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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郁禮 - 《多福格格 卷二》《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6 17:12:41     標題: 郁禮 - 《多福格格 卷二》《全文完》

多福格格 卷二  作者:郁禮

不是寧楚克要說,交換軀殼好處多多,實在是過得太爽啦!
仗著九阿哥胤□的這副皮囊,她是怎麼逍遙怎麼來,
見堂哥敢無視板上釘釘的九福晉本尊,向她這個假胤□推薦女人,
氣得她藉著胤□之手整治了堂哥一番,並加緊進度,要趕快把「自己」娶回家,
她堂堂一個女人,竟能乘著高頭大馬娶媳婦,想想就樂得嘴角咧到太陽穴,
可做人不能太囂張,什麼叫做現世報,她總算嘗到滋味了,
她不過是想趕緊把到嘴的肉吃了,老天爺居然讓她在洞房花燭夜換回來!
這下可好,現在向他討饒已經來不及了,她成了被吃的那一個,
還好經過這些日子的洗禮,他早已知道做女人有多不容易,變得體貼又窩心,
會在她因月事痛得直冒冷汗時,餵她喝姜茶、為她焐肚子,
會頂下獨寵她的壓力,讓人說不出她半句不好來,
如今除了順風順水的生活之外,更令她開心的是他倆又交換了,
且這次交換還附帶一個好消息──嘿嘿,親愛的爺,恭喜您懷孕啦!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6 17:12:54

第一章

  【第十九章 賣妹妹活該被揍】
  寧楚克吹著口哨回阿哥所去,想著回去之後傳封信給胤□,讓他整,可勁兒整,王八蛋才認慫。
  喜寶前頭跑了兩回,都沒把信送到,這回可算送到了。
  桃枝還納罕,這鳥怎麼又來了?牠怎麼老是跑錯?
  胤□擰開細竹筒,取出信紙,展開一看,看完捂著胸口二半晌沒緩過來。
  喜寶在裝著糕點的盤子裡啄了一口,跟著就是一陣呸呸呸,很是嫌棄了一番,正準備走,就讓胤□給叫住了。
  「別急著飛,你等會兒。」
  喜寶跳著轉過身來,偏著頭拿黑豆眼瞅他,「叫鳥幹啥?鳥趕著回去。」
  「還能幹啥?等著給我帶個信。」
  桃枝奇了,「這不是送錯的?」
  胤□看她一眼,見她垂首噤聲,才說:「我寫個條子告訴她往後換個信差,這鳥老是跑錯。」
  喜寶聽他說完就飛走了,邊飛邊嚷嚷,「這還用寫條子?真是個傻的。」
  胤□眼睜睜看著那傻鳥飛走了,氣得只想罵娘。
  那頭喜寶也沒耽擱,牠原路返回,回去之後還在念叨「傻貨」。
  寧楚克問牠在嘀咕啥,喜寶仰著頭嚷嚷說:「他讓你下回換個信差,九哥你說說,信差是啥啊?信差能吃不?」
  寧楚克沒搭理牠,又問:「只說了這個?」
  喜寶歪著頭想了想,回說「對對」。
  瞧牠這傻樣,寧楚克拿中指彈了彈喜寶的腦門,剛碰著牠,牠就順勢一倒,在桌上躺平裝死,躺了老半天,看寧楚克不搭理牠,還扭頭瞅了一眼,跟著叫喚說:「鳥受傷了,要九哥親親才能好。」
  寧楚克傻眼,「這又是誰教你的?」
  「方方教的。」
  寧楚克扭頭去看錢方,「你給牠說書,你還教牠碰瓷兒?你倒是能耐。」
  錢方都想給鳥祖宗跪下了,「不,不是這樣,爺聽奴才解釋,這回同奴才沒干係!」
  「你的意思是這鳥還會騙人?」
  喜寶感覺美人飼主不會親牠,翻身跳起來,拿黑豆小眼瞪著錢方,「胡說八道,鳥才沒騙人。」
  之後就是喜寶單方面同錢方吵嘴,錢方一臉的生無可戀。
  寧楚克靠在旁邊看他答應下一系列「喪權辱國」的條約,就跟戰敗賠償似的,她想起那會兒去相看八哥兒,掌櫃的說這只是他們家鎮店之寶,如今看來真不是糊弄。
  她又想起往年這時候鐵定是接帖子接到手軟,二月間,日頭漸好,天氣回暖,正是遊園踏青的好時節。
  有些事就不能去琢磨,因為容易琢磨出問題。
  寧楚克回憶起往常同別家格格小聚時閒聊的內容,忽然覺得先前告訴翊坤宮那頭她身負隱疾真是明智之選,京中貴女一般分為兩派,一派中意大貝勒那種鐵骨錚錚的硬漢,又有一派欣賞老三、老八這樣儒雅俊逸的……反正甭管哪邊,都不大能瞧上九阿哥,哪怕不明說,看神情就能明白。
  聊到這些,寧楚克一般不插話,她就是聽。換做是胤□,就他那身嬌慣出來的臭脾氣,怕是會當場翻臉。
  他鬧個痛快,坑的卻是自己的臉面。
  想到這兒,寧楚克又想捧心,她安慰自己,就現在這樣,哪怕他鬧上天去,宜妃娘娘也得幫著善後,確保九福晉的位置不會旁落,誰讓這關係到她親兒子的終身性福以及傳宗接代。
  一琢磨起這些事,寧楚克的心情就大起大落。
  胤?正好過來,在門口就欣賞了一出變臉,他抬手打個響指,「九哥你在想啥?沒看到我過來?」
  是沒注意,不過能怪誰啊?換個人來還有點新鮮,你天天往這頭跑,啥時候見著都不稀奇。
  「又為了什麼事?」
  她一問,老十就嘿嘿笑,「九哥你收拾收拾,咱們出宮去玩玩。」
  「怎麼突然想起這事?」
  「也不是突然想起,我聽說杜老闆排了出新戲,演了幾天,很受歡迎。」
  「聽戲啊……」寧楚克本來都準備讓錢方拿上錢袋子了,聽他這麼說就有點興致缺缺,要說吃喝嫖賭都挺新鮮的,就聽戲沒啥意思。
  過去這十多年裡,她哪年不聽上十幾出?甚至還不止。女人家樂子少,甭管是芳辰還是平常宴請,都喜歡叫戲班子來熱鬧熱鬧,那些名劇她陪著聽過不知幾回,就算排了新戲,想來也就是那個調調,能有啥看頭?
  看他老大不樂意,胤?又是一番遊說,吹噓說真的精彩,看過的都誇讚。
  寧楚克想著這一冬的確沉悶,如今開春了,出去活動活動也好,就瞥了錢方一眼。
  喜寶又蹦又跳,嚷嚷說自己也要去,不管,就要去!
  寧楚克想了想滿堂都在聽戲,就這傻鳥張著嘴瞎嚷嚷的尷尬場景,又唯恐牠跟去瞎聽瞎學,擺手打發牠去御花園玩。
  「你前頭不是交了個新朋友?去找那肥貓玩。」
  喜寶就算成精了,也沒頂住飼主的糊弄,真就往陳庶妃宮裡飛去了。
  看牠飛遠了之後,寧楚克跟著胤?往外走。
  走了幾步,胤?沒忍住,探過頭來說:「前頭九哥你搞那出,陳庶妃非要討個說法,聽說挨了皇阿瑪一頓訓,還讓敬事房給撤了牌子,她就把氣撒到惹事的蠢貓身上,那貓日子不好過,我前幾天看見牠比上回瘦太多了。」
  寧楚克倒不清楚這事,「不是說陳庶妃是南邊來的,比其他妃嬪性子都軟?」
  「九哥你傻了?那明擺著是做給皇阿瑪看的,你真當人人都像宜妃娘娘?」
  寧楚克心想,本格格從沒那麼想過,畢竟我本人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
  這宮裡頭的可憐人多了去,可憐的貓激不起胤?的同情心,他會使人打聽還是因為當初那段淵源,打聽到也沒做什麼,這會兒聽寧楚克提起才說了出來。
  本來,敢在皇子的腳背上蹭蛋蛋,早已構成牠橫屍當場的條件了,叫胤?看來,沒收拾牠已經是天大的寬容。
  胤?說過便罷,兩人又走出一段,他突然聽旁邊人說——
  「回頭讓喜寶把牠哄來,與其死在陳庶妃手裡,不如給爺養著逗趣。」
  「九哥你還喜歡貓?你要真喜歡,不如去貓狗房挑一個,沒必要撿別人的。」胤?嘴笨,也不知道該怎麼勸,就說:「別看陳庶妃這會兒嫌棄,有人去搶,她就不會嫌棄了,她定然不會輕輕巧巧地讓給你。」
  這道理寧楚克能不明白?她阿瑪崇禮不止一個閨女,每回買了珠釵、裁了新衣,哪怕樣式再醜,有人喜歡就有人搶,別人都不要的,就算再好看,拿著總不是滋味。
  不過這不是問題,「她丟她的,我養我的,皮毛都是薑黃色怎麼了?誰說就是同一隻貓?」
  她非說是同一隻也成,讓貓自己選唄,養那麼久貓還不跟你,有臉說是主人?
  寧楚克在變成胤□之後底氣相當足,她搞不懂,做皇子的誰不是頂頂好命,怎麼還有人不知足呢?
  兩人閒聊著出了宮,之後換乘馬車往百順胡同去,隔老遠就聽見吆喝聲,寧楚克伸手撥開車簾,一眼瞥去,就看見其中一家戲園子門庭若市,門前還有好幾個扮相眼熟的男旦在笑臉迎客。
  「……就這兒?」
  胤?跟著瞧上一眼,應說:「就這兒。」
  「瞧著烏煙瘴氣的。」
  「不能這麼說,戲園子外頭哪能沒有條子?」
  寧楚克到底是嬌養在深閨裡的,聽得不是很懂,嫌棄道:「出來迎客也不扮得新鮮點,這幾出翻來覆去看過不知道多少遍,我瞧著就沒興趣,不如改道吃酒。」
  胤?聽罷,笑道:「九哥咱們能不裝傻嗎?這哪是迎客的,這是出來拉客的,拉嫖客。」
  扮成這樣又不代表今兒個唱的是這一出,人家只是扮了從前演繹過的經典角色,這樣才好拉客,太新鮮誰認識你?出來拉客的這些人不會登台,就是在下頭陪喝茶、陪酒,你大方些,他還能給人動腳動手。
  胤?稍稍一點撥,寧楚克又親眼看見一個富貴老爺攬著男旦往裡走,還不明白豈不是傻?她放下撥開車簾的手,問胤?,「你就帶我來這種地方?回頭你也是要娶福晉的,傳出去誰肯嫁你?」
  「九哥你別嚇唬人,咱們兄弟誰沒來過?不就是聽個曲兒嘛。」
  說著,馬車已經在戲園子門口停下來。
  胤?先一步下去,搶了錢方的活,掀開簾子催促寧楚克趕緊下來。
  寧楚克聞到脂粉氣就有心想打退堂鼓,又想著來都來了,就開開眼界,才跟著從馬車上下去。
  兩人的確不是頭一回來,條子一眼認出兩個黃帶子,搶著往這邊來,又有人去通知杜老闆。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6 17:16:37

第二章

  胤?還沒做任何反應,寧楚克就瞥了錢方一眼。
  錢方一個激靈,伸手一攔,「擠什麼?當心衝撞了我們爺。」他把見著金主兩眼放光的條子全擋下,才回過頭說:「爺您進去,上樓去,下頭亂得很。」
  京城裡的戲園子都有兩層,普通人在樓下,二樓是官座,用屏風隔成雅間,一擲千金的豪客才能上去。
  聽說兩位皇子過來,戲園老闆親自把人領上樓去,逮著機會介紹了他們新排的戲,說今兒個來得巧,再一會兒就該開唱,讓兩位爺稍等,又使跑堂的送茶水點心來,再問他倆想叫誰陪。
  胤?想順口點兩個名角兒,寧楚克扶著欄杆往下一看,就見著個熟人。
  剛邁過門檻往裡走的,不就是三房的貴祿嘛。
  貴祿是崇文家的老二,嫡出的,比寧楚克稍大一些,早先聽說本家那頭淨出書獃子,只知道埋首做學問,眼下看來也不盡然。
  這還叫只會做學問?做學問還能做到戲園子裡來。
  寧楚克的眼神不躲不閃,直勾勾的看去。
  貴祿似有所感,抬頭瞧了過來,接著他神色古怪的同旁人嘀咕了一句,邊上的人跟著往樓上看來,認出上頭那是九阿哥,趕緊揮手打招呼。
  同貴祿一道來的有三、五人,他們也顧不得叫條子,趕緊上二樓來,一見面先陪著笑臉行禮。
  寧楚克擺手,同時吩咐杜老闆說:「把那邊的屏風拆了,兩間並一間,咱們拚個熱鬧。」
  幾個八旗子弟腰板都挺直了,臉上明晃晃寫著榮幸與得意,都慶幸趕在今兒個來聽戲,竟然高攀上皇子。
  「兩位爺也來聽戲?擱這兒碰上是我等的榮幸,今兒個我請,我請,杜老闆趕緊叫幾個角兒來,要會伺候人的。」
  杜老闆應了,立刻安排下去。
  寧楚克倒沒說不用,她又瞥了貴祿一眼,「瞧著有些眼熟,哪家的?」
  「回九爺話,奴才是工部員外郎崇文次子。」
  「提督府的寧楚克格格是你堂妹?」
  貴祿連連點頭,「是的。」
  他說完,邊上就有人瞎起哄,「早先就聽說九爺中意寧楚克格格,還以為是瞎傳的謠言,竟真有其事?」
  他們聊得正起勁,底下戲就要開唱了,伺候的人也上了樓。
  寧楚克不再多說,倚欄聽了一會兒,聽著聽著就感覺邊上湊過來一人,正是三房的貴祿。
  他湊近了小聲說:「九爺要是有空,不妨去我府上坐坐?」
  這話點到為止,意思都懂,明擺著是來拉皮條的。
  寧楚克倒是挺想見胤□一面,卻不想以這種方式,聽到這話她登時冷了臉,「你說什麼?」
  貴祿的心怦怦跳,他搓了搓藏在背後的手,「回九爺話,奴才能幫您約妹妹出來。」他說完就感覺自己置身在半空中,眨眼之間,又重重的撞在欄杆上。
  寧楚克一手提著貴祿的領子,將他整個人甩到欄杆外頭,只要一鬆手,人就得從樓上掉下去。
  鬧出這麼大的動靜,還聽什麼戲,樓下的人都抬頭朝官座這方看來,邊上幾個更是嚇了一跳。
  「貴祿哪句話說得不好,您只管把他當個屁放了。」
  「九爺您消消氣!」
  貴祿就是個文弱書生,他早先已經嚇懵了,意識到自己的處境之後就雙手雙腳攀在欄杆上,還不忘記賠罪,「奴才說錯話了,求您高抬貴手!」
  看他這窩囊樣,寧楚克也是真嫌棄,就鬆開手,還拿帕子擦了擦揪過他衣領的手心,擦乾淨之後就坐了回去。
  風月場所哪天不出事?台上的都習慣了,沒給嚇著,又接著唱那些淫詞艷曲。至於貴祿,他雙手雙腳死死絞在欄杆上,痛哭流涕的求人拉他上來。
  九阿哥丟出去的人,誰敢去救?還是胤?聽不下去了,提著貴祿的後頸把他給拎了進來。
  胤?順手把人扔在地上,而後才想起來問說:「對了九哥,他說了啥惹你不高興?」
  寧楚克瞇了瞇眼,「弄他進來之前你不問個清楚?」
  「那我把他丟出去問一遍好了。」
  貴祿是文人,卻缺了文人應有的氣節,聽了這話顧不得腿軟,趕緊撲到胤?跟前,「十爺您行行好,饒我一回!」
  胤?嫌棄的撇撇嘴,抬腳踢了踢他,「說啊,哪兒錯了?」
  「奴才、奴才……奴才不該輕看九爺,奴才不該替九爺推薦我妹!」
  寧楚克差點給這蠢貨氣炸,正想一腳將他踹暈,就聽見他說——
  「我妹子薩伊堪模樣好、性情也好,還是嫡出,哪知道九爺不中意啊。」
  貴祿嚇懵了,一不小心就說了實話,他開口請九阿哥過府就是想打著寧楚克的招牌引薦薩伊堪,從除夕那晚到現在,家裡最操心的就是薩伊堪選秀的事。雖然不願意承認,其實二伯說得挺對的,前有寧楚克這塊美玉,薩伊堪選中的機會真的小,家裡又不甘心將她隨隨便便嫁了,與其嫁給小官小吏為妻,不如給天潢貴胄做妾。
  家裡正在為此事犯愁,他就在戲園子裡遇上了九阿哥,多好的機會!
  誰知會鬧成這樣,九阿哥氣性竟然這麼大!
  俗話說得好,買賣不成仁義在,看不上就算了唄,只當沒說過。
  寧楚克和貴祿顯然沒想到同一個點上,鬼知道他是為了推薦薩伊堪,她只覺得自己被輕賤了!
  做兄長的一開口就要給堂妹拉客,沒撒手把人扔下去都是輕的,他也不想想自己是什麼玩意兒!
  寧楚克已經知道備受追捧的新戲是啥,就是淫詞艷曲搭上沒臉沒皮不害臊的劇情。她抬腿給貴祿補上一腳,成功使他閉上嘴,又黑著臉朝老十看去,「還杵這幹啥?走了。」
  都說胤?是個憨的,其實他比誰都有眼力勁兒,立刻瞧出自家九哥滿身煞氣惹不得,夾著尾巴跟上去,又忍不住想反手給自己一耳光,沒事攛掇著來聽什麼戲?
  從戲園子出來,兩人沒回馬車上,逕自徒步拐出百順胡同,找了個酒館喝兩盅。
  看兩人衣著不凡,跑堂的也機靈,溜著嘴皮子介紹了幾樣招牌下酒菜。
  寧楚克還惦記著貴祿搞的那一出,看她走神,胤?就點頭說成,使跑堂的催一催,趕緊把酒菜上了。
  眼看跑堂的去忙了,胤?挪動尊臀靠寧楚克近些,接著好聲好氣勸說:「哪怕九哥你是鐵了心想娶寧楚克格格,那狗腿子也不過是咱九嫂的一個堂兄,他算什麼,踹了就踹了,還念著做什麼?」
  寧楚克眉心還是沒舒展開,黑著臉應說:「你不懂。」
  「我打小就沒懂過你,有話直說唄,真遇上麻煩,兄弟替你想辦法,多個人也多份力。」
  「也不是什麼麻煩,就是氣不過。」
  「氣不過啥?」
  「在戲園子那種地方,當著那麼多大老爺們的面他也敢說那種話,是沒把妹子當人?這種事傳開來,不得壞了聲譽,誰還會娶他家格格?」
  胤?想了想,這話在理,平常這種玩笑都不能隨便開,何況是在那種地方。當眾拉皮條,就算攀上了高枝也尷尬,攀不上更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傳開來沒人敢上門提親。
  就算格格是好的,可是攤上這等不著調的堂兄,哪怕你句句在理也一樣,沒有誰會想要宛若攪屎棍的親家,使不上勁還拖你後腿,攤上這種人簡直倒楣。
  站在爺們的角度,除非像九哥那樣對提督府的格格死心塌地,那不用說。但凡心裡沒裝著人,那娶誰都一樣的,你問他想要怎麼樣的福晉,定是端莊體面、持家有道、娘家得力……齊佳族內這麼多腦子不好使的親眷,他家格格,誰不是避之唯恐不及?
  想到這裡,胤?也挺感慨,「要不是有崇禮頂著,那一家的格格還真不好許人。」
  寧楚克很明白他的意思,這說親吧,不怕你低門矮戶,怕的是你條件不怎麼樣,眼光還挺高的,略有瑕疵的都看不中。
  早先額娘給庶姊說親時就提過一些,不是天仙就別想謀十全十美的婚事,要過好日子第一不能做妾,其次男人須得前程可期,並且品性要夠硬……這三點不讓步,哪怕其他方面不盡如意,好生操持總能過得紅紅火火。
  前頭兩個庶姊就是這麼挑的,如今看來都還不錯。
  而本家那頭的想法就大相逕庭,老太太第一追求門第,能叫皇上賜婚最好,不幸被撂了牌子也得盯著皇族宗親以及當朝權臣,反正每樁親事都要給娘家帶來好處,能叫娘家兄弟佔點便宜。
  長輩這麼教,小輩有樣學樣,時間長了就成蛇鼠一窩。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6 17:16:48

