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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郁禮 - 《多福格格 卷一》《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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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6 00:52:54
標題:
郁禮 - 《多福格格 卷一》《全文完》
多福格格 卷一
作者:郁禮
遭遇驚馬事故,竟從名滿京城的閨秀變成跋扈九阿哥,此事何解?
寧楚克表示︰啥事也沒,橫走皇宮,全靠精湛演技!
先和九阿哥本人通通氣,再睜大眼睛認出兄弟誰真心誰虛偽,
嫡親五哥的大腿能抱就抱,憨直十弟要親近,陰險的八哥就滾遠點吧,
上學作文章不行,寫一手瀟灑狂草也能得到先生和皇阿瑪的寄望,
要說有啥煩惱,那就是不小心太吹捧自己的好了,
好多人都以為九阿哥心儀九門提督千金寧楚克,趕著把她弄上九福晉之位,
可到皇宮走一遭她挺享受,要真嫁給皇族成天玩宮鬥,她想都沒想過啊……
摔一跤暈倒醒來,從威風堂堂的皇子變成美嬌娘,此事何解?
九阿哥胤□表示︰爺自帶高貴光輝,會扛不過這點小事?(鄙視)
好吧,其實生平第一回體會女子來月事之苦,他簡直生不如死,
幸好寧楚克是這一家子的心肝,他有點麻煩就全家戒備,生活挺愜意,
在路上遇見貴女刁難擋路,他拿出宮斗那一套,對付個蠢人就是小菜一碟,
要說有啥苦惱,就是聽聞別人說自己不好,扞衛幾句就成了寧楚克愛慕九阿哥,
喂,說啥九阿哥配不上寧楚克,那丫頭的本性他全看穿了,還想娶她才有鬼咧……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6 00:53:06
第一章
【第一章 千金變皇子】
身下的床鋪硬邦邦,睡著磕人,搭著的被子還有一股檀香味兒。
寧楚克皺了皺眉,艱難的睜開眼,就發現自己人在清泉寺的禪院廂房,過去陪額娘禮佛時來這邊小住過。
沒等她想明白為啥會在這兒醒來,就聽見一聲咋呼——
「九哥,你醒了!你可算醒了!」
寧楚克一驚,暗罵一聲九你個頭!又道這清泉寺太不像話,給女客小憩的廂房竟然放了男人進來。她撐著床鋪想翻身坐起,卻引起右邊胳膊鑽心似的疼,趕緊伸左手去扶住右臂,只見伸出來這條胳膊粗得觸目驚心,扶著的右臂鼓囊囊,肌肉緊實。
我的玉皇大帝!我的觀音娘娘!我的老天爺啊!
想到今日那起慘烈的事故,想到自己莫名其妙在禪院廂房醒來,想到剛剛那聲「九哥」,想到這些年打發時間看的話本子,寧楚克油然而生一個可怕的猜想。
她心一橫,伸手在胸前揉了一把,平的,四平八穩、一馬平川!緊接著她又往下方一探,還別說這本錢挺厚……這要不是長在自己身上,她都想吹個口哨、鼓個掌,說一聲「兄弟你真棒啊」。
寧楚克已經顧不得嫌棄床板太硬,她萬念俱灰的躺回去,簡單的哀悼了美好的過去,詛咒鬧出事故的那混帳也跟她落得同樣的下場,然後才苦中作樂的安慰自己說,十幾年女人都做過來了,做男人有什麼難的?
做男人沒有癸水之痛,沒有破瓜之痛,沒有臨盆之痛!這麼想想,老天爺還真對得起她。
不能怪寧楚克接受得太快,既然事情都已經這樣了,她不接受,難不成要尋死覓活?想起額娘總說給她生錯了性別,為了將她包裝成貞靜嫻雅的四全格格,闔府上下都費了老鼻子勁兒,她出門在外溫聲而語、款步而行,回府之後刀槍劍戟全上手、斧鉞鉤叉樣樣行……真虧額娘治家嚴謹,否則哪能傳出「娶妻當娶寧楚克」的美名?
寧楚克還在走神,守著她的禿瓢頭少年已經坐到床邊來,「八哥派人遞了信回去,晚些時候皇阿瑪就該使人來接咱們,九哥你悠著點,廟裡的和尚讓你這陣子多行善、少造孽,否則恐攬禍事上身。」
說著,他還幸災樂禍起來,「邁個門檻都能絆住,就地摔了個大馬趴不說,還傷了胳膊,這不正是報應?咱們來清泉寺路上遇見的那輛馬車你記不記得?你那馬兒撅蹄子害得人家車駕一個顛簸,那不長眼的奴才罵咧了一聲,你抬手就是一鞭子賞過去,車伕直接給掀翻在一旁,馬兒吃痛,至少得猛跑幾里地,也不知道車裡的是誰,我聽那驚呼聲像姑娘家,人家也沒招惹你,就跟著倒了血霉,活該你摔傷右臂!」
寧楚克聽完只想謝謝這禿瓢頭全家,謝他幫忙解惑。
那車駕不就是她家提督府的,被連累的倒楣蛋不就是她本人?
這一個冬天,幼弟舒爾哈齊總在生病,眼看這天日子好,難得還有暖陽,她才過來清泉寺拜拜,想順帶捐些香油錢,就帶著奶娘以及丫鬟四人,讓一小隊侍衛護送,結果回程還是出了岔子。
當時她人在車廂裡犯困,具體怎麼回事也不清楚,只知道起先是車身一震,緊接著就一陣顛簸,馬車瘋跑起來,她那會兒還沒穩住身形,撞上車廂,之後啥也不知道了。
原來罪魁禍首就是這王八蛋!
還能說什麼呢?
真活該他短命!
這當口寧楚克還不知道這殺千刀的仇人沒有死,不僅沒死,靈魂還交換到她身體裡面,要是知道……她非得大笑三聲。
只要想到堂堂九阿哥即將替她承受癸水之痛,還要替她學習女德、女戒、女紅,苦練坐姿、站姿、走姿……寧楚克就覺得老天爺比她親祖宗還靠譜,對比九阿哥的慘狀,她以後站著尿尿算什麼?
這波交換她一點兒也不虧,頂著皇子的頭銜出門,直接橫著走,這身份可比九門提督之女貴重多了。
不過這會兒寧楚克尚且不知此事,她一邊盤算著要打聽家裡的狀況,看自己是昏睡過去還是就這麼一命嗚呼了,一邊琢磨往後該如何是好,找阿瑪攤牌還是先應付著。
她原就是個慣會演戲的,哪怕受到不小的驚嚇也沒穿幫,還不動聲色地同十阿哥胤?套了一番話,反而是另一頭的九阿哥胤□,眼瞧著就要瘋了。
因是磕著頭,胤□醒得晚些,睜開眼後就看到一片嫣紅幔帳,他撐著床鋪坐起身來,發現視線矮了一截,這會兒他已經感覺出渾身都不對,想掀開繡著寒梅傲雪圖的被子,又驚覺這隻手像白玉雕成,柔滑細膩,指甲蓋圓潤飽滿,可愛極了。
只需一眼就知道,這手的主人肯定是有傾城之貌的大美人……胤□平素愛跟著兄弟幾個起哄,這會兒卻提不起勁來,他正想取銀鏡來證實心中可怕的猜想,丫鬟竹玉就端著藥碗進裡間來了。
看格格已經能坐起來,竹玉鬆了口氣,旋即想起今日的遭遇,進而憤憤不平。
胤□自幼長在宮裡,能不會察言觀色?他盡量壓下心裡的慌張,讓自己看起來更自然一些,伸手接過溫熱的藥碗。
他將湯匙擱回托盤上,想一口氣把湯藥全灌下去,結果嘗到那味兒就幾欲做嘔,「裡頭摻黃連了?這麼苦。」
「誰讓格格長了條金舌頭,東西到您嘴裡,是珍饈美味百倍,是苦藥也比常人喝著苦上百倍。平素能不喝藥就不喝,可福晉說了,今兒個不成。」竹玉一忍再忍,看到主子受苦,終於忍不住了,抱怨說:「您撞了頭,大夫說暈眩想吐都是正常反應,好生喝藥養些時候便好……都怪那冒失鬼!瞎了他的眼,提督府的車駕也敢衝撞!」
小丫鬟絮絮叨叨念了一通,胤□邊喝藥邊聽,聽到後頭就把藥給噴了。
照她說的,這位格格去清泉寺拜拜,回來的路上遇到不長眼的驚了車駕,馬瘋跑出去,一隊侍衛豁出命趕了三里地才追上,馬車停下來後,他們開廂門一看,奶娘及幾個丫鬟還醒著,但縱使醒著也天旋地轉,不知今夕何夕,至於格格……早已經昏死過去。
不僅如此,胤□還弄清了這家人的身份,這格格該是九門提督崇禮膝下的嫡女。
來年便是選秀年,他們兄弟們難免會提到這屆秀女,這批人裡頭出彩的多,其中有幾個備受關注,九門提督大人的掌珠寧楚克就位列其中。
聽說她不僅有傾城之貌,還知書達禮,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胤□也到了娶妻的年歲,他聽說寧楚克舉世無雙的好,還想過會不會花落自個兒家,如今看來他們的確有些緣分,可惜是孽緣。
胤□自問只是想娶她、想睡她,卻沒想變成她!
看他噴了藥,竹玉擰帕子過來,仔細擦過一遍,又接著埋怨起那害主子受傷的人。
胤□聽夠了抱怨,正想吩咐人取銀鏡來,只見又一個小丫鬟匆匆進來裡間,稟報說姨娘、姊妹來關心格格了。
照胤□的氣性,這會兒誰來誰出事,他自己也清楚這一點,怕自個兒忍不住一頓鞭子抽過去,就誰也沒見,除了房裡伺候的丫鬟,一整個下午就只見了福晉覺羅氏。
覺羅氏是寧楚克的額娘,她過來就自動坐在床邊,牽著閨女的手,眼淚啪答啪答地掉,「我的心肝肉!額娘恨不得替你受苦,也好過眼睜睜看著!那人還說今兒個是黃道吉日,正適合上廟祈福,真是江湖騙子!要是黃道吉日,我閨女能受這麼大委屈?偏偏咱們吃了個悶虧,有理也沒處說。你是不知,抽那一鞭子的是宮裡的九阿哥!你阿瑪這官也是白當了,九門提督有什麼用?給閨女討個公道都不成!」
胤□滿心尷尬,偏偏還得裝出一副感動的樣子,配合著安慰覺羅氏。
天知道他真正想說的是:你閉嘴吧,九阿哥已經得到教訓了!還有比睜開眼發現少了一條「腿」更悲痛的事嗎?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6 00:53:17
第二章
事實證明,更慘的還在後頭,當晚寧楚克那位「二十四孝爹」——九門提督崇禮從衙門回來,先是一番噓寒問暖,緊接著逮著九阿哥就是一頓罵,罵完安慰說:「閨女啊!阿瑪雖然沒能耐為你討這個公道,不過九阿哥已經遭報應了!阿瑪方才聽說他在清泉寺摔了個大馬趴,不僅傷了胳膊,還扯著蛋,走起路來步子都邁不開,跟個娘們似的。」
胤□大驚,恨恨暗罵:你說什麼,你再說一次?誰扯著蛋?信不信老子這就打死你?
覺羅氏就坐在旁邊,她越聽越覺得丈夫不像話,伸手往崇禮嘴裡塞了個餅子。
「老爺,你渾說什麼?這話是能當閨女面說的?」
胤□正在生無可戀……這話的確不是能當閨女面說的,我也不是你閨女!你閨女在清泉寺!
變成這副樣子,寧楚克哪敢回提督府?只能等宮裡的車駕來接人。
從清泉寺回宮要費些時候,這段時間,寧楚克一直在琢磨該怎麼應對這個情況。
她總得打聽打聽自家的動靜,還得弄明白九阿哥本尊去哪兒了,在搞清楚之前,她須得作一全套的戲,不能被拆穿身份,畢竟甭管是奪舍還是借屍還魂,都不是能往外宣揚的。
饒是她大膽,心裡還是陣陣發虛,一來全然不瞭解九阿哥,二來男女之間無論言行談吐差異都極大,學起來不容易,縱使她慣會裝模作樣,面對這樣的挑戰把握還是不大。
幸好她向來沉得住氣,遇事反而冷靜,一路板著臉,倒是沒讓胤?瞧出什麼來。
從寺裡出來那會兒,寧楚克格外注意走姿,她盡量模仿了阿瑪以及大哥福海走路的樣子,胤?大剌剌的,並沒瞧出什麼,後來這一路她心裡揣著事,在這上頭就疏忽了。
馬車在宮門前停下,隨行的侍衛退到一旁,恭恭敬敬地請兩位阿哥下車。
胤?自是爽利,可寧楚克這頭,她不自覺就切換到平素的狀態,才走了兩步,險些驚掉了一干人等的下巴。
這步幅、這節奏、這韻致……這走姿怎會那麼娘呢?
寧楚克反應還算快,立刻察覺出不對,趕緊拉開步子,她還在琢磨要怎麼解釋,胤?就幫忙做出了解釋。
他先掃一眼寧楚克小腹以下的位置,而後一臉同情的拍拍她的肩,「九哥這回傷得不輕啊!你不用怕,回頭使太醫院院判親自來看,開兩帖藥喝了就好。」
這是在安慰對方,還是安慰自己就只有胤?本人才知道,寧楚克其實沒聽明白,只知道他是一片好心,就點頭應說:「但願如此。早知道會遇上這等事,今兒就不該出門。」
聽了這話,胤?歎道︰「也是八哥孝順。」
要不是他說想去寺裡為惠妃祈福,這大冬天的誰想出城?關上門,燒個暖鍋,喝口小酒多舒坦。
寧楚克還是糊塗,只知道這一行人出宮是因為八阿哥,再想想要不是撞上他們,自己能出這等禍事?她素來寬以律己,又很會找藉口推脫,這會兒已經完全把責任推到尚未謀面的八阿哥身上。
哪天去寺裡不好,偏今天去!
幾時出宮不好,偏那麼巧撞上她家提督府的車駕!
阿瑪還說成年的阿哥裡頭,五阿哥、八阿哥兩位氣性最好,儒雅斯文。
至於其他的,太子尊貴,大阿哥威嚴,三阿哥清高,四阿哥最是較真,嚴以律己且嚴以律人。
寧楚克能記得的也就這麼多,這寥寥幾句的總結裡面,別的對不對她不清楚,八阿哥在她這兒是黑了,她就是遷怒!
寧楚克跟著胤?走了一段,看她走得如此艱難,胤?很不忍心,遂吩咐底下的奴才備上軟轎,將九哥抬回阿哥所。
這一路搖搖晃晃的,還挺舒服,等到了地方,宮人小心翼翼地落轎,請九阿哥下來。
寧楚克剛下來,就有兩個容顏美艷的小美人迎上來,她眉峰微挑,正在猜測兩人的身份,兩人嬌嬌柔柔地行了禮,滿是擔心地看過來。
「這是怎麼了?好端端的出門,怎麼乘上軟轎回來?」
「奴婢好擔心您。」
就這場戲,九阿哥本人看了是什麼反應寧楚克猜不到,要她說,這哪是擔心?明擺著勾人來的!她猜想這兩人是上頭指給九阿哥教他房事的,客氣些能稱一聲「格格」,說難聽點就是通房丫頭。
寧楚克是九門提督府獨一個的嫡出小姐,她阿瑪納了四房妾,都挺能生,府中人丁多了,礙眼的也就多了,她平素只親近長兄福海以及幼弟舒爾哈齊,至於她阿瑪那些小妾通房和庶子、庶女,高興時權當沒看見,不高興了想個轍就能收拾他們。
哪怕現在成了九阿哥,寧楚克也沒打算收性子,眼瞧這兩人不順眼,任她怎麼作戲都不好使,擺手就讓人退下去。
這兩人的確是宜妃撥來給胤□開葷的,著綠色旗服的是劉氏,著紫色旗服模樣更出挑的則是郎氏。
郎氏很會討胤□歡心,本以為幾句話就能把人勾到她房裡去,不曾想今兒個竟然不好使了。
她櫻唇微啟,還有話說,寧楚克見了更不耐煩,斥道︰「叫你退下!」
老太醫正好趕在這會兒過來,給寧楚克號過脈,又看了他胳膊上的傷,鬆口氣說:「只是小傷而已,九阿哥寬心,老臣這就替您抓藥去,喝上幾副保準能好……」他還交代了幾點注意事項,並且留下藥膏一盒,讓寧楚克每晚入睡前揉散了擦上一遍,若嫌味兒大,晨間洗淨也無妨。
等他說得差不多了,胤?使個眼色,將人領到旁邊去,問九阿哥真的只有這點傷?只傷了胳膊?
老太醫不明所以,「還請十阿哥明示。」
這該如何啟齒?胤?渾身不自在,可為了九哥,為了他的好兄弟,百般糾結之下他還是說出來了,「就是下面……下面沒問題?」
老太醫還是沒聽明白,又問:「哪個下面?」
胤?心一橫,污言穢語脫口而出,「就是子孫根,子孫根沒傷著吧?」
得虧他們說得小聲,寧楚克沒聽見,當然就算給她聽見,也只能感慨一聲,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十阿哥!
又幸好胤□不知道這事,否則胤?得去掉半條命。
那一瞬間,老太醫是懵的,回過神來,他瞪大一雙眼,「九阿哥不僅傷了胳膊,還傷了子孫根?怎麼老臣號脈沒號出來?」
哪怕對自己的醫術再自信,乍然聽聞這個消息還是不放心,老太醫轉身往回走,準備再請九阿哥配合一回。
但他還沒邁開步子,就被胤?一把拽住,「你方才就沒號出來,再來一遍行嗎?」
「成不成,試過才知道。」
胤?有些無語,「那萬一你沒號出來,反把動機暴露了,豈不是要本阿哥跟你一塊兒倒楣?」
胤?這麼說,老太醫就不同意了,當即反駁說:「年輕人,不要諱疾忌醫!」
看老太醫這麼堅決,胤?只想反手搧自己一巴掌,讓你多嘴!早知道先同皇阿瑪說,讓皇阿瑪出頭,可是這會兒晚了。
胤?判斷他九哥傷了蛋的根據是走路邁不開步子,他看得出九哥已經很努力了,走姿還是不對。
假如九阿哥沒被掉包,他這麼想還有點道理,可人確實被掉包了,走姿不對,那完全是寧楚克不習慣來著!所以說,傷著鳥、傷著蛋都是子虛烏有,就算老太醫再怎麼高明,依然無功而返。
老太醫滿心糾結,想直接問,可他沒十阿哥那麼厚的臉皮。
難道他要說:「九阿哥,您這大兄弟可好?」
或者說:「勞您脫個褲子,讓老臣檢查檢查?」
真這麼說,他那就不是幫著看病,是趕著送命!
九阿哥那臭脾氣,闔宮上下誰人不知?他同十阿哥打小都是混世魔王,惹毛了他倆,誰來也不給面子。對比十阿哥的憨厚率直,九阿哥那性子怪陰沉的,平素喜怒不定。
老太醫最終也沒把話說出口,只是讓胤?多注意九阿哥的動靜,有什麼不對勁要趁早說。
宮也回了,傷也看了,寧楚克想獨處冷靜冷靜,遂吩咐貼身太監送老太醫出去,又轟走胤?,讓宮女帶他回房休息。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6 00:53:30
第三章
胤□那屋子比寧楚克想像中的還要貴氣雅致,從器物到擺件樣樣都是珍品,搭配得恰到好處,外間擺了一方榻,榻上鋪著軟墊,又鋪上整張虎皮,上頭還擱了一本沒看完的書,旁邊有一方小几,几上擺了個青花瓶,插著三枝寒梅,散發一股冷梅香,挺舒心的,這擺設也很合她心意。
寧楚克踢了鞋,躺到榻上,閉上眼回想今日發生的種種,她還在遞消息回提督府和暗自觀察之間猶豫,就感覺身上一暖。
原來是小太監送走太醫之後,聽聞主子回房歇息,趕緊抱了床薄被來。
屋裡的炭盆原就沒熄過,再加上男兒身不太怕冷,寧楚克也只是往身上搭了個被角,換個更舒服的姿勢合目躺著。
她平素不愛著急,遇上這麼大的事兒也不見有多慌張,還在想該從誰那兒打聽九阿哥的喜好,怎麼應付他皇阿瑪、他額娘,還有那麼大一票兄弟。
也不知道這位爺還用不用去上書房報到,或者已經在為皇上分憂?
甭管哪種,對她而言都是挑戰,寧楚克雖是女兒身,但凡紈褲子弟的所有特質,她一應具備,舌頭比誰都刁,會吃、會喝,至於玩樂方面,甭管是搖骰子、斗蛐蛐兒、鬥雞、遛鳥,甚至提督府那條養來防賊,凶悍無匹的大狼狗都親近她……
她爹是武官,她跟著學了一身的武藝,上馬能挽弓,下馬能甩鞭,覺羅氏老說這閨女是投錯了胎,可惜她沒生成男兒。
同九阿哥這麼一換,她需要些時間習慣,等習慣之後,她相信自己肯定能龍遨深海、鳳翔九天,愜意得很,只怕皇上要考校她的功課,或者想磨練她,讓她為朝廷分憂。
寧楚克雖然合著眼,其實壓根沒睡著,她仔細合計了一番,越想越躺不住,就翻身坐起,將留在房裡伺候的人盡數轟出屋去,關上門,就在這巴掌大的地方練起坐姿、走姿。
練到一半,就聽見小太監在房門口通報,說郎格格煲了補湯送來,求見爺。
寧楚克有些餓了,就開門讓他們把湯端來,方揭開盅蓋,那點食慾就去了個徹底。
這湯不夠鮮、不夠香,聞著就是一股子藥味兒,真是糟蹋東西。
郎氏捧了碗來想替她盛湯,寧楚克眉心皺起,「湯放著,你退下。」
聽得這話,郎氏臉色泛白,泫然欲泣說:「爺心裡再不痛快也用些東西,您這樣奴婢擔心得很。」
寧楚克卻不是個憐香惜玉的人,她冷眼一瞥,郎氏一個腿軟就撲通跪下。
寧楚克沒再搭理她,直接吩咐小太監將湯盅撤掉,又吩咐他燃上熏香,「往後別髒的、臭的都往爺房裡送,壞了一屋梅香。」
【第二章 九阿哥傷了鳥】
阿哥所這頭,伺候九阿哥的奴才都滿心惴惴,不安得很。
另一邊,胤?猶豫再三,終於決定去尋他皇阿瑪,要把自己的擔心說給皇阿瑪聽。雖然老太醫說沒事,但胤?堅信九哥那不自然的走姿背後一定有故事。
還不只他一個人這麼想,親眼見過的人都說,九阿哥在清泉寺摔了個大馬趴,傷了鳥,扯了蛋。
晚些時候,胤祀過來瞧寧楚克,一開口就是抱歉,那話卻不大中聽——
「是做哥哥的不好,若早知道九弟近來運勢不佳,肯定不會邀你出門。」
就這話還能是道歉?這聽在寧楚克耳中,就是來奚落人的,就這套,她都玩爛了!
眼下寧楚克卻沒那閒功夫同胤祀計較,她遇到了新的難題,她突然有了尿意……
寧楚克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有天會為這麼件小事犯愁。
她平常解手的習慣是讓兩個丫鬟候在淨房外,自個兒脫、自個兒尿,不假於人。
提督府那邊,淨房連著主屋,內置恭桶,恭桶形似繡墩,用起來非常方便,可各家有各家的規矩,宮裡是怎麼一套流程她真不清楚。
眼下沒時間想那麼多,尿意一來,她就是想忍著也忍不住。
看胤祀還想說,寧楚克果斷截斷了他的話,「八哥,你等會兒,我解個手。」
小太監也機靈,趕緊吩咐傳官房,同時領著寧楚克往側間走,這個側間也是為了方便起夜所辟。
寧楚克進去後發現官房已經置好了,這官房本質上就是便器,裡頭置恭桶,外頭有木框,木框上襯了軟墊,方便坐下解大手。
等她就位,小太監就準備給她解腰帶脫褲子,寧楚克伸手一攔,「出去候著,爺自個兒來。」
哪怕感覺主子的態度有些反常,做奴才的還能違逆主子?那太監果真退了出去。
等不大的側間裡僅餘她一人,寧楚克才擰著眉心為難起來,脫吧,九阿哥就要被她看光了;不脫吧,今兒不就得尿在褲襠裡?
寧楚克想了想,此時脫褲衩是佔人便宜,大小便失禁是毀人名聲,怎麼對比都是後者更嚴重,要是九阿哥明白他自己的處境,一定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不就是脫個褲子嗎?
她都不嫌辣眼睛,她還是清清白白的黃花閨女呢!
寧楚克心一橫,利索的解了腰帶,等真正扒下褲子,一低頭,就被眼前的景象給震住了。
早先為了弄明白情況,她虛摸過一把,感覺九阿哥本錢很厚,這會兒親眼瞧見,還真了不得。
她哥情竇初開那會兒,在房裡偷藏過春宮圖冊,還裝模作樣地包了個《論語》的封皮,趕上她過去找他比划拳腳。當時她從靠枕背後翻到過一回,只瞄了一眼,然後順手就把冊子投進炭盆裡燒了。
只那一眼,她記了許多年。
而今兒這一眼,更是直擊靈魂。
該看的、不該看的都看過了,她站好位置,準備放水,大兄弟卻不像預想的那麼聽話,頭一下就沒能尿進恭桶。她又調整了站位,還是尿了滿地,直到寧楚克鼓起勇氣伸手把住,這才讓噩夢終止。
這回是對準了,但她又遇到新的問題,不過是上手一扶,大兄弟竟然精神起來,她順手按了一把,它非但沒跪下去,反而站得更直。
只不過尿了一泡尿,是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恨啊?
寧楚克想了好些法子,都沒能使它縮回去,索性破罐子破摔,提起褲衩,將腰帶繫了回去。她穿好褲子,兩腿中間還是頂起來的,放下衣擺也沒能徹底解決問題。
就這麼會兒時間,寧楚克已經把胤□積攢了十幾年的臉面全敗壞光了。
她就這麼開門走了出去,從容不迫的洗了手,拿帕子擦手的時候還沒忘記提醒小太監把側間清理清理,給的說法是今兒個不太舒服,尿灑了。
一般而言,這種事該是很難啟齒的,但寧楚克看起來太淡定,淡定得就像翻了兩頁書、喝了一口茶。
伺候她的小太監都是恍惚的,他深感自己見識短,所以才那麼沉不住氣。
小太監清理官房去了,送熱水來的宮女只不過多瞄了一眼,就瞅見九阿哥雄厚的本錢,頓時春心萌動,得虧八阿哥還候在外間,否則她怕是穩不住了。
不說這些太監、宮女,胤祀也尷尬,就今天,他重新認識了九弟。
說好聽點是狂放不羈,說難聽點是沒臉沒皮。
解個手也能衝動起來,衝動了還不解決,就這麼出來見人!
寧楚克真沒想到自己又讓胤□背了天大的黑鍋,在她一貫的認知裡,爺們都是以本錢厚、能力強為榮的,九阿哥強成這樣,有啥不好意思?
這段插曲讓胤祀將本來想說的話全憋了回去,他認為有必要好好重新考慮,早先覺得拉攏了老九、老十能幫自己度過這段尷尬時期,迅速積攢起同其他兄弟競爭的實力,如今看來,任何事都有正反面,得利的同時他也有被拖累的風險。
他猶豫了、遲疑了,因而只留下兩句關切的話就起身告辭,怕人多想,他還藉口要去延禧宮給惠妃請安,說改日再來看望胤□。
胤祀離開之後,外頭伺候的太監輕哼一聲,暗道虛偽。
他想不明白,自家主子怪聰明,怎麼就沒看出八阿哥的用心?分明是在利用人呢!
不過主子有主子的成算,用不著奴才置喙,這麼想,他就閉上嘴。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6 00:53:41
第四章
寧楚克也不喜歡胤祀,打從還沒見面印象就不好,等真正見著了人,觀感更差。不過她不是胤□本尊,也沒想著要替胤祀斷交,能敷衍就先敷衍著,不想敷衍了,找個藉口開溜能有多難?
宮裡頭的事,鮮少能逃過康熙的眼,當天他就接到密報說胤□不對勁,心裡像揣著事,總把人往外趕,解手都不要人伺候……康熙立刻想起早先聽說老九在清泉寺摔了個大馬趴,當時人暈過去了,躺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之後就不對勁,尤其是他走起路來扭扭捏捏,奇怪得很。
這會兒,康熙沒猜到胤?想說什麼,抬手讓他繼續往下說。
胤?說:「兒子猜想九哥是摔傷了子孫根,不信您回想一下那些個太監去勢之後是什麼樣子……」他說到這兒,迎面就飛來三份奏摺往他腦袋上砸。
康熙差點沒給他氣死,「這話你也敢亂說!你個混帳!」
「皇阿瑪,您聽兒子說完……」
康熙一句話也不想聽,指著門口的方向,「出去,朕不想見你!」
本來康熙是不相信,直到後來又聽了密報,也開始覺得不妙。
萬一兒子真的摔傷了怎麼辦?
要是讓胤?那混帳說中了呢?
就算不能脫了褲子檢查,也得讓太醫好好給他號一號脈,老九雖然是個不成器的,慣會氣人,可好歹是親兒子!
胤□怎麼也想不到,寧楚克這麼有能耐,更想不到他同八哥的友誼即將走到盡頭……
他方才應付了好幾波人,從寧楚克她額娘覺羅氏到她阿瑪崇禮,再到她小弟舒爾哈齊以及她大哥福海,隔房那邊也來了人。
庶出姊妹不見也不妨事,但長輩過來,總不好拒之門外,藉這個機會,他將這一家子摸了個清楚。
寧楚克的瑪法叫額圖渾,從前當了個不大不小的官,趕上親娘沒了,丁憂三年。
他脾氣臭,能力也不強,出孝之後一直沒能重回官場,到現在還賦閒在家。
額圖渾只有三個兒子,老大崇善,老二崇禮,老三崇文。他原是文官,也希望兒子能以科舉入仕,老大、老三勉強完成了他的期許,這兩人一個在翰林院清閒度日,一個在工部熬資歷,官階都不高,未來也難說。
倒是老二崇禮,自幼好武,能騎善射,滿門文人裡就出了他這麼個敗類,哪怕他已經是正二品九門提督,深得皇帝信任,從他爹那兒還是討不來笑臉。
無論是額圖渾,或者他的老妻佟佳氏,又或者大房、三房對崇禮都是嫌棄居多,哪怕遇上事兒需他出面也是虎著臉吩咐,連句軟話也捨不得說。
恩怨還不只這麼一點,早年崇禮初入官場,就展現出相當的能耐,一下就讓甘陝總督相中,想把愛女嫁給他。
八大總督作為封疆大吏,權勢不小,像直隸、兩江、湖廣、兩廣總督都是香餑餑沒錯,但也不是沒有討人嫌的,比如雲貴總督就是吃力不討好的活,甘陝總督只比雲貴稍稍好些,那一帶地貧人窮民風剽悍,暴亂多發,在那兒當官撈不到太多油水,還格外作踐人。
額圖渾發自內心看不起對方,他一點兒也不想同甘陝總督做親家,誰不知道對方是個死不要臉的渾人,脾氣又硬又臭,人緣差得可以。
雖說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本朝婚配權掌在皇帝手裡,額圖渾那會兒還沒丁憂,也不過是個清閒度日的小官,連面聖的機會也沒有,甘陝總督就鑽了個空子,到御前撒潑耍賴,求來這門親事。
崇禮娶了覺羅氏之後,兩親家非但沒冰釋前嫌,反而越鬧越僵。
覺羅氏剛過門,不得公婆喜歡,受了些委屈,得虧崇禮和他岳父是一樣的人,卯足了勁搶著立功,官階連升,還得了御賜的宅第,讓二房單獨分了出來,才紅紅火火過上了好日子。
崇禮陞官的時候,他岳父也沒閒著,甘陝總督本來就不好當,前幾任全沒好下場,他卻生生熬了三任,在他的治理下,那幾年甘陝人民沒給朝廷添亂。
康熙大為感動,也覺得讓他在甘陝總督的位置上連做三任有點太狠了,於是給了補償,將他調任為漕運總督。
鹽政和漕運,那就是誰看了都眼熱的肥差,沒有比這更肥的差事了,得虧他的能力強並且人緣奇差無比,康熙才能放心。
親家公就這麼熬出頭了,額圖渾差點氣死,平復了心情之後,準備主動與對方言和,想著往後好好相處,結果對方非但不領情,還反過來羞辱他。
在他看來,這親家整個就是小人得志的嘴臉,像在嘲諷他「當初你看不上老子,如今輪到老子嫌棄你,你什麼玩意兒」!
這是十年前的事,那會兒寧楚克將滿五歲,漕運總督很疼這個外孫女,每季都送不少東西來,都是藉職務之便從南邊運來的珍品,吃的、用的、玩的都有,東西直接送來崇禮的府中,額圖渾那福晉佟佳氏眼皮子淺,非要兒媳婦孝敬她,覺羅家那頭聽說之後,找上門來大鬧了一場,搞得佟佳氏丟盡了臉。
人家給外孫女的東西也敢明騙暗搶,佟家當真好教養,養出這麼個老不羞,額圖渾也是開天闢地第一廢物,養不起老妻,才讓她向四歲大的孫女伸手。
丟人,真的丟人。
在這之後,兩家的關係更差,比仇人還不如。
寧楚克的日子倒是滋潤,那小庫房堆得滿滿的,崇禮還時不時的添點進去,於是她比同輩人都有錢,覺羅氏早說了,東西是她郭羅瑪法給的,回頭全給添進她的嫁妝裡頭。
胤□不動聲色地打聽出這麼多,知道得越多,他就越心酸。九門提督府這位格格的日子過得比他堂堂皇子還好,要天上的星星,她郭羅瑪法、她阿瑪、她大哥都會搭梯子去摘。
想想自個兒,額娘是好,老十也是好兄弟,皇阿瑪和其他那些不提也罷。
胤□一不當心又把自個兒氣到了,他趕緊回神,不再胡思亂想,琢磨著先糊弄兩天,再想辦法同寧楚克搭上線。
他料想對方心裡也急,定會想法子打聽提督府的狀況,應該很快就會猜到他倆是交換了靈魂。甭管能不能立刻換回去,他認為自己有必要見一見對方,交換情報,提醒她要注意些什麼,並且警告她不許把事情洩露出去、不許穿幫,不許用他的身體做奇怪的事!
出去一趟回來就變成一個娘們這種事,他死也不想給人知道。
這時候胤□還沒想到別的,至少他沒想過每月一次的癸水來了該怎麼辦,也沒想過寧楚克來年是要選秀的。覺羅氏請了嬤嬤臨時抱佛腳教她學規矩,她每隔一陣子還會接到帖子,賞花啊、喫茶啊、詩會啊,擺在胤□面前的,滿滿都是老天爺的惡意。
和他比起來,身在阿哥所的寧楚克就要鬆快太多了。
寧楚克本以為自己這晚恐怕睡不好,結果睡得挺香,就連一直壓不下去的大兄弟也在睡夢中放軟了身子。
她上床那會兒是亥時初刻,只覺得剛躺下沒多久,還在夢中就聽見有說話的聲音——
「主子,該起身了。」
寧楚克平時不容易發火,可沒睡夠卻是一點就炸,過去提督府的奴僕有過太多回慘痛的教訓,所以只要不是必須早起的日子,都沒人敢從睡夢中喊醒她。
胤□這貼身太監一來就踩了雷,虧寧楚克在半夢半醒之間想起了自個兒的處境,想到自己如今彷彿是在阿哥所,才把火氣壓了下去。
在炕上睡了一夜,初初醒轉,她嗓子還有些乾,啞聲問:「幾時了?」
貼身太監名喚錢方,伺候胤□有幾年了,很有眼色,也挺會討主子歡心,聽主子問起時辰,他立刻回說:「五更天了。」
那不是挺早的?寧楚克順勢合上好不容易撐起的眼皮,還想再睡一覺。
錢方都要急哭了,又是一陣好勸,「您再睡下去,耽誤了去上書房的時間,倘使陳大人一狀告到御前,皇上又要罰您!」
這九阿哥都十幾歲了,竟然還要去上書房!
才五更天,五更天就早起讀書,堂堂皇子怎麼起得比雞還早呢?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6 00:53:52
第五章
寧楚克格外艱難地從暖烘烘的被窩裡坐起來,擁著被子坐了好一會兒,哀悼了自己可以肆無忌憚睡懶覺的美好時光,又詛咒了胤□本人,要不是他那一鞭子,她哪會遇上這些事?
既然注定要早起,那往後得早點睡,用過晚膳就睡!她暗暗下定決心。
從起床到出門,從阿哥所到上書房,這一路寧楚克都是困的,她腦子裡是一團漿糊,好幾次忍不住抬頭看向烏漆抹黑的天,心裡有三個問題在盤旋——
我是誰?我在哪兒?我在做什麼?
人一旦困起來,哪能注意那麼多?寧楚克昨兒個才關上門練習過純爺們的走姿,這會兒全忘了,於是乎,先到上書房的皇子都很「幸運」地親眼目睹了他清新脫俗的步態,一眾伴讀自然也看到了。
胤?正在為他九哥心痛,那邊十四阿哥胤禎已經笑瘋了。
「昨兒個聽說九哥傷了子孫根,我還不信,如今看來還真不是謠傳!」他說著,笑得更歡了,「學問什麼時候都能做,既然傷了那玩意兒,怎麼不好生躺著仔細養傷?這可是關乎傳宗接代的大事,不能輕忽。」
寧楚克只想進去坐下,趁師傅沒來前打會兒瞌睡,壓根沒注意胤禎說了什麼,只是覺得前方攔路的人嘰嘰喳喳說不停真是煩,正想繞過去,就被人一把拽住了胳膊。
「九哥這是怎麼了?弟弟同你說話呢。」
寧楚克擰眉,「放手。」
「啥玩意兒?」
胤禎還沒聽明白,寧楚克已經一腳踹在他膝蓋上,「讓你放手沒聽見啊?唧唧歪歪,跟個娘們似的!」
被踹了個正著的胤禎揉了揉膝蓋,心道老九今兒個挺橫!被這麼多人盯著看,他也不能認慫,兩步趕上前去,再次把人攔下。
「弟弟好意關心你,你什麼意思?」
他剛說完,寧楚克又是一腳踹上去——
「就這個意思。」
寧楚克好歹是在後宅裡摸爬滾打的,女人使起壞來比大老爺們陰毒多了,胤禎這麼直白的惡意生怕人察覺不出?要是今早睡足了,她說不定有那個心情同對方掰扯掰扯,但困成這樣,還有什麼好說的?
寧楚克踹完人,沒停下腳步,又接著往裡走,胤禎卻是惱羞成怒,揮著拳頭就要揍他,被胤?挺身攔住。
「九哥遭了天大的罪,十四弟你還口出惡言,你這心怎麼就那麼黑呢?」
「怎麼,你還要動手?」
「我這就告訴皇阿瑪去!」
這天的早課就這麼泡湯了,寧楚克以及挨了兩下踹的胤禎齊齊跪在乾清宮裡,本來胤?也同他們一起跪著,他跪下就是好一番幫親不幫理,說起這事各種添油加醋,照他的意思,問題全出在老十四身上,都是這王八蛋羞辱九哥……
康熙已經瞭解過情況,還能信他說的?被這小兔崽子鬧得煩了,就直接轟他出去,只留下兩個當事人。
雖然是寧楚克先動手,但胤禎自覺理虧,想到這事瞞不了皇阿瑪,不由得後悔起自己衝動的行為來,他斟酌再三,決定以退為進,搶著認錯。
「是兒臣不好,兒臣說話不講究,揭了九哥的傷疤!」
當了這麼多年皇帝,康熙什麼花樣沒見過?聽老十四的措詞,再看他的姿態,就知道這話是說給他聽的,根本不是誠心賠禮,不過這也算是給了個台階下,康熙順勢問道︰「老九,你怎麼說?」
跪了這麼會兒,寧楚克都要睡著了,被點名之後她也沒第一時間反應過來,而是頓了一下,而後才慢吞吞抬起頭。
她眉心微微皺起,因為睏意,眼眸看起來十分潤澤,濕漉漉的,像無害的小動物。
從她的神態裡,康熙看到的是滿滿的可憐和無辜,往常沒見過胤□這樣,他登時一愣,而後在心裡歎口氣,感慨道:難得看老九示弱,這回恐怕是真遭罪了。
康熙已經信了胤?的說法,默認胤□的確傷了子孫根,胤禎當眾奚落的行為就顯得更不友好。
在發落之前,他還是想聽胤□的,又道︰「老九你說說看。」
寧楚克一本正經的頷首,「兒子同意十四弟的說法,是他不好,他攔我的路,還當眾笑話我。」
此時此刻,胤禎只想發自肺腑的說一句——你娘的!
而饒是康熙再能耐,也沒料到寧楚克是這個反應。
只要想到老九受的苦,他真狠不下心罰這孩子,於是打算將這事高高拿起,然後輕輕放下。
連踹了人兩腳的寧楚克只是挨了幾句教訓,胤禎就沒那麼好命了,也不知道康熙是怎麼想的,愣是覺得老十四陰險、老九率直,這麼一想,就罰胤禎回去寫一百篇大字,磨磨性子、穩穩心,並且還讓老十四的親哥老四做監督。
說也說了,罰也罰了,康熙就揮退兩個兒子,準備繼續埋首政務。
胤禎一臉不忿地走在前頭,至於寧楚克,經此一事,她突然對康熙親切起來,想著皇上之於九阿哥,就像阿瑪之於她,外頭說天子一怒,伏屍百萬,可皇上對於諸位阿哥而言就是阿瑪,兒子用得著怕阿瑪?
這麼想著,她臨退下之前還停住腳步說:「皇阿瑪日理萬機,這麼辛勞,兒子往後一定不給您添麻煩,您別生氣,千萬顧惜身體!」
康熙愣了好一會兒,回過神來,寧楚克已經退出去了,他反覆回味這話,心裡生出些許暖意,笑罵說:「慣會說好聽的,他還能真不給朕惹事?」
一旁的梁九功看出皇上心情好,遂應和說:「九阿哥是關心您呢。」
這一整天,康熙興致都挺高,心裡想著老九,晚些時候他還去了宜妃的翊坤宮,這是後話。
這會兒,兩位阿哥前後腳從乾清宮出來,胤禎黑著一張臉,誰看了都得繞道走。寧楚克笑咪咪的,她這會兒瞌睡也醒了些,出來就看見胤祀、胤?以及另一個不認識的等在外頭。
胤?見著她就麻溜的迎上前來,「我讓皇阿瑪轟出來,立刻去尋了五哥、八哥,我們緊趕慢趕來給你求情,結果過來都完事了,皇阿瑪怎麼說的?」
寧楚克心想,原來那是五阿哥。
她又想起來,五阿哥似乎是九阿哥的親哥,他倆都是宜妃生的。
既然是親哥,那就得親近些,寧楚克順勢同五阿哥胤祺搭起話來,胤祺忍不住說了她兩句,要是胤□本尊鐵定不高興了,寧楚克則虛心的聽訓。
過去這十多年,她也經常這麼應付大哥福海,福海可比胤祺還要嘮叨。
根據寧楚克的經驗,做兄長的說教你就聽著,交代什麼你就答應,照不照辦另說,要是闖了禍,只要服個軟,親哥還是會幫忙收拾善後。
這不,聽說弟弟出事,胤祺這個親哥不就立刻趕過來了?
他倆聊得高興,時不時的胤?也會插兩句話,唯獨胤祀,他和人相處挺被動的,經常聆聽,很少會搶話說,這種時候就難免顯得有些多餘。
胤祀心裡有些煩躁,總覺得這兩日老九很讓人琢磨不透,又覺得很多事情在不經意間發生了變化,那變化還不是自己期待看到的。
胤祺注意到了胤祀的神情,至於胤?,他提起了一件寧楚克正想知道的事。
「我聽說昨兒個那輛馬車是九門提督府的,裡頭坐著他們家格格。」見寧楚克聞聲轉過頭來,胤?立刻來了精神,又繼續說:「還不是妾生的庶女,是他們府上正經八百的嫡出姑娘,九哥你應該聽說過,就是那位名動京城的四全格格寧楚克。」
聽他當面誇自己,感覺怎麼就那麼舒坦呢?
寧楚克一面暗爽,一面打聽道︰「她如何,可有傷著?」
「想來沒事,否則崇禮得鬧進宮來。」
這麼說也沒錯,畢竟阿瑪最疼她,然寧楚克沒半點得意,因為她猜到了……猜到了那可怕的真相!
自己都在九阿哥這頭醒來了,還能沒事?
她那裡要是沒事,就只有一種可能——也有其他人頂替了她。
這個人最有可能就是九阿哥胤□。
寧楚克想到自己經歷的種種尷尬事,以己度人,九阿哥該不會也脫了她的貼身小褲?該不會也把她看光了?
這可真他娘的!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6 00:54:05
第六章
內心有點崩潰,可該面對的還是得面對,寧楚克想了想,說:「十弟,你跟我去提督府,就算她傷得不重,咱們也得登門賠罪,不能落人口實。」
胤?不敢相信他九哥會這麼正直。
「九哥,你怎麼想的就直說吧,咱們兄弟別打那些馬虎眼。你該不是看上那位寧楚克格格了?早先聽人說起我看你就挺惦記的。」
【第三章 兩人共商日後】
昨兒個那茬雖說是提督府的奴才冒犯在前,胤□一鞭子牽連到寧楚克,讓人遭了大罪,說起來,雙方應該各打五十大板。至少站在旁觀者的角度是這樣,這時提出要登門賠罪,聽在胤祺耳中,就覺得九弟當真知事了,都能想到,假如寧楚克無大礙,崇禮應該不會鬧事,畢竟他也理虧。
但崇禮不鬧事,並不意味著他心裡就痛快,就他那性子,極有可能暗自惦記上胤□,逮著機會再報一鞭之仇。胤祺本來也想勸九弟低頭,賠句好話而已,能讓崇禮消氣,何樂而不為?
崇禮畢竟是九門提督,別看不過正二品的官兒,卻執掌三萬精兵,管著整個京城的治安,負責九座城門的守衛和門禁,同時協助刑部以及大理寺緝捕斷獄,責任相當重大。
作為帝王的心腹,他是眾阿哥極力想要拉攏的對象,然而至今沒人成功。
因為丁點小事得罪這麼一位權臣顯然不明智,胤□願意登門賠禮,甭管他心裡存著什麼念頭,都是好事一樁。
懷揣著這樣的念頭,胤祺積極主動的要替他備禮。
當哥哥的一番好意,弟弟不應拒絕,寧楚克略一頷首,而後忽然想起來,問說:「五哥以為該備些什麼?」
「聽聞崇禮嗜茶,我那兒有一套珍藏的名家茶器,給九弟帶上。」
寧楚克滿心無奈,他就知道會這樣!
她阿瑪對茶道有些研究,那是為了提升品味、突顯氣質下苦工學的,同僚小聚品茗一不誤事二能裝個范兒……他真正愛的是酒,可天生酒量淺,只回府才敢小酌兩杯,喝醉了也不至於誤事。
送禮嘛……不說一定要送到心坎上,但也不能這麼瞎。
寧楚克沒拆她阿瑪的台,只是說:「崇禮嗜茶人盡皆知,給他送禮的誰不是茶來茶去?收得多了有什麼稀罕?再者說,我是去給他府上的格格賠罪,這禮不該送給正主?」
胤祺聽來也有點道理,正想問她具體是怎麼想的,就聽胤祀說——
「提督府那位格格來年要進宮選秀的,九弟慎行。」
寧楚克挑眉,同時胤?已經搭上胤祀的肩。
「既然是賠罪禮,算不得私相授受,八哥言重了!」說著,他還擠了擠眼,「哪怕真的傳出點什麼,又有啥關係?了不起求皇阿瑪指婚,九哥這樣,還能對人家沒意思?」
寧楚克有些無語。
她只是不想看到阿瑪收到茶器後一臉便秘的表情,又不能挑明說他嗜酒,才想出來折中之法。
竟然也能有這麼多戲!
不過胤祀說的也有點道理,坑誰也不能坑自己,寧楚克最終撿了幾樣精緻奇巧的小東西,瞧著討喜,又不出錯。接著,她就給自家阿瑪遞了拜帖,並且在說好的時間大大方方登了門。
親爹反過來給她行禮,那種感覺真的爽,寧楚克看過去,她阿瑪一身正氣、她大哥儀表堂堂,瞧著還真像那麼回事。
所幸胤□只是個光頭阿哥,沒有任何爵位,受不起正二品大員的跪禮,故而只是拱了拱手,否則她怕自己真要折壽。
因為事先遞了帖子來,提督府上下都有準備,知道人家是來賠禮的,哪怕心中還有不爽,至少表現得相當客氣。
一番見禮之後,崇禮請人進門,寧楚克讓他先請,熟門熟路地跟在後頭。
在提督府這一畝三分地上,一草一木她都熟悉,因為太熟,全程不用分神去欣賞府中景致,反而是不停提醒自個兒別忘了如今的身份,得端起阿哥的架子。
寧楚克其實很想同她阿瑪訴苦,可心裡又有顧忌,想著總得先見見被掉包的自己。
假如在她身體裡的是九阿哥,這事得同他商量商量,假如不是,就更要慎重。
她已經很努力了,崇禮還是從她身上感覺出親切和熟悉,這或許是父女之間的默契。
崇禮還仔細打量了兩眼,沒看出個所以然,只能認為是九阿哥生來討喜,畢竟他這張臉肖似宜妃,好看得很。
一行人到廳中落坐,又吃了半盞茶,寧楚克方才開口,「昨兒個是我不對,那會兒心裡有氣就不管不顧了,沒想到那是提督府的馬車,更沒想到裡頭載著貴府的格格。」
崇禮都被她震撼住了,他還是頭一回看爺們並著腿坐,九阿哥端茶碗以及揭碗蓋的動作也很奇怪,還有不經意間微微揚起的小指,每個細節都透著一股女人味,萬萬沒想到九阿哥是這樣的!
