,不可以做『壞事』。」
「跟『大哥哥』就可以,我們以前也玩過辦家家酒,你是媽媽,我是爸爸,今晚我們還是會有火熱的一夜。」他把她推進浴室裏。「快點去刷牙洗臉,我們出去玩。」
「公司怎?辦?」她邊擠牙膏邊問,看到鏡中的自己,滿是笑意。
「十歲的男生跟六歲的女生,能管什?公司不公司?蹺班!」他果決的下令。
這一天,他們瘋瘋癲癲,像全天下所有沐浴在愛河的情侶一樣,總是咯咯傻笑。跑去拍大頭貼,一拍十幾款;跑去看電影,搶爆米花吃;同喝一杯飲料,分食一盤霜淇淋;當她在路邊挑小銀飾時,他幫忙出主意;當他對路邊辣妹評頭論足時,她用力扳過他的臉,讓他知道她在生氣。
沒有負擔的相處是那?開心,唐貴霓發現自己總是在笑,而他也是。
她有一種感覺,這種發自內心的快樂並不是假裝得來的,要不是有十足的默契,他們不可能同時大笑,或者同時親吻對方。
看著段耀淩毫無隱瞞的明亮眼眸,她甚至覺得,她可以看穿他的靈魂,他根本不是雙面人,也沒對她大玩特玩「糖果與鞭子」的遊戲。
一天下來,她決定再賭上自己的心一次。
「我想,我應該相信,開幕當天的那份『厚禮』不是你送的。」坐在他的車上,她靜靜地說。
他松了一口氣。
事實上,他的確沒有做出傷害她的事,她信或不信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真的沒有做。但她選擇相信他,無條件相信,還是讓他很高興。
「但是我不明白,那字條上的筆?明明是你的。」
他沈默了一下,決定他可以?自己小小辯駁一番。
「筆?是可以仿的。」
她歎了一口氣。「你活在這?可怕的世界裏嗎?」
是的,他就活在這?可怕的世界中,他與母親想盡辦法爾虞我詐、勾心鬥角。
但他該怎?跟她解釋這?複雜的關係呢?如果他解釋了,算不算是背叛母親的信任?如果他不解釋,是不是陷她於危險?
「等等,你的眉毛有點不對。」唐貴霓強迫他把車停在路邊,用力將他眉間的縐褶平。「你在煩惱什??那個表情不適合reset的一天。」
他笑了笑,決定明天再去考慮。
唐貴霓沈默一下,突然從包包裏拿出一張名片。
「前幾天段叔叔來找過我,他給了我這個地址。」見他眉峰又要聚起,她忍不住喝了一聲。「嘿!我從小就認識段叔叔了喔!他不在仇恨範圍內。」
「嗯。」他雖不甘願,卻又不得不低頭地應了一聲。
「既然今天是沒有仇恨的一天,我希望跟你一起去見見對我來說,非常非常重要的人。」她輕聲說:「我媽媽。」
她把名片交給他,讓他驅車前往。
如果是剛回國的時候,她絕對不會讓他知道母親的骨灰安什?地方,怕他去向段夫人通風報信。
但是現在,她有一種感覺,媽媽是他們之間最重要的回憶之一,如果沒有媽媽,十歲的大哥哥與六歲的霓霓不可能被兜在一起。
她相信,母親的溫柔絕不可能從他的記憶中消失。除了虛張聲勢外,他從來不曾真正傷害過她,這樣的男人,怎?可能抹黑他心裏珍稀的美好記憶?
「媽媽的骨灰當年被我帶到國外,在我回國後,才交給段叔叔。」她解釋。
「你們在傳躲避球嗎?」他故意開玩笑地說。
「有點像。總之,段叔叔幫媽媽找了一個地方,叫『滄海觀』,那裏隱密性高,全天候開放,每位往生者都有一個獨立的房間,親人可以不受干擾地憑吊,我希望你能見見她。」她頓了頓。「尤其在我回國後,第一次去看她,與你同行,更有意義。」
她要鄭重的向媽媽介紹,她的丈夫,媽媽的女婿。
「好。」等他見了唐阿姨,一定要向她道歉,他不該在跟她見最後一面的時候,惡言相向。
他沈默地將休旅車開往名片上的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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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們到達「滄海觀」,只見管理員一個昏倒在地上,一個額頭流著血,正呻吟著從地上爬起來。
「怎?回事?」
「有個瘋女人突然沖進來攻擊我們。」
段耀淩悚然一驚。「她坐輪椅?」
「不,她走得夠好了,你看她拿球棒把我同事跟我打成這樣!」
「不可能是我母親,她下半身不遂。」段耀淩看著她,立刻解釋。
唐貴霓忽然想到,她在經歷被人蓄意下手的假車禍後,也曾聽到馬兆衛吩咐手下,將她的車內灑下大量血?,再?造一份假病例,讓「老妖婆」誤以?她傷重。
如果他指的「老妖婆」就是段夫人,那她何嘗不會同出此招?
她心裏有非常非常不祥的預感!
「該死的,難道你從來沒想過,那有可能是假的嗎?」她尖叫,沖到電梯前,猛拍按鈕。
每一台電梯都停在七樓,怎?樣也下不來。
「她去哪一層樓?她說她要悼念誰?」
「七樓,七一六,我看看是……」管理員一邊捂著流血的額頭,一邊按電腦查詢。
「我的天!那是段叔叔?媽媽安排的靈位啊!」她慌亂地看著他,希望他能幫忙想出解決之道。「樓梯在哪里?」
「走道盡頭右轉,那裏有安全門,上去就是了。」
唐貴霓搶先跑去,段耀淩邊追過去邊下令。
「先報警,一定要報警,然後把聯絡人找來!」
他們一路往上街,段耀淩的腳程飛快。
「霓霓,我不希望你以?……以?這是我跟母親合謀……」他邊上樓邊解釋。
今天過得太美好,美好得不像真的,他也想要每天都reset一次,沒有仇恨的生活是如此愜意。但誰知太夢幻的時光後,接連著就是最糟糕的夢魘。
如果夢魘成真,這將是霓霓「第二次」從天堂摔進地獄的經歷。
一次是意外,兩次是巧合,他無法形容內心的恐懼,他怕霓霓不再相信他。
唐貴霓看出他眼中的惶亂。
「不,這一次我不會那?以?。快點上去,媽媽很危險!」
她的體力明顯地不如段耀淩,腳程慢了一大截。因此,當段耀淩爬上七樓,就看到每座電梯的門都被雜物卡著,電梯門開開闔闔,根本無法正常運作。
「我的天!」他一一踢開雜物,讓電梯下樓,方便等會兒警方或父親上樓。
然後,他聽到一陣乒乒乓乓敲打的聲音,像是球棒重擊易碎品的聲響,接著是再熟悉不過的狂笑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母親!」他沖到那間透出亮光的房間。
「唐雙宜,你再逃啊!再逃啊!逃了十幾年,還不是被我抓個正著!哈哈哈哈,我砸爛你這賤女人的骨灰壇,你憑什?搶走我丈夫,讓他?你立愛妻牌位?呸呸呸!」
段耀淩沖進那個房間:心臟幾乎倏地停止。
眼前,一片淩亂。
放著骨灰壇與牌位的個別小房間,一片灰白粉霧,骨灰壇被打得粉碎,供在一旁的鮮花被那個號稱「半身不遂」的女人踩在腳底,一對白玉花瓶亦成碎片,牌位也被她踩在腳底下。
朱敏華揮棒恣意破壞情敵最終的棲身之所,她眼神狂亂,忘了她還活著,忘了如果她願意,她可以擁有一整個世界,她可以過自己的生活。
但她卻執意去找死去多年的唐雙宜的麻煩。
她捶著大理石牆,捶著供奉的佛具法器,撕掉段重皓寫給唐雙宜的每一封信,破紙、白灰、碎片,場面慘不忍睹。
「母親!」段耀淩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聲音。