第三章

  老太太想讓薩伊堪去攀高枝,薩伊堪也很願意,她沒想過高門妾的日子多難過,自信一定受寵,還說假使真能如願,定不會忘了娘家人,哄得老太太眉開眼笑。
  去年,幾個堂姊妹閒聊時說起選秀,薩伊堪就表露出野心來,寧楚克說全憑阿瑪、額娘做主,還讓她逮著說教一通,具體說了些啥記不得了,只知道她挺有志氣。
  寧楚克不怎麼喜歡另外兩房的姊妹,從小到大她們就說不到一塊,薩伊堪能站得多高是她的事,本來各有各的命,就是沒料到那頭要作死還不忘捎帶上她。
  阿瑪說她那些堂兄弟讀書讀傻了,今兒個看來,人家才不傻,還知道踩著她往上爬,只不過想得太簡單,手段不高明。
  寧楚克邊琢磨邊飲,沒多會兒就喝掉一整壺。
  看她還嫌不夠,又要招跑堂的過來,老十趕緊叫停,「行了,別喝了。」
  寧楚克偏過頭看他,「再來一壺,我還沒嘗出味兒。」
  這是出門沒翻黃歷啊,胤?已經頭疼起來,說:「咱們回宮去,回去再接著喝,醉倒在外頭多難看。」
  說起來,寧楚克的酒量是真的好,她灌酒跟灌水似的……可她如今是胤□,他的酒量不差,只灌下一壺當然沒醉,不過微醺的感覺已經上來了,對寧楚克來說這還挺新鮮的。
  她就是不走,叼著個鴨腿同胤?講條件,講著講著就聽見臨街一聲吆喝——
  「九弟、十弟怎麼在這兒?」
  胤?扭頭一看,只見胤禔騎著馬立在門口。
  寧楚克稍慢一拍,也偏過頭去,就看見胤禔旁邊的中年猛漢,正是她阿瑪!
  她眼前一亮,笑咪咪地沖外頭招手,瞧著親爹她心裡踏實,想嘮叨幾句。
  崇禮身子一僵,他朝旁邊的胤禔低語一句,一夾馬腹揚長而去,直到竄出去幾條街,才伸手拍拍胸口。
  那小白臉方才笑得跟他閨女似的,多看一眼都要作噩夢,辣眼睛,真辣眼睛!
  崇禮確信自己從胤□臉上讀到了兩個大字——爹啊!
  他心道:這兔崽子果真早有預謀,早就盯上了自家心肝,這還沒指婚呢,入戲倒是挺快的!
  【第二十章 鬧得沒臉一團亂】
  崇禮一面嫌棄胤□,一面騎馬往本家那頭去。
  方纔額圖渾使人去衙門傳話給他,說有急事,讓他趕緊回去。他同下屬交代幾句,出了衙門就翻身上馬,回去的路上正好撞見胤禔。
  胤禔同朝中武將關係還湊合,遇上崇禮,發現兩人同路,就結伴一起走,之後途經酒館,就有了方纔那一出。
  崇禮差點陷入被未來女婿支配的恐懼之中,連甩了好幾下頭才冷靜下來,接著琢磨起額圖渾催他回去是為什麼。
  是磕著碰著病重了還是有事相商?或者哪個兔崽子又闖禍了等他回去擦屁股?
  他反覆琢磨,要是病了,來傳話時就該挑明說,而有事相商應該不用急成這樣,那就是有人闖禍並且把事情鬧大了,本家一群廢物誰也解決不了,等著他去出錢出力。
  想到這,崇禮氣得肝疼,他老早就想問自己是不是親生的,又感覺問不問都沒差,左右他就是個好使喚的冤大頭。
  這年頭,一家子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要真撒手不管也不成,崇禮想著是該聽聽他們又鬧出什麼事,看事情的大小會不會牽連到他提督府,要是牽連不上,就磨一磨,總得讓那些蠢貨記住教訓。
  他差不多想明白,人也到了大門前。
  外院管家在門口來回踱步,聽見馬蹄聲猛地一激靈,「二爺您可算回來了,額圖渾等半天了。」
  平常這家的奴才對他都不算熱絡,今兒個這麼客氣,崇禮心裡打鼓,恨不得回身就走,又想著事到臨頭左右躲不過,不如主動一些。
  他跟在管家身後走,同時在心中敲響警鐘,這回的事比前頭那幾次可能還要嚴重一些。
  很快,他的猜測就得到了證實,額圖渾見著他沒給個好臉色,黑著臉吩咐說:「都是你閨女搞出來的事,你想想該怎麼解決,趁早給擺平了!」
  崇禮有點懵,「您說寧楚克?她怎麼了?」
  「她自己是沒怎麼樣,卻讓你侄兒丟臉丟大了還吃盡了苦頭!」
  額圖渾言罷,三太太就抹起眼淚來,哽咽道:「可都是為了你閨女,我們貴祿頭都撞破了,腰腹上青了好大一片,這會兒還躺著起不來!」
  佟佳氏伸手拍了拍三媳婦,讓她消停點,又說:「她就是個禍害,前頭她得罪了工部尚書府那頭,工部尚書轉身就給老三小鞋穿;後來她又招惹上董鄂家,咱們近來出個門都灰頭土臉的;如今倒好,為了幫襯她,貴祿成啥樣了?我的貴祿,我的乖孫子啊!」
  崇禮給氣樂了,「什麼事都往我閨女身上推,我就問您虧不虧心?」
  他一開口,額圖渾就一掌拍在椅子的扶手上,「怎麼同你額娘說話的?老二你反了天了!」
  崇禮進門之前就勸過自己,能忍則忍,眼下這一家子攀扯上他閨女,能忍下來他就是龜孫子!
  「您就算要去登聞鼓告御狀也得把話說明白,我閨女怎麼了?我閨女哪裡對不起你們?都上趕著想污她名聲,還排著隊來責問我,我不服氣。」崇禮黑著臉看向三太太,「你嚷嚷得最大聲,你來說,非得說出個子丑寅卯來,我閨女怎麼害了你家貴祿?說不明白,我今兒個非得打折他的腿。」
  額圖渾順手抄起裝點心的盤子朝他砸去,「你敢!」
  崇禮抬起一腳將那盤子反踹回去,直直砸在崇文家大兒子身上,砸得他哎喲一聲。
  看侄子遭了難,崇禮還吹了個口哨,他順手拽起一個坐在旁邊瞧熱鬧的,騰出張圈椅自個兒坐下,又感覺罵了一通有點渴,讓低垂著頭裝聾裝啞的奴才上茶水來。
  等都安排好了,他才說:「阿瑪您也不是今兒個才知道兒子是什麼人,我有啥不敢?了不起這官不當了,今兒個誰認慫誰是龜孫子。說啊,我閨女怎麼拖累你家貴祿了?」
  三太太原先想的是將屎盆子扣在寧楚克身上,這樣推崇禮出面處理順理成章,催他趕緊把事情擺平,別叫兩位阿哥惦記她家貴祿。
  可很顯然,這計畫進行得並不順利,她這會兒都嚇懵了,只得避重就輕地把事情解釋了一遍。
  照三太太說的,貴祿是為了促成寧楚克的好事,穩固她和九阿哥之間的感情,確保她能當上九福晉,這才為她出面說話,誰知道九阿哥當場翻臉,他壓根不稀罕寧楚克,外頭說他非寧楚克不娶都是騙人的。
  「我們貴祿是為了誰啊?還不是為了你閨女才惹禍上身,鬧成這樣你怎麼能撒手不管。」
  崇禮聽她說完,迅速站起身來,拔腿就往外走。
  額圖渾氣得指著他罵,「你個混帳又往哪兒去?我讓你走了?」
  崇禮正要過門檻,聽得這話停下來,回說:「阿瑪您等等,等我去打死了貴祿,回來咱們慢慢掰扯。」
  三太太嚎哭出聲,直說不活了。
  崇禮不吃這套,當即冷笑道:「死了也好,死了少禍害人。」
  本家這頭鬧了足足半日,最後三房上下都跪下來求崇禮。
  佟佳氏不停嚷嚷,「造孽啊,我怎麼生出你這麼個混帳來?我對不起祖宗,貴祿遭了這麼大的罪,你還想逼死他?就算他擅作主張,那也是為了你閨女。是不是要老婆子我也給你跪下你才肯甘休!」
  崇禮也發洩夠了,端起冷茶灌上一口,「額娘說笑了,兒子我也沒想怎麼著,這樣好了,讓貴祿去我府上給我閨女賠不是,只要我閨女點頭,我就幫他。」
  他說完就走,因為還氣著,就沒回衙門去,逕直回府。
  崇禮一進屋就抬腳踹翻常坐的那張圈椅。
  覺羅氏沒急著收拾,擺手讓丫鬟退出去,跟著迎上前挽著崇禮的手,「這麼大的火氣,哪個不長眼的招惹你了?」她一邊說,一邊撫他的胸口,替他順氣。
  崇禮自然不會甩臉子給家裡的婆娘看,回說:「我剛從老太爺那邊回來。」
  「還是為老三陞遷那事?」
  「那事能氣著我?是貴祿那混帳,今兒個出去聽戲遇上九阿哥、十阿哥,他迎上去拍馬屁推薦咱閨女,讓九阿哥收拾了,當眾丟了個大臉。」
  覺羅氏聽完也改了臉色,「他是豬腦子不成,這種事也敢做。」
  九阿哥要是不中意寧楚克,府上丟臉;要是中意,看他那麼卑賤的心裡也不會痛快,想都知道結果的事,他怎麼做得出?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6 17:17:04

第四章

  覺羅氏越想越覺得胸悶,崇禮反過來替她拍背順氣,又接著說:「還不止,他闖了禍回來還怪咱閨女,說是咱閨女把他害成那樣。」
  覺羅氏跟著就捶了崇禮一拳,「這就是你侄子,你這一家子個個都是禍害!我不管,你給我把事情擺平了,但凡影響到我閨女,我和你沒完。」她說完就進了裡間,面朝裡躺上床去。
  崇禮後悔了,早知道回來還要遭罪,他就不該輕饒貴祿,該打死他。
  這麼大的動靜瞞得住誰呢?聽說正院這邊鬧起來,胤□去寬慰寧楚克她娘。
  覺羅氏一把將他摟進懷裡,眼淚啪答啪答流,「閨女,我苦命的閨女啊,你受了那麼大的委屈,你阿瑪連個公道都討不回。你阿瑪靠不住,趕明兒額娘就帶你回外祖家,咱們找你郭羅瑪法去!」
  胤□愣了愣,這皇城根下誰能給他委屈受?「額娘快別哭了,到底怎麼回事,您直說吧。」
  「還說什麼?咱們娘倆就是不遭人待見,咱們要給人欺負死了。」
  胤□費了老大勁才把事情打聽出來,弄明白之後他真服氣。
  寧楚克能耐!她領著老十去聽淫詞艷曲,還叫了條子伺候!
  貴祿那小王八羔子更能耐,他還真想得出來,竟然當著寧楚克的面推薦寧楚克自己,就寧楚克那性子,他不挨揍誰挨揍?沒給他從二樓官座上丟下去都是輕的。
  自從被交換來這頭,每隔三五日胤□都要大開眼界。
  這一家子真的厲害,個個都是能耐人,他家正常過日子,就比戲檯子上演的還精彩!
  就寢之前,覺羅氏還在犯愁。
  崇禮想了想,坐到旁邊去安慰她說:「白日裡我騎馬臨街而過,遇見了九阿哥,他不僅衝我招手,還恨不得撲上前來叫爹……想來還是很中意咱家閨女的,你別聽那頭瞎說。」
  覺羅氏趕緊轉過身來,問他,「你就沒去探探口風?」
  崇禮撓頭,「瞧那小白臉笑得跟咱們親兒子似的,我心裡慌啊,就沒搭理他,一夾馬腹趕緊跑了。」
  覺羅氏方才緩過來些許,又讓他氣著,「我怎麼就嫁了你這麼個榆木腦袋!」
  「這麼說就過分了,我遇見九阿哥時還不知道這事,那會兒正在往本家趕。」崇禮想擺當家老爺的威風,叫婆娘知道厲害,結果才開了個頭又慫回去。他端過安神茶來,遞到覺羅氏手裡,好言好語勸說:「福晉放心,九阿哥鐵定稀罕咱們閨女,甭管鬧成啥樣,咱們閨女鐵定能嫁出去的。眼下千萬不能慌,可不能急吼吼的去找門路,還是先冷著本家那頭,讓他們急上一回,吃過教訓,往後要再胡鬧總得掂量掂量。」
  「我只怕一拖沓就害了寧楚克。」覺羅氏還在猶豫。
  崇禮擺擺手,「福晉你不懂,你遠不如我瞭解那些王八蛋。要我說,這回貴祿篤定沒講實話,假如真像他說的,該著急的是咱們,他怎麼能急成那樣?他今兒個恨不得逼迫我把事情扛下來,這背後能沒隱情?要我說,事情既然出在戲園子裡,撞見的人多了去,瞞是瞞不住的,過兩日篤定有風言風語傳出來,到那會兒才能知道究竟怎麼回事。」
  打死崇禮也不相信他們是在為寧楚克憂心,道理很簡單,寧楚克要是真做了九福晉,也輪不到本家那頭沾光。
  所以急什麼呢?他們到底在急什麼?這裡頭能沒點門道?
  崇禮這麼說,覺羅氏就把顧慮壓下去,準備頂住了等兩天看。
  下了決心之後,她心裡踏實很多,不像先前那麼著急,趕緊梳洗一番準備上床,臨睡前還聽見崇禮在嘀咕——
  「這點小事本老爺還能擺不平?你別去勞煩岳父大人,別回娘家去。」
  事實上,沒等到兩天,後一日,本家就又鬧了起來,這回鬧得更大。
  根據未經證實的傳言,大太太指著三太太的鼻子破口大罵,三太太氣得要死,撲上去撓了大太太一臉,她倆就這麼撕破臉,誰都勸不住。
  有人去請佟佳氏過來,剛把事情一說,佟佳氏就直接氣暈過去。
  簡單說來,這日一早,大太太娘家捎了口信過來,問她怎麼如此糊塗。大太太起先沒聽明白,問過之後就氣壞了,原來貴祿昨日沒說實話,他會傷成那樣不是因為替寧楚克說好話,而是踩著寧楚克推薦薩伊堪,這做派將九阿哥惹惱了。
  大太太是薩伊堪的親娘,能受得住這個刺激?聽說之後就感覺頭上一陣眩暈,她撐著桌面勉強站住,緩過勁來就帶著人去了三房,非要讓貴祿出來給個說法。
  眼看謊話穿幫,三太太破罐子破摔,直接將責任往薩伊堪身上推,「還不是為了她!是她吵著要做人上人,貴祿才幫襯了一把,結果呢?做好事沒好下場,她命賤入不了貴人的眼,反倒拖累了我們貴祿,我還沒問大嫂討說法,你竟然鬧上門來。」又罵道:「出去,你出去,我們貴祿還在養傷呢,別吵著他!」
  這下把馬蜂窩捅了,大太太出身不低,是佟家旁支的,也直接化身為潑婦,指著三太太罵了回去,然後就像先前說的那樣,她倆越鬧越大誰也勸不住,只得搬救兵請佟佳氏來。
  三個兒子裡頭,佟佳氏最疼長子崇善,三個媳婦裡頭她最疼長媳,所有三房的孫女裡頭她最看好薩伊堪……她能受得住這個刺激?當時就仰面倒下,人事不知。
  吵得這麼凶,薩伊堪那頭也聽見動靜,她羞得無地自容,就想一頭撞死在牆上,好險讓奶娘攔了下來。丫鬟們也是一陣好勸,卻不見效,只得通報上去。
  至此,本家亂成一鍋粥,額圖渾強撐著讓貴祿滾過來解釋清楚。
  貴祿先前心存僥倖,眼看事情被捅破了,哪裡還敢隱瞞,就把前因後果說了,一邊說一邊表功,還夾雜著訴苦,「孫兒當時雖然是有欠考慮,可那也是想著機不可失,我是想為瑪法分憂,萬萬沒想到會鬧成這樣。我是為了薩伊堪妹妹,都是為了薩伊堪妹妹。」他跪在額圖渾跟前哭得十分淒慘。
  見他頭上還包著棉布,額圖渾於心不忍,扭頭看向匆匆趕來的兩個兒子,「老大、老三,你們怎麼說?」
  崇文沒給崇善開口的機會,撲通朝他跪下,拱手道:「弟弟替那不孝子向大哥賠罪,大哥息怒。」
  崇善叫老三將了一軍,既不甘心鬆口原諒他,咬住不放又顯得小氣,心裡堵得不行,他勉強擠出個笑臉,親手扶住崇文,「男兒膝下有黃金,三弟起來。」
  「那混帳闖了這麼大禍,我是他阿瑪,我沒臉起來。」
  他倆僵持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額圖渾開口,「說這些有什麼用?你們兄弟倒是想想這事該如何解決。」
  崇善推說乍逢此難心亂如麻,崇文說他人微言輕想不出法子。
  額圖渾歎一口氣,「管家你去,讓老二過來見我。」
  讓本家那頭惦記上的崇禮在幹啥呢?他在衙門裡頭待了沒多久,就聽說了貴祿事件的真相,當時穩著沒說什麼,將手邊幾件事安排下去,轉身就策馬回府,直奔覺羅氏的院子去,邊說邊笑,差點笑死。
  「我只猜到貴祿那小兔崽子沒說實話,萬萬沒想到他隱瞞的是這個!好,真是太好了,老大、老三從來都是一條心,只會聯合起來給我下套,貴祿這一手當真漂亮,我就不信他倆還不翻臉。報應,真是報應。」他拍手稱快的同時還不忘記接著笑,笑到肚子疼才停下來,喝口水緩了緩。
  覺羅氏先前挺懵的,這會兒轉過來了,沒好氣說:「收一收,別傳到那頭,否則老太太又該跳起來罵你不孝子。」
  崇禮嘿嘿笑著,「誰敢罵老爺我?她罵我一句我就撒手不管了,看急不死她!」崇禮還在作美夢,他這回非得讓本家那頭排隊來道歉。
  覺羅氏沒那閒工夫配合他,她伸手捏了捏鼻樑,感歎道:「老爺你也別幸災樂禍,咱閨女暫時是摘出來了,可假如薩伊堪名聲壞了,族裡恐怕都要受牽連。咱們雖分出來了,但叫外人看來還是一家子,撇不清的。」
  這時候,崇禮就想起胤□的好來,「左右壞不了我們寧楚克,你看看九阿哥多稀罕她?至於別人,左右他們也不待見老爺我,還指望我記掛他們?我巴不得他們鬧翻天,省得窮極無聊見天盯著咱們這頭。」
  覺羅氏點點頭,「話是這麼說,可本家那頭還能不來找你?」
  「反正是他著急,不是我著急,現在是我擺譜的時候了。」
  「擺譜之前先把棲霞院的安撫好,素月可沒有咱們寧楚克那麼好命,這事鬧開來,高氏不得急瘋過去?」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6 17:17:15