他一路走神,壓根沒聽清對方說了啥,直到寧楚克問——
「不知令嬡可有傷著?」
「勞九阿哥關心,並無大礙。」
「我想當面給賠個不是。」
「這……」崇禮有些猶豫。儘管滿族貴女沒漢女那麼多講究,她們能遊湖、能踏春、能騎馬射箭,見外男也無妨,只要不是私下獨處,尤其這還是在自個兒府上,崇禮擔心的自不是閨女的名譽。
但他總覺得以九阿哥的身份,會主動登門來賠禮,這背後一定有隱情,又聽說他想同自家閨女見面,做阿瑪的能不心生防備?
可對方一臉真誠,倒把他襯得心思多。
如果說,對方沒有先前那一問,他可以藉口說閨女傷得重,不便見客,可既然都說了女兒無礙,臨時改口就等於自抽耳光,九阿哥又不是傻子,還能由他糊弄?
這一刻,崇禮恍然大悟!
九阿哥是給他挖了個坑,還用娘裡娘氣的行為麻痺他,引他一腳踩進坑裡。
真不愧是在宮裡長大的,陰險!
這廝儼然就是衝著他家心肝來的,偏偏自己還不能直接攆人,崇禮的臉都要綠了,忍著想要打死九阿哥的衝動,盡量和藹的吩咐廳裡伺候的奴才,「去鶴鳴院請格格來。」
那奴才躬身退下,出去之後一路小跑往鶴鳴院趕,到院門外,停下喘了兩口大氣,然後改小跑為走,進了院子。
而成了寧楚克的胤□本人這會兒在幹啥呢?
他讓丫鬟將躺椅搬到院子裡,自個兒合目躺下,一面在腦子裡回想從提督府醒來之後的一樁樁事,一面猜想寧楚克又幹了什麼,越想就越暴躁。
因是冬日,用不著天天沐浴,他昨晚睡前只泡了泡腳、擦了擦臉,當時只覺得寧楚克一雙柔荑白皙軟嫩,纖足小巧可人。又想起阿哥所的劉氏、郎氏,因著阿哥在大婚前都得有宮女教房中事,她倆就是宜妃指來的。
俗話說得好,哪個少年不懷春?胤□心裡很有些意動,卻在她倆脫光之後打了退堂鼓。
劉氏豐腴,郎氏柔媚,按理說挺勾人的,也不知道見了什麼鬼,他只看了一眼,就把自己看軟了。
後來宜妃問起,說他是不是不滿意,要不要她再指兩個顏色更好的來?
他沒敢道明內情,只道近來辛苦,實在提不起興致。又說來年就是選秀年,也到了娶福晉的時候,這節骨眼維護形象還來不及,怎麼能傳出熱衷房事的名聲?
胤□的想法是,左右先糊弄著,再看看自家大兄弟為啥這麼不講道理,說軟就軟。
他是真找不到理由,平心而論,劉氏身段挺好,郎氏更顯韻致,可大兄弟偏不配合,就在昨晚,胤□悟了,他看著寧楚克這雙腳,就感覺怎麼看怎麼喜歡,似乎怎麼都嫌看不夠。
敢情是大兄弟嘴刁,挑食來著?
對比寧楚克嫩得出水的肌膚,對比她修長緊致的雙腿、完美的腰線……劉氏、郎氏哪兒都不夠看,沒一點可比。
他頂著個女兒身都感覺心中火熱,要是男兒身,大兄弟不得在眨眼之間起立?但他心裡的火熱卻沒持續太長時間。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6 00:54:16
第七章
是!胤□是很中意寧楚克的皮相,她這張臉板起來像高不可攀的天宮仙娥,笑起來可令寒梅怒放、冰雪消融,她眼含春水,瓊鼻挺翹,唇線誘人,頰邊似有紅霞,就連下巴尖都可人得很……胤□覺得,自己就該娶這麼漂亮的福晉,把她捧在手心裡,疼她寵她,待她如珠如寶。
但這一切的前提是,他能做回自己,否則想再多又有什麼用呢?
這時候,胤□還沒發覺寧楚克那真實性子根本匹配不上這張臉,他只顧著琢磨怎麼見上對方一面,兩人合計合計,看有什麼法子能把身子換回來。
以前他覺得生成娘們真好,成天在後院閒磕牙,啥也不用操心。
只不過一天一夜,胤□就改了想法,他寧願和兄弟們勾心鬥角,也不想在銀鏡前一坐一個時辰,梳頭麻煩,上妝也麻煩,每天還要搭配珠玉首飾、旗裝旗鞋更麻煩。
這是造了什麼孽啊?還是說,老天爺看他小瞧了婦人,變著法子給他修正觀念?
他堂堂皇子,從來沒覺得生活這麼艱難過。
這會兒聽說老爺有請,本來胤□還不大能提得起勁,他現在一步也不想走,哪怕憑著踩梅花樁的經驗,穿旗鞋走得還算穩,那步態距離優雅卻還有一段距離。
這時候傳話的奴才又說:「格格,您快些吧,九阿哥說要親自向您賠罪,在前頭等著呢。」
胤□猛地直起身來,「再說一次!誰來了?」
過去這一天一夜,胤□對寧楚克惦念之深,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表達,等真正見著對方,他心裡卻滿滿都是微妙。
通過別人的眼睛看到自己,和照鏡子真是截然不同的兩種體驗。
他一開始想的是「原來我是這個樣子」,然後變成了「本阿哥不愧是天潢貴胄出身,真是雄姿英發、器宇軒昂」。但這念頭不過維持了片刻,當他與寧楚克四目相對,胤□豁然明白了為何自己總覺得不對勁。
寧楚克已經非常努力,可哪怕只是靜坐在那兒,她和本尊之間的差別也是很大的,無論動作或者神態都不對,她的眼神太清透了。
她聽到動靜,朝門邊看來,一開始眼中帶著疑惑,之後就有點委屈巴巴。
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臉露出這種神情,胤□只覺得辣眼睛,等到讀懂她的委屈,一顆心就像熬化的糖漿,徹底軟了下來。
小姑娘好好坐在馬車裡,就遇上那麼慘烈的事故,醒來被換到大老爺們身體裡面,面對的全是陌生人,她什麼也不知道、什麼也不瞭解,還要竭盡全力去偽裝,盡量瞞過其他人,不讓他們猜疑……她的恐慌以及不安,胤□想像得到。他也猜到她這兩日應該鬧了不少笑話,或許還連累了他高大偉岸的形象,但只要看到她這個眼神,胤□就覺得沒有什麼是不能原諒的,小姑娘還能冷靜的上門來尋他,已經非常勇敢了。
胤□彎了彎嘴角,他想走近些,拍拍小姑娘的頭,卻猛地想起來如今這體型差距這麼做不合適。又注意到崇禮還在廳中,理智告訴他應該屈膝行禮,但面對著寧楚克,又拉不下臉來。
好在崇禮給了個台階下,介紹說:「這就是小女,臣還是那話,昨日的事故不能歸因於您,是我府上奴才之過,小女受不起您的賠禮。」
在詳知內情的兩人看來,這畫面十足有趣,崇禮逮著他親閨女說,九阿哥我不怪你,然後指著胤□說,這是我閨女……
蓋因那個眼神觸動了胤□,胤□沒再嫌棄寧楚克壞他的形象,反而在心裡暗笑起崇禮來——這還是當爹的,親閨女也能認錯!
他也不想想,康熙還認錯了兒子呢!
從他爹到他兄弟再到貼身太監,人人都看出反常來,不過他們積極主動的幫忙找藉口為他解釋,強行說他是在清泉寺摔了個大馬趴,傷了鳥,使得心理狀態發生了變化,簡單說來就是病得不輕,還死活不肯張嘴吃藥。
也虧得他們腦洞大破天,寧楚克這一番跟著感覺走的偽裝也沒被看穿。
不過想也正常,他倆這段經歷比神話故事還精彩,要不是親自經歷了,誰能相信?
寧楚克強忍著胃疼,一本正經的替胤□向自己道歉,然後聽了一段來自加害人毫不羞愧的原諒詞。
真不愧是天潢貴胄啊,演戲都比別人真,寧楚克看他也覺得違和,不過就目前看來,勉強還像個女的。
她真慶幸,慶幸自個兒那些好名聲全是額娘經營起來的,慶幸她在自己人面前從來都很瀟灑,刀槍棍棒、斧鉞鉤叉舞起來眼也不眨,誰惹毛了她,撩起鞭子說抽就抽,說打就打。
過去崇禮覺得這閨女比兒子還要英姿颯爽。
覺羅氏不只一次為寧楚克頭疼,這麼刻意的經營好名聲,不就是想著能糊弄一個算一個,好歹要把閨女嫁了,總不能砸在她手上。
縱觀過去這十五年,寧楚克是划船不用漿,揚帆全靠浪。
過場也走了,寧楚克就招呼她爹說:「大人要是有事忙就請吧,不用管我,讓格格帶本阿哥轉轉就成,頭一回登門,也想見識一番貴府的景致。」
崇禮年逾不惑,活到今天還是頭回見到如此厚顏之人。
也不知道是誰給他的勇氣,明明是客,還安排起主人家的事了。
偏偏人家是堂堂皇子,他還不好說什麼。
胤□心裡也抽了抽,他本在想怎麼製造一個獨處的機會,總得要和對方交換一些消息,沒想到寧楚克頂著他的身份,這麼從容就開了口,聽聽那話,顯得他多不要臉似的。
不過崇禮好歹點了頭,很不情願的吩咐閨女帶九阿哥去園子裡逛一逛。
胤□答應一聲,領著寧楚克從廳中出去。
還沒進院子,寧楚克就瞥了大丫鬟竹玉一眼,「跟這麼緊做什麼?不嫌擠得慌?」
竹玉心中會意,只覺得這九皇子也太膽大了些,但見自家主子沒說什麼,遂帶著人遠遠落在後頭。
這時候,胤□大概已經知道事情怎麼沒穿幫了,就算區別真的滿大,但寧楚克表現坦蕩蕩的,想必她在乾清宮能毫不猶豫的跪下叫皇阿瑪,也能熟稔的同老十瞎扯淡……她真的一點兒也不心虛,至少沒表現出心虛,就加分不少。畢竟其他人就算覺得他顯得有些反常,但人一輩子誰能沒個反常的時候?再者靈魂對調了的事,正常人都想不到。
這麼想著,胤□給寧楚克豎了個大拇指,「你不錯。」
寧楚克勾起嘴角,「你也很棒。」
胤□心情好,主動開口道︰「是我那一鞭子才連累你遇上這種事,我得同你說聲抱歉,這兩日難為你了。」
寧楚克熟門熟路地將胤□引到錦鯉池邊,不大的池子上建了一座小小的飛仙亭,照寧楚克看來,這可以說是最好說話的地方,冷是冷了點,勝在周圍敞亮,沒有遮擋,任何一方有人來他們立刻就能注意到。
兩人一前一後進到飛仙亭裡,胤□憑欄倚著,寧楚克順勢坐下。
她這會兒倒是沒怎麼怪胤□了,本來就是提督府馭下不嚴,奴才碎嘴才惹出禍事。寧楚克偏頭想了想,說:「都已經這樣了,說這些也是多餘,不如想想怎麼才能換回來,咱們商量個辦法,拖著總不是個事兒。」
「契機怕是在清泉寺,還得抽空再去一回。」
這說法不是毫無根據,胤□不就是摔了個大馬趴之後才暈過去的?但依兩人的身份,這寺廟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去的,這麼看來還要一段時間才能換回來。
「照這麼說,我還要繼續扮演你……穿幫了怎麼辦?就算其他人積極主動的為你的反常找各種理由,就算他們都不懷疑,那我還是不行,哪有五更天就叫人起床的?」寧楚克掰著手指頭一樣樣地數,她覺得可委屈了,「還不只這個,你的早課怎麼辦?讓我騎馬、射箭還成,四書五經看不懂的,我字都認不全;還有你好些兄弟都壞心眼,今兒個就差點出了事,虧我聰明沒上當;對了,要解手又該怎麼辦?大冬天裡也不能三五日都不沐浴啊,這一脫衣服,你就要被看光光……」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6 00:54:27
第八章
一開始,胤□想讓她克服克服,之後呢,想叫她隨機應變,再然後呢,想問問兄弟幾個搞了什麼事,又準備安慰她,要是遇上麻煩就去找八哥,哪怕不存在純潔無瑕的兄弟情,至少他們達成了默契,屬於同一陣營的。
結果胤□還沒找到插話的機會,就讓寧楚克噎著了。
解手和沐浴的確是擺在面前最嚴峻的問題,倒是可以閉上眼由奴才伺候,但這樣還是會有感覺,怎麼都守不住清白。
胤□還在琢磨有沒有萬全之策,寧楚克自我安慰說:「想想還是挺公平的,我看了你的鳥,你不也摸了我的胸?我還是清清白白的黃花閨女呢!」
再說,她要應對早課,胤□不也得跟著教習嬤嬤學規矩嗎?要說唯一吃虧的,就是日日都得早起,哦對了,還有他這個大兄弟,尿個尿都能站起來,也太衝動些。
寧楚克跟著提了一句,虛心求教問他平時是怎麼處理的。
胤□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提督府這位格格真是一點兒也不做作,坦率得嚇人!
大兄弟站起來了怎麼辦?
這還不簡單,有通房就睡,沒通房就擼啊!
胤□從沒為這事苦惱過,在他手裡,大兄弟精神的時候少,萎的時候比較多。
而此刻,他的信仰已經坍塌,心裡那個委屈巴巴的小可憐也碎成玻璃渣了。
胤□都不敢往旁邊看,簡直不敢想像寧楚克能頂著他的臉說出這麼驚悚的話,並且還是一副虛心求教的姿態。
又沒得到回應,寧楚克照例進行了一番自我開解,她心想老天爺還是公平的,她要為九阿哥解決大兄弟的問題,九阿哥也得替她承受癸水之痛。
而她是怎麼調理都不管用的體質,每月那五日就會轟轟烈烈的痛起來,太醫也說沒法子,建議等成親之後再看,可能會有所好轉。想想那每月一次的絞痛,她就覺得交換一段時間也挺好。
正好讓她爽一陣子,也體驗一下天潢貴胄的生活。
胤□彷彿被雷劈到,還沒緩過勁兒來,寧楚克已經在為他說明提督府的情況了。她將可能接觸到的人都說了一遍,又將自己的習慣、口味、愛好、日常安排等等都說了,還沒忘記長房、三房以及偏心的老爺子、老太太。
她特別提了幾個人,要他碰上了千萬要當心,別給算計了去,也沒忘記京中宿敵,有詩會、茶會或者什麼其他活動反正隨機應變,免得被那幾個格格壓過一頭。
寧楚克最是要面子,她在府上是一個樣,出門之後一演就是演全套的。
對胤□而言,知道得越多,崩潰得越快,他捂著胸口,感覺自己承受不來。
寧楚克還拽他一把,「你的手往哪兒擱?瞎摸負不負責?」
他倆聊得太投入,都沒注意到崇禮不放心地一路跟過來,隔得老遠躲著偷看呢。
寧楚克拽這一下就讓他逮了個正著,臉都黑了。
還在提督府裡就敢對他的心肝動手動腳,早猜到那王八蛋沒安好心!
說了這麼多,寧楚克還是覺得瞞著不如坦白,遇上這種事,時間短就不說了,時間一長鐵定能讓人看出苗頭,與其成日裡擔驚受怕,不如趁早把事情捅穿,說給阿瑪、額娘知道,胤□在提督府就不會有問題;再給皇上或者宜妃娘娘通個氣,出點事也有人幫忙打掩護。
以寧楚克的小腦袋瓜,她覺得這就是最好的辦法了,滿含期待的說出來,卻被迎頭澆上一瓢冷水。
胤□挑起眉梢,揶揄道︰「你中意本阿哥,想嫁我?」言罷,不等寧楚克有所反應,又說:「不想嫁就別出餿主意。」
寧楚克想了好久,良心建議說:「洗洗這一身人渣味兒!你看也看了,摸也摸了,竟然沒想過要娶?」
「你果然肖想本阿哥!就算你肖想本阿哥這事還是必須瞞著,除非你不想要這條小命了 】扯到魑魅魍魎、牛鬼蛇神,你阿瑪、額娘怎麼想我不清楚,宮裡頭的反應你賭不起。」
本來寧楚克還想嘲諷他來著,聽到這話,她沉思半晌,覺得也有道理。
誰也不知道皇上忌不忌諱這種事,還有一種可能,萬一皇上想通過同樣的方法,實現歷任皇帝的夢想,真正做到「萬歲萬萬歲」怎麼辦?萬一真有那麼倒楣被她猜中了,他們兩人就是最好的試驗品,活著也沒好日子過。
這一點寧楚克剛剛才想到,胤□卻早就想過了。他從來都不敢輕忽宮裡人的惡毒,只除了他額娘一個。
額娘把他視作命根子,再多的謀劃、算計都是為了他,而其他人什麼幹不出?
父子可以反目、兄弟可以背叛,哪怕宜妃那邊,胤□暫時也不想說,說了也只能讓她擔驚受怕。
照胤□看來,寧楚克和別家格格真是大不同,換個人來早就舉雙手投降了,她卻穩得住,也就只需要注意一下舉止,言詞上都沒什麼毛病,再加上她又精通騎射,往後在騎射上發揮出色一些,文章寫得差點也不妨事,至於筆跡的問題,正好在清泉寺傷了胳膊,雖然不是特別嚴重,能做藉口……負傷執筆,字跡扭曲一點咋了?假如等傷好了還沒換回來,那也有兩種處理方案,要不再摔一次,要不就坦蕩蕩的告訴先生,歪七扭八習慣了,忘記字怎麼寫。
有些理由就算再蠢,只要你自信滿滿說出來,總會有人信,畢竟不信也沒有其他解釋。
若有人懷疑九阿哥被掉包了呢?
可這身體就是他的,就連每顆小痣都對得上,又怎麼說?
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寧楚克剛剛還想同她阿瑪、額娘哭訴一番她的委屈,說自己這兩天受的刺激大了,但聽胤□說了幾句,她就打消了本來的念頭。
胤□又哄她答應切不可胡來,遇上事一定找他商量。
她皺了眉,頗為苦惱,「我也不能天天都來找你,真遇上事怎麼商量?」
一時之間,胤□真沒個主意,倒是寧楚克,她困惑了沒多會兒,就雙眼一亮,「我有法子,你別擔心。」
胤□好奇地問她,但她只說暫時保密,他就沒再嘮叨,而是抓緊時間再次叮囑了注意事項,平時可能接觸的人他都提到了,還重點提到胤祀,「八哥有事找你,就先拖著,讓他別急。」
「那劉格格、郎格格又怎麼說?她們遲早按耐不住想睡你的心情。」
胤□這人,既是重情重義,也是自私涼薄,端看是對誰,而對這兩個還沒睡過的通房,他就表現得很無所謂,只道︰「隨你高興。」
在他看來,這兩人安分些,他就不會缺了她們一口飯吃;如今這樣的情況,她們還拈酸吃醋變著法來勾人,送回給額娘也成,直接發落了也無所謂,他從沒把她們放在心裡過,自不會分神去安排她們。
胤□萬萬沒想到,他這四個字讓寧楚克造了多大的孽。
男人和女人的想法本來就天差地別,哪怕暫時得了男兒身,寧楚克她歸根究底還是個一般人理解不了的凶殘姑娘。
兩人達成這麼多共識,此次她登門的目的就達到了,看天色差不多,就準備告辭,臨走之前她還想關心親爹幾句,然而崇禮並不領情。
寧楚克說︰「今兒個非常愉快,以後有機會再來拜訪。」
崇禮一臉抗拒,只差沒直說:我看了你就煩,滾滾滾!別惦記我閨女,更別想和本大人套近乎,結黨營私不可能!
胤□在旁邊看這對父女耍寶,同寧楚克談過之後,壓在他心裡的大石頭移開了一半,等人走遠了,他就想回鶴鳴院去規劃一番,看什麼時候再去清泉寺,萬一回去清泉寺依然沒換回來,下一步怎麼辦,這些都是他要思考的問題。
然而沒等他告退,崇禮先一步嘮叨起來,「閨女啊,你告訴阿瑪,那王八蛋都說了什麼?他是不是用那張像娘們兒的臉勾引你了?想逼你把持不住犯下錯誤?」
這對父女,胤□一個都無法理解,只能說他倆不愧是血親。
胤□按捺住想要插他一刀的衝動,解釋說沒那回事,他們只是隨便聊了幾句。
崇禮拍拍閨女的頭,「阿瑪吃過的鹽比他吃過的米還多,他褲子一脫,阿瑪就知道他想屙屎還是撒尿!一進門就說要見你,還能安好心?他就是看你美名遠播、看你生得漂亮,就是個色胚!」
崇禮語重心長的嘮叨了一大堆,最後總結發言——信阿瑪準沒錯!胤□靠得住,母豬會上樹!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6 00:54:38
第九章
她特別提了幾個,碰上千萬要當心,別給算計了去。也沒忘記京中宿敵,有詩會、茶會或者什麼其他活動反正隨機應變,別被那幾個格格壓過一頭。
寧楚克第一死要面子,她在府上是一個樣,出門之後一演演全套的。
對胤□而言,知道得越多崩潰得越快,他捂著胸口感覺自己承受不來,寧楚克還拽他一把:「你手往哪兒擱?瞎摸負不負責?」
他倆聊得太投入,都沒注意到崇禮不放心一路跟過來,隔老遠躲著偷看呢。
寧楚克拽這一下就讓他逮了個正著,臉都黑了。
還在提督府裡就敢對他心肝動手動腳!
早猜到那王八蛋沒安好心!
說了這麼多,寧楚克還是覺得瞞著不如坦白,遇上這種事,時間短就不說了,時間一長鐵定能讓人看出苗頭,與其成日裡擔驚受怕,不如趁早把事情捅穿。說給阿瑪額娘知道,胤□在提督府就不會有問題;再給皇上或者宜妃娘娘通個氣,出點事也有人幫忙打掩護。
以寧楚克的小腦袋瓜,她覺得這就是最好的辦法了,滿含期待的說出來,卻被迎頭澆上一瓢冷水。
胤□挑起眉梢,揶揄道:「你中意本阿哥,想嫁我?」
言罷不等寧楚克有所反應,又說:「不想嫁就別出餿主意。」
寧楚克想了好久,良心建議說:「洗洗這一身人渣味兒!你看也看了摸也摸了竟然沒想過要娶?」
「你果然有在肖想本阿哥!」
「就算你肖想本阿哥這事還是必須瞞著,除非你不想要這條小命了。牽扯到魑魅魍魎牛鬼蛇神,你阿瑪額娘怎麼想我不清楚,宮裡頭的反應你賭不起……」
本來寧楚克還想嘲諷他來著,聽到這話,她沉思半晌,想想也有道理。
誰也不知道皇上忌不忌諱,還有一種可能,萬一他想通過同樣的方法實現歷任皇帝的夢想,真正做到「萬歲萬萬歲」怎麼辦?萬一真有那麼倒霉,他二人就是最好的試驗品,活著也沒好日子過。
這一點寧楚克剛剛才想到,胤□早就想過了。他從來都是以最大惡意揣摩宮裡的人,只除了額娘一個。
額娘把他視作命根子,再多的謀划算計都是為了他,而其他人什麼幹不出?
父子可以反目。
兄弟可以背叛。
哪怕額娘那頭,胤□暫時也不想說,說了也只能讓她擔驚受怕。
照胤□看來,寧楚克和別家格格真是大不同,換個人來早就舉雙手投降了,她真挺穩得住。也就只需要注意一下舉止,言辭上都沒什麼毛病。再加上她又精通騎射,往後在騎射上發揮出色一些,文章寫得差點也不妨事,至於筆跡的問題,正好在清泉寺傷了胳膊,雖然不是特別嚴重,能做借口……負傷執筆字跡扭曲一點咋了?假如等傷好了還沒換回來,那也有兩種處理方案,要不再摔一次,要不就坦蕩蕩的告訴上書房先生,歪七扭八習慣了,忘記字怎麼寫。
有些理由就算再蠢,只要你自信滿滿說出來,總會有人信。
畢竟他不信也沒有其他解釋。
你懷疑九阿哥被掉包了?
可這身體就是他的,就連每顆小痣都對上,你又怎麼說?
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寧楚克剛剛還想同她阿瑪額娘哭訴一番,她委屈,她這兩天受的刺激大了!聽胤□說了幾句,她就打消了本來的念頭。胤□又哄她答應自己,切不可胡來,遇上事一定找他商量。
「我也不能天天都來找你,真遇上事怎麼商量?」
一時之間,胤□真沒個主意,倒是寧楚克,她困惑了沒多會兒,就雙眼一亮:「我有法子,你別擔心。」
胤□問她,她暫時保密,胤□就沒再嘮叨,而是抓緊時間重複了注意事項,平時可能接觸的人他都說了,還重點提到老八,「八哥有事找你,就先拖著,讓他別急。」
「那劉格格郎格格又怎麼說?她們遲早按耐不住想睡你的心情。」
胤□這人吧,一方面重情重義,一方面又自私涼薄,端看是針對誰。針對這兩個還沒睡過的通房,他就表現得很無所謂,只道:「隨你高興。」
在他看來,這兩人安分些,不缺她一口飯吃;如今這樣的情況她們還拈酸吃醋變著法來勾人,送回給額娘也成,直接發落了也無所謂。
他從沒把人放在心裡過,自不會分神去安排她們。
胤□萬萬沒想到,他這四個字讓寧楚克造了多大的孽。男人和女人的想法本來就天差地別,哪怕暫時得了男兒身,寧楚克她歸根究底還是個一般人理解不了的凶殘姑娘。
兩人達成這麼多共識,此次登門的目的就達到了,看天色差不多,寧楚克準備告辭,臨走之前她還想關心親爹幾句,然崇禮並不領情。
寧楚克說今兒個非常愉快,以後有機會再來拜訪,崇禮一臉抗拒,只差沒直說我看了你就煩,滾滾滾!別惦記我閨女,更別想和本大人套近乎,結黨營私不可能。
胤□就在旁邊看這對父女耍寶,同寧楚克談過之後,壓在他心裡的大石頭移開了一半。等人走遠了,胤□就想回鶴鳴院去規劃一番,看什麼時候再去清泉寺,萬一去清泉寺沒換回來下一步怎麼辦,這些都是他要思考的問題。
然而沒等他告退,崇禮先一步嘮叨起來。
「閨女啊,你告訴阿瑪,那王八蛋都說了什麼?」
「他是不是用那張娘炮臉勾引你了?」
「想逼你把持不住犯下錯誤?」
這對父女,胤□一個都懂不起,只能說他倆不愧是血親。胤□按耐住想要插他一刀的衝動,解釋說沒那回事,只是隨便聊了幾句。
崇禮拍拍閨女狗頭:「阿瑪吃過的鹽比他吃過的米還多!他褲子一脫阿瑪就知道他想屙屎還是撒尿!一進門就說要見你,還能安好心?他就是看你美名遠播,就是看你生得漂亮,就是個色胚!」
崇禮語重心長的叨逼了一大堆,最後總結發言:
信阿瑪準沒錯!
胤□靠得住,母豬會上樹!
崇禮總有辦法將仇恨拉得穩穩當當,和他對比,寧楚克瑕不掩瑜。
而那頭,寧楚克剛回宮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胤哦顛兒顛兒的湊上前來,好一番擠眉弄眼:「九哥快說說!事情擺平了嗎?崇禮是個什麼反應?寧楚克格格中看不?」
「你一口氣問這麼多,讓我怎麼回答?」
「先說他們家格格,盛名之下其實可副?」
這就問對人了!
寧楚克自信點頭,緊跟著就全方位多角度的吹了波自己:「我敢說,滿京城也難找出比她更出色的格格,生得就跟天仙下凡似的,名媛美姝,般般入畫……」
誇了自己,她還沒忘記順便誇一誇親爹,說九門提督那脾氣不像外頭傳得那麼壞,挺好說話的,今兒個初初登門他倆就一見如故,很聊得來。寧楚克覺得再也沒有比自己更孝順的閨女,可是呢,這話聽在胤哦耳中,九哥擺明是看上提督府的格格了,非但如此還中意得很,過去賠禮道歉都沒忘記給未來做鋪墊同岳父攀交情。
這麼想著,他撇撇嘴:「九哥你就好了,皇阿瑪說來年選秀給咱們兄弟挑個好福晉,你都有著落了,弟弟我這還抓瞎呢。」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6 00:54:49
第十章
寧楚克沒明白胤□怎麼就有著落了,正想插嘴,胤哦又說:「聽說來年的秀女都挺出色,比如就有董鄂七十家的,還有尚書府總督府將軍府的格格,都是嫡出居多。」
就這屆秀女,寧楚克能一個個數出來,那都是打小和她攀比著,常跟她作對的。
寧楚克滿是同情的看這傻孩子一眼。
「你當真快把這屆最有特點的秀女都點出來了。」
「最狠不過將軍府的,最毒不過尚書府的,最蠢不過董鄂家的,氣性最大不過總督府的,還有個學士府的清高得很,只她不入五穀輪迴之所,旁人都臭不可聞。」
「聽哥勸一句,但凡想過舒坦日子,這些一個也別娶,誰娶誰後悔。」
胤哦本就是無腦跟他九哥走,加上那番話說得篤定,他當即信了個十成十,連聲感慨說福晉真不能隨便娶,又盤根究底讓寧楚克把知道的都分享出來,他被勾起好奇心了。
這天對寧楚克而言是真的繁忙,五更天起床去上書房,跟著就同十四阿哥起了衝突,他倆雙雙被帶去乾清宮,好不容易把這事解決了,又突發奇想去尋了九阿哥本尊,這一趟也費她好些腦子。
那根弦緊繃著的時候不覺得,鬆懈下來就感覺累,困意也在復甦。
她擺擺手,敷衍說:「想知道具體怎麼回事?等有時間我給你弄個應屆秀女花名冊,帶你走進三十七年選秀背後,讓你好好認識這些美名遠播的名門貴女,告訴你誰娶得,誰娶不得,誰和誰是絕配!」
換個人都能聽出來,她說等有時間咋樣咋樣其實就是我沒空的意思。
偏胤哦單純,他聽了這話樂得直點頭:「那敢情好,回頭多謄幾份,給宗室裡適齡子弟每人發一冊,讓大傢伙兒好好選選!」
寧楚克由著胤哦幻想,不再接茬,她趕著回去補覺。
這一覺睡到天擦黑,她是被尿憋醒的,想起今兒個陪著阿瑪多喝了幾口茶,寧楚克趕緊下床去側間解手。
有些事,一回生二回熟。
哪怕她還達不到淡定從容視大兄弟於無物的境界,至少業務熟稔了很多,知道放水之前得扶著鳥,不像昨個兒尿得灑出來。
出了側間,她就著宮女端來的熱水洗乾淨手,而後吩咐太監傳膳。
時辰剛好,吃完在房裡練練步態,將胤□的交代複習一遍,就可以洗洗睡了。
對寧楚克而言,變成胤□之後最難以接受的不是解手沐浴,而是日日都要早起。讓她高興的事也有很多,一來宮裡的御膳相較於提督府的家常菜又是一番風味;二來有皇阿哥的身份保駕護航,她這日子真的瀟灑;三來從前哪敢明目張膽聊八卦,讓人聽了名聲還要不要?而如今她隨便說,左右不是造謠,有本事就同皇帝告狀去,最好請她當面對質!寧楚克保證,一定記得各家格格對自己的算計,一定讓她們知道踢到鐵板的感覺。
摸著良心說,換個人來都幹不出這種事,偏寧楚克不是一般人!
她就是喜歡裝模作樣,就是做作,死要面子並且小氣愛記仇,還有一點,寧楚克什麼都吃唯獨不吃虧!
暫時交換身份這回事,對他們二人看似公平,仔細想想是她虧了。
胤□不需要清白,她卻不同,她還要嫁人的。這事要是沒兜住,對胤□來說至多不過丟回臉,她不僅扶過大老爺們的鳥,還被大老爺們看光了,清白蕩然無存!不過胤□把顏面看得和姑娘家的清白一樣重,寧肯關上門來受罪,也得繃著面子。托他的福,這事暴露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但哪怕沒暴露,她總歸是虧了,那必須討點什麼回來。
所以哪怕搞出事來寧楚克也不心虛,捅了簍子也無所畏懼。
這都是九阿哥欠她的!九阿哥欠她一整個未來!
就從站著尿尿開始,寧楚克本來就不多的少女心、優雅氣質以及女兒嬌態全部碎裂,拼都拼不起來!覺羅氏培養一個八旗貴女用了十五年,又用五年時間為她經營出絕好名聲,只不過一夕之間,百家竟求的四全格格就成了個摳腳漢。
這一晚,寧楚克提前一個時辰睡下,到五更天,她又被貼身太監喚醒,雖然還是不習慣,到底比昨個兒精神一些。
早課進行得還算順利,寧楚克的確沒讀過四書五經,但她同胤□說自個兒字都認不全還是自謙了。寧楚克是真沒啥文采,沒那能耐點評時政,作詩也是打油詩水平,但她也有強項……她字寫得很好,不僅會一筆飄移靈動的行書,還有一筆放浪形骸的狂草。
字寫得好當然是有原因的,要說就要從才女名聲說起。
每年,貴女們都會有許多聚會,就比如二三月間游春,她們會在溪邊臨水賦詩,而提前幾天,寧楚克那個文武雙全的長兄福海就會幫她寫十首八首和主題相關的詩詞備用,寧楚克事先背好,要是押中題目她就發揮一二,要是沒押中她能找一百種方式躲開。
福海為他妹積累了豐富的經驗,十回能猜中八回。
而那一筆字還是為了當場提詩苦練的,照她額娘覺羅氏的說法,文采是天生的,不開竅也沒法子,但這一筆字是能練出來的,寧楚克在書法一途上很有些靈性,她寫的字很能反映內心。崇禮說她投錯胎,從這筆字也能看出來,她出去題詩都用隸書,寫得最好的是那筆狂草,一筆成書,豪邁奔放。
寧楚克自個兒喜歡的也是狂草,因為省筆畫,寫起來又快又爽。
覺羅氏看她寫過一回,看完鬱悶了半天,這閨女可真能耐啊!
本來以為那筆狂草沒法得見天日,如今卻派上用場了,她準備借手疼之名改寫省筆畫的草書,一開始寫得爛點,要是過段時間還沒換回去,那就可以拿出正常水平來,讓上書房的先生見證她狂草成型的全過程。
這也沒法子,誰讓她的字和胤□相去甚遠。
寧楚克混完了早課,沒想到先生還給佈置了一篇文章。負責任的說,她連題目都沒看懂,就這麼點能耐沒必要為難自己,她立刻就想到搬救兵。
讓人在提督府的胤□來寫不現實,那就只能找他親哥去。
照寧楚克看來,五阿哥胤祺性格好不說,還很關心弟弟,弟弟有困難,找他沒毛病。寧楚克帶著貼身太監就出了宮,逕直往五阿哥府去。
這會兒胤祺沒在府中,不過沒關係,門房一眼認出是九阿哥來了,沒往裡通報就直接將人請進去。等寧楚克在前廳坐下,這才有人去後院通報福晉,又派了人給衙門傳話,讓爺回府。
過去十幾年,五九兩兄弟的關係都不見得有多親厚,畢竟一個養在太后跟前,一個養在宜妃跟前。寧楚克頭天就感覺到五阿哥對這個弟弟很上心,果不其然,他本來還在忙公務,聽到報信立刻就動身回府來。
胤祺穿過前院,就看見歪著頭打瞌睡的九弟,九弟長得很像額娘,比哪個兄弟都好看。
胤祺回想起九弟小時候的樣子,胳膊腿兒胖得像藕,臉上肉嘟嘟的……他那時就很想親近對方,額娘也總讓兄弟倆守望相助,九弟卻只同十弟一起玩,並不親近他這個兄長。本來胤祺也習慣了,沒想到九弟還會上門來尋他。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6 00:55:02
第十一章
他故意把腳步放重,又咳嗽一聲,果然把人驚醒了。
剛醒來,寧楚克還有點迷糊,眨了眨眼,才想起這是在哪兒。
她一副沒長骨頭的樣子,歪著頭朝胤祺看去,笑瞇瞇招呼說:「五哥回得真快。」
胤祺被他這反應搞得不知所措,值得用面無表情來掩飾自己的失態,他皺眉問說:「九弟怎麼過來了?」
「沒事就不能來?」
「……說吧,遇到什麼麻煩?」
這時候,寧楚克當機立斷用出苦肉計,她委委屈屈說:「五哥你都不關心我,我昨晚吹了冷風,今兒個難受得很,先生還佈置了功課讓明天就交上去,我能怎麼辦?只能來求五哥。」
胤祺眉心都要打結了,硬邦邦的問:「讓寫什麼?」
「就一篇文章很簡單的,要不是最近流年不利諸事不宜,哪能勞你代筆?」
聽就知道是借口,可胤祺偏吃這套,九弟找他幫忙他心裡就高興,哪怕知道這麼做不對,也沒拒絕。
「待會兒就替你寫,寫好你謄抄一遍,忙完也該到午時了,午膳就在我這裡用。」胤祺把事情逐一安排好,又問,「請太醫看過沒,太醫怎麼說?」
寧楚克說不是大病,喝過姜茶已經好多了。
胤祺效率很高,沒用太多時間就寫好一篇不好不壞不引人注意的文章,寧楚克直接祭出狂草,謄抄速度也是快得驚人。她有刻意往爛了寫,抄完再看竟也不錯。
胤祺親眼看著她提筆,一蹴而就,這字體卻不是九弟常用的那種,遂問說:「怎麼想起來練草書?」
寧楚克又委屈巴巴看過去:「前兩日傷了胳膊,草書快,一筆一筆慢著寫手疼。」
胤祺便不再追問,他真是二十四孝好哥哥,看九弟都是自帶濾鏡的。就寧楚克這番做派,讓胤□本尊來看,看完中午就不用吃了。高大偉岸的人設已崩,他現在成了聽哥哥話的好弟弟,簡直辣眼睛倒胃口。
寧楚克陪五阿哥胤祺用了午膳,菜色挺豐富的,她最喜歡那道松鼠桂魚,秘製脆皮鴨也不錯,聽說她昨晚吹了冷風,胤祺還讓膳房煲了個除風除寒的湯,並且盯著寧楚克用了兩碗。
那湯滋味不錯,她沒多抗拒就喝了下去,喝完有點撐,還在太師椅上靠了老半天。等消化一些,就準備拿著文章回宮去,胤祺跟著一塊兒出門,他回衙門上工。
兩兄弟前腳走,五福晉他塔喇氏就聽到消息,底下奴才說爺對九阿哥多好多好,說他們不愧是一母同胞,他塔喇氏聽著心裡發苦。
大婚好多年她膝下尚無所出,爺對她倒還是尊重,也就只剩下尊重。
府上格格生了,側福晉也生了,就她沒有。
他塔喇氏也希望爺能疼她一些。像九阿哥,平時從來只當沒這個哥哥,今兒這麼突兀的登門,爺聽到風聲就回來了。換做是她,摔得頭破血流也不見得能讓爺急急吼吼趕回家。
寧楚克不知道這些後續,她拿著文章高高興興回宮去,結果半路上看到個提著籠子遛鳥的,一時興起,改道去買了只八哥兒。
都變成男兒身了,總得體驗一把紈褲子弟的生活。
這大冬天裡鬥雞打不起精神,蛐蛐兒更是沒有,思來想去也就只能買弄八哥兒回去逗趣。
寧楚克打小就討小畜生們喜歡,而事實證明,哪怕她變成九阿哥,這特質依然在。
只不過去買個八哥兒,她一進店就把掌櫃驚住了,掌櫃幹這行也不是一兩天,還是頭一回遇上這樣的稀罕事。他店裡這些伺候不好就和你發脾氣從不體諒人的鳥祖宗齊刷刷興奮起來,有的把頭擠出籠子,恨不得撲騰出來將整個鳥埋她身上;有的舒展羽毛,搔首弄姿;至於那些鸚鵡八哥,卯足勁賣弄學舌的本事,尤其角落裡那只……它進店有半年了,從來只會用黑豆眼瞅著掌櫃,眼中滿是對愚蠢人類的不屑,就這會兒,掌櫃竟然從這扁毛畜生臉上看出了害羞和蕩漾,它嘴殼子一禿嚕,就同剛進店來的公子哥打了個招呼。
「美人!美人看我!」
這一嗓子蓋過了其他所有的鳥,寧楚克果然朝它看去,因為被注視著,那通體漆黑的八哥就害羞起來。
挑什麼都得合眼緣,寧楚克看它討喜,就問掌櫃怎麼賣,那掌櫃心裡正泛著酸,他平時管這些鳥叫祖宗,祖宗們都沒疼疼送上門的孫子,怎麼換個人就這麼好狗命?
他心裡有氣,繃著個死媽臉張口就報了一千兩,隨寧楚克出宮的貼身太監就想斥他,那八哥先一步開口了——
「上回你說三十兩!」
「三十兩沒人要!」
買主還沒說啥,他就被店裡的鳥拆了台,這他娘的就尷尬了。
寧楚克給八哥兒一個讚許的眼神,問掌櫃的:「是這樣?」
沒有一點點防備就被鳥祖宗拆了台,掌櫃也要氣死了。不過呢,因為胤□從前沒玩過鳥,掌櫃也沒見過他,哪怕看出他出身富貴,也沒料到是宮裡的皇阿哥,故而他沒直接認慫,反而笑瞇瞇狡辯說:「您看上的是咱店裡的鎮店之寶,它最聰明,什麼話都會學……三十兩的也有,不是這個。」
鎮店之寶?
誰家會把鎮店之寶擱角落裡積灰?
寧楚克又不傻,能看不出這掌櫃把她當成小肥羊了?她挑了挑眉,玩味的問:「你沒誆我?」
那八哥兒在角落裡扯著嗓門喊騙子,都這樣了,掌櫃的還不改口,非說要一千兩,分文不少。
這樣很好,寧楚克讓貼身太監附耳過來,低語一句,小太監連連點頭,一溜煙跑出去了。
看這個架勢也不像是回去拿錢,擺明是搬救兵,掌櫃還是不虛,能在這裡開舖子能沒個靠山?他們東家後台硬著,這些年多少鬧事的,誰有好下場?
然而這次他還真就踢到鐵板了,寧楚克讓貼身太監跑了趟提督衙門,直接帶了一隊人來,把掌櫃給扣下了,還準備連著鋪子一塊兒查封。這黑心商人坑別人就算了,好大的狗膽敢坑到天潢貴胄身上,他挑上的還是陰險狠毒脾氣奇差無比說翻臉就翻臉的九阿哥。
本朝律例只規定米面這類大幅漲價要吃官司,超過幾倍下獄幾倍砍頭,對那些日常生活用不到的奢侈品,在定價上並沒有太過約束,左右買得起的也是有錢人,坑不到平民百姓,這樣的買賣只要你情我願就行。
但是呢,一般不管不意味著就不能定罪,寧楚克臨時編了幾句,添油加醋一說,提督衙門來那一隊人就抖了三抖。他說得是雲淡風輕,隨便一句就能坑死個人。
沒過多久,這家店的東家少爺聽到風聲趕來了,弄明白咋回事之後,直接讓掌櫃背了鍋,又把角落裡那只八哥提出來,說權當賠罪,讓九阿哥不要嫌棄。
氣已經出了,還糾纏什麼?寧楚克往身邊遞了個眼色,貼身太監立刻接過鳥籠,然後她才吩咐下去:「既然都解釋清楚了,店就不用封,把那個衝撞本阿哥的押下去,關幾天學點教訓。」
她說完就上了轎,留下一地官差面面相覷。
看轎子走遠了,還有人嘀咕來著——
「差點以為今天沒法善了,沒想到這位爺還挺好說話。」
「人家龍子鳳孫能為這點小事糾纏?我看你也是想太多。」
作者: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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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7-6 00:55:13
第十二章
東家少爺腿一軟,險些跌坐在地上,得虧邊上有人扶著才沒丟醜。轎子已經抬出老遠,他還是心有餘悸,想到聽說店裡的掌櫃得罪了皇阿哥,他那會兒心都差點不跳了。結果九阿哥還挺明理,沒遷怒他,就連那瞎了狗眼的掌櫃也只是關幾天……不過就算這人還能從牢裡出來,他們店也不敢用了。
還以為自家後台多硬,再硬硬得過黃帶子?
幸好!這店沒被查封!他只是送出去一隻鳥就解決了問題!
東家少爺安慰自己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然而他並沒等到後福。沒兩天,新掌櫃火急火燎的找到他說店裡的鳥齊整整病了,喂什麼都不愛吃,怎麼哄也不理人。
東家少爺又跑了一趟,也沒看出個所以然。
這麼多品種的鳥,還能齊刷刷得一種病?
又不是相思病!
寧楚克從來不記糟心事,一回身就把這場鬧劇拋到腦後,專心逗起八哥來。
還別說,那掌櫃瞎歸瞎,有句話說得沒錯,這鳥是真的聰明。它以前在店裡就是一副祖宗樣兒,從來都不開口,掌櫃差點以為它不會學舌,其實它真就只是不願意搭理愚蠢的人類,人家詞彙儲備豐富著,能說短句,能把語氣聲調模仿得惟妙惟肖,甚至還會哈哈笑呢。
反正只要寧楚克在邊上,那八哥就是一副嬌羞模樣,話也挺多。
而她一轉身,黑豆小眼裡又是王之蔑視。
一千兩糾紛康熙聽說了,也聽說他帶回來一隻鳥,康熙心想扁毛畜生能逗讓老九開心挺好,天知道他多怕老九因為清泉寺那個大馬趴對生活失去信心。這段時間康熙一邊處理政務,一邊忙著在後宮裡耕耘,也不忘記關心兒子。他時常召太醫到御前問話,著重是問胤□,核心問題就是男性尊嚴以及傳宗接代。
這個時候,他又聽說老九因為傷了胳膊嫌一筆筆寫字麻煩,最近改練狂草了,雖然差了些功力,不過有點意思,至少從她那一幅幅字裡看得出落筆時的狂勁兒。
上書房的先生評價說,九阿哥在書法一道上很有天分,假使能苦練狂草三十年,沒準就能成新一代草聖。
這個評價驚呆了康熙,他特地要來胤□的文章,反覆看了好幾遍。
平心而論,以老九一貫的水準,這文章有點敷衍,不過字兒的確不錯,很有狂放不羈的氣勢,哪怕還有許多不足,至少感覺是到了位的,讓他改練草書當真可行。
康熙看完就讓梁九功走了趟阿哥所,不多時,寧楚克就來到乾清宮,這一路她心裡還有點惴惴,擔心是出了紕漏,聽康熙說完第一句,她懸著的心就放下了。
原來是誇她草書不錯,有天分,鼓勵勤寫勤練。
寧楚克痛快應了,又和胤□他爹閒嘮了幾句,帶著新鮮到手的賞賜回去阿哥所,賞賜呢也不是別的,就是皇帝珍藏的文房四寶一套。
寧楚克本來挺高興的,練草書比照著胤□的筆跡臨帖容易太多了,這時候她還沒想到哪裡不對,過了好一會兒,她忽然瞪圓了眼——
終於想起來忘了什麼。
她忘了自己遲早是要換回去的。
那麼問題來了,到底九阿哥在狂草一道上有沒有天分?
甭管有沒有天分,總得給他遞個話去,讓他每天多臨兩帖,抓緊時間練起來。
寧楚克難得良心發現,心道這回是吧九阿哥坑了,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這字兒哪有那麼好練?她又想了想,上頭也只是對她進行了一番動員,說什麼奮鬥三十年,朝草聖的方向去努力……然,小時了了大未必佳的情況並不罕見,回頭九阿哥要是把草書練疵了,他爹也不會為這點事就打死他,這麼想,寧楚克又鬆了口氣。
剛緊張了一把,一鬆勁兒就感覺餓,寧楚克正想吩咐上兩碟點心,就聽說胤祀來了。
因為見識到老九的低級趣味,胤祀一度非常糾結,一方面覺得同胤□做兄弟對他很有好處,另一方面又覺得深交下去遲早會被拖後腿。都說當斷不斷反受其亂,胤祀大婚後借福晉那頭的勢悄然提升了一些影響力,也打出了好名聲,雖然還不能同老大他們叫板,總算有了一些話語權。
假如真要同胤□劃清界限,也是可以的,可他猶豫再三還是捨不得。
一方面老九夠狠夠毒,很多事只他才能做得到。
另一方面額娘還在惠妃宮裡受苦,同老九好好相處,額娘在宮裡遇上事才能請動宜妃幫忙。
他最終決定保持現狀,又想到近來胤□變化頗大,他同胤祺走得挺近,反倒不太搭理自己,只怕是看出自己的猶豫進而離了心,這才親近起親哥來。
想到這兒,胤祀再也坐不住,趕緊進宮去修補關係。他難得沒去惠妃宮裡做戲,直接來到胤□這頭,剛見面,還沒寒暄兩句,就鬧了笑話。
事情是這樣的,寧楚克一見到他就平常心招呼了一聲,說的是:「八哥怎麼有空過來?」
胤祀正要應聲,就讓鳥搶了話。
那鳥再聰明還能區分此八哥與彼八哥?
它沒那本事,它誤解了,它以為美人飼主在叫自己,扯著嗓子應說:「鳥有空!鳥在這裡!」跟著又喊了幾聲美人兒。
遇到這種突發狀況,寧楚克也愣了。
早些時候她給這鳥取了個名叫喜寶,也吩咐下去讓宮人都這麼喊,都沒人管它叫八哥,它還知道自己是八哥呢!它可真能耐!
寧楚克指天發誓這不是她造的孽,這只能是那掌櫃埋的伏筆……真是造孽!