「耀淩,你也來了,你也是跟我一樣,跟蹤你爸爸才發現這裏的嗎?快,幫我砸,砸爛每一塊地磚,然後我們一起把這裏燒了!」
「天哪,你做了什??」唐貴霓好不容易跑上七樓,气喘吁吁地問。
看到眼前的一切,她心碎了,又急又怒,還有好多不甘心。
「你怎?可以這樣侮辱我媽媽?」她激烈的顫抖著,淚水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撲簌簌地落下。「她生前,你不放過她,死後你還要糟蹋她?」
一串警鳴聲由遠而近飛奔過來。
朱敏華握著球棒,停止破壞的行動,輪流看著段耀淩與唐貴霓,最後狂亂的眼神停在他身上。
「噢!我懂了,你不是來當我的助手,你是個背叛者,你跟她是一路的。」
她說著,一棒朝唐貴霓頭上落下來。
段耀淩揉身而上,在被打中之際,用雙手抓住球棒。
朱敏華的精神正異常地亢奮著,力量奇大無比,他先是拿命去擋,然後從她手中搶走球棒,遠遠地丟出去。
「你這賤胚,你居然敢反抗我,你居然敢!」
「貴霓、耀淩?!」
兩個員警在樓下處理傷患,呼叫更多的警力與救護車,段重皓先行上樓來了。
他跑到七一六室,一眼望去,也呆住了。
「雙宜、雙宜……」他幾乎跪倒在地,多虧追上來的杜管家扶住了他。
他親手捏陶拉胚,象徵他要用雙手,一生一世保護心愛之人的骨灰壇碎了一地,愛人的骨灰四散,諷刺他根本無力守住最後的承諾。
「哈哈,我大功告成,你們全員到齊。」朱敏華看到丈夫痛苦的神色,得意地狂笑出聲。「後悔了吧?這就是你們背叛我的下場。」
「你太過分了!雙宜已經死了,你何必連她的骨灰都糟蹋?」段重皓怒問。
「問你啊!這個問題不是由你來回答最恰當嗎?」朱敏華抑不住地狂笑。
「你已經如願進了段家的門,成了我的妻子……」
「但她卻卑鄙地佔據你的心,讓你是生是死都想跟她在一起!」朱敏華指著另一個空下來的骨灰壇位置,那是段重皓留給他自己的。「我有什??我什?都沒有!」
她毫無預警地朝唐貴霓抓去,長長的指甲成了最尖利的武器。
段耀淩連忙轉身用背部護住她,朱敏華抓爛了他的襯衫,在他的背上留下鮮紅的指甲痕。
「不要!」唐貴霓大喊著,感覺到段耀淩因疼痛而緊縮。「不要再傷害他了!」她心疼極了,知道這?多年來,他所承受的都是這樣的待遇,她痛苦不已。
「讓開,賤胚!」朱敏華尖叫。「她媽媽奪我所愛,現在她連你都迷了去,我要修理修理她!」
「胡說八道!被奪人所愛的人是我媽媽,不是你!從頭到尾,你都是個卑鄙的說謊者、掠奪者、加害者,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朱敏華傷害了所有她愛的人,她再也不要替媽媽保守任何秘密,再也不要!
「媽媽根本沒有橫刀奪愛,更不是你婚姻中的第三者,早在段叔叔跟你結婚以前,他們就是一對,是段叔叔的家人嫌媽媽家窮,才不允許他們在一起。」
段重皓接著說:「而你跟我的父母串謀,將我灌醉後,讓我糊裏糊塗的跟你發生關係,硬逼我負責,要我娶了你。」
「是啊!我是用了手段,那又怎?樣?那是因?我愛你啊!我從小就愛著你,但你眼裏卻只有那個窮酸女人,她有什?好?她窮、她家世差、她連我的一根小指頭都比不上,我不懂你到底愛她什??」
「我愛她溫柔,愛她有度量,愛她超凡脫俗,不像你處處工於心計。」
「哈,你以?她就像你所看到的那?單純嗎?她如果單純,怎?會勾引到你這個錢多多的大少爺?」
「不許你再詆毀她!早在我娶你的時候,你就該放過她,我跟雙宜從來沒有做過對不起你、對不起婚姻的事。」
「怎?沒有?她故意不嫁,保持單身,讓你想死了跟我離婚不是嗎?」
「媽媽沒嫁,是沒有遇到中意的人,她不是想跟段叔叔藕斷絲連。」唐貴霓紅著眼,忍不住反駁。「在耀淩被送到媽媽身邊來之前,他們根本沒有聯絡。」
「不管我多愛雙宜,我娶了你,我就徹底遵守婚姻的誓言。」
朱敏華不屑地嗤笑。「你沒碰她,也沒碰我,那你豈不是性無能?」
段重皓紅著臉,極力按捺著怒氣。
「如果我早知道你這?過分,我根本不會遵守婚姻的諾言。」
「少來了,如果你沒碰過唐雙宜,那這個小賤貨是怎?來的?」她指著唐貴霓。
唐貴霓感覺到段耀淩全身一僵。
他原本只是靜靜站在一旁,護著她,聽著過往相信的一切一一被推翻,長年的受害者變成了狠毒的加害者,第三者原來是最無辜的女人。
他感覺自己的過去正在崩塌之中,母親、父親、霓霓的對話,讓他的世界裂出了大縫,構築世界的磚塊一塊一塊地往下掉,然後破裂。
可是沒有人發現他的異狀,連唐貴霓也沒有發現。每個人的感覺都太混亂,甚至無法去推想、體會別人的感覺。
「貴霓是唐雙宜收養的孩子。」
「哼!我會相信才怪,我今天非撕爛她不可!」她推開段重皓,想要一把揪住唐貴霓的頭髮。
「我不准你傷害她一分一毫。」段耀淩霍然回神,鐵了心要跟母親反抗到底。
朱敏華瘋了似的對他又捶又踹又踢又抓,就連杜管家與段重皓都抓她不住。
「你這個吃裏扒外的狗東西,竟敢?了這個小賤貨反抗我,也不想想是誰把你從貧民窟的育幼院裏抱出來的,賦予你段家少爺的身分?就你一個小賤胚也敢反抗我?你不想活了!」
所有的人在那瞬間都僵住了。
「什??」段重皓困難地開口。「你說什??」
朱敏華的神情先是出現慌亂,想了想後,更狠毒地笑了。
「當時,你告訴我,你要到美國待?,之後就帶了耀淩回來,你……」段重皓驚疑不定地看著她。
「啊!我怎?沒想到,這才是最棒的復仇啊!」朱敏華想了想,愉快地笑了。「你酒醉的那一晚,連碰都沒碰過我,我怎?會受孕?到美國待?只是幌子,我是去找嬰兒,不會讓你起疑的嬰兒啊!有了兒子,你怎會跟我離婚?有了兒子,我就像多了個幫手,兒子是我手裏的一顆棋啊!」
段耀淩全身變得僵硬,杜管家與段重皓都露出錯愕的神情。
「我……不是你們的兒子,」段耀淩毫無情緒地說道:「所以,你偶爾會脫口而出叫我『賤胚』,就是這個原因。」始終不明白的事,總算弄清楚了。
「所以你娘家的人,對你的『兒子』都不屑一顧?」段重皓也問。
「當然。我們朱家是血統何等高貴的名門望族,像這種被丟在貧民窟,送進育幼院的小雜種,誰要理他?要不是他有利用價值,連我都懶得看他一眼呢!」
朱敏華哈哈大笑。
「老公,謝謝你?了我們的婚姻守貞,不過我要告訴你,我就沒你那?天真了,我前前後後包養了不下十個牛郎來伺候我,很舒服呢!」她轉向段耀淩。「『兒子』,雖然你出身低賤,不過你總算也幫過我一點忙,雖然吃裏扒外,但在我心情不好的時候,也讓我打得心情很爽,?了這個,我實在該說一聲謝謝你啊!」
「混蛋!」在一旁,一直都沒有驚訝反應的唐貴霓突然沖出來。「你這個混蛋,你怎?可以傷害他?你怎?可以?」
她想要狠狠地踹朱敏華幾腳,卻被段耀淩緊緊抱住,唯恐她反而受到傷害。
朱敏華看著不得動彈、一臉憤恨的唐貴霓,高聲笑著,狂肆笑著,段重皓與段耀淩表情各異,誰也猜不透對方在想些什?,誰也無法開口說出第一句慰撫對方的話。
他們都是傷心人。