第五章

  覺羅氏一語中的,晚些時候,就有丫鬟急匆匆趕來讓崇禮去棲霞院瞧瞧,說高姨娘暈倒了。
  提督府因為只有四房妾室,就沒讓小妾擠在一起,她們各自都有個小院,高氏分到的就是棲霞院。
  高氏沒生兒子,只得素月一個閨女,素月比寧楚克稍大一些,也是今年選秀,高氏就指望素月留牌子,希望她當娘娘、當貴人,作著美夢呢,可白日一道驚雷,聽說長房那頭薩伊堪把名聲壞了,連帶讓族裡的姑娘都成了笑話,她哪受得住這個刺激,急火攻心,當時就喘不上氣,跟著就暈倒了,這才有丫鬟過來報信。
  崇禮卻不是個憐香惜玉的主兒,聽底下人說完只擺擺手,「你找我幹麼,我又不是大夫,拿名帖請大夫去啊。」
  那丫鬟抿唇,退下去了。
  崇禮還想同福晉嘮叨兩句,就聽說本家那頭來了人,老太爺有請。
  他當上九門提督之後,皇上賜了宅第,二房順理成章分了出來。分家呢,並不代表你能清清靜靜過日子,至少兩老活著一天,那頭叫一聲你就得過去,逢年過節也得過去,孝敬還不能少。
  分家對於崇禮來說,就意味著以後有好處你別沾,有麻煩就找你。
  這不,貴祿闖的禍牽連到大房那頭,最後額圖渾想起來的就是這個二兒子,逼也要逼他出頭。
  崇禮猜都能猜到後面的事,卻不能不去,他想著後面有得糾纏,就任由傳話的等著,吩咐膳房去下碗豬腳面來,要一大碗公的面,並且多放豬腳。
  他吃飽了,又灌了兩口茶漱口,隨手擦了擦嘴邊的油,這才往本家那頭去。
  這一耽擱,在本家那頭撞見不少來討說法的三姑六婆,家家都有閨女,家家都受了牽連,額圖渾和佟佳氏能不給個說法?
  瞧著這些人,崇禮還逐一打了招呼,人家逮著他一陣訴苦,他邊聽邊點頭,聽高興了還跟著罵貴祿不是東西,造孽啊。
  對方一聽這話也跟著激動起來,拽著他說:「二侄子,你說怎麼辦?這該怎麼辦啊?」
  「別急,我帶你們去找崇文和貴祿,讓他們爺倆給個說法。他闖下這樣的大禍,敢不出面解決?」崇禮說著,手一揮,帶著三姑六婆去找他爹。
  額圖渾左等右等沒等來二兒子,正想開罵,就聽見外頭動靜,跟出來一看——
  好傢伙,那混帳還帶了人來。
  沒等額圖渾發作,三姑六婆先發了瘋,「你們貴祿害死人了!還有薩伊堪,沒那能耐還淨想攀高枝,她自個兒竹籃打水一場空還牽連咱們。」
  「今兒個必須給個說法,你準備怎麼解決?解決不了,那咱們就鬧到族老跟前去,開宗祠驅逐你們一家,總不能叫你拖累我們孫女。」
  「額圖渾你怎麼說?」
  「早說了別娶佟佳氏那喪門星,幾十年了,你家裡就沒清淨過。」
  崇禮在他爹面前還算收斂,族裡這些女性長輩就不那麼客氣了,一個個都是杵著枴杖來的,說到激動時恨不得抄起枴杖往額圖渾身上砸去。
  得虧額圖渾還是自家人,要是佟佳氏沒暈,跟著站在旁邊,這會兒篤定已經挨打了。
  娶個攪事精婆娘,家門不幸!
  崇禮跟著看了場大戲,看他阿瑪敢怒不敢言,最後還得一個個將人安撫好,保證會圓滿解決,絕不牽連到族裡的姑娘。
  他這麼說,三姑六婆稍稍消氣,又道:「你怎麼想的?這事兒要怎麼解決?」
  額圖渾啥想法也沒有,就想把事情推給老二,但他沒臉這麼說,只得黑著臉承諾道:「這就備上重禮讓老三帶貴祿去給九阿哥賠不是,九阿哥堂堂皇子,想來不會斤斤計較。」
  「我管他九阿哥計不計較,你只說怎麼才能挽回名譽?」
  額圖渾傻眼了,他還真不知道該怎麼挽回名譽。
  倒是崇禮,這會兒站出來了,拍胸脯說篤定讓寧楚克嫁得好,只要寧楚克說上體面的親事,謠言不攻自破,無須擔心。
  他沒挑明,不過三姑六婆聽懂了,意思就是只要寧楚克能當上九福晉,什麼問題都不是問題。幾個老太太就精神起來,拉著崇禮的手翻著花樣鼓勵他。
  「二侄子你可得上點心,給寧楚克說門貴親,咱們族裡給她一份厚厚的添妝,保她風光大嫁。」
  「齊佳一族就數你最能耐!你閨女生得俏,規矩也好,她的婚事可不能輕慢了。」
  她們說一句,崇禮就點頭說好,又說把空間留給老三,讓他趕緊去備禮想想怎麼賠不是,說完領著三姑六婆往外走。
  這時候,額圖渾還沒察覺出哪裡不對,等崇禮將三姑六婆帶出府,自己也跟著一去不回,他才把事情想明白。
  那不孝子,他竟敢開溜!
  額圖渾氣炸的時候,崇禮已經回到提督府了。
  他回去又是一番吹噓,「真是笑話,本老爺縱橫官場這麼多年,能讓那群蠢貨坑了?我在門口瞧見那群老太太,領著她們就進去了。你何時見過老太爺挨揍?今兒個我就開眼界了,那群老太太輪著枴杖往爹的背上抽,爹壓根不敢還手。」說著,他換了口氣,「我當時差點笑出聲來,好不容易才忍住。」
  覺羅氏心裡好奇,問說:「你忍了一場笑就回來了?老太爺肯放人?」
  說到這個,崇禮更得意,「看那個情況,我主動承擔起安撫老太太們的責任,一邊寬慰她們,一邊帶著人往外走,好言好語將她們都送走了我就回來了。」
  「那要是老太爺再使人來該怎麼說?」
  「就說老爺我堂堂二品大員,領朝廷俸祿為皇上分憂,我忙得很,哪能見天瞎跑?讓他們該送禮的送禮、該道歉的道歉。禍事是貴祿捅出來的,叫他自個兒把窟窿填上,誰還能幫他?」
  賠禮道歉的確是要自個兒去才有誠意,額圖渾還想讓崇禮從中牽線,派人過來就吃了閉門羹,只得走佟家的門路,找上胤禛,請他幫忙約胤□出來。
  胤禛是孝懿皇后撫養的,孝懿皇后是佟家人,這門路沒走錯,四阿哥也幫了忙,幫忙的同時在心裡記了額圖渾及他兒孫一筆,鬧出這種事,簡直荒唐。
  再一看,崇禮雖然奇葩,生在這種環境下也算出淤泥而不染,他不錯了。
  提督府裡,胤□聽說本家那頭走了胤禛的門路,差點讓一口茶嗆死。
  哪怕聽說門路走通了,他也還是連連搖頭。
  難怪這一家子能把到手的好牌打得稀爛,長著個豬腦子,你還能指望他什麼?
  賠什麼禮道什麼歉啊!寧楚克就算病得不輕,也不至於把自家人懟死,她那口氣當時就出了,趕著去賠禮豈不是坐實了坊間傳言?
  最正確的做法是裝傻、拒不承認,還要義正詞嚴的闢謠。
  不過他們也不知道那頭是寧楚克,這都是命。
  這場戲讓胤□大開眼界,他早先還納悶,提督府怎麼能養出這麼個跟戲精一般的格格,如今看來,估計是家傳的。
  本家那頭戲也不少,崇禮也是真能耐。
  崇文帶著貴祿去賠禮道歉了,具體是怎麼個經過,胤□沒聽說,只知道後來崇文挨了上司一頓訓,讓他不用急著為朝廷分憂,工部這邊有其他人頂著,趕緊回去把兒子教好。
  雖然官職沒丟,可誰知道要反省到什麼時候?
  他回去氣了好幾天,見誰都沒給好臉色。
  大太太看了直說活該,誰讓老三沒教好貴祿,害得薩伊堪被連累,他們不該付點代價?
  薩伊堪這回受了不小的打擊,她出了一次門,去的是佟家那頭,本來想洗白,結果讓人看了笑話,在那之後,她整個人陰鬱了不少,成日悶在房裡不樂意出去走動。
  這些事,胤□聽一回樂一回,就薩伊堪那樣還想給他做妾,他堂堂皇子有這麼飢渴?
  誠然,薩伊堪長得不錯,偏偏她除夕那回給胤□留下了深刻印象,哪怕美若天仙,走近了就感覺臭不可聞。
  這些事寧楚克也一件不落全聽說了,都是閒得發慌的老十轉述的,目的是想提醒他,「九哥你回頭娶了九嫂,千萬和這一家子劃清界限,讓他們沾上,你甩都甩不掉的。」說著他又是一番好言相勸,「不然還是再考慮考慮,那麼多秀女,怎麼就非要他家的?」
  寧楚克懶得廢話,抬腳將胤?踹出門去。
  胤?是滾蛋了,喜寶還不消停,「九哥你怎麼就想不開?娶他還不如娶鳥。鳥比他聰明,鳥還好看!」
  事情看似有驚無險的解決了,禍根卻埋下來。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6 17:17:25

第六章

  從前大房、三房是面和心不和,當著兩老的面兄友弟恭,背後撥著自個兒的小算盤……這回過後,雙方連表面的平和都很難維持,大太太氣得翻來覆去睡不著,總念叨說三房惹了禍害卻啥事沒有,他們薩伊堪遭了大罪。
  而三房這頭,貴祿只受了些皮外傷,沒幾日就好全了。
  他傷著的時候,崇文這做阿瑪的心疼,等看他活蹦亂跳了,自個兒還賦閒在家,心裡就很不是滋味。又看大房那頭,完全不體諒他們,他更為自己的遭遇不值。
  貴祿同薩伊堪親,有機會都想著她,就希望她能順心。事情沒成,誰心裡都不是滋味,可憑什麼一味地埋怨貴祿?薩伊堪才是禍害,要不是她見天想攀高枝,貴祿哪會為了幫襯她幹出這等蠢事來。
  至於貴祿,他傷好之後就去了薩伊堪的院子,說是自己太莽撞了,對不起她。
  要是別的事,薩伊堪哪怕再不高興也會慷慨大方地翻過這一頁,偏偏這回最慘就是她,她不想見貴祿,聽說人在外頭,抄起湯盅就往外砸,「你滾!我哪裡對不起你?你害死我了!」
  「妹妹你聽我說……」
  「讓你滾你沒聽見?」
  三太太聽說兒子來找薩伊堪,就緊趕慢趕的追過來,正巧讓她撞見這一幕,她幾步衝上前去拽著貴祿就走。
  貴祿想著這事今兒個不說清楚,往後心裡要生疙瘩,不樂意走。
  三太太眼眶都紅了,大聲斥罵說:「你還認我這個額娘,就別杵這兒低聲下氣給她賠罪!她就是個丫頭片子,遲早要嫁去別人家的,她敢同你大小聲?外頭說她沒臉沒皮沒教養真是說對了,大嫂怎麼教出這麼個閨女來。」說著她手上還用上勁兒,「走,你跟我回去,往後別朝這邊來。她就是個喪門星、是個禍害,誰沾上誰倒楣。」
  貴祿還在同他額娘爭執,薩伊堪就氣得渾身發抖衝了出來,「三嬸,說話要憑良心!」
  三太太呸了一口,理也不理她。
  薩伊堪嚎啕道:「你想逼死我是不是?你想逼死我,我就死給你看!」
  【第二十一章 做褲子制裁小兄弟】
  可以同富貴,不能共患難說的就是佟家這一家子,近段時間皇城根本沒有比他家更鬧騰的事了。
  胤□聽底下的人繪聲繪色的演了兩出,起先還挺有勁兒的,可看多了就感覺乏味,正好同寧楚克那些表姊妹們約好的日子到了,他拾掇一番,去了尚書府。
  尚書府裡,老太太鈕鈷祿氏已經等了半天,使人去前頭問了好幾回人來了沒。
  因為貴祿那筆爛帳,哈爾哈與鈕鈷祿氏都不放心外孫女,他們心裡的大石頭懸著,就等見著人才能落地。
  又等了一刻鐘,就有小丫鬟跑過來,滿臉喜色說:「格格到了,往這邊來了。」
  鈕鈷祿氏這才露出笑臉來,出來接人,等見著胤□,先伸手扶起他不讓他多禮,接著一邊往屋裡走,一邊問說:「近日可好?學東西累不累?」
  「該是外孫女問候您,怎麼反過來了?」
  「問你就說。」
  胤□失笑,「我挺好的,府上一切都好,您別操心。倒是郭羅瑪瑪,身子骨好不好?」
  鈕鈷祿氏笑得跟彌勒佛似的,連聲說好,「就屬你孝順,知道關心我這老婆子。」
  旁邊的孟佳氏撇了撇嘴,誰不是天天過來給老太太請安?怎麼還不如十天半個月來一趟的表姑娘?
  錢佳氏比她會做人,佯裝出吃醋的樣子說:「額娘心裡就只有寧楚克,咱們日日過來,您都瞧不見的!」
  作為一個從不愛掩飾自己偏心眼的人,鈕鈷祿氏聽罷點點頭,「叫你說對了。」
  鈕鈷祿氏跟著提起先前那出鬧劇,問胤□府上清淨不清淨?額圖渾那老匹夫鬧沒鬧騰提督府?
  「只聽說本家那頭挺熱鬧的,我們府上和從前沒差。您想想看,就我阿瑪那性子,除非逼不得已,誰樂意招惹他?」
  「還真是。」想到這女婿,鈕鈷祿氏就挺無奈的,又說她白白擔心這麼幾日,生怕提督府那頭讓那一家子攪得不安寧。待該問的都問清楚了,她就點了孟佳氏的名兒,「映梅、映雪人呢?」
  給寧楚克下帖子的就是這兩個,她們是鈕鈷祿氏的孫女,是二房的姑娘。
  被點到名的孟佳氏笑道:「怕是在招呼其他客人。」
  接到帖子的不只提督府,兩位太太的娘家都有,鈕鈷祿氏娘家的侄孫女也來了,加起來有十幾個姑娘。有些門戶低,尚書府相請自不敢怠慢,早些時候就過來了,同她們比,胤□算來得晚的,他來的時候,做東的已經忙活起來,沒顧得上接人。
  這裡頭也有門道,假如沒薩伊堪那出,哪怕再忙,二太太那兩個閨女也該出來候著。
  她們想著薩伊堪名聲壞了,寧楚克也不見得好,那她們為什麼要上趕著討好那一家子名聲敗壞的?祖母眼下是疼她,可是能疼一輩子?
  兩人生怕走得近了,會牽連到自己的名聲,打定主意要同寧楚克劃清界限,所以才有胤□半天不見小姊妹這個情況。
  鈕鈷祿氏吃的鹽比孟佳氏吃的米還多,聽她一張嘴就想明白了,登時拉下臉來,正要發作,讓胤□打斷了——
  「我過去打個招呼,晚些時候再來陪郭羅瑪瑪。」言罷他站起身來,讓丫鬟帶路。
  鈕鈷祿氏看他邁過門檻走出去,又等了一會兒才老大不高興地看向孟佳氏,「說吧,你那兩個閨女在鬧什麼?誠心給寧楚克沒臉?」
  孟佳氏縮了縮脖子,嘀咕說:「表小姐名聲那麼壞,總不能叫她拖累了映梅、映雪。」
  哪怕猜到了,親耳聽她說出來,鈕鈷祿氏還是氣,「別說那事不可能牽連上我外孫女,就算真的牽連上了,她也比你生的那兩個強!怕被牽連是不是?我讓老太爺把你這房轟出門去,叫你自立門戶,總不會被牽連!」
  孟佳氏傻眼,盯著鈕鈷祿氏滿是不敢相信。
  一旁的錢佳氏險些沒忍住笑出聲來,緩了緩才開口,「二弟妹在想什麼呢,你竟然擔心正二品九門提督府唯一的嫡小姐牽連你?你也不想想崇禮早些年就自立門戶,兄弟家鬧了笑話與他何干?再想想崇禮多疼寧楚克,你還怕被拖累,你要高攀人家也得拿個銅鏡照照。」
  錢佳氏說完,得了鈕鈷祿氏一個肯定的眼神。
  不愧是她精挑細選的長媳,雖然有些小毛病,腦子總歸是清楚的,看得明白事情。
  另一頭,胤□已經到園子裡了,遠遠就聽見嬉笑聲,眾人眼瞧他到了反而尷尬起來。
  幾位格格互相換了個眼神,這才招呼說:「寧姊姊來了。」
  那一瞬間,胤□雞皮疙瘩差點起來,他真想來說,有話好好說,別張嘴就叫寧姊姊,搞得跟後宮妃嬪打照面一樣。
  胤□心裡千回百轉,面上繃住了,問她們在聊什麼。
  又是一陣尷尬,在場的都在裝傻,唯獨映雪接了話。
  她不愧是孟佳氏的親閨女,腦子一樣不好使,說話一樣不中聽。從前孟佳氏總趁鈕鈷祿氏不在譏諷寧楚克,沒一回討著好,她閨女映雪今兒個也步上了後塵。
  映雪大剌剌地道:「我們正說到京城裡最大一個笑話,你們家貴祿竟然當眾攔下九阿哥,並且向他推薦薩伊堪,這是不是真的?」
  胤□突然笑了,「我也有事想向你求證,聽說你私下鍾情於九阿哥,所以處處看我不順眼,尋著機會就想壞我名聲,是不是真的?」
  映雪險些氣炸,張嘴就要罵。
  胤□又道:「你能拿著風言風語來問我,怎麼反過來就不行?」
  「我說的是真事,你血口噴人!」
  「你怎麼證明你說的是真事,你親眼看見了?你不就是聽說的?那就巧了,我也是聽說的。」
  映雪讓他帶進溝裡,死活出不來,又反駁說誰會中意九阿哥!
  胤□點點頭,「我懂,我懂你,你這條件哪能嫁給不學無術的九阿哥,你恨不得挖倒太子妃的牆角,再不濟也得嫁給三阿哥、八阿哥。」
  他還沒說盡興,映雪就白眼一翻氣暈了。
  她姊姊映梅先前懵著,這會兒回過神來,假笑道:「眼下不方便再招呼表姑娘,你先請,回頭給你賠罪。」
  胤□挑眉,「你恨我恨得要死,還非得擺出一副不計較的模樣,這嘴臉真夠難看的,左右撕破臉了,還裝什麼?你請我過來不就是想奚落一番,明擺著是幸災樂禍,可惜本格格不樂意滿足你。路這麼長,咱們走著瞧就是。」他說完轉身就走,回頭就準備飾演一個妖艷賤貨。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6 17:17:36

第七章

  他先讓竹玉去園子一角揪了把薄荷,弄出汁水來往太陽穴上一抹,那清涼的感覺立刻襲上腦袋。
  早先就說過,寧楚克舌頭敏感,其實不只舌頭,她五感都比普通人強一些。這一下太刺激,沒多會兒眼淚都要出來,他趕緊將薄荷葉處理了,擦乾淨手,接著往鈕鈷祿氏那頭去。
  鈕鈷祿氏剛說完孟佳氏,就聽說外孫女回來了,正想笑,只見胤□眼眶泛紅,都要哭出來了還在故作堅強。
  她十分心疼,趕緊招呼胤□過來。
  胤□沒過去,直說他準備回去了,接下來要全心為選秀做準備,怕是沒空再來,讓鈕鈷祿氏保重身體。
  「我的心肝啊,別使氣,告訴郭羅瑪瑪這是怎麼了,誰招你了?」
  胤□搖搖頭說:「那我就走了。」
  鈕鈷祿氏哪能讓他這麼回去,讓他坐一旁等著,叫竹玉來說。
  竹玉還在措辭,就感覺格格看過來了,那眼神並不鋒銳也不犀利,卻讓她一個哆嗦,「奴婢不敢說。」
  「磨蹭啥?讓你說你就說!你主子是不是受了委屈?」
  竹玉心一橫,咬牙回道:「格格過去時,正好撞見大夥兒在說笑,就問她們笑什麼。映雪格格回說,在笑我們本家的某某丟人現眼妄想高攀九阿哥還沒攀上……格格要強,就同她起了爭執。」
  鈕鈷祿氏聽完就怒視著孟佳氏,「你閨女下帖子請我外孫女來,就是為了落人臉面?」
  孟佳氏傻眼,她關上門是嘀咕過不少,總和映梅、映雪說寧楚克不要臉,老太太給她什麼她都敢收,那明明應該分給親孫女,卻讓外孫女佔去那麼多便宜。
  背地裡怎麼說都成,映雪那丫頭怎麼就沒點眼力勁,當了出頭鳥不說,還當面揭人短……親孫女和外孫女鬧起來,老太太夾在中間不好做人,還將九門提督府得罪了,出了這種事,搞不好就要壞了親戚情分。
  孟佳氏還是小看了鈕鈷祿氏,她一點兒也不糾結。
  外孫女是什麼脾氣她心裡門清,你不招惹,她不會主動惹事;你要是招惹上了,她不會輕易饒過你。
  那還有什麼疑問?這樣還能不是映雪先挑起事端?
  「去讓人把映雪給我叫來。」
  孟佳氏從圈椅上彈起來,「我去,我去叫她。」
  「老二媳婦你哪兒也別去,你就坐這兒等著。」
  鈕鈷祿氏保證說一定不讓胤□受委屈,不過胤□仍沒留下,他留下待會兒篤定尷尬。
  前後才一個多時辰,人就回了府,覺羅氏滿心狐疑,問他怎麼這麼早就回來。
  胤□啃一口點心,說:「額娘知道今兒個是誰下帖子請我?」
  「不就是你二舅那兩個姑娘?」
  胤□頷首,「是她們。」
  覺羅氏不明白,「你別吃了,你要急死我。」
  她這麼說,胤□還是慢吞吞的將點心嚥下,又喝一口茶漱了漱嘴,才道:「她倆早看不慣我,從前忍著不痛快,這回趕巧貴祿闖了禍,外頭好些風言風語,她們逮著機會就拿話刺我,偏偏我啥都吃,唯獨不吃啞巴虧,當時就懟了回去,我把映雪妹子氣暈了。」
  覺羅氏感覺她也暈,緩了好一會兒才問:「那你就撒氣跑回來了?」
  「我去郭羅瑪瑪跟前告了她一狀,拍拍屁股就走了,回來這一路想著自己挺衝動的,這麼一鬧,咱們兩家怕是沒法處,可當時就是氣不過。」
  覺羅氏斜他一眼,「你也知道自己衝動?得,照你這麼說,咱們也占理,你要是連這都忍了才讓人笑話。放心吧,你郭羅瑪法外加你阿瑪都是一樣的性子,你郭羅瑪瑪受不了多大刺激。」
  這麼想也是,崇禮日常就是懟天懟地,哈爾哈更別提,當著一眾老友的面也能罵親兒子是傻貨扶不起,別家說「犬子」是自謙,這詞落到他嘴裡,那就當真在說你是個狗兒子。
  鈕鈷祿氏跟了哈爾哈這麼多年還沒氣到中風,今兒個當真是小事一件。
  要說這次事件唯一的影響,也就是令寧楚克完美的樣子崩壞。
  胤□早先是有心理包袱,現在他想開了,寧楚克費那麼大的勁裝模作樣不就是想嫁得好?她都篤定是九福晉了還裝個屁!上回她傳信來不就是那麼寫的?
  她讓他接著整,往死裡整,誰認慫誰是龜孫子,還說——
  你就可勁壞我美名,無所謂,左右我是要嫁給你的,你福晉名聲好或者不好,就看你自己。
  胤□看完就想嗤笑一聲。
  最後這句是在威脅誰呢?你還能威脅得了本阿哥?
  他已經想好了,九阿哥胤□在皇城名聲奇差無比,都說他除了會投胎以及生得一張俊臉之外沒有任何優點,他就是個只會鬥雞走狗的紈褲子弟,且脾氣很壞,喜怒不定。
  俗話說夫唱婦隨,他都這樣了,九福晉要那麼好的名聲來幹啥?要是九福晉名聲太好,等他們成親那會兒,滿京城不得為她惋惜?
  這麼一想,胤□就不樂意了。
  被胤□惦記的寧楚克,這會兒正在指揮針線嬤嬤改良褻褲。
  天氣回暖以後,她就懷念起冬天的好了,冬天太冷太凍,底下那兄弟不容易興奮,偶爾興奮一把,她穿那麼厚也不至於丟人現眼。
  開春之後,衣裳脫了一件又一件,等薄衫上身,那兄弟一衝動就蓋不住,每次練武或者騎馬、射箭之後最容易尷尬,寧楚克思來想去,決定添一樣裝備。
  她起先恨不得打一條鐵內褲穿上,任那兄弟怎麼鬧都四平八穩看不出,又想鐵的不現實,就交代底下做兩條皮的來試試,要貼身的那種,貼身才勒得住。
  對宮裡的針線嬤嬤來說,裁個羊皮內褲很容易,只怕九阿哥穿上之後悶爛屁股……假使真走到那一步,皇上以及宜妃娘娘肯定不會把九阿哥怎麼著,倒楣的只會是她。
  針線嬤嬤略有些遲疑,壯起膽子說出了心裡的顧慮,她只盼九阿哥說做這個是為了懲罰別人。
  結果九阿哥沉默了一會兒,問:「你怎麼想?」
  「不然就做成鏤空的?好透氣,皮料也要少用一些,用多了悶。」
  寧楚克看她比劃了幾下,覺得靠譜,就點頭應了。
  因為雕花這道工序費了些事,皮內褲到手已經是那之後的第三天。
  針線嬤嬤不確定主子說的緊湊些是要多緊,趕製了三種大小,本來還想雕點複雜的花樣,實在是時間不等人。那時候她一抬頭就看到宮裡的窗戶,那鏤空既簡單又大方,她心念一動,就拓印到了皮褲上。
  東西送來之後,寧楚克第一時間檢查了,做得比她預想的好,瞧著工藝還挺複雜的。
  選的是相對柔軟的皮料,盡量削薄,並給襠下墊了綢布。為了少用皮料,褲衩做成了三角的,兩側用料不多就沒做鏤空,前後都做了,圖樣瞧著挺順眼的。
  寧楚克點頭,給嬤嬤打賞,又確認了大小,讓她回去再做幾條。
  從房裡出去的時候,嬤嬤鬆了口大氣,天知道她背後都汗濕了,生怕九阿哥看過之後不滿意。
  寧楚克挺滿意的,第二天就換上了,不僅穿去上早課,還跟老十他們練了騎射以及拳腳。起先她覺得皮內褲上身就是這麼自信,怎麼折騰都不怕丟醜,多穿一會兒她就感覺出不對勁了,皮褲哪兒都好,只一點,大腿根磨得慌。
  等她玩了半日回去,撩起衣擺脫下褲衩一看,好傢伙,都磨破皮了,她趕緊把皮褲衩脫掉,又覺得屁股蛋上不對勁,伸手一摸,凹凸不平。
  先前脫褲衩的時候,寧楚克就把房裡伺候的全轟出去了,這會兒她吆喝著讓錢方送兩面銀鏡來,前後一照,照完就成了囧字臉。
  得虧沒讓胤□看見,否則怕是要當場翻臉。
  她可算看出嬤嬤雕的花樣源自何處……針線嬤嬤真能耐啊,成功在九阿哥的屁股上開出了兩扇窗。
  寧楚克真是哭笑不得,她將皮褲衩撂在一旁,換回綢褲,接著吩咐錢方跑一趟太醫院,領罐藥膏回來,要是有人問起就說練武的時候擦破了點皮,沒大礙。
  等上過藥,她又把針線嬤嬤找來,說明了這個弊端。
  針線嬤嬤這才想起腿根肉嫩,讓皮料摩擦著是容易破,她趕緊跪下討饒,「奴婢真是頭一回做這個,實在沒有經驗,阿哥恕罪。」
  寧楚克若真計較起來沒完沒了,平時卻隨意得很,擺擺手,「你琢磨著再改改,過幾天送兩條來。」
  聽出她不欲計較,嬤嬤滿臉喜色,「奴才知了,多謝阿哥。」
  在短短幾日內要作出全新設計太難了,針線嬤嬤回去想了又想,改出兩款,一款改三角為四角,稍微增加一些用料,這樣不容易磨,另一款就是綢布鎖邊,讓邊緣盡量柔和。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6 17:17:46