甚至不用去瞅胤祀的臉色,想也知道肯定很難看。
眼下真的尷尬,寧楚克覺得自己有必要說點什麼,她還沒來得及,喜寶又吱聲了。
「美人你說啊!你叫八哥幹啥?」
「八哥聽著呢!」
有那麼一瞬間,胤祀面沉如水,然很快,他又恢復到溫文爾雅的狀態,就好像方纔的尷尬只是錯覺,其實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寧楚克記得胤□說,他同八阿哥走得挺近,遇上事可尋對方幫忙……因為這個話,她想說句中聽的解釋一下,省得兩兄弟為隻鳥生了罅隙。結果胤祀壓根沒給她機會,含笑問:「九弟這兩日可好?傷好全了?」
寧楚克就回他一個笑臉:「是沒好全,倒也無礙,勞八哥掛記。」
胤祀本來就是胡亂尋的話頭,他想說自己放不下胤□的傷,借進宮的機會順便過來看看。這麼說,只需寒暄兩句就可以告辭。他腹稿都打好了,正要開口,扁毛畜生又跟著學舌,它上躥下跳「呱唧」了一長串,「呱唧」夠了又是一輪示愛——
「美人美人~鳥喜歡你!」
讓扁毛畜生一而再的插話,脾氣再好也離爆炸不遠了,胤祀真覺得來同老九聯絡感情是個錯誤,就該同他劃清界限,往後你走你的路我過我的橋。
胤祀這麼想,也照做了,他沒再給對方羞辱自己的機會,起身告辭。又因為他那個性,哪怕並非同道中人也不會輕易去得罪,至少該有的禮數從來不少,幾乎不給人攻擊自己的機會。即便如此尷尬,胤祀臨走之前還同寧楚克打了個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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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6 00:55:23
第十三章
待他走遠,寧楚克伸出食指在喜寶頭上戳了戳:「誰教的你油嘴滑舌?往後再不許自稱八哥,否則我就不疼你了!」
看寧楚克伸手過去,喜寶也不躲開,反而主動往前湊,拿絨黑色的毛去蹭她手指,還露出滿足的神情。等蹭夠了它才仰起頭嚷嚷說:「沒關係!鳥疼你!」
得有多無聊才會給八哥講道理?
好像它聽得懂似的。
寧楚克搖搖頭,她坐回繡墩上,吩咐宮女沏茶水上點心,看底下人忙活去了,方才對貼身太監錢方說:「你說說,八哥是不是讓這鳥給氣著了?」
錢方小心翼翼回說:「八爺素來與人為善,待奴才也是親切隨和,豈會為區區小事同您置氣?」
寧楚克也不評價,又問:「你再猜猜八哥為什麼而來?」
錢方哪敢揣摩主子的行為,他噗通就給跪了,好在寧楚克沒想為難人,擺手讓他起來。
心裡有些想法,直覺八阿哥是帶著目的來的,因為這只蠢鳥,他臨時打消了念頭。這都沒所謂,寧楚克想起另一件事。
約摸是兩年前,隔房當家太太佟佳氏給崇善的愛妾柳姨娘添了兩個丫鬟,送過去的時候,內院女管家說了一句「這丫鬟合該伺候姨娘,她進府前同姨娘叫一個名,有緣得很」。當晚,柳姨娘在崇善跟前哭得好不委屈,可事情就是有那麼無奈,當家太太是老太太的娘家內侄女,崇善沒能耐找她麻煩,只得私下寬慰並且補償愛妾一番。
佟佳氏指這丫鬟過去是故意的,就想奚落柳姨娘,暗諷她是奴才秧子,哪怕得老爺寵也是賤命一條。她目的達到了,這事情就翻頁揭過,可誰能想到呢?那之後沒多久,丫鬟就失足掉進井裡給淹死了。
這是覺羅氏說給寧楚克聽的,只為告訴她內宅的爭鬥比官場上還要激烈,手段更髒更見不得光,你一句話說不好就能惹禍上身。
寧楚克當時也就隨便聽聽,沒咋的放在心上,畢竟那柳姨娘也就只能拿丫鬟出氣,罪魁禍首佟佳氏不是活得好好的?人總是欺軟怕硬,只要你夠強,誰也動不了你。
也就是今天,她突然想起來,覺得眼下的情況同當時挺相符。區別在於當初是佟佳氏點火,今兒個她壓根沒想落八阿哥的臉面,全是喜寶自發乾的。
也不知道八阿哥是真那麼大度還是裝出來的氣量,她可不想看到喜寶為這事把小命交代出去。
寧楚克想了想,吩咐錢方:「往後喜寶由你照看,別讓閒雜人等碰它,要是碰出事來我唯你是問。」
錢方不明就裡,他還是應得乾脆,拍胸脯保證說一定看顧好鳥主子。
事情都這樣了,那就這麼著,寧楚克沒多大心理負擔。倒是另一頭,胤祀氣得晚膳都沒用,他怎麼也想不明白老九咋突然變了那麼多。從前,他為了攀上老九老十就費了許多心力,才享受到同他二人交好的益處,一切就回到原點了。自從在清泉寺受傷,胤□越發難以捉摸,近來做事很不講道理。
胤祀猜想他會不會是真的磕壞了子孫根,因為是受自己邀請結伴同行,故而遷怒了。
他不願意去相信。
不就是摔了個大馬趴?只這樣就妨礙到傳宗接代,是不是有點太倒霉了?
這回的事幫助胤祀做了選擇,從那日起他就疏遠了寧楚克。以前經常待一塊兒不覺得,如今才發現,假如沒人主動相邀,已經領差遣為朝廷分憂的成年皇子和還在上書房學習這些人真的很不容易碰面。連著幾天八、九都沒聯繫過,老八彷彿是想同十四搞好關係,他倆有了初步的接觸;至於寧楚克……她同五阿哥越發親近,和十阿哥也有許多話說。
胤哦催她趕緊起筆,趁早把應屆秀女花名冊搞出來,兄弟倆干票大的,造福適齡的八旗子弟。
寧楚克沒他那麼強的動力,每回都說還早,不急,過完年再弄也來得及,她最近也就是遵從康熙的期望練練狂草,再有就是忙著適應皇阿哥的生活。努力當然有回報,寧楚克因為這筆字得了好些讚許,也多少習慣了宮中生活的步調,最困難就是晨間早起,旁的都還好說。
期間,寧楚克還去了翊坤宮兩趟,那應該是她變成九阿哥之後最緊張的時刻。
皇帝兒子多,又日理萬機,要說他深深瞭解的也就只有太子,別的兒子哪怕反常他也很難看出問題。當爹的不瞭解兒子,當娘的能不瞭解?胤□六歲才搬去阿哥所,之前養在宜妃跟前,哪怕他搬出去了也常去給宜妃請安,要說最瞭解他的,一個是打小玩在一起的老十,除此之外就是他額娘宜妃了。
老十近來熱衷於幫他九哥開脫,那心比天還大,從沒覺得有什麼問題。因此寧楚克覺得她在扮演九阿哥這條路上最大的考驗就是翊坤宮宜妃娘娘,能把這位糊弄過去就沒問題了,上次交換情報的時候胤□也是這麼說的。
寧楚克借傷在阿哥所窩了幾日,感覺方方面面都準備好了才去接受檢閱。
她當時壓力蠻大的,後來發現也沒那麼難,甫一見面,宜妃就問起傷情,之後就是各種關心各種心疼,讓他再別這麼冒失,又勸他遠著老八,那不是個善茬,看寧楚克皺眉還連聲歎氣:「你個傻子!你陪他去寺裡祈福,你傷成這樣,他有什麼表示?去看了你幾回?又送了點什麼?」
宜妃越說越氣,她看胤祀就跟看德妃似的,人人都說好,說和善,其實最虛偽不過。他沒點城府能不動聲色打出一片好名聲?能在惠妃手裡討得好?誰不知道惠妃厭惡老八她額娘衛氏?
「本宮從來瞧他不上,聽說你倆鬧得不大愉快?那正好,往後少搭理他!」
宜妃也聽說了,聽說胤祀疏遠胤□,同胤禎越走越近,他會找上胤禎不就因為對方是德妃的心肝寶貝?德妃疼十四就像她疼老九一樣!往後衛氏再有什麼麻煩,他就能慫恿十四請德妃幫忙。
不過德妃可不是善茬。
寧楚克在翊坤宮接受考驗的時候,胤□被覺羅氏請來的教習嬤嬤狠狠操練了一番,從走到坐到行禮,他每樣都要從頭學,還不止,他還要學習女紅。
每當胤□抗議說這是針線房的活,覺羅氏就是好一通嘮叨,說什麼往後嫁人了總得給相公做雙鞋襪,他生辰的時候還可以親手做身衣裳,再不濟你得做個荷包吧……這些小妾都做,還是搶著送,福晉怎麼能無動於衷?
胤□連著幾次的抗議全都流產,覺羅氏總能說的頭頭是道然後給他駁回。
他連著幾日都是花式賣蠢變著法丟人,終於,崇禮看不下去了。
他趁著覺羅氏不留神,偷偷溜去鶴鳴院,見著人就是好一番心疼,說:「我的寶貝閨女,我的心肝,你受苦了!」
胤□以為崇禮能救他,才剛燃起希望,又聽他說:「府上的事從來都是你額娘說了算,你就忍忍,哪怕嫁了人不給你相公做鞋襪也沒關係,首先咱們得嫁出去!要嫁出去,來年的選秀就很重要,回頭宮裡的娘娘讓你展示才藝,總不能給她遛個狗或者搖一把骰子!這時候女紅就派上用場了,隨便繡點啥總不出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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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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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7-6 00:55:35
第十四章
聽了這話,胤□覺得自己寄希望於崇禮就是喝多了。
他還想努力一把,就抹一把辛酸淚說:「阿瑪您心疼心疼我。」
崇禮委屈巴巴的看回去:「閨女啊,你也心疼心疼你阿瑪我!咱府上一直是男主外女主內的!」
胤□:……
興許是看他太絕望,崇禮想讓他高興高興,就講了個笑話。
「我聽說皇上最近給九阿哥確立了一個目標,讓他奮鬥三十年成就一代草聖!你說好笑不好笑?就他那樣兒還草聖呢!」
「還有!我還聽說九阿哥從外頭買了個鴝鵒,管鴝鵒叫八哥,讓八阿哥胤祀聽了個正著,他倆正式翻臉了!」
「你說說!八阿哥多好的脾氣,連他都忍不了,這九阿哥得多過分?」
崇禮一陣搖頭歎氣,最後還來了個總結式發言:「所以說閨女你千萬別讓他哄了,那娘炮篤定靠不住!阿瑪我真怕他看上你求皇上指婚!」
往年一到冬天就感覺日子過得賊慢,每天忙完正事要不坐在炕上烤火,要不聚一起賭牌,或者燒個暖鍋邊吃邊磕牙……京城的冬天真的冷,閒來無事誰也不想出門。
因為上旬那出意外,胤□以及寧楚克的生活變得雞飛狗跳起來,這日子只要一鬧騰就容易過,比如他倆,都感覺才一晃神,卻已逼近年關。
在成為九阿哥之前,寧楚克沒多喜歡過年,對她而言,過年就意味著要陪老太太守歲還要見一大堆討厭的人。
今年她的心情格外不同,被逼著早起讀了半個月的書,突然聽說過年這幾日不用上早課,寧楚克就恨不得把日子停在這兩天。
內務府早就在為迎新年做準備,掃塵、製衣、蒸糕、祭灶、書福之類的流程都走過了,到臘月二十六,皇帝就可以封筆,不過康熙向來踏實勤勉,哪怕沒有緊急事件,他還是忙到了二十九,除夕這日才封上玉璽。
皇帝封璽,百官也跟著封了官印,衙門不問政務。
有人閒著就有人忙得飛起,比如九門提督崇禮,他要格外注意新年期間京城的治安,這種時候決不能出紕漏,否則就是在觸皇帝的霉頭。
崇禮的福晉覺羅氏作為正二品夫人,這天還進了宮,內外命婦排列成行在四妃的帶領下向太后娘娘辭歲。仁憲皇太后性子好,沒擺架子也沒為難人,前後不過一個多時辰她就出宮回了府。回府之後,覺羅氏就換了身衣裳,又看過這日新送來的禮單,就聽說王氏、陳氏、高氏、袁氏來了。
這四人是崇禮的妾室,王氏是已故的祖母所賜,陳氏是崇禮他額娘佟佳氏賞的,另兩位乃同僚贈與……崇禮愛重福晉,每月有半數時間歇在正院,即便如此,四房妾室還是給他添了不少兒女,其中庶子就有三人,庶女有五人。
覺羅氏是能容人的性子,倒也沒苛待過庶子庶女,反而是崇禮,對他們少有好臉色。
凡事總有原因,崇禮這個樣子還是因為寧楚克,早幾年,府上總有人嫉妒她郭羅瑪法隔三岔五送東西來,私下裡拈酸就算了,還去老太太跟前搬弄是非……崇禮狠發了一頓火,跟著就把話說絕了,警告他們安分點,又下了禁令,除非寧楚克相邀,否則都不許往鶴鳴院來,誰再生事有她好看。
崇禮對覺羅氏生的福海、寧楚克以及舒爾哈齊本來就偏疼一些,其中最疼的又要數閨女寧楚克,那就是他的掌心肉,哪怕老太太碰了他都不怕翻臉,為閨女,崇禮當真鬧過不少笑話。
托他的福,胤□在提督府半個月也沒見過寧楚克那些庶姐庶妹,沒碰上任何腌臢事兒。
這半個月,除了翻來覆去被教習嬤嬤折磨之外,他還要聽覺羅氏洗腦式教育,這也罷……就連崇禮都不放過他,有空就過來閒嘮嗑,說得最多的就是病得不輕的九阿哥。
崇禮是想讓閨女擦亮雙眼看清楚,九阿哥絕非良配。為了達到目的,他變著法在嘲諷貶低。他怎麼都想不到自己嘴裡那個娘炮才是真的寧楚克,聽他叨逼的是九阿哥本尊。
胤□一開始很氣,想著等換回去了一定要給九門提督好看!要得他知道誹謗天潢貴胄的下場!……聽得多了,他反而提不起打擊報復的心,只想懇求崇禮行行好,高抬貴手放過他。
他一點兒也不想聽寧楚克那些日狗的事!
你說說,這人怎麼就那麼能耐?
不僅讓皇阿瑪注意到他這個邊緣阿哥,還在眨眼之間同八哥鬧翻了……
就崇禮那番感慨,別的都不中肯,唯獨有一句說得很對!
八哥那麼好的脾氣,竟然都翻臉了,她真能!
就這德行,崇禮還擔心她瞎了眼所托非人,照胤□看來,誰要是給她相中了,那才是造了孽。
那些擔心統統都是多餘的!他胤□是個有審美有追求有品位的皇子,瞎了眼也不可能看上她!摸著良心說,以前少不知事對她的確萌生過好感,但那都是被傳言蒙騙了,在出了意外變成寧楚克之後,胤□已然懸崖勒馬,這姑娘,誰娶誰倒霉。
這幾日,胤□都在自我懷疑,懷疑這整件事都是他喝多了做的夢。
就算是夢,這也太可怕了。
因為寧楚克的提醒,其間胤□還去看過她小弟舒爾哈齊,寧楚克當初會去清泉寺就是想給舒爾哈齊祈福,她小弟這一冬都不大好,總生病。或許是她夠虔誠,去過清泉寺後,舒爾哈齊的情況就有所好轉,又喝了兩貼藥,之後就能下地了。他早想見姐姐,想著自個兒沒好全,怕過病氣給她才忍著,那天胤□去看他,小傢伙喜得跟什麼似的,一會兒拉著他說話,又是一番訴苦,說藥汁苦得很藥膳也不好吃,大夫還讓他忌嘴,他這幾天做夢都在流口水,饞得能吃下一大碗紅燒肉。
舒爾哈齊真的很討喜,也難怪寧楚克那麼疼他。
胤□看他饞成那樣,給畫了好大一個餅,舒爾哈齊聽他報菜名,咕咚咕咚直吞口水。
到年前,他可算好全了。除夕這日,舒爾哈齊早早收拾妥帖了帶著人往鶴鳴院去,他過去的時候胤□也快妝扮好了,他先是從頭到腳洗得香噴噴的,然後由奶嬤嬤盯著讓府上手最巧的丫鬟綰髮上妝。
得虧先沐了個浴,從脫衣服下水起算,胤□恍惚了有小半天。
哪怕後來穿上小衣,換上一身寶藍色嶄新的旗裝,穿好鞋襪,又綰了發上了妝,他都沒回過神來。
整個思維都被那身白嫩肌膚佔領了,一睜眼是銅鏡裡那張閉月羞花的臉,一閉眼是花瓣遮掩下隱約可見的美好胴體。
寧楚克那性子雖然一言難盡,卻實實在在是個絕色美人。她肌膚白得賽雪,嫩得好似能掐出水,別看這才十五,胸前相當飽滿,再往下是嬛嬛一裊楚宮腰。她腰腹上丁點贅肉也沒有,臀兒卻很豐滿,戳著一彈一彈的好似蜜桃……
胤□只粗掃了一眼,心裡就火熱起來,哪怕不停回想寧楚克那狗日的做派也不頂用。
他告訴自己四全格格全是造假,娶妻當娶寧楚克這種話篤定是從提督府擴散出去的。
可她真的很美。
又告訴自己這娘們娶回去篤定天天唱大戲。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6 00:55:46
第十五章
可她身材真好,胸大腰細臀兒翹,雙腿白皙修長,簡直是個尤物。
她未來相公一定很性福。
只是看一眼就把持不住,摸上去之後胤□差點把鼻血噴了。
他從來不知道沐浴是這麼磨人的事,哪怕這已經不是第一回 ,還是沒法從容面對。都不用看,僅憑那觸感胤□就能知道寧楚克這一身肌膚多滑多嫩,從前聽狐朋狗友說八大胡同裡的姑娘多勾人,你恨不得死她身上……胤□作為皇阿哥,對這種說法深感不屑,後宮才是個百花齊放的地方,胤□六歲以前都養在翊坤宮,妃嬪見過不少,環肥燕瘦咋樣的都有,好看歸好看,不過也就那樣。
後來額娘指來的郎氏不也挺美,他還是沒多大興趣。
長這麼大,第一次衝動就交代在這裡。
自摸都感覺意猶未盡。
胤□真的糾結,他其實已經動搖了妥協了,因為接觸尚且不多,要說喜歡談不上。可他第一佔了人家便宜,該負責;第二就寧楚克這麼厚的本錢,娶回去不虧……他內心裡不排斥這事,但只要想到寧楚克她爹,想到崇禮那張臉,想到他對自己的污蔑誹謗,就算有再多衝動都能立刻萎了。
他一邊胡思亂想一邊任由丫鬟擺佈,竟然沒受太多罪。
因為要去陪老太太守歲,他今日打扮得格外細緻,這身旗裝用的是最好的緞子,白狐毛滾邊,繡著芙蓉錦鯉圖……本來覺羅氏不贊成她穿這身,這顏色總歸不夠喜慶,等她妝扮好,再看卻感覺分外合適,對比那些不是一身紅就是一身紫的姐妹,這身寶藍旗裝出挑得很。
這顏色不是誰都壓得住,穿在寧楚克身上配上胤□與神俱來的貴氣,可謂相得益彰。
他差不多剛收拾好,舒爾哈齊就過來了,小傢伙嘴甜,一見面就阿姐阿姐喊個不停,一會兒皺著小胖臉說不想去隔房守歲,堂兄堂弟對他都不友好,老太太也不喜歡他;一會兒滿含期待仰起頭,說過完年就開春了,到時候就可以騎馬鬥雞……還捧著臉頰感慨說,冬天是無聊。
胤□就很好奇騎馬和鬥雞是怎麼扯到一起的。
他伸手摸摸舒爾哈齊光溜溜的腦門,小胖墩就嘟了嘟嘴:「阿姐你別摸我的頭,我都這麼大了!」
小孩子都是這樣,胤□懶得爭,他披上遮風的斗篷,從丫鬟那頭接過手爐,另一手牽著舒爾哈齊起身往正院去。他們到的時候,姨娘並庶出的兄弟姐妹都到齊了,胤□給覺羅氏行了個禮,而後跟著出家門往老太太那頭去。
就是這天,胤□將過上他這輩子最自在的一個除夕,不用時刻緊繃著,也不用同兄弟們攀比爭寵搶風頭。
同樣是這天,他差點被寧楚克那些堂姐堂妹搞成性冷淡,從前看到的都是美人們含苞待放的臉,今天他就能見識到閨秀們的真性情。
提督府一行到的時候,老太太那頭已經挺熱鬧了,大房三房的兒孫都簇擁在二老跟前,變著法逗趣耍寶。二老正是含飴弄孫之年,就愛看花團錦簇兒孫繞膝,被幾個小子逗得連連發笑。
聽奴才通報說二太太到了,氣氛就僵了僵,幸而喜塔臘氏八面玲瓏,立刻起身來笑臉相迎——
「二嫂來得正是時候,母親念叨你呢!」
老太太沒接三媳婦的話茬,轉而吩咐丫鬟添茶水,待提督府一行人走完了禮方才笑道:「難得一家人聚齊,窮講究什麼?老二媳婦坐下說話。」
覺羅氏便落了座,又吩咐奴才在邊上添把椅子:「閨女,你也坐。」
老太太面色略有不虞,覺羅氏卻跟瞎了眼沒看見似的。也不能怪她沒眼力勁兒,實在是崇禮這個親娘太喜歡拿二房抖威風。三個兒子裡頭,崇禮最不討人喜歡,覺羅氏比崇禮還討人嫌。要說理由,一來她有二品誥命在身,誰見了都嫉妒,二來她還有個不會做人的阿瑪!覺羅氏她爹不止一次下親家公親家母的臉面,早把這一家子得罪乾淨了……因為以上種種,老太太見著覺羅氏以及福海、寧楚克、舒爾哈齊都沒好臉色,她要是不開口,這些人篤定想不起加凳子的事。
這些花招就只能膈應人,其實不痛不癢,老太太竟然也玩不膩。
換做是寧楚克,出門在外還會裝一裝,總得把禮數做全。胤□是什麼人?他就算不招康熙疼愛那也是堂堂皇阿哥!用得著捧崇禮他娘的臭腳?
底下奴才剛搬了椅子過來,胤□就穩穩當當落了座,他還給舒爾哈齊留了地方,小豆丁邁開藕節似的腿兒吭哧吭哧爬上來,轉身坐好,至於老大福海,他似笑非笑睨了妹子以及小弟一眼,迎上前去陪老爺子說話了。
比起酷愛打壓兒媳婦的老太太,老爺子還要更不喜歡二房,究其原因還是出在崇禮身上。當爹的從前是個不上檯面的小官,丁憂之後直接賦閒了,做兒子的反而從御前侍衛青雲直上爬到九門提督的位置,兒子當了正二品官,其妻其母跟著受封二品誥命,這對他簡直是莫大的羞辱。
索性老爺子厭惡歸厭惡,到底是個文人,還是自詡有風度有涵養有氣節的文人,他拉不下臉生懟兒子兒媳,通常也就是把火往肚子裡憋,實在憋不住了就黑著一張臉,極少會口出惡言。
那邊老爺子問福海近來在忙些什麼,老太太則順了半天氣,還是沒忍住皺著眉說:「來年就要選秀了,還這樣沒規沒矩,讓她這麼進宮去不得丟盡齊佳一族的臉?誰能瞧得上她?」
站在覺羅氏身後的陳氏掩唇笑道:「格格在京中名聲好著……」
緊跟著,崇善福晉把話茬接過,陰陽怪氣說:「可不是麼,那外頭都傳瘋了,說什麼娶妻當娶寧楚克,母親還擔心什麼?依我看,咱家這麼多姑娘誰也不及侄女兒命好,人家可是二品大員的嫡女,哪怕不進宮去做娘娘也能給皇子做個福晉或者側福晉。算算年紀,九阿哥十阿哥都該娶妻了,尤其是九阿哥,前陣子還去過三弟府上。」
屏蔽她這語氣,內容其實還算中肯,寧楚克這般出身這般容貌在秀女裡頭應是很出挑的,進後宮有可能,進皇子後院也不難,再不濟也能許給宗室子弟……崇善福晉說這番話卻不是為了誇她,就是拈酸。
可不是巧了!她家閨女只比寧楚克大個把月,兩人同屆選秀,寧楚克是不用愁,她這頭還沒個著落。
老太太也想起胤□前段時間去提督府的事,就問覺羅氏他做了什麼又說了什麼。
覺羅氏搖頭:「那日是老爺陪的,兒媳面都沒露。」
「回頭老二沒說啥?」
「……」覺羅氏顯得有些為難,聽老太太催促她才遲疑地說,「老爺自信猜測九阿哥是相中我們寧楚克了,他準備等等看,假如真是這樣,他就準備進宮去問皇上求個恩典……」
屋子裡所有人都感覺自己是幻聽了,老太太一忍再忍最終還是沒忍住,黑著臉問說:「到底誰給他的自信?」
胤□也想點頭。
沒錯!這老太太說得對啊!到底誰給他的自信?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6 00:55:57
第十六章
沒等他漲點好感度,老太太又說:「哪怕九阿哥論出身不及太子,論才學不及三貝勒,論武功不及大貝勒,論人品不及四貝勒,論口碑不及八阿哥……他畢竟是堂堂皇子!即便再沒前途那也不是隨便誰都能高攀得起的!人家就算成日裡混吃等死,隨便也能升貝勒升郡王,運氣好點還能撈個親王當當!」
胤□氣到想要原地爆炸!
媽個雞喲!
他可算知道崇禮對他的嫌棄從何而來,都是因為上樑不正下樑歪!
這老太太說話真忒麼難聽,就跟滿口噴糞似的!
忍無可忍那就無需再忍,胤□陰測測提醒說:「妄議天家也不知道是個什麼罪名,大伯不是在翰林院做官,回頭讓他來說說。」
老太太眼神一厲:「長輩說話輪得到你插嘴?」
「瑪嬤您還沒看出來?堂妹是不愛聽您那麼說九阿哥,依我看,莫不是兩情相悅。」說話的是薩伊堪,正是長房那邊待選的格格,她額娘佟佳氏也應和說,「那倒是好!咱就等著享侄女兒的福了!」
老太太聽了冷哼一聲:「享她的福?還不如指望薩伊堪,我們薩伊堪模樣好性情好知書達理落落大方,誰看了不喜歡?」
被點名的薩伊堪羞得臉都紅了,老太太還在說:「我們薩伊堪要是能伺候太子就好了。」
胤□就不懂了,這一家子咋能如此自信?
什麼進宮當娘娘,什麼伺候太子……她們真是啥話都敢說。
圍在一起做白日夢就算了,還敢聚眾嫌棄他?
胤□可以保證,半年後這老太太篤定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大房那妞兒甭管哪方面都比寧楚克差遠了,誰能看得上她?就算不幸真有兄弟瞎了眼,那也挺好,五品小官的女兒做格格都嫌多,要收拾她還用費勁?
以德報怨這種高貴品格胤□從來就沒有過。
這老太太很好!
她有本事公然嫌棄九阿哥,最好也有本事承擔後果,別太快認慫。
聊完長房那個,她們又提到提督府的三姑娘,也就是高姨娘給崇禮生的女兒,名叫素月。說來也巧,她和寧楚克也差不多大。
按照順治朝傳下的規矩,滿洲八旗適齡女子都得選秀,落選之後方可自行婚配,也就是說,這一家子就有三個應屆秀女,其中寧楚克身份最高,另兩個半斤八兩。
薩伊堪是崇善的嫡女,崇善卻只是個五品官;素月是崇禮的庶女,崇禮是正二品官,加加減減可不就是差不多?
說差不多都是往崇善臉上貼金,議親的時候,人家更看重的當然不是嫡女的名頭,而是九門提督這塊招牌!
九門提督府的嫡女做皇子福晉也使得,庶女的話,八旗子弟也是搶著要的。
因為素月並非覺羅氏所出,在老太太看來她沒寧楚克討人嫌,就隨口誇了兩句。素月雙頰紅撲撲的,很不好意思的模樣,她生母高姨娘倒是來勁了,說她哪裡比得上寧楚克,寧楚克有兩個教習嬤嬤,都是宮裡的老人,蒙主子恩典放出來同兒孫團聚的……像這樣的,別人家請來一個就夠好命了,她們府上有倆。
本來高姨娘的初衷是想讓覺羅氏勻出一個來教教素月,她病急亂投醫,自個兒沒討到好處還平白惹人嫌。老太太的確開了口,卻不是為素月,而是讓教習嬤嬤連薩伊堪一起教,讓薩伊堪去提督府小住幾個月。
要是把教習嬤嬤分出去,胤□滿心願意,換成添個人來,這對他有什麼好處呢?
他還是要學規矩,還是要練儀態,還是要惡補才藝。
這就算了,他還得跟那矯揉造作的一起學,多個人比著他豈不是天天受罰?有對比就有傷害!一個人學和兩個人學差別大了去!
胤□跟著就是一個激靈,沒給寧楚克她娘猶豫的機會,戲謔的問:「堂姐這麼有夢想,怎麼大伯竟然沒給你請教習嬤嬤?」
這一句話尷尬了不少人,老太太的臉色已經不能更難看,她略過胤□,朝覺羅氏吩咐說:「就這麼定了,你回去的時候帶上薩伊堪。」
覺羅氏其實沒所謂,要她說,那些出身不高但是自身格外出挑的反而死得快。因為你的存在會威脅到其他人,你的身份又讓她們在害你的時候沒個顧忌,都不怕東窗事發,誰讓你只是個五品小官之女。
覺羅氏捫心自問,假如老爺是五品官,她一定不會把寧楚克推上風口浪尖。
大房全把寶押在薩伊堪身上,旁的不管不顧,她這個做嬸娘的能說什麼?
胤□拒絕和薩伊堪一起學,他寧願分一個嬤嬤過來,還給了理由說兩人進度都不一樣。覺羅氏瞅閨女一眼,最終忍住了沒拆台,要說這進度有什麼不同?照嬤嬤的說法,寧楚克就是她們教過最蠢的學生,學了那麼久,樣樣都才剛入門。
崇禮就是這時候到的,甫一邁過門檻就聽見閨女委委屈屈同意分一個嬤嬤去長房。
他閨女都同意了,他老娘還有意見,還想讓兩個嬤嬤一起教薩伊堪。崇禮這暴脾氣直接就點炸了,他繞過屏風進裡間去,進去逮著親大哥就是一頓噴,你這麼能耐自個兒請人去啊!非得盯著別人家的!什麼德行!
等他進來看見閨女和舒爾哈齊排排坐,閨女都要被欺負死了,那傻小子還捧著塊糕點啃得很用心。
崇禮都氣樂了,一把掐在兒子胖臉上。
「阿瑪不在你也不幫著你姐!就知道吃!」
舒爾哈齊臉蛋生疼,淚花花都差點出來了,他把最後一口吃進嘴裡,正要說話,旁邊胤□又換了個蝴蝶酥遞過來。
崇禮:……
好吧,原來事情是這個樣子的。
崇禮咳嗽一聲,不再看自家這蠢貨,回頭接著噴老大崇善:「除非你這當爹的明年六月之前連跳三級,否則侄女她再能耐也就是個做妾的命,既然是做妾,用得著溫柔賢惠知書達理?你見誰家小妾端莊得體跟嫡福晉似的?這小妾模樣好身段好勾得住人就成!」
就算知道他是個混賬,也沒想到他能混賬到這個地步!
今兒個除夕守歲,闔府聚齊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他竟然說侄女就是個做妾的命!
聽聽!聽聽這話!
老太太白眼一翻就要暈倒,一直在和幾個孫子說話沒管女眷這邊的老爺子也坐不住了,黑著臉蹭一下站起來:「你這孽子!你要氣死我是不是?」
崇禮深感無辜,解釋說:「我這做二叔的當然不希望侄女做妾,既然不想做妾,唯一的出路不就是撂牌子自行婚配?既然這樣還學什麼規矩?要不然我給幫著使點勁,頂好讓她初選就別通過,回頭咱們再給尋個好人家,風風光光把人嫁出去。」
老太太暈過去之後,她那陪嫁嬤嬤趕緊掐人中,好不容易把人弄醒,才剛睜開眼又聽到這話,她又給氣暈了過去。
最慘的還不是她,而是薩伊堪本人,她拿手帕掩著面就淚奔出去。
崇禮深以為自己是好心,他根本沒感覺到良心痛,還笑瞇瞇地關心起閨女。
胤□雖然生長在宮裡,因為他額娘得寵,並且很有手段,他見過的套路不多,別人輕易也不敢套路到他身上。本來剛剛還滿心感慨,這些娘們說話都陰陽怪氣的,明明想要,非的說我不要,然後暗示你主動送給我,我推拒再三再收下來……她們演得不累胤□看著都要折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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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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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7-6 00:56:08
第十七章
這些貴女見著皇阿哥都是嬌羞模樣,除了康熙胤□長這麼大真沒給人嫌棄過,今兒個可讓人嫌棄夠了。
他敢肯定說,哪怕這一家子都看不上他這個樣樣不及兄弟的廢物皇子,假如皇阿瑪把這妞指給他,這家的老頭子老太太當他面絕對是說不盡的好話,根本看不出曾經這麼嫌棄。
做人都這麼虛偽……還不如像崇禮以及寧楚克那樣,有一說一直率得可愛。
眼睜睜看老妻氣成這樣,額圖渾恨不得掐死這畜生,他本人也有些呼吸不上來,脖頸漲紅,顫巍巍指著崇禮就是一頓好罵:「老子咋就生出你這麼個禍害?」
崇禮不服,咕噥說:「好像誰願意托生在這家!您二老生我的時候咋沒問問我的意思?」
他說得小聲,坐旁邊的胤□聽見了,忍笑忍得好不艱難。
老爺子沒聽清,斥道:「大聲點,你嘀咕什麼?」
崇禮拱手:「回阿瑪話,您教訓得是,都是兒子的錯。」
「那你錯哪兒了?」
「……」崇禮認真想了想,應說,「兒子唯獨不應說實話,實話太傷人。」
長房的小豆丁方才給老爺子遞了杯水,沒來得及喝,就連杯子一塊兒朝崇禮扔去了。老爺子好懸沒在除夕當日氣得中風,這時他也顧不得什麼文人氣質,逮著崇禮就是一陣臭罵:「祖宗咋沒收了你這禍害?大過年的你就要氣死我和你娘!你就不怕天打雷劈?」
崇禮覺得特委屈,他句句都是肺腑之言,怎麼到二老這兒就成了畜生?
到底哪句說的不對你指出來啊!
區區五品官的嫡女要是過了復選難道不是做妾的命?這大選原就是為皇上、皇子、宗室子弟服務的,薩伊堪能給哪個做嫡福晉?
既然是給人做妾,用得著費那麼大勁?
都說娶妻當娶賢,沒聽說納妾還要端莊賢惠識大體!那些端莊賢惠識大體的小妾哪個不礙福晉的眼?能有命長的?
要崇禮說,這都是明擺著的道理,一個個上趕著裝瞎排著隊做白日夢還不讓人拆穿!距離大選也就只有半年時間,能不能實際點?
至於老爺子噴他沒眼力勁兒,大過年的觸人霉頭,這一點崇禮不認!
糟心事兒不趕在今兒個說完,難不成還留到明天去!
明天可是大年初一呢!
甭管怎麼想,崇禮都不覺得自己有錯,非但沒錯,他還委屈,這一委屈,他就忍不住和老爺子懟上了:「兒子我到底哪句話說得不對?從小就是這樣,老大老三就是對的好的,我做什麼都遭人埋怨!我堂堂二品大員在您眼裡抹黑了齊佳一族,老大不過是個五品官,他還光宗耀祖了!我算是見識到何為臉大如盆!平日裡見著我從來沒個好臉色,遇上事兒就知道我是你二弟!我這做弟弟的在你眼中怕是還不如你府上養的狗!我犯賤?我欠你的?我送上門給你作踐?」
老爺子差點吐血——
「好哇!我是你阿瑪我還不能說你?你這目無尊長的不孝子!你給我滾!滾出去!」
崇禮還真不是給人嚇唬大的,他轉身就要往外走,剛要邁出步子又想起來回頭對胤□說:「閨女咱們走,跟阿瑪回府去!」
左右熱鬧也看夠了,胤□麻溜的站起身,他伸手將並排坐的小豆丁抱起來放到地上,牽著他就要跟上。一行三人往外走了幾步,崇禮猛的回過頭,指著覺羅氏和長子福海又是一頓噴:「我說你們倆沒眼力勁兒的!還不跟上!人家都不歡迎咱你留下來幹什麼?」
俗話說得好啊,出嫁從夫。相公都發話了,覺羅氏也就只能抱歉的笑笑,起身跟上。
神保趕緊給他親娘使眼色,王氏這才回過神,跟著就要告退。
這王氏是崇禮他祖母在世時撥來的人,在四房妾裡份量格外重些,她膝下不僅有一子神保,還有兩個閨女,大姑娘溶月好幾年前就嫁了,姑爺如今是一等侍衛;二姑娘瓊月三年前嫁出去的,姑爺是正四品佐領,屬於外放武官……她倆當初都是撂牌子自行婚配,覺羅氏給看的人,崇禮也覺得好。
摸著良心說,那時真看不出有什麼好,沒想到兩個姑爺都挺有後勁兒,沒了兩年就升了。
在王氏看來,太太真不像別家那些容不得人的,她不僅沒苛待妾室,還仔細為幾個庶女謀劃了。
她這麼想,也有人不這麼想,比如三姑娘素月就不甘心做普通的官家太太,她寧願給貴人做妾。素月她娘高氏心想福晉篤定不願意留著素月和寧楚克相爭,她猶豫過後站了老太太的邊,指望老太太出面打壓覺羅氏的氣焰。哪怕老太太是為了大房的薩伊堪出頭,那也沒關係,至少讓素月跟著得好處。
這麼想,高氏就沒有走,還有陳氏,她原先是老太太跟前的大丫鬟,是老太太賜給崇禮的,也不能走。倒是袁氏,她在王氏後面走的,還沒忘記讓兩個姑娘跟上。
二老是老爺的親爹娘,可惜老爺真談不上有多孝順,不衝突的時候倒是願意幫幫大房三房,要是衝突,那管你去死!想給兒女謀個好前程,就得聽太太的,跟著老太太走能有什麼出息?
袁氏剛邁過門檻,就聽見老爺子一聲怒吼!
「你走!你走了就不是我兒子!」
「我今兒就開宗祠逐你出族!還要登聞鼓告你這不孝子!」
袁氏聽是聽見了,她內心毫無波動。
老爺子要這麼干老太太第一個不答應,除非她不想要二品誥命了。
假如真和崇禮斷了親,那佟佳氏就不是二品夫人而是五品官的娘,往後別說親戚之間走動,就算是席面怕也不敢擺,擺了也不會有什麼人來,就算來了都是看笑話的。
所以說還擔心什麼呢?
作為額圖渾和佟佳氏的親兒子,崇禮太瞭解他二位的套路,走的時候就猜到後頭的劇情,根本沒怕過。出族可不是老爺子說了就算的,他還得問問族老答不答應,如今齊佳一族式微,站上朝堂的就沒幾個人,他崇禮是最出息的一個,身板硬,不怕鬧騰。
崇禮轉身那一下簡直不能更偉岸!
他就像巨人一樣!
等回到提督府,沒等他顯擺就被覺羅氏揪住耳朵。
「說走就走,你挺能耐啊!」
「你剛才說什麼?說誰沒眼力勁兒?」
「你倒是說啊……」
他宛若三米八的身高猛的萎縮兩米,趕緊賠笑臉認錯。
「輕點!輕點!耳朵要揪掉了!」
「福晉你聽我說,有事咱們回屋商量,這麼多人看著給本老爺留點臉面!」
舒爾哈齊仰著頭,睜大眼懵懵的看著怪叫的阿瑪。
胤□則伸手去戳舒爾哈齊的胖臉,小豆丁抓住他的手指,糯糯的叫阿姐。胤□就笑了,牽著人準備回鶴鳴院去。
覺羅氏沒和崇禮糾纏,她擰了一把就鬆開手,吩咐膳房準備起來。
方纔鬧得不愉快,守歲還是要的。
幾句話安排好了,她朝王氏看去,問說:「那兩個沒回來?」
言罷,也不等王氏應聲,又點點頭:「本福晉若沒記錯,陳姨娘還是母親賜給我們老爺的?她主動留下照看母親也挺好,有點良心。」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6 00:56:21
第十八章
王氏至始至終沒明白覺羅氏的意思,聽這話不像怪罪,她又覺得冷颼颼的。
這邊胤□看了出大戲,崇禮鬧這一場比後宮妃嬪爭寵還精彩,他氣暈了親娘不說還差點氣死親爹,偏偏誰都拿他沒辦法。他用實際行動告訴上下三房人,平時任你折騰那是懶得計較,惹毛了有你好受。
同時,寧楚克又成了大家羨慕的對象。
還不止是羨慕,至少長房的薩伊堪就恨上了。
她衝出去就大哭了一場。
憑什麼呢?老天爺太不公平!她也是嫡出,她阿瑪還是嫡長子,她竟然比不上二叔家的寧楚克!外人不知道她還不知道嗎?寧楚克只會舞刀弄棒半點才情也沒有,根本配不上那樣的好名聲!
偏偏她就百家竟求,就因為她阿瑪是二品大員!
老天爺真是瞎了眼!
薩伊堪哭得肝腸寸斷,連帶著把她阿瑪額娘都恨上了。
二叔都是正二品大員,怎麼阿瑪就只是區區五品小官?要不是阿瑪沒本事,她至於同堂妹搶教習嬤嬤?她至於被這麼作踐?
薩伊堪覺得她就是被這一家子給拖累了,她明明不比寧楚克差!她不僅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並且滿腹詩才,生得也是端莊大氣!才不像寧楚克怎麼看都不正經!長著一副狐狸精樣!
這話讓胤□聽見,篤定代表自家兄弟回她一句:咱就喜歡那樣的狐狸精。
要是給寧楚克聽見,一句謝謝足以,畢竟狐狸精也不是誰都能當的。
讓薩伊堪恨得咬牙切齒的寧楚克這會兒在做什麼呢?
她在宮裡過了個賊新鮮的除夕。
這年宮裡照樣備了筵席,後宮妃嬪以及皇子公主陪康熙守歲,寧楚克本來沒想出風頭,在這種時候出風頭那不是招人恨麼?可是凡是都有意外,她也不知道是哪根弦搭錯了,出門的時候把喜寶放在了肩頭上,當時想的是這種日子讓小乖乖自個兒待著多可憐,就是一時心軟,她讓眾阿哥嫉妒了一整晚,並且讓人在提督府的胤□打了一夜噴嚏,嚇得崇禮差點叫大夫。
當然這是寧楚克萬萬沒想到的,她出去之前沒忘記提醒喜寶,老實待著,不許搞事。
喜寶答應得很痛快!
它的確沒搞事,全程蹲在寧楚克肩頭上,沒四處撲騰惹人嫌,只是耐不住寂寞總想和美人兒飼主搭話。
那邊太子得了康熙一波誇獎,老大胤褆正要跟上,它就插了嘴——
「無聊!真無聊!」
寧楚克瞪它一眼,讓它再鬧就回阿哥所去。
喜寶就不高興了:「你還說我是你的小仙女!你變了!變了變了變了!」
寧楚克:……沃日哦!
她拿食指戳了戳正在犯公主病的喜寶,虎著臉說:「你閉嘴!」
喜寶還擺出一副委屈模樣,扯著嗓子嚷嚷說:「你變了!你個負心漢!負心漢!」
這個套路總覺得有點熟悉,寧楚克回頭瞥了錢方一眼:「你教的?好好的鳥讓你教成啥樣了?」
錢方也恨不得給鳥祖宗跪下,平時多乖巧啊,關鍵時刻咋就作起來了?
他很想抵死不認,正要指天發誓就被喜寶賣了。
「芳芳是你啊!」
「芳芳來講故事!」
所以說老子不在的時候,你他娘的還給隻鳥讀話本子?
寧楚克真想問問他,你咋那麼能耐呢?
還沒來得及,她就讓康熙點了名:「老九過來,你這鳥給朕看看!」
皇上有命,寧楚克還能不聽?
虧錢方是個機靈的,趕緊小聲對喜寶說:「快說皇上吉祥,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喜寶平時是錢方照看的,他倆有些默契,聽了這話果然跟著學起來——
「皇上吉祥!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上吉祥!萬歲萬歲萬萬歲!」
康熙本來就讓一人一鳥逗得樂呵,聽了這話他更高興,直誇喜寶神氣,看著就和別家蠢鳥不同。
寧楚克沾了鳥的光,也得了誇獎,康熙還點著宜妃的名說:「愛妃總說老九是個混世魔王,成天胡鬧,依朕看,孺子可教也!」
宜妃心裡高興,惠妃都要氣死了。
不止惠妃,其他妃嬪都在冒酸水,寧楚克拉穩了全場的仇恨,他讓幾乎所有人都在心裡咒罵胤□。正在提督府裡吃暖鍋的胤□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好不容易才停下來。
屋裡多暖和一絲風也沒有,還擺著炭盆呢,他就打起噴嚏來……
真邪了門。
然而這只是個開始,胤□斷斷續續打了一夜的噴嚏,崇禮擔心得很,好幾次說要請大夫,他都拒了,硬說自己沒事。
等到這一夜過去,天光微亮時,覺羅氏讓他回房歇著,他也感覺撐不住了,遂點點頭。結果剛站起來就感覺小腹墜脹,然後有液體流出來,那感覺好像尿床了。
那一瞬間,胤□臉都綠了,他是真沒想到寧楚克還有小便失禁這毛病!眼下也顧不得震驚,他轉身直奔淨房,脫了褲子才發現襠裡血紅一片——
喲,還是血尿呢!
血尿也沒這麼粘稠的,他後知後覺想起來,女子成年的標誌是初潮,來過初潮之後,彷彿每個月還會放一次污血。具體怎麼個流程他不清楚,只是來年就該娶福晉,前頭的哥哥們在聊某些話題的時候就不再避著他,他也跟著聽了一耳朵。
是誰說的忘記了,到底咋回事他也稀里糊塗,只知道女子月月都要放污血,除非懷孕才會停,生完又接著放。
所以說這還是正常狀況……
就算它是正常的!就算不是小便失禁!不是血尿!
胤□還是一副被雷劈過的樣子。
現在該咋辦?該咋辦啊!
他坐在如意桶上,胳膊肘撐著膝蓋,單手扶額,絕望了老半天才鼓起勇氣喊了竹玉一聲:「你家小姐血流成河了,咋辦啊!」
竹玉沒錯聽他話語中的絕望,也特能理解他的絕望。
寧楚克平常舞刀弄槍溜得飛起,一到這幾天整個人就頹下來,她從來潮那年疼到現今,每個月都有兩天慘白個臉要死不活躺在床上。老爺常在請太醫,太醫都是一個說法,不影響生育,可能就是這體質,或許大婚之後能好,也有可能要等開懷之後……總之只能盡可能調理,平常多注意,別凍著,少食辛辣等等。
寧楚克用過不少藥膳,這一年已經好多了,不過她每到這幾天還是能逼死全家。
本來嘛,要是沒和胤□交換,月事來了寧楚克也會悲痛一番,所以說胤□這宛若死媽的語氣也不奇怪。竹玉沒敢耽擱,立刻取來月事帶,從門縫裡遞了進去。胤□一臉懵逼接過來,展開一看,是個還挺厚實的棉布條,估摸有一寸寬,前後有繫帶。
胤□才知道有月事帶的存在,不會使是必然的,好在人民的智慧無窮無盡,比劃比劃就能知道原理,甭管對不對吧,給他繫腰上不鬆脫就得了。
他內心是抗拒的,可再怎麼抗拒也只能認命,總不能就蹲在淨房裡。
綁上帶子其實也沒那麼難受,相比較而言,他更不能接受的是才剛收拾好從淨房裡出來,又是如潮般的感覺,總覺得那條帶子已經壽終正寢了,他恨不得原路返回再換上一條。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6 00:56:33
第十九章
「這放血量是不是有點大?」
「每個月不都一樣大?」
「我感覺自己命不久矣。」
「格格您前個月也是這麼說的。」
「……你這丫鬟會不會說話?」
竹玉真的無奈,她深深凝視了自家格格一眼,歎口氣說:「太醫都說了,您這種情況興許嫁了人就能好,您趕緊上床去躺著,奴婢這就去給您煮蜂蜜棗子茶,再讓桂香灌湯婆子來,沒事兒。」
胤□愣了愣,還沒明白這是啥意思就感覺小腹一陣鈍痛,間或還有一下一下的絞痛,他本來還紅潤的臉色一下就蒼白了,按著小腹腰都疼彎下去。
這是造了什麼孽啊!!!!!簡直要親命了!!!
「竹玉!竹玉你人呢?」
「趕緊給我請太醫去!」
這年頭丫鬟也不好當,竹玉剛準備去煮棗子茶,還沒走遠房裡就是一陣叫喚,那陣仗跟別家臨盆似的。
她有什麼辦法?她只能安排桃枝去膳房盯著,自個兒掉頭回來。
「怎麼了?格格您哪兒不好?」
她問話這會兒胤□正絞痛著,等這波通過了才深吸一口氣回說:「我肚子疼!要疼死了!趕緊去請太醫!」
聽聽這話就知道他痛成啥樣,胤□還是宮裡生宮裡養的,這大年初一頭一年都不知道忌諱了。
竹玉也很絕望,只這個由頭,府上就請過不下十回的太醫,太醫都不樂意過來了。平常總覺得格格好伺候,同別家那些看似溫柔大度實則手辣心狠的主子不一樣,唯獨每個月這幾天,她家格格能作上天去。竹玉打起精神,她扶著胤□坐到床沿邊去,又是哄又是勸,說這個腹痛太醫也沒法子,不過不用著急,膳房那邊已經在準備了,棗茶和熱水馬上就來。
只要泡一泡腳,讓腳上暖和了,再拿湯婆子壓在小腹上,疼痛就能去一半,喝點蜂蜜棗子茶補氣補血,再吃些藥膳,這幾天也沒那麼難捱。
竹玉撿著好聽的話說了一輪,然胤□並沒有感覺治癒,哪怕房裡燒著炭盆,他一顆還是心拔涼拔涼的。
本以為疼成這樣是突發急症要死了。
結果你告訴我是正常的?
你倒是摸著良心說……這他大爺還能是正常的?!!!
寧楚克從前就是這麼過來的?不止她,廣大少女以及婦女都是這麼過來的?……這忒麼才是鐵骨錚錚的真漢子啊!!!皇阿瑪咋就沒讓這些人上戰場呢?讓她們奮鬥在最前線上,挨一刀還能面不改色!