到這時,警方與「滄海觀」的管理人員才趕上來,處理這一場亂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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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一直以來,根本沒有所謂的「復仇」,完全是一方出手、一方挨打的局面,而他是幫兇,他是打手,他一直在幫一個瘋了的女人,傷害他愛的人。
而這個瘋了的女人也不是他的母親,他只是個傀儡,手腳綁著線,被她牢牢操控著。
段耀淩沈默不語,他心裏的世界崩塌速度成等比級數,急速上升。
回到公寓之後,他終於開口了。
「在她提到我不是她的兒子時,你並沒有很驚訝。」
唐貴霓回避他的眼神。
「你早就知道了?」
「對。」
這才是「背叛」,他心裏想。「而你從來沒想過要告訴我?」他心裏在淌血。
「我不能告訴你。」她輕聲喊。
「?什??」
「因?我答應過媽媽,絕對不能說,不能告訴你,也不能告訴段叔叔。」
「唐阿姨知道我不是我媽生的?她怎?知道的?」
「她有個朋友在美國,無意中得知段夫人急著想收養一個華裔男嬰的消息。」
「她?什?不揭穿?」他怒然低吼。「只要她說了,難道段重皓會甘願被設計嗎?」他無法再叫那個人「父親」。
唐貴霓雖然累,雖然深深自責讓媽媽的骨灰被破壞,但仍耐心的解釋。
「她不是不能說,是說了也沒用。段叔叔的妻子注定不會是她,就算不是朱敏華,也會是別人。她當時想,既然朱敏華愛段叔叔那?深,深到不擇手段都要得到他,也許假以時日,他們會?生感情;就算你不是他們親生的,他們也會視如己出,但她不知道,段叔叔一直無法接納她,而她就把這筆帳算在媽媽的頭上。
「媽媽跟段叔叔一直沒有聯絡,直到你被傷得太重,朱家的人又不願接手照顧你,段叔叔才輾轉找到我媽,請她代?照顧。雖然他大可以找其他人照顧你,但是他相信,你是他的兒子,只要你接觸過我媽媽,你一定會明白他的選擇。」
唐貴霓一口氣說完,晃了晃,虛弱地坐下來。
段耀淩走來走去。對,他明白。兩個女人,一個溫柔得像春風,一個銳利得像刀刃,他太明白了,任何男人都會選擇被撫慰,而不是被傷害。
但也就是因?他明白,所以他被「母親」傷害得很深,她把所有的怒、所有的怨,都出在他身上,她找不到要「報復」的人,她就打他泄恨。
反正他又不真的是她的兒子,打死了她也不會流眼淚。
「媽媽說,你是所有人裏面,過得最痛苦,也是最無辜的一個,如果她能力可及,她一定會像收養我一樣,把你收養?子,可是她已經自身難保了,而你又被段夫人視?最重要的籌碼,她絕對不會放你走,所以……」
他止住腳步。「等等,你也不是……」
他本來猜,唐貴霓是唐雙宜與段重皓的私生女,但聽起來似乎不是這?回事。
「我應該叫媽媽?『姑姑』。」她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我親生父親是她的大哥,很早就病故,我母親無力撫養我,把我丟給『姑姑』就一走了之。」
「所以,我們都是局外人,莫名其妙被捲進上一代的三角戀情中。」
「也可以這?說。」她喟然無語了。
如果她的真命天子注定是他,他的真命天女注定是她,換一種方法,換一個人生,他們還是會相遇。既然要相遇,?什?走在一起的路要如此艱辛,充滿了荊棘,非得把彼此弄得遍體鱗傷不可?
他奇怪地笑了一聲,好像覺得整件事很荒謬,像一出鬧劇。
「你這個局外人,多少還有點牽連,但我這個局外人,卻真真正正毫無干系。」
「你不要這樣說。」
她好像從他眼中看到某道火芒被吹熄了,取而代之的,是有如北極寒地的堅冰。
「我爸早就知道,我不是他的兒子嗎?」
「不,他不知道。」
他又哼笑一聲。「也對,如果他知道,也許早就離婚了吧!」
「耀淩……」她有些擔心地看著他,希望他不要亂想。
「別叫我,我甚至不知道這是不是我的本名。」他的眼神很陰鬱。
「你別怪段叔叔,段叔叔其實是想保護你的,但是後來他發現,只要他接近你,段夫人私底下就會張牙舞爪,打你更凶,這可能是……在她進精神療養院的期間,他把你托給媽媽照顧所導致的結果,所以他只好要杜管家多留意你,?了你的安全,他只能選擇離你越遠越好。」
對,他記得從唐阿姨家回到家裏後,有段時間,父親的確常常在家,常常問起他的功課,他受寵若驚,母親也看似溫柔多了,他以?好日子終於來臨,但是當父親出差到外地時,他卻被打得比以往更慘。
當時他才知道,母親比之前更狠了,她知道粉飾太平,再暗中修理。
果然,父親的「興致」並沒有維持很久,他很快的又不再搭理他,後來他念完大學,他幾乎是用扔的把整個「勝太電子」扔給他,然後離家到鄉間別墅獨居。
至此,他終於明白所有事情的梗概了,而他的人生拼圖也完整了。
只不過……這幅拼圖,從頭到尾都是某人的小玩意,恣意攪亂,隨意玩弄。
「耀淩……」她擔心地看著他,讀不懂他的心。
「我說過,不要用那個名字叫我。」他的聲音平板,毫無起伏。
她的擔心又更加深一層,她靠過去想握住他的手,卻被他技巧地躲開。
「你還有我。」
他聽了,很淡很淡的一笑,好像連靈魂都碎開了。
她故意輕鬆地開玩笑。「我記得你承諾過我,今晚會是火熱的一夜。」
他靜靜地看著唐貴霓,指著窗外漸亮的曙光。
「『那一夜』已經結束了,今天又是全新的一天。」
「那……」她已經無力負擔他的情緒,她是強撐著自己的悲傷,解釋所有的事給他聽。「我們今天先休息,什?都不要想,等明天再說好嗎?」
他沒有回答。
她起身,腳步蹣跚地走向自己的房間。
她全身無力,回到房裏後,沖了個熱水澡,腦海裏滿滿的、滿滿的,都是母親的骨灰灑落一地的樣子。
她忍不住哭了起來。
如果當初她聽媽媽的話,把她的骨灰灑在海上,媽媽今天也不至於被羞辱至此。
都是她的不對!都是她的不對!
媽媽想要隨風而逝,她卻執意留住她的腳步,如果她的依賴心不要那?重,如果她能夠堅強一點,讓媽媽自由,怎?可能會發生今天這種事?
她好自責,哭著穿上浴袍,濕發也沒擦乾,就倒在床上,流不止的淚水使眼皮變得沈重。她睡得很不安穩,她自責、歉疚,痛苦的記憶一擁而上,但最難受的是,她倍覺段耀淩不在身邊的痛苦,感受不到他的擁抱、他的體溫的痛苦。
之前一個月,因?氣他,怨他,所以寂寞變得稍微可以忍耐,但如今她加倍需要他的存在時,他卻不願意跟過來。
她翻來覆去,作著一個又一個可怕的夢,昏睡著,怎?也醒不過來。
直到她真正清醒,才發現,天又黑了,到底過了多久的時間,她也弄不清楚。
她的眼皮又浮腫又刺痛,她呻吟著下床,撲撲顛顛地進浴室盥洗,然後來到大廳,看到他仿佛剛下班,叫了外送美食。
桌上又有玫瑰又有紅酒,還有銀燭臺,把整張餐桌點綴得非常浪漫。
「你醒了。」他微微一笑。
「耀淩?」她敲了敲疼痛不已的後腦勺。
他的微笑,眼前的一切,讓她懷疑,之前是否真的發生過讓她難以承受的事。
「你的眼睛怎?腫成這樣?會不會痛?」
他定過來,神情溫柔而且……奇怪。他不抗議她又叫了這個名字嗎?