第八章

  這回基本達到了寧楚克的要求,針線嬤嬤回頭領了份厚賞,還得了一頓誇。
  這短短半個月,她撈了不少,但她還是覺得往後盡量少來這種活,不求發財,日子平順點好。
  她這頭沒事了,寧楚克還得指派個專人給她洗褲衩。這皮褲工藝複雜,穿一回就丟實在可恥,但又不能大喇喇送去浣衣局,她就指了個嬤嬤,加了月錢,讓她專門負責這個。
  宮裡的娘娘們都會往兒子跟前放幾個人,看他要犯蠢就攔一攔,攔不住就趕緊來報。寧楚克選中給他洗褲衩的就是宜妃的人,那嬤嬤想了又想,覺得是該同娘娘說一聲。
  這日午後,宜妃倚在榻上吃柳丁,聽說李嬤嬤求見,她猜想定是胤□又瞎搞胡搞,哪怕還不解詳情,太陽穴就突突的,頭疼,心裡慌啊。
  可再慌還是得去面對,宜妃使了個眼色,王嬤嬤摒退丫鬟,請李嬤嬤進來。
  李嬤嬤進門就撲通跪下,「老奴左思右想,這事是得說給娘娘聽。」
  宜妃看起來整個人還是很平穩,實際上心跳已經加快了,「直說吧,胤□又怎麼了?」
  「九阿哥讓針線房裁了皮褲,他穿上皮褲了。」
  宜妃手上抖了一下,又穩住了,「這天兒還不熱,他愛穿就穿唄,別悶出痱子就成。」
  嬤嬤聽了想哭,「不是這樣,娘娘您會錯意了。」
  「不是說他穿上皮褲了?」
  「是啊,不是皮外褲……是褻褲。」
  宜妃剛吃了瓣柳丁,聽了這話差點讓汁水嗆著,咳了好幾下才緩過來,「你說什麼?!」
  「老奴說九阿哥穿上皮褻褲了,貼身鏤空雕花那種,老奴也是才知道的,知道還是因為有幸被選中專洗褲衩。」
  李嬤嬤隔三岔五來通報一回,宜妃早已習慣老九愛搞事情,縱使如此,這次還是突破了她的想像,真的懵了,不知道該做啥反應。
  她緩了好一會兒才擺手讓嬤嬤退下,讓王嬤嬤支個小太監去尋胤□來。
  從阿哥所過來有段路,一來一回耽擱了小半個時辰,宜妃可算見到了令她越發不懂的兒子。
  「老九啊,你又在折騰什麼?」
  寧楚克眨了眨眼,沒聽懂。
  宜妃又道:「我知你打小好奇心重,喜歡搗鼓奇奇怪怪的東西,別的就算了,穿個皮褲你圖啥?」
  寧楚克恍然大悟,「額娘你說將軍褲啊,將軍褲怎麼了?」
  「你還敢瞎取名!」
  「大皮褲衩多威風,穿上就跟威武的大將軍似的,叫將軍褲不是挺合適的?」寧楚克順手抄了塊點心,準備咬一口嘗嘗味兒,咬下去之前還道:「額娘您有話直說唄,咱不打啞謎。」
  直說是吧?那也行。宜妃深呼吸一下,吩咐說:「綢褲哪兒不好?你回去把那脫了,往後不許再穿。」
  「那可不行。」
  「怎麼不行?」
  「我有苦衷。」
  宜妃就讓她講。
  寧楚克偏著頭想了想說:「這不是再過些時候就要選秀了,兒子心裡不踏實,怕被人捷足先登搶了福晉,就忍不住老琢磨這事。」
  「那和將軍褲有啥關係?」
  「額娘您著什麼急,您聽我說。我這一琢磨,免不了會順帶想到寧楚克,一想到她,心裡火熱火熱的,就衝動了。」說著,她還隱晦的往下面掃了一眼,「綢褲太寬鬆,有好幾回差點讓我丟醜,將軍褲就沒這方面的擔心。」
  宜妃無語,該說點什麼?她還能說什麼?
  她捂著胸口質疑道:「你早先還說不中用!」
  寧楚克頷首,「是不中用啊,對著別人都不中用,唯獨想著寧楚克才能站起來。」
  「你就不能把蠟燭吹了想著她辦事?」
  有道理,有想法,不愧是宜妃娘娘,但還是不行啊,「上次我精精神神的坐那兒,郎氏一伸手,我就不中用了。這辦法兒子還能沒試過?全試過了,不行就是不行!」
  寧楚克的臉上大喇喇寫著——你當我傻?我難道會不想吃肉?
  宜妃胸悶,真的胸悶。都說膝下有子才有依靠,她不覺得,攤上胤□這麼個兒子篤定是要折壽的,能不能撐到享福那天還是個問題。
  「那你也不能這麼折磨自己,傷在兒身,痛在娘心。用綢布不是一樣的?面料軟,還透氣,收緊些就成。」
  聽罷,寧楚克眼前一亮,她早先鑽了牛角尖,真忘了還能這麼做。
  看她笑得像個傻子,宜妃心裡更憋悶。
  我,翊坤宮主位,四妃之一,到底為什麼要和兒子討論褲衩的改良問題?
  眼看寧楚克興致勃勃地準備回阿哥所去,宜妃趕緊把人叫住,「額娘給你保證,鐵定讓寧楚克格格做你福晉,你給我安分些,少折騰聽到沒有?」
  寧楚克一臉感動,「額娘真好,等兒子娶了福晉,我帶著福晉一塊兒孝順您!想想寧楚克那爽利勁兒,你們婆媳篤定合得來!」
  宜妃前腳送走胤□,沒一會兒又迎來康熙。
  康熙坐下之後就歎氣,宜妃替他捏肩膀,捏了一會兒就被他牽到旁邊坐下,「愛妃別忙活了,坐下陪朕說說話。」
  「皇上可是有煩心事?」
  康熙點頭,「還不是為了老九。」
  因為董鄂氏這個活生生的例子,康熙生怕寧楚克也不是個好的,擔心坑了兒子,就派人去臥底打聽,結果這才多久,他就發現崇禮這閨女比董鄂氏還要能耐!
  「前頭額圖渾府上的事愛妃可聽說了?」
  宜妃不明白,「聽是聽說了,可崇禮都分出去單過了,侄子闖了禍還能攀扯上他?」
  康熙回說這不是重點,跟著就把尚書府那頭的樂子說給宜妃聽了。
  當時沒外人在,知情的全是親戚家的格格,誰也不敢往外說,就怕被查出來惹禍上身,這事就沒傳開。但沒傳開不代表沒發生過,康熙覺得寧楚克這氣性太大了,並且膽子也不小,臉皮還厚。
  如果有別的選擇,宜妃篤定會附和康熙,皇上您說得對。
  可她沒得選,老九認準了她,只能娶她,大兄弟不認別人,該怎麼辦?
  既然接受了這個事實,宜妃覺得兒媳婦身上還是有很多優點的,氣性大怎麼了?九門提督府的格格且還是未來的九福晉,能沒點氣性?膽子大怎麼了?比畏畏縮縮來得強!臉皮厚怎麼了?老九那臉皮比城牆拐角還厚!
  宜妃鳳眼一挑,輕飄飄撂下一句,「好哇,可算讓臣妾聽明白了,皇上今兒個就是來扎臣妾心窩子的。」
  眼瞧著把馬蜂窩捅了,康熙一個激靈,「愛妃別惱,朕心疼你都來不及,這話從何說起?」
  宜妃還是那般模樣,「皇上這不是指桑罵槐?這後宮裡頭,臣妾氣性最大,脾氣最差,膽子不小,臉皮還一等一的厚!照皇上說的,臣妾同寧楚克格格倒是處得來,那正好,就指她給老九做福晉,要是換別人,臣妾就不認了。」
  康熙真忘了這事,張嘴之前沒想清楚,他這會兒後悔了。
  看宜妃賭氣,康熙跟著就認了慫,左右老九就是個成日瞎搞胡搞的,給他指個溫柔賢慧的,那是糟蹋別人家的閨女,這麼想,提督府那個也還成。
  他們兩口子怎麼過日子,康熙才懶得管,先把宜妃安撫好才是真的,否則後宮裡頭又要熱鬧了。
  康熙正在說「愛妃覺得好就好,就指她給胤□做福晉」,就有個小宮女站在門外報信說陳庶妃來了,問皇上、娘娘見不見。
  宜妃同陳庶妃從來都是話不投機半句多,她倆沒任何交情,乍然聽說人在外頭,她還愣了愣。
  她看向一旁的康熙,康熙滿是無所謂,說她想見就見,不想見便打發走。
  康熙都這麼說,宜妃就吩咐道:「你問問她有什麼事。」
  不多時,小宮女問清楚了,回說:「陳庶妃說九阿哥抱走了皇上賞她的貓,她使人去要,沒要回來,她還說……」
  宜妃看她欲言又止的,沉著臉問:「還說什麼?」
  「她還說九阿哥欺人太甚,九阿哥對她派去傳話的小太監說:你說這是你宮裡的貓?你叫牠一聲,牠答應不?」
  這還真是老九的作風,宜妃轉過頭笑咪咪地看向康熙,「這事臣妾拿不定主意,皇上您說該怎麼辦?」
  康熙心裡想的是,選秀之後立刻給胤□指婚,指婚下來之後讓欽天監挑個最近的好日子趕緊把禍害湊作堆,並且要第一時間把他轟出宮去自立門戶。
  怎麼辦?攤上老九那流氓做派還能怎麼辦?認栽唄!
  康熙盡量心平氣和的吩咐說:「就照九阿哥說的,他愛怎麼辦怎麼辦。朕,天下之主,日理萬機,管不了這等瑣事。」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6 17:17:57

第九章

  先前脫褲衩的時候寧楚克就把房裡伺候的全轟出去了,這會兒她吆喝著讓錢方送兩面銀鏡來,前後一照,照完就成了囧字臉。
  得虧沒讓胤□看見,否則怕是要當場翻臉。
  她可算看出嬤嬤雕的花樣源自何處……針線嬤嬤真能耐啊,成功在九阿哥的屁股上開出了兩扇窗。
  寧楚克真是哭笑不得,她將皮褲衩撂在一旁,換回綢褲,跟著吩咐錢方跑一趟太醫院,領罐藥膏回來,要是有人問起就說練武的時候擦破了點皮,沒大礙。
  等上過藥,她又把針線嬤嬤找來,說明了這個弊端。
  針線嬤嬤這才想起腿根肉嫩,讓皮料摩擦著是容易破,她趕緊跪下討饒:「奴才真是頭一回做這個,實在沒有經驗,阿哥恕罪。」
  寧楚克計較起來沒完沒了,平時心還是大,就擺擺手:「你琢磨著再改改,過幾天送兩條來。」
  聽出她不欲計較,嬤嬤滿臉喜色:「奴才知了,多謝阿哥。」
  在短短幾日內要整出顛覆性設計太難了,嬤嬤回去想了又想,改出兩款。一款改三角為四角,稍微增加一些用料,這樣不容易磨。另一款就是綢布鎖邊,讓邊緣盡量柔和。這回基本達到了寧楚克的要求,她回頭領了份厚賞,還得了一頓誇。這短短半個月是撈了不少,針線嬤嬤還是覺得往後盡量少來這種活,不求發財,日子平順點好。
  她這頭沒事了,寧楚克還得指派個專人給她洗褲衩,這皮褲工藝複雜,穿一回就丟是在可恥。又不能大喇喇送去浣衣局,她就指了個嬤嬤,給加了月錢,讓她專門負責這個。
  宮裡的娘娘們都會往兒子跟前放幾個人,看他要犯蠢就攔一攔,攔不住趕緊來報。寧楚克選中給他洗褲衩的就是宜妃的人,嬤嬤想了又想,覺得是該同娘娘說一聲。
  這日午後,宜妃倚在榻上吃橙子,就聽說李嬤嬤求見,她猜想胤□又瞎搞胡搞,哪怕還不解詳情,太陽穴就突突的。
  頭疼,心裡慌啊,可再慌還是得去面對,宜妃使了個眼色,王嬤嬤屏退丫鬟,請李嬤嬤進來。李嬤嬤進來就噗通跪下了:「老奴左思右想,這事是得說給娘娘聽。」
  宜妃看著還是穩,實際心已經跳快了:「直說吧,胤□又怎麼了?」
  「九阿哥讓針線房給裁了皮褲,他穿上皮褲了!」
  宜妃手上抖了一下,又穩住了:「這天兒還不熱,他愛穿穿唄,別悶出痱子就成。」
  嬤嬤聽了想哭:「不是這樣,娘娘您會錯意了。」
  「不是說他穿上皮褲了?」
  「是啊,不是皮外褲……是褻褲。」
  宜妃剛吃了瓣橙子,聽了這話差點讓汁水嗆著,咳了好幾下才緩過來:「你說什麼?!」
  「奴才說九阿哥穿上皮褻褲了,貼身的鏤空雕花那種,奴才也是才知道的,知道還是因為有幸被選中專洗褲衩。」
  李嬤嬤隔三岔五來通報一回,宜妃都習慣老九搞事情,縱使如此,這次還是突破了她的想像,真的懵了,不知道該做啥反應。她緩了好一會兒才擺手讓嬤嬤退下,跟著讓王嬤嬤支個小太監過去尋胤□來。
  從阿哥所過來有段路,一來一回耽擱了小半個時辰,宜妃可算見到了她越發懂不起的九兒子。
  「老九啊,你又在折騰什麼?」
  寧楚克眨了眨眼,沒聽懂。
  宜妃又道:「我知你打小好奇心重,喜歡搗騰奇奇怪怪的東西,別的就算了,穿個皮褲你圖啥?」
  寧楚克恍然大悟:「額娘你說將軍褲啊,將軍褲怎麼了?」
  「……你還敢瞎取名!」
  「大皮褲衩多威風,穿上就跟橫刀立馬大將軍似的,叫將軍褲不挺合適?」寧楚克順手抄了塊點心,準備咬一口嘗嘗味兒,咬下去之前還道,「額娘您有話直說唄,咱不打啞謎。」
  直說是吧!那也行!
  宜妃深呼吸一下,吩咐說:「綢褲哪兒不好?你回去就把這脫了,往後不許再穿。」
  「那不行。」
  「那怎麼不行?」
  「我有苦衷。」
  宜妃就讓她講,寧楚克偏著頭想了想說:「這不是再有些時候就要選秀了,兒子心裡不踏實,怕被人捷足先登搶了福晉,就忍不住老琢磨這個事。」
  「那和將軍褲有啥關係?」
  「額娘您著什麼急,您聽我說。我這一琢磨,就免不了會順帶想到寧楚克,一想到她這心裡火熱火熱的,就衝動了。」說著,她還隱晦的往下面掃了一眼,「綢褲太寬鬆,有好幾回差點讓我丟醜,將軍褲就沒這方面的擔心。」
  宜妃:……
  該說點什麼?
  這他娘的還能說什麼?
  宜妃捂著胸口質疑道:「你早先還說不中用!」
  寧楚克頷首:「是不中用啊,對著別人都不中用,唯獨想著寧楚克才能站起來。」
  「你就不能把蠟燭吹了想著她辦事?」
  「……」有道理,有想法,不愧是宜妃娘娘,但還是不行啊,「上次我精精神神的坐那兒,郎氏一伸手,我就不中用了。這辦法兒子還能沒試過?全試過了!不行就是不行!」
  寧楚克的臉上直喇喇寫著:你當我傻?我還能不想吃肉?
  宜妃胸悶,真的胸悶,都說膝下有子才有依靠,她不覺得。攤上胤□這麼個兒子篤定是要折壽的,能不能撐到享福那天還是個問題。
  「那你也不能這麼折磨自己,傷在兒身,痛在娘心。」
  「用綢布不是一樣的?面料軟,還透氣,收緊些就成。」
  聽罷,寧楚克眼前一亮,她早先鑽了牛角尖,真忘了還能這麼著。看她笑得像個傻子,宜妃心裡更憋——
  我,翊坤宮主位,四妃之一,到底為什麼要和你討論褲衩的改良問題?
  眼看寧楚克興致勃勃準備回阿哥所去,宜妃趕緊把人叫住:「額娘給你保證,鐵定讓寧楚克格格做你福晉,你給我安分些,少折騰聽到沒有?」
  寧楚克一臉的感動:「額娘真好,等兒子娶了福晉,我帶著福晉一塊兒孝順您!想想寧楚克那爽利勁兒,你們婆媳篤定合得來!」
  宜妃前腳送走胤□,沒多會兒又迎來康熙,康熙坐下之後就歎氣,宜妃替他捏肩膀,捏了一會兒就被康熙牽到旁邊坐下:「愛妃別忙活了,坐下陪朕說說話。」
  「皇上可是有煩心事?」
  康熙點頭:「還不是為了老九。」
  因為董鄂氏這個活生生的例子,康熙生怕寧楚克也不是個好的,擔心坑了兒子,就派了人去臥底打聽,這才多久?他就發現崇禮這閨女比董鄂氏還要能耐!
  「前頭額圖渾府上的事愛妃聽說了?」
  宜妃不明白:「聽是聽說了,可崇禮都分出去單過了,侄子闖了禍還能攀扯上他?」
  康熙回說這不是重點,跟著就把尚書府那頭的樂子說給宜妃聽了。因為當時沒外人在,知情的全是親戚家的格格,誰也不敢往外說,就怕被查出來惹禍上身,這事就沒傳開。沒傳開不代表沒發生過,康熙覺得寧楚克這氣性太大了,並且膽子也不小,臉皮還厚。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6 17:18:07