挨一刀算啥啊?
挨一頓揍又算啥啊?
他九阿哥從小到大挨的教訓還少了?痛成這樣真沒有過!
每個月都要這麼來一回,誰給她們勇氣堅強的活下去?
這時候,胤□還不知道放污血那就不是一買賣的事,怎麼也得持續個三四天……
他不知道也好,知道得太多怎麼直面以後的人生?就這樣他已經不想活了。
拿熱水泡了腳又往懷裡揣上湯婆子之後,感覺的確好了一些,這時候,蜂蜜棗子茶也送來了,桃枝將盅子遞到竹玉手裡,竹玉試了試溫度,感覺不燙手,這才遞給胤□捧著。
胤□喝了一口,感覺有點膩,他剛一皺眉竹玉就開始念叨蜂蜜棗子茶的好處,念得他滿心火熱,錯覺只要乾了這杯就能補血養顏疼痛全消。
他干了,幹完兩腿之間一股熱流……那失禁般的感覺又來了。
胤□抱著湯婆子就要下床,又準備往淨房沖,還沒忘記吩咐竹玉再來一條月事帶。
竹玉想說不用換這麼勤,這還沒半個時辰。她到底沒給自己找麻煩,畢竟每到這兩天格格就很不好伺候,順著點總是沒錯的。
胤□又一次坐在如意桶上,右胳膊肘還是撐在膝蓋上,右手扶額,左手死死壓著暖烘烘的湯婆子。他一邊鈍痛著一邊緬懷美好的過去,想著想著就恨不得反手抽自己倆大耳刮子。
明明是天潢貴胄出身,額娘位列四妃長寵不衰,宮裡多少奴才等著他使喚,那麼美好的人生為什麼不珍惜?為什麼不服氣太子得寵想集結幾個兄弟幹一票大的?這還在集結過程中就遭報應了!……報應啊!!!!!!
做女人比赴刑場還造孽。
腦袋掉了才不過碗大個疤,這麼疼下去啥時候才是個頭啊?
同寧楚克交換了半個月,胤□已經接受了很多事,比如坐著尿尿;比如踩著花盆底走路,他都不像剛來時那麼矯揉造作,已經走出點美感了;比如每天往銀鏡前坐一個時辰變著法梳妝打扮;比如胸前沉甸甸的兩坨,對平胸了十幾年的他來說重得好像撐起了整個世界!
這話要是說給寧楚克聽,她篤定回一句說:那就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還是驕傲和自信的源泉!
養成這樣你以為很容易?滿京城多少平胸格格羨慕著呢。
以上這些,胤□多多少少都習慣一些了,就算不習慣,那也不致命……
致命的還是月事啊!
這儼然快要將他逼瘋了。
不敢站起來走動,也不敢睡,生怕睡下去明早起床就是一個新婚夜,一床的血。
不過呢,哪怕天塌了給你時間你也能習慣,胤□在持續崩潰了半天之後終於勉強接受了這個設定。他抱著湯婆子靠坐在床頭,將嬌小的身軀裹進棉被裡,他愣怔的盯著頭頂的幔帳,心思已經飛到天邊去了。
一會兒苦中作樂想這算是重溫了奶娃的生活,屁股底下墊塊布,想尿就尿。一會兒感慨說宮裡的娘娘們真能耐啊,一個月三十天,她們能活力滿滿斗上三十一天,從沒見誰受月事影響。
又心疼起額娘,想著換回去之後一定得孝順,做女人太難了。
他還猜想娘娘們搶著開懷一定不只是為了生兒子!他從前的想法太片面太沒有深度了!試想,只要懷孕就能有十個月不用放血,多好的事呢……至於臨盆之痛,至少他眼下沒那概念,想著生孩子不就跟解大手似的,再痛還能痛過今天?
他今天遭了大罪,受大委屈了。
胤□認真反省了,他覺得前幾天是自己太消極,沒竭盡全力想辦法,這就是報應。從今天起,必須好好動腦子,爭取趁早拿出個章程,痛過之後就執行起來……他!要!回!去!
胤□又想起那天和寧楚克商量聯絡的方法,寧楚克非說有主意,讓他別急,結果一去不復返,丁點音訊也沒有的。
今天之前,他覺得可能是過年這陣不方便聯絡。
現在他想法變了,寧楚克還能不是在坑他?這是打定主意要讓他幫忙放血呢!這太過分了!
胤□氣炸了肺,他暗下決心眼下裝孫子也沒關係,先換回去!等換回去了再打擊報復她!
寧楚克還不知道胤□的遭遇,她除夕當晚守了一夜,回來就睡了個昏天黑地,等睡醒之後突然想起月事似乎該五號來,掐指一算沒兩天了,她盤算著是不是該給九阿哥打個招呼,讓他做好心理準備。
至於說換回去,那不著急。
比起痛得死去活來,晨起上早課算啥呢?皇子生活還是很美好的。
要說這月事吧,最難過是前兩日,到初三,他還覺得小腹墜脹渾身乏力,但絞痛已經沒了,鈍痛也輕了很多……回想這兩日的經歷,胤□有種輪迴轉世重新做人的感覺。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6 00:56:44
第二十章
連著兩天他都沒睡好,生怕動一動晨間醒來就是滿床的血,又感覺月事帶用起來很不方便,應該改良一番做成月事褲,穿起來更舒適不說,覆蓋面積也大,睡著之後不怕翻身。
等他有完善構思的時候,最難捱的兩日已經過了,胤□本不想提,他堅信過幾天就能換回去,何必要造福寧楚克那黑心肝的?轉念一想,作女人真的不容易,他做回好事,權當為自己積福。
趕上覺羅氏過來,胤□就提了一嘴,說近來越發感覺月事帶不好使,不若做成月事褲試試。
一開始,覺羅氏還不明白他在折騰什麼,聽完詳解,感覺的確可行,就吩咐底下趕製兩條。她又有點恍惚,哪怕沒上身比較過也能知道月事褲的確更好使,怎麼沒人往這方面想過呢?她想了想,好像也沒那麼難以理解,這玩意兒一代一代傳下來,前人這麼用後人就跟著用,因為不是什麼上檯面的東西,還真沒人在這上頭費心思。也是遇上她閨女,瞧著跟著野小子似的,實則讓她阿瑪寵壞了,就是個吃不得苦的嬌氣包,只她才會分出心思琢磨這事。
提督府的奴才行動力真的驚人,當天胤□就享受到他的智慧成果,這月事褲比平常穿的貼身小褲緊了很多,就是這種緊致的感覺讓人格外安心,他都放鬆下來抱著湯婆子補了個覺。
晚些時候,覺羅氏又往鶴鳴院來了一趟,問他那褲子好不好穿,又說差點忘了,寧楚克她郭羅瑪瑪捎口信來,讓她得閒過去玩玩,有段時間沒見著外孫女怪想的。
胤□用了不少時間才熟悉提督府上下,並不想貿然接觸其他親眷,畢竟每遇上一個不熟悉的對他而言都是考驗。看他一副遲疑的樣子,覺羅氏只當他是身上不舒服故而不想出去走動,就拍拍他捧著湯婆子暖烘烘的手。
「也不是讓你趕明就去,緩幾日無妨的。為舒爾哈齊你這一冬就沒怎麼出門,人家遞來的帖子你都拒了,如今舒爾哈齊已經好全,也該出門露個臉。」
胤□知道貴女是需要通過賞花茗茶賽詩等等活動來展示自己的才情,就不再拒絕,點了點頭。
他想著既然目的達到,覺羅氏可以心滿意足的離開了,事實上呢,覺羅氏的確沒在鶴鳴院待太久,作為當家太太她很忙的,不過走之前她又留下一句話:「在你郭羅瑪瑪那頭會遇上什麼人真不好說,不過我兒無須擔心,額娘已經吩咐你大哥準備上了,他今晚熬夜寫好,明兒一早就給你送來。」
胤□:……哈?
皇阿瑪並額娘都說他賊精,這會兒,胤□卻對自己產生了質疑,他竟然沒聽懂覺羅氏這話是啥意思。
沒聽懂,也不敢問,只能安慰自己說明早就知道了。
初四一早,他晨起跑了趟淨房,蹲過如意桶,又換了條月事褲,估摸著最多再一天污血就能放完,這麼想著,早膳忍不住就用了兩大碗紅棗龍眼蓮子羹。
看他胃口好起來,房裡伺候的丫鬟都長吁一口氣,每月的災難日總算要過去了。
胤□剛吃好,福海也過來了,他大哥沒進房,就在屋簷下站了一會兒,先是遞來兩紙疊好的信箋,看他接過去才說:「小妹要出門去總得準備一番,這是哥哥押的題目寫的詩,你給背熟了,遇上找事的也不用怕她。」
心裡有個可怕的猜測,胤□覺得他的三觀又將被顛覆。
等送走了福海,他跟著就是一番套話,得到的情報簡直讓人絕望——
哪怕整個後宮裡的女人加起來也沒她寧楚克能耐。
溫婉賢淑,假的;清麗脫俗,假的;蘭心蕙質,假的;滿身才情還是作弊作出來的。
搞了半天,她真正擅長的就是吃喝嫖賭刀槍劍戟斧鉞鉤叉之類。
這到底是哪來的怪物?
這還是女人嗎?
就她這樣的還能芳名動京城,娶妻當娶寧楚克……瞎了狗眼才娶她。
真絕了這一家子,一接到請她赴宴的帖子就讓福海捉筆寫上十首八首應景的詩,她負責全背下來,然後在貴女們聚會的時候花式顯擺出去。
顯擺的方式有很多,押中了題目就痛痛快快默下來,沒押中就先尿遁各種遁,等這個環節過了再回來說前些天我做了首詩請大家指點指點。
更讓他恍惚的是,寧楚克這麼搞,她兩個大丫鬟還都是崇拜敬仰完全沒感覺這手段齷齪,胤□真想問他們一家子人:人家誇你你真不臉紅?你們的良心不會痛嗎?
正準備出宮的寧楚克並沒有聽到他的吶喊,當然就算聽到也是不痛不癢的。
良心值幾個錢?
再說了,她的美名也是通過自身努力換來的!
要苦練一筆字容易嗎?背那麼多酸不溜丟的懷春詩容易嗎?想那麼多套路容易嗎?……哪一樣就真的容易了?
胤□倒是將那兩頁紙上寫的內容看過一遍。
詩不多,有五首,談不上驚艷,但也是上乘之作。難能可貴的是每首都很貼切,完全看不出這是大老爺們捉筆的,並且後面還附有解讀,假如有人問起該怎麼說都備註清楚了。
這福海就是被親妹子磨礪出來的人才,寧楚克的存在是老天爺派來考驗這一家子的。
難怪崇善崇文都是廢物,就崇禮坐上了九門提督的位置。成大事者就是要頂得住壓力、受得住考驗、禁得住良心的譴責並且還要心細如髮處變不驚……以上這些,崇禮及其長子福海都達到了。
胤□看完就隨手丟一邊,假如寧楚克就是這樣的才女,他自信遇到任何突發狀況都不會墮其芳名。身為皇子,他六歲去上書房讀書,這麼多年下來,哪怕才學在兄弟之中不算拔尖,寫兩首詩還不簡單?
他不僅會寫詩,還會寫文章,還會做算術題,還會說簡單的洋文……他會的可多了。
想著想著,就忘了繼續譴責寧楚克,反而得意洋洋起來,他這邊正得意著,就有只八哥兒飛過尚書府的院牆,它一路飛進鶴鳴院,俯衝到正房。
「是鴝鵒,有只鴝鵒飛進來了。」桃枝方才低呼出聲就挨了竹玉一眼瞪,「大驚小怪什麼?這天上飛的地上跑的都愛親近咱格格你今天才知道?」
然而八哥兒並沒有親近的意思,它踩在雕花圓桌上,神氣的走了走,黑豆小眼掃過房裡幾人,最終鎖定了胤□。它沖胤□抬起一條腿:「給你!快拿去!」
胤□順勢看去,只見它右腿上掛著個小指粗細的竹筒,胤□沒伸手去取,他挑了挑眉,八哥兒就不耐煩了,又嚷嚷說:「大老爺們磨磨嘰嘰啥?讓你快點!」
胤□這才不情不願的將竹筒解下來,剛解下,還沒查看是什麼那滿身神氣的八哥兒就原路飛走了,他低頭一看,竹筒是能擰開的,擰開之後發現裡頭捲了個紙條,胤□展開紙條一看:
「少食辛辣注意保暖,不管明天遭遇什麼答應我一定要堅強。這邊一切都好,不用擔心。你閒著沒事別忘了練練草書,你爹指望你努力三十年成就一代草聖。最後,我的美名就拜託你好好維護了。」
沒有抬頭,沒有落款,可是胤□看懂了。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6 00:59:12
第二十一章
還能訓練八哥兒送信,早先咋沒看出她有這麼能耐?還有起頭那句說的是月事吧?難怪她消極被動不作為,一副我沒辦法我認命的姿態,敢情是算計好的,坑人呢。
胤□只恨寧楚克沒親自過來,否則一定弄死她。
他這邊氣到原地爆炸,那邊丫鬟在嘀咕說:送信也不找專業的來,這下好了,送錯了吧。那鳥都說「大老爺們磨磨嘰嘰啥」,這還能是給格格的?
這當然是給「格格」的,寫信的人就在院牆外頭的小巷子裡。
喜寶前後只用了一盞茶的時間就飛回馬車裡,它蹲回寧楚克肩上,拿頭頂的毛去磨蹭美人飼主的臉頰,蹭夠了才說:「送到了,送到了。」
寧楚克問:「他說什麼?」
「鳥才懶得聽他說什麼。」
寧楚克想了想,她給胤□的留書寫得還算隱晦,就算有個萬一落到別人手上也看不出什麼名堂,再說她都把方位把院子裡的景色等等同喜寶說清楚了,以喜寶宛若成精的表現,篤定沒問題。
為什麼有這樣的自信?
因為在宮裡頭就測試過了,她讓喜寶去給老十傳話,只要說清楚飛哪個方向,過幾個院子,看到什麼東西停下來,找誰……回回都能把話帶到。
一開始比較難,你告訴它什麼假山啊樹啊它聽不明白,寧楚克讓錢方帶它出去轉悠,告訴它這是啥那是啥,記住之後就容易多了。起初不太熟練,多跑幾次它還喜歡上這個活,畢竟整日待在房裡挺無聊的。
寧楚克出宮就是為了給胤□遞個條子,既已遞到,就沒耽擱,照原路折返回去。她在宮門前下了馬車,拿著手爐攏著披風往裡走。錢方亦步亦趨跟在後頭,心道平素也就娘娘小主們出門才會揣上手爐,爺們彷彿生來帶火,數九寒冬也沒見誰嚷嚷說冷,像他們爺這樣,真是提著燈籠也難尋。
別說,就這張臉這身氣度,配上一襲月白披風,再拿上景泰藍琺琅手爐,怪好看的。
錢方正胡思亂想,趾高氣昂停在寧楚克肩上的喜寶就回過頭來,黑豆小眼狐疑的瞅了瞅他。錢方趕緊收了心,越發恭敬的跟在後頭。外頭風還不小,喜寶沒張嘴咋呼,它在披風的白狐皮領子上蹭了蹭,老老實實蹲回原處。
感覺到右肩上的動靜,寧楚克側頭瞥它一眼,喜寶將頭抬得更高將背挺得更直,一副上天下地唯鳥獨尊的樣子。
這形象也就維持了幾息,它又抖抖毛慫了回去。
「美人美人,你要帶鳥去幹啥?」
「帶你出去把你賣掉。」
「賣多少錢?」
「你這麼聒噪自然是見錢就甩。」
喜寶偏著頭萌萌的看過來,好一會兒才說:「賣三百兩!他給了錢鳥再肥回來!」
寧楚克都讓它給逗樂了,笑問:「飛回來給我再賣一次?」
「賣!賣!多賣幾次!賣了錢鳥養你!」
喜寶蹲她肩頭上自言自語,寧楚克聽得發笑,這活寶喲。誰就稀罕三百兩了?別說三百兩,三千三萬兩她眼也不眨就能拿出來,用得著賣鳥?
看它這麼高興,寧楚克也沒打斷它,就接著往前走。倒是錢方提議說是不是請軟轎來,宮裡這麼大,甭管去哪兒用走的都太辛苦,寧楚克沒允。
從前就是,出門不乘馬車就坐轎,想騎馬還得到馬場去,大搖大擺走出門去更沒可能……且不說沒有貴女會這麼幹,哪怕有,她阿瑪出於心疼的考慮也不會同意。
要崇禮說,能坐下幹嘛站著?能乘轎幹嘛走路?他這麼拼不就是為了讓妻女享福?至於福海、神保、常瑜、安平、舒爾哈齊這幾個小子,想過好日子自個兒拼去,別指望他這個爹。
寧楚克就這麼慢吞吞的走到翊坤宮,她想起有兩天沒過來,就來給宜妃請安。照胤□所說,他們母子感情忒好,十天八天不過來豈不是要露餡?
正好,宜妃正惦記著,聽太監稟報說九阿哥來了她就一臉的喜意,等見著人趕緊招呼坐下,直接免了請安。
「這幾日又到哪裡去野了?」
「回額娘話,兒子老實待著呢,這天寒地凍的除了躺炕上翻翻書也就只能燒個暖鍋吃吃,還有什麼消遣?」
宜妃眉梢一挑:「十年前額娘替你操心,如今你多大還要額娘操心。眼看就要娶福晉了,也沒個正行,你皇阿瑪昨個兒還說你那文章越寫越爛,就只剩那筆字能看,日日去上書房學成這樣你倒是挺能耐的。」
就有宮女送了熱茶來,寧楚克揭開碗蓋啜了一口,擱下茶碗才擺擺手說哪裡哪裡。宜妃氣得想擰她耳朵:「還當額娘是在誇你?聽不聽話?能不能學好了?」
寧楚克也挺無奈的,她憑良心說,真的盡力了,上書房先生還看不上她寫的文章,她寫一篇容易嗎!
偏實話又不能講,她想了想,就臨時編出一套解釋。
「也不是想氣您,兒子要想過安穩日子哪能盡出風頭?新練那筆字得皇阿瑪許多誇讚已經夠招人恨,詩文再寫得力透紙背還能有好日子?且不論太子的反應,旁人就要多想……您也說兒子到了娶福晉的年紀。」
宜妃瞪她一眼:「好啊好啊,額娘只說你一句,你回過來這麼許多。我不知道那些人的想法?她們恨不得皇上給你指個不上檯面的福晉丟咱母子的臉!本宮豈是好揉搓的?能順她們的意?」
寧楚克比胤□這個親兒子還要瞭解宜妃的心情,她滿是認同的點點頭,這反應讓宜妃稍稍順氣:「想看本宮栽跟頭,本宮氣死她們。」
說著,她突然想起來,問胤□喜歡咋樣的姑娘。
胤□喜歡咋樣的寧楚克不知道,不過就半年後的選秀,她還是很有發言權。寧楚克再啜一口茶,潤了潤唇,說:「那將軍府、尚書府、總督府、學士府的統統不能要,娶回去就別想安寧,除此之外還有誰來著?」
這屆選秀最要緊就是給老九老十相福晉,故而,這屆秀女宜妃很熟的。她想了想,問:「董鄂氏怎樣?」
「哪個董鄂氏?」
「你小子裝什麼傻?還有哪個董鄂氏?不就是正黃旗都統七十府上那個,聽說很是貞靜賢淑,生得一副好相貌不說,德行也屬上佳。」
說的果然是她,寧楚克眉心都擰成麻花了:「額娘您真不知道?外頭都說她蠢得可圈可點,蠢入骨髓,娶誰誰倒霉,還是算了吧。」
有些事胤□不清楚,皇上曾提過董鄂氏的名,說她配得上胤□。哪怕沒挑明,這就是遞話的意思,宜妃聽懂了,也私下打探了,董鄂氏的確不錯,其父手握實權,其兄也是前途可期,哪像老九說的那麼不堪?
宜妃都準備臭罵他一頓,這麼毀人名譽傳出去還得了,董鄂家不鬧起來?話到嘴邊她突然意識到,老九莫不是看上其他人了?
「那你說說,這屆秀女裡頭還有比董鄂家格格更出色的?」
寧楚克沒感覺出前方有坑,她跳了——
「有啊,怎麼沒有,九門提督府的格格就很出色,不僅比額娘您說那位好看許多,又極富才情。」
「……」她不過隨便一試,老九心裡還真有人了。宜妃得承認,九門提督府的格格的確是美名遠播,但就是因為她名聲太好,反而不大真實。再者說,同崇禮結親也容易遭猜忌。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6 00:59:22
第二十二章
道理再多也抵不過胤□他看中了。既然他看中了,當娘的就不能迎頭一瓢冷水潑去,怎麼也得努力努力。
宜妃點點頭:「我兒的意思額娘明白了,齊佳氏不錯。」
寧楚克有點懵,想問說你明白了個啥就被肩頭上那只再也蹲不住不說話會死的鳥給打斷了。
「鳥知道,阿九喜歡提督府的格格!還讓鳥給飛哥傳書!」
寧楚克:……
你他娘的就這麼出賣我!!!!!
說好的秘密呢?
這誤會大了,得解釋清楚!寧楚克還在措辭呢,宜妃就露出「果真如此」的神情,同時勸她克制自己:「你不要臉,人家格格還能跟著你不要臉?私相授受讓人知道那還得了?」
「額娘您聽我說,不是這樣的……」
「你閉嘴,這回就算了,往後再這麼莽撞看我不收拾你。」
「額娘您聽我說……」
「聽到沒有!」
寧楚克:……
還能說什麼呢?彷彿什麼也不用說了,寧楚克堅定了回去要好好教育喜寶的念頭,同時點了點頭:「是,兒子記住了。」
宜妃眨眼之間又拾回雍容氣度,她瞥了喜寶一眼:「這鳥倒是精怪,留下來給額娘把玩兩日。」
真留下來還不讓它把老底揭了,天知道它會說出些什麼話,寧楚克只得討好說:「哪能拿這蠢東西敷衍額娘?回頭兒子給尋個更機靈的,讓它不重樣的對您說吉祥話。」
「得了,還用你費那個勁?花鳥房裡什麼沒有?本宮要隻鳥還不容易,隨口說說你還當真了。」
宜妃準備好好想想怎麼才能替老九娶到九門提督府的格格,就說乏了,想躺會兒,讓她滾蛋。
從翊坤宮退出來之後,寧楚克長舒一口氣,直覺告訴她這回坑了,她斟酌著要不要給胤□報個信。
可憐胤□才讓喜寶送去的那張字條氣成河豚,壓根不知道寧楚克又生了蛾子,更沒想到額娘那麼隨便就給他蓋了個「心悅提督府格格」的戳。
因為無知,所以幸福。
因為心存念想,就算接連放了四天的血他還是對未來充滿著希望。
胤□還在琢磨怎麼才能讓寧楚克配合他交換回去,他沒想過這事有多難,更沒想過未來有一天可能會迎娶這位假上了天作下了地的格格。
宜妃果真使人去打聽提督府的家風以及寧楚克的為人了,並非不信任兒子的眼光,也就是想求個穩妥。
她膝下統共兩個兒子,老五早幾年已經大婚,他塔喇氏脾性不錯,卻是個不會來事的悶葫蘆,和她這個婆婆是截然相反的類型。
想點撥兩句,她八棍子打不出個悶屁來;用罵的吧,又覺得是在欺負老實人,良心有虧……宜妃真不咋的喜歡老五媳婦,遇上他塔喇氏過來請安也就是催她上點心,嫡福晉大度能容人是好事,可凡事過猶不及,側福晉乃至侍妾排著隊懷,你個嫡福晉還不著急呢?想什麼呢?
婆婆當到這份上也真稀罕,不信你看德妃,從來只會斥責四福晉善妒,每隔一段時間讓她領個人回去,讓她善待妾室,還讓她勸老四雨露均沾爭取多點開花遍地結果。
因著皇貴妃和貴妃都排著隊蹬了腿兒,後宮裡頭位份最高就是四妃,四妃之中,又以永和宮德妃、翊坤宮宜妃最為得臉,兩人處處比著。四福晉生了弘暉而五福晉啥動靜沒有,靠這一條德妃就刺過宜妃好幾回,宜妃是氣,還是會幫他塔喇氏說話緩和,做到這份上,她自問已經很對得起老五媳婦。
攤上這麼個兒媳婦,做婆婆的是真累,宜妃早想好了,這回定要給胤□挑個好的,不說什麼溫柔賢惠,這都是虛的,反正得全心全意支持老九,最好有點氣性,別隔三岔五吃悶虧拖著老九一道讓人笑話,最後還要她來幫著收拾善後。
這頭宜妃忙起來了,寧楚克也沒閒著,她回阿哥所之後先用了半盞茶,感覺凍僵的腦子暖和了才想起還有功課沒完成。
近半個月來,她交上去的文章每回都能浪上新高度,讓解析個名句從來說不到點上,讓評價歷史名人總結經驗教訓都能變成戲說前朝,遇上有大臣諫言或者上書彈劾讓皇子們分析分析,這就是她的強項了。
或許真有性別原因在裡頭,寧楚克和眾阿哥永遠想不到一起去,他們的重點完全不同。
比如說都察院舉劾大臣貪污,數額又比較尷尬,罰重了別人看了寒心,押下不理那些個言官能把小貪小污上升到國家存亡的高度,再一頭撞死在皇帝面前……
遇上這種事你怎麼說,交給你來處理,怎麼辦才能平息各方怨氣?
別人考慮的是當時應該如何緩和,然後應該怎麼降低影響,主張鬧大的只她一人。
寧楚克提筆一蹴而就,洋洋灑灑寫下一大篇。先說滿朝文武裡頭有一半是抱著為國為民的想法進入官場你就偷笑吧,別期待太多,沒搞頭他能費那麼大勁讀書考科舉?再告訴你貪污受賄哪朝哪代都有,貪污不可怕,誰被揪住誰尷尬,與其遇上事再來隨機應變,不如修訂律例,先說好後不亂。明著告訴你貪污千兩以下咋辦,千兩到萬兩咋辦,十萬級咋辦,百萬級又咋辦,該罰的罰,該擼的擼,該流放的流放,該殺頭的殺頭……既然明知故犯你敢有怨言?
這還用得著降低影響?明擺著就該張貼皇榜公示出去。
殺雞儆猴是其一,順便也能讓老百姓看看朝廷的態度,再設個民間舉報點,甭管是出於仇富還是看熱鬧不嫌事大這種理由,滿京城都是眼睛幫你盯著這些朝廷官員,他前腳去八大胡同後腳你就得到信兒,花了多少銀子清清楚楚。這樣舉報一個處理一個,多干幾票大的,這潭子污水立刻就能清亮不少,哪怕不能杜絕,總有膽小的會慫下去。
寫得高興了,她跟著又是好一番感慨,說世間任何麻煩事都有輕鬆解決的辦法,只是你狠不下心去做選擇。要是真想治理官場就別怕反彈,朝廷養著那麼多將士是給他們吃閒飯的?要是拉不下臉怕得罪利益團體怕引起動亂……那還說個蛋,出這麼個題浪費誰的時間?
上書房先生看到這篇文章就沉默了,九阿哥是挺有想法,但是,這文章通俗得就跟老百姓坐茶館裡閒磕牙似的,都別說辭藻,就連表達觀點的部分也沒有哪怕一處精妙的語句,通篇充斥著濃濃的嘲諷,字裡行間就一個意思:要解決的辦法老子能給你不重樣的說出十個八個,你能執行不?不能執行我用得著擱這兒浪費唾沫?
這已經不是醍醐灌頂,這是五雷轟頂。
他真想提著九阿哥的衣領子問一句:你真不知道這題目是皇上出的?
皇上想考驗兒子,結果他兒子就交了這麼一份誠意滿滿的答卷。就這兩頁紙,可說重若千鈞,拿著看一遍他就是一背的冷汗,差點就要白眼一翻暈過去。
可憐這先生也是當世大儒,都不敢多瞧一眼,粗粗掃過一遍他沒有任何評價就給康熙遞了上去。
康熙坐了快四十年龍椅,什麼場面沒見過?
饒是如此,他看完也差點沒忍住揍了親兒子。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6 00:59:33
第二十三章
不過這篇文章就是有一種別樣的魅力,哪怕被嘲諷了一臉,他還是自虐般的回頭看了第二遍第三遍。胤□的確挺有想法,他也很敢,換做其他人,哪怕想到這裡也決計不敢說,更別說大喇喇寫出來。
康熙覺得他提出來的舉措極具可行性,直接在都察院新立一個部門,專門負責監督調查核實,只要是蓋了章的貪官就按事先說好的辦,這個過程直接公開,讓老百姓睜大眼看看。
左右只要兵權在手,朝廷就亂不了,至於剔除貪官之後空出來的缺,多的是人等著填,三年一屆科舉,每屆都不乏傑出人才。
只要狠得下心,未來的確可期。
康熙很有些意動,前些年總是打仗,一回頭國庫就虧空了,算下來沒多少能動的銀兩,按老九說的幹一票篤定能一波肥,還能提升百姓對朝廷的好感。不過困難也不少,難說推行過程中會遇上多大的阻礙,要讓他下這個決心,一時半會兒還真下不了。
這篇文章被他妥善的收起來,之後都沒評價好壞,只是交代上書房的先生說,就老九這水平,往後別找虐了,少讓他寫點文章,還是先把那筆字練起來。
所以說,年前上書房停課那會兒,先生就給諸位皇子佈置了功課,給寧楚克的尤其簡單粗暴,就是大字一百篇。
她從翊坤宮回來之後又寫了幾篇,寫得正高興,喜寶就撲騰進來一聲嚷嚷——
「十阿哥吉祥!」
早幾天寧楚克總讓它嚇著,到這會兒練出來了,聽它猛的咋呼一聲手也不抖,反而不疾不徐收了筆,從容不迫的迎上前去。
她迎出去就看見滿身哀怨的老十,還沒打上招呼,就聽了對方一通抱怨。
「聽說九哥今兒個出宮去了!你出宮去也不叫我!咱們穿一條褲衩長大的情分呢?」
寧楚克:……
「我是辦正事去的。」
胤哦聽著就拿胳膊肘搭在寧楚克肩上,他擠了擠眼說:「咱兄弟誰不知道誰?九哥你是不是又去九門提督府了?」
「是什麼誤會讓你覺得我會特地出宮去見崇禮?」
「你當然不是去見崇禮!你見的是他閨女!」說著老十還擠了擠眼,「我九嫂真那麼好看?」
老子當然好看!
但鬼知道你未來九嫂好不好看!
寧楚克不想和胤哦廢話,她回到桌案後頭,準備接著寫功課。胤哦還一路跟過來,嘴上繼續念叨:「這一冬悶得我啊……等開春之後咱們騎馬去溜兩圈,好生鬆快鬆快。」
寧楚克正想說光騎馬有什麼意思,她準備把爺們的消遣全體驗一遍,老十就一個撫掌。
「對了,九哥你可別忘了花名冊那回事,你說要帶我們走進這屆選秀背後,我都給你宣傳出去了,八旗子弟都等著呢。」
「……」啥?就過年這幾天你忒麼干了啥?
老子隨口一說你還真敢宣傳出去!
你就不怕那些大人們鬧上門來?
你就不怕你九哥背這麼一口大鍋?
寧楚克盯著胤哦看了好一會兒,胤哦像是沒感覺,還說只用他出一份,後面的事就不用管了,等著看熱鬧就成。又說別忘了把九嫂也寫上一筆,隨便誇兩句,咱不搞特殊。
寧楚克覺得她有必要把這事同九阿哥本尊提一提,也該告訴他宜妃挑了董鄂氏給他做嫡福晉,看他怎麼說。
新的紙條還沒送出去,胤□已經見過董鄂氏了。他倆在同一天乘轎子出門,準備從同一個胡同過,在胡同口,兩邊轎子撞了個正著。
那胡同不算太窄,可兩台轎子要並行也顯得擁擠,就需要有一方相讓。胤□還沒說啥,那邊先開口:「本格格趕時間,請他們讓。」
這話裡帶著「請」,卻沒有半點客氣的意思。胤□原就是個混不吝的,他堂堂皇子憑什麼讓區區一個臣女,對方還如此霸道。胤□撥開轎簾瞥了一眼,問說:「這誰家的?」
「應是正黃旗都統七十大人家的。」
「還當遇上了皇子公主,原是董鄂格格。」胤□說著輕笑一聲,是個人都聽出這話裡的不屑,董鄂氏臉都漲紅了,她一把薅開轎簾,就看見寧楚克那張好似神仙妃子的臉,新仇舊恨加在一起,臉色一時紅一時白,很是難看。
作為後宮寵妃的心肝肉,胤□脾氣挺大,且從不知道什麼叫收斂,惹上他你就準備好褪一層皮。因為前幾日鈍痛不斷,又放出去那麼多血,他這會兒正覺得體虛,倒沒想和董鄂氏廢話,直接讓人把胡同口佔了。
意思已經很明白——
想先走,你做夢。
丫鬟桃枝極小聲的嘀咕了一句:「真是冤家路窄。」
梅芳把這話聽了個正著,趕緊使眼色過去讓她閉嘴。
桃枝嘟了嘟嘴:「天寒地凍的咱們就擱這兒耗著?」
胤□先前就鬆手放下轎簾,正捧著手爐閉目養神呢,聽得這話又是一聲輕笑:「這還不簡單,拿個人去衙門知會我阿瑪一聲,說他閨女擱半道上給人堵了,趕緊帶人來開道。」
今兒出門,胤□帶了一個嬤嬤,四個丫鬟,八個護衛,加上轎夫統共十好幾個人呢,都讓這話給鎮住了。
不就是在胡同口撞上了?其中一個讓一讓就能過去,多大點兒事還上升到搬救兵的高度了。請九門提督府的官差過來開道,這是公器私用呢還是大材小用?
長期伺候的就知道,自家格格不蒸饅頭也要爭口氣。那嬤嬤進府沒幾個月,不像其他人那麼駕輕就熟,不過類似的場面她也見多了,好歹人是宮裡出來的。
宮裡就是這樣,兩個娘娘撞上了,位份低的讓。眼下也是,一開始就主動讓了還無妨,要是僵持之後你讓了,這事趕明就能傳遍,想也知道多尷尬。
「咱不怕耗著,可福晉早先就同那頭說好了,他們豈不是要空等?」
聽她說這麼多,胤□還是一臉的沒所謂,他還是那話:「讓你們使個人去衙門,聽不懂是不是?」
「……」
隨行的你看我我看你,這不是在開玩笑吧?
這麼杵了半天也沒人去,胤□直接點了護衛隊長的名。
兩抬轎子隔得那麼近,再加上他又沒刻意壓低聲音,這兩句董鄂氏一字不漏聽了個全。董鄂氏心知為了好名聲她不該惹事,這事鬧大了她怎麼都會受影響,可眼下這般,怎麼能不接茬?
「去個人回府一趟,把這邊的事告訴我額娘。」
就在這天,就在皇城根下,兩位格格聯袂上演了一出鬧劇,寧楚克她阿瑪崇禮來得賊快,他正要說兩句,董鄂家也來了人。來人是董鄂氏的親大哥,他差點沒能突破人群的封鎖,得虧有人機靈,一路嚷嚷說:「快讓開,都讓讓,主角來了,董鄂格格她大哥來了!」
被比作唱曲兒的戲子,她大哥很想死,絕望的還在後頭,他在大冬天裡擠了個滿頭汗,還沒來得及詢問情況,就聽見早到片刻的崇禮陰陽怪氣說:「聽說你們家格格要嫁給皇阿哥做嫡福晉了,是許給誰來著?九阿哥還是十阿哥?得,我管他是誰,眼下還沒飛黃騰達就擺架子耍威風,隨口吩咐一句就要讓我閨女讓開,我閨女是你家奴才?隨你使喚?」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6 00:59:42
第二十四章
胤□還在吃點心看戲,就感覺有人踢了一下轎子,他順著簾縫看去,只見教習嬤嬤使眼色過來。
噢,差點忘了,他現在不是坐這兒就能把對面嚇個半死的九阿哥,他是提督府的格格寧楚克。
提督府的格格號稱是萬里挑一的四全貴女,品性才情都屬上佳,照這個設定,他斷不能眼睜睜看著親爹和對面撕逼,趁這會兒看熱鬧的人多,得搶佔先機演一波。
胤□拿手帕擦了擦嘴,把點心屑都抹掉了才伸手掀開轎簾,清清脆脆地說:「臨出門前就聽見有喜鵲在喳喳叫,心想今兒個定能遇上好事,這不,就遇上了董鄂格格。格格趕時間口氣差點就差點,讓我讓開就讓開,原就不是什麼大事,怎麼還驚動了阿瑪?您那麼忙,做什麼為這點小事過來?」
這一刻,他彷彿忘了崇禮是他使人請來的,他給後宮妃嬪附了體,爆發出驚人的演技,既表現出滿洲貴女的從容大方還適當流露出兩分自責,可把崇禮感動壞了。
崇禮又是感動又是心疼,覺得是自己無能,閨女十天半月不出門,一出門就讓人這麼欺負。明明是被欺負了,為了息事寧人還主動站出來賠禮道歉,這得多委屈?
圍觀群眾倒是不至於跟著感動,他們這會兒震驚於寧楚克的美貌,竊竊私語說傳言當真不假,這寧楚克格格比天宮仙娥也不差,怕就是仙女下凡來的。
本來,就那番話就已經把董鄂氏氣了個半死,方才沒人圍觀的時候他多囂張,說誰愛讓誰讓,還催著底下的人去衙門搬救兵。眼看著聚過來的人多了就改口了,聽聽這話,董鄂氏想吐。
心裡的火氣再也壓不住,董鄂氏直接從轎子裡探出個頭,滿臉譏諷說:「你寧楚克格格也會服軟?裝模作樣給誰看呢?」
胤□見過太多次,後宮妃嬪就這樣,沒別人在的時候什麼難聽的話都不怕說,只要邊上有人,哪怕仇深似海也能擠出笑臉來互相恭維,看著就真像是好姐妹。
他只是借了一下宮斗的套路,誰知道董鄂格格這麼耿直,連裝都不裝。
胤□坑了人家一把,但並沒有任何愧疚之心,還想著幫這蠢貨出個名也好,好讓八旗子弟看看,睜大眼睛看看,董鄂家的生來都不帶腦子,誰娶誰遭罪。
這麼想,遂掩下笑意,認認真真解釋說:「方纔心裡有點不痛快,這才沒趕緊讓開,後來想想,是我小題大做了,我給董鄂格格賠個不是。我讓,格格過吧。」
說完胤□就吩咐讓開,崇禮不干:「閨女你聽阿瑪說,咱不用這麼委屈,了不起鬧皇上跟前,我還怕他?」
「那皇上不得削您?為芝麻綠豆這麼大點事不值得。」
崇禮越發覺得自己是個廢物,又感動於嬌嬌愛女的關心,眼眶都紅了。
胤□壓根不敢同他對視,生怕自己笑場,只最後說了一句:「我路也讓了,禮也賠了,這事兒過去了,阿瑪您趕緊回衙門去。」說著他放下轎簾,不再多言。
崇禮作為二十四孝爹,最肯聽閨女的話,也沒再置氣,只是來者不善的看了董鄂氏她大哥一眼,虎著臉說:「我閨女都把路讓了,還不過去?堵這兒你還想幹啥?」
董鄂氏氣得想罵娘,她恨不得潑對面一臉冷茶,這賤人!當面一套背後一套慣會裝模作樣的賤人!
沒等她說點什麼,她哥使眼色過來讓轎夫趕緊抬著走,非但如此,還倒貼上去給崇禮賠笑臉,崇禮擺手讓他滾蛋:「回去告訴你阿瑪,頂好讓你們家人都別犯我手上,我和你沒完。」
董鄂氏前腳走,之後提督府的轎子也過去了,等到沒熱鬧看了,老百姓才逐漸散去,走遠了還在說呢。迎面相遇人家跟使喚奴才似的叫你讓開,誰會讓?有點氣性都不會讓!寧楚克格格坦白說她心裡不痛快絕對是實話,作為受委屈的一方主動站出來,又是讓路又是賠禮,退一萬步講哪怕不是真心的,做到這份上也夠意思了,董鄂格格陰著一張臉,誰欠她的?
「不會真是要做皇子福晉了?否則能有這麼大氣性?」
「哪位皇子瞎了眼啊?要我說倒貼也不能娶這麼個婆娘回去,妻不賢遲早坑害全家。皇上要是真給親兒子娶這麼一門福晉,這父子之間得是仇深似海吧……」
「衙門的差役還沒走遠呢,兄台慎言。」
董鄂氏他大哥一句不差將這些話全聽了去,他臉都黑透了,這件事可能引發的後果董鄂氏壓根沒想過,倒是胤□,他差點忍不住吹了個口哨,真是壓也壓不住好心情。
都說以退為進乃是良策,先賢誠不欺我。
他樂到一半想起來,崇禮方才說董鄂氏要嫁進皇家了,還是做皇子福晉。
胤□想了想,已經傳出宮的事沒道理本人不知情,額娘的確沒跟他提過,那就不是他……皇阿瑪該不會給老十相了這麼個蠢貨?
想到這裡,他替老十抹了把辛酸淚。
只怪貴妃娘娘走得太早,沒親娘照拂,老十日子難過。
打死胤□也沒想到他才是那個苦主,董鄂氏是康熙親自擇選的九福晉,雖然還沒定下來,不出意外的話跑不掉就是她了。這本來應該是秘密,董鄂氏她阿瑪心裡有譜,回頭就同福晉提了一嘴,福晉得意於閨女即將嫁進皇家,同別家福晉往來的時候就帶出一些,這事不少人都猜到了,挑破了直接說出來的崇禮是第一個。
托他的福,這樁好事就此生了變數。
這會兒胤□還不知道差點要娶董鄂氏的是他本人,他正在質疑親爹的眼光,不管怎麼說老十都是他親兒子,老十就夠憨了,還給看了這麼個蠢貨福晉,且不說他會不會拖著全家一起倒霉,只說這兩人培育出來的下一代……不得蠢出境界?
轎子直接抬進尚書府,進了門才穩穩停下,胤□理了理披風,從轎上下來。他瞄一眼腳下踩的花盆底,心想最近總算找到一點旗鞋存在的意義,大冬天出門穿這個比穿靴子清爽,底子厚,打雪地裡踩進踩出也濕不了鞋,只是比別的鞋子更容易打滑,經常要人搭手扶著。
尚書府這前院掃得勤,地面平整乾爽,他看著心情都好了一分,往裡走上兩步,只見一個瞧著頗為眼生的老太太邁過門檻從廳內出來。
胤□還怕喊錯人,那邊先招呼上了:「哎喲我的心肝肉,快過來,讓郭羅瑪瑪好生瞧瞧。」
老太太滿臉喜意開了口,胤□順著桿子就往上爬,他拿出在宮裡哄宜妃那套,幾句話就逗得人家開懷笑。
「我這外孫女喲,一個冬沒見還是一樣招人疼,比府上這些個二愣子強了不知多少。」老太太牽著人往廳裡去,她自個兒在上首坐下,又拍拍椅子扶手,讓胤□坐旁邊來。
老太太那兩個兒媳婦也跟在後頭,先前怕討人嫌沒敢搶戲,這會兒才逮著機會關心起來。
兩個媳婦也不全是嫡親的,寧楚克她郭羅瑪瑪生過兩子一女,閨女不用說,就是崇禮福晉覺羅氏。再說兒子,長子出生時她年紀太輕身子骨弱,累其先天不足,沒養活,又三年才生下老二。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6 00:59:53
第二十五章
因著長子沒序齒,老二就是寧楚克她大舅老爺,她大舅老爺如今還是個四品官,正在熬資歷,再有兩年興許能升一升。她二舅老爺是妾生子,同老太太的關係不算僵,可到底不是嫡親母子,總歸隔了一層。
她大舅老爺娶福晉錢佳氏,錢佳氏兩胎都是兒子,因膝下無女,對寧楚克倒還不錯。
前些年老太爺任總漕的時候,她私下埋怨過,南邊運上京城的稀罕物件怎麼半數都送去了外嫁的姑奶奶府上,本來多半該給她相公兒子。不過這總漕的位置任誰也做不久,老太爺連一任又調去禮部,做了禮部尚書。
從一等一的肥缺調去禮部這個清貧衙門,錢佳氏又嘀咕了兩回,說眼下倒是公平了,她沒有,姑奶奶那頭也差不多。這兩年,錢佳氏才瞧出門道來,自家老太爺無形之中都是在為他外孫女鋪路呢,管著漕運的時候借職務之便給捎帶東西,眼看寧楚克要選秀了,他調職去禮部。誰不知道一年一回的小選是內務府承辦,三年一屆的大選是禮部負責……巧成這樣,也是好命。
錢佳氏心不壞,她是羨慕,也沒到嫉妒恨的份。背後嘀咕都是挑沒人的時候,畢竟闔府上下的風光體面都是老太爺給的,惹怒了老太爺他能逐個把人踹出去自立門戶。
錢佳氏這覺悟不算差,和她比起來,二太太孟佳氏對寧楚克的意見就大得多,從前遇上老太太不在,她還會當面開諷,結果回回都不討好,後來就收斂了許多。
今兒個先開口的是錢佳氏,她滿是關心問:「聽說你前段時間有些磕碰,可大好了?」
胤□點頭:「自然好了,否則額娘能放我出門?」
「那就好,那我這心就能放下了。」
哪怕不熟,畢竟伸手不打笑臉人,胤□句句都回了。他又感謝了一番,錢佳氏跟著吹起老太太,說老太太才是最擔心的那個,前些日子吃飯都不香,也就今兒見著人才露出笑臉。
老太太瞪她一眼:「你閉嘴吧。」
錢佳氏就委屈起來:「額娘日日牽掛,兒媳能不說給外甥女聽聽,也好讓外甥女多孝順您。」
聽了這話,老太太將胤□摟在懷裡,很是親熱地說:「你們幾個誰有我外孫女孝順?用你瞎操心?」
錢佳氏輕打了一下嘴:「好,好,是兒媳說錯話了,該打。」
大太太錢佳氏唱作俱佳來了一全套,差點酸倒了孟佳氏的牙,她哼哼說:「從前沒見大嫂這麼關心外甥女。」說著畫風一改,又問:「早先不是說巳時到,怎麼晚這麼久?」
「也沒什麼,只是半路上遇見了董鄂家的格格。」
老太太正想訓人,這老二媳婦真是個不會說話的,句句都不中聽,一開口活似怪罪。沒等她說點啥,胤□這麼回了一句,就把話題帶跑了。
聽他提到董鄂格格,老太太問說怎麼回事。胤□就把前因後果說了說,語言這門藝術他可說無師自通,寥寥數語就讓董鄂氏背了口大鍋,說完還感慨,也不知道那番爆料是不是真的,她真被上頭選中內定為皇子福晉了?
「沒今兒個這茬,她再有大半年恐怕就是九福晉了。照你所說,今兒瞧熱鬧的還不少,事情鬧成這樣,怕是要生變數。」
這一刻,胤□是懵逼的。
「啥?您說九福晉?」
老太太拍拍他的手,「聖旨下來之前誰也說不好,不過看她額娘就是要給皇阿哥當丈母娘的做派,這說法很有幾分真。」
胤□受了巨大的打擊,他看起來就像是被雷劈過。
還是不敢相信!怎麼都不敢相信!
董鄂氏蠢成那樣,配老十還能勉強誇句登對,兩人一個顱內有疾一個天生腦殘,互相拖累正好,誰也別嫌誰。換做他,這事兒就不靠譜了!他胤□自幼聰慧,哪怕學問不是最好,騎射不是最強,至少小聰明是最多的!他這麼棒,咋能讓董鄂氏那坨牛糞糟蹋了?
皇阿瑪要是真能從董鄂氏和他身上看到匹配之處,那唯一的解釋是沒睡醒,唯二的解釋是瞎了眼。
這麼瞎點鴛鴦譜,還能好好做父子?
爹和兒子之間的基本信任呢?
給他挑那麼個婆娘,胤□差點懷疑皇阿瑪是不是當了綠帽王,多大的仇多大的恨呢?
好在他崩潰歸崩潰,到底沒失智,他一臉絕望朝尚書府這老太太看去,把人家老太太給嚇壞了。
「我的心肝肉,你這是怎麼了?有什麼事你說啊,告訴郭羅瑪瑪,郭羅瑪瑪替你想法子!」
胤□乾巴巴回說:「您說董鄂氏她要做九福晉了……」
「就為這?這用得著擔心?今兒個一鬧,事情能不生變?」
「萬一皇上日理萬機沒聽說這茬呢?」
「那就讓老頭子當朝說給他聽。」
「萬一皇上聽了依然不改初衷呢……」
「那有什麼關係?就算她真做了皇子福晉,還敢打擊報復我外孫女不成?天塌了還有你阿瑪和你郭羅瑪法頂著,今兒個這事原就是她理虧。」
胤□都要哭出血了:「不是,就沒個穩妥的法子讓她做不成九福晉?」
此言一出,老太太大驚,她趕緊掃了兩個兒媳婦一眼,看錢佳氏和孟佳氏臉上都寫著「我聾了」「我沒聽見」這才苦大仇深問說:「心肝肉誒,你是瞧上九阿哥了?」
這話把胤□嚇了一跳,他想解釋,老太太又說:「你聽郭羅瑪瑪一句,這皇家不是好去處,皇家媳婦也不好當,就算真要當,做十福晉也比九福晉強,九阿哥他委實不是良配。」
胤□準備好的解釋立刻流產了,他不服氣,問說:「九阿哥天資聰穎勤勉好學,又是天潢貴胄,額娘還是數十載榮寵不衰的宜妃娘娘,他哪裡不好?」
「……」
老太太儼然已經嚇壞。
就這番話,她心肝肉還能沒看上九阿哥?
在其他人眼裡,九阿哥就是個扶不起的紈褲子,除了出身貴重並且生得一副好相貌基本沒啥優點。他最近還點亮了搞事屬性,三不五時的得罪人,就這種,董鄂格格嫁過去跟現世報也沒差別,明擺著是造孽,怎麼心肝就是想不到呢?