「我拿冰塊讓你敷。」
她呆呆地站著,一切好像很美好,卻又是那?不對勁。她傻傻地看著他裝好冰袋,牽著她的手在沙發上坐下來,讓她頭枕在他的腿上,小心地幫她冰敷。
他的手指很溫柔地順過她淩亂的發絲,讓她更不安。
「耀淩……」
「噓,不要說話,休息一下。」
她的眼睛被冰袋遮住,她無法透視他的靈魂,在黑暗中摸索,她猜不出他在想什?,所以越來越惴惴難安。
到底在她昏睡的時候發生過什?事,?什?他的態度丕變,跟昨天判若兩人?他不是在生氣、在悲憤、在怨恨嗎??什?像戴了面具一樣,把一切真實的情緒都遮掩起來?
「好了,我想你的眼睛應該舒服多了。」他移開冰袋。
她迫不及待地睜開眼睛。他還是在微笑,笑容讓那剛硬的五官都變得柔和。
她隱隱知道有些不對勁。「怎?了嗎?」
「沒有。」他細心檢視她的眼睛。「你看起來好多了。」
「耀淩……」她透出一臉疑惑。
「來吃飯。」
他的表情太溫柔,溫柔到讓她不忍一直追問下去。
她知道事情很怪,很不對勁,但她還是在他?她拉開椅子時,溫順的坐下。
他點亮兩根長長的蠟燭,焰影搖曳,回到自己的位置,舉起酒杯。
「乾杯,慶祝我們仇恨一筆勾消……不,應該說我們本來就無冤無仇。」
她愣了一下。
不知道?什?,「本來就無冤無仇」這句話,聽起來反而讓她聯想到「從此就無瓜無葛」。
「這件事值得我們好好慶祝。乾杯!」
她被動地舉起杯子,跟他乾杯,聽他侃侃而談工作趣事,食不知味地吃著頂級牛排,山頭忐忑不安,臉上卻只能笑著回應。
飯後,他放了音樂,帶她舞了一曲又一曲,最後滑著舞步,回到他房間,熱情地與她做愛,在床上、在床下、在浴室、在落地窗前,站著、躺著、側著、跪著、伏著,他硬挺著在她體內衝刺,幾乎一整晚。
她被他累得不能動彈,不能思考,只能被動地承受,只能難耐地抽泣嬌吟,望著他有如古代戰神般,永不知倦地佔有她,直到最後只能昏昏倦倦地睡去。
不知又過了多久,她醒過來,一室寂然。
她睜開雙眼,倉皇起身,抓著被單,確定她聞到了某種味道。
她跳下床,推開一扇又一扇的門,一間房又一間房的找。
沒有,沒有,沒有,什?都沒有!
她非常確定一件事,非常非常確定。
那個味道就是……段耀淩離開後,空氣中失去他的氣味。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6-10 00:21:55
第九章
幾個昏昏沈沈的日子之後,唐貴霓被專車請到博立國際法律事務所。
她瘦了一大圈,人也憔悴了,也許是因?不想面對現實,所以出現了嗜睡症狀。
潛意識裏,她仿佛知道,那看似浪漫的一晚,就是段耀淩的告別。那種告別並非早上上班前分開的「告別」,而是意味著「我們不會再見面」的告別。
但在清醒時,她總是告訴自己,別傻了,他當然會回來,他捨不得丟下她。
她踏入事務所的貴賓室,穆清風早已備妥文件在裏面等她。
「貴霓,請坐,我很抱歉要向你宣佈一些事。」他拿出一份簽好的文件轉遞給她,儘量用中立的立場說話。「段耀淩委託我幫他辦理離婚,這是離婚協議書。」
她像是看著百步蛇似的瞪著那份文件,根本不敢伸手去碰。
離婚?
是了,他要離開,就意味著他想要全新的人生。但他難道不能讓她保有這只婚戒、這個婚姻、這個看似空洞,卻能給她安慰的「段夫人」頭銜嗎?
「因?他並非段家骨肉,而且也已經向『勝太電子』提出辭呈,所以他無權支配段家的財?。但你現在居住的公寓以及『貴霓時尚』,都是他個人薪水與投資所得,所以他把這些都留給你,當作離婚條件。」
她張了張口,幾乎發不出聲音。
「我可以過陣子再處理這些手續嗎?我……」
穆清風像是松了一口氣。
唐貴霓的推遲,讓他安心不少,他不希望棒打鴛鴦,要不是段耀淩威脅著說是因?信任他,才把此事交代他辦,而他自己也怕讓別人辦著辦著就辦成了,否則他才不想說出如此殘忍的話。
「我瞭解,你心情很亂,過陣子處理也沒有問題。」他抽出一個信封。「他留了一封信給你。」
她接過手,顫抖地打開信封,抽出一張信紙。
對不起。
就這三個字,簡單的三個字——對不起。
信紙從她手裏掉到地上,她小臉刷白,受到很大的震撼。
她一直在告訴自己,他可以把情緒處理得很好:她一直在說服自己,過幾天他就會回來;她一直在矇騙自己,過去的恩怨已了,他們可以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她一直避免去想,他會走,她一直不讓自己想這個可能性!
她傻住了,真的真的傻住了。
「他希望能夠離開一陣子。」穆清風解釋。
「多長的一陣子?」
他沈默了一下。「他沒說。」
「那就是沒有期限,是嗎?」她顫抖著問,突然覺得好冷。
「貴霓,也許他永遠不會承認,但這的確是他最難熬的一段時間。」
「我也……很難熬。」她困難地開口。
「我知道。」
「但我的難熬是希望他跟我一起熬下去,他的難熬卻是希望一個人過。」她悽楚地說,感覺自己被段棹淩?棄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了。
這次真的是「?棄」。
以往,就算他們不在一起,就算彼此仇視,他們至少會惦記著對方。但這一次,段耀淩是鐵了心想將她從心版上抹了去。
「男人與女人處理這類事情的基本態度不一樣,女人渴望互相支援,男人卻寧願一個人咬牙挺過去。」穆清風頓了頓。「他很抱歉傷了你。」
她想了好一陣子,才回答,「我也很抱歉,他是整個事件裏最無辜的人。」
她傻傻的模樣,讓穆清風很擔心。
「可以告訴我,你在想什?嗎?」
「我……我……」她怔怔地?起頭來,雙眼已經失去神采。「我……不知道,我的腦子裏一片空白。」
「相信他會回來,好嗎?」穆清風意圖振作她。
她不能做違心之論,她不相信他會回來。
「貴霓,他愛你。記得我第一次到你們住的公寓去時說的那些話嗎?」
她本能地搖搖頭。
「我告訴過你:『一個良心的建議:如果在這屋裏,你感到便利、舒適、愉快,你應該要想想,是什?樣的室內設計師,能夠體貼入微地照顧到你各方面的需要。』那個設計師,就是段耀淩。」
「是他……」她輕喃。
「還有你的辦公室,沒有一處不照顧到你的需求,你一定可以體會到他對你的愛。在那個時候,你們甚至還處在敵對的狀態,但他無法克制地愛你,用他的方式默默地愛你,這些你應該感受最深才對。」
她沈默、精神委靡地聽著。不知道?什?,她流不出眼淚。
也許是因?她已經知道,那個溫柔幫她冰敷泡泡眼的男人已經離開了,所以眼睛拒絕傷害自己吧?