第十章

  如果還有別的選擇,宜妃篤定附和康熙,皇上您說得對。
  可她沒得選,老九認準了她,只能娶她,大兄弟不認別人,那怎麼辦?
  既然接受了這個設定,宜妃覺得兒媳婦身上還是有很多優點,氣性大怎麼了?九門提督府的格格並且還是未來九福晉能沒點氣性?膽子大怎麼了?比畏畏縮縮來得強!臉皮厚怎麼了?老九那臉皮比城牆拐角還厚!宜妃鳳眼一挑,輕飄飄撂下一句:「好哇!可算讓臣妾聽明白了!皇上今兒個就是來扎臣妾心窩子的!」
  眼瞧著把馬蜂窩捅了,康熙一個激靈:「愛妃別惱!朕心疼你都來不及!這話從何說起?」
  宜妃還是那般模樣:「皇上這不是指桑罵槐?這後宮裡頭臣妾氣性最大脾氣最差膽子不小臉皮還一等一的厚!照皇上說的,臣妾同寧楚克格格倒是處得來,那正好,就指她給老九做福晉,要換別人臣妾就不認了。」
  康熙真忘了這茬。
  張嘴之前沒想清楚,他這會兒後悔了。
  看宜妃賭氣,康熙跟著就認了慫,左右老九就是個成日瞎搞胡搞的,給他指個溫柔賢惠的那是糟蹋別人家閨女,這麼想提督府那個也還成。
  他們兩口子咋過日子康熙才懶得管,先把宜妃安撫好才是真的,否則後宮裡頭又要熱鬧了。
  康熙正在說「愛妃覺得好就好,就指她給胤□做福晉」,就有個小宮女站在門外報信說陳庶妃來了,問皇上娘娘見不見。
  宜妃同陳庶妃從來都是話不投機半句多,她倆沒任何交情,乍然聽說人在外頭,她還愣了愣。宜妃看向一旁的康熙,康熙滿是無所謂,說她想見就見不想見打發走。
  康熙都這麼說,宜妃就吩咐道:「你問問她有什麼事。」
  不多時,小宮女問清楚了,回說:「陳庶妃說九阿哥抱走了皇上賞她的貓,她使人去要,沒要回來,她還說……」
  宜妃看她欲言又止的,就虎著臉問:「還說什麼?」
  「她還說九阿哥欺人太甚,九阿哥對她派去傳話的小太監說:你說這是你宮裡的貓?你叫它一聲它答應不?」
  這還真是老九的作風,宜妃轉過頭笑瞇瞇看向康熙:「這事臣妾拿不定主意,皇上您說該怎麼辦?」
  康熙心裡想的是,選秀之後立刻給胤□指婚,指婚下來之後讓欽天監挑個最近的好日子趕緊把禍害湊作堆,並且要第一時間把他轟出宮去自立門戶!
  怎麼辦?
  攤上老九那流氓做派還能怎麼辦?
  認栽唄!
  康熙盡量心平氣和吩咐說:「就照九阿哥說的,他愛怎麼辦怎麼辦。朕,天下之主,日理萬機,管不了這等瑣事。」
  陳庶妃最終也沒能把貓要回去,她叫姜姜那貓頭也不抬,喜寶叫一聲胖崽,蠢貓顛顛兒就湊上去了,仰頭等鳥大王吩咐。當時陳庶妃就垮了臉,表情要多難看有多難看,遇上喜寶又是個除了寧楚克誰也招呼不住的人來瘋,它仰頭一頓好笑:「瞎了你的眼同我們九哥搶東西!」
  「那是我的姜姜!」
  「你叫啊,接著叫,叫它一聲看它答應不!」喜寶從架子上撲騰下來,站在剛養出點肥膘的貓咪面前,一翅膀呼它腦門上:「你說,你是不是鳥的貓腿子?你是不是胖崽?」
  傻貓乖乖巧巧的坐在地上,老老實實聽喜寶訓話,聽完一聲喵。
  陳庶妃給氣了個倒仰。
  今天這回事,最氣人的不是沒把貓要回去,而是正主壓根沒露面,她就讓個扁毛畜生打發了。
  真是什麼人養什麼鳥!
  一主一寵都不是東西!
  前次的事就讓陳庶妃遭了冷落,這回本來想借貓說事,鬧一場順帶也能讓皇上想起她,不鬧的話,真的是一點兒機會也沒有。結果,她給鬧疵了,還成了後宮裡的大笑話。
  陳庶妃回頭就病了一場,給氣的。宜妃那頭什麼表示也沒有,至於九阿哥,日子還是一樣的舒坦,過了沒幾天還跟著封了貝勒。在這回受封的所有皇子之中他是最年輕的一個,也是唯一沒大婚沒領差遣的一個。
  聖旨下來之後,就有許多人不服氣,反正老八就想不明白,八福晉也氣得慌,關上門還說呢,老九都封了貝勒,自家爺怎麼也得是個多羅貝勒,憑什麼同他一樣呢?
  憑什麼?就憑皇帝高興,憑寧楚克前頭瞎寫的那篇文章讓康熙上了心,雖然還沒狠下心來執行,她功績不可抹殺。
  大臣們也看不明白,他們私底下有些議論,卻不敢說。
  這事又上升不到朝廷的層面,充其量就是皇上的家事,他給九阿哥升個貝勒爺怎麼了?就胤□這出生,就算半點能耐也沒有,純粹是個廢物蛋子,升上去也是遲早的事。
  只要他不犯傻,往後還能封郡王封親王,誰攔得住?
  莫說別家,就連九阿哥內定的岳父也想不明白,聽說那攪屎棍封了貝勒,崇禮一驚,待下朝後他趕緊湊到哈爾哈身邊,問是不是真的。
  堅信自己一定聽錯的還不止崇禮,他一問,邊上人就豎起耳朵。
  這次的事情,禮部尚書哈爾哈最有發言權,本以為能得到個否定的答案,只見哈爾哈嫌棄的瞅了女婿一眼,沒好氣道:「你沒聽到皇上說的?」
  崇禮滿是不信:「這麼說還是真的?」
  哈爾哈恨不得給他一下,嘴上沒把門的蠢貨!「你把還字兒給我收回去,九阿哥如今的確是貝勒爺,貝勒爺的事也是你能議論的?」哈爾哈說完就走,走出去兩步又想起來,「上回外孫女過來老頭子我都沒見著,你讓寧楚克多來走動走動,別拘著她!」
  「福晉還說讓她安分點,眼看就要選秀了。」
  哈爾哈真恨他當初給閨女找了個這麼蠢的女婿,想說大選是我禮部承辦的有什麼可操心?這會兒邊上又有其他同僚,有些話不好明著說出口,他琢磨過後就是一串罵:「我外孫女溫婉賢淑氣質高潔知書達理秀外慧中用得著你這做阿瑪的操心那麼多?選秀的日子我還能不知道?我比你個蠢貨清楚多了!就得趁著還沒選多走動走動,等婚事定了她走得開?以後嫁了人更是見一回都難!」
  崇禮:……
  「是是是,岳父您說得對,小婿鐵定把話帶到,讓福晉好生安排。」
  得了准話,哈爾哈心滿意足丟下崇禮走了,崇禮伸手抹了把虛汗,慢吞吞往衙門去。他走了幾步就被人拍了拍肩膀,扭頭一看,是少有的幾個看他還算順眼的武將,都在擠眉弄眼:「你可是堂堂正二品九門提督,在岳父面前這麼慫的?」
  崇禮抬起胳膊肘順勢捅了一下:「換做是你你不慫?」
  「……我就沒有這麼能耐的岳父!這老頭子真是清新脫俗,他同武將處不來,和文官也不親近,有一兩個至交好友全是同樣的德性,簡直就是朝中一股清流。」
  「你福晉總歸不像哈爾哈?」
  崇禮特地瞅了一眼他岳父遠去的背影,篤定老爺子聽不見他說話,才嘀咕一聲:「我福晉像岳母,性子別提有多好,平日裡拿我當她的天看!我說什麼就是什麼!我讓她站著她不敢坐著!我讓她吃麵她不敢喝粥!……」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6 17:18:20

第十一章

  崇禮靠著吹牛收穫了許多羨慕眼神,當然也有人眼裡寫滿了不信,只是無憑無據不好辯駁,就準備回去問問自家婆娘,問她同覺羅氏熟不熟,覺羅氏真像崇禮說的那樣好氣性?
  晚些時候,崇禮忙完衙門的事回府去,第一時間同福晉分享了九阿哥封貝勒這個事。他說完還一番感慨:「他升一升也好,總比嫁個光頭阿哥強,九阿哥一沒大婚二沒領差事就能同八阿哥平起平坐,皇上還挺疼他。」
  沒給覺羅氏插嘴的機會,崇禮摸了摸八字鬍自言自語說:「也對!拿我來講,幾個兒子裡頭我最疼舒爾哈齊,不是因為他小,是因為他最蠢最憨,做阿瑪的不照看著點日子得多難過?皇上理應是一樣的,能耐兒子不用管,愁的就是這些傻貨。」
  是!舒爾哈齊是不如老大福海機靈!整日裡就知道吃跟個小豬似的!可那也是覺羅氏懷胎十月辛苦生下來的,讓崇禮這麼評價下來,她一點兒也不高興!!!
  看崇禮伸手去端茶碗,她一把將碗蓋壓住,微笑著春風滿面的問:「老爺您方才說啥來著?我兒子怎麼著?」
  說溜嘴了!
  崇禮毫不猶豫打了自己的臉,麻溜改口說:「我說王氏陳氏袁氏生的都是傻貨,只福晉生的福海和舒爾哈齊最機靈最招人疼!好福晉,咱們不說這個,岳父讓我給你傳話來著,說趁著距離選秀還有段時日,讓寧楚克多去尚書府走動。」
  「我阿瑪原話是這麼說的?」
  「……那不重要,反正就是這個意思。」
  崇禮還在咧嘴笑,心裡想著九阿哥倒是命好,傻人有傻福。他那點心思明著擺在臉上,覺羅氏一眼就看出來,提醒說讓他出去別亂講,事情塵埃落定之前也不許和同僚吃酒,就怕喝醉了胡言亂語。
  「福晉放心,你就算不相信我的口風,也得相信我的人緣。我就和岳父一個樣,走出去都沒幾個人樂意搭理!」他說著還砸吧嘴,「我就感覺皇上近來看我的眼神不對,那眼神裡既流露出一股子咬牙切齒的凶狠勁兒又帶著愧疚,應該是沒想到九阿哥這麼稀罕咱閨女,都把原計劃給打亂了,又覺得那王八蛋配不上我們寧楚克,封貝勒順理成章!」
  覺羅氏聽著挺像那麼回事,差點讓他洗了腦。
  崇禮說了個盡興,覺羅氏聽得昏頭漲腦,實在挺不住了就起身去了鶴鳴院,她差點忘了把這個消息分享給閨女。
  胤□換過來之後消息就滿閉塞的,乍然聽說九阿哥封貝勒,他一個沒坐穩險些跌到地上去,嬤嬤手快扶了一把,這才避免了屁股摔成八瓣兒的慘案。
  覺羅氏瞪他一眼:「學了這麼久的規矩,怎麼還這樣毛躁?額娘知道你高興,當初人人都說九阿哥不中用,就你眼光獨到,等選秀之後賜婚下來指不定得有多少人羨慕你,高興很是應該,可你得穩住,別得意忘形。」
  胤□真想問問她,你是咋看出我高興的?
  我忒麼都想擺個奔喪臉了,還高什麼興?
  早先誇九阿哥那是挺自己,如今封貝勒同他有屁干係?都是寧楚克折騰出來的!提督府這格格可真能耐啊!
  胤□不想去假設什麼,他一點兒也不想知道假如二人沒做交換他能否憑自己的本事趕上這趟……唯獨只想問寧楚克憑什麼?她憑什麼?
  白撿個貝勒頭銜胤□一點兒也不高興,他寧願看寧楚克晨間讓上書房先生罰寫大字晌午挨皇阿瑪一頓板子轉身再挨額娘一頓削,讓她知道天潢貴胄不好當!皇子不僅僅是會投胎,也得有本事!
  然現實就是這麼殘酷,幾大個月她還在宮裡活蹦亂跳的,不僅沒出紕漏,反倒還混成了貝勒爺。也是旁人不知內情,要是知道不得指著他鼻子罵一句吃軟飯的。
  胤□氣啊,皇阿瑪日理萬機不常同兒子相處,額娘那頭也就三天兩頭見一面,他們沒識破也就算了,老十在搞啥?他到今天還沒認出宮裡的九哥是個冒牌貨!咋對得起穿一條褲衩長大的情誼?
  得虧胤□知道的事情少,到今天胤哦對他九哥的崇拜已經升級成了盲目崇拜。前幾天,康熙最終落實了九福晉人選,才驚覺等著娶福晉的還有個老十,他就把人召至御前,問本人怎麼想的。
  老十前幾年喪母,康熙對他就多幾分心疼,他提了好幾個出身頂好的給老十挑,讓隨意挑,喜歡哪個就直說。結果那傻貨聽完一圈,先撇嘴,後搖頭,看過來的眼神裡直喇喇寫著:沒別人可選了?皇阿瑪您眼光也夠差的。
  老實人比那些狡猾狡猾的還能氣人,康熙險些就一口老血,好在他當皇帝這麼多年,哪怕別的素質沒提高太多,抗打擊能力是真好,險險穩住,又說既然都看不上,你自個兒提個名。
  老十隻記得冊子上寫的,上頭沒羅列的那些還真不瞭解,他偏頭想了想,嘿嘿笑道:「皇阿瑪您等等,等九哥過來咱們再商量。」
  「是你娶福晉,又不是老九娶福晉!等他幹啥?」
  「……我說不好,九哥有成算,他一準不會坑我。」
  康熙恨不得一個硯台呼他臉上,我是你爹!是你親爹!我還能坑你嗎?
  這時候胤哦也覺得不對,他笑得更諂媚,說:「兒子不是那意思,就是想著皇阿瑪您日理萬機,恐怕顧不上去仔細調查,九哥就不一樣,他最知道別家的笑話,最知道哪個婆娘不靠譜娶回去就是喪門星。」
  也是神奇,聽老十誇老九一通,康熙心裡還挺痛快的。
  到底沒痛快多會兒,他跟著又是一頓好罵:「你就沒點兒自己的想法?娶個福晉都要老九拿主意!」
  「九哥說了,人蠢就得聽話,別太有自己的想法。」
  康熙最後也沒強得過老十,只得使人將禍頭子找來,當著她的面問老十,將軍府的好不好,寧楚克撇嘴,老十就說不好。總督府的好不好,寧楚克接著撇嘴,那還是不好。
  「滿洲八旗出身貴重的都讓你否了個遍,你還能看上誰?」康熙真覺得自己是欠了他倆的,都說對皇子別要求太高,只要安分守己不結黨營私都是好的,能護則護。
  康熙覺得,攤上這兩個禍害還不如看兒子們爭來斗去,他們爭來斗去想圈就圈想削就削,老九老十才煩人,要收拾吧過了,不收拾吧氣人!糾結到最後總還是慣著,至多不過臭罵他一頓!誰讓是親兒子!
  對厚臉皮來說挨頓罵不痛不癢,他倆屁不疼。十福晉人選也最終定了個蒙古格格,這還多虧寧楚克不瞭解對方,從沒聽過對方的事跡。
  這一茬胤□尚且不知情,給他知道這打擊還能更大一些。
  胤□一臉的痛心疾首,覺羅氏再瞎也看出來了,他沒在得意。
  「怎麼九阿哥封貝勒你是這個表情?還是擔心他起勢了會變心?」覺羅氏滿是慈愛,給灌了好大一碗雞湯,讓她放心九阿哥不是這種人,又說就算他真是這種人,前頭那冊子已經將應屆秀女裡頭出身貴重的得罪了個七七八八,想另擇福晉也得看人家願不願意跟他!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6 17:19:14

第十二章

  覺羅氏還說了句大實話——
  「怎麼會願意呢?拿咱家來說,要不是你認死理,我同你阿瑪絕計相不中他!閨女放心。」
  胤□:……
  並不能放心,我這心更痛了。
  覺羅氏又說讓他多翻兩邊女德女戒,記住幾條說不準能派上用場,又說女紅也得抓緊,反倒是管家看賬本這些可以等選秀回來再學,皇上指了婚到成親也有些時候,當務之急還是別在宮裡丟人。
  覺羅氏說完就讓他把最近做的繡活拿出來看看,胤□乾笑道:「手邊這件還沒做完,等收尾之後再給額娘品鑒。」
  「前頭做的呢?給我瞅瞅。」
  胤□眼神一飄,話鋒一轉誇讚說:「額娘您今兒個穿這一身真好看。」
  這身?
  這身又不是新制的,頭年就穿過!
  聽他轉得這麼生硬覺羅氏能不明白?她伸出食指在胤□太陽穴上點了點:「你啊!怎麼說都不上心!要是宮裡的娘娘讓你隨便繡點什麼我看你怎麼辦?」
  怎麼辦?
  當然是選擇相信寧楚克說的,相信自己是內定的九福晉。
  都內定了,誰敢為難?
  看不懂形勢還混什麼後宮?
  胤□都想好了,萬一還有傻子信了外頭的傳言,覺得提督府格格就是樣樣都能,隨口點中了繡花這樣,他可以向寧楚克本尊學習!前有寧楚克尿遁逃避寫詩,後有胤□掐指一算今日不宜繡花,本格格今天和繡花針八字不合你不服氣是不是?
  當然這都是不是辦法的辦法,大選之前,他還準備再努力一下看能不能踩著點兒換回去。
  不為別的,只因為他突然想起來,初選彷彿要脫衣驗身。
  驗是不是處女,驗身上有無傷疤異味……作為等著娶福晉的一方,他對選秀只有模糊的概念,不太清楚裡頭的門道,比如他就不知道有權有勢的人家稍微疏通一下,嬤嬤並不會為難,初選都能直接放過。
  因為無知,所以畏懼。
  他是真的慫,又對覺羅氏說近來總是心不定,選秀之前還想去趟清泉寺聽弘安法師講經。
  前頭兩回過去都出事,覺羅氏心有介懷,想勸他,看閨女主意大,又聽他說只這一次回來就全心準備選秀。都這麼說了去就去唄,覺羅氏打定主意親自陪著,想著仔細點多帶人手,出不了岔子。
  這次過去覺羅氏全程跟在他身邊,真是一點兒空檔也沒有,胤□恨不得拿頭撞牆。
  希望已然破滅,那就只能走上選秀這條路,他就希望進宮去能多見寧楚克幾回,同她好生商量,要是商量不好再給她一鞭子試試。
  當初就是一鞭子造成的慘案,再來一鞭子說不准就換回去了。
  在逆境中總得存著點希望,前頭黑燈瞎火的這步子咋能邁得開?
  從清泉寺回來,胤□又讓嬤嬤操練了幾輪,他不斷複習各種禮儀,繡活也稍微能看一些,繡的花兒是有點慘,鎖個邊補個線總難不倒他。有兩回在園子裡走動就遇上了同屆選秀的三姐素月,素月遠遠見著她就往跟前湊,那一瞬間,胤□想起了映梅映雪想起了薩伊堪,想起了董鄂格格……他活像沒看見前方有人,轉身就走。
  尚書府那頭老太太左等右等沒等來人,還是覺羅氏寫了封信送去,說寧楚克樣樣都不成,大選之前還得加緊學,就準備等選秀結束之後再過去請安。又說她也想過,前頭鬧成那樣,這就碰面挺尷尬的。
  鈕鈷祿氏看過信,還同哈爾哈抱怨來著,說閨女就是想太多。
  哈爾哈回說這會兒不過來也好,正好管管二房那頭,全讓孟佳氏教壞了。
  老二福晉孟佳氏別的倒也不壞,就是眼皮子太淺,聽說貴祿鬧了大笑話就趕著想劃清界限,也不知道看遠些。早先沒覺得有多嚴重,眼下看來映梅映雪也和她一個樣,怪蠢的。
  如今沒嫁人還好,自家人總會包容她,以後做了別家媳婦這麼搞還能有好日子?不挨削?
  孟佳氏讓老太太訓了幾回,她還是不大服氣,回去還嘀咕來著:「誰就敢保證她一定是九福晉,要低頭也得等皇上真指了婚,咱家對她那麼好,她還能不諒解?要是撂了牌子,那更好,那就沒什麼可說的。」
  映雪聽了她額娘孟佳氏的話,抱怨說:「讓她得意了我怎麼做人?你還真想讓我去登門賠罪?你就不能想想辦法?」
  孟佳氏眼皮子雖然淺,虧心事也沒做過,聽閨女如此說就是一驚。
  「我一個內宅婦人能左右皇上的想法?這種話讓人聽去還了得?映雪你聽額娘的,她阿瑪是二品大員不假,你祖父還是當朝一品,到你選秀時能比她差?」
  「咱不和她計較,先忍著。」
  孟佳氏不知道覺羅氏打定主意要拘著胤□,她想著還是等大選結束再見,短期內遇上寧楚克只怕映雪拉不下臉,屆時把人得罪得更狠就壞菜了。二老都是偏心眼,前次那樣已經夠她受的。
  這回天老爺沒坑她,一連兩個月,胤□都沒去尚書府。
  三十七年大選在無數人的期待中揭開序幕。
  初選的日子是皇帝批下的,定期挺早,哪怕這日頗熱也沒有要改的意思。
  熱好啊!熱你就不敢擦太多脂粉,容易看出本來面貌,遇上深具惡臭的也能輕鬆聞出來。只是苦了秀女們,這麼烈的日頭還得從頭到腳收拾得一絲不苟,丁點不許放鬆。旗內集合排車時,那些體態豐腴的就已經是一身汗了,流了汗還不敢隨便擦,只怕把妝擦花了。
  因為在衣服首飾上要求嚴格,不允許秀女搞新鮮,那就只能在妝容上動心思,哪怕操作空間還是不大,至少根據胤□的觀察,寧楚克所在的鑲黃旗,秀女們個個都是仔細收拾過的。
  要說最隨便反而是他本人,誰叫寧楚克格格冰肌雪膚天生麗質。
  晨起時,估摸著今兒個要熱,嬤嬤就只給上了薄薄一層脂粉,旗裝樣式是中規中矩,用的卻是最透氣的料子,手上還給套了個冰冰涼涼的玉鐲。胤□前幾日都無精打采的,昨晚他想通了,眼下看來他注定要進宮選秀,也好,至少能回宮踩踩地盤。
  這就是苦中作樂的心態,因為暫時想通了,她讓覺羅氏領著一身輕鬆到了旗內集合的地方,她過去時,別家已經到了個七七八八,只等全到齊了就排車送去神武門。
  要說排車,那也是有門道的,旗內排車首先是看秀女父兄的能耐,鑲黃旗內秀女不少,趕了巧,一品大員家送來的儘是庶出,都統在造冊時自然而然就把正二品九門提督崇禮之女排在了最前頭。因為她和九貝勒淵源頗深,幾位一品大員也沒意見,左右自家參選的是庶出,讓一位沒啥。
  秀女們幾乎都是讓當家福晉或者族長福晉統一帶來,覺羅氏帶了兩人,正是寧楚克以及比她稍大一些的素月。本家那邊薩伊堪本來也能跟著她過來,老太太以及大太太佟佳氏都拉不下臉,就跟著齊佳族內旁的秀女一塊兒過來,族長家的婆娘領著她們。
  覺羅氏過去就同那邊打了個招呼,又掃去一眼,暗道都還有點腦子沒上大濃妝過來,旗服也是藍綠二色居多,瞧著還挺清爽。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6 17:19:25