難怪姑娘家容易上當受騙,她們一旦喜歡上誰,眼裡淨是優點,客觀公正全拋一邊。
老太太覺得,外孫女是讓九阿哥迷昏了頭。
先前怎麼也沒聽閨女提起過這茬?
老太太想起年前九阿哥去過提督府,說是去賠罪的,難不成就是那時候讓心肝見了他?
要真是這樣,女婿也是廢物!
她這邊受了很大刺激,胤□也沒好到哪兒去,瞧著同樣是滿臉絕望。唯獨慶幸今兒個鬧了一場,他巴望著京中百姓給力些,趁早壞了董鄂氏的名聲,讓皇阿瑪打消這可怕的念頭。
這種都能被他套路的蠢貨,真娶了得鬧出多少笑話?
胤□再次痛恨起眼下的處境,能換回去多好呢,只要換回去,他趕明就干波大的,徹底絕了董鄂氏的富貴榮華路。
他也不想想變成這樣是誰的問題。
還不是自己造的孽。
後來這半天胤□都是恍惚的,老太太丁點沒比他好,倒是兩位舅母,好幾回面面相覷,真沒想到啊……沒想到外甥女悄無聲息就相中了九阿哥,並且同誰都沒說。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6 01:00:04
第二十六章
看瞧她這樣,要拽回來怕是沒希望了,老太爺和姑爺要怎麼努力才能讓他嫁進皇家?
說真的,雖然老太爺官拜禮部尚書,姑爺是九門提督……皇上應該不樂意親兒子有這種人緣奇差無比並且不著調的妻家。
聽說外孫女來了,禮部尚書哈爾哈挺早就從衙門回來,他剛回府,還沒來得及同心肝肉說上一句,就被老太太引到旁邊去。
「壞事了!怎麼辦啊老頭子?」
哈爾哈極少見老妻慌成這樣,跟著神色一凝:「你別急,說清楚。」
「這還有什麼好說的,咱們寧楚克瞧上了九阿哥胤□,想嫁給他做福晉。」
哈爾哈愣了半天,回過神來轉身就要往外走,老太太一把將他拽住:「問你話呢,你上哪兒去?」
「我一定是在做夢,要不就是回家的方式不對,等我出去重新進個門。」
胤□在尚書府遭受致命一擊的時候,喜寶的右腿再次掛上小指粗的細竹筒,它從巡宮守衛的頭上掠過,接著飛出高高的宮牆。
朝臣乃至商賈富戶大多住在皇城根下,出宮之後飛個直線到提督府委實不費力氣。喜寶避開提督府上用得多的前後兩門,還是從上回的側牆進,熟門熟路俯衝進鶴鳴院……剛進院裡就發現正房門開著,它飛進去溜了一圈沒見著上回那討人嫌的醜東西,就停在房裡那一人高的落地大花瓶上。
那花瓶是覺羅氏送來的,瓶身繪芙蓉錦鯉圖,取吉祥寓意,是想給閨女博個好綵頭。
別說花瓶,年前府上添置了好些物什,要說圖樣,不是富貴海棠就是芙蓉錦鯉再有喜鵲報春。
作為生養在宮中的皇子,胤□太習慣這套,在宮裡你找不到一件不吉利的東西,幹啥都得先測個日子。他沒所謂,倒是寧楚克,一去二十餘日,再回來恐怕已經認不出。
喜寶踩在花瓶口上琢磨眼下該怎麼辦?
等呢?還是出去尋人?
它一走神重心就偏了,接著一個晃蕩,仰身栽進大花瓶裡頭。因為太突然,這蠢貨竟然忘了自個兒長著翅膀,都沒想起撲騰著往天上飛。它帶著掛在爪子上的細竹筒,咚一下砸落瓶底,懵了得有兩息,才甩甩頭翻過身來站穩。
本來還能安安靜靜多等一會兒,經此一遭,它脾氣上來了。喜寶剛從大花瓶裡竄出來就遇上拿著帕子進屋來的小丫鬟,迎面撲來一隻黑壓壓的鳥,小丫鬟伸手一檔,正想抱怨說晦氣,鳥已經找到合適的位置停下,同她搭起話來。
「鳥問你,院裡咋沒人呢?」
小丫鬟喃喃自語說成精了。
喜寶踩在雕花圓桌上繞了一圈也沒等到回答,又是一聲嚷嚷:「聽不懂鳥話?我問你,你主子呢?」
「成精了……春露嬌杏快來看看,這鴝鵒成精了!」
鳥爺爺好言好語同你說,你就這麼個反應?喜寶氣啊!它一生氣就像董鄂氏上身,轉身就干了票大的。先是翅膀一扇將邊上那套青花茶具砸到地上,又打翻了邊桌上擺的果子,跟著一個回轉撞上寧楚克的鏡匣,嫌不夠,飛起一腳就踹了上去。
這細腿兒細爪子的,能有多大勁兒?它一腳下去裝滿了珠玉首飾沉甸甸的鏡匣動也沒動一下,倒是翅膀刮到一盒盒並排放好的胭脂水粉,粉彩盒蓋撞開不少,盛的東西也灑了好些出來。
小丫鬟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發生,她險些上演一出驚聲尖叫,不用她叫,茶碗打碎的聲音就引了好些人來。
「你打翻了什麼?怎麼這樣大動靜?」
「不是我,是這扁毛畜生干的!」
聽到動靜趕來的人原本不信,等邁過門檻見到房裡狼藉模樣又看見那漆黑鳥羽上沾的脂粉,他們才信了小丫鬟的說辭。
小丫鬟都快急哭了:「怎麼辦啊?」
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對她報以同情,這事就算是那扁毛畜生干的,她也逃不了責罰,畢竟她有失職。
「別擱這兒傻愣著,還不關了門窗把這鳥逮住?給它飛走了才有你受的!」
聽到這話,喜寶黑豆小眼一轉,猛地飛上窗台。因著主子不在且一時半會兒不會回來,丫鬟熄了炭盆打開窗戶趁機給屋子換氣呢……這就方便了喜寶,它跑路之前還回過頭嫌棄的看了那幾個丫鬟一眼:「鳥問你話誰讓你不回!活該你倒霉!這蠢樣還想逮住你鳥爺爺,啊呸!」
說完它就在咒罵聲中飛上了天,一路飛回皇宮去。
去來加一塊兒,統共得有小半個時辰,它回到阿哥所的時候,寧楚克正在練字,寫到一半就聽見喜寶在咋呼——
「氣死鳥了!真氣死鳥了!」
寧楚克心下一奇,就停下筆,從書案後繞出來,她走到供喜寶歇腳的鳥架子旁,看喜寶兩邊翅膀一紅一粉,毛都亂了,它腿上還綁著細竹筒,看樣子信是沒送出去。
這回也沒寫什麼要緊事,主要就是告訴胤□上頭相中了董鄂氏給他做福晉,問他是順其自然還是直接攪黃,再有就是八旗子弟千人血書請九阿哥為這屆選秀出個花名冊,走進選秀背後,認識這屆秀女……這個事做起來不難,就是回頭可能要挨批,問他是遵從民意還是斷然拒絕。
主要就是這兩茬,除此之外,她再次強調讓胤□好好維護寧楚克格格的美名。每天都要耐下性子來好生打扮,格調品味不能丟,四全格格人設不能崩!至少成親之前絕不能崩!
額娘說了,坑蒙拐騙怎麼都好,先要風光體面的嫁出去,等嫁出去了,背靠她那手握重權的親爹以及幫親不幫理的郭羅瑪法,哪怕戲演穿了誰也沒那膽子退親。
覺羅氏這麼說,寧楚克覺得很有道理,左右她這年十五,甭管是過復選皇上指婚還是撂牌子自行婚配,一年內不談出嫁,婚事總能定下,都裝了四五年,不差最後這幾天,沒道理在這節骨眼上栽了跟頭。
寧楚克先是真誠的請求,求完還威脅了,大概意思是,咱們現在這樣互幫互助共渡難關才是真的,你有本事就壞我名聲看看,趕明全京城就知道九阿哥胤□人蠢戲多,不信你丫試試……
當然,她遣詞還是文雅的,就這麼一張紙條,她寫了一遍,改了一遍,還謄抄了一回,這麼用心竟然沒送到。信沒送到往後再送也無妨,讓喜寶渾身狼狽也是新鮮,這鳥踩著胤祀初露鋒芒,又在除夕那晚大出風頭,如今已經是宮中一霸。
你說氣人吧,它是真氣人,偏偏這黑豆眼的小畜生格外會看人,宜妃就喜歡從它嘴裡套話,康熙每回見了也是忍俊不禁。寧楚克養它這段時間,只見它犯傻,倒是很少看它氣得跳腳。
「怎麼回事?」
「鳥受委屈了!鳥受大委屈了!鳥在那頭讓人欺負了!」
錢方很有眼力勁兒,立刻過來替鳥主子收拾,寧楚克從他手裡接過帕子,使人退下,她讓喜寶抖去香粉,然後親自替它擦淨脂膏。
喜寶讓美人飼主伺候了一把,心情急速轉好,這才得意洋洋改口說:「你放心,鳥也沒讓她佔便宜!鳥砸了她一地的東西!」
寧楚克:……
啥?
你重複一遍,你砸了誰的東西?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6 01:00:14
第二十七章
敢情你這一身紅紅粉粉是老子梳妝台上的胭脂水粉?是額娘特地使人調的幾兩金子一盒的胭脂水粉?
這還不止,喜寶說的是它砸了一地的東西……
寧楚克努力回想自己房裡擺了些什麼,回想完畢之後,她氣得肝疼。
要說此時此刻的心情,用一句話就能詮釋:
——我去你的!
考慮到這鳥聰明,都快成精了,再考慮到往後它還大有用處,至少在換回去之前都得靠它交換情報。寧楚克沒擼了它的毛做紅燒八哥,非但如此還盡可能平心靜氣關懷了一番,才問它怎麼回事,好好去送信怎麼搞成這樣回來?到底誰造的孽?
「鳥肥了一圈,沒找到人!」
「鳥問丫鬟你主子呢?丫鬟說:春露嬌杏兒快來看鳥精!!!」
它學得真像,寧楚克一下就聽出來是誰,她滿頭黑線問:「然後呢?」
喜寶歪了歪頭,努力回憶一番,又說:「然後我讓她別嗶嗶,又問她人呢,她說啊啊啊啊鴝鵒成精了!」
寧楚克已經在腦海裡還原了當時的場景,沒必要再問了。
倒是有一點她沒想到,按理說這兩天九阿哥應該疼得要死要活躺在床上,他竟然還能出去?他去哪兒晃蕩了?
心裡頭的想法一連幾轉,她手上動作沒停,輕輕替喜寶梳順一身的毛,把鳥安撫好了她才坐回書案前。今兒個信沒送到只能等兩天再去一回,那兩茬事押後,趕明上書房復課,她瀟灑了這麼些天得趕緊把心收了。
想到近段時間發生的事,寧楚克就是好一番感慨。
以前只覺得自個兒能耐,沒想到她連天潢貴胄也扮得活靈活現,起初那幾天是出了許多洋相,這才多久?才二十餘天,竟然已經非常習慣了。
無論之走姿坐姿就是純爺們,別說沐浴解手,大兄弟起立她都能面不改色給摁下去,聽兄弟們開黃腔也不帶紅臉的,只差沒跟著上八大胡同嫖妓。
人的潛力真他媽無窮無盡啊。
復課那日,上書房先生果真逐頁檢查了寧楚克交上來的大字,她苦練狂草之餘還順便謄抄了好些詩詞文章,尤其謫仙人的名篇,到她手裡格外灑脫,筆勢大氣磅礡,通篇看來血脈噴湧狂放不羈。
先生捧著紙張的手都在抖,那是激動的,他反覆品讀之後,當著諸位皇子的面又一次誇讚了寧楚克。說什麼看過九阿哥這筆狂草,感覺自己幾十年的字都白寫了,又說九阿哥天分甚高,這筆字狂不輸懷素,不說苦練三十載,筆耕不輟寫上八載十載定有所成。
總結一下,他想表達的就是:我們之中出了個書法名家。
胤□改練狂草一事諸位皇子都聽說了,也聽說他挺有天分,有幸得見的人卻沒幾個。掰起手指頭算算,似乎也就五、十兩位知道他是個什麼水平,既然先生提到這茬,胤祥就說想觀摩觀摩也好跟她學習,胤禎也是一個意思,他單方面記了寧楚克的仇,說出來的話就不那麼中聽——
「我卻不信老九有這能耐,他的字兄弟們還見少了?」
十四阿哥胤禎是康熙二十七年生的,年歲輕,心性不穩,寧楚克心情好的時候一般不和小豆丁計較,這話她聽見了,還是托著頭坐在原處,全程不發一語。胤禎再拿話刺她,上書房先生聽不下去了。
被請來教導皇子的誰不是當世名儒?先生看著十四阿哥,想訓斥一番,有恐怕說得太重適得其反,半晌方道:「古人有言,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
十四阿哥聽罷,面紅耳赤,拱手解釋說:「先生誤會了……」
因為羞惱,他言辭上難免有些磕絆,看他說得這麼費勁,寧楚克善心大發,決定幫他個忙:「十四弟就是覺得哥哥我天生草包。就算我是個草包,誰說草包就不能寫筆好字?要是請人代筆,寫成這樣也真病得不輕。」
她一邊說,還斜過眼瞅過去:「心中有佛,所見皆佛,十四弟聽先生一言立刻想到代筆上去,這也是我萬萬沒想到的。」
寧楚克一邊說,還取了支筆來,不疾不徐的浸上墨,而後提筆一蹴而就:
人生照鏡須自知,無鹽何用妒西施。
她剛撂筆,胤哦就隔著個巷道探過頭來,只一眼他就看明白紙上寫了啥,又愣了片刻,他笑噴出來。
損成這樣,九哥到底是缺心眼還是缺德?
這麼大反應也把其他皇子引了過來,跟著就是大面積的憋笑,也有笑點低實在憋不住的就破罐子破摔了,哈哈哈哈笑得肚子疼。
「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九哥,九哥你真幽默。」
哪裡哪裡,你過獎了。
「平心而論我也懷疑過,這回一定信了。」
那這兩句也送給你。
等兄弟們欣賞夠了,老十伸手捅捅她:「快,快題字,把印也蓋上,回頭裱起來送給十四弟。」
胤哦這瞎主意一出,還有人撫掌附和:「十哥說得好,這既然是為十四寫的,那合該裱起來掛他房裡去,日日看著以便督促自己向九哥學習。」
「十四你還傻坐那兒幹啥?過來看看啊,這可是誠心誠意為你寫的,字裡行間都是真誠。」
「扯淡把你,統共只一行,哪來的字裡行間?」
「……」
這天的早課比集市還熱鬧,要是平時,先生就該罰他們了,可先生這會兒還沉浸在那幅字裡,恨不得立刻宣佈下學,趕緊拿回家去裝裱上。
復學後頭一天早課就這麼喧鬧過去了。
晚些時候,這動靜傳到康熙耳中,聽說老九和老十四又鬧起來,他腦仁生疼,又聽說老九當場為自己正名,順帶落了十四的臉,他跟著來了興趣。
康熙八歲登基,登基之前在上書房待過兩年,哪怕已經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想起來還是歷歷在目。坐上這位置之前,他吃過很多苦,太明白皇子們的相處之道,本來想過這裡頭有傾軋有不公平,反覆思量幾回,還是沒干預過多。兒子多了互相比著是好事,這樣總能激出幾個能擔大任的,不至於養出一籠草包。
至於有人會吃苦頭受委屈,權當人生歷練,也有益處。
底下人活靈活現的給康熙學了一全套,等念到寧楚克寫的那句詩,康熙險些噴了茶水,緩過勁兒來才笑罵道:「這活寶!宜妃說他是混世魔王真說對了!朕還沒見過這麼皮的小子!」
梁九功心想您瞧多了恭敬之中帶著畏懼的眼神,看九阿哥這樣不挺中意?
比起那些一到御前就緊張得不知該說什麼,連討好都顯得小心翼翼的,九阿哥難怪會合了皇上心意。
人就是這樣,你討厭他,你看他渾身上下都是缺點,走近點就臭不可聞;你若喜歡他,那缺點也成了優點,魯莽可說成率性,任性可說成灑脫,沒規矩可說成不拘小節……在梁九功看來,皇上眼中的九阿哥便是如此,雖然有些小問題,都無傷大雅。
他文章寫得不好,可人家有想法,思想比堆砌起來的辭藻要難得太多。
他功課做得一般,可他寫得一手好字,須知人無完人。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6 01:00:25
第二十八章
更別說近來他騎射還精進不少,比從前還要能抗能打……這些優點加一起已經足夠了,他又不是作為儲君培養的,眼下是個無憂慮的皇子,往後會是郡王親王,看看皇城根下這些郡王親王,還不如老九!
康熙最是護短,還自我感覺好過頭,總覺得自家兒子比誰家的都強。
從前吧,太子和大貝勒胤褆最合他心意,最近胤□迎頭趕上,目前排在第三的位置,康熙對他是寄予厚望的。
親爹這點心意遠在提督府的胤□完全沒感覺到,至於寧楚克,她平常壓根想不起這個半路撿的便宜爹,剛從上書房出來,沒走幾步右肩就一沉,老十又把胳膊肘搭她身上來。
寧楚克一眼撇去,胤哦就感覺心裡發麻:「別!別!九哥你別這麼看我!你這鳳眼忒勾人!」
他話音剛落,寧楚克撂起就是一腳,瞄著他腿彎就踹了過去。
胤哦反應很快,直覺有危險一步跳開,險險避過這腳。
他都感覺到撩腿這下帶起的勁風,避開之後還拍了拍胸口,滿臉劫後餘生的慶幸。得虧他根基打得好,對危險有野獸般的直覺,否則腿骨都能給踹裂了:「我的娘誒,吃了什麼你這麼猛?」
寧楚克瞇了瞇眼:「你今兒個鐵了心想挨一下?」
「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咱有話好好說,別動手,要動手也別撩腿,前次剛磕過當心又扯著蛋。」說到這裡,胤哦就想起來,他四下一打量,近處沒別人,就湊近些小聲問說,「九哥你前次那傷可大好了?」
寧楚克當他面活動一下右臂:「丁點小傷也值得惦記?」
「誰和你說胳膊,我說鳥呢!鳥!」
寧楚克還茫然了一息,她眨了眨眼,然後猛地聽懂了老十話裡的意思,跟著又是一腳撩過去:「渾說什麼?」
胤哦簡直不敢相信,他先前走路腿都邁不開,彆扭成那樣,誰還看不出來呢?人家不說是因為不敢說,生怕說完攤上事。九阿哥的名聲可沒有他親哥那麼積極正面,逞一時之快懟了他,說不準你就要後悔半輩子……尤其那節骨眼,他就算打你個半殘到御前也有說頭,到時候賣一波慘,你挨了揍還得挨批,不划算。
人家當面不說,背後笑了得有十天半個月,尤其在他走姿逐漸恢復自然之後,之前那些尷尬的姿勢就徹底印證了大家心裡的猜測。
篤定是傷著鳥了,眼下瞧著是大好了,也不知道好沒好全留沒留下病根。
這一傷甚至讓董鄂家糾結了一場,正黃旗都統七十還穩得住,他福晉恨不得去寺裡多捐點香油錢,懇求菩薩保佑,千萬別影響傳宗接代,否則豈不是要苦了自家閨女?老爺都說皇上屬意她閨女做九福晉,若無意外是定下了。
董鄂家的事胤哦沒聽說,也沒想到原定的九嫂是七十家閨女,他眼下關注的是九哥這個反應。
他竟然完全不承認自己傷過鳥,他不承認!
這哪裡像是好全了?
這是諱疾忌醫!
胤哦讓他這麼一嚇唬,馬不停蹄跑了趟太醫院,他探頭進去掃了一圈,從當班的太醫裡頭找著個熟人,他將人叫出來,附耳過去小聲說了一句,年輕太醫臉都漲紅了,他想問十阿哥你認真的?胤哦的表情告訴他,非常認真。
「成,下官這就去給您拿藥。」
年請太醫讓胤哦等了一盞茶的時間,他出來時提著個包袱:「這裡頭有好幾種,藥性都寫好了,您拿回去慢慢看,挑揀著用……」
胤哦這才停下打開包袱的手,他問說:「要是不對症呢?」
「全是壯陽補腎的好東西,對不對症都能吃,吃不壞事。」說著他還負責人的補充道,「多數見效還是慢,就有一種補得厲害,吃完不多會兒就該血氣上湧,您自個兒斟酌斟酌。」
太醫院開藥講究一個溫和,藥性平緩就算有點問題也出不了大事,是胤哦要求,年輕太醫才把壓箱底的寶貝給拿了出來。
聽此一言,胤哦眼神就亮了,心想這個好,見效快才好,見效快他才能知道九哥到底有沒有事。
胤哦提著包袱就去了寧楚克那頭,他到的時候寧楚克雙腿交叉靠在榻上,左手拿了本書,漫不經心翻著頁。喜寶踩在鳥架子上,一直盯著美人飼主的方向,聽見太監通傳說十阿哥來了,它才扭頭看向門口。
這麼響亮的一聲,寧楚克還能沒聽見?
她不疾不徐坐直起來,隨手往書卷裡夾進一片鏤空雕花的木質書籤,而後擱在一旁的邊桌上。做完這些,胤哦就邁過門檻進屋來了。
都已經這麼熟,寧楚克沒費那勁起身迎他,只是使了個眼色讓隨便坐,胤哦才不是來蹭茶水的,他將包袱往桌上一放:「我特地為九哥尋來的,都是好東西。」
在寧楚克看來,胤哦就是不靠譜的代名詞,她狐疑的瞅了一眼,問說:「啥玩意兒?」
問完又瞥了前方一樣:「拿來我看看。」
錢方正要跑腿去拿,那包袱卻被胤哦一把摁住,他尷尬的笑了笑:「還是等屋裡沒別人再打開來。」
寧楚克心裡懷疑更甚,她看胤哦的眼神裡充滿了不信任,胤哦一番鼓吹,寧楚克不稀罕聽:「山盟海誓也不見得作數,你的保證值幾個錢?行了,不看就不看吧,特地跑一趟就為這個?還有別的事?」
說到這個,胤哦就想起來,有個事他早先就想問,每回都忘記——
「九哥你給我個准話,你和八哥是咋回事?怎麼十天半個月也沒見往來。」
寧楚克眼也不眨的瞎扯淡:「距離產生美,距離越遠看他越美。」
「可從前咱們三天兩頭小聚一回的。」
「民間常說貴遠賤近,聚多了你不膩歪?」
胤哦還是想不明白,他撓撓頭:「咱倆打小玩在一起,走得更近聚得更多,咋還是好好的呢?」
「老天都知道疼憨人,我做什麼和你這蠢蛋計較?」
好像有哪裡不對,又沒聽出到底哪裡不對,看胤哦擰著眉心冥思苦想,寧楚克歎口氣,她擺手讓錢方出去,並使眼色讓他盯著點,這才勾勾手指讓胤哦坐近些,附耳過來。
胤哦挪了挪貴臀,與寧楚克同榻而坐,他擺好洗耳恭聽的架勢,等著九哥解密,等了半天卻沒等來,扭頭一看,喜寶跟著蹭了過來,也伸長脖子豎著耳朵在聽……
寧楚克伸手彈彈喜寶的腦袋瓜:「你出去玩會兒,去御花園飛一圈。」
喜寶那黑豆小眼水汪汪的,滿是可憐瞅著美人飼主:「你變心了你不愛我了!」
寧楚克已經習慣它人來瘋,又戳戳肥嘟嘟的鳥身:「還不快去。」
喜寶這才死心,飛出去之前還殺氣騰騰瞪了胤哦一眼:「千年狐狸成精了!狐狸精來勾引書生了!」
它邊嚷嚷邊往外衝,等它衝出去老遠,遠得見不著了胤哦才懵逼的看向寧楚克:「這鳥才是真的成精了!它不僅能給捎帶口信,還會爭風吃醋呢……我想起來,前次它一張嘴還得罪了八哥,就是從那之後這段時間都沒咋的見著人,總不是為那個結了仇吧?」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6 01:00:37
第二十九章
胤祀咋想的,寧楚克不知道,只確信分道揚鑣是八阿哥自己的抉擇,寧楚克不想去剖析是不是因為喜寶鬧的那出,甭管為啥,沒道理你擺個冷臉讓我賠笑臉貼上去。
這個事,宜妃給分析了一波,不敢說全中,聽著還是有些道理。寧楚克將整個事情給捋了一遍,講了自己的感覺以及一些猜想,讓胤哦自個兒品。
胤哦起先還是雲裡霧裡的,等聽出點門道就氣死了。
「早些年咱們整過老八,我記得不止一回,他也沒翻舊賬,還主動和咱親近,我看他挺大度,待人也寬和,值得相交。九哥你也覺得老八厚積薄發能成大器,咱幫他沒準能為咱們這些不討喜的皇子爭回臉,也讓老大老二瞧瞧厲害!如今看來,他是能耐,可還沒過河就開始拆橋,就不怕落水?」
寧楚克沒接茬,胤哦也不受影響,跟著又是一番碎碎念:「也對,他娶了安親王的外孫女,在宗室得了不少支持,如今又同老十四攪和到一起,老十四是德妃的心頭肉,手握這樣一副好牌,的確不用忍讓咱們兄弟。」
胤哦這人吧,至始至終最看重的就是他九哥,胤祀作為後來加盟的,他們親近了一段,情義終究不夠深刻,所以說這個時候他也就是氣,談不上難過。
聽他喋喋不休說了好一會兒,半天止不住話頭,寧楚克就掃過去一眼。
「行了,少說兩句。」
說得正痛快哪剎得住車?胤哦就咕噥說:「他這麼對咱還不讓我罵兩聲?」
「想罵你當面罵去,背後叨逼啥呢?碎嘴婆子也沒你這麼能說。」
「九哥你不安慰安慰,還嫌棄!這幾年一片真心餵了狗,你知道這對我的傷害多大嗎?」
「你同他講道理去,找皇阿瑪鬧去,告訴皇阿瑪,咱們兄弟三個本來說好了要結黨營私,咱倆都擼起袖子準備跟著老八干,他把咱拋棄了……說得出口你就去,我是沒所謂的。」
這種話,說完豈不是找死,難怪老八吃定他們。
胤哦拍了兩下胸口,還是不爽,就問寧楚克有沒有法子弄他一回,總得出口氣。
要弄他還不容易?他最在意的是親娘衛氏,而衛氏是延禧宮的,延禧宮主位是惠妃納喇氏,只要去惠妃跟前使點勁,效果立竿見影。
不過平白無故湊上前去挑唆不見得有多大成效,總得等一個落井下石的時機。八阿哥自婚後動作頻頻,從前因為胤□囂張,有他幫忙吸引火力。如今他倆情分斷了,往後要幹啥不得胤祀親自來?出了事不得他自個兒頂著?
想指望老十四?老十四還嫩了點,再者說,德妃也不是好算計的。
甭管怎麼看,胤祀都因為一時衝動做了筆虧本買賣,他後不後悔自個兒才知道,既然走到這裡,回頭路是斷然沒有的。九阿哥本尊能不能忍天知道,左右寧楚克吃什麼都不吃虧委屈誰也不能委屈自己,而現在能做主的是寧楚克。
事情已經說清楚,寧楚克就要攆人,胤哦心裡可委屈,他一步三回頭的往外走,還沒到門口又說:「還是氣!我氣炸了!」
「你回去關上門鬧騰,擱這兒撒什麼潑?」
「走吧,趕緊走。」
胤哦這才邁過門檻回自個兒那頭去,他都忘了走這趟是來送藥的,忘了先前滿腹的擔心,只記得老八過河拆橋攀高枝,那混球。
他忘了此行的目的,寧楚克沒忘,寧楚克正想取過包袱解開看看,就聽說郎格格來了,送點心來。
先前不熟悉九阿哥的設定,那段時間寧楚克很不耐煩應付這個那個,如今習慣得差不多了,聽說郎氏過來她權當調劑,就讓錢方放了行。
郎氏還帶了個小宮女來,那宮女將漆質食盒擱在圓桌上,又替郎氏解了防風的斗篷,這才退下,郎氏行了個萬福禮,寧楚克抬手:「行了,有什麼事?。」
郎氏蓮步款款移到寧楚克身邊,跟著跪坐到身前,替她揉捏起來。
從小腿按到大腿,邊按邊說她聽聞上書房先生佈置了許多功課,很是心疼,就親手做了點心送來,順便想替他按一按,解解乏。
寧楚克打小勤練武藝,有段時間天天都在腰酸背痛,總要嬤嬤幫忙揉散藥酒,還要拍拍打打按摩全身,否則天生麗質也揮霍不起,按摩是怎麼回事她太明白了,郎氏這忒麼還是按摩?這宮裡頭的按摩跟愛撫似的。
還別說,寧楚克心裡挺激動的,她趕上現場教學了!
跟著學一手,等成了親何愁派不上用場?這麼想,她就低頭仔細看著郎格格的動作,又因為看得太仔細,給了人家深情凝望的錯覺。
到底得多瞎才能把充滿求知慾的眼神看岔這個問題只有郎格格本人才能回答,反正她低垂著頭滿臉羞意,她耳珠緋紅,她右手握成小拳拳在胤□這條硬邦邦的肌肉大腿上錘了一把:「爺看什麼呢?」
這嗓音夠嬌夠媚,換個人來保準已經聽硬了,寧楚克卻是雞皮疙瘩爬滿身,兩腿中間的兄弟別說站起來,它軟得跟麵條似的。
寧楚克在忍耐,忍著千萬別抬腿,就怕一腳飛踢她這身板受不住。
然而這個表情被郎氏解讀為忍著不要白日宣淫。
今兒個過來就是勾引人的,哪能由她坐懷不亂?郎氏把臉都貼到寧楚克腿上了,她右手虛搭,左手一點點往敏感處爬。
哪怕一開始就想好了要把身段放到最低,最大程度激起男人的征服欲,做這種事總是需要勇氣的,郎氏雙頰紅透,她一點點將手挪去關鍵部位,以為能摸到個硬到爆炸燙到烙手的玩意兒,現實卻是啪啪兩耳光。一摸下去,軟的。
郎格格臉上的表情就跟叫了暫停似的,直接定格成了滑稽。
不相信自己一全套下來還是這樣,她又揉了一把,寧楚克最終還是沒忍住,一抬腿,就把跪坐在地上的嬌嬌美妾踹飛出去。
郎格格讓九阿哥一腳踹出兩丈遠這事眨眼間就在宮裡傳遍了,聽說這位爺是丁點也沒留情,太醫趕來的時候那倒霉妾室已經出氣多進氣少。又聽說她飛出去之後流了滿地的血,彷彿當場就小產了,雖然月份太淺看不出,還很有可能是個男胎……
胤哦聽說之後第一時間就趕過來,問他九哥是不是真的,寧楚克坐在榻上半天沒動靜,她還沉浸在那種柔軟的感覺裡面,壓根沒聽見小太監的通報,也沒注意到胤哦來了。
剛才的事情和她近段時間的認知有極大偏差,她平常尿尿就很有感覺,沐浴的話每回都起立,每隔幾天還會有一次清晨醒來大兄弟精神抖擻這種情況……
為什麼呢?
為什麼關鍵時刻就不中用了?它就跟鐵了心似的,跪得死死的怎麼都不起來。
寧楚克翻來覆去都想不明白,就伸出食指戳了戳兩腿中間沉睡的龐然巨物,接下來的幾息時間裡,她眼睜睜看著大兄弟甦醒,膨脹,脹到渾身燥熱,把褲頭都頂了起來。
寧楚克好懸沒將胤□那雙鳳眼給瞪成貓眼,而她旁邊的十阿哥胤哦直愣愣盯著好兄弟的褲襠,他眼神是驚悚的,表情是震撼的,內心是崩潰的。他喉結滾了滾,跟著嚥下一口唾沫,艱難的打斷了這次升旗儀式。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6 01:00:46
第三十章
「咳,那個……九哥你理我一下,問你話呢?」
聽見這聲,寧楚克猛地一回頭,就看見近在咫尺的胤哦,對方一臉的便秘,表示若早知道他這麼能還瞎操什麼心?又感慨說真沒想到九弟真夠大的。
「對了,九哥你剛幹啥呢?」
寧楚克恨不得把他也踹出去,不過當務之急不是這個,她伸手取一個靠枕來,擱大腿上,正好擋住關鍵部位。擋嚴實之後才擰著眉心反問回去:「你又來做什麼?」
「我聽說你病得不輕,一腳把小妾踹出兩丈遠,撞上牆才堪堪停下。還聽說人家懷著身孕,這一下就落了胎,且還是男胎。」
寧楚克:……
神他媽兩丈遠!神他媽撞上牆!神他媽懷孕!神他媽小產!神他媽男胎!
她也就是噴了口血,然後當場暈過去,誰那麼無聊編了這些故事?
胤哦轉述過來這個劇情,寧楚克聽著都要窒息了,她端過放冷的茶水灌下一口,這才回說:「這麼假的故事你也肯信?腦子是個好東西,為什麼不帶著它?」
「太醫都請了,這還能是謠傳?」
寧楚克隨手端了盤什麼,塞胤哦手裡,讓他吃著別說話,之後才給解釋了前因後果。按照寧楚克的說法,這郎格格實在不懂規矩,青天白日就借口送點心過來行勾引之事,他堂堂皇阿哥,自制力多驚人?任她怎麼撩撥都沒上當,最後忍無可忍才輕輕踹了一腳,會吐血是她自己體虛。
「老子睡也沒睡過她,還能單方面懷孕然後憑空流產?她咋那麼能呢?」
胤哦真沒發現他九哥還有幽默的一面,趕緊聲援說:「我信!我信你說的!這不是出於關心才過來問問?沒事當然最好。既然沒傷著下面的兄弟你早說啊,你不知道弟弟我多擔心,生怕那一磕真影響到傳宗接代。」
寧楚克懶得搭理他,又聽胤哦嘮叨幾句,喜寶回來了。胖八哥明顯是超速行駛,直接從門口俯衝進來不說,進了門也沒剎住車,養出些肥膘的身子就砸在胤哦拿來的包袱上,這麼一砸,包袱直線落地,本來就是隨便裹了裹,這一下就摔散了,裡頭兩個瓷瓶都摔沒了篩子,藥粉藥丸撒了一地,還掉出一本藏藍色封皮薄薄的冊子。
喜寶倒是沒去管那遭了秧的包袱,它想起我是誰我在哪兒之後就撲騰到寧楚克跟前,扯著嗓子嚷嚷說:「美人,美人,聽說有狐狸精勾引你?狐狸精還要給你生兒子!」
寧楚克:……
這就是你發瘋的原因?
喜寶還在跳腳,就有個薑黃色的胖球翻過門檻滾進屋來,進屋之後它就擰著幾乎看不見的胖脖子掃了一眼,鎖定了喜寶的位置後就喵喵叫起來。
聽到這聲,喜寶回身看去。
「胖崽?」
「胖崽你來幹啥呢?」
薑黃色的肥貓又是一陣喵喵叫,看它倆雞同鴨講還聊得挺開心,寧楚克也看出來,這大概是喜寶被轟出去之後交到的新朋友,它玩得正開心就聽到外頭的謠傳,趕緊飛回來看情況,這肥貓也耿直,還跟著過來了。
寧楚克正想抱來看看,肥貓就被地上白色的粉末吸引了注意,它邁開短腿兒過去,嗅了嗅,又拿舌頭舔了舔,不過幾息,貓眼就瞪得溜圓,跟著就是一陣貓抽搐。
寧楚克扭頭看向胤哦,胤哦眼神飄忽,不敢與之對視。
「別裝傻,那是什麼?」
「那個……」
「問你是什麼?它只舔了一下咋就成這樣了?」
「那個你聽我說……」
「別廢話了挑重點講!」
在連番催促下,胤哦心一橫就說了:「是這樣的你聽了不要生氣那是我找小秦太醫要來的特效藥替你壯陽補腎重振兒郎雄風吃完一柱擎天金槍不倒效果超棒!!!」
寧楚克身上的黑氣以肉眼能見的速度在凝聚,胤哦差點給嚇尿了,他猛地竄起來,躲開老遠的距離,又隨手抄了個靠枕擋在身前,這才鼓起勇氣說:「我這不是擔心你!我是一片好心!我厚著臉皮去討壯陽藥容易嗎?九哥你不能這麼殘忍!咱們可是穿一條褲衩長大的!比親兄弟還親!」
寧楚克微笑:「你躲什麼?來坐下慢慢說。」
「……」胤哦直甩頭,「不,在九哥你面前哪有弟弟我的位置,我站著就行。」
「咱們什麼關係?你客氣什麼?」
「……」胤哦繼續甩頭,「那不是客氣,是我對九哥你的尊重。」
寧楚克臉一黑:「我讓你坐下。」
方纔還抵死不從的傢伙一下就慫了,他動作僵硬的坐在最遠端,只小半個臀部挨著榻,多半懸空。五大三粗一條漢這會兒就跟小媳婦兒似的,雙腿併攏,雙手規規矩矩擱在膝蓋上,後背挺得筆直,臉上滿滿都是委屈。
他這邊還在等大佬宣判,那頭叫了半天也沒喚來母貓的胖崽就挪到他跟前來,它試著在胤哦的鞋面上蹭了下蛋蛋,好像有點用,再蹭一下。
胤哦手腳僵硬,表情活似見了鬼,沒等他做出反應,胖崽已經爽完一波。
其實也不是很爽,然而並沒有其他選擇。
寧楚克就看著肥貓在胤哦腳下磨蹭,老十那沒用的起先是崩潰的盯著趴他腳上的毛絨絨,跟著就絕望的朝他心裡天神一般無所不能的九哥看來。
「快把它弄走!弄走弄走!」
寧楚克忍著笑回說:「是你自己造的孽。」
「我錯了還不行嗎?九哥你快想想辦法……」
寧楚克一攤手,不僅沒幫著出主意,還帶給他一個絕望的消息:「你還是想想該怎麼善後,這貓,我沒記錯的話,是陳庶妃的,庶妃位分雖然不高,最近一年挺得寵。」
陳庶妃胤哦當然知道,是上屆選秀進宮來的,進宮之後幾乎被遺忘了,時隔一年突然翻身,因著年輕美貌恩寵沒斷過。
她是南邊來的,進京之後很多不習慣,聽說她出閣之前養著一隻貓兒逗趣,皇阿瑪就使人從貓狗房裡尋了只最乖巧可人的送去。因為貓咪的背毛是薑黃色,它大名好像叫姜姜。
聽說陳庶妃很稀罕這貓,將它養得極好,圓滾滾的瞧這就討喜。胤哦一方面繼續絕望著,另一方面想到萬一有個不好,之後還有得麻煩。
「九哥!你是我親哥!!!」
胤哦悲從中來跟著就嚎了一嗓子,寧楚克隨手抄了個果子砸他腦門上:「行了,我給你善後,你閉嘴吧。」她說完就招呼錢方進來,讓他把地上那些收拾乾淨,白色的粉末撒些在郎格格送來的糕點上,再把裝著糕點的漆盒打翻。
這番舉動胤哦沒看懂,正想問,寧楚克就讓錢方尋個小太監來,抱上肥貓去陳庶妃那頭。
「讓他告訴庶妃,這貓舔了一口喜寶打翻的糕餅,就成這樣了。」
「再使個人去翊坤宮,把這事說給我額娘聽,娘們搞的事總不能讓爺來料理,跌份。」
寧楚克毫不掩飾自己的想法,一開口就要讓郎氏來背這個鍋。
她完全不覺得過分,心想老子是什麼身份,讓你嚇軟了鳥還背了口大鍋,外頭都說九阿哥胤□因為無能惱羞成怒一腳把妾室踹上牆差點沒摳下來,還說那一腳下去就讓她小產了……這些謠言帶來的影響非常惡劣!至少她現在是九阿哥胤□,被污蔑詆毀的不就是她?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6 01:00:56
第三十一章
以寧楚克做人的原則,被坑了得坑回去,被黑了得黑回去,被污蔑了當然也得污蔑回去。
做人,就是要這麼有章法。
錢方作為九阿哥跟前第一紅人,做事利索得很,聽完吩咐之後,他趕緊安排下去,尋了個嘴甜會說話的小太監把貓送還給陳庶妃,又指了個有眼力勁兒的宮女,讓她快著點跑一趟翊坤宮。
翊坤宮這頭,宜妃正在琢磨胤□的事,她聽說了皇城根下那場鬧劇,不客氣講,董鄂氏真是個蠢貨,還沒成皇子福晉就壓不下得意,並且將自己坑得徹底,如今皇上都在反省,反省是不是看走眼挑錯了人,讓老九娶了這樣的福晉,往後怕是要鬧不少笑話。
假如只這一茬事,宜妃真不至於犯愁,她只需吹吹枕邊香風,讓皇上另指給好的給胤□。可兒子明擺著心有所屬,他看上了提督府的齊佳氏——齊佳寧楚克。
同董鄂氏比起來,這位格格名聲更好,不僅品貌上乘,並且聰慧有才氣,說是福氣還不小。
打其出生,崇禮就結束了熬資歷的日子,攢夠功勳官階連跳。沒幾年,她郭羅瑪法也從甘陝總督這大坑裡爬了出來,平調總漕,佔上了官場上人人眼紅的肥缺。齊佳一族是傳承久遠的卓姓大族,近兩朝略顯衰頹,她瑪法並伯父叔父都沒多大能耐,族親多是微末小官,崇禮看似獨木難支,仔細瞧瞧,他膝下幾個兒子教養都不錯,也是有前程的。
一開始反饋回來這些消息挺讓宜妃滿意,站在為胤□著想的立場,她比對了兩位格格的條件,各有各的優勢。後來,她倆在胡同口起衝突,宜妃就就接上了。
照她看來,兩位格格都不是什麼人間真善美。一個得勢便猖狂,蠢笨不堪;另一個就和後宮裡的女人一樣,慣會為自己經營名聲,其實恐怕是個心狠手辣的主。
非得做個選擇,當然寧願選壞的也不要笨的,可宜妃總不甘心,她後來委婉的同兒子提過,老九給他的反饋簡直鬧心。
這傻小子誒!平時看著機靈,一到關鍵時刻就昏頭。
都告訴他寧楚克格格怕是個思慮重心眼多不知足的,估摸著手段還不少,他非要辯駁,說「額娘你又不認識人家」「阿寧怎麼就不能穩下心過日子」「她就是蘭心蕙質的好姑娘」……宜妃恨不得一巴掌把老九打醒,又下不去手,她這輩子最疼就是胤□這個臭小子,臭小子鐵了心,她這當娘的能說啥?
都是自個兒慣出來的脾氣,那就受著唄,總不能由著別人將寧楚克格格娶了去,再看他滿心苦楚骨瘦形銷。
宜妃琢磨到這兒,頭一波謠言就傳出來了,從進宮以來一直伺候她的王嬤嬤低垂著頭匆匆進門,她將閒雜人等轟出去,然後神色凝重的將外頭轟轟烈烈的謠言說給宜妃聽了,宜妃手一揮,擱邊上的茶碗就落在地上砸出一聲脆響。
「本宮看老九跟前沒個知冷知熱的人,讓劉氏郎氏好生伺候著,她就是這麼伺候的?」
「老奴猜想是有心人在推波助瀾藉機生事,鬧成這樣,郎氏本人恐怕也沒想到,聽說她當時就暈過去了。」
宜妃撥了撥手腕上綠意喜人的翡翠鐲子,漫不經心說:「你告訴我她是無心之失?就算是無心之失,連累我兒致斯,她也死不足惜。」
王嬤嬤會幫襯這句也是看她不易,早就聽說九阿哥碰也沒碰過她倆,得不得寵更談不上,這樣子回頭福晉進門哪有她的容身之處,會出昏招也情有可原。
話音方落她就知道自己說錯了。
做奴才的不容易就只有同為奴才方可體會,主子憑什麼為你著想?再者說,主子要立住更難,早年娘娘吃過多少苦,受過多少罪,九阿哥一度病危險些夭折,誰為她想過?
王嬤嬤趕緊跪下:「老奴昏了頭,娘娘息怒。」
宜妃對王嬤嬤相當倚重,倒也沒怪罪,她想著郎氏的問題可以慢慢清算,左右是胤□房裡的人,她跑不了,跟著就琢磨起這事該怎麼應對,便當此時,報信的宮女來了,跟著帶來一個二連擊。
老九那頭又出了岔子,說是陳庶妃那隻貓不知怎麼跑到他那頭去,吃了郎氏做的糕點,跟著直叫喚,叫得怪滲人的。
宜妃臉色更不好看,宮女硬著頭皮繼續說:「九阿哥已經使人將貓送還給陳庶妃,怕有後患,又覺得這事不應由爺們來料理,怕跌份,讓奴婢過來求娘娘派個人去。」
作為傳話的,她沒敢給自己加戲,老老實實將上頭交代的講完就閉上嘴。宜妃捏捏鼻樑,而後偏過頭看了王嬤嬤一眼:「嬤嬤你去,只記得一點,本宮不管什麼公道,別讓胤□惹上一身騷。」
王嬤嬤躬身應下,帶著人匆匆趕去阿哥所,她到的時候小秦太醫已經幫著看過,他能看不出那是自己配的藥粉?這種事看破不說破。
小秦太醫挑著兩位阿哥想聽的說了,倒也沒胡編亂造,只是裝作不認識這藥和他沒半個銅板關係。他表示這粉末就是壯陽的,特效那種,至於為什麼能作用於貓就不清楚,或許是碰巧。他鑒定完畢就拍拍屁股走人,回去忙自己的事了,王嬤嬤過來之後聽說郎氏往糕餅裡下了壯陽藥打扮得花枝招展來勾引九阿哥……她臉色就不大好看。
給爺下壯陽藥?這是想虧他身體還是平添笑料?
生怕人家不知道九阿哥胤□磕壞了鳥,非得用這種手段宣揚他不行?
好吧,就算反過來證明他很行,白日宣淫不挨削?
王嬤嬤痛心疾首:「郎氏在翊坤宮伺候的時候瞧著挺機靈,模樣俏,嘴又甜,這才被娘娘指來伺候阿哥。才多久就成了這個樣子,下藥這種事她也想得出來。」
寧楚克聽她說完,端起新沏的熱茶喝了一口,然後漫不經心說:「她當然想不出來,那是本阿哥想的。」
王嬤嬤:啥?
寧楚克沒讓她失望,跟著就把真相戳穿了。
「郎氏尋了個由頭來勾引本阿哥,那糕餅本來沒啥問題。藥呢是老十擔心我尋了送來的,本來擱桌上放得好好的,讓喜寶打灑了,又給陳庶妃的貓舔了去……明著說吧,本阿哥無所畏懼,是你們十爺丟不起這個人,非得讓我給他想個轍兒,我就給他想了個轍兒。這口黑鍋煩請郎格格背著,人你領回翊坤宮去,我不用她伺候,看著給點補償就行。」
胤哦滿臉絕望,他哭喪著臉說:「九哥你就這麼把弟弟我供出來了?誰家陷害人像你這麼操作?」
寧楚克瞥他一眼,嘴皮子一碰嘲諷說:「這宮裡頭大大小小的事還有皇阿瑪查不出來的?你扯個謊騙騙自個兒還成,想糊弄咱皇阿瑪,做你的大頭夢去。」
「那還搞這麼複雜?」
寧楚克嫌棄越甚:「騙不了皇阿瑪總得騙騙其他人,讓人家知道十阿哥去太醫院替九阿哥尋來一大包壯陽藥,你還有臉?你沒臉,本阿哥還得跟著你沒臉,皇阿瑪也得陪著咱倆尷尬好幾天……這真相,你往外說一個試試?」寧楚克說著,還翹起二郎腿來,他伸手從旁邊托盤裡拿了顆黃澄澄的柑橘,擱手上顛了顛,「你等著看,皇阿瑪待會兒就知道咱倆用拙劣手段把郎氏給污蔑了,他非但不會查個水落石出,還得幫著善後,不信你找人去乾清宮報個信試試。」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6 01:01:08
第三十二章
寧楚克剛習武那幾年挺皮的,還偷溜進過阿瑪崇禮的書房,搞壞了好幾樣珍藏。
每回闖禍的是她,她都承認,自認是鐵骨錚錚硬漢一條,結果呢,崇禮明知道搞事的是閨女,還強行要讓兒子們輪流背鍋。寧楚克認真的說「是我幹的,和大哥沒關係」,崇禮的表情是肉痛中帶著安撫,「阿瑪的心肝兒,你別替你大哥扛著,這是肯定一定篤定是他幹的,除了他不會有別人了,我今兒個非得請家法好好收拾他」……
那幾年,這種劇情隔一段時間就會上演。
崇禮真不知道嗎?
他啥都知道。
就是心痛,又不忍心說閨女,就折騰兒子敗火出氣唄。
覺羅氏本來不大高興,老娘十月懷胎辛辛苦苦生出來的,就這麼讓你污蔑了!不忍心對寧楚克說句重話你悶著心疼去啊!沒等她鬧著要回娘家,福海反過來勸親娘,說這樣挺好的,讓阿瑪揍習慣了隔一陣子不挨還難受,妹子嬌貴,他們兄弟皮實,權當是人生歷練了。
寧楚克剛開始很懵,她那會兒還小,第一次遇到主動承認錯誤親爹死活不信非得給大哥扣屎盆子這種事。她解釋無果,眼睜睜看大哥挨揍,看不下去了就撲上去氣鼓鼓瞪著親爹。
崇禮還感動了一番,說閨女真棒,打小就知道關愛兄長,然後大度的原諒了福海。
這一幕讓別人看來,就是有病,還病得不輕。
崇禮一口咬定是兒子干的,福海搶著承認,說妹妹一邊兒去玩……寧楚克的三觀就是這樣崩毀的。那次過後她一直很小心,也還是有意外發生,而類似的情況見得多了,這套路她用得很順手。
胤哦成功被帶偏,他想了想,就算真有人去乾清宮密報,說九阿哥簡直不是人,他下藥栽贓了自己的侍妾……
皇阿瑪信不信是一回事。
就算心裡面信了,他也沒臉順著往下說,那必須得否認,先把告密的收拾一頓,讓你搞事情。
這麼一想,心情就美好起來,他還生出蜜汁酸爽。
真期待那一幕啊——
人家手握實證去告他倆,被一身正氣的皇阿瑪打成紅眼病攪事精。
要是能看到這齣戲,就算私下挨罰,他也高興!