「貴霓,你要知道,每次他去國外見你,都得跟段夫人大玩諜對諜的遊戲,但他還是要見你。當他有能力保護自己時,他就派了人去保護你,甚至在你一回到臺灣,就一直嚴密地被『馬氏徵信社』保護著,只是你不知情而已。?了跟你住在一起,他還必須串通許多小明星,放出數不清的小道消息,只?了保護你的存在。」
她的靜默,讓穆清風急了。
「他愛你,只是他暫時需要一點空間、一點時間,你不要絕望,繼續愛他,然後等他,好嗎?」
她無話可接。
接連發生這?多事,她已經好累了,再也沒有多餘的心力去想這些身外事。
「我……我想回家。」
「好,我讓專車送你回去。」
「其實他沒有告訴你,他去哪里了,對不對?」她太瞭解段耀淩的個性。
「他會不定時跟我聯絡,但次數很少,也絕對不透露他的落腳處。」
「是嗎?」她擠出一個難看的微笑。「獅子的作風。」
「什?意思?」穆清風不解地揚起眉。
「受了傷,只想躲起來獨自舔舐。」她幽幽地說,仿佛風再強一點,她就會被吹散。
「貴霓……你還好嗎?」他很憂心,她平靜到幾乎死寂的模樣是他不樂見的。
「我很好,我只是……只是現在無法轉動腦子。」她還是笑,乾澀的笑。「讓我休息一晚,我一定可以想出解決的方法。」她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至少讓我派車送你回去。」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她看起來隨時會昏厥。
「好……」她也覺得自己無力招車回家。
回到家後,她還是沒有辦法思考,卻也沒有辦法躺下來休息。
她看著這層高級公寓,看著每個角落,過往的一切就像幻影一樣……她在他的房外,聽到他的低咆,急得直敲門;她因?水管熱脹冷縮的聲音,嚇得竄進他的房間,將他撲倒在地:他們的口角、他們針鋒相對、他們融化在彼此懷裏……
她回到更衣室,玩著遙控器,看那一排排價值不菲的新鞋展示出來,又收了回去。房間裏毛茸茸的兔子拖鞋,客廳裏溫暖色調的馬毛地氈,這些保暖、實用又美麗的設計,都出自他的手筆,她流連忘返。
她吃不下東西,也睡不著,不覺得累,情緒也好像沈入海底,不再有起伏。
原來,她可以這?容易就離開他,眼淚也擠不出一滴。
是不是因?這個公寓,就像一雙很大很大、充滿愛情的手掌,將她輕托著,將她環繞著,所以她感覺不到他離去的憂傷呢?
她想不出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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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時間裏,公寓裏來過不少訪客,穆清風來過,馬兆衛來過,繪藍來過。
但她最思念的人,依舊讓她望眼欲穿。
段叔叔與杜管家,讓三個傭人搬著成箱的錄影帶,也來了。
「貴霓,朱敏華已經再度住進精神療養院,不會來打擾你了。」
「哦。」心冷了,她現在已經可以心不在焉地泡茶,款待來訪的客人。
這些客人,都只想勸她一件事,但她不想去做。
「你媽媽的骨灰壇,我也重新安好了,相信以後不會再有類似情況發生。」
「嗯。」她斟茶給兩位老人家。
「貴霓,你去把耀淩找回來,好不好?」迂回繞了兩圈,段重皓終於說出此行的重點。
這也是其他人來找她的重點。
他接著說了很多話,她大部分都有聽進去,只是沒有辦法回應。
「我要我的兒子,不管他從哪里來,他都是我的兒子。」他歎了口氣,「我是個失敗的父親,在他小的時候,我沒有保護過他,我覺得對他好,就是對雙宜的背叛,但我錯了,這兩者是不抵觸的,我卻直到現在才想明白。」
她坐在一旁,溫溫地開口。
「段叔叔,你有沒有想過,也許經歷過這一切,他想重新開始,不想再回到我們身邊。」她溫柔地說,心已經慢慢死去,連聲音也不再有元氣,當然更不會有火氣。
「我並不是說他懦弱或膽怯,只是這些事,還有太多太多的過去,也許他想要的不是『逃避』,而是『擺脫』。』
「逃避」是有期限的,就算逃避到生命的盡頭,那還是個期限,但「擺脫」就不同了,那是徹徹底底劃清界限,再無瓜葛。
「貴霓,我不管他是想『逃避』,還是『擺脫』,總之,就算是段叔叔求你,去找他好嗎?」老人家紅了鼻尖。
「是的,我也求你,只要是唐小姐出馬,少爺絕對不會拒絕的。」杜管家也紅了眼眶。
「您們兩位不要這樣,我根本不可能……」她肩上的重擔因?這一聲聲的請托,而變得越來越重、越來越重。
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這些錄影帶是你剛出國時,我請人到紐約去拍,偷偷塞給少爺的,少爺總是看不倦,他心裏邊有你,只要你開口,只要你肯走這一趟,少爺不會不回頭的。」
杜管家顫巍巍地說道,金邊眼鏡下老淚縱橫。
是嗎?只是?了她,他就願意回來嗎?
她打從心底懷疑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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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小姐,有一位博立國際法律事務所的穆先生與他的朋友來拜訪。」
「請他們上來。」
穆清風帶著個小女人前來。
她認得這個嬌豔小女人。她就是曾經讓她吃過一點點飛醋,與段耀淩聯袂出席五星級飯店貴賓晚宴的小女人,也就是穆清風的心上人。
「唐小姐好。」她微微一笑。
穆清風那傢夥千叮嚀、萬交代,絕對不能提「××夫人」,以免她情緒失控。
「貴霓。」自從段懼淩失蹤後,他便直呼她的名字,感覺親近些。「這是寧小雅,耀淩的秘書之一,她知道他的下落。」
經過這些天反覆的思索、深慮、甚至「想太多」,唐貴霓聽到這個消息時反而有些漠然。
兩人皆是一怔。
「我先去泡咖啡給你們喝。」她站起來,步履有些不穩,神色有些頹靡。
寧小雅愉快地坐著等。哇,這就是「總裁」的市區公寓嗎?方便上下班的住處?簡直豪華得令她咋舌。「總裁」的生活如此奢華,令她好生羡慕呀!
她非逮一個「總裁枉」來嫁嫁看不可!
因不放心而跟在唐貴霓身後的穆清風,轉頭看到寧小雅嘴巴開開、眼睛到處轉的模樣,差點氣炸!
他立刻大步踏過去,抓起寧小雅的衣領,幾乎是用丟的把她丟進廚房。
微笑。「小雅可以邊喝咖啡邊說給你聽。」
唐貴霓不置可否。
「總裁在……」小雅恨恨地瞪他一眼,餘下的聲音卻被咖啡磨碎機吃掉。
「不好意思,你剛剛說了些什??」磨成碎粒狀的咖啡豆香四起。
「總裁在……」
咖啡磨碎機再度?動。
「不好意思,剛剛顆粒磨得太粗了。」
穆清風若有所思地看著唐貴霓。「小雅可以一直說,說到你願意聽見?止。」
「她再說一次,我絕對可以聽得見,我只是需要一些深呼吸的時間罷了。」
她顫巍巍地深呼吸幾下,然後,看著小雅。
「總裁就在你們結婚小教堂坐落的小鎮。」
結婚?她的心抽了一下。「換作是我,我不會猜他在那裏。」她開始煮咖啡。
寧小雅的神色有些不平。
「總裁曾經秘密要求我,要我幫忙找一間美國的教堂,不要太大,太出名,他想掩『人』耳目。」掩誰的耳目,大家都清楚啦!她也不想多提。「我透過網路,找到一個個人網頁,介紹你們結婚的教堂。它看似不起眼,但有個傳說,在那裏結婚的人都會得到幸福,那個小鎮上有很多白頭偕老的現成人證。」
白頭偕老?