第十三章

  她看了一眼薩伊堪,視線一個對接,薩伊堪卻沒見禮,轉過頭就同邊上人說話去了。
  胤□也注意到薩伊堪其人,他挑了挑眉,又發現這屆秀女和他印象中的不太一樣,怎麼相貌相差那麼大,好的好,差的差,高矮胖瘦都有,還有個黑得可以。
  覺羅氏看他嘴角微微抽動,就問說怎麼了,胤□附耳過去小聲嘀咕說:「怎麼本屆秀女質量這麼低?」
  聽他這麼說,覺羅氏環視一圈,納悶道:「前頭我送你大姐二姐參選,情況也是一樣的,怕是你想多了。」
  胤□掐指一算她說的正是上屆以及上上屆。那兩屆選秀額娘見了不少秀女,他也跟著瞅過幾眼,絕沒有這麼醜的。胤□滿是不信,覺羅氏大概猜到他的想法,二十幾年前她選秀時也有過類似的念頭,那屆還有個長媒婆痣的,都沒給提前篩掉。
  「你也知道,三年一屆的選秀第一是要充實後宮,第二是為諸王以及眾皇子挑選妻室,八旗秀女都得選看過才能聘嫁,假如有那等口眼歪斜深具惡疾的,旗內理應陳明,再經過幾道核實,就可以辦個免選。這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還是麻煩,旗內也想省點事,左右初選是給太監們篩一遍,不合格的自然過不去,同時也不會傷聖人以及娘娘們的眼,就沒必要大費周章。」
  「再有你想想看,但凡辦了免選的,想也知道要不貌醜要不深具惡臭惡疾,要嫁人實在不易。官宦人家要是養出個這樣的閨女,能遮就遮能藏就藏,初選時給塞點銀錢,回頭尋個托詞說先前受過傷留有疤痕,這樣能少許多尷尬,內監們收了好處不會多嘴,影響不到說親。」
  胤□是爺們,又是等著娶福晉的,他想得當然沒有嫁女兒的多,聽覺羅氏這麼說才恍然大悟。
  這選秀還有如此多門道,開眼界了!真開眼界了!
  「那些負責驗身的太監豈不造孽?猶記初選是太監總管負責,平常對著各宮娘娘,再不濟也是御前以及娘娘身邊伺候的宮女,論模樣大多出挑。趕上選秀就造了孽了,滿蒙漢八旗多少秀女,一天看下來不得瞎了他們的眼!再看看這日頭,這脂粉味兒怪熏人的,咱們這邊還只是滿洲鑲黃旗一支,等全體秀女碰了頭,那才造了孽了。」
  胤□是在小聲念叨,邊念叨邊搖頭,瞧他這樣覺羅氏就伸手偷偷掐了一把過去:「不緊張是好事,也別太不緊張了。」
  剛說完,就聽說人都到齊了,鑲黃旗都統指了個人執冊唱名。
  「鑲黃旗九門提督崇禮之女,登車。」
  胤□邁開步子往頭一輛騾車去,他一動,所有人都朝這方看來,倒是沒敢出聲,全在心裡嘀咕。
  這就是名震京城的寧楚克格格!
  生得確實好,神態真是鎮定,步子賊穩。
  瞧她這樣就是要去做正頭福晉的,一身正氣,丁點沒那些妖妖嬈嬈。
  胤□上了車,為了省資源,素月也上了同一輛騾車,覺羅氏上自家馬車跟著,她得把兩個姑娘送進宮去,送進宮還不止,還得等等,看有沒有初選就撂牌子的。
  雖然想想是不大可能,萬一有穩不住失儀的,也難說。
  鑲黃旗的騾車排成一條長隊,穿過幾條大街朝神武門去,到地方之後,秀女下車,照規矩排成長隊,騾車去別地兒候著,有初選不過的回頭還得把人拉走。提督府派了車來,覺羅氏就沒留下騾車,看胤□和素月下來趕緊塞了個小銀錠做辛苦費把人打發走。眼看前頭後宮娘娘親眷以及往屆待復選秀女都排好了,就要輪到滿洲上三旗新晉秀女,她趕緊叮囑了胤□兩句。
  「閨女你從來都穩得住,這點比額娘當初強,額娘在這兒看你進宮去,初選過了你得留在宮裡待些時候,要學規矩,待考核。在宮裡也別怕,咱家不惹事不怕事。」
  擔心人在宮裡頭吃了虧一味忍,她又補充道:「誰要同你過不去你也別讓她過去,左右是留牌子或者撂牌子都無妨,你郭羅瑪法是一品大員,你阿瑪是正二品九門提督,左右不愁嫁的。」
  胤□心道,頂著從前那樣的好名聲是不愁嫁,如今這樣難說。
  不過也無須擔心,左右九福晉的位置不會長腳跑路。
  至於說別怕什麼的都是多餘,也不想想他是誰?他就是宮中一霸九阿哥胤□!
  錦鯉池裡尿過尿,花鳥房裡拔過毛,上書房裡氣暈過先生……他生在宮里長在宮裡那麼多年是白混的?哪個總管他不認識?哪塊地盤他沒踩過?今兒個來到這裡,除去來選秀這點糟心了,其餘用八個字總結:
  熟門熟路,如魚得水。
  這就是回家的感覺,年前跟老八去了趟清泉寺,之後就被困在提督府!現在回來了!
  看他走神,覺羅氏又問:「額娘說的你聽到沒有?」
  胤□趕緊應說聽見了。
  覺羅氏又囑咐了素月幾句,之後目送她倆排進隊伍裡。
  神武門前人一多起來,熟人自然就多,胤□又看見董鄂家的格格,對方排在正黃旗的最前列,胤□還同她打了個招呼:「喲,這不是董鄂格格,沒想到能在這兒見到你,真是驚喜,真是意外。」
  都說先撩者賤,胤□是夠賤了,但凡同他結了仇,他總能想起你,再見面的時候還會給你致命一擊。
  比如這會兒,董鄂氏就沒想到他敢在神武門前搞事情,當著這麼多秀女的面好不收斂的,說的話氣死個人了。
  什麼叫沒想到能在這兒見到你?
  什麼叫意外?
  董鄂氏還沒接茬,排她後面的就掩唇輕笑:「你二人見過那麼多回,還不知道是同屆的?」
  胤□歎了口氣:「倒是清楚董鄂格格與我同屆,我以為她篤定會辦個免選,只要辦了還能批不下來?本朝選秀主要是充實後宮以及為諸王諸位皇子擇選妻室,最要德行好,你看品貌這個詞,也是品在前貌在後。」
  噗——
  但凡聽到她這話的,都險些破功,好懸才忍住不笑。
  寧楚克格格膽子真的大,她真的敢!就在神武門前,她就敢撩撥董鄂格格的火氣。
  這話,傻子都聽懂了。
  就是嘲諷,就是奚落,就是說你德行不好還沒自知之明。
  到底是誰沒自知之明啊!
  董鄂格格是什麼性子排她後面那幾個心裡都有數,她不好,提督府的也不見得比她好。不反思自個兒還能上趕著去懟人,這心理素質真棒棒,他這臉已經比城牆拐角還厚了。
  董鄂格格這輩子受過最多的氣全是胤□給的,她當即就要發作,正想開口就瞧見有個總管模樣的從神武門出來,目光已經落到她們這片了。她猜想那是負責初選的內監,過來查看情況的,就把到嘴邊的話嚥了回去。
  果然,就聽見那人捏著嗓子問:「誰家格格在說話?」
  胤□慢條斯理回過身來,瞥他一眼。
  喲,是王萬全。
  這屆初選是梁九功負責,梁九功手下有幾個得力人,王萬全就是其中一個,這也是御前伺候的,胤□見過他不少回。旁的秀女心跳都加快了,他穩得很,瞇了瞇眼說:「九門提督崇禮家的,公公有何指教?」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6 17:19:37

第十四章

  在御前當差的誰沒點眼力勁兒?看他不疾不徐的動作就猜到是當朝重臣之女,沒想到是這位祖宗!
  祖宗誒!!!!!
  他們這些伺候皇上的最知道九阿哥有多難搞,也知道九阿哥有多重視提督府這位,明擺著就認定了要娶她,選秀只不過走個過場。
  既然知道這是未來的九福晉,王萬全敢教訓人?
  他連臉都不要了,跟著就認了孫子,笑瞇瞇說:「原是格格,格格稍等,馬上就輪到您。他說著又是一陣彎腰點頭,把來復選的秀女帶了進去。
  這排序是要講規矩的,每屆都是後宮妃嬪的親眷在最前面,跟著就是上屆留牌子的,留了牌子沒給指去處,放回家去也不能自行婚配,只能等皇上想起來,想不起來就得等下一屆同新晉秀女一塊來,再走一遍過場,這些人比撂牌子的還要倒霉。
  王萬全一走,董鄂格格的氣憤就蓋不住,高談闊論侮辱人的不拉出隊伍去,憑什麼?
  那太監還對她點頭哈腰,跟條狗似的!
  董鄂格格心裡窩火,又不敢說什麼,生怕這些太監回頭傳她惡名,只能暫且忍下,想著初選過了要在宮裡待些時候,有機會她一定好好抱負這賤人,哪怕沒機會,只要能攀上更高的高枝,總能收拾了他。至於助紂為虐的王公公,自然也在她心裡掛了名,名兒還不知道,那醜惡的嘴臉她記住了。
  說了稍等,不一會兒果然又有太監出來,帶上三旗新晉秀女過神武門,鑲黃旗作為上三旗之首走在最前頭,其次是正黃正白兩旗,這些人裡頭寧楚克是第一個驗身,驗身這個環節他有點慫,結果過得還算輕巧,兩個太監只是整體掃視了一眼,又問:「可是九門提督崇禮嫡女?」
  胤□頷首,兩個太監看也沒看直接給了通過,他正想過去,記起出門之前額娘給裝了個小包袱,又往袖袋裡塞了疊折起來的銀票,說是給他上下打點。
  當然不是見了誰都給,初選時假使驗身的太監沒眼力勁兒就塞錢去,收了錢總不會為難人。
  遇上那等沒眼力勁兒的胤□才不會給錢,只會教他做人,這兩個乖覺,他就停下來摸出兩張銀票,爽快的給看了賞。
  這要是別家塞錢來,這些太監得先掂掂份量,最多會心一笑。
  這會兒兩人滿臉堆笑,彎腰接過,又道:「謝格格賞。」
  他倆謝的哪裡是來參選的提督府格格,分明就是未來九福晉啊!
  人家不塞錢他們也不敢有怨言,這樣倒是意外之喜。
  太監也要吃酒吃肉過日子,不當差時還要賭個錢,再要找個對食啥的,開銷也大。他們指著選秀賺一筆,胤□先前同情他們初選過一遍恐怕要瞎眼,殊不知人家巴不得這屆秀女品質低,品質越低為了保住名聲塞錢才狠。
  尷尬的初選他過得容易,過去之後就同其他通過的人湊到一起,她們分批聽嬤嬤訓話,都記住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了才帶去分配房間。
  定的是四人一屋,這樣一來能少用些房間,二來也能給同屋的排個高下,看誰聰明圓滑會做人想事周全。
  一般來說,樣樣都好的多被指給諸王以及諸位皇子做福晉了,天真純樸的容易留在宮中,娘娘們樂於留這種人做對手,哪怕生得貌美也好收拾。
  胤□和素月一個屋,素月模樣不錯,規矩也成,腦子轉得挺快,再加上有崇禮這個爹……過初選沒什麼懸念。
  除他倆之外,同屋還給分了兩個性子軟和的,這是宜妃娘娘的指示,讓底下多照看提督府的。
  不用點名也知道她要照看的是誰,至於目的,也猜得到。又因為皇上給了准信,宜妃做這事的時候毫不遮掩,擺明了說就是相中了。
  進宮頭一天,一切都好,胤□聽完嬤嬤訓話就回屋歇著了,他靠在床邊想事情,想寧楚克啥時候才過來接頭,萬一那傻子沒想到主動過來又咋說。
  他這邊想得正入神,同屋兩個面生的就做了輪介紹,素月很快就同她倆打成一片,三人是不是瞄胤□一樣。
  素月看出她們想搭話,就做了個中間人,笑盈盈說:「妹妹今日話這樣少?是累著了?」
  琢磨到一半被打斷,胤□能配合她?
  他一聽這話就笑了:「怎麼我在你面前還有話多的時候?又不是一胎生的,前頭十幾年也沒啥往來,演什麼姐妹情深?蒙誰騙誰呢?」
  素月先是一怔,然後眼眶就紅了,跟著就跑了出去。
  方纔與她聊得熱絡那兩人一臉的尷尬,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開嘲的要不是胤□她倆鐵定幫襯素月,眼下誰不知道呢,這位祖宗有多不好惹。
  董鄂格格他說對就懟,平日裡氣性那麼大的讓他懟了屁都不敢放一個。
  本來想著分到這屋能趕著套套交情,同屆選秀同屋住著是機緣,才分過來沒半個時辰,她倆已經後悔了。
  胤□生來就賤,油鹽都不進的。
  你想用包裝好的真誠善意和愛感動他……明顯是想多了。
  胤□沒陪著屋裡兩人一起尷尬,他順手摸了張銀票,直接給管事嬤嬤塞去。
  管事嬤嬤同宜妃交情好,就說格格有什麼需要就講出來,不講的話底下人腦子笨恐怕想不到。胤□勾勾手指讓她湊近點:「勞嬤嬤給我送幾盤點心來,折騰了一天,真的餓。」
  宮裡頭是不到時辰不傳膳的,糕餅點心供應多,嬤嬤就問他愛吃些什麼,胤□擺手說都好,跟著就回屋了。
  能當上管事嬤嬤,做事自然是妥當的,她回頭就給送了三份點心,都是像核桃糕這種方便食用不掉渣的,還給泡了碗花茶,生怕給他噎著。哪怕沒噎著吃完也能就著漱個口。
  胤□出去一趟,回身就吃上了,同屋的這才想起來去打點嬤嬤,結果已經錯過了最佳的時機,嬤嬤跟前人沒斷過,塞錢都找不找機會。再有這塞錢也是一門學問,給得多了她把你當肥羊當傻子,給得少了又看不上。
  這天屋裡四個有三個不順心,胤□仗著地盤熟,再加上有恃無恐,他吃飽喝足聽說後面沒流程了收拾一番就歇下。
  歇下之後還在想事情。
  素月出去大半個時辰才回來,回來發現禍害已經睡著了,睡得香噴噴的,另兩人怕吵醒他誰也不敢說話,她並沒能收穫任何關心,也沒看出有誰愧疚,只白白氣了一場。
  頭一天因為初來乍到,秀女們都有些拘謹,過兩日地方踩熟了,就有人生出遐想來。
  想尋個機會出去轉轉,想去邂逅皇阿哥。
  跟著陸續有娘娘召見秀女,胤□一等二等沒等來寧楚克,反而等來老八和老十四,聽說是老十四好奇想過來看看,老八無奈陪同,然後這倆同他偶遇了。
  當初會攤上事是因為陪老八去清泉寺,不過他並沒有記恨,反思之後覺得是不該抽那一鞭子。
  他不記恨,甚至忘了寧楚克搞的事情,看到老八像看到親人,滿心都是感動。
  本阿哥回來了!
  本阿哥又見到了兄弟們!
  緊跟著老八也展現出了自己的魅力,一開始胤□沒覺察出不對,直到聽對方招呼他「格格」,他猛地想起來自己現在是寧楚克。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6 17:19:49