從小到大闖的禍還少了?
還怕什麼抄書挨揍!
他倆一個老神在在,一個沉浸在美好的想像之中,完全就沒考慮過王嬤嬤的心情,王嬤嬤心肝都快受不了,真恨不得哭個一臉血。
兩位阿哥!兩位祖宗誒!
這宮裡頭陰謀算計栽贓陷害多了去,還沒見過前腳幹完後腳拆自個兒台的!
偏他說得很有道理,總覺得真鬧成那樣,皇上就得攜手娘娘一起給他二位收拾善後。
這都不重要,關鍵忒麼能不能考慮一下底下奴才的心情,你讓我知道這麼多,我怎麼扛得住內心的煎熬?明知道郎氏遭罪了還要拼老命給她蓋上一口黑鍋,這種事,她這麼純善咋幹得出來呢?
宮裡頭上上下下被寧楚克搞到崩潰,皇城根下也聽到了傳言。
這時候,胤□正代替寧楚克在她郭羅瑪法家做客,準備要小住幾天,就在尚書府,他遭受了致命一擊。
哈爾哈第一時間把外頭的傳言說給老妻聽了,老太太越發覺得九阿哥不是良配,下定決心要揭穿他的真面目,就去了外孫女那頭,一見面就牽著胤□坐在她旁邊,她拍拍胤□的手。
「郭羅瑪瑪的心肝肉,你聽一句勸,別再惦記那九阿哥,他真不是個東西!」
胤□總覺得不太妙,沒等他問,老太太又說:
「外頭傳遍了,就今天,他一腳把侍妾踹上了牆,活生生的人啊,擱牆上砸出個坑,險些摳不下來!這就算了,聽說那侍妾還懷著身孕,是個男胎,這一腳沒了個徹底,別說小的,大的恐怕都保不住!」
還沒聽她說完胤□就驚呆了……
「這一定是謠言,不是真的。」
「九阿哥誰也沒睡過那倆侍妾,哪來的身孕?」
他是自言自語,老太太聽著越發不是滋味。好哇,就知道事情沒那麼簡單,那混賬果然是處心積慮在忽悠她外孫女,連這種事都編著說了。
「他說的話你也能信?他騙你的!」
「他騙誰也不能騙我,他怎麼騙得了我?郭羅瑪瑪你信我一回。」滿心崩潰還要想辦法為自己洗白,這特麼也夠虐的,胤□當真是一臉血。
更虐的是,他都這麼說了,老太太還是不信。
老太太堅持認為心肝肉是讓九阿哥洗了腦,那九阿哥真是禍害。
胤□又一次反省自己,他從前真的太小看女人了,想起初初見面時對寧楚克那些好感,還覺得她既聰慧又堅強遇事不慌不亂……之後想起來,那真是這輩子最瞎的一天,提督府寧楚克格格膽子比天大,她在宮裡如魚得水,反觀自個兒,活似龍困淺灘。
想想又能怪誰呢?
還不是他壓不住火氣抽了一鞭子,這些倒霉悲催事全是孽報。
胤□站在屋簷底下,呆愣愣的看著天,他這個樣子,竹玉看不下去了,低聲勸說:「福晉早先就說九阿哥不好,今兒個老太太也說他不是良配,格格您就別固執了,皇城根下多少俊傑,您這麼惦記九阿哥何苦來哉?」
竹玉一番勸解,胤□半句也沒聽進去,見此,她一個丫鬟還能說什麼?只得改勸主子回屋,哪怕今兒個無風無雪,畢竟還在正月裡,京城裡頭冷得很呢。
這回胤□沒強,他轉身邁過門檻,到襯著軟墊鋪著毛皮的圈椅上坐下,接過邊上遞來的棗茶綴飲一口,待寒氣去了渾身上下都暖和起來,方才偏頭看向大丫鬟竹玉:「怎麼九阿哥名聲如此之差?」
「許是身為皇子行事無狀。」
胤□讓她詳解,竹玉哪知道什麼,就說起驚馬事件。胤□也沒去打斷,聽她說完,問還有呢。
還有啊……
竹玉蹙眉想了想,說:「咱們府上大爺每天都那樣辛苦,九阿哥身為皇子,不為朝廷分憂就知道吃喝嫖賭鬥雞走狗,還能把八阿哥氣到同他斷絕來往。今兒個這事更絕,他一個大老爺們抬腳踹沒了親身骨肉,誰聽過這樣的事?人都懷上了,哪怕有天大的錯不等生下來再說?總不會是給人當了便宜爹。」
胤□剛剛調整好的心態又崩了,他先前只覺得是謠言,沒往這方面想過,該不會是真的?人在家中坐,綠帽天上來。
那麼問題又來了,假如真是這樣,寧楚克咋知道那娃不是他的?
總不會是捉賊拿贓捉姦成雙。
饒是胤□見過那麼多大場面,都被這個念頭嚇到了,他趕緊甩甩頭,將這可怕的想法從腦袋瓜裡清出去,待緩過勁來才森森然朝竹玉看去:「你倒是膽兒肥,天潢貴胄也敢編排。」
竹玉心裡一跳,趕緊低垂下頭討饒。胤□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看到竹玉都要哆嗦起來才讓她退出去。
「僅此一回,再讓我聽見你胡說八道那舌頭就別要了,割去餵狗。」
竹玉連連點頭,退出去之後心還是狂跳不止,方纔那一眼真的嚇人,她伺候格格這麼多年,自以為已經足夠瞭解,如今看來還是太天真。又想起那番勸解,眼下看來真是多餘,她們家格格十八般武藝樣樣會,真嫁過去,難說誰收拾誰。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6 01:01:18
第三十三章
這麼想著,他倆配一對還挺合適,俗話說得好,惡人自有惡人磨。
尚書府裡,胤□還在思考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在他看來,自己的形象從來都是光偉正。他生得俊美不說,脾氣也是一等一的好,孝順雙親且友愛兄弟,對自己人掏心掏肺的好。
你說功課差吧,好歹也是中等水平,你說騎射不行,那還有更不行的。
沒有太大的人生追求算是一個遺憾,可他不用去追求也能撈個郡王親王當當……這麼好的出身這麼光明的前程,到底是怎麼讓人潑上一身糞的?
胤□冥思苦想小半日,最終結論是,一定是寧楚克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造了孽,或許還是驚天大孽。
所以說什麼時候才能攜手去趟清泉寺?什麼時候才能換回來?
他這邊苦得跟渡劫似的,寧楚克倒是能耐,已經踩熟宮裡的地盤活出節奏感了。
更氣人的是,兄弟換了人做老十竟然沒感覺!
其他人沒感覺就算了,他和老十可是穿一條褲衩長大的!不是同父同母,卻比人家同父同母的兄弟還親……他怎麼能心寬成這樣,眼睜睜看著人散播謠言。
胤□一定是忘了,寧楚克曾建議說穿,是他讓瞞著,他只差沒以死相逼讓寧楚克好好演,還說演穿了幫就同歸於盡。
照他所說,這已經不是其他人能不能接受的問題,這關係他的男性尊嚴!對皇阿哥來說,寧可虧著裡子也不能折了面子,面子比啥都重要。
寧楚克本來也有顧慮,又讓他好一番威脅,轉身苦練了一把演技,好不容易才渡過難關,誰能想到九公主又不高興了……
我穿了幫你要和我同歸於盡,我扛過去了你忒麼又瞎矯情,咋這麼難伺候?
好在寧楚克不知道胤□的心理變化,她挺直背脊跪在乾清宮裡,跪著跪著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康熙說到一半讓噴嚏聲打斷,臉又黑了,真想劈頭蓋臉罵上一頓,可胤□從小到大挨的罵還少了?罵痛快了又能頂什麼事?
「老九啊,朕也不指望你多出息,你當個閒吃乾飯的阿哥也成,能不能消停點?」
寧楚克抬起頭,茫然的看向胤□他爹,過一會兒才偏著頭反問說:「那早課還用上不?」
康熙太陽穴上突突的,這混賬好說不聽還敢講條件。
要當個好皇帝就夠不容易了,還要給這混賬當爹。康熙這會兒還能想起他聽底下稟報說「胤□設計陷害了自己的小妾並在事後供認不諱且堅信會有人幫他善後」時的心情,用民間一點的話說:去他娘的!
當時康熙還不信邪,想著非得好好收拾那混賬,等他仔細琢磨過後,等他想到拆穿胤□可能造成的後果,他慫了。
陳庶妃梨花帶雨的哭了一場,康熙心生憐惜的同時,還得咬牙替兒子圓謊。陳庶妃說九阿哥太過分了,康熙甚至狠下心訓斥了她,並且讓梁九功傳旨意,誰再散播謠言抹黑九阿哥胤□,統統拿下法辦。
那一刻,陳庶妃滿臉不信,他要不是皇帝篤定已經讓人指著鼻子罵負心漢了。
這事傳到翊坤宮裡,宜妃險些笑岔氣。
「老九不愧是本宮親生的,腦袋瓜就是好使,還能想出這等損招來。他那麼幹完抵死不認篤定會招皇上厭惡,他直接認下來,你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說好。」
宜妃說著又笑起來,笑夠了才擺擺手:「既然老九那麼說就別罰郎氏了,拿本宮的牌子找個人來給她瞧瞧,有傷就治,沒傷就隨便安排個活,再拿二百兩給她,這事了了。」
「可她畢竟是九阿哥的通房……」
宜妃鳳眼一抬:「老九都沒碰過,她和其他宮女有什麼分別?」
「說出去怕是不好聽。」
「哪行吧,你把劉氏一併帶回來,對外就說本宮挑這兩個老九都看不上,讓她們回我宮裡來繼續當差,之後我再擇兩個更俏的送去。」
宜妃娘娘明擺著不怕事,九阿哥又是個行事乖張的,他倆同了心,你還能怎麼勸?
這宮裡當差的從前總羨慕劉氏郎氏命好,如今看來又有什麼好的?索性九阿哥這脾氣,早點抽身還不賴,類似的事再來幾次才是真沒活路,這麼想,主子心還算是善的。
只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郎氏摔得老疼還磕掉了一顆牙,醒來聽說九阿哥不要她伺候了,她當時就滿臉不敢置信。之後被帶回來的劉氏更是晴天霹靂,先前還在竊喜,還在心裡奚落郎氏,轉身就遭了牽連。
她倆一見面險些掐起來,劉氏指著郎氏大罵禍害。
「都是你!放著好日子不過,出什麼昏招?」
「你害死我了!」
郎氏就跟沒聽見似的,平躺在床上,直愣愣看著頭頂的房梁。
這些事寧楚克不清楚,她在乾清宮挨了一頓教訓,領命回去閉門反省,退出去之前還聽胤□他爹說往後遇上麻煩先過來報個信,別悶在心裡瞎想轍兒。像今天這樣,萬一沒對好口供,傳出去不得笑死個人?
寧楚克偏頭想了想,也有道理,就點點頭,走之前還沒忘記孝子這個設定,又關心了他爹一番。
瞧她這樣,康熙竟然生出了欣慰和感動。
老九雖然混賬了點,做阿瑪的發話他還是肯聽。肯聽就好,至少沒白費口舌。
胤□壓根想不到,在這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裡,他爹對他的容忍度一升再升。單說這回,瞧熱鬧的都覺得九阿哥要遭,結果人在乾清宮裡待了小半個時辰,怎麼去的怎麼回來,啥事兒也沒有。
之後梁九功還傳了旨意,聖旨是給九門提督崇禮的,大概意思是發現有人造謠生事就直接拿下,該怎麼辦怎麼辦,堂堂皇子哪能隨便給人污蔑了,外頭那些傳言根本就子虛烏有,真不像話。
崇禮領命,趕緊安排下去,安排下去的同時他在心裡撇撇嘴。
看走眼了,沒想到你是這樣的皇上!傳言那麼真還能下令封口強行洗白……再一想,的確不能讓九阿哥帶崩整個皇室的名聲,皇上被迫傳旨,也不容易。
這麼想,他還得出個結論——
兒子貴精不貴多,遇上這等質量差的,真恨不得將他打包送回娘胎裡去,看著就氣人。
同時,崇禮更堅定了自己的想法,回頭是得跟皇上求個恩典,求恩典之前還得先把閨女說通了。她能把無可救藥的紈褲子想成品貌雙全的東床佳婿,中毒實在很深。
宜妃疼幼子入骨血,哪怕是老九搞事,只要委屈巴巴往她跟前一立,翊坤宮這位素以張揚跋扈著稱的娘娘立刻就要軟化下來。這回也是一樣,事情鬧得如此之大,她也沒訓斥過兒子,一門心思想著問問他,問他喜歡哪樣的女子,趕明再撥兩個人去。
胤□房裡總得有人伺候,大婚之前還是個雛兒這種事聽也沒聽過。
這態度一擺出來,宮人就有些蠢蠢欲動,都爭搶著去娘娘跟前露臉,穿著打扮也滿佈心機,哪怕宮裡在方方面面都有規定,她們總能抓住漏洞,盡可能展示自己。
宜妃作為後宮常青樹,能看不透這些宮女的心思?她看得清楚明白,卻沒說什麼,由著她們爭搶攀比,也借這個機會看看翊坤宮裡有多少上進人。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6 01:01:29
第三十四章
翊坤宮裡的鬧劇寧楚克不甚清楚,這幾日,她被胤祺逮著教訓了好幾場。胤祺也沒法子,他當然更願意做個疼愛幼弟的好兄長,可皇阿瑪那麼輕易就讓老九糊弄過去,最後只罰他閉門思過,額娘更是一句重話都沒說……老九干了混賬事還得意洋洋同老十顯擺,讓兄弟學著點,他二人說得正高興就讓胤祺撞了個正著,緊接著就一併挨了說。
要換做胤□本尊,對親哥的教育篤定是愛聽不聽愛理不理,寧楚克雖然也沒聽進幾句,她態度擺得端正,順著就承認起錯誤來。
是!我不好,我不對,我一定端正思想,我改還不行嗎?
看老九低垂著頭乖乖巧巧聽訓,他也不忍心,就伸出手來拍拍幼弟的肩膀:「往後懂事些,遇上麻煩來找五哥,別悶頭瞎干,你這樣額娘得多擔心?」
寧楚克由衷的覺得胤祺是個好哥哥,她又想起好久沒見的大哥福海,心裡就酸得很,瞧著都是淚汪汪的。
這下可真把胤祺嚇壞了,就這兩句話,咋就把老九說哭了呢?
他立刻忘了自個兒的初衷,哪還記得什麼訓斥告誡,只覺得這背後恐怕還有隱情,老九都委屈成啥樣了……
「九弟你穩穩心,有什麼事就直說,凡事五哥替你撐著。」
不說這話還好,他說完寧楚克真要哭了,這下別說五阿哥胤祺,就連胤哦都驚呆了。摸著良心講,他總覺得這是九哥的套路,裝可憐糊弄五哥來著。瞧他這樣,又真實得過了分,那委屈巴巴的小眼神喲,誰看了都受不住這刺激。胤哦握起拳頭揮了揮:「五哥說的是,九哥你有啥委屈同兄弟說,任他是天王老子我也照揍不誤,揍他個生活不能自理!」
方纔還感動得眼淚汪汪,這會兒就忍不住笑噴了。
「我沒啥委屈,真沒有。」
胤祺不大相信,不過他也沒盤根究底,就點點頭說:「這麼說當然是最好,你記得,遇上事就找哥哥來。」
寧楚克頷首,這回事才徹底翻了篇。
當時真的過於震驚,事後胤哦回味起來,心想九哥委屈起來比後宮妃嬪更有感染力,瞧著很是揪心。違和感是有的,因他生來俊美,那樣子還怪好看。
胤哦一邊回想還跟著咂了咂嘴,枉他同九哥玩在一起十多年,瞭解還是過於單薄片面。至少今天之前他就沒想過還有這麼騷氣的套路,九哥騷完還接收了一大波的安慰關懷,就連皇阿瑪也沒說出重話來。胤哦看完全程,覺得自己學到了一手,盤算著回頭也找個機會使使看。
還有九哥委屈起來的模樣,簡直是我輩典範,往後有需要叫苦叫屈就該向他學習。
人生導師不外如是。
天真成這樣真是個傻孩子。
須知不是誰掉兩滴眼淚都能招人疼,要想達到寧楚克這個境界,首先你得有真情實感,其次你得長得好看。生得個虎背熊腰五大三粗你學她看看,都不用你憋淚,自有人按耐不住揍哭你,這鬼樣子是要嚇唬誰呢!
眼下說這些他想來是聽不進去的,這傻孩子已經讓寧楚克帶歪了。
人生導師寧楚克在幹嘛呢?
她同兩兄弟分開之後就徑直回去了,回去之後坐圈椅上愣了好一會兒神,果然還是抓緊時間把想幹的幹完,然後就交換回去,在宮裡待了將近一個月,她很想阿瑪額娘大哥以及幼弟舒爾哈齊,也不知道胤□照沒照她說的方向去努力,她光輝美好的人設還在不?
思念了一圈兒之後,寧楚克忽然想起,就眼下這狀態,換回去她還能好好做個貴女?
她怕是還不如胤□!
要是讓額娘知道她閨女如今撇著外八字走路、叉開腿坐、站著尿尿……真不知道她受不受得住。寧楚克努力想回憶起過去這十幾年,她在心裡複習貴女的談吐以及儀態,還站起身在房裡走了一圈,正走著就聽見一聲脆響,小宮女沏了熱茶送來,剛邁過門檻就給她嚇得一哆嗦,把茶碗摔了。
「九阿哥饒命!九阿哥饒命!」那小宮女都沒顧得上掃開碎瓷,趕緊跪下討饒,寧楚克擺手讓她重沏一杯來,看她逃似的往外退,又把人叫住,「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你知道。」
「奴婢沒端穩托盤,是奴婢的錯,奴婢什麼也沒看見。」
這麼說,她心裡卻泛起嘀咕,暗道先前的事果真內有隱情,又想起自家爺從沒碰過劉氏郎氏,再聯想到他解手什麼都不要人伺候……該不會九阿哥其實應該是九公主吧?
你說他骨架子這麼大咋都不會是女子。
長得高大的婦人也不是沒有。
你說他胸前一馬平川。
平胸怎麼了?平胸吃你家大米了?
至於旁的問題,小宮女堅信,只要有人幫襯總有法子應對,她覺得自個兒一時不慎撞破了驚天秘聞,她心裡憋得慌,還半個字不敢說。
你打死寧楚克也想不到宮女們想像力都這麼豐富,照她看來,就算謠言最多也就兩種:第一九阿哥是個娘炮;第二九阿哥壞了子孫根成了太監,她咋就能想到九公主上面去呢?
阿哥所這邊,小宮女已經在心裡編出一整個狗血故事,永和宮裡,十四也和他額娘德妃說起胤□。
「皇阿瑪也太偏心老九,他鬧成這樣,竟然不痛不癢就翻了篇,我真想不明白。」
德妃聽兒子一通抱怨,提醒說:「在額娘宮裡就罷,出去須得謹言慎行,這些話在心裡想想不妨事,別讓人聽去。」
十四很不服氣:「皇阿瑪怎麼能為了老九堵住全京城百姓的嘴,先賢說過防民之口甚於防川。」
德妃沒什麼才情,聽不懂老十四那套,就擺擺手:「總不能眼睜睜看著謠言傳遍京城,你皇阿瑪也有難處,這事過了就過了,別再去想,你把心思放在做學問練騎射上,給額娘爭口氣。」
十四小聲抱怨說誰知道真相是什麼,看額娘一臉不認同,才說近來先生又誇他了,誇他功課做得好,騎射更有天分,長大之後必成大器。
聽了這話,德妃才露出笑臉,吩咐宮女上兩碟十四愛吃的點心,十四連聲說「還是額娘疼我」,又問近來怎麼不見四哥。
說到老四就不是那麼愉快了,德妃撥了撥小指上的金甲套,漫不經心說:「在忙戶部的事吧。」
「八哥同樣領了差遣,就不像他那麼忙,還三不五時去延禧宮給惠妃娘娘請安。」
德妃心裡緊了緊,倒是沒說什麼,問十四是不是同老八走得挺近,十四頷首:「八哥性子敦厚,人好,不像四哥對著親兄弟也沒個好臉色,活像誰欠了他銀子似的。」
說著,他又朝德妃看去:「兒子讓他說兩句不妨事,就是替額娘委屈,哪有做兒子的十天半個月才來看親娘一回?」
「好了,別說你四哥了。額娘生了你這麼個孝順兒子,還有什麼委屈?」
母子二人又聊了幾句,胤禎才離開永和宮,他走後,德妃問起貼身嬤嬤,問她胤禛府上有什麼動靜。
嬤嬤回說:「李格格月事停了。」
「烏喇那拉氏怎麼個反應?」
「福晉一門心思撲在弘暉阿哥身上,尚不知情。」
德妃闔目,半晌過後才吩咐說:「等報喜的來了傳本宮話,李氏若能再添個阿哥,本宮做主扶她做側福晉。」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6 01:01:43
第三十五章
嬤嬤不解:「您不是準備將丹瑤格格指給四阿哥?」
這丹瑤格格是德妃娘家侄女,也到了選秀的年紀,烏雅家給德妃遞過話讓她多多照拂,德妃想著要照拂最好就是指去老四府上。以丹瑤的身份起初只能做個格格,但只要她爭氣,生下兒子就能升側福晉,誰讓她是烏雅家的人?
德妃的盤算嬤嬤能不清楚?正因為清楚,她才想不明白。
「你有所不知,再有一段時日皇上就要大封皇子,以老四的勢頭,不說郡王爵,多羅貝勒總是跑不掉的。李氏只一個人,還能把側福晉的坑全佔了?」
嬤嬤恍然大悟,娘娘是想讓李氏頂住四福晉的炮火。四爺後院那些女人就數李氏最得寵,她膝下有子,肚子裡還揣了一個,就連最先跟著四爺的宋格格也遠不及她。換個人來三兩下就能讓福晉收拾了,李氏卻沒那麼容易倒下。
德妃沒將心思太多的放在老四那頭,他在琢磨老八接近十四的目的。
什麼人好,什麼純良敦厚,都是鬼扯!
衛氏就跟個隱形人似的,攤上這麼個額娘,胤祀還能混出頭,並且名聲忙忙好,他還能簡單了?
老八老九鬧翻,外頭都說老九不是東西,那麼好脾氣的八阿哥都忍不了他……實際怎麼回事誰知道呢?德妃只知道老九帶著老十甩拖了那個內裡藏奸的,他們一跑,十四就被算計上了。
被德妃娘娘惦記的八阿哥在做什麼呢?
他也聽說了康熙要大封皇子的傳言,不論真假,都準備搏一把,這種給額娘爭臉的機會不能放過。
至於他們心中蓋戳的混賬九阿哥胤□,他正在應付寧楚克她郭羅瑪瑪娘家侄孫女。看他情緒低落,老太太很是揪心,就遞帖子給娘家兄弟,讓他使兩個姐兒過來陪陪寧楚克,最好能給她洗個腦,叫她知道京城裡俊傑還是很多,沒必要在九阿哥那棵歪脖子樹上吊死。
來的這兩個歲數相近,生得也是一副甜妞兒樣,很是討喜。
一開始胤□還挺高興,同姑娘家閒談總比和摳腳爺們聊天有趣得多,多說了幾句,他就受不住了。
來這兩人,一個只會羨慕他命好,說自個兒多苦,有意無意盯著他這一身首飾,恨不得擼去兩樣。另一個問他想嫁給誰,胤□日常誇了自己兩句,對方簡直不敢相信,只差沒明說:哇喔,你還是正二品大員之女,眼光這麼差的……
「我覺得八阿哥好,只可惜他娶了個母老虎。三阿哥也不錯,學識廣博風度翩翩,這麼多上上之選,你怎麼就看上九阿哥?」
「聽說他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肚子裡沒二兩墨水,文不成武也不就,脾氣還很差對女人都能動手……」
因為胤□臉色太差,人家改口打了個補丁:
「好歹他是皇阿哥,你要是真想嫁給他,沒準能做嫡福晉。」
「真羨慕你。」
胤□不是個會遷就人的,他越聽越不痛快,就抬眼看向竹玉,吩咐送客。兩位格格也沒料到他氣性如此之大,分明是在恭維,不愛聽也陪個笑臉,沒得直接攆人的。
又聽胤□說:「杵這兒幹啥?我還使喚不動你?」
竹玉藏在袖子裡的手緊了緊,她給來訪的兩位陪個笑臉:「真不好意思,我們格格乏了。」
這場面十分尷尬,尷尬中還透出莫名其妙,被攆的兩人都沒明白她們哪句話踩了雷,出去之後還在面面相覷。
「外頭都說寧楚克格格氣性好,堪為八旗貴女典範,誰娶了她得是祖宗保佑。我從前就覺得事有古怪,今兒一看,那謠言是提督府自己傳的吧?還是她出門在外太會裝模作樣?」
「是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她阿瑪是正二品大員,還是把控整個京城的實權官,她內裡再壞也多的是人求娶……別說她還生著那麼一張臉,老天爺總是不公平。」
兩人一面嘀咕一面往老太太的院落去,寧楚克她郭羅瑪瑪也沒想到侄孫女這樣不中用,就連兩刻鐘都沒撐過。她讓丫鬟上蜜餞果子來,又遞去紅棗姜茶讓二人驅驅寒意,這才問起那頭的情況。兩人鬧不明白姑奶奶的意思,沒敢說得太過直接,幾經包裝才含蓄的說明了經過,順帶還上了些眼藥。
老太太聽著不以為然,覺得全京城都在嫉妒她的心肝肉,普天之下還有比寧楚克更招人稀罕的姑娘?說她不好的才不見得是好東西!
早先還覺得兄弟家這倆可惜了,生得圓潤瞧著討喜,可惜攤上個沒出息的阿瑪,阿瑪一旦指望不上,要想求門四角俱全的婚事就不容易。
眼下看來她倆心裡挺有成算,很知道為自己謀劃,也就是嫩了些。
人家一輪眼藥上完,老太太根本無動於衷,這一看就壞了,就有一個機靈些,半開玩笑似的抱怨說:「姑奶奶您偏心,只心疼寧姐姐,也不問問我們姐妹。」
老太太瞄了眼頂上的房梁,暗道我做了什麼讓你覺得我是一碗水端平的人?你今兒才知道我是個偏心的?
她心裡十分疑惑,好在憋住了沒直喇喇問出來,又為了場面不太難看,還讓大丫鬟捧了首飾盒來,讓侄孫女都挑兩樣。那首飾盒裡樣樣都是珍品,兩人立刻將寧楚克拋到腦後,滿心歡喜挑選起喜歡的首飾來。
哪怕知道這倆都是沒用的,也不能立刻把人送回去,畢竟人是她遞帖子請來,借的名義是想讓侄孫女來陪陪她這個老太太……人就安排在另一頭的客舍,離得老遠,篤定擾不了外孫女的清淨。
當天下午,哈爾哈從禮部衙門回來就讓老妻堵了個正著:「老頭子你想想辦法,我的心肝誒,才沒幾日就清減那麼多,小臉都削尖了。」
老太太說著還抹起眼淚來,老太爺直歎氣:「誰能想到這閨女還是個認死理的,人人都說九阿哥不好,只她一門心思惦記著,我又有什麼辦法?不若順了她的意,有咱們做靠山,諒九阿哥也不敢輕賤寧楚克。」
說是這麼說,老太太心裡總不得勁:「分明有那麼多好的,咋就想不開非得惦記那棵歪脖子樹?」
照這說法就是不樂意妥協,老太爺端起茶碗灌上一口:「那你再勸勸?」
「我讓娘家兄弟送了倆孫女來勸,也沒勸出個所以然。」
老太爺撇撇嘴說:「你娘家侄兒就是廢物蛋子,他生出來的閨女還能好?頂好讓她倆離我心肝遠著點,早聽說人蠢是病會傳染的。」
話是不假,還是把老太太氣了個正著,她雙眼一瞪:「你說誰蠢?」
「我蠢!我蠢行吧!老婆子你別著急,不然這樣,趕明你帶心肝出去散散心,去寺裡捐點香油錢吃頓齋飯再求個靈簽,替她問問姻緣。天老爺總不會亂點鴛鴦譜,說不準他倆還真是絕配呢。」
老太太一拍腦門,她還真沒想起這茬:「那就這麼著,我讓大師好生給她瞧瞧,看到底是個什麼命。」
眼瞧著把人安撫住了,老太爺轉身往外走,他走了沒兩步又被叫住:「老頭子你去哪兒?」
「我找阿拜喫茶去,讓他想個法子給董鄂家添堵。都是他家格格惹出來的禍端,養不教父之過,我弄不死他也得噁心死他。」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6 01:01:54
第三十六章
哈爾哈同女婿崇禮一樣,喜歡杯中之物,老太太總念叨說嗜酒傷身每天給限了量,不讓他多飲……難得找了這麼個由頭,他打定主意今兒個要好好喝上幾杯。
老太太能不知道他什麼德行?倒也沒攔著,只說:「吃酒就吃酒,我還能不讓你去?說喫茶糊弄誰呢!」
「老婆子放心,這酒我總不會白吃,你就等著看董鄂家的倒霉。」
哈爾哈口中的老友阿拜是都察院副都御使,也是個油鹽不進的臭脾氣老頭,在朝中人緣就同哈爾哈一樣差,他倆能做朋友一來臭味相投,二來兩人都在甘陝那頭做過官,有許多共同話題,聊得多了自然惺惺相惜。
副都御使是三品官,不算頂頂厲害,但因專司監察彈劾,誰也不會去得罪他。
自古言官不以言獲罪,這條雖沒寫上本朝律典,卻是經由皇帝默認的,他可以隨便說,只要能說出道理就成。
阿拜正準備彈劾八旗子弟,一個個沒把心思用在習文習武上,只知道吃喝嫖賭,長此以往朝廷還能指望得上他們。他正好缺個話題做引,哈爾哈就送溫暖上門。
一股腦將八旗全得罪了也不好,不若先拿正黃旗開刀,就從正黃旗都統七十說起,子女都教不好你還指望他帶好手裡的兵?這還沒選秀呢就敢以皇親國戚自居,皇上這眼神也真不好,那麼多秀女偏偏相中了他家的。
別人不瞭解哈爾哈,阿拜還不瞭解?他想起來先前那出鬧劇,就問說:「你攛掇我這麼鬧,該不會是想替你外孫女出口氣?」
哈爾哈酌飲一口,放下手裡的酒杯,然後湊近些低聲說:「咱們多年老友情同手足,我只和你講,我外孫女她相中了九阿哥。」
阿拜當真是萬萬沒想到,驚道:「你還想合她的意?」
「由不由她回頭再說,咱先把董鄂家的攪黃,要是外孫女鐵了心勸不回來,我能讓她做妾?九福晉這位置總得先空著。」
阿拜都要感動哭了,他拍拍哈爾哈的肩:「你也是用心良苦。」
「你只說幫不幫?」
「咱八拜之交,你外孫女就等於是我外孫女,我還能坐視不理?左右正打算向皇上諫言,拿正黃旗開刀也好。」
聽他這麼說,哈爾哈又歎了口氣:「寧楚克是我外孫女,那也是我和老婆子的心頭肉,本來想說給她擇個敦厚老實的相公,哪怕真要嫁進皇家,十阿哥不就挺好?你說她這是什麼眼神?」
「前些時候九阿哥不是登過你女婿家門,該不會是那會兒看對了眼?」
「那就更不是個東西了!明知道皇上屬意董鄂氏,還巴巴的湊上前去吊著我們寧楚克,他安的什麼心?」
阿拜端起酒杯,同他碰了碰:「事已至此你就別想了,咱們喝,今晚喝個痛快,明兒個我就告他狀去。」
天知道董鄂家多無辜,先前寧楚克鬧那一出好懸沒把福晉嚇死,後來她還同老爺商議,看能不能讓皇上改了想法,作九福晉哪比得上太子側妃?
九阿哥本來就沒啥指望,等皇上百年之後,他頂了天撈個親王當當,董鄂家是出過皇后的,還能看得上區區一個親王妃?要是皇上沒幾個兒子也就罷了,眼下就是十好幾個,後宮妃嬪還在努力,皇子一多,他有什麼稀罕?
董鄂氏從崇禮口中得知她要做九福晉了,還得意了幾天,想著大婚之後定要給寧楚克好看,也讓她嘗嘗屈辱的滋味。她沒得意多久,宮裡就出了那事,她有些不是滋味,真要放棄又捨不得。
看額娘不住的歎氣,董鄂氏心裡更煩,就黑著臉懟了回去:「您若是有能耐左右皇上的想法,讓我不做九福晉做太子側妃,我是願意的。」
她額娘眼淚都出來了:「我這是為了誰啊?還不是替你擔心。」
「您擱這兒窮擔心有什麼用?同我說這麼多又有什麼用?」
母女二人不歡而散,後來她額娘將這事說給她阿瑪聽,七十聽罷心就涼了一半:「就她這德行,真跟了太子爺遲早害死咱全家,這麼看來九阿哥也好,至少從一開始就沒啥指望,攪和不進局裡。」
搖擺了這麼些天可算定了心,他都不再奢望了,結果隔天一早就讓阿拜噴了一臉,阿拜噴完,哈爾哈還補上一段幫襯他。七十氣得不輕,想辯解,他能說得過都察院那些言官?最後終究是聽了一頓訓,倒不至於獲罪,皇上撂下話,若正黃旗還是那樣,操練起來懶懶散散吃喝玩樂比誰都積極,那他這個都統先擔個失職之罪。
其實都不用哈爾哈費心攪黃,康熙已經在琢磨這茬,都說妻賢夫禍少,他先前挑中董鄂氏是不大慎重。
可董鄂氏偏就是身份上最相襯的,換個人他又恐怕委屈了胤□。
康熙琢磨了半日,決定還是探探老九的口風,看他中意什麼樣的,等寧楚克熬過了禁足這段再一次去乾清宮給胤□他爹請安,就被問了個正著。
康熙問她想要個啥樣的福晉,寧楚克咋知道胤□想要啥樣的福晉。
她想了想,各家爺們的口味都不同,有喜歡潑辣的也有喜歡溫柔賢惠的……但至少有一點可以肯定,只要是個爺們都喜歡美人。
想到這兒,她就放心大膽說了:「怎麼也得比兒子好看些,要是還不如我,就只能指望吹了蠟燭能睡得下去。」
康熙:……
這麼多年,這當爹的還是不夠瞭解親兒子。
他真敢說!
他這嘴咋就那麼欠呢?
氣歸氣,康熙還是冥思苦想起來,他仔細琢磨過後也想不出誰能靠那張臉把老九壓過去,就吩咐說:「梁九功你去打聽打聽,這屆秀女裡頭誰最中看。」
「回皇上話,這不用打聽,滿京城都知道寧楚克格格風采最盛,想娶她過門的能把提督府門檻踏破。」
寧楚克就在底下聽著,還給了梁九功一個讚許的眼神。
聽聽,這才是公道話。
康熙將她這小動作看在眼裡,氣結道:「你還見過崇禮他閨女?」
寧楚克偏頭想了想,說:「年前陪八哥去清泉寺,不是出了岔子,這事您也知道的。那時撞上的就是提督府的車駕,後來兒子登門去賠禮,特地見了他家格格,是真好看!我瞧她一眼回來飯都多吃了半碗,長成那樣當真是秀色可餐。」
她吹完一根筆迎面飛來,哪怕躲得及時也甩了一道墨跡上身。
「您有話好好說,咋還動起手來?」
眼看康熙把硯台都抄手上了,寧楚克趕緊認慫,噗通給他跪下:「我閉嘴,不說了不說了,皇阿瑪息怒。」
康熙氣到一半,瞧她這樣又洩了火,歎口氣說:「你喜歡就告訴皇阿瑪,皇阿瑪自然會替你做主,上趕著去提督府像什麼話?」
寧楚克聽著是感覺不對,就插了句嘴:「喜歡才不能糟蹋人家,其實董鄂格格就挺好的……」讓胤□娶回去正好互相作踐。
康熙:……
我怎麼就生了你怎麼個畜生?
他再也不想聽老九說什麼,問他還不如自己拿主意,既然喜歡提督府的格格,那就她好了,崇禮他閨女也配得上胤□,挺登對的。
主意定了,麻煩事還是沒解決,康熙真後悔他口風透得太早,又慶幸當初沒挑明說,只要沒挑明事情就有轉圜餘地。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6 01:02:05
第三十七章
看皇上靜坐了半天,奏折也不看,手邊的茶也沒品一口,梁九功試探著插了句嘴:「皇上是在為九阿哥犯愁?」
康熙登基前就是梁九功伺候的,早年經的事少,哪怕有太皇太后維護也中過旁人的套,每當這種時候,梁九功這貼身太監能頂就頂能扛就扛。要不是他,當初得多吃許多苦頭。正因為這段患難情,康熙對其格外信任,就歎口氣說:「董鄂家篤定認為她家格格做定了胤□福晉,這該怎麼處理?」
「皇上是金口玉言不假,可這事您也沒許諾過,實在不必為難。」
「總得叫董鄂家知道朕改了主意,否則鬧起來豈不是觸了霉頭?胤□一輩子就成這一回親,我這做阿瑪的不為他想想?」
「是奴才思慮不周,不若同宜妃娘娘商議?皇上您心裡裝的是天下大事,娘娘心裡更多想的是皇上以及兩位阿哥,這種事,還是娘娘更有心得。」
康熙眼前一亮:「你這奴才倒是會想轍兒,走吧,去宜妃那頭坐坐。」
梁九功立刻吩咐擺駕翊坤宮。翊坤宮是內廷西六宮之一,很靠近中軸線,距離乾清宮並不遠。這個翊字可以解釋為輔佐,坤就是坤寧宮,指代中宮皇后,這樣就知道宜妃在宮中的地位。她和德妃一樣,榮寵二十幾年,哪怕康熙出巡沒帶她,也總記得捎東西回來,從沒把人拋腦後過。
康熙到的時候,宜妃斜倚在美人榻上,用著蜜餞果子聽小太監說書呢。聽說皇上來了,她接過濕帕子擦了擦手,又整了整旗服下擺,這才帶著人迎出去。
「這個點皇上怎麼有空來?」宜妃行過禮,又跟在康熙身後進屋,待康熙坐下,又招呼傻站在旁邊的宮女,「杵這兒幹啥?去給皇上沏茶。」
「行了,朕還缺你這一口茶?別忙活,過來陪朕坐會兒。」
宜妃立在後宮這麼多年,眼力勁兒從來不缺,她看出康熙心裡揣著事,就擺手將閒雜人等打發出去,這才移步到旁邊坐下:「皇上有話同臣妾說?」
康熙給她個讚許的眼神:「知朕者,愛妃也。」
「您就別吊臣妾胃口了,直說吧。」
「還不是為老九,朕才知道他看上的是崇禮家的閨女。」
宜妃心中一跳,面上倒是沉得住,她顰眉說:「先前臣妾問過他,他是說提督府的格格好看。」
康熙就捏了捏執著的手:「你聽過之後也不同朕說說?」
「臣妾想著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能由他挑揀?董鄂格格不是挺好的,皇上都說好,皇上還能坑他?」
「話是這麼說,他瞧不上,硬湊一塊兒豈不得成怨侶?」
宜妃眨眨眼:「那皇上的意思是……」
「朕思來想去福晉還是得挑他中意的,日子才能過得和順,來同愛妃商量,看怎麼打發董鄂家。」
宜妃果真琢磨起來,康熙也不催,一邊打量屋裡的陳設一邊肯定宜妃的眼光,又覺得這扇屏風用得有些久了,底下新貢來那扇花梨木屏風挺好,回頭讓梁九功送來。他走神這會兒,宜妃已經想明白了:「您要是放心這事就交給臣妾,篤定辦得妥妥帖帖。」
康熙問她是怎麼個想法,宜妃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讓他等著看。
晚些時候,她就使人去請娘家嫂嫂進宮。
借口好尋得很,就說近日裡無聊極了,讓嫂子進宮來陪著說說話。她嫂子沒敢耽擱,收拾妥當之後緊趕慢趕過來,以為娘娘有事情吩咐,結果還真是閒聊。
宜妃命人給看了座,又上了茶水點心,這才問起宮外的情況。
「兄長還好?侄兒們如何?」
「勞娘娘掛記,家中一切都好,您在宮裡可好?」
「本宮位列四妃,能有什麼不好?不說我,咱們郭絡羅家今年有幾個參選的?人怎麼樣?規矩學得如何?」
宜妃起了這個頭,她嫂子鈕鈷祿氏才順著說:「老爺正在為此事犯愁,使我問娘娘,宮裡可要人幫襯?」
他們的心思宜妃能不懂?不就是看皇上稀罕那些年歲輕生得嬌俏的,怕翊坤宮立不穩,想送個人來以防萬一。宜妃壓根不想聽鈕鈷祿氏多說,直接截了話:「後宮不是那麼容易進的,皇上的恩寵也不是那麼容易得的,哪怕得了寵,四妃六嬪更不是那麼容易撼動的。你回去同兄長說明白,讓他仔細想想,如今得寵的幾位庶妃誰敢橫行霸道?皇上是喜歡新鮮,同時也最念舊不過,且不說本宮還風光著,哪怕跟惠妃榮妃一樣恩寵不在了,本宮還有兩個阿哥。」
鈕鈷祿氏心肝一顫,每回進宮她都能叫小姑的氣勢鎮住,真不愧是帝王寵妃,威儀懾人。
她連連應是,說一定把話帶回到,都聽娘娘安排,宜妃這才滿意了:「老九那頭也別想,他什麼脾氣誰都清楚,送去個不長眼的惹怒了他打死是輕的。老五性子好,他府上可以進一個,你看誰生得好性子討喜有眼力勁兒會說話就說個名兒來。」
要同娘家保持密切聯繫,這也是必須的,老五性子好,他塔喇氏也好相處,送去他那頭日子好過。
說到這兒,宜妃就是一聲輕笑:「我們胤□今年也該娶福晉了,皇上給看了董鄂家的,本宮瞧著還成,就同他提了一嘴,你猜怎麼著?」
鈕鈷祿氏搖頭。
「他聽說董鄂格格前些時候在胡同口鬧的誤會,怎麼說都不答應,還同本宮講道理,說盤靚不靚條順不順另說,遇上事就這反應,怎麼做皇子福晉?」
「娘娘都說是誤會了……」
「本宮說了有什麼用?我兩個兒子,老五是個聽話的,老九比混世魔王也不差,他從翊坤宮出去就往乾清宮去了,非讓皇上給他挑個聰明的,還說什麼娶個蠢貨不怕生出來也是蠢貨?」
鈕鈷祿氏同宜妃打交道也不是一兩回,知她詞鋒犀利,卻沒想到能犀利成這樣。說這些聽似勸她打消念頭,從腦子裡過上兩趟總覺得背後還有深意。
又聊了幾句,鈕鈷祿氏就出宮去了,王嬤嬤疑惑了半晌,這才尋著機會問:「老奴沒看明白,娘娘這麼說和直接告訴董鄂家有什麼不同?」
宜妃也沒解釋,只說等著看就知道。
鈕鈷祿氏出宮這一路都是糊塗的,等回去之後,她將聽來的話原封不動說給自家老爺,老爺立刻就猜到妹子的意思,趕緊安排下去。
「我記得你娘家才遞了帖子來?」
鈕鈷祿氏頷首,家裡人多了,年年有人出生,月月有人過生辰,席面隔三岔五總是有的,忙不開的話人可以不去,禮送到就成。
「我沒記錯的話你二嫂是董鄂家的?你備上禮親自走一趟,假意問問她胡同口那事,再遞個話去,就說因那事九阿哥對董鄂格格有些看法。」
鈕鈷祿氏還沒想明白,追問說這是幹啥,說這多尷尬,回頭讓宮裡娘娘知道下回見面又該怎麼交代?長舌婦總沒好下場。
「真是豬腦子!娘娘要是沒點深意,會廢話這麼多?你想想她從前哪回和你說過這些?」
「是這樣?那老爺你說娘娘是啥意思?」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6 01:02:18
第三十八章
「不是都告訴你了,還能有啥意思?早先皇上相中董鄂格格做九福晉,彷彿還暗示過她阿瑪,現在九阿哥對這樁喜事不滿意,皇上允了又不好改口,這是要董鄂家主動低頭,讓董鄂格格她阿瑪進宮去請罪,說自家閨女配不上九阿哥,請皇上另擇佳媛。」
董鄂格格好不好鈕鈷祿氏管不著,她就是想不明白:「咱們這麼做了董鄂家就能會意?」
「能不能會意都不妨事,最後娘娘總會如願,我同你說大道理你聽不明白,我只問你,假如皇上想把咱閨女指給九阿哥,可九阿哥對咱閨女不滿意,你怎麼說?」
鈕鈷祿氏悶頭想了好一會兒,終於想明白了。
這要是四阿哥五阿哥,就算不喜歡嫡福晉,也不會糟蹋人,體面和尊重總是會給的。換成九阿哥……誰知道他能幹出什麼事來?誰知道閨女嫁過去能活幾天?說不准就是下一個郎格格。
本來九阿哥就沒可能繼承大統,董鄂家真沒必要賭這一把,與其把人給他禍害,不如撂牌子許給手握實權的宗室子弟,或者權臣之子。
要培養一個貴女不容易,他們在董鄂氏身上下了那麼多本錢,總不能直接虧出去。
想明白之後,鈕鈷祿氏還感慨說娘娘這腦子真好使。
「就咱們這個背景,妹子要是不聰明能位列四妃?你當人人都跟你似的?」
鈕鈷祿氏也不惱,她就是笑,笑罷又說:「我聽了半天也沒勘破,老爺一下就聽明白了。」
「那不然呢?本老爺可是宜妃娘娘她親哥!咱們兄妹從小親厚著。」
話分兩頭,寧楚克和胤□他爹一番談話,說完就回了阿哥所,他人剛進院裡就聽見裡頭有說話的聲音。
「喜寶我問你,九哥去哪兒了?等這麼半天咋還沒回來?」
這是老十在發問,跟著就是一連串的嘲諷:「九哥出門前又沒和鳥報告,你問鳥,鳥咋知道?」
「毛給你梳了,菜也給你吃了,問啥啥不知道,我要你何用?」
「廢物蛋子你才沒用!」
胤哦拿著匹青菜葉子,站在鳥架子前頭同喜寶聊得挺開心,他手裡那匹鮮嫩多汁的菜葉子已經被啃缺了一大塊。喜寶噴完又吃了一嘴,就發現美人飼主回來了,它趕緊撲騰著出去迎接,翅膀上的毛險些扇到胤哦臉上。
胤哦正想罵這個沒良心的扁毛畜生,吃飽了就不認人,他順著喜寶那方一看,「喲,九哥回來了。」
寧楚克擺手讓喜寶回鳥架子上去,自個兒邁過門檻進屋,她一面吩咐錢方送吃的來,一面同老十打了個招呼:「找我有事?」
「沒事就不能聊聊天?我聽說今兒個早朝上阿拜把你未來岳父給彈劾了。」
「胡說八道什麼?」
「那董鄂格格不是皇阿瑪給你挑的福晉?她阿瑪不是你岳父?」
寧楚克喝口熱茶暖了暖胃,感覺暖和些才說:「那都啥時候的老黃歷了。」
胤哦大驚:「啥意思?」
「意思就是皇阿瑪對董鄂家意見挺大,她或許大概可能沒機會嫁給本阿哥。」
「那是好事啊……你不高興?不慶祝慶祝?九哥你不是喜歡提督府的寧楚克格格?這下總能如願!」
寧楚克就著坐下的姿勢一腳朝他踹去:「又瞎說。」
胤哦更糊塗了:「難道你不想娶心上人?」
「人貴有自知之明,就我這麼個鬥雞走狗的紈褲子,哪怕佔著皇子出身,哪配得上品貌雙全的寧楚克格格?」說著她把二郎腿一翹,還嫌棄得瞅了胤哦一眼,「我欣賞她行不行?就你想法齷齪。」
寧楚克回頭又讓喜寶跑了一趟,她告訴胤□「你爹又對董鄂格格不滿意了,他想讓我嫁給你做福晉,這個決定是有點突然,仔細想想也還靠譜。你該看的不該看的都看過了,難道不準備負責?你不負責是準備在我未來相公頭上長出一片青青草原?咱們做人心不能這麼黑」……
這回的信格外長,寧楚克把近來發生的大事都寫上去了,可惜,這一封還是沒送到。喜寶照樣俯衝進屋去,轉了一圈,然後回身就飛走了。
前次大鬧過一場,它這回沒敢逗留,撲稜稜飛回阿哥所,親暱的湊到飼主跟前:「鳥肥了一圈沒看到人。」
寧楚克動手將細竹筒解下,把信箋擱碳盆裡燒了,這才蹭蹭喜寶的頭。按說這個時間人應該在的,連續兩趟都沒把信送到,那最有可能就是出府了。寧楚克猜想他十有八九是去了尚書府那頭,前陣子額娘還說郭羅瑪瑪想她得很,讓她過去小住,當時她不放心舒爾哈齊沒敢出門,這都到了正月中旬,舒爾哈齊怕是早好全了。
既如此,那就再等幾天好了,左右這事基本已經塵埃落定,寧楚克就沒想給胤□選擇。
講道理,便宜占夠了你還想怎麼選擇?
明擺著面前只有一條路,那就是娶。若不娶,就看是喪命還是喪德。
胤□對寧楚克有許多看法,寧楚克對他倒是沒啥意見。
你說他不學無術,照上書房先生所說九阿哥以前還成,反而是最近不太像話;至於騎射不行,那不是挺好?往後動起手來她多佔便宜;至於說一身臭毛病脾氣糟糕,誰家公子哥不是這樣?你說也有四角俱全的,寧楚克從她自身情況出發,堅決不相信這個說法,作為京中名聲最好的格格,她除了相貌這一樣,別的哪點名符其實了?她本人就是造假的祖宗,你還指望她相信別家那些好名聲是真的?
挑來揀去指不定選來個最差的,還不如聽天由命!