她假裝認真煮咖啡、拿咖啡杯、倒咖啡,掩飾心痛的微笑。
「那個網頁是一個好不容易才找到真愛與幸福的新娘設立的,總裁知情後就叫我馬上越洋預約。」
她端咖啡給他們兩人,不知道?什?,咖啡的香味卻引不起她的食欲。
「這樣啊!他那樣做,應該是不挑吧!」隨便選一個比較省事。
寧小雅有點生氣了。「亂講,總裁很認真看過那個網頁,他飛去見你之前,我常常看到他點選那個網頁,露出微笑。」
?了避免有些暴力的寧小雅激動起來,用拳頭說服唐貴霓,穆清風馬上介入兩人之間。
「貴霓,你應該去找他。」
她逃也似的走出廚房。「不。」
「貴霓,他很有可能在那裏。」穆清風亦步亦趨,堅定地說。「我請當地朋友確認過了。」
「但他『更有可能』不想被打擾。」她逃得更快,如果可以,她想躲在沙發下面。「你知道嗎?你、段叔叔、杜管家,甚至馬兆衛跟繪藍都要我去找他,說他見了我就會心軟,說他最在乎的是我,說了好多很好聽很好聽的話,但是……」
她突然站定,害跟在後面的兩個人差點撞成一團。
她用力地搖搖頭。
「愛情是兩個人的事,兩個人!你們說得再好聽都沒有用,他『想要』離開我,他『真的』離開我,這才是『事實』,一個誰也沒有辦法辯駁的『事實』!」
她嘶吼完,頹然欲倒,寧小雅趕緊扶住她,讓她到沙發上靠著休息。
「唐小姐,男人很笨,有時候會做一些奇怪又矛盾的事。」
「小雅!」穆清風急急喝住她。「不要亂講話。」
「你才閉嘴啦!」寧小雅回過頭,瞪了他一眼。「你根本不懂女人的心。」還想來追她?哼!門兒、窗子都沒有!
不對,連個老鼠洞也沒有!
「唐小姐,雖然我跟你不是很熟,但我常跟總裁朝夕相對……」
穆清風在一旁忍不住大聲呻吟。「『朝夕相對』不是這種用法。」
寧小雅瞪他一眼。「我相信有些事,我比你更瞭解總裁。」
「小雅,你不要再講了。」穆清風甚至開口懇求。
怎?能在女人面前,說自己比對方更瞭解對方的老公?這不是火上加油嗎?
「閉嘴啦!」她踹他一腳。
穆清風咖啡杯一傾,墨黑的汁液全灑在地氈上。
唐貴霓抱著面紙盒沖過去急救,將咖啡全部吸乾,看到留下一個黑黑的印子,神情非常懊惱。這屋裏一切的一切,都是段耀淩?她精心設計、採買的啊……
「與其看著滿屋的回憶,對他念念不忘,還不如親自去找他。」穆清風硬著頭皮說道。
「唐小姐,我有辦法讓地氈恢復原狀。」小雅白了穆清風一眼,湊過來說道。
「真的?」唐貴霓的表情像是見到修補回憶的救星。
寧小雅點點頭,鄭重地說。「但我要說的這句話很重要,請你一定要聽進去。」
她勉?其難地答應。「好……」
「這個世界很大,隨便找個地方窩起來,變造身分,換個人生,是非常容易的事。但總裁就在結婚教堂的小鎮,而且他目前沒有離開的打算,這代表……」她看進唐貴霓的眸心,非常肯定地說道。「他想要『被找到』,正確來說,他想要『被你找到』。他把選擇權交給你,如果你依然接受他,你就會去找他;如果你覺得他可有可無,不久後他就會離開,然後我們就永遠永遠都找不到他了。」
「永遠永遠找不到他……」她輕聲喃著,麻痹的情緒好像又有了疼痛的感覺。「不,不能讓他永遠消失。」
寧小雅抓住她的手。「那?唐小姐,你一定要去找他!」
「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她喃喃念著,越想越覺得這個嬌豔小女人的話才是對的。「我要去找他!」
「我來替你安排。」穆清風抓緊時機,不讓她有反悔的機會。「小雅,你在這裏陪著唐小姐,其他事情我來搞定,最晚半個小時後,我給你們電話。」
他對寧小雅使了個眼色。
這一刻,他們真的是合作無間,?了讓這對明明相愛,卻多波多折的男女能再在一起,他們都有合作的默契,一定要讓他們再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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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很美的小鎮。
樹林很蒼翠,花朵很嬌美,每一幢房屋都有自己的歷史,人們非常容易親近。這個小鎮外來客不多,但每個走進這個小鎮的人,都離不開這裏的溫情氣氛。
比較特別的是,這個小鎮裏,除了很老很老的老人,或者小孩,其他人都是成雙成對的,他們都受過鎮上教堂的祝福,婚姻絕對美滿、絕對幸福。
也因而更突顯出他這個單身亞裔人種的特殊之處。
段耀淩在小鎮上散步著。
他來到了美國,但他沒去尋根,依然沿用「段耀淩」的身分與名字活在世界上。他知道自己有的是辦法去尋找真正的雙親,但他不覺得那有什?意義。
他們可以?棄他第一次,就可以?棄他第兩次。尋找?棄自己的人,口口聲聲談著「血濃於水」,然後感動擁抱,或許別人會吃這一套,但他可沒辦法接受。
他遊走著,心裏只有一個倩影,唐貴霓。
不知道她現在過得好不好?不知道她簽了離婚協議書了沒有?不知道有沒有其他男人開始追求她了沒有……
想到最後一點,他的拳頭不禁緊握起來。
他?起頭,看到有個高挑的東方女子站在古老的石橋上,看孩子們在河邊戲水。那個東方佳麗看來有點眼熟……
「嗨!」她溫柔地回過頭,對他笑。
他突然舌頭打結,說不出話來。是她,真的是唐貴霓!
她找來了!
「嘿!」他漫應一聲,在她身邊停住步伐。
她不安地看著他。他看起來好像沒有很驚喜、沒有很開心,或許她不該答應穆清風來找他,直到上機前,她才想到一個可能性。
一個恐怖的可能性。
她怕他對她只剩一種感覺,一種無涉情愛的感覺。但是,因?所有的人都推著她登機,所以她只好硬著頭皮來了,來驗證她的猜測有沒有錯誤。
目前看來,她應該是猜對了。
「你……最近過得好嗎?」她隨口問一句。
「不錯。」他胡亂答一句,就像在她心上抽了一鞭。「你呢?」
「也還好。」
她的回答也像在他心上砍了一刀。
兩人心裏都同時問,如果他(她)過得不錯、也還好,那?千里相見要做什??
沈默了好幾下,長途跋涉、十分疲憊的唐貴霓,決定不再迂回繞圈。
她單刀直入地問:「我們可不可以就像電影一樣,把人生全部reset一次,從此過著幸福的生活?」
他直覺地回答。「不可以。」
其實人生是不可能重來的,每個人都要背負著自己的過去過日子,即使腦部顯葉受傷的人也一樣。
過往的回憶雖然苦多於甜,但是他不可能reset他的腦袋,把過去的她全部刪除,將大腦重新開機……他甚至不覺得,他們的問題是出在這裏。
「?什??」至此,她心痛如絞。
他突如其來、長長的沈默應驗了她最痛苦的猜測。
他對她,的確只剩下那種感覺。
「我明白了。」她點點頭,故作堅強。「原來自始至終,陷在愛情裏的人,只有我一個而已。」
她很少掉眼淚,她從來都要求自己當一個堅強的大女孩,但現在她辦不到了,當第一顆淚珠從眼裏落了下來,其他的淚珠就湧得更急。
「霓霓……」
聽到他的呼喚,她的眼淚落得更急了。
她吸了吸鼻子,狼狽地揩掉眼淚。
「很抱歉我找到這裏來,打擾了你的清靜。」她擠出一點微笑,罵自己傻裏傻氣。「其實我是來代轉段叔叔的一句話,他說他不在乎你是誰,從哪里來,他打從心裏把你看作是他的骨血。他很抱歉,以前沒能好好保護你,但他希望能跟你重拾父子情……」
「他不是我的爸爸。」說到了敏感的事,他漠然地回道。
不是因?恨他,只是……他想不出有什?理由,再回到他面前。
他們「父子」之間有苦澀的回憶,他也不認?父親真的想再看到他,不正是因?他的存在,才使父親必須忍受母親瘋狂的一切嗎?