第十五章

  那麼問題來了,老八這是想迷倒誰呢?他想挖誰牆角?他啥意思?
  要是別家秀女身處在他的位置,只需要展示出最美的一面,含羞帶怯就夠了。胤□得有半年沒見著兄弟們,他免不了話多。本來想問八哥近來可好,十四弟好不好……托老八的福讓他想起自己的處境,想起來之後,局面就變得尷尬了。
  先前想說的話被硬生生嚥了回去,他臨時起了個話頭:「早先就聽說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感情是最好的……」胤□已經感覺說錯話了,老十四上道啊,沒聽到後文擱這兒就一聲嗤笑。
  「那都是啥時候的老黃歷了?」他輕佻的擠了擠眼,「你是想問老九為啥沒跟我們兄弟一塊兒過來?」
  老十四原就不是在問話,他就是自以為聽懂了,明著挑破想看人尷尬,又因為胤□的表情不夠尷尬,十四還拿胳膊肘去捅了捅老八:「八哥你瞧,我早先就說她不像外頭傳的那樣,什麼溫婉賢淑?真溫婉賢淑能這麼不害臊?」
  老十四得康熙寵,又讓德妃嬌慣著,膽子自然不小,假如說對兄弟們還有顧忌,對個進宮待選的格格他顧忌什麼?
  這話實在難聽,胤祀有些尷尬,想做老好人打個圓場,胤□就假笑著說:「十四阿哥倒是和外頭傳的一個樣,不愧是德妃娘娘親生兒子。」
  這話正著理解反著理解都成,配合他那個假笑以及不陰不陽的語氣,十四就覺得他言辭中滿帶譏諷,那感覺像是在說德妃當初就是宮女爬床,奴才秧子翻了身得志還張狂起來,生個兒子果然也是尖酸刻薄玩意兒。
  理解成這樣,他還穩得住?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次!」
  換做是寧楚克本人還真沒膽色在宮裡同皇阿哥明著橫,胤□敢啊!他白眼一翻,嘴皮子就禿嚕起來:「我說倆大老爺們往秀女堆裡竄還非得逮著本格格聊天聊地聊人生,我聊你個烏龜王八蛋。你什麼意思?你這還能不是見色起意?要真不是那我跟你說句抱歉所以你是來挖九阿哥牆角的?那忒麼就更狼心狗肺了,這話聽懂沒?」
  十四畢竟小了幾歲,道行不夠,這一段聽下來他臉色鐵青,指著胤□就是一陣咬牙切齒:「老九真是瞎了眼,看上你這麼個女人!還為你要死要活非卿不娶!」
  「真謝謝你告訴我這茬,其實我也覺得九阿哥瞎了眼,識人不清拿你倆當兄弟。」
  胤□氣到爆炸,他耳邊嗡嗡作響,這口氣不出憋都能憋死。
  我把你當兄弟你他媽竟然帶著人來泡我婆娘!想讓老子頭頂綠出一片草原!惹毛了老子讓你兄弟再也站不起來,廢了你丫的!
  這會兒胤□信了,女人的直覺就是好,像寧楚克就不愛同老八往來,怕是早看出他不是東西!
  什麼謙謙君子?偽君子還差不多。
  瞎了眼,過去這些年真是瞎了眼。
  胤□憋著一肚子氣,懟完轉身就要走,八阿哥對他先前那話略有微詞,伸手就去攔人,他偶像包袱還是重,只是把手臂往前一橫,沒敢直接冒犯。胤□這會兒看他整個人都不順眼,想著消消火再來琢磨這些事,老八竟然伸手了。胤□一下反制住他,掄起來往地上狠狠一砸,就地砸他一個頭昏眼花。
  十四跟上就要支援,還沒碰到衣角,就挨了一下撩陰腿。
  他捂著襠部就蹲了下去,冷汗都下來了,同他相較,老八骨頭差點散架實在不算什麼。
  這會兒什麼君子都裝不下去了,老八沉下臉,冷聲道:「格格在宮裡就敢對皇子動手,你以為還能全身而退?」
  胤□拍了拍手上莫須有的灰,隨口回說:「收拾登徒子還得分場合?」
  十四氣得胸口疼,小腹下頭那兄弟更是疼得鑽心,他稍稍換過一些就狠戾的盯著胤□:「你還想做九福晉,你去天牢裡做夢吧!」
  胤□微笑,「說得好像有第四個人看見一樣,你說本格格冒犯皇子,我還說您二位光天化日之下色慾熏心想撩撥誘姦自家兄弟的心上人,發現花言巧語不好使還想用強,這才讓本格格揍了一頓……這套說辭你滿意不?有本事你就鬧,不鬧你是龜孫子,我就把話擱在這兒,只要讓我聽見什麼不中聽的,我就找個人多的地兒一頭撞死,死之前絕對撐住那口氣把這話嚷嚷開,逼死秀女的罪名你給我背好了!你猜我阿瑪會不會放過你!你猜皇上最後是污個死人的名聲還是圈你以平民憤!」
  甭管哪朝哪代,橫的就怕不要命的,胤□這麼說,胤祀眼神都變了。
  皇阿瑪和他們的父子感情原就不似普通人家純粹,平常胡搞瞎搞護著你,可凡事得有個分寸有個界限,今天這事要是真擴大下去,明顯就逾界了。
  首先一點是他倆往秀女這頭跑,事發地點就讓人百口莫辯。
  再有提督府這位格格睜眼說瞎話的本事不是蓋的,人在宮裡也不見慫,誰都敢懟誰都敢揍,當皇阿瑪面前還能露怯?他不露怯皇阿瑪又能信一半,再加上他爹崇禮愛女如命,他郭羅瑪法還有個人在都察院誰都敢彈劾的鐵弟兄……這回當真是一口咬在精鐵錠上了。
  十四是有個位列四妃的親娘不假,可德妃出自包衣家族,怎麼同把持九道城門人在皇城根下手握三萬精兵的九門提督死磕?
  而他這頭,如今還不尷不尬的,養在惠妃跟前,額娘在宮裡是隱形人,妻族那頭能給他提供一個關係網……更重要的是,他有野心有抱負,怎麼能早早背上惡名?
  所有皇子之中,胤祀是最在乎名聲的一個,他比太子還要在乎。
  這是致命的軟肋,胤□一把就拿捏住他。
  十四年輕氣盛,真準備豁出去不管不顧了,臨爆發之前讓老八攔住:「十四弟消消氣,聖人有雲,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同她計較平白失了身份。」
  「咱們挨了頓揍還就這麼算了?八哥你有沒有問題?這口氣你能忍我忍不了!」
  「那你就看她一頭撞死在宮裡?」
  「我不信她真敢。」
  「……那她萬一真敢又怎麼說?」
  他倆還能旁若無人在這兒對話,胤□都看樂了,他一邊聽老八給十四洗腦,一邊跟著點頭:「對嘛,年長幾歲多吃了二兩鹽腦子都好使些,你說你做什麼非得撕破臉?傷敵八百自損一千你覺得賺了?還不如趁早去九阿哥那頭污我一把,讓他打消娶我這惡婦的主意,以後用點下三濫的手段就能把我收拾了。」
  先前狠狠出了口氣,人也打了,這會兒胤□鬆快多了,他沖老十四點點頭:「那就這麼說定了,你就使壞下陰招,我等著接,先走一步,再見了您二位。」
  胤□一邊走一邊琢磨今兒個該吃啥,不知道御膳房備沒備大肉,這麼懟一場餓得真是快。
  他想著想著又想起崇禮以及福海對自己的教導,從前吧,他打架很少贏,在提督府這半年,因為寧楚克是個打小習武的,他也只能天天練,在那頭學會了很多雜七雜八的路數。也是因為寧楚克是女兒身,天生力氣小,用上巧勁兒直攻要害才能快速解決對手。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6 17:19:59

第十六章

  老八以及十四相繼被撂倒,其一是沒料到提督府的格格功夫這麼好,他們大意了;其二沒料到他出招這麼賤。
  得感謝崇禮的點撥福海的陪練。
  過去這半年對胤□的影響太大了,徹底改變了他的行事作風。
  要改好真比登天還難,墮落起來簡直太容易。
  十四氣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老八並沒有比他好。
  外頭都說八福晉氣量小善妒不容人是個毒婦!同提督府格格比起來,八福晉都算得上人間真善美了。摸著良心說,身為皇子他們也算見多識廣,這種人沒遇過,這種套路沒見過。
  說他是個妖艷賤貨都抹黑了妖艷賤貨這個詞。
  他娘的崇禮咋就那麼能耐?
  吃一樣的米喝一樣的水,他咋能養出這麼個牲口來?
  這還是初選排在滿八旗最前面的一個,號稱是八旗秀女之典範,名動京城的四全格格!都照他這麼學,大清朝還有指望?日子還能過下去?
  胤□已經走遠了,遠得不見人,老八以及十四這才滿心恨恨的離開,他倆走了有半盞茶的時間,假山後頭做賊似的溜出一個人,飛快的逃離這個是非之地,估摸著夠遠了才長吁一口氣,穩住了往翊坤宮去。
  從秀女進宮,宜妃就暗自派了人手出來,倒不是想盯著誰,主要是怕有人使壞,想著遇上事她這些人能幫襯一手,幫不了也能趕緊來搬救兵。
  照宜妃想的,未來兒媳婦能耐歸能耐,到底經驗不足,宮裡可是吃人的地方。
  結果她派出來其中一個就巧不巧見證了此次事件,是沒敢探頭去偷瞄,但聽了個全程。小太監一路去到翊坤宮,聽說他有事稟報,宜妃表情都嚴肅了,以為才這麼兩天未來兒媳婦就出了事。
  小太監捂著胸口將兩邊的話複述出來,宜妃聽完愣了一會兒,跟著就笑倒了。
  「你說八阿哥十四阿哥不知道為什麼過去,結果讓寧楚克收拾了?」
  「回娘娘話,奴才在宮裡當差這麼些年,從沒見過比寧楚克格格更厲害的,兩位阿哥挨了揍挨了奚落氣得半死還沒處訴苦。」
  宜妃又是一陣好笑。
  真能耐啊,不僅把人打了,還反過來威脅人家。
  阿哥們最要名聲,哪怕皇上如今身強力壯他們也會趁早經營起來,有個好名聲才好發展壯大,往後才能有一爭之力。寧楚克直接撕破臉,明擺著說我不好你們誰也別想跑,十四可能忍不下,老八篤定能攔下他。他最多也就只能去德妃跟前煽風點火變著法給寧楚克些許苦頭吃,多的萬萬不敢。
  且不說德妃也是個要臉的,哪怕她不要臉非得給老十四出口氣,宜妃能坐視不理?
  德妃要對付寧楚克沒由頭,宜妃幫忙撐腰卻有說法。
  皇上都應了,那是胤□的福晉,她這做額娘的不幫襯著?
  宜妃越想越解氣,真的解氣。
  她揍人的時候沒被當場拿下,事後你氣不過再去攀扯,誰認?誰也不能認!
  她這會兒覺得寧楚克表裡不一也挺好,老九眼光挺不錯。
  想到這裡宜妃順便還反省了,她覺得自己以前包袱還是太重,放不開,像寧楚克這樣才痛快。要臉的就怕遇上不要臉的,她非但不要臉,並且啥都豁得出去,還有個大權在握簡在帝心的爹!
  崇禮是流氓做派不假,偏他忠心日月可鑒,他是從御前侍衛做到九門提督,皇上御駕親征時遇上危險他就擋在前頭,為了護駕命都可以不要,為皇上受了一身的傷。
  只一個崇禮還不夠,還有哈爾哈,以及哈爾哈的鐵弟兄阿拜。
  這仨還都是孤臣,深得皇上信任。
  真慘啊,這麼想著宜妃還同情起老八來,她為老八鞠了一把心酸的眼淚。總覺得寧楚克不是那麼好打發的人,現在她還沒著落,等胤□大婚,等她真正成了九福晉,回頭說不准就找個由頭明裡撕破臉,有本事你就來害我,遺書老子寫好了,但凡有個好歹就是你害的。
  當然這只是宜妃的幻想,只這麼想想她感覺像是吃了冰碗,真舒坦。
  王嬤嬤還在咋舌,說寧楚克格格這性子也太野了,膽兒真大。
  宜妃瞥她一眼:「這不是挺好的,嬤嬤你還看不明白?這世道,你氣性越好越能任別人越是得寸進尺咄咄逼人,他敢伸手你就把他胳膊折了,他下回還敢往前伸?他不掂量掂量?」
  「可要是真鬧開了,她自個兒也不討好。」
  宜妃搖頭:「你不瞭解老八,他沒底氣沒依仗凡事都得瞻前顧後,哪有這魄力鬧開?行了,我同你個奴才說這麼作甚?你往阿哥所去一趟,把事情說給老九聽聽,好叫他有個成算。」
  王嬤嬤還是不放心,不過娘娘既然這麼說,她就聽著,她領命退出殿外,跟著就去了阿哥所,屏退左右以後小聲將事情說了,別說宜妃沒想到,寧楚克也開了眼,胤□這行事作風可以啊!他還挺能的!
  寧楚克自問要是她肯定幹不出來,好歹是在宮裡頭,不得收斂著點?
  她又一想,那傻子先前總說他八哥好,性子好有成算遇事不慌張,說有問題就找八哥……難怪會搞這一出,他是氣瘋了啊。從前兄弟感情越好,這會兒就越反胃,翻臉之後真是比仇人還不如!
  寧楚克作為信息量最大的一個,她真猜對了。
  就說交換這回事,胤□本來是自我反省,覺得當初不該抽那一鞭子,還想著說等換回去了一定要好好做人。今日過後,他想法變了,當初要不是陪老八去清泉寺作秀,假模假樣為惠妃祈福,他會遇上提督府的車駕?會想不開抽那一鞭子?
  沒錯,就是這樣,這都是老八的錯!
  同時也是老天爺給他的報應,識人不清的報應!
  寧楚克完全能明白胤□的心情,至於鬧那一出,她也不太在意。
  反正他手上捏著一副天牌,九阿哥就是只對提督府格格有感覺,對其他人就像個太監。
  九福晉之位穩穩當當。
  至於老八老十四,又不是今天才得罪他們,鬧翻就鬧翻唄。
  寧楚克想著,她現在是九阿哥,得尊重福晉的意思,要做個好相公,堅定的站在福晉這邊。故而在王嬤嬤說完之後她點點頭:「你回頭使人送盒藥膏去,要揍人可以,別疼了自個兒的手。」說著又丟去一個金錁子做賞,讓王嬤嬤替她給翊坤宮回個話,說知道了,讓額娘放心。
  「阿哥可還有別的話要老奴帶去?」
  寧楚克想了想:「你就說我聽了十分歡喜,格格這性子很好,不用改,畜生就是欠揍。」
  王嬤嬤:……
  早先,寧楚克想著她也沒什麼事不用急急吼吼去見胤□。初選過了以後,秀女們要在宮裡待一段時間,她緩幾天慢慢去,等見了面可以問問家裡的情況,再問他習不習慣適不適應身為皇子進宮來選秀新不新鮮?
  結果呢,她還沒過去,老八老十四就先去了,真猴急啊。
  俗話說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上趕著去挨揍圖什麼?
  被寧楚克惦記的兩位阿哥心裡又煩又燥,老八扶著十四回去,跟著就請了太醫,太醫過來一診脈,臉色就古古怪怪的,他試探著問:「……十四阿哥您這也是摔的?」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6 17:20:08

第十七章

  十四氣死了,又想到八哥的勸說,咬牙認了下來,問太醫嚴不嚴重。
  太醫扶額:「您這比九阿哥先前傷得重些,老臣這就去配藥膏,每天按時擦,先擦幾天看看。」
  要說不嚴重吧,事關傳宗接代再小的事都是大事!
  要說嚴重吧,根沒斷蛋沒碎叫他們做大夫的看來也還好!
  只是這種部位受了傷,接下來要吃點苦頭。
  太醫馬不停蹄配藥去了,胤祀拍拍十四的肩,勸他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往後總要討回來的。
  十四咬牙應了。
  他倆倒是達成了默契,德妃聽說之後不認啊。
  德妃聽說人是跟老八待在一塊兒,老八好好的,他卻傷了,頓時恨上心頭。又聽說十四傻乎乎的還幫忙撇清,說是他自己腳下打滑摔了,德妃越發氣悶。
  知道小兒子是個強的,她沒當面說老八如何,只是各種關懷,逼著太醫承諾一定治好,這才在心裡撥起算盤。
  怎麼報復還是後話,得先想個法子將兩人隔開,不能再讓十四把老八當親哥對待。
  時隔半年,十四阿哥步上九阿哥後塵跟著跌傷了鳥,這事引起了宮裡的震動。各宮都在約束奴才,秀女們也得了提醒,讓她們不該看的別看,不該打聽的別打聽,當心撞上刀口。
  胤□看嬤嬤板著臉嚇唬滿蒙漢八旗秀女,等她說完了解散了才使了個眼色過去,嬤嬤顛顛兒迎上前來:「格格有何吩咐?」
  「打從進宮就素來素去的,昨個兒倒是有兩片肉,那哪兒夠吃?你給我弄只燒雞燒鵝或者燜蹄膀來,總之得要有油水兒。」
  嬤嬤一臉為難,胤□是土生土長的宮裡人,還能不懂她們騙錢的套路?也懶得廢話,就塞了個金錁子去。
  瞧她還是不應,胤□眼尾一挑:「怎麼你還嫌不夠?」
  「哪能啊!但凡是奴才能辦的,分文不取也得給您辦妥了,這燒雞燒鵝燜蹄膀味兒重,臨著幾個屋的秀女怕是會有看法。」說著她還委婉的建議說,「不然格格您委屈點,換個冷盤如何?」
  嬤嬤也很絕望,這麼熱的天,咋還有人指明要燜蹄膀?聞著都嫌油膩!再者說一隻燜蹄膀能讓整個屋都染上那味兒,旁的秀女不鬧起來?一身蹄膀味兒怎麼去見貴人?都是來選秀的,寧肯餓著也不多吃一口,偏他胃口好,頓頓不落,每天還要用去不少點心,就這種食量,咋還沒長成死肥豬呢?
  不公平!老天爺真的不公平!
  胤□想了想,這話很有道理,來只蹄膀他是能吃個痛快,別人指不定多難受。
  要的就是她們難受!
  堂堂八尺男兒被困在閨閣裡頭足足半年,眼下都進宮來選秀了!老天爺這麼對他?他憑啥給這個無情的人間寬容體諒以及愛?憑啥呢?
  就我倒霉,讓這些貴女們傷害了一回又一回,你還讓我去體諒她們。都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沒聽說還有捨己為人的,反正胤□是沒有這麼高貴的品格,嬤嬤說一句,他點一下頭,等嬤嬤說完,他也想好了:「那這樣,燒雞燒鵝就不用了,來只燜蹄膀就成,下點重料我能吃得下去。」
  敢情我說了半天,你給我來了個最狠的!!!
  看嬤嬤捂著胸口,胤□斜她一眼:「出了事有本格格兜著,本格格兜不住還有九阿哥,你慫個什麼?她們誰要鬧,你就讓她去翻翻,本朝律法哪條寫著秀女進宮之後不讓吃蹄膀?」
  嬤嬤滿臉菜色應了,先吩咐底下去準備著,讓膳房給新鮮燜一隻,接著麻溜的指了個人,讓趕緊去翊坤宮,請示宜妃娘娘。
  趕上五福晉來翊坤宮給宜妃請安,她就在旁邊聽了個全程,聽小宮女來稟說寧楚克格格饞肉指名要紅燜蹄膀,問娘娘這該怎麼處理?
  宜妃聽罷點點頭:「能吃好啊,能吃是福!」
  「娘娘的意思是……」
  「本宮的意思是這麼個小事還用大老遠跑一趟?她要你就給她上唄。」
  「那要是別的秀女有意見呢?紅燜蹄膀味兒實在太重。」
  小宮女都挑明說了,宜妃還是屁不疼的樣子:「她要鬧你由她鬧,誰鬧得最凶回頭就給她打發出宮去,就說是本宮給的考驗,這點困難都應對不了還留下來做什麼?聞不了味兒不知道出去待著?回頭滿屋肉香不知道熏一熏?寧楚克沒說錯啊,哪條規矩說了秀女不讓吃蹄膀?既然沒說,你指手畫腳個什麼勁兒?遇上事兒別老想著要委屈別人,自個兒也動動腦子!」
  來請示的一臉的振聾發聵肅然起敬。
  娘娘真不愧是翊坤宮之主,能位列四妃這股子氣勢就夠壓人的,她偏心起來都能找這麼多由頭,乍一聽怪有道理。
  小宮女連聲說:「奴婢愚鈍。」
  又說:「多謝娘娘點撥。」
  一陣點頭哈腰之後她就趕緊去給嬤嬤回話了,她將宜妃的原話記得牢牢的,見著嬤嬤就複述了一遍,嬤嬤反手就想給自己一下,早該想到四妃之中宜妃娘娘最護短,並且是不講道理的護短。
  又一想,這也不算白折騰,若不請示,那就是胡搞瞎搞,得了娘娘一句准話她心中大定,又指了個人去催紅燜蹄膀,讓快著點,燜入味兒了趕緊給格格送來。
  這是近段時間以來胤□吃得最痛快的一次,大老爺們就該大口喝酒大口吃肉,酒雖然沒有,蹄膀肉多!
  就像嬤嬤預想的那樣,蹄膀剛送來,同屋那三個就變了臉色,兩個好脾氣的還勉強露了個笑臉,正想說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有貴人召見,想勸她打消在房裡啃蹄膀的主意,胤□就把她倆臉上的假笑看了個正著。
  對著兩張倒胃口的臉,影響他吃肉的心情,胤□直截了當換了個方位,拿後腦勺對著她倆,他已經拿起筷子夾下第一塊肉。
  那味兒正得很,整只蹄膀紅亮紅亮的,入口肥而不膩。
  在吃了兩三天素啃了不知道多少盤點心之後,這頓大肉讓胤□感覺人間還有真情在,宮裡的御廚手藝果真不錯,他每吃一口都感覺十分幸福。他這邊吃的正香,又有宮女給送了一碗清熱解膩的菊花茶來,問格格還需要什麼,胤□擺手。
  同屋那兩個被冷落的秀女趕緊追著宮女出去,這是反映問題去了。
  等屋裡只剩他和素月,素月就埋怨說:「咱們好歹是一家姐妹,你想撂牌子回府去我想留下,別害我行不行?」
  在胤□心裡從來就沒有一家姐妹這個概念,這話他聽著都沒覺得是在說自己。
  素月氣得不行:「你也不是單獨一屋,就不能為別人想想?等選完回去想吃什麼不行?在宮裡不能克制一點?」
  享用美食的時候有人在旁邊嘀嘀咕咕真的煩,胤□將嘴裡的細嚼慢咽吞下去,又喝了口茶,這才朝素月看去:「我好心給你提個醒,聽不聽看你自個兒。裝溫柔賢惠好脾氣沒用,哄得人把你娶回去了以後原形畢露也得休妻,你是怎麼個人就做什麼事,真誠一點,別假模假樣的,說不準就有人好這口呢?誰說心狠手辣就嫁不出去了?遇上那等耳根子軟容易讓人算計去的爺們,就缺個下得了狠心的福晉你說是不是?」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6 17:20:18