九阿哥即便哪兒哪兒都不好,那也是老天爺替她選的!
人嘛都是會變的,相公是可以調教的,誰還能生來就疼媳婦兒?
說起來,額娘總想讓她低嫁,說出身差些無妨,最要緊是人靠得住。就像她阿瑪當初也不過是個侍衛,背景才湊合,官階勉強能看,就是因為看出他有能耐,哪怕要面對一家子極品也嫁了,沒幾年就苦盡甘來。嫁低些,過門之後立刻就能立住,有娘家撐腰不會受氣,哪怕遇上拎不清的非要給做規矩,親娘也能帶著人上門去討說法……她額娘一門心思想找那種好欺負的軟包子,寧楚克從前挺認可的,最近她想法變了。
就說董鄂家,底蘊是很厚的,出過寵妃還出過皇后,結果呢,上頭想怎麼揉搓她就能怎麼揉搓他。康熙和宜妃那套配合讓寧楚克警醒了,出閣之前靠阿瑪,嫁人之後靠相公,相公人微言輕你還想不受氣?真嫁了這種人家出門見了誰都得低頭。
皇子福晉有什麼不好?
尤其對比別家,胤□還是誰都不愛招惹的渾人,又有個賊護短的親娘,這多好的條件。
算算日子,他倆交換了得有一個月,寧楚克活得那叫一個自在,她把地盤踩熟了,人也認熟了,誰是什麼性子都摸得透透的,她等於說做好了一切準備,不嫁給胤□嫁給誰呢?
至於外頭說九阿哥只會吃喝嫖賭不像話!
吃喝賭這三樣寧楚克說不好,嫖一定沒有,他那兄弟賊挑剔,輕易站不起來。
胤□還不知道寧楚克將他從頭到腳剖析了一遍,更不知道他皇阿瑪萌生了怎樣可怕的想法,他這會兒坐在尚書府的馬車上,跟老太太去清泉寺呢,同去的還有老太太娘家那兩個侄孫女。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6 01:02:28
第三十九章
今兒個走這趟主要就是想求個靈簽,問寧楚克的姻緣,老太太心裡七上八下的,倒是胤□,他高興壞了。會變成這鬼樣子就是因為在清泉寺跌了一跤,他準備找準位置再來一下,相信能順利交換回去。
至於說換不回去這種可能,他不願意去想也不敢想。
就不說學規矩,只每月放一回血就能逼死個人。
老天爺一定不會那麼殘忍。
事實證明臨時抱佛腳就是不靠譜,老天爺還真有那麼殘忍。
過門檻時,胤□刻意絆了一下,他還在想著地的時候要不要護著臉,就有隻手飛快的伸過來,穩穩將人扶住。
「這門檻高,年前還絆倒過九阿哥,格格當心點。」
你鬆手!讓我摔!多大仇啊你這麼害本阿哥!
老太太還誇嬤嬤做事穩當,讓隨行那幾個丫鬟都學著點。只胤□差點氣死,他就想退出去重進一回,最好一次成功結結實實把自個兒摔暈過去。
胤□一步三回頭,瞧他這樣,老太太伸手牽住外孫女,領著他往前走,邊走邊說:「心肝你別看了,這破門檻淨會絆腳,遲早得讓人剷平。」
說著他們就進了殿裡,老太太帶著拜了一圈,甭管人家菩薩管不管這項,左右求了再說。每拜一個,她就添一份錢,一圈下來散了得有幾大百兩,又用了一頓素齋,老太太才說想求個簽,小沙彌就樂顛顛領他們過去。
這簽求得很順利,解籤的和尚也說了不少,胤□聽完在心裡撇撇嘴,心想這寺院還挺會騙錢,什麼靈簽,講了半天啥重點沒有,就說老天爺自有安排,施主莫要強求,順其自然。
老太太還信了他說的,又覺得難得走一趟,只求來這個還是不保險,就問小沙彌:「弘安法師可在寺裡?」
小沙彌回說:「法師正在講經。」
「幾時講完?」
「半日有,三天三日亦有,難說。」小沙彌回過話,又道,「女施主端的是富貴好相貌,您不必憂心。」
這話聽著順耳,老太太笑問:「小師傅也會看相?」
小沙彌就靦腆的說:「學過皮毛,能窺得一二。」
像這種事,你越是打包票聽的人反而不信,他說得含糊,老太太聽著很像那麼回事,覺得寧楚克生來福氣就大,自己的確是操心過度。這麼想,她就沒想著一定要見弘安法師,又添了些錢準備回去了。
後面再過門檻,老太太特地停下來提醒胤□當心,他想摔都沒逮著機會。跨過門檻,擺在面前的只剩下一條石階,馬車候在石階下。他這會兒特別後悔,後悔沒一頭撞上清泉寺的廊柱,眼下可咋辦呢?錯過這回還不知道啥時候能來,不想錯過那就只能心一橫一腳踩空。
人嘛,就是要對自己狠一點,胤□到底還是干了,他腳下一空身子順勢後仰,跟著跌坐在石階上往下滑了好幾步……
因事發突然,誰都沒把他拽住,一屁股下來痛是痛了點,胤□心滿意足。
他覺得一閉眼一睜眼就能回宮,結果剛閉眼就聽見噗嗤一聲笑,睜開眼就發現剛剛來了一撥人,正準備下馬車,就撞見了這尷尬的一幕。
可不是尷尬了?
在京中名聲好上了天的寧楚克格格也會當場丟醜,摔成這樣真是難看。
撞見這一幕的是別人就算了,來的偏偏還同她不對盤,那人好像是想忍耐,又沒忍住,憋笑的樣子特別氣人。老太太心肝肉的喚了一通,親自將人扶起來,連番關心確定沒摔著才放下心,之後朝那憋笑的瞪去一眼。
又感覺身邊也有人笑了,還瞅了瞅兩個侄孫女。
「這不是寧楚克格格?腳下太不當心?竟然摔成這樣!」娘家侄孫女怕她,底下的卻不怕,當即調侃起來。老太太心繫外孫女,沒同她吵,只是提醒說別在這兒幸災樂禍,當心報應。
對方讓真話氣得險些跳起來:「我好意關心,咒誰呢你?」
「我也是好心提醒,沒記錯的話,你們工部尚書府今年也有姑娘參選,積點德吧。」
工部尚書齊格同禮部尚書哈爾哈很不對盤,一來脾性不和,二來兩個部門的頭頭各有各的優越感。
禮部地位高,負責的是科舉、大選、冊封典禮這類,皇上要祭天祭祖也有他們操持,管的樣樣是大事,就是油水不見得多。
至於工部,當頭的要撈錢容易,工程款項能摳下不少,管的事就不那麼上檔次。
其實八竿子打不到一塊兒,他倆偏就在相處之中結了仇,總看對方不順眼,連帶著兩家親眷也沒法相處,你倒霉我高興,你摔一跤我回去能笑個三天。
老太太說起選秀也是想提醒對方,大選還是我們老爺管的,你再笑一下試試,就算弄不了你親孫女,你親戚家的一個別想好,隨便動動手腳就能坑死你丫。
對方也聽出話裡的意思,沒再說什麼,撇了撇嘴就錯身過去了。
兩邊鬥法的時候胤□都是恍惚的,他從前都是往好的方面想,下意識忽略了換不回去這種可能,這種可怕的猜想卻在今天浮上心頭,來的時候多高興,回去路上就有多絕望。老太太以為她情緒低落是當眾丟了醜,想安慰,又怕提起來心肝兒更傷心,最後只是拍拍手說:「郭羅瑪瑪給你保證一定沒事,就算她逢人就說人家也不會信,我外孫女名聲多好,她說些不中聽的壞的還是自己,外頭只會說她嫉妒成性造謠生事。」
胤□勉強擠了個笑臉,瞧著比哭還難看。
他擔心的才不是寧楚克的名聲,他只怕換不回去!要是換不回去又咋辦呢?
讓他嫁個五大三粗的糙爺們,讓他給相公縫衣裳做鞋,他陪睡,他每個月初還得準時放血……他這是造了什麼孽啊!
這是看不起女人家的報應嗎?
這他娘的還有活路?
胤□哭喪著臉的時候,工部尚書府的也在求籤,求完同樣說要求見弘安法師,小沙彌照樣搬出那套,說格格福氣大,好日子長著,半點不用操心。
台詞基本沒換,他又騙了一家的錢,等人喜滋滋的走遠了,就有個光頭過來,責備說:「妙一你又在糊弄人,讓師傅撞見該罰你了。」
小沙彌笑瞇瞇說:「甭管求籤看相圖的不就是個心安,我讓她們求仁得仁。」
「你就不怕那位女施主命途多舛回頭遭難?」
「人心易變,世事無常。她即便遭了難那那也是行事不妥失了上天庇佑,該檢討自身,還能找上門來怪和尚說得不准?」說著,他還撇撇嘴,「來咱們寺裡的十個有五個求見法師,真把人領過去,法師不用幹別的,光看相就看不過來。」
旁邊的小光頭聽著直搖頭,碎碎念說出家人不打誑語。
妙一和尚懶得說他,師兄總這樣不知變通,那話雖然是糊弄人說的,也不全錯,那些個女施主要不是福氣大能托生在頂頂富貴人家?
小沙彌隨口一說,工部尚書府那頭卻當了真,回頭還干了票大的。
都說清泉寺靈得很,人家都說她家姑娘命好,逢凶化吉遇難成祥,那還怕哈爾哈動手腳?
這麼想,她們回頭就把提督府寧楚克格格在清泉寺出了醜這事宣揚出去,怎麼滑的腳,怎麼摔的都說了,惹來聽的人一陣哄笑。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6 01:02:41
第四十章
寧楚克真沒想到胤□這麼能耐,過了兩日,她一不當心撞見宮女說笑,說的就是這一段。她二話不說把人打發去了浣衣局,看幾個宮女都是一臉不敢置信還大發善心解釋說:「提督府的格格也是你們能編排的?去浣衣局長點教訓。」
發落完她還不解氣,回屋就換了套勁裝,讓錢方去胤哦那頭,叫老十出來連練拳腳。
胤哦莫名其妙給她當了回沙包,他是感覺九哥帶著殺氣,讓她發洩了一把就趕緊叫停:「九哥你心疼心疼我,兄弟我也是肉長的。」
寧楚克就跟看廢物似的朝他看去。
停手了就好,胤哦長出一口氣,問咋的了。
「我方才聽到有人在詆毀寧楚克格格的名聲。」
胤哦沒聽明白:「你都說沒想娶,壞就壞唄,和咱有啥關係?」
「我娶不娶她都是小仙女,能叫凡夫俗子糟蹋了?」
胤哦給噎了個結結實實,半晌才安慰說:「外頭還說九哥你只會吃喝嫖賭,白瞎了天潢貴胄出身,他們是嫉妒!出過氣就得了,誰還當真?」
他說完又挨了一下,「那能一樣啊?說我是紈褲子弟是大實話,說寧楚克格格矯揉造作那是污蔑詆毀!氣死本阿哥了!」
還是不懂她咋氣成這樣,胤哦就撓撓頭:「謠言這麼傳也挺好,九哥你年前在清泉寺摔了個大馬趴,她年後跟著跌一跤,看看你倆多等對,明擺著就是夫唱婦隨,不成親簡直沒天理。」
老太太一回府就使人去提督府告罪,說她帶寧楚克去寺裡求籤,不當心讓人給摔了,好在沒傷著。
覺羅氏一聽這話就慌了神,哪怕說了人沒事,她還是回屋去將崇禮珍藏的跌打膏翻了出來。那藥膏是熊膽制的,熊膽是崇禮在木蘭圍場獵的,就前兩年的事兒。當時把熊皮熊掌都獻給皇上了,熊膽讓他剋扣下來,又添了幾味藥材,譬如麝香三七什麼,托太醫院製成跌打膏,統共兩大罐,趕上舒爾哈齊調皮,時有磕碰,擱他身上已經用去一罐了。
覺羅氏拿上藥膏就往娘家那頭趕,進門之後顧不得同嫂嫂寒暄,就讓老奴帶路,逕直往閨女小住的院落去。
尚書府這頭覺羅氏當真不熟,她出閣時,哈爾哈還在甘陝任職,宅子是調回京城以後置辦的,她每年是會過來兩趟,也只是小坐,沒久留過。至於府上這些奴才,內外兩院的管家是伺候多年的老人,丫鬟小廝就數生面孔多,多數都不認得。
她不認得底下奴才,奴才卻認得她,一路過去都有人停下來行禮。
「有些時日沒見姑太太,姑太太好。」
覺羅氏頷首,腳下不停,繼續往前走。
她來得是真快,老太太聽嬤嬤說「格格來了」還愣了愣,跟著就聽見閨女的聲音:「給額娘請安,額娘您同我說說,寧楚克咋樣了?」
老太太見著自家姑娘是真高興:「不是給你遞了話去,沒大礙的,怎麼還急成這樣?」
「要是福海或者舒爾哈齊摔一下,自不用著急,這閨女既重皮相又好面子,我能不過來瞧瞧?」說著她讓丫鬟將藥膏拿來,「我把老爺的熊膽跌打膏全拿來了,能用上不?」
「這天氣,任誰出門都恨不得裹成個球,摔一下還能傷了?我讓人遞話過去就是怕你擔心,結果你還是慌成這樣。」
覺羅氏就笑:「額娘咱們待會兒再聊,我進去瞧瞧。」
老太太擺手讓她去,看她掀起門簾進了裡間才吩咐底下好生整治一桌,又報了幾個菜名,都是覺羅氏愛吃的。等安排妥當了,她才跟著進去。
外孫女還是沒什麼精神,人坐在柔軟舒適的圈椅上,手裡捧著個暖烘烘的琺琅手爐。
至於閨女則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正勸著呢。
「心肝誒,你這樣額娘看著多難過,不就是跌了一跤?誰還沒摔過呢?莫說這只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哪怕有無聊的人傳出什麼,那也害不到你。你想想從小到大額娘說的中不中?你信一回。」
胤□聞聲看她一眼,沒說什麼。
「你是要急死我!得虧是我過來,叫你阿瑪見了還不知道能鬧出多大的事。」
胤□還是沒個應答。
既然沒摔傷,她這個樣子是跌那一跤時讓人撞見了?老太太便是這時候進裡屋來的,覺羅氏趕緊問說:「到底咋回事啊?我問她什麼都不說,額娘您同我講講。」
老太太跟著坐旁邊去,坐穩之後告訴她也沒多大事,就是讓烏扎喇氏撞見了。
覺羅氏挑眉:「誰家的烏扎喇氏?」
「就是同你阿瑪不對盤那家的。」
「……工部尚書府啊?撞見又怎麼樣?她聰明點就把嘴閉嚴實,非要瞎傳遲早有機會報復回去,多大點兒事?」覺羅氏都不敢相信,她閨女就算再好臉面能鬱結成這樣?京城裡頭更丟人的事不是沒有,前頭還有一家格格出門走動時當眾放了個響屁,讓人笑話了好一陣子不也堅強的挺過來了。
論丟人,今兒這一茬能和人家相比?
覺羅氏已經想盡辦法,可收效甚微。也不怪胤□作踐這一片苦心,他已經絕望到顧不得旁的事,這輪番關心並沒讓他得到安慰。
重點是跌那一跤嗎?
重點是丟人嗎?
不是的!
今兒個這趟粉碎了他的信念,本以為去趟清泉寺就能換回來,他能接著過自己的瀟灑日子,現在去了去了,摔也摔了,他還在這裡,根本就沒有換回去的徵兆。
這還是頭一回,胤□問自己:要是換不回去呢?
那他豈不是要面臨選秀、嫁人、懷孕、生子……他要被困在後院這一畝三分地上,同一群娘們鬥個死去活來。這種生活想想就可怕,得換回去!必須換回去!想方設法也得換回去!
在找到可行的辦法之前,胤□得多做一手準備,假如短期內沒有契機,那還是嫁給自己,只有嫁給自己才有好日子過!至少寧楚克沒立場挑剔他,出了紕漏也會幫著善後,最重要的是寧楚克她是個妞!
頂著提督府格格的身子嫁給其他兄弟這種事,想想尿都要嚇出來……
如果可以,胤□由衷希望未來福晉能溫柔賢惠表裡如一,眼下再說這些也是虐自己。從前作為皇子,他活得那叫一個瀟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任性極了,如今康莊大道走成了羊腸小路,天老爺沒給他任何選擇,到今天他才由衷的體會到什麼叫做人難。
難啊,真的難。
因為實在勸不好,覺羅氏就分心同她額娘聊了幾句,說起除夕那天崇禮將兄弟噴了個遍,當場就把本家的老太太氣厥過去,老太爺還說要請他出族。
「你婆婆捨得頭上的二品誥命?」
「自然是捨不得,這不就把人勸住了嗎。」
「女婿這性子挺好,但凡他像前頭那兩個,你能有今天的好日子?」
覺羅氏跟著一聲笑:「他要是像那倆,阿瑪能把我嫁過去?」
老太太一眼瞪去:「不說這個,你接著講,後來呢?額圖渾那老匹夫沒鬧?沒拿孝道壓著女婿?」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6 01:06:06
第四十一章
「咋沒鬧?後來還讓我們老爺過去聽了兩回訓,說了些啥我就不清楚。那頭還不死心想讓大房的薩伊堪跟我們寧楚克一塊兒學規矩,說什麼都是一家姐妹,再親也沒有,嫁出去也能互相幫襯。她說得好聽,我看長房那姐兒恨毒了我閨女,真讓她爬上高處,不使壞就是好的。」
做了這麼多年親家,老太太能不知道那頭是啥德行?就拍拍覺羅氏的手:「你別管她,由她折騰去,就看她有多大福氣。」
覺羅氏原就是這麼想的,便頷首應道:「誰說不是呢。」
母女倆一邊聊還不忘偷瞄胤□臉色,瞧他還是蔫耷耷的模樣,也是沒轍。
想不明白閨女那麼爽利的性子咋會為這點小事去鑽牛角尖。
又覺得這段時日以來她變得挺多,心裡像揣上了事。
覺羅氏想不到她能操心什麼,只能猜測是為了選秀,莫不是還在惦記九阿哥?
她越想越像那麼回事,就抿了抿唇問:「閨女你莫不是怕折了名聲做不了皇子福晉?」
先前幾乎不給反應的胤□聽見關鍵詞猛的側過頭,雖然他很快否認了,覺羅氏心裡還是咯登一下。
這麼大反應還能不是?
壞了,還真給她說中了。
覺羅氏勉強穩住心,她最後還想努力一下,又道:「閨女你同額娘交個底,是不是認定了九阿哥?」
胤□搖頭。
「那你喜歡哪樣的?」
「哪樣都不喜歡,哪個都不想嫁。」
悲痛!
絕望!
閨女這都說上氣話了,還能不是在威脅她?
她能怎麼辦?
她偏偏硬氣不起來,只得捏著鼻子認下。
都說兒子生來是討債的,閨女才貼心……講句良心話,覺羅氏認為他們說反了。家裡幾個兒子全是放養的,他愛怎麼著怎麼著,搞出事來就揍一頓,揍完總能安分。唯獨這閨女,她是操碎了心,從前為她經營好名聲,如今為她導正三觀以及審美,不過看樣子是擰不回來了。
宮裡頭,寧楚克也感覺到壓力,傳言傳瘋了之後,宜妃就問她真不用再想想?現在還來得及!
讓斟酌的就是九福晉人選,宜妃總覺得還能挑出更好的來。
「先前董鄂氏鬧了笑話,你嫌她蠢不幹了;如今齊佳氏也鬧了笑話,你咋不嫌她丟人呢?」
寧楚克擰著眉心反問說:「哪能一樣?」
宜妃回問他哪兒不一樣?「我看她倆都配不上我兒子!」
「……優秀的是五哥,您幹啥逮著我誇?」
「別提你五哥,我這還在後悔沒給他挑個會來事的福晉。他塔喇氏性子是好,也太溫吞些,看她幹啥我都著急。」
寧楚克心想,那你咋的瞧不上我?這京城裡還有比我更會來事的格格?
回頭想想也不難理解,假如她沒換到宮裡來,她告訴阿瑪說看上九阿哥了……阿瑪也得氣炸肺,回頭能將胤□從頭到腳挑剔個遍,結論是瞎了眼才看上這麼個廢物蛋子。
這麼想她就當沒聽見宜妃的評價,任她說啥也就是一片慈母心。
不過危機感還是有,寧楚克覺得她不能坐以待斃,得做點什麼。胤□害她遭人議論,她得回敬一把,要丟臉就一起,誰也別嫌誰。
胤哦早先就在催,催她趕緊把花名冊搗騰出來,兄弟們都等著看!
寧楚克本來還想尊重一下胤□的意思,現在她改想法了。
許你丟我的臉,不許我搞你的事?
她從翊坤宮回去就往書案上鋪上玉版紙,先寫了段小序,解釋編寫應屆秀女花名冊的目的,讓你提前知道備選對象都是什麼品性,看誰合適趁早下手,別等娶回去了才發現福晉和預想的相差甚遠,到那份上你不認命也得認命了。又說妻賢夫禍少,成親那是一輩子的大事,平時為芝麻綠豆的小事你拉不下臉無妨,這回該求的趁早求。
大白話是這麼說,她提筆還是含蓄的,小序得有百餘字,寫完就到了最精彩的部分,寧楚克將秀女們分了批,頭一批就是身份最高那十餘人,半數和她有仇。
摸著良心說,她都沒去刻意抹黑,倒不是不想,主要是提筆之後發現料已經夠了,不用現編。她寫得每一條每一點都有理有據,比如誰家格格早先有過一個心上人,是誰她都知道;又有哪家格格最不會說話,隔三差五的得罪人……揭完短,她還順便誇了兩句,腦子雖然不好使,模樣還是不錯的,娶回去看著篤定養眼,只要你頂得住她見天搞事。
她還淡定的把自個兒的名兒寫了上去,備註有十六字:花容月貌、冰肌雪腸、姱容修態、蘭心蕙質。
又注有小字一行:爾等莫去肖想,你個凡夫俗子配不上。
一期出爐,她還讓錢方給包裝了一下,回頭順手就丟給老十,老十看過險些給她跪下。
這都不忘記吹一把,九哥真是愛得深沉。
「還是把我九嫂抹了?」
「抹了幹啥?」
「你就不怕她回頭聽說了置氣?」
「我這麼用心誇她,有啥好氣的?」
老十撓了撓頭,說:「寫上去不是送上門給人議論?」
寧楚克看他就跟看傻子似的:「不寫上去豈不更扎眼?再說誰不是天天給人議論,怕讓人拖出來評頭論足你就別得意別風光。許那些詩聖詩仙寫詩吹他們夫人不許我編個花名冊誇誇我福晉?」
「你前頭還說是單相思沒想娶的。」
「我改了想法不行?」
寧楚克不想多說,就一腳踹胤哦小腿肚上:「催命似的催了半個月,今兒給你還不滿意?拿上滾蛋。」
等胤哦走遠了寧楚克才嘀咕說,額娘費那麼大勁才打出一片好名聲,還不如她寫個花名冊來得快。
這冊子傳閱速度是真的快,比她預想的還快,短短一兩天時間,八旗子弟三觀崩了一回又一回,他們心裡那些首選統統給刷了下來,長得美有個屁用,挑福晉能只看臉嗎?
一開始呢,只是感覺不對勁,後來就有格格發現別家福晉看她眼神不大對,從前親近的不親近了,本來有意說親的也擱置了。
費了好一番功夫打聽也沒有眉目,只是聽說是本人改口了。
早先問過家裡的兒郎,都說隨意來著,如今齊刷刷不幹了。
你說什麼總督府將軍府?
不要通通不要。
你說他爹是二品重臣大權在握?
那也不幹。
你說她模樣生得好,性子也通透,誰娶誰享福?
這機會讓給別人行不行?誰愛娶誰娶。
你說……
你還說個蛋!你騙鬼呢!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這麼大動靜,事情還兜得住?
很快就有人順籐摸瓜發現了那本冊子,一番追問之下才知道是九阿哥給的,各家福晉只差沒以死相逼,催著老爺進宮去告狀,問皇上討個說法回來。
堂堂皇阿哥污蔑詆毀他們姑娘,這叫什麼事兒哦?
他愛新覺羅胤□還是人嗎?
聽說有兔崽子沒頂住把九哥供了出來,胤哦趕緊過來報信,他建議說打死不認,皇阿瑪還能真把親兒子打死?寧楚克就坐原處喝茶,她半點不慌。
急啥,那冊子上寫的句句是真,有本事派人查去啊。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6 01:06:15
第四十二章
現在這樣不挺好,誰家閨女都不會想不開嫁給九阿哥這牲口,她九福晉之位跑不了了。
那話咋說的?
魚配魚,蝦配蝦,烏龜配王八。
誰也別嫌誰!
受的刺激多了,恢復起來自然就快,胤□只消沉了半日就打起精神來,迷茫歸迷茫,日子總得過下去。左右世事無絕對,說不準趕明就峰迴路轉迎來新的契機。
他陪老太太用過晚膳才隨覺羅氏離開尚書府,臨走之前還同哈爾哈打了個招呼。
哈爾哈見著外孫女高興,聽說閨女來了更高興,不換氣的問了一長串。問崇禮咋樣,倒霉親家作沒作怪,又關心了兩個外孫子的情況,這才心滿意足放閨女出府。
早先忙著趕路,覺羅氏乘的馬車來,這會兒也沒換轎,兩人一前一後上馬車,坐穩之後,覺羅氏將胤□摟進懷裡,歎口氣說:「也不知道是和清泉寺犯沖還是近來流年不利,怎麼前後去了兩趟都出事,得虧這兩回皆無大礙,否則額娘得心疼壞了。」
胤□在心裡一聲歎息,暗道提督府這福晉和禮部尚書府的老太太咋都愛摟來抱去的,說體己話還要拉著手,他很不習慣他們表達親暱的方式,頭一回差點把人丟出三丈遠,多兩次才稍稍適應一些。
他盡量忽視心裡的彆扭,順著覺羅氏這話一琢磨。要說倒霉其實也就年前那回,今次是他自個兒鬧的,只是不能把心裡話講出來,胤□想了想說:「今兒個求的靈簽讓咱們順其自然,寺裡的和尚也說我命好,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覺羅氏拿食指輕戳他腦門:「往後的事誰說得好?眼下你當心點……當心點準沒錯。」
「額娘教訓得是。」
胤□不想反覆說今日之事,就問本家那頭是怎麼回事?老太爺又鬧起來?為薩伊堪?
覺羅氏瞇了瞇眼:「這事不用你來操心,你阿瑪總能辦妥。」
「既然開了頭,您就說完唄,我隨耳聽聽。」
本來也不是秘密,看閨女好奇,覺羅氏就沒藏著掖著,直接說了:「老太太既捨不得二品誥命,又嚥不下那口氣,也知道咱們老爺在你的事情上從不妥協,就想了個招,讓他幫老三使點勁。」
胤□早先就瞭解過,寧楚克她大伯在翰林院三叔在工部衙門:「三叔是什麼官來著?」
覺羅氏嗔他一眼:「你個促狹鬼,老三得有幾年沒升過,還能是什麼官?工部員外郎唄。老太太的意思是也不為難你阿瑪,給他升個郎中就成,還說屯田清吏司原先那五個郎中裡頭正好有一個陞遷了,叫你阿瑪想法子讓老三頂上去。」
也是佟佳氏沒在跟前,否則胤□恐怕要忍不住問一句:你這臉還能更大些?
工部下設四司,分別是營繕清吏司、虞衡清吏司、都水清吏司以及屯田清吏司。
前頭三個姑且不說,這屯田清吏司主管費用核銷物料支取,是個撈油水的好地方。畢竟朝廷從來沒停過修建園林行宮的步伐,哪怕從指縫裡漏出一點,那都是大筆的進項。看覺羅氏的反應,在這些婦人家眼裡恐怕就鹽政、漕運、織造之類才是肥缺,她們壓根想不到工部衙門裡小小的屯田清吏司能貪去多少款項,這麼看,開口的雖然是老太太,出主意的指不定還不是她。
想到這兒,胤□問說:「老太太最疼的不是大伯?」
「是啊,她最看重的是你大伯崇善,可你大伯人在翰林院,翰林院是什麼地方?天底下最迂腐最清高的人都在那兒,你阿瑪伸過手去就能叫人打折了……這不才有折中之法。本來老太太想叫你三叔換個部門,去禮部,讓你阿瑪找你郭羅瑪法疏通,最好能保他五年升侍郎十年繼任尚書。你三叔不想叫你阿瑪太過為難,說就在工部也挺好,老太爺也說好,正好屯田清吏司空了個缺,讓他補上去不難。」
胤□聽罷嗤笑一聲。
覺羅氏一巴掌拍她手背上:「儀態給我端起來,沒事兒別學你阿瑪。」
「額娘您不想知道三叔在打什麼主意?」
「任他算計什麼,你爹總不會答應,非但沒答應,又把老太爺氣了個半死,說什麼做人要腳踏實地做官得憂國憂民,別成天打歪主意,領著哪裡的俸祿就幹好分內的活,走後門爬上去也是丟人現眼,遲早打回原形……」覺羅氏說完又自然而然的把話題帶回來,讓胤□別操心府上,想想這年選秀才是真的。
胤□還是對本家那幾個更感興趣,先前覺得他們是迂腐清高,如今看來也不過是假清高。
不想去禮部還能理解,禮部尚書哈爾哈非但不會關照親家,反而還能下黑手坑死他們。他想去屯田清吏司,那胃口就大了,這是指著當幾年官發筆橫財。
自個兒沒那能耐還想往上爬,拼的就是財力。
回提督府之後,鬆快的日子又一去不復返,胤□讓教習嬤嬤盯著連睡姿都是改了又改。本來作為皇子,他的睡姿就是特別糾正過的,規矩是規矩,總不夠優雅,瞧著也不大迷人。
嬤嬤手把手教他怎麼凸顯優勢,怎麼才能使人欲罷不能。
只高貴不行,太高貴能逼得人清心寡慾,壞胚子看了都想從良;八大胡同勾人那套更不行,做出來平白降了格調。
寧楚克這身份,那鐵定是給人做嫡福晉,嫡福晉就不能跟小妾似的,那些小妾為了把爺們勾進房去啥事都幹的出來。
胤□聽她們一席話,三觀又碎了一回。
敢情那些驚鴻一見十有八九都是造假來的,你看她步態優美,那是頂碗練的;你看她梨窩淺淺,那是對著銀鏡笑過千百次總結的;你看她低頭時露出優美的脖頸,你感覺蠢蠢欲動,殊不知人家心裡在哂笑,這就把人勾到手了,真是個傻子……
這麼一想,什麼白月光硃砂痣統統得碎成渣,左右她給你看的都是假的,哪怕成親三十載也不一定能看明白同床共枕這人是什麼德行。
就是這麼突然,胤□就焦慮起來,擱在幾百年後這叫結婚恐懼症。
他焦慮了兩天,就趕上舒爾哈齊偷溜過來,小傢伙這一冬又長了肉,肥嘟嘟圓滾滾的瞧著討喜極了。
胤□伸手讓人坐旁邊來,問他用不用點心,舒爾哈齊偏頭想了想,說:「我想吃嬤嬤做的千層糕,多加點山楂進去。」
寧楚克那奶嬤嬤最會做點心,聽舒爾哈齊這麼說,她樂顛顛就往膳房去了。胤□伸手在舒爾哈齊的小肚皮上探了一把,難怪要加山楂,他小肚皮裡裝得滿滿的壓根沒消下去。
「過來之前吃了多少?別撐著。」
「撐不了撐不了,阿姐你別老說我,我給你講,我剛去額娘那頭正好撞見額娘同大嫂說悄悄話,我就蹲在窗台底下聽,你猜我聽見些啥?」
胤□相當配合:「說吧,你聽見些啥。」
「她們說了半天要告訴你還是不要告訴你,最後決定瞞著。」
「瞞著什麼?」
這就問到點子上了,舒爾哈齊勾勾手指讓他低下頭,貼近了小聲說:「她們說九阿哥又闖禍了,還說他就是個禍害。」
胤□:……
我去你的!我去你祖宗十八輩啊!
提督府這妞咋就那麼能耐?
她那精神頭比老十還好,她咋就不消停?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6 01:06:26
第四十三章
只聽見這麼一句胤□就要原地升天,他盡量穩住,讓舒爾哈齊接著說,舒爾哈齊就把他聽到的全講了出來。說的人自己還糊塗,聽的人已經明白了。
寧楚克格格憑借混跡後宅多年的優勢,在大選前幾個月搞出了一本冊子,帶八旗子弟走進選秀背後,認識各家貴女,以便選擇最適配的福晉。
胤□:……
別人家能不能娶個好婆娘關你屁事!
你忒麼咋就管得那麼寬?哪來這麼多憂國憂民的情懷???
胤□感覺心跳得好累,都快跳不動了,他抬起手摀住胸口,掌下軟綿綿的……
她娘的!去她娘的!
換個人莫名其妙變成皇子,莫名其妙身陷宮廷,慌都慌死了,鐵定得畏畏縮縮生怕讓人瞧出名堂。寧楚克這心態咋能那麼好?她就不知道擔驚害怕怎麼寫,事不來找她,她主動找事。先開罪八哥,後惹怒上書房的先生,還能想出用扁毛畜生送信,那扁毛畜生和她一模一樣,聽說差點把鶴鳴院給掀了!這還不算!她現在竟敢搞什麼花名冊,還是把看不順眼的統統抹黑掉那種花名冊。
感覺身體被掏空,胤□心好累,他已經不想做任何評價,提督府這位格格真是個幹大事的人。
真慶幸前兩天跌那一跤沒換回去,否則自己不僅要背黑鍋,還要替她挨板子。
胤□堅信,皇阿瑪一定會好好收拾她,必須打她板子!雖然皮開肉綻的是自己的身體,只要想到痛的不是自己,竟然有點被安慰到。
這種攪事精就得收拾,狠狠收拾。
很顯然胤□還不知道,他皇阿瑪已經不是從前那個皇阿瑪了。聽說老九犯了事,惹得好些大臣到御前告狀,宜妃心裡一緊,她都沒問詳情,趕緊收拾了一番就要去乾清宮替心肝求情。
她到的時候,寧楚克就跪在裡頭,殿外有小太監守著,陪著笑臉請她回去,說皇上這會兒誰也不見。
宜妃心裡更慌,卻見小太監露出古怪的神情,安慰說:「娘娘您別擔心,九阿哥沒事。」
沒事?這還能沒事?
想起的確沒聽說老九挨罰,宜妃才冷靜些,覺得這當口她是不該露面,趕著去求情反而可能引來皇上不快,方才真是急昏頭了。宜妃帶著人原路返回,回了翊坤宮就吩咐王嬤嬤打聽著,看到底是個什麼後續,老九挨沒挨罰,皇上怎麼說。
寧楚克能怎麼著?
她一到乾清宮就倔強的跪下,然後康熙就開始問話,他順手丟下一本冊子,就砸在寧楚克身上:「這是你搗騰的?」
「沒錯,就是兒臣。」
只聽這一句康熙就氣炸了:「還敢承認?」
「有啥不敢承認的,這裡頭每個字都是我親筆寫的,絕對沒請旁人代勞。」
「很得意是不是?你知道你闖了多大的禍?有時間不能幹點正事?不幹正事也成,安分點行不行?」
寧楚克眨了眨眼:「皇阿瑪您生氣啦?這有什麼好氣的?兒子又不是瞎寫,絕對有理有據不怕辯。那話咋說的?既然敢做還怕人議論?」
康熙氣得說不出話,寧楚克又道:「用腳趾頭想就知道他們是耍賴不承認了,還想誣告本阿哥!他有能耐就堵住悠悠眾口,沒能耐就夾緊尾巴做人,誰給他的勇氣反咬一口?」
康熙閉上眼,深吸一口氣,他盡量保持著君王的儀態,讓自己不要怒吼出來。
「朕也想問你,是誰給你的勇氣寫出這本花名冊?」
「當然是我皇阿瑪,我爹是皇上!天塌了有爹給我撐腰!」
「你就沒想想讓你糟蹋這些貴女們也有個身為朝廷重臣的能耐爹,他們能排著隊進宮來,能用唾沫星子淹死你。」
「能一樣啊?他再能耐還能比過皇阿瑪您?」
看她完全不覺得自己有錯,人家找上門來也不見慫,康熙都不知道該說啥,真無話可說。他覺得從前對老九的教育可能出現了什麼問題,老九這派頭是好,走出來就比老八更像皇阿哥,只是膽子太大了。
「胤□啊,你都這麼大人了,皇阿瑪能護你一輩子?」
寧楚克想了想:「那以後我不招惹這麼多還不行嗎?皇阿瑪您年輕著,年輕力壯呢!」
康熙總覺得哪裡不對,回頭一想,今兒個是要收拾她的!咋就偏到這兒來了?
「這回的事你自己說怎麼辦?」
寧楚克歎口氣:「只我鼓起勇氣給大傢伙兒提醒,他們得了實惠連聲謝謝都不說,遲早得遭報應。」
康熙也是氣樂了:「這還能不是你瞎編的?從哪兒打聽來這麼多事?」
「這還用得著打聽?出去轉一圈就能聽說不少。」
「就你聽說了,別人都不知情……」
「哪能啊?他們還不是裝傻?都在背後嚼舌根不樂意站出來得罪人。」
到底誰傻?人家都不敢做的事偏偏就讓你做了!人家心照不宣的事就讓你給捅破了!不搞你搞誰?康熙恨不得揪著他耳朵問問,你和自己是有多大仇,這麼坑自己的?
得虧他第一冊 只收錄了十來位貴女,裡頭有一半著重點出了優點,這麼算來,他惹怒的也就那麼五家。偏這五家全大有來頭,他們這回鐵了心聯合起來非得討個說法,一到御前就抹眼淚,說養大一個閨女不容易,姑娘家名聲比啥都重要,這下毀了,讓九阿哥出來給個交代,讓他負責。
康熙也問他,想沒想清楚,怎麼善後。
寧楚克:……
善個屁的後,我就愛說實話你能怎麼著?
你說你閨女嫁不出去了?
那還不容易?
本阿哥給你指條明路!但凡嫁不出去的都送來給我做妾,我一個個收拾她們。
寧楚克就這麼說的,讓康熙好生確認一下,看是不是真的嫁不出去。
就她們那家世,哪怕自身條件差點,找個冤大頭還不容易?
說嫁不出去了是想威脅誰呢?
寧楚克像是沒覺察到這話多不要臉,她滿心覺得自個兒出了個好主意。
至於康熙……已經讓親兒子給鎮住了。
啥?
讓將軍府、學士府、總督府那些個貴女全給你做妾?
你皇帝爹都開不了這個口,簡直臉大如盆!
康熙腦仁生疼,他抬手在太陽穴上按了按,說:「你再重複一次。」
「就因為那些大實話連累他家閨女嫁不出去,本阿哥願意負責!本阿哥心善,不忍心看她們齊刷刷絞了頭髮做姑子,來給我做妾,來一個我收一個,保她有依有靠吃喝不愁。」
趕上太子帶著老四老五過來求情,剛到殿外就聽見皇阿瑪怒斥一聲:「你想得美!」
寧楚克撇撇嘴,本阿哥美顏盛世想得能不美麼?
「皇阿瑪您聽我說,我也不是真想娶回一群二傻子給自己添亂,這不是得勸退他們?只要告訴那些不消停的,說不用擔心,她閨女嫁不出去本阿哥願意負責,那她一定能嫁出去!」說著他還嘀咕一聲,「多大點兒事兒呢?還鬧成這樣了。」
你別說,這話挺有道理的,康熙還在回味,寧楚克又扯上一通:「這年頭娶福晉第一看的還真不是自身條件,排首位的是出身。再者說,還沒選秀呢他咋能篤定說嫁不出去了?嫁給誰得由皇阿瑪您說了算,您撂下牌子他才能做得了親閨女的主,說出這種話,這是沒將您看在眼裡,不削他的爵罷他的官打他板子已經是天恩浩蕩了。怎麼有這般厚顏無恥之人?得了便宜還賣乖!來問本阿哥討說法,誰給他的膽子?誰給他的勇氣?」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6 01:06:39
第四十四章
真不愧是從宜妃肚皮裡頭爬出來的,這嘴皮子真夠利索。
康熙聽得越多就越有被洗腦的感覺,總覺得哪裡不對,又指不出到底哪兒出了問題,康熙這頭更疼了,他不想再聽老九廢話哪怕一句,擺手讓他滾蛋:「這回就算了,再胡鬧下去沒這麼便宜。」
寧楚克當即笑開來,恨不得指天發誓:「兒子都聽您的,皇阿瑪放心。」
放心?他如何放得下心?
都說兒女生來是討債的,康熙從前沒啥感覺,從前都是兒子們變著法討好他,如今他見識到了。胤□這捅婁子的能耐誰也趕不上,老十那憨貨比他差遠了。
胤□退下去之後,康熙又琢磨一通,的確沒有更好的法子,至此他又是一番感慨。老九雖然不著調,腦子轉得是真快,每回讓他出主意,聽似荒誕,仔細想想其實可行。
就拿這回來說,任憑這些大臣鬧上了天,能把老九怎麼著?打他板子?關他?審他?還是砍他的頭?
他們都不知道自己在鬧什麼,只知道應該鬧!這官司還沒打起來其實已經輸了,誰讓胤□有底氣有後招,他們什麼也沒有,連指控都軟趴趴有氣無力。
另一頭,寧楚克剛從乾清宮出來就撞上三個哥,她抬手打了個招呼,看起來不要更輕鬆。
老四跟著過來是出於護短,本來想幫著求情,讓皇阿瑪別將老九打死了,真正過來發現他不僅沒挨板子,還神清氣爽從裡頭走出來,這心理落差不可謂不大。
他黑著臉不知從哪兒問起,太子先開了口:「九弟可還好?」
寧楚克笑道:「好啊,能有啥不好?倒是二哥四哥五哥,您三位倒是巧,還能趕一塊兒過來。」
瞧這吊兒郎當的樣子,胤祺真想把人摁住揍上一頓。
「巧什麼巧?咱們特地趕來替你求情的。」
寧楚克反手一指:「替我求情?」
胤祺扶額:「你不知道自己闖了多大的禍?九啊,少惹點事。」
雖然感覺他操心太過,不過當哥的就是這樣,寧楚克還滿能體會的,就伸手拍拍胤祺的肩膀:「五哥你穩著點,別著急,冊子那事已經擺平了」
太子都不敢相信:「你擺平了?怎麼搞的?」
「直接說多沒勁,等著看唄!」
先前太子說要去為老九求情,老大習慣了同他唱反調,自然不樂意跟,老三作為有風骨有氣節的斯文人對這事也看不過眼,沒落井下石已經很給臉了,老七沒啥存在感姑且不說,老八說是正忙,老十作為同夥本來做好了一塊兒挨板子的準備,結果條件不允許他出頭。
所以說,來求情的就只有三人,太子於情於理都該走這趟,老四倒沒覺得胤□做對了,照他的意思,先幫著把難關度了,回頭再關上門來算賬也不遲,老五作為同父同母的親哥也差不多是這個想法。
他們商量了一番,又各自打了腹稿,剛到地方還沒來得及做點什麼這場戲就落幕了。
簡直荒謬荒唐難以置信!
皇阿瑪竟然沒罰跪,也沒打他板子,只聊了幾句就讓老九悠哉哉從乾清宮出來了!
讓他過來難道不是為了問責?
總不會是特地誇他吧?
三人急沖沖趕來,發現雷聲大雨點小,稀里糊塗又出了宮。小太監也稟了康熙說太子、四阿哥、五阿哥來過,康熙闔目說知了,心想老五攤上這麼個血脈至親也是造孽。老二老四挺好,甭管怎麼說是兄弟就該守望相助,先幫襯著將難關度了再回頭清算,做法一點兒沒錯。反而那些避猶不及的,這心也太冷硬些,甭管老九做得對不對,做兄弟的不幫他說話替他承擔?遇上事只怕被牽連,那還算什麼兄弟?
其他人不想惹事還能理解,老十不露面就奇了怪了。
「去打聽打聽十阿哥在忙啥?」
康熙吩咐下去就悶頭批起奏折來,不多會兒,前去打聽的小太監低頭匆匆進殿。
「回皇上話,前頭鬧起來之後,十阿哥就吵著要來負荊請罪,說是他日日催著才有那冊子出爐,心裡有氣都衝他去,結果還沒走出房門就讓九阿哥綁了,就綁在頂樑柱上,嘴裡還塞了個豆包。」一邊說,他就想起那搞笑的場面,險些沒繃住,好在低著頭,沒讓人瞧出來。
康熙怎麼都沒想到事情是這樣的,他噎了半晌,雖然心裡的疑惑得到了解決,本來就突突著的太陽穴卻突突得更厲害了。
從前就感覺老九不著調,今兒才知道他這麼能耐!
雖說各朝皇帝都有那麼一兩個行事荒唐的兒子,荒唐成這樣真的少見。
後來,大臣們聽說皇帝高高拿起輕輕落下,根本就沒處置九阿哥,又鬧著到御前來討說法。康熙自顧自批著奏折,理也沒理他們,等一個個都鬧夠了說完了才挑起眉梢:「昨個兒老九說了,假如真的有因為那冊子嫁不出去的,他都可以負責,要是誰家格格被逼無奈只能做姑子,就一抬小轎抬他院裡去。」
啥?!!!
一抬小轎抬他院裡去是啥意思?一品二品大員家千金給他做妾?他真開得了口!
就有脾氣暴的差點就地罵娘了,虧得旁邊人撞了一下使他想起這是在御前。
這……
他們以為權臣聯手怎麼也能讓九阿哥吃個教訓,結果就這樣?
早知如此那還不如別鬧騰!
不服氣吧,又不敢威脅皇上,要是忍了,這還能抬得起頭?他們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恨九阿哥無法無天之於還惱起康熙,覺得他太不給人留情面。
康熙看幾位大臣互遞眼色就猜到他們在想什麼,他覺得好笑,這些老東西這回竟然在老九手裡栽了跟頭,讓個小年輕拿住了命門:「胤□已經給了說法,諸位愛卿無需憂心,還有別的事就一併說了,無事就退下吧。」
「……那我閨女就白白污了名聲?九阿哥是皇子不假,幹出這種事不給個解釋?」
康熙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說:「這麼說就使人查上一查,查出來那冊子上寫的都是子虛烏有,是胤□心黑栽贓誣陷,怎麼處置都成。」
誰不知道呢?
誰不知道那都是真的!
真使人去查才是把臉面扔地上踩。
方纔還叫囂著要解釋的直接給噎了個正著,他拳頭握得卡卡作響,憋著氣退下了。
他們退出去之後,康熙看了梁九功一眼:「去送送他們。」
梁九功會意,快步跟出殿外,他喚住那心有不甘的笑瞇瞇說:「大人是不是忘了?皇上是君,爾等是臣;皇上是主,爾等是僕。主子說奴才不好奴才就該聽著受著,沒聽說不服氣硬要討個說法的。」
「這……」
幾人面面相覷,都猜是壞事了,就想塞銀票請他美言,梁九功已經說完回殿裡去。
雖然九阿哥這麼做的確不妥,皇上教訓他也罷,哪輪得到朝臣咄咄逼人?
你要是有底氣上頭寫的全是假話那還好說,既然是真的,不夾緊尾巴做人還鬧什麼呢?真查個清楚明白再將事實公諸於世豈不是更丟人?
以為位高權重不懼胤□一個光頭阿哥,也不想權力是誰給的,你還能威脅得了皇上?
幾人心慌意亂回了府,回去就撞上哭哭啼啼的閨女以及怨氣沖天的福晉,她們還在咒罵。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6 01:06:49
第四十五章
「行了,這事休得再提。」
「老爺你這是啥意思?這就算了?那咱閨女受的委屈呢?」
「閉嘴吧,你再鬧下去我這官帽都得掉了。」
福晉聽說臉色一變:「……皇上就這麼不講道理?」
「換做咱家閨女委屈了咱府上的奴才,你還能讓閨女給他賠禮?」
「奴才秧子咋能和咱閨女作比?」
「你這話說對了!奴才秧子咋能和皇阿哥作比?不說人家沒栽贓你,就算那上頭寫的全是胡編亂造又怎麼樣?你還想威脅皇上?你要九阿哥解釋什麼?」
福晉臉色慘白:「都鬧成這樣了,那怎麼辦呢?」
對別家而言事情相對還簡單,董鄂家才是一團亂。哪怕宜妃她娘家嫂子還沒逮著機會遞過話去,只從冊子上寫的就能看出來九阿哥對他家格格有多不滿。
原句就不重複,大概意思是說:董鄂格格美則美矣卻長了個豬腦子,誰娶她回去她就能叫誰家倒霉。
就沖這番評價,她阿瑪就覺得這女婿要不起,得請皇上另外擇個九福晉。別人就沒這麼果決,像福晉還在猶豫,說萬一九阿哥那麼寫只是為了打消其他人的念頭,讓他們不來爭不來搶呢?或許他對閨女很有好感。
而她閨女——董鄂格格本尊想法更簡單粗暴。
你都那麼搞了,我也不可能找到更好的相公,那肯定得死死攀住你。
母女倆想的不同,得出的結論相差無幾,七十本來還有些遲疑,這一出過後,他趕緊琢磨說辭,必須把這樁親事搞吹,閨女嫁給誰都好,決不能嫁給九阿哥。
一來九阿哥太能惹禍,遲早引火燒身;二來他中意的分明是提督府那個,就算娶了自家閨女,閨女能有活路?
站在爺們的角度,福晉不合心意解決的辦法有很多,最簡單就是弄死她,再迎繼福晉進門。
得知阿瑪的想法,董鄂格格砸了一地碎瓷片,說什麼也不答應。
「壞了這門親事,您還能給我找個更好的相公?」
「我正黃旗都統家嫡女,絕不嫁給阿貓阿狗,我丟不起這個人!」
七十氣急了,他衝著福晉就是一頓訓:「你怎麼教的?還不把人弄回房去。」
「可是老爺我也覺得這樁親事不能壞!壞了咱閨女還能抬起頭做人?」
「抬不起頭做人好歹還能做人,不低這個頭那就讓她做鬼去,你當九阿哥是憐香惜玉的主?他喜歡誰中意誰你還沒看明白?落到這地步怪誰?怪她自己沒能耐!怪她蠢!論官階我還能壓崇禮半級,人堂堂皇子放低身段也想同提督府結親,偏偏就看不上她!」
董鄂格格從來都被捧得高高的,沒受過這般羞辱,羞辱她的偏還是親爹。
她漲紅了臉,哭著就衝出門去。
不禁又想起寧楚克那囂張模樣,心裡恨極。
都是她!