「他希望你回去,繼續接任『勝太電子』的總裁位置。」
「我並不是段家正宗嫡系血脈。」
「他也說了,如果你以這個理由推卻,那?他想讓你知道,『勝太電子』從今天起,不再是家族企業,你可以自由地去尋你的根,但他仍要你回去。『勝太電子』從此傳賢不傳子。」
她哽咽了一下。
不要哭,唐貴霓,只要把這些話代轉完,你就可以轉身離開。
只要離開段耀淩的視線,你想在大街上哭得唏哩嘩啦都沒人管你,但就是不要在他面前哭。你已經夠讓他痛苦了,他被迫娶了一個自己不愛的女人,還得忍受她的眼淚,想到這裏,你不覺得他比你更淒慘嗎?
「他知道時間有點晚,但是他想彌補你們之間的裂痕,你是他唯一的兒子,也是唯一的繼承人,他說茫茫人海中,就你被挑中當他的兒子,這是你們的緣分,他不想再失去你。」她朗誦似的背完。
「我應該回去嗎?那裏甚至不是我的家,哪里都不是我的家。」
他的話深深刺傷了她的心。
即使他們曾經住在一起,即使他們曾是夫妻關係,即使她愛他那?深那?深,但他還是沒有把她當作是他的依歸。
她的心碎了。
用盡一生的力氣去愛一個人,卻在一?那發現那終究是一場空,她不能呼吸,靈魂甚至在一瞬間被擊破成風。
她努力撐住自己。她不能倒下去,至少現在還不能。
「我認?你應該回去。」
她又想哭又試著微笑的表情,在他看來一定很奇怪吧?
「段叔叔真的很想你,也很需要你,或許他以前沒有盡到保護之責,但我認?這整件事,每個人都是受害者,並沒有誰在這一團風暴中過得快樂,每個人都有各自承受的痛苦。既然現在有一個契機,可以讓你跟段叔叔有互相瞭解的機會,我不認?這有什?不好。畢竟你們沒有血緣關係,卻因?命運的安排,讓你們成?父子,緣分難得,應該好好珍惜。」她背完預先準備好的一大篇。
他露出深思的表情。
「我把話帶到了,要先回飯店去休息。」
她轉過身,動作稍嫌急了一些,當她背對著他的第一刻起,眼淚就撲簌簌地流了下來。
段叔叔跟段耀淩雖然沒有血親關係,但他們終究是一起生活了快三十年的父子,他們當然會重歸於好。但是她呢?
他只是?了報仇才娶她,他們之間,所有她以?浪漫的、陶醉的化學變化,都只是空想而已。
她早該跟他一樣,認清一切歡笑親密都只是復仇的一部分,怎?會傻傻地把心賠進去?
怎?會?
復仇的枷鎖解開了,他的身心也獲得自由了,感情亦然。她有什?值得他留戀?她的存在對他來說就是一種痛苦,他怎?可能會愛上她?
他從來就沒有愛上過她。從來沒有!
唐貴霓僵硬地踏著步伐,胸口疼得無法呼吸。
她張開嘴巴,告訴自己,不能在他面前倒下去,她用力吸一口氣,拜託,請讓空氣順著氣道,一路滑進肺臟。
拜託,她不能在段耀淩面前昏倒,不可以……
唐貴霓搖搖晃晃地走了幾步,在路人的尖叫聲中,軟倒在人行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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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觸目所及,一片的白。
「……有孩子要特別照顧,她身體非常虛弱……」
「……幸好這次昏倒胎兒沒怎?樣,下次不一定會這?幸運了……」
「……避免情緒的波動……」
「是,我知道了。」最後一句,是段耀淩溫馴應答的聲音。
唐貴霓躺在病床上,腦子裏一片混亂,盯著天花板那一片純淨的潔白,也無法讓她消化剛剛聽到的消息。
有孩子?胎兒?天哪!她……懷孕了?
雙手下意識地撫著小腹。這陣子事情太亂,她根本無暇注意經期有沒有準時報到,現在想想,好像有一、兩個月沒來潮了吧?
所以,她有孩子了?段耀淩的孩子……天哪!怎?會在這時候剛好懷上了孩子?
「醒了?」熟悉的男性面容回到她面前。
她茫然地看著他。
「想不想吃什?東西?」
她沒回答。
「我去幫你倒杯水。」
她沒反應。
「霓霓,你不能不吃東西,這對你跟寶寶都不好。」
她的神情還是一片木然。
「我們快要有小寶寶了。」他的聲音透露著雀躍。
這反而刺激了她。他高興個什?勁兒啊?他嫌事情不夠亂,是不是?
「關你什?事……」她拉高被單,轉過身去,不想看他。「我們已經離婚了。」就技術上來說,還差了她的簽字。
「這孩子是你跟我的。」他篤定的語氣中有隱約的歡樂。
「當然不是。」她皺著眉反駁。「孩子是我一個人的!」
他笑出聲,聽得出心情真的很好。「不要說傻話了,你一個人生得出孩子?」
「反正我們已經離婚了。」她任性地說道。
原來她在乎的是這個。「那不是問題,我們明天再結一次婚。」
她按捺著自己的怒氣,不說話。
「我知道這裏沒有戒指,也沒有鮮花,但是比起第一次我扛著你去結婚,氣氛至少好一點了。」
他沈浸在當爸爸的喜悅之中。
這是天賜的禮物,不,是霓霓給他的禮物中,最棒最棒的一個!
在他自覺一無所有的時候,奇妙地出現了一個和她共同孕育的孩子,這代表他有一個自己的家庭,自己的!他毋需尋根,他有他的摯愛、他的骨血,他不再孤單,不再寂寞,不再覺得全世界只有他一個人孤零零地活著。
這是多?美好的感覺!
但是唐貴霓完全沒有感受到他的喜悅,她只是暗自悲傷。
「現在,你不能再扛著我去結婚。」她沈聲警告。休想再傷害她的感情!
「對,我們必須顧及到小baby的安全,我抱你進禮堂。」
她冷著俏?。「就算站在禮堂,我也不會像上次一樣,認命地說『我願意』 。」
「上次你說『我願意』,只是因?你……認命?」他的心像被捅了一刀。
這?說來,上次結婚,不管是形式、還是內心,真的都是不情願之婚了……
「對。」她好累好累,不想再?任何人戰鬥,包括她自己。「第一次結婚,你是?了復仇,我是?了履行承諾。這一次又提到結婚,你是?了孩子,但我已經不想?任何人犧牲我自己了。」
所以,請另謀高就吧!
「我不會否認你是孩子的爸爸,我不會拒絕你來探望他(她),但我不會再把自己銬進婚姻的枷鎖裏,要結要離都隨你高興,我受夠了。」
她把臉埋進枕頭裏,痛痛快快地留下幾行淚。
「不要?了復仇式的婚姻跟我說抱歉,也不要?了替baby負責再度跟我求婚,『我』也是一個存在,或許對你而言,『我』的存在並不算鮮明,但『我』還是有自尊的,不要漠視我對愛情的渴求,不要因?恨我、對不起我、想對我負責一堆狗屁不通的理由,就隨隨便便把結婚、離婚玩弄在掌心。」
段耀淩愣住了。
「我並沒有把結婚、離婚玩弄在手掌心。」他鄭重地說。
一個醫生晃進來,檢視一下她的情況,以開玩笑的口吻說:「嘿,准爸爸,不要讓准媽媽情緒起伏太大,OK?」說完就閃人。
「第一次結婚,我是假『復仇』之名,強逼你嫁給我,因?我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擔心,會有其他男人奪走你的心。」
他擔心這個做什??「我在六歲時,就跟你訂下了婚約。」
「誰知道兒時的話做不做得了准?我那時只知道,如果不快點拴住你,我可能會永遠失去你。」
「大男人!」她罵道,心裏其實有一點點甜。
「第一次離婚,是因?我覺得抱歉。」
對,這就是她所恐懼的,他對她剩下的唯一感覺。
「我覺得抱歉,是因?『仇恨』這件事不存在,『復仇』也等於不必要,我卻做了那?多傷害你的事,包括用很粗魯的方式扛你上禮堂。老實說,我本來很在意,後來才發現,我根本不在乎自己姓什?、叫什?,用段家的力量得到多少特權,但我怕你恨我,我怕你是被我逼著嫁給我,我希望放你自由,讓你去嫁給你真正愛的男人。」
唐貴霓閉了閉眼睛,轉平身軀躺好。
原來如此!一切就是那?簡單,但他們卻把事情弄得好複雜。拚命?對方著想的結果,就是讓彼此的感情一直在玩捉迷藏。
「其實,我愛的男人,本性元神是一隻鵝。」
他恍遭雷擊,久久說不出一句話來,仿佛明白,她的話意味著什?。
他顫抖地說:「據我所知,以現代的科技,一隻鵝並不能使你自然懷孕。」
「笨,那只是一種比喻,那個男人是只呆頭鵝。」她揩去淚水。「那個男人笨死了,他做了很多討好我的事,他老是說些傷害我的話,實際上卻是嬌寵我。他替我想了很多很多,多到我都不知道該罵他多事,還是該誇他腦子轉得快。但可以確定的一點是,他真的很笨。」
「很笨?」他大感不平地叫了起來。
「對,他很笨,他不知道我愛他,他也從來都不知道,結婚之前,他應該向我表白。」她拉著他的手,一起覆在平坦的肚皮上,呵護兩人的baby。「他不知道,我在航程中有多擔心,擔心他告訴我,他對我只剩下『抱歉』兩個字,我擔心他告訴我,他不會愛我,我擔心他……」
她的櫻桃小口倏地被封住。
「我愛你,霓霓,我愛你。」他在她唇邊低語。「你是救贖我的天使,我從十歲那年就知道。只是我們都太傻了,就算真相大白後,也都在擔心自己的存在會不會讓對方憶起不快的過往,卻忘了我們可以創造更幸福、更美滿的生活。」
她的臉上浮現一朵很幸福的笑容。
「現在該怎?辦?」
「什?怎?辦?」
她笑著提醒。「你愛我,我愛你,我們又有一個小baby……」
不能再當呆頭鵝了!
他單膝點地,認真地問道——
「唐貴霓小姐,請問你願不願意嫁給我段耀淩?妻?」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6-10 00:22:08
尾聲
「我記得我?你主過婚。」
當風琴樂手悠揚的音樂飄浮在空中,瘦小的神父小聲問著那個華裔新郎。
同樣背山面海的美國鄉村小教堂裏,正在舉行一場婚禮。
婚禮不大,很小巧、很精致、也很可愛。
以新郎顯赫的家世與新娘豐沛的人脈,要是廣發請帖,就算遠渡重洋,觀禮的賓客也非把這裏擠得水泄不通不可,但是,他們只邀請了親近的親戚友人參加。
即便如此,也將小教堂坐滿了。
「是的,您?我主過婚。」華裔新郎很小聲地跟神父咬耳朵。
「我們這裏有個傳說,在這座教堂結婚的男女,一定白頭偕老。」神父肅穆地抗議。「如果我真的?你主過婚,那這次的婚禮我不要主持了,你壞了我們良好的傳統。」
「噓!先看過新娘再說。」
旁邊兩個伴郎很不爽地瞪著跟神父竊竊私語的新郎。
真是的,連結婚都不專心!
在音樂的引導下,新娘出現了。她穿著純白禮服,捧著紫羅蘭花束,由一位戴著金邊眼鏡的華裔老男人帶進禮堂。
「咦?真還有點眼熟……」神父摸摸下巴。
「想像她一臉濃妝未卸、假睫毛要掉不掉、唇膏斑駁、披著淡桃紅雪紡紗,一臉不甘願,想咬死新郎的樣子。」新郎用心提醒。
神父在莊嚴肅穆的場合中,忘形地以拳擊掌。
「哎呀,原來是你們,難怪我就覺得眼熟!」
「神父!」其他人小聲噓他。
他壓低了聲音。「當時我多擔心你們會破壞我們教堂的良好傳統,現在看來,應該是延續了我們的幸福傳統吧!」他笑咪咪地說著,新娘已經來到跟前。
杜管家充當唐貴霓的親屬將她帶上禮堂,交給段耀淩,然後回到自己的座位,和其他人以充滿祝福的目光注視著他們。
雖然不知道同一對新人?什?要結兩次婚,但神父還是很高興,這對新人身邊的伴侶都沒有換人。
「今天,我們聚集在這裏,就是要?一對衷心互屬的男女,給予祝福……」
神父挺了挺肩頭,開始證婚。
段棹淩與唐貴霓相視微笑。
風這?輕、天這?藍,好像暴風雨過後的晴空,讓人感覺到好舒服、好愜意。
想起第一次在這裏火爆成婚,心裏只有絲絲的甜。
回想起來,當時兩個人都好ㄍㄧㄥ,明明就愛人家,還假裝要演出全武行。
「段耀淩先生,@#$#@#@……你願意嗎?願意嗎?」神父提高聲調問。
討厭,打斷人家的深情凝視。「……我願意。」
「唐貴霓小姐,@#$#@#……你願意嗎?願意嗎?」神父喊得有點累了。
去,幹嘛吵她看著孩子的爸?「……我願意。」
「現在,請你們交換……」神父簡直瞠目結舌。
才剛要交換信物而已,新郎已經鐵臂一撈,吻住了新娘,還不忘秀出早就戴上的婚戒。
唉,隨便啦!結婚只是一種形式,最重要的是兩顆心能夠結合。
段耀淩擁著唐貴霓,兩人一臉笑意,過去的陰霾完全不再,笑容格外燦爛。
雖然走過風風雨雨,但那並不能打擊他們,只會使他們更堅定,攜手往幸福的路上走去。
段重皓看著他們,眼角也濡濕了。
你看到了嗎?雙宜?我們得不到的幸福,他們得到了!
大約半個小時後,所有未婚女孩都擠成一團。新娘要?花束了!
聽說接到花束的人,會是下一個步入禮堂的幸運兒,因此每個待字閨中的小女人都摩拳擦掌,發誓一定要搶到幸福的花束。
「要丟了喔、要丟了喔!」唐貴霓高聲喊著,提醒?人。
忽然間,咻一聲,花束飛過來。
寧小雅眼明手快,跳了起來,只求便利、不求美麗的簡便褲裝讓她發揮跳高選手的實力,順利搶到新娘花束。
她忘情地又跳又叫。
「哇,我要嫁給總裁啦、我要嫁給總裁啦!YAYA!總裁,我來啦!」
「笨!」一記爆栗敲上她的頭。「這束花只代表你嫁得出去,什?時候說你的老公會是總裁了?」
穆清風滿心不是滋味地潑她冷水。
寧小雅指尖往下眼瞼一拉,扮了個鬼臉。
「反正我就是要嫁給總裁,哪來的總裁都行。」
「總裁讓你說嫁就嫁啊?哪來的總裁這?蠢,連你都想娶?」
「你管人家?反正我就是愛總裁,追總裁我不累,怎?樣?」她抱著花束跑開去,銀鈴般的笑聲響遍各處。
穆清風,這位八風追不動的爾雅紳士,開始在腦中堆積暴力的思想。
該怎?把這個以「嫁總裁」?終身職志的小女人一輩子拴在身邊?
是要扛在肩上、綁在褲腰上、抓在手上,還是要用脅迫的、利誘的、好吃好喝的騙她來當老婆?
不如乾脆這樣吧!他去應徵看看,哪里有總裁當,他就拉著她往哪里去!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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