她活著只會給人添堵,怎麼沒死了呢?
她該死!
福晉擔心得很,跟著就要追出去,走了兩步又回頭說:「這也怪不著她,幹啥當她面說得這麼難聽?」
「不讓她死心她還在做黃粱夢!」
早半個月就已經立春,京中春寒料峭,及至元月尾,氣候才逐漸轉暖,天兒亮得越來越早,凍了一個冬的枯枝也悄悄地發出新芽。
胤□抄著手立在院裡,估摸著再有幾日癸水又要來,心裡很是煩躁。他總覺得這妞已經樂不思蜀了,她從思想上就出了問題,這做派壓根沒在為換回來而努力……正盤算著怎麼才能再見對方一面,臂上就一疼,教習嬤嬤拿著戒尺站在他側後方,臉黑透了。
胤□眼神一個游移,動作倒是挺麻利,趕緊鬆開環抱起來的胳膊。
近段時間嬤嬤簡直心力交瘁,要不是提督府給的酬勞實在高,她早撂擔子不幹了。要她說,換做規矩再差的,一天天這麼下來也該學好了,這位寧楚克格格真的能耐,你說她不走心吧,態度還是挺端正,聽說還會關上房門加練,就是練來練去也沒多大成效,哪怕已經改掉不少陋習,身上還是一股爺性。
想說兩句,瞧他這樣又開不了口。
再有,要是說說就能頂用,那他早該修成京中貴女的典範了。
嬤嬤只得歎口氣:「格格未來篤定能前程似錦,奴才只求您一件事,別砸了我這塊招牌。」
胤□那眼神飄得更厲害,寧楚克會不會砸她招牌難說,左右要是換不回去,往後應該沒人會請這兩位嬤嬤上門教規矩了。摸著良心講,他已經盡力了,所有人都覺得他不開竅,也不想想他是從什麼狀態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以前他大口喝酒,如今細細品茶;以前他邁開腿大步流星往前走,如今儀態萬千款步輕移;從前坐下之後兩腿往椅子扶手上一扔,怎麼舒服怎麼躺,如今得將雙腿合攏,坐姿還得從容優美;從前隨便抹一把臉就能出門,如今起床之後得對著銀鏡坐上大半個時辰,假如有計劃要出門,這個時間還能更長些……有些動作一開始做起來十分彆扭,時間長了總歸能習慣,近來胤□總在想,他要是真習慣下來,換回去之後該咋辦?
就比如說,貴人們都愛戴護甲,為了好看也為了不影響行動,在接茶盞端湯盅的時候她們習慣挑起兩指……這動作風流嫵媚,好看得很。
因為好看,大家都這麼學,嬤嬤當然也教了他。
本來爺們端碗都很隨便,怎麼順手怎麼來。胤□幾經矯正,如今甭管是拿手帕、調羹、點心或是翻書、執盞,尾端兩指都會不自覺挑起,這已經變成不經意間的動作,有時候他低頭看見了會默默地收回來,更多時候直接注意不到。
真要換回去了,這些在提督府學成的習慣能逼死他。
讓兄弟們瞧見還不得笑暈過去?
想到這些,他心裡真的沉重,頂著寧楚克的身份這些必須得學,學得越多,回頭全都變成負累。瞧他無精打采的,嬤嬤以為是這幾日練女紅煩著他了,就說:「天一回暖,跟著就會有貴女相邀,或者遊園或者騎馬……格格不抓緊點練習儀態,老奴真不敢放您出門。」
胤□:你當我很想出門?
就寧楚克搞的那些事,用腳趾頭想也知道出去將面臨什麼。
然而有些事情是沒法逃避的,又幾日,溫度更高一些,貴女們脫掉厚重的披風,穿上稍薄的春衫,她們組織起詩會,喫茶踏春放紙鳶。寧楚克格格作為時下最炙手可熱的貴女,想一睹她風姿的自然不少,連著幾天提督府日日有帖子上門,覺羅氏篩過一遍,又請兩位嬤嬤看過,最後留了兩張。
一張是尚書府遞來的,覺羅家幾個表姑娘約寧楚克遊園賞花。一張是莊親王福晉遞來的,莊親王博果鐸沒有生兒子的命,他比皇帝還年長四歲,膝下無子,只得一雙女兒。女兒到歲數之後紛紛外嫁,王府就顯得有些冷清,平素連個笑語也聽不見……便因此,莊親王福晉很愛下帖子請人過府小聚,見著這些比花還嬌艷的格格圍在跟前她就高興。
篩選出來之後,覺羅氏將帖子送去鶴鳴院,交到胤□手裡,胤□一看,跟著就吹了個口哨。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6 01:07:01
第四十六章
是莊親王府。
莊親王不能生兒子這個梗在皇室也是很出名的,都不用請太醫去看,猜也能猜到問題出在誰身上。沒嫡子還能說是福晉不中用,沒兒子,那只能是當家的不給力。
想起這茬他就不自覺露出笑意,緊跟著就覺得周圍有些森冷,這天兒已經很暖和了,咋還感覺冷呢?
胤□扭頭一看,教習嬤嬤簡直無處不在,吹個口哨又讓她聽見了。看胤□立刻收斂起來,還露出純良的表情,只差沒提筆將「我錯了」「我會反省」「我一定改正」寫在臉上。
嬤嬤又是一聲歎息。
在提督府呆的時間越長,她就越覺得金字招牌保不住。從前也帶著武將家的格格學過規矩,這麼糟心真是頭一回,來之前想也沒想過。
就她這樣,偏偏還擠掉董鄂格格入了九阿哥的貴眼,這就跟做夢似的。
嬤嬤又想起她前兩天聽說的,聽說正黃旗都統到御前請過罪了,說自己教女無方,說他閨女不堪為皇子福晉,請皇上三思,請皇上撂牌子放他閨女回家自行婚配……這傳言有幾分真暫且不知,左右九阿哥已經通過那本冊子告訴八旗子弟他中意誰,九福晉很難旁落。
到底是九阿哥眼瘸還是他真就看上了寧楚克這張臉,眼下不得而知。
甭管什麼原因,有一點可以確定:寧楚克真的命好。
嬤嬤沒再多說,只道今兒有幾身新的旗服送來,讓他試穿一遍擇出兩套出彩的,再把珠釵配齊,別臨到那日手忙腳亂。
竹玉跟在一旁聽著,說:「格格天生好相貌,上什麼妝就像什麼樣,淡掃蛾眉可,盛裝也可,往常不用刻意打扮就能勝過許多格格,要是怎麼出挑怎麼來,怕是要掃主家面子?」
嬤嬤瞥她一眼:「假如沒那本冊子,隨便些是無妨,九阿哥將格格誇成那樣,你想想看別家會不會服氣?今次怕都卯足了勁,咱隨隨便便過去不得丟個大臉?九阿哥都那麼說了,格格就得將旁人都蓋過才好。」
竹玉恍然大悟,應說還是嬤嬤看得明白。
胤□聽她們你一言我一語,忍不住又在心裡問候了寧楚克一輪。
那冊子和本阿哥屁干係沒有,本阿哥才沒誇過那離經叛道無法無天的女人。
能耐成這樣,給她搭個梯子她能爬上天去!
莊親王福晉遞來的帖子上落的日子在二月初五,竹玉知道以後還在心裡嘀咕,得虧格格從來很準的月事在頭個月提前了幾天,這個月也跟著提前到初一,要是照往常的規律初五來,疼得死去活來哪能出門?
胤□就沒有她這麼慶幸,他從二月初一接連痛了三天,到初四才勉強緩過勁來,血量也減少很多,初五這天身上還不乾淨,幾乎已經感覺不到疼,就感覺體虛。
一方面每月這幾日的確虛,另一方面是他心理作用,哪怕這已經是第二回 ,他還是不敢相信女人們每個月都要放出去那麼多血,得吃多少藥膳才能補回來?
初四這天他臨鏡自照,總感覺臉頰蒼白了許多,嘴唇上血色都少了。
多看一會兒越發心痛,趕緊招呼寧楚克那奶嬤嬤:「嬤嬤你去趟膳房,給我燒個雞來。」
嬤嬤有些遲疑:「福晉吩咐了,不讓膳房給格格單獨開火。」
胤□簡直不敢相信,問:「我怎麼沒聽說?」
「前幾日才吩咐下來,說這一個多月格格胃口好了很多,連帶著長了一圈肉,再吃下去旗服恐怕塞不下您,讓您克制。」
「我放了這麼多血不用進補的?」
「膳房煨著湯,待會兒就給您送來。」
光喝湯能頂什麼事?
「我想吃肉。」
奶嬤嬤都想跪下求他,誰家姑娘每月不放血呢?蜂蜜水喝了,姜棗茶喝了,補湯喝了……虧出去那點早已經補回來,還吃什麼燒雞!誰家貴女天天想著吃肉?
奶嬤嬤又是一番好言相勸,胤□伸手掐了掐腰又捏了捏腿,寧楚克骨架子小,是有點肉細細嫩嫩的摸著多舒服,要是丁點肉沒有那不得嚇死人啊?
再者說,他過去這一個多月吃的東西多半都長在胸前了,老感覺沉甸甸的,他起床時就瞄了一眼,寧楚克這資本真的雄厚。
旗服是不咋的顯身材,還不是因為不收腰,脫得只剩個肚兜你就知道她多標誌!
胤□睡覺的時候偷捏過她腰間的嫩肉,真的嫩,真的滑,真的舒服。
撇開那糟心的性子不談,誰娶她誰享福。
真恨不得站在男人的角度剖析剖析,讓人知道吃個燒雞並不會給她減分!連放了四天的血,這麼虛弱,吃個燒雞還要給人管著,這還有沒有人性了?
因為非常難過,胤□在圈椅上攤成個餅,舒爾哈齊剛練完拳腳,偷溜過來找他玩,就看他滿身絕望。
「阿姐!阿姐你怎麼了?」
「我餓。」
「我帶了點心,你吃嗎?」
「我想吃肉,想吃燒雞。」
舒爾哈齊聽說額娘對他姐進行了全方位管制,不讓多吃一口之後……他自告奮勇偷溜去了膳房,仗著人小身手靈活,從那頭順出了半隻豬蹄,回來還一臉的愧疚,說聞了一圈沒找著雞。
胤□從前真沒感覺豬蹄有多好吃,今兒個聞到那香味兒啊,差點感動得熱淚盈眶,他盤腿兒到榻上坐下,舒爾哈齊就跪坐在旁邊,小豆丁還端了個熱騰騰的茶碗,看他姐吃兩口就遞過去給喝一口解膩。
真不愧是宮裡長大的皇阿哥,盤腿兒啃豬蹄的樣子也不顯得粗鄙,瞧著居然是一身灑脫勁兒。他每一口都啃得很虔誠,感謝寧楚克有個這麼乖巧懂事的弟弟,胤□保證說往後一定罩著他,帶他過好日子。
舒爾哈齊聽著就笑,他笑瞇瞇問說:「阿姐你明天要出府去?去哪家玩?」
「怎麼你也想去?」
「想去!我想去!」
胤□想了想說:「明天不行,下回可以帶你。」
莊親王府這場小聚,哪怕許多年後依然為人所津津樂道,因為一出接一出太精彩,經歷過的人想忘記都難。
就像早先料想的那樣,胤□的確是被寧楚克坑慘了,他一過去就接了大波眼刀,抬眼一看,各家格格都在笑,有好些都笑得不自然。
董鄂氏陰陽怪氣的起了個頭:「這是誰啊?是提督府的寧楚克格格?」
緊接著將軍府的也開口了:「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人盼來了,咱們都好奇呢,格格怎麼認識了九阿哥?」
胤□咋心裡嘀咕:來者不善,來者不善啊。
他臉上還是帶著笑,玩味的說:「我也挺好奇的,先前還聽說董鄂格格要做九福晉了,怎麼九阿哥那麼不待見你?那冊子上咋寫的來著?翩然若仙?人蠢似豬?……我聽了都不敢相信,九阿哥咋能這麼說你,退一萬步講就算真不聰明,好歹也是姑娘家。」
胤□一開口,周圍鴉雀無聲,怕惹事的趕緊背過身去裝作沒聽見,也有出身差不多的,愣了一愣,而後噗嗤笑出聲來。
方纔陰陽怪氣的不止董鄂格格一人,將軍府的也出了頭,照她所想,寧楚克作為京中芳名最盛的貴女,心裡總歸得有包袱,一旦有包袱,到這種場合就佔不了上風。試想,任你怎麼譏諷她都不能口出惡言,只能憋著火,那種感覺多爽快?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6 17:11:22
第四十七章
可誰能想到,這回她偏不按牌理出牌。
將軍府的關上門張狂慣了,在貴女裡頭算得上一等一的狠辣,卻沒底氣衝著別家格格橫,至少當面得做做樣子,有什麼招背後使來。她銀牙輕咬,又在眨眼間將火氣壓下,一手挽住董鄂格格的胳膊,示意她這是在莊親王府不要衝動,同時笑盈盈朝胤□看去:「寧楚克格格似與傳言有些不同。」
胤□漫不經心掃了一眼周圍,反問說:「我倒是孤陋寡聞了,傳言怎麼說的?」
「……」將軍府那位挽著董鄂格格的手緊了緊,回道,「傳言說寧楚克格格德容兼備表裡如一。」
換個人來篤定氣瘋了,這明擺著是說他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胤□不見生氣,他笑得好不玩味,點點頭說:「多謝大家看得起,你也聽我一句勸,旁人聞著都香,只你說臭不可聞,你還覺得其他人都錯了?」
將軍府這位格格也習過幾天武,手勁兒比別家貴女大很多,她一惱火就失了輕重,將董鄂格格拽得生疼。董鄂格格不是個能忍的,疼得厲害她一把就將挽著自己那隻手揮開,兩人關係說不上好,本就是臨時結陣,這一下險些當眾鬧起來,趕上莊親王福晉使人傳話來,這才斷了一場好戲。
「聽說提督府的寧楚克格格到了?」
胤□往前邁了半步,嬤嬤才從盛裝打扮的貴女裡頭找著他,笑道:「福晉請您過去說話。」
正好胤□聞膩了脂粉香,就帶著人跟上來傳話的嬤嬤。等他走出去老遠,遠得瞧不見人了,園子裡這些貴女才竊竊私語起來。
「早聽說那幾位是有備而來,指著今天找回場子,這還落了下風,如此看來輸得不冤。」
「本來她們也就是出身比人強、手段比人狠、心眼比人小……有什麼能耐?」有人早就不服,跟著嘀咕了一句,當場就挨了董鄂格格一個眼刀,那一眼活似猝了毒。
諸位貴女紛紛噤聲,不再多言,生怕一倒霉就撞上刀口。
本來,這一園子人要說自身條件相差多大,沒多大,第一拼的就是爹,別家爹能耐,捅了簍子也能幫著善後,那就該她們橫,該她們張狂。
不過老話說得好,夜路走多了總會撞鬼,她這回不就踢上鐵板了?
寧楚克那出身不算頂好,她阿瑪崇禮也就是個二品官,這二品官卻比好些一品大員還風光得意,誰讓他是九門提督——誰都想拉攏的九門提督。崇禮不缺閨女,真正疼的卻只有嫡出這一個,還不是一般程度的疼,別家頂破天將閨女當掌心肉,就他把閨女當祖宗。
提督府這小祖宗偏偏還高攀上九阿哥胤□。
你要動她之前不得掂量掂量?
看看寧楚克格格遠去的背影,人在莊親王府還能這麼瀟灑從容,有底氣真是大不同。
胤□沒去揣摩別家格格的心理活動,他跟著來到莊親王福晉這頭,福晉坐在主位上,邊上就是倆熟人,再往下還有兩個婦人打扮的,他不認識。
說起那倆熟人,他換到提督府來之前經常見,正是四嫂五嫂。
得虧胤□還記得自己如今是寧楚克,他壓下心裡那點彆扭行禮說:「給莊親王福晉請安,給諸位福晉請安。」
莊親王福晉笑呵呵免了行禮,使他坐下。
胤□沒有要推辭的意思,果真在最末位坐下了,坐下之後才慢條斯理說:「多謝福晉體恤,福晉心善。」
烏喇那拉氏與他塔喇氏面面相覷,總覺得提督府這位和她們預想的不同。
要說兩位福晉緣何出現在莊親王府,說白了就是為寧楚克而來。宜妃早先就聽說莊親王福晉一如往常請了京中最上檯面的貴女過府小聚,又打聽到提督府那頭接了帖,確定會露面,她心思就活泛起來。
宜妃自然不可能親自過去,她就想到兒媳婦他塔喇氏,在她進宮來請安時提了一嘴。
他塔喇氏的確不怎麼會來事,好歹聽得懂人話,明白額娘是想讓她去看看提督府的格格,想著就自個兒去怕看走眼,轉身約上四福晉。烏喇那拉氏名聲好,和妯娌處得也不錯,他塔喇氏最先想到她並不意外。他塔喇氏也暗示說是上頭等不及,使她去看人,烏喇那拉氏應得爽快。
不說紫禁城裡,哪怕皇城根下誰還不知道老九的心思?
他明擺著是想讓寧楚克做九福晉,還弄了個什麼冊子來打消別家的念頭。
照烏喇那拉氏的想法,老九的想要的從來都會得到,哪怕看過覺得不合適,宜妃娘娘最終也得由他去。不過既然五弟妹約著過來走過場,那就來唄,正好她悶了一個冬,早想出來活動活動。
來之前,兩人心裡有很多猜測,真正看過覺得,提督府這位格格的樣子和她們預想的都不同。
生得是真好,借曹子建寫在《洛神賦》裡的一句:翩若驚鴻,矯若游龍。榮耀秋菊,華茂春松。
別家格格都挑了鮮嫩的旗服襯這草長鶯飛二月天,他穿著偏冷的雪青色,簡單配了幾樣首飾,拆開來每樣都不過馬馬虎虎,拼一塊兒就格外吸引人。
早先嬤嬤給配的其實是一身鴨黃,寧楚克生得白,穿那身很襯雪膚。胤□試了,那身雖然鮮亮他穿著總不對味,最後撿出這件單看不太出彩的,上身之後反而轉不開眼。嬤嬤本來堅持隆重打扮,可越隆重越奇怪,她最後只得改口說這樣也成,別家格格都卯這勁兒,怕是一個賽一個的靚麗,格格這樣算是劍走偏鋒。
這年紀一般壓不住寶藍雪青之類,哪怕同樣準備以簡駁繁,也不太可能會選這款。
嬤嬤在斟酌之後點了頭,胤□當時就鬆了口氣,真讓他怎麼隆重怎麼來,他怕是要忍不住稱病缺席。哪怕別人不知道寧楚克格格的身體裡是九阿哥的靈魂,他還是丟不起這個人。
胤□坐下之後就暗自打量了一眼,他在斟酌眼前的狀況,別人同樣也在心裡評價她。莊親王福晉還是樂呵呵的模樣,倒是烏喇那拉氏以及他塔喇氏,打量過後就交換了個眼神,她倆想到一個點上去了:
提督府的格格可真像老九。
撇開天生好相貌不說,那氣質像極了。
一時間誰也沒開口,換個人來怕是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胤□還是穩,正好有小丫鬟沏了碗新茶送來,他就揭開茶碗看了一眼,看這湯色,聞這香氣,茶是好茶,只比宮裡的差點,他卻沒端起來嘗味兒,跟著又把碗蓋擱下了。
莊親王福晉問:「怎麼不喜歡?」
「那倒不是,」既然說到這兒了,胤□就看了送茶水來的丫鬟一眼:「倒是更想求碗姜棗茶,這幾日體寒,飲不得這個。」
真沒把自己當外人啊!
莊親王福晉噎了一下,擺手讓丫鬟撤了青花茶碗,煮個姜棗茶來。
胤□笑得又真誠了很多,莊親王福晉也是老油條了,啥場面都經歷過,卻讓胤□噎得不輕,她朝兩位皇子福晉看去,烏喇那拉氏心領神會,起了話頭,問他可是在為選秀做準備,在府上都學些什麼。
「額娘擔心我選秀時鬧出笑話,請了教習嬤嬤來教。阿瑪說教什麼教,撂牌子放回來才好,那樣還能再留個兩年。」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6 17:11:34
第四十八章
莊親王福晉險些噗嗤笑噴出來,心道你這麼說讓四福晉咋接?
四福晉給噎了一下,不過面上看不出啥,又問:「你怎麼想?」
胤□想了想,說:「人各有命,強求不來,順其自然就好。」
「九阿哥那麼誇你,你就沒點看法?」
「我感覺他很有眼光。」
胤□當然不是在誇寧楚克,他這是抬自己一手!九阿哥眼光還能不好嗎?九阿哥多棒棒啊!
這下天兒徹底被聊死了,瞧氣氛有點尷尬,五福晉望向坐在主位上看熱鬧的莊親王福晉:「乾坐著也沒意思,不如去逛逛園子?」
五福晉這麼說了那當然好,莊親王福晉帶頭往外走,剛邁出兩步又接了五福晉一個眼神,她心領神會,讓胤□陪著一道走在前面,由著四福晉五福晉落在後頭。
看距離挺遠,五福晉問:「四嫂瞧著如何?」
「……同老九很是登對。」
五福晉歎口氣:「我早先就聽過提督府寧楚克格格的美名,說句真心話,沒想到她其實是這個性子。也不是說這性子不好,只是太有特點,猜不到額娘中不中意這款。」
「避重就輕說兩句就成,沒得上趕著做惡人。」
五福晉心道你真是看得起我,胤□中意他,我還能潑涼水?每回額娘同胤□看法向左,最後遂意的都是胤□,也就是說哪怕做了這個惡人也是白白得罪人罷了。
「我就是怕萬一額娘同她處不來,額娘總不會怪老九娶錯了福晉,只會算我頭上來。」
聽了這話四福晉也有許多感觸,這模式像極了四爺和老十四。
老十四闖了天大的禍永和宮那位也不會說他,只會責怪胤禛這個做哥哥的沒管好兄弟。爺也老實,有好幾回果真用心去管教了,結果呢?十四壓根體會不到親哥的良苦用心,對比那些嘴上抹蜜的,黑著臉的親哥怎麼看怎麼煩,他回頭就得去永和宮告狀,自家爺還是不討好。
不管怎麼做也不管做多少,功勞永遠算不到你頭上,出了事卻總是你的責任,想想就心酸。
覺得不公平,心裡不服氣……又有什麼用呢?
他塔喇氏還說呢,就怕自個兒避重就輕誇兩句,回頭她同額娘處不來。
烏喇那拉氏也不可能背這個鍋,就沒上趕著支招,就安慰說沒那麼嚴重,回頭選秀的時候宜妃娘娘有大把的時間相看,她自個兒就能看出好壞來。
這麼想也中,他塔喇氏頷首,那就說含糊點,避重就輕誇兩句好了。
壓在心裡的大石頭挪開,她步履都輕鬆了不少,再抬眼一看,莊親王福晉早就走得沒影了。她們趕了幾步就聽見前方有歡聲笑語,拐過彎一看,貴女們都在這頭,也不知是由誰起的頭,正慫恿提督府的寧楚克格格展示才情。
「都知道格格很會寫詩,咱們今次就不寫詩,不若彈個曲兒?」
「是了,外頭都說寧楚克格格琴棋書畫樣樣拔尖。」
胤□似笑非笑朝那使壞的看去,心道本阿哥是逗趣的玩物?你讓我彈琴我就彈琴?
「不巧今兒個沒有操琴的心思,請筆墨來,我獻醜畫兩筆怎樣?」
貴女們紛紛頷首:「那自然好。」「咱就等著欣賞寧楚克格格墨寶。」
胤□又說只作畫也沒意思,想請學士府的格格來合作一把,幫著提兩句詩。
學士府那位格格清高得討人嫌,詩詞寫得倒是不錯,比寧楚克本尊強到不知哪兒去了……胤□這麼說,她也願意當著莊親王福晉的面顯擺一把,也應了,這會兒她萬萬沒想到胤□給挖了多大個坑。
胤□畫的是什麼呢,他畫的是董鄂格格的小像,還給配了場景,就是上回在胡同口相遇對方咄咄逼人讓他滾開讓路時張狂跋扈的樣子。
寧楚克那筆字兒是真的好,胤□這畫工也堪稱一絕,他將董鄂格格尖酸刻薄的蠢樣畫得入木三分。
他前後沒費多少功夫,貴女們還聊著就看他停了筆。學士府的格格跟過去一瞧,臉色時青時白就跟川劇變臉似的。
胤□對這幅畫非常滿意,他感覺今天把實力都發揮出來了,難得完成度這麼高,就笑瞇瞇退開請對方提詞。學士府那位再有才情也懵了,恨不得將整個硯台都砸他臉上。
學士府格格的臉色實在太差,就有人好奇,跟過去看了一眼,看完差點笑噴。
這個反應使更多人心裡癢癢,陸續有人移步去瞧,瞧完要不憋笑要不就拿眼偷瞄董鄂格格,暗道提督府的寧楚克格格果真不是浪得虛名,吟得一手好詩,寫得一筆好字,畫個小像都這麼鮮明深刻,同別家提筆只會花鳥圖的就是不同。
董鄂格格尖酸刻薄的樣子許多人見過,只是不敢拿出來議論,這會兒一看,她就像是在畫紙上活過來似的。
好!畫得真好!
就有素來看董鄂家不順眼的,這會兒已經遺憾起來,可惜沒把這幅小像添進那冊子裡,要是添進去多好,那不是更有說服力?
也有擅長作畫的格格暗自點頭,撇開飽含譏諷的內容不說,這畫的確出色。但好是好,她們也不敢誇,還想幫學士府那位糊弄兩句,哪能真讓她配詩?
董鄂格格已經感覺出不對,跟過來看了。她平素讓家裡人慣著,嬌蠻霸道得很,哪遇過這種事?當時就懵了,跟著漲紅臉險些氣哭,她一轉身抬手指著胤□的鼻尖,怒氣衝天的責問說:「你羞辱我!」
胤□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只說:「把你的手放下。」
當眾出了這樣的醜,董鄂格格已經氣到口不擇言:「別以為靠這張臉勾引了九阿哥你就能胡作非為,今兒你不賠禮道歉我和你沒完!咱們走著瞧!」
胤□眼也沒眨,抬手就掰上她食指,好懸沒給她掰斷過去。
「讓你別指著我,聽不懂是不是?」
看董鄂格格疼得跳腳,胤□牽出手帕慢慢擦,將手心都擦乾淨了才渾不在意說:「有招你隨便使,當我會怕?至於這幅畫,貼出去讓京城百姓看過自有公論,見過你刻薄醜態的也不止一兩個人……還有你方才說我靠這張臉勾引了九阿哥?原來你們董鄂家這麼看待人家堂堂皇子,也不知道讓皇上讓宜妃娘娘聽見是什麼感受。」
站在最遠端的四福晉五福晉表情也快繃不住了。
真是萬萬沒想到啊……沒想到提督府的格格這麼與眾不同。
都不用走近了去欣賞畫作,從那段爭執就能猜出內容,五福晉沖貼身丫鬟吩咐了一句,讓她留下來給主家遞個話,說到了就自個兒回府去,之後兩位福晉轉身就進了宮。
烏喇那拉氏去永和宮給德妃請安,他塔喇氏去給宜妃回稟情況。
她起先是想避重就輕的糊弄兩句,後頭那段衝突卻逼得她打消了本來的計劃,他塔喇氏深呼吸好幾下才邁過門檻踏進翊坤宮,進去之後她還在老老實實請安,宜妃就擺手道:「你看出點什麼來了?」
他塔喇氏盡量客觀的描述了全過程,看宜妃沒啥反應,又補了一句:「寧楚克格格的性子同九弟有些相像。」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6 17:11:46
第四十九章
「……結論是混世魔王想娶攪事精做福晉?」宜妃揉揉太陽穴,感覺頭都要炸了。她是不怎麼看得上他塔喇氏,可也沒想過給老九找那麼個極端的,兩個事兒逼湊一起日子要怎麼過?他倆不得排著隊出去得罪人?
誰說的來著?
性格相像的人湊一塊反而處不好,一急一徐才能彌補包容。
放老九身上這條咋就不靈了?
宜妃沒同他塔喇氏說什麼好壞,只道知了,讓她有話一併講來,沒說的就退下。
他塔喇氏抿唇,跟著就要退下,宜妃想起來又叮囑了一句,讓她多把心思放在胤祺身上,趁早開花結果。說起傳宗接代的事他塔喇氏腰板都挺不直,她訥訥的應下,跟著退出殿外,站了好一會兒才帶著人走遠了。
後頭這半天宜妃都是頭疼過去的,只要想到胤□對提督府格格的執著,她真沒轍。
總覺得老九中毒很深,任你說什麼他都能自顧自往好的方面想,哪怕寧楚克格格在莊親王府將董鄂氏揍成豬頭臉,他也能拍手叫好,然後感慨一句我喜歡的姑娘啊就是這麼真誠坦率不做作……
還能說什麼?還能做什麼?還能勸得回來嗎?
宜妃怎麼想都感覺希望渺茫,這一下午她都在犯愁,當晚也沒睡好,第二天的早膳只用了半碗粥,點心碰也沒碰。雖然感覺做啥都晚了,還是得努力一把,宜妃對寧楚克沒啥偏見,就是覺得這兩個人湊一起等同於災難。
「王嬤嬤,你使個人去阿哥所,等老九下了學讓他過來一趟。」
吩咐下去之後,宜妃在榻上補了會兒覺,估摸著老九該過來了,她一直在打腹稿,絞盡腦汁琢磨怎麼規勸兒子。
結果呢?
左等右等也沒等來人,又過了好一陣子,小太監抹著汗回來了。
「回娘娘話,九阿哥沒回阿哥所,下學之後就去乾清宮了。」
聽得這話宜妃都坐直了很多:「他自個兒去的?」
「說是讓御前伺候的公公請去的。」
宜妃:……
這混賬,又惹事了。
這話要是讓人在乾清宮的寧楚克聽見,篤定要伸一把冤,她這幾日都很安分,她招誰惹誰了?剛上完早課就讓胤□他爹找去,寧楚克也很懵逼。
康熙找她過去的目的同宜妃是完全一致的。
把時間往前推一點,胤□與董鄂格格一番爭執,後者甚至沒同主家打招呼,直接拂袖而去。這時才有人想起她們在莊親王府,趕緊說好聽的打圓場,並且刻意遺忘了那幅畫的事,也不再去催促學士府的格格,還為了忘記先前的不愉快,移步去了蓮池那邊。
後來,那幅畫就被主家的奴才收走了,就放在福晉的正院。
晚些時候莊親王過去,本來是想問他福晉九侄子相中的寧楚克格格咋樣,他福晉努了努嘴,讓他自個兒瞧去。
莊親王沒明白這是啥意思,問她瞧啥啊。
他福晉太陽穴突突的,指著雕花圓桌上那幅畫沒好氣道:「那就是寧楚克格格的畫作,王爺看過就知道。」
照莊親王的想法,閨閣少女能畫出啥啊?也就是花花鳥鳥,那能看出品性?
心裡這麼嘀咕,他還是跟過去瞅了一眼,這下險些把眼珠子給跌爆,只感覺耳邊一聲長鳴,那聲音快把他頭振暈了:「這真是寧楚克格格親筆所畫?」
「我親眼見她提的筆,還能有假?」
「畫的誰啊?這麼尖酸刻薄面目可憎。」
「……那是董鄂家的。」
莊親王博果鐸是碩塞的長子,碩塞同先皇是兄弟,等於說莊親王是康熙的堂兄,比康熙稍長幾歲。
康熙同輩的堂兄堂弟真的不少,莊親王尤其不同,他這把年紀了膝下沒個兒子,王府後繼無人想想也挺心酸。因為這點,康熙對他格外關照,堂兄弟之間感情挺好。
聽說老九心裡有人,又聽說福晉準備請貴女們過府來玩,莊親王就特別提了一句,讓她別忘了提督府那頭。
福晉果真把人請到了,可眼下看來,還不如一開始就沒請她。
「我估摸著事情還有變數,皇上和宜妃娘娘恐怕不會喜歡這樣的九福晉。」
博果鐸沒附和她,又品鑒了一番,然後才說:「你就別操那個心了。」
他福晉撇嘴:「我也沒想操心,只是這畫咋處理呢?」
博果鐸小心翼翼將畫捲起來,「事情交給老爺我,福晉什麼都不用擔心。」
這番談話過後,第二日,博果鐸起了個大早,收拾規整然後神清氣爽進宮去了,他帶著胤□的畫作去求見了皇上,一進殿就神秘兮兮湊到御案前:「皇上您猜我今兒個給您帶什麼來?」
康熙看他一眼,不接茬。
博果鐸自個兒就把那畫拿了出來,他隨手往御案上一擱,不停沖康熙使眼色。
康熙朝梁九功看去,同時端起茶碗抿了一口。
梁九功心領神會,將捲著的白紙展開。
然後就是「撲哧」一聲,康熙一個沒忍住就把茶給噴了,得虧博果鐸搶救及時,才沒毀掉胤□這幅經典畫作。
康熙八歲登基,在位已經三十多年,鮮少有這麼失態的時候。此時他也顧不得了,一面接過邊上遞來的手帕擦拭噴出來的茶湯,一面擰著眉心問:「這什麼東西?」
博果鐸笑道:「昨個兒我福晉不是請貴女們過府玩,九侄子他心上人也到了,這就是他心上人留下的墨寶。」
聽他這麼一說,康熙快不認識墨寶這倆字兒了。
「你說這是崇禮他閨女畫的?畫的誰?」
「您還看不出來?這就是前次在胡同口衝突的場景,掀開轎簾看出來的正是董鄂格格。」
康熙真想摀住胸口說一句:這是想嚇唬誰呢?
「她咋想起來畫這個?」
「聽說董鄂格格與冊子上那幾個同聲共氣,她們聯合起來想從這位身上找回場子,而這位完全繼承到哈爾哈和崇禮的氣性,就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家讓她彈個琴唱個曲兒,她當場作畫,還拉了學士府的格格讓對方配詞,鬧得真是相當大。董鄂格格指著她鼻尖要說法,伸出來那根手指險些都給折了……」博果鐸將聽來的全說了,這個過程中康熙沒插半句嘴,聽完就讓博果鐸滾蛋。人走就行,畫留下。
博果鐸其實也沒想幹啥,就是壓不住心裡那股衝動,想找個人分享,找來找去找到康熙。
誰讓畫上這個是康熙早先給胤□挑的福晉,而畫畫的是胤□的心上人。
這是怎樣一筆爛賬!
博果鐸說盡興了,搖頭晃腦出宮去,他走後,康熙又把丟一旁的畫作展開,仔細看過,心道老九和提督府這位還挺登對。他倆一個字兒寫得好,一個畫的人像簡直直擊靈魂,這兩人配一起還真是書畫雙絕啊。真該慶幸崇禮他閨女沒同胤□合作出什麼花名冊,否則那才是八旗貴女的災難,康熙只是想一想,就感覺承受不住,再多想一會兒沒病都能嚇出病來。
康熙這個心情,真的複雜,他讓梁九功找個人去傳胤□來。
皇帝要見人,那自然不敢耽擱,沒多會兒,寧楚克就到了,她一過來就讓那畫糊了滿臉,拿起來看過,忍不住就吹了個口哨。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6 17:11:57
第五十章
「喲!這不是董鄂格格?畫得真像!」
他一句話搞得康熙忘了詞,憋了會兒才問說:「你認識?」
「皇阿瑪您說笑呢?兒子我要是不認識能搞出那花名冊來?」
都這會兒了他還有臉得意,康熙氣得肝疼,又問:「你知道這是誰的手筆?」
寧楚克仔細一回味:「還真看不出來,皇阿瑪您直說吧,這誰的大作?」
「你心上人的。」
寧楚克:……
好像出現幻聽了,等等,「您說啥?」
「我說這是你心上人提督府那位寧楚克格格親筆畫的,就當著董鄂氏的面。」
寧楚克趕緊來了個西子捧心,哎喲我的娘,我的小心肝哦:「皇阿瑪您接著說啊,別停這兒!她咋樣了?挨沒挨揍?算了您不說我也知道,就董鄂家那麼低的素質,一定是動手了。就說臉傷著沒?可揍回去了?」
她簡直心痛到窒息,都忍不住要掉眼淚了。
「咋沒讓我在旁邊呢!我要是在……我揍不死她!」
康熙差點給她搞懵,半晌才丟了條手帕過去:「堂堂皇子像什麼話,趕緊擦擦。」
寧楚克還沒緩過勁來,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我不擦!我心痛!那張美若天仙的臉啊!她咋下得去手呢?她還能不是嫉妒?」
康熙:……
不懂你們這些戲精。
「誰告訴你她挨揍了?傷人的才是她,她險些將董鄂格格一雙手折了!」
寧楚克這才緩過勁來,拍拍胸口說:「那還好,沒事就好。」
康熙氣得胸口疼:「老九你說說,你咋想的?她這性子還能做皇子福晉?」
雖然感覺胤□快把她人設玩崩了,寧楚克還是沒放棄,她在努力搶救:「這性子咋了?這麼坦率灑脫,多珍貴的品格!」
「朕懶得聽你扯,你考慮考慮換個福晉人選。」
「我不!我只中意寧楚克,換了誰都不行!」
康熙扶額:「你前次可不是這麼說的,你告訴朕董鄂格格也還湊合。」
「我前次也沒想到她是這樣的董鄂格格!她還夥同其他人針對寧楚克,她能耐了!」
饒是見多識廣,康熙依然懂不起這個兒子,聽他多說一句都感覺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到底哪兒出了問題?咋生出這麼不靠譜的?
對比看看,老五與他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弟,老五就很正常,怎麼到他這兒就成這樣了?
康熙忍不住說了句心裡話,真懂不起這段辣眼睛的感情。
寧楚克也回了,說不用懂,只要支持就行。
「這是兒子今生最大的請求,皇阿瑪您別聽外頭妖言惑眾,信我就對了!寧楚克真是最適合的九福晉人選,我倆是天上一對地上一雙,提著燈籠也找不出更登對的。」
聽得這話,康熙更抗拒了。
心想多大的仇啊這麼侮辱登對這個詞兒……
殊不知寧楚克也伸手捂著心肝呢,鬼扯這麼一大通她真的良心痛,說句實在話,再也沒有比九阿哥胤□更坑的對象了,可是有什麼辦法?胤□那麼瞎搞一通,他不愁娶不來福晉,寧楚克反倒擔心自己嫁不出去!
成親這檔子事,對她吸引力沒多大,就怕尚好一閨女砸手裡,回頭額娘就要哭瞎。
再者說,她不為自己考慮,也不能把族裡的堂姐堂妹全拖累了,拿大房的薩伊堪來說,從小就愛搶她東西,是挺討厭的,可又沒有深仇大恨,縱使拖累對方嫁不出去了,並不會有任何爽感。哪怕討人嫌堂姐妹也是姐妹,關上門說兩句沒啥,處不來少見面也成,沒得想壞招互相傷害出門還捅自家人一刀的。
想著想著寧楚克就走了神,康熙見她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也不想再費口舌,直接攆人。
左右老九也就是從光頭阿哥做到閒散王爺,他愛娶誰娶誰。康熙這會兒想起太子的好了,瞧瞧胤礽多聽話,從不唱反調,讓幹啥就幹啥,讓娶誰就娶誰,這才是做兒子的。
老九神煩,老八還不如老九呢!讓他管管那潑婦從來只會敷衍,沒見動過真格,大老爺們讓個婆娘騎在頭上屙屎撒尿,丟死人了。
這頭康熙一邊嫌棄兒子沒眼光,一邊慶幸他當著莊親王的面沒評價什麼。
沒評價就好,沒評價他還能跟著裝瞎。
而寧楚克,剛從乾清宮出來就被小太監截去了翊坤宮,宜妃一見她就追問說咋回事,怎麼又讓皇上找去了,這是犯了什麼過?看她挺著急,寧楚克端了茶碗遞去:「額娘您先喝一口,緩緩再聽我說。兒子近來再安分也沒有,去乾清宮是為您未來兒媳的事。」
宜妃剛揭開碗蓋,正準備喝,聽得這話又順手將茶碗放到一旁。
「趕緊的說重點。」
「寧楚克在莊親王府給董鄂格格畫了幅小像,那畫讓人呈到皇阿瑪跟前去了。」
說到這兒,她一拍腦門,站起來就吆喝錢方,錢方連滾帶爬進來屋裡,「爺有什麼吩咐?」
「你再跑一趟乾清宮,把那畫討回來,裱了擱我書房裡。」
錢方還懵著,寧楚克又道:「還杵這兒幹啥,趕緊去啊。那怎麼說也是爺未來福晉的墨寶,是該給爺珍藏著,擱皇阿瑪那頭算什麼事?」
「不是……主子您心疼心疼奴才。」
寧楚克斜瞟他一眼。
錢方只差沒抱著她的腿抹眼淚了:「奴才咋開得了口呢?」
「那有啥開不了口?你照原話還能說疵了?皇阿瑪英明神武能不懂這點事?能和你個狗奴才計較?」
伺候這麼久,錢方能不知道自家主子的氣性?他是一行血淚往心裡流,同時步履沉重的往外走,那宛若赴刑場的悲壯場景都將宜妃鎮住了,等回過神來她抬起手揉揉太陽穴:「遠了不說,這段時間你安分點,也就這兩個月,你皇阿瑪準備廣封皇子,聽說已經在起草聖旨,禮部尚書哈爾哈也是頻繁進宮。」
說到哈爾哈寧楚克就感覺親切,她有段時間沒見著郭羅瑪法怪想的。
看她原地走起神來,宜妃又差點氣著:「我真是欠了你的,和你說話呢聽見沒?」
「聽見了,不過我說句實話額娘您也別惱,皇阿瑪要給兄弟們進爵,這關我啥事兒?」
宜妃瞪她一眼。
寧楚克又咕噥道:「說得好像我安分守己就能升貝勒似的。」
這話宜妃不愛聽,她往扶手上一拍:「衛氏生的窩囊廢都有指望,我兒子憑啥不成?我兒子再混賬也比他有派頭。」
「別氣,額娘您別生氣,兒子我還麼開始為皇阿瑪分憂,輪不上實屬正常,左右五哥那頭跑不了,有五哥給您爭面兒!」
「你管好自己,老五從來都懂事,用得著操心?」
話是這麼說,宜妃臉上還是蓋不住的得意,老五這回指望的確大,說起來除了膝下沒個嫡子,他別的樣樣都不差,可惜了……
越是感覺給老五娶錯福晉,在胤□的婚事上她就越發慎重,只恨不得挑出個十全十美的人來。可誰能想到?老九偏偏認死了寧楚克。而寧楚克還真像她先前料想的,就是包裝出來的四全格格。
宜妃老大不想認命,卻也知道自己強不過老九,誰讓這臭小子是她的軟肋。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6 17:12:07
第五十一章
「前次把劉氏郎氏全打發了,你跟前也沒個伺候的人,今兒就領兩個回去。」
就這事,寧楚克是無所謂的,拿她阿瑪來說,四房小妾裡頭有兩房都是上頭賜下來的。
長者賜,不敢辭,辭之不恭。
這話說的是物件,妾室擱主子眼裡不就是物件。只要她們安分,對於房裡多兩個人這回事寧楚克是無所謂的,要是胤□瞧不上,等換回來那天可以自己處理。這麼想,她欣然笑納。
宜妃奇道:「今次這麼聽話?」
「兒子是您含辛茹苦養大的,能不聽話?」
這話聽著熨帖,宜妃調侃說:「也就這會兒,平常比誰都強。」
「那也是額娘心疼我,換做德妃娘娘才不和四哥打商量,有什麼事直接就吩咐下去。」
真別說,甭管是從前的胤□還是如今的寧楚克,那嘴一個賽一個的甜,幾句話就把宜妃哄得喜滋滋的。宜妃拍拍手,讓王嬤嬤帶朱氏陳氏進來,讓寧楚克瞧瞧,要是中意就她倆。
朱、陳二人都是含羞帶怯的樣子,要說這相貌,比先前的劉氏郎氏還強上兩分。
寧楚克點頭,讓王嬤嬤直接把人領過去,「吃的穿的短不了她,別學前頭那兩個就成。」
王嬤嬤領著人退出去了,宜妃才勸她說:「這回別跟先前似的,指過去半年你動也不動,怎麼你還準備替你未來福晉守身如玉?本宮活到今日還沒聽過這種事情!」
寧楚克:……
本格格倒不介意開個洋葷,只怕等九阿哥回頭要瘋。
我福晉睡了我通房這種事不是誰都承受得住的。
既然人不能動,那就得想個說法,寧楚克冥思苦想,可算讓她想到了。她沖宜妃使了個眼色,宜妃會意,屏退左右,寧楚克就挪了挪尊臀坐到她旁邊去:「有個事,兒子本不想說。」
瞧這糾結的表情,宜妃心裡有些打鼓:「怎麼突然嚴肅起來?啥事啊?」
寧楚克就貼近些低語一句,她說完宜妃整個傻眼了,恍恍惚惚老半天才一把拽住她手腕:「這種事可不是說笑的。」
「要不是真的?我能這麼抹黑自己?」
宜妃聽完就抹起眼淚來:「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啊?傳太醫!趕緊傳太醫來!」
寧楚克急忙打斷她:「額娘您別慌,冷靜點,這事哪能外傳?傳出去兒子還有臉見人?」
宜妃那淚珠子就跟不要錢似的,緩了好一會兒才穩住,問說:「先前不是請過脈?都說沒事的。」
「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前頭有一回挺衝動的,郎氏剛貼過來,它就軟了……否則那麼個美嬌娘擱在房裡我還能不動她?」
「別洩氣,再試一回,咱們再試試!」
寧楚克就跟鬥敗的公雞似的,歎口氣說:「試過不止一回,都不成,我還怕給她們察覺出來,這才將人冷落了……是兒子不中用,原本不想說出來讓額娘操心,您讓兒子碰她們,試試無妨,只怕還是不行。」
宜妃胸口一陣悶疼,都要背過去了,寧楚克又說:「好在天無絕人之路,前次去提督府給寧楚克格格賠罪,兒一見她就想親近,兒為啥認準了她不鬆口?只怕一鬆口您這輩子就沒指望抱孫子了。」
還有這種事?
這麼重要的事你忒麼咋不早說?
你早說啊!!!
大起大落真的受不住,宜妃捂著胸口緩了好一會兒才道:「以後有什麼事都同額娘說,可千萬別瞞著,這麼大的事咋能瞞著。」
「事情就是這樣了,我就是想著太醫隔三岔五請脈都沒診出什麼來,這毛病怕是治不了,這才指望抓住最後那根救命稻草……早先含糊其辭是怕表現得過於明顯讓皇阿瑪覺得我是一門心思惦記崇禮手上那點權力,就是欲擒故縱來著,出了昨個兒的事反倒讓我鬆了口氣。」
宜妃設身處地去想了,覺得老九真是委屈,從發現問題到今天,他承受了多大壓力?
又後悔自己三番兩次逼迫她,這麼一想,她又要掉眼淚。
寧楚克趕緊遞手帕過去,讓她擦擦,又道:「也是命,兒子這樣比七哥好,只要能娶回寧楚克總還是能好好過日子。」
宜妃覺得自己終於理解了老九近段時間的反常與堅持。
原因竟然在這裡!
早說啊,那還指什麼人過去?等選秀就成了。
假如沒有這番談話,照宜妃看來,在賜婚的聖旨下來之前沒什麼是篤定的,這人選到最後一刻還能變。現在這樣變不了了,誰和她搶那就是生死大仇。
看胤□他娘一臉堅定,還反過來安慰她說不用擔心,寧楚克的確放心不少。
宜妃縱橫後宮這麼多年能沒點手段?
就算再有萬一,了不起就把這事捅皇帝跟前去。胤□本尊遇上通房能不能站起來她不清楚,左右她很有問題,上回郎氏不就試過了,再試一遍她還是有自信能軟下去。
寧楚克覺得之前就是太放不開,直到胤□在莊親王府瞎搞一通,她才大徹大悟。
你這麼坑我,還指望我體恤你?
早該祭出這招,只要祭出它,一切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宜妃還在埋怨老天爺,瞎了它的眼讓那些黑心肝的過著好日子,好人反而坎坷……老九是混漲了點,也沒犯過大奸大惡,咋就遭了這個罪?
氣,真的氣,氣過了她就振作起來!
早先還想著兩個攪事精湊一起豈不是要捅破天?
這會兒她想法改了。活潑點兒有什麼關係,皇子福晉就該有皇子福晉的派頭,畏畏縮縮才真不上檯面。她這當娘的能一路慣著老九,多一個怎麼不行?
就是提督府的格格,必須是她,只能是她……別的統統不認。
寧楚克吹著口哨回阿哥所去,想著回去之後傳封信給胤□,讓他作,可勁兒作,王八蛋才認慫。
喜寶前頭跑了兩回,都沒把信送到,這回可算送到了。
小丫鬟還納罕,這鳥咋又來了?它怎麼老跑錯?胤□已經擰開細竹筒,他取出信紙,展開一看,看完捂著胸口半晌沒緩過來。
喜寶在裝著糕點的盤子裡啄了一口,跟著就是一陣呸呸呸,它很是嫌棄了一番,正準備走,就讓胤□給叫住了。
「別急著飛,你等會兒。」
喜寶跳著轉過身來,偏著頭拿黑豆眼瞅他:「叫鳥幹啥?鳥趕著回去。」
「還能幹啥?等著給我帶個信。」
桃枝奇了:「這不是送錯的?」
胤□看她一眼,桃枝垂首噤聲,胤□才說:「我寫個條子告訴她往後換個信差,這鳥老是跑錯。」
喜寶聽他說完就飛走了,邊飛邊嚷嚷:「這還用寫條子?真是個傻的。」
【卷一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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