第十八章

  胤□覺得,他真的是良心建議,不能更良心了。
  人人都在裝孫子的時候,就你心狠手辣,那你形象多高大、多出眾、多超凡脫俗!
  是什麼人就擺什麼款,這樣人家娶你也是沖本人娶的,你情我願過日子和和美美。你裝得溫柔賢惠人家信了,高高興興把人迎回去,要是能裝一輩子還成,往後現了原形兩親家都沒臉見面。
  這是在不委屈自己的前提下胤□給指的明路,句句大實話,素月沒體會到他一番良苦用心,只覺得這是譏諷。
  說誰心狠手辣?
  最狠最辣不就是你?
  和你忒麼分在一個屋簡直倒血霉了!
  得虧她沒把這句咆哮出來,否則胤□也有話說,同本阿哥一個屋貴人們對你的關注度都高了,既然撈了好處,自然要克服一些困難,你還想白佔便宜?有那麼好的事?
  索性素月死心了,她翻出姨娘給備的銀兩去找嬤嬤說想換個屋。
  嬤嬤是收了,讓她回去等等,看人走遠了就輕笑一聲。
  不想住這屋,那還不容易,那就去董鄂格格那頭。照嬤嬤看來,寧楚克格格就是把宮裡當自個兒家住著,要吃就要吃,要喝就要喝,日子該怎麼過怎麼過,你不惹她,她也不會動你。和她一屋還算鬆快,別的屋可沒這麼平和。
  胤□啃了大半個蹄膀,才讓宮女撤了盤子,他又在附近轉了一圈消食,他出去這會兒,素月收拾包袱搬走了,走之前還給同屋兩個指了條明路,讓他們去找管事的嬤嬤。
  兩人不敢:「要是惹寧楚克格格不快,後面這些天還有好日子過?」
  素月一臉的恨鐵不成鋼:「同樣是秀女,你怕她作甚?」
  胤□轉完回來正巧聽到這句,笑瞇瞇說:「我樂得一人住一屋,要搬趕緊的。」
  發覺人回來了,素月不再多說,轉身就走,之後另兩人交換了個眼神,也跟著找門路搬出去,她們搬走之後,不出半日就傳出提督府寧楚克格格是個飯桶的消息,說她一頓能吃掉整只蹄膀,吃相之差就跟餓死鬼投胎似的。
  胤□壓根不同旁的秀女攪和,他獨來獨往,沒聽說什麼,架不住有人上門來送菜,董鄂格格逮著機會又奚落他一場,胤□聽完屁不疼,輕飄飄回上一句:「花你家錢吃你家米了?我胃口咋樣關你鳥事?做賊呢天天盯著別人那屋?」
  就有宮女打不遠處過,聽到這話頭都低下去了,生怕笑出來讓人看見。
  三年一屆選秀,就出了寧楚克格格這一位清新脫俗的。
  他是個異類不假,偏他上頭有人罩著,誰也動不得。
  九阿哥說非卿不娶。
  宜妃娘娘說他要什麼都盡量滿足。
  自打閨女進宮之後,崇禮擔心得睡也睡不好。
  「咱閨女是個直腸子,心眼又少,讓人算計去可咋辦?」
  「留牌子還是撂牌子都不打緊,千萬別遭了罪!」
  「誰給我做的肉啊?我閨女在宮裡吃苦,我不陪著吃苦也罷,咋還能吃肉呢?」
  「給膳房說,只要我閨女一天不回來,咱家提督府就以苦為主,沒苦菜煲湯時放點黃連,黃連好啊,清熱解毒的!」
  內院管家都要哭了,覺羅氏善解人意,讓她別聽老爺瞎說,該怎麼樣還是怎樣。
  崇禮一拍桌子:「我還是不是家主了?我說的算不算?閨女遭那麼大罪,咱們咋能在這頭享福?」
  覺羅氏聽他撒潑,等他鬧夠了才說:「誰家姑娘到了歲數不進宮選秀?你看看滿京城還有誰跟你似的?咱閨女你不瞭解?從來只有他讓別人難過,沒聽說還有誰能委屈他的!」
  崇禮嘟噥說:「……那萬一呢?」
  覺羅氏心好累,再和這蠢貨廢話一句她就是傻子!
  心累的還不知覺羅氏,那頭他塔喇氏偶然撞見小宮女請示宜妃,就是燜蹄膀那茬,她回頭就說給胤祺聽了,胤祺心裡咯登一下,匆匆忙忙趕進宮去,問宜妃:「寧楚克格格額娘可見過了?如何?」
  宜妃讓他坐下,應說:「看不看都沒差,左右老九認定了,你皇阿瑪也同意的。」
  這兩個兒媳婦裡頭,宜妃和提督府這個更有共鳴,對他塔喇氏,她就不那麼滿意了,趕上胤祺自個兒送上門來,她舊事重提:「你也別只念著老九,多去你福晉屋裡坐坐,早點把嫡子生下來才是正理,大婚好些年了,怎麼還沒動靜呢?」
  說到嫡子,胤祺就有些底氣不足,只得哄著親娘說:「這不是緣分還沒到?」
  宜妃才不聽他講道理:「照本宮看是你不上心!本宮把話撂在這兒,要是等老九大婚之後他福晉都懷上了他塔喇氏還沒動靜,那我是要罵人的!」
  胤祺進宮來是想勸勸他娘,別給老九配個飯桶,結果引火燒身,從翊坤宮出去他都是灰溜溜的。
  他只是讓炮火濺射了一下,眼下最慘的還是老十四。聽說他也摔了一下,也傷了鳥,老十就在屋裡關上門笑了一場,跟著興沖沖找到九哥,拉著人就往外走。
  問他急急吼吼搞什麼?
  他嘿嘿笑道:「九哥你沒聽說啊,老十四也傷著鳥扯著蛋了!年前你不好,他上趕著來看笑話,如今他新鮮傷著咱不去回敬他?咱麼可不是以德報怨的人!」
  寧楚克想想,也是,就不再耽擱,跟著老十一道去了。
  老十四正仰躺在榻上,就有太監匆匆進來,正想問有什麼急事,就聽見熟悉的討厭的聲音:「聽說十四弟你傷了鳥,是不是真的?」
  先進來的是老十,寧楚克落後兩步跟在後頭。
  如果說看到老十隻是煩躁,那見著後頭那人他就恨得牙癢癢了。
  他沒好氣道:「你倆不是在挑福晉?怎麼有空過來?」
  老十笑得很是憨厚:「福晉哪有十四弟你重要,哥哥我再忙也得過來看你笑話啊!」
  寧楚克也點點頭:「年前十四弟給我的關懷,九哥永生難忘,這不風水輪流轉了,咱們總得來看看你。對了,太醫是咋說的?情況可嚴重?對傳宗接代有無影響?」
  老十四聽完怒火攻心,抄起個涼枕就朝寧楚克砸去。
  日他娘的。
  寧楚克側身躲過,跟著攔下忍不住想揍他的老十,笑道:「看十四弟這麼精神,咱們做哥的就放心了,我還有事,先走,十四弟好好養傷。」
  老十讓她硬生生拽出屋去,很不高興說:「好不容易來一趟,這就走了?」
  「不走杵這兒當門神啊?還是你想吃他一頓?」
  老九老十一露面又讓十四回想起他遭的罪,當時讓提督府那瘋婆娘唬住了,竟然就那麼放過她。事後想起來他就後悔,俗話說得好,捉賊拿贓捉姦成雙,當時就該原地將她扣下,再不然也得揍回去,怎麼就聽了八哥的?
  人都放走了,後悔也無濟於事,現在再供出她誰也不會信,且不說極有可能會被反咬一口,說出去也丟人。
  怎麼開得了口呢?
  要怎麼告訴人家,他們兩個皇阿哥,兩個大老爺們讓個秀女揍了!還是在宮裡自己的地盤上!
  當時沒揍她,現在要討說法都拉不下臉來。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6 17:20:30

第十九章

  再一想,他那會兒疼得很,站起來都費勁,倒是八哥,摔一下不痛不癢的,他怎麼不打回去?他還幫忙攔著!
  這麼一想,老十四心裡就有了芥蒂,再加上德妃指了人在一旁煽風點火,眼看兩人就要鬧翻,她馬上就能順意,這節骨眼,老四過來了。
  老四作為十四的親哥,聽說以後趕來關心兄弟理所應當。
  問題在於老十四接受不了他的關心。
  他一過來就挑明說已經問過太醫了,傷得挺重,問真是摔的?
  老十四想起那腳撩陰腿,臉色就不好看。
  老四讓他應聲,親哥問你話你當沒聽見就打發了?
  老十四更氣,一句話就頂了回去:「胤祥才是你兄弟,我算個屁!平常沒見你照應我,這會兒想起來裝模作樣了!」
  胤禛盯著十四看了一會兒,吩咐說:「既然傷了那處,這半個月就別亂跑,上書房那頭我幫你打個招呼,課可以不上,文章還是要寫,每天再加寫二十篇大字。十四弟你太毛躁了,多練字修身養性。」
  胤禛說完轉身就走,老十四懵了好一會兒,意識到他哥說了啥,跳起來就要罵娘。
  「這還是當哥的!親哥比仇人還不如!」
  他跳完底下一痛,跟著又蜷了回去,哎喲連天吵起來。
  「我坐起來都難受,怎麼寫字?他這麼會折騰人咋沒去刑部主事?在戶部真是大材小用了!」
  多虧胤禛奶這一波,十四又想起來老八的好,就算先前有決策失誤,也比他親哥老四強多了,至少他會關心人,至少他能看到別人身上的優點,不像老四見著誰都挑剔。
  德妃後來聽說她的計策讓老四壞了,氣得胸口悶疼。
  這兒子同她有仇吧?
  他生來就是討債的!
  親弟弟都傷成那樣了,也不知道說句中聽的!
  這麼大動靜,當然也瞞不過康熙,康熙聽說之後就讓梁九功去阿哥所,寧楚克正想去給胤□送溫暖,讓御前第一紅人逮了個正著:「九阿哥快跟雜家走吧,皇上等著您呢。」
  什麼叫天不遂人願?
  什麼叫事與願違?
  這都不幸撞刀口上了,那九阿哥只能再忍忍,耐心等著。
  寧楚克以為是揍人那事沒瞞住,就裝了把可憐委屈巴巴說:「都這節骨眼了,您總不會讓兒子再斟酌斟酌,金口玉言還能不作數的?」
  「皇阿瑪是為了你好,老九啊,崇禮那閨女就是個飯桶,比男人還吃得。」
  寧楚克很想問問那畜生又干了啥?她忍住了,並且盡量讓自己波瀾不驚。
  康熙也是順便提這麼一嘴,看她如此堅定就打消了念頭,轉而說起正事來:「老十四這回傷得不輕,這傷你有經驗,你多去走動走動,給他說說怎麼調養。有些話太醫說不出口,你們是兄弟,就算前頭有點摩擦,你好好說他總會聽。」
  又閒聊了幾句,寧楚克看御前伺候的太監偷偷抹了把汗,這才發覺乾清宮比老十四房裡還稍熱一些。她因為癸水來時總痛得死去活來,平常就很注意保暖,寧可熱一些也不敢涼著。時間一長,自然比旁人耐熱,這麼多年她又總結出許多經驗,哪怕交換之後爺們身上帶火,她平常也只意思意思擺個冰盆,冰碗都很少用。
  宮裡給皇子的份例其實不少,寧楚克用得少,她那頭省下來好多。
  這會兒她還沒想明白,就問說:「皇阿瑪您熱不熱?怎麼不多擺兩個冰盆?」
  康熙沒好氣道:「上行下效這個詞你沒聽過?宮裡頭多少人瞄著朕,朕要是大手大腳,各宮的消耗也要跟著上去,單看一宮一殿超出不多,加起來實在驚人。朕省一點,各宮跟著省一點,哪怕今年退熱慢些,冬天儲的那點冰也足夠用。」
  不是不熱,是要裝作不熱,都覺得天底下最痛快的就是皇帝,大權在握,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其實呢?只要是個明君就自由不了,百姓還過著苦日子,邊境也不太平,朝上還有朋黨爭鬥,後宮鮮少有消停的時候……上上下下都等著他拿主意,哪有得閒的時候?
  要過舒坦日子寧可做個富貴閒人,當皇帝就是勞碌命。
  寧楚克聽他這麼說,感覺皇帝老兒還不如她那蠢爹活得暢快,妃嬪多,兒子多,奴才更不少,這宮裡頭要養活多少人呢!
  這麼想,就感慨道:「那您也太虧待自己了,兒子今年用的冰少,餘下好多沒領,都讓給您!」
  康熙就稀了奇:「你那頭還能有剩?」
  「那可不!心靜自然涼嘛!」
  「……臭小子打趣朕呢?」
  寧楚克就瞇著眼笑:「哪能啊,兒子閒人一個,要說掛心的也就娶福晉這茬;皇阿瑪日理萬機,每日要處理多少煩心事,心裡帶著火,您能不熱嗎?」
  胤□直來直去,寧楚克也一樣,不過寧楚克可比胤□會哄人,康熙聽她一番關懷就感覺心裡熨帖,也沒覺得她把手伸得太長多管閒事。
  康熙一高興,又賞了好幾樣東西下去,寧楚克從乾清宮出來,就吩咐候在外頭的前方說:「你這就跑一趟內務府,將前頭餘下的冰都記到乾清宮這頭,給皇阿瑪使。」
  錢方不解:「皇上乃天下之主,要多少冰沒有,您何必呢?」
  寧楚克現學現賣,當即罵他一個狗血淋頭:「你個狗奴才懂啥?皇阿瑪想以身作則,看他用得少,各宮都能跟著省下一些,這樣才不至於伏天還沒過完就把冰窖給搬空了。我這邊用不了那麼多,勻一些出來,皇阿瑪能舒坦些,乾清宮的開銷卻不會多,這樣豈不是兩全其美?」
  尤其今年趕上選秀,宮裡多出來好些人,這些秀女都是各家送來的千金,她們在宮裡待這些時候也能用去不少。
  要是退熱快是不用擔心。可萬一呢?萬一降溫慢一些,前頭大手大腳,後頭就要緊張了。
  錢方聽懂了個七七八八,趕緊就往內務府去了,寧楚克原想直接回去,然後照上頭的意思去開解老十四,剛開邁步子,他一個轉向,改道去了翊坤宮。
  聽說兒子過來,宜妃高興極了,催著底下上冰碗來。
  盛情難卻,寧楚克就用了一些,宜妃問說還想來點什麼,寧楚克趕緊擺手說不用:「兒子過來是想同額娘說個事,皇阿瑪交代我這幾天多往十四那頭去,多開解他,我應了。額娘您準備召見寧楚克之前給兒子遞個信來,我不方便往住著秀女得宮殿去,又想見一見她。」
  宜妃佯裝生氣:「你難得過來一趟,就想說這個?只惦記提督府的格格不想著額娘?」
  寧楚克趕緊賠笑:「兒子就算再忙,每隔兩三日也要過來給額娘請安。倒是寧楚克,我去提督府給她賠罪都是半年前的事了,這麼一算得有半年沒見過,這心裡貓抓似的想得慌!」
  「這麼想額娘這就使人召她過來!」宜妃說著就瞅了王嬤嬤一眼,王嬤嬤心領神會,領命退出殿外。
  這會兒胤□在幹啥呢?
  他翹著腿兒躺在床上,扳起手指頭算日子,琢磨那混賬啥時候才能找個機會過來。
  怎麼回事?
  她就這麼不想念自己的身體?就這麼不想換回去?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6 17:20:40

第二十章

  胤□又想到,事故發生已經有半年,寧楚克怕是將他全身上下都看光了,不知道她有沒有好生練武,可別給養出一身閒肉!也不知道她洗澡的時候洗沒洗底下兄弟,大兄弟在她的照料之下過得可好?胤□的擔心特別多,正擔心著,就聽見有敲門聲:「格格您趕緊收拾收拾,宜妃娘娘有請。」
  聽到「宜妃娘娘」胤□一個鷂子翻身從床上下來,他麻溜的往外走,一刻也不想耽擱,都走到門口了又倒回來照了照鏡子,整了整旗服。瞧著上下都挺規整,這才開門出去。
  領命前來的王嬤嬤暗自瞄他好幾眼,怪道九阿哥惦記,這相貌是頂好的。
  行姿不算十分婀娜,走得也還端正。
  他既閒適又從容,不像前頭見那幾個秀女,將緊張都擺在臉上了,一路過去都在惴惴不安。
  選皇子福晉,涵養氣度比模樣來得重要,模樣只需要端莊周正即可,誰也不是衝著最好看的挑。他這番氣度就很上檯面,不愧是崇禮大人掌珠。
  王嬤嬤心想這下娘娘能放心了,前頭看九阿哥宛若失了智,她還擔心崇禮這閨女是個狐媚子,親眼見過之後,憑良心說:狐媚子沒有這麼呆的。
  別的格格都有意展示美態,他沒有。
  別的格格都會給塞好處,他沒有。
  別的格格一路上總忍不住想套近乎,他還是沒有。
  感覺就是自信,丁點焦慮也沒有,王嬤嬤伺候宜妃這麼些年,三年見一批秀女,真沒見過這樣的。
  眼看就要到地方了,王嬤嬤還是沒忍住,主動開了口:「格格怎麼不問奴才?」
  「問什麼?」
  「您不想知道娘娘緣何召見?」
  胤□聽罷就笑了。
  「左右不是閒嘮嗑來的,聽說你們家阿哥忒喜歡我,娘娘不得看過才放心?」
  王嬤嬤:……
  她覺得自己看明白了,時至今日終於明白了!
  為什麼九阿哥死活要娶寧楚克格格。
  他倆自信起來如出一轍,可說是天造地設。
  到地方之後,胤□在殿外候著,王嬤嬤進去通稟,寧楚克聽說人來了蹭的就站起來,瞧她這猴急模樣,宜妃都氣樂了,一個眼刀飛去:「煮熟的鴨子還能飛了?你坐下。」
  也是噢,即將再一次通過胤□的視角見到自己,這種瞎眼的事,有什麼好激動的?
  寧楚克又撩起袍子坐下,感覺坐得筆挺筆挺太傻,就往後一靠,把腿一翹,胤□一進殿,最先看到的不是一別半年思念萬分的老母親,而是翹著二郎腿的寧大爺。
  半年不見,她又不一樣了,她這樣子就跟外頭那些二世祖沒差,值得欣慰的就有一點,這姑娘沒毀他形象,沒不管不顧給吃成個死肥豬。
  他在打量寧楚克的時候,寧楚克也在回看他。
  說回看並不準確,事實上她險些把眼珠子瞪出來。
  感覺有哪裡不對,一眼又沒看出來,寧楚克上下一掃,臉上粉抹得有些少,能看出來顏值並沒有坍塌,衣裳也穿得規規矩矩的,走姿站姿她看著有點彆扭,其他人好像沒有感覺……那是哪裡出了問題?
  她偏著頭想了又想,最後才把目光落到胸上。
  我勒個去!
  這比半年前咋的雄偉了那麼多?
  他干了啥?他到底干了啥啊!
  宜妃還在等未來兒媳婦給她請安,就發現自己成了多餘的那個,那倆已經深情凝望上了,寧楚克格格瞅著老九翹著的腿兒,老九就更過分了,他盯著人家胸部。
  「咳。」
  一聲咳嗽下去,他倆可算回過神來,胤□這才注意到疼他寵他的親娘,一個激動就喊溜嘴了:「額娘啊……」
  王嬤嬤恨不得自己聾了,宜妃也沒想到他一張嘴就是這句,別說,這神態,這語調,和老九還挺像的。
  「你該叫本宮宜妃娘娘。」
  胤□這才回過神,委屈巴巴說:「進宮之後人生地不熟的,遇上不少困難,心裡有些委屈,方才一見您覺得親切,又想起往日最疼我的額娘,一個恍惚就喊錯了,娘娘恕罪。」
  這話倒不像編出來說的,宜妃差點感覺自己就是他親娘了。
  正想問她受了什麼委屈,寧楚克就插嘴說:「叫額娘也沒錯,你遲早要嫁給本阿哥。」
  好好的氣氛就讓這棒槌破壞了,胤□想說搞清楚是你要嫁給我,宜妃先他一步,隨手抄了個果子朝寧楚克砸去:「渾說什麼?這話叫人聽去還了得?」
  「皇阿瑪答應過的!金口玉言呢!有什麼不能說?」
  宜妃瞪她一眼:「左右你閉嘴!你不要臉人家還要臉呢!」
  胤□已經不關心要臉不要臉的問題了,他心痛,難怪誰也沒看出她是冒牌貨,天底下有他這麼能耐的冒牌貨?當著本尊的面都能不露馬腳,瞧著真像個大爺!
  訓完寧楚克,宜妃就問胤□說:「好姑娘,你平常喜歡做什麼?又擅長些什麼?」
  胤□:……
  喜歡作死,擅長花錢,能照實說?
  宜妃沒等她回答,又問:「在宮裡住著習慣不?缺點什麼給本宮說說!」
  胤□:……
  回自個兒家能不習慣?缺什麼?你兒子我什麼都不缺,倒是邊上那冒牌貨,她怕是個缺心眼!
  胤□直言不缺,寧楚克方才安分一點兒,這會兒又坐不住了,她磨蹭到宜妃身邊,撒嬌說:「額娘您篤定問不出個所以然,就算缺點啥她哪好意思同您說?還是讓兒子同她獨處一會兒,您想知道些啥兒子幫您問了。」
  得有多不要臉才能提出要和秀女獨處的請求。
  看她一如往常,宜妃還以為自己幻聽了。
  「老九你說啥?」
  「我說他左右是您兒媳跑不了,就把時間讓給我。」
  「讓你幹啥?」
  寧楚克斜眼看去:「也就說說話,還能幹啥?」
  「這你也開得了口,你要臉不?」
  宜妃差點給她氣死,寧楚克伸手在她後背上拍了拍,「這不是在您宮裡,又不是出去瞎說,好嘛,額娘你就答應我提。」
  宜妃瞪她一眼,而後沖看傻眼的胤□笑了笑:「老九就愛說笑,格格無需當真,照皇上的意思的確是想把你同我兒湊成雙,我兒喜歡你,往後自然不會虧待你。本宮是直來直去的性子,心裡話就明著同你說,對提督府的教養本宮非常放心,今兒個一見你也覺得很合眼緣,咱們就該是一家子。你在宮裡缺點啥就同本宮打個招呼,至於老九這性子,你往後多包涵她。」
  聽這話是踩著親兒子捧對方,胤□卻很清楚,他額娘從來都是這樣,你要是順著她說九阿哥不好但是我都能包容那就歇菜了……
  胤□心裡念頭一轉,笑道:「在我看來九阿哥是樣樣都好的,娘娘太過自謙。倒是我,我阿瑪是個武官,府上就沒文臣家那麼多規矩,哪裡做得不好才要娘娘多多包容。」
  宜妃果然十分滿意,心想著姑娘好,懂事,上道,合她心意,點點頭正想說爺們的確是這樣,大婚之前荒唐些,等成了家自然就收心了,結果,寧楚克再一次搶在前頭——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6 17:20:52

第二十一章

  「提督府的教養還能差了?至於說規矩沒那麼重,那挺好,本阿哥看著那些彷彿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秀女就倒胃口!格格就這樣,哪裡都不用改!改了我是要翻臉的!」
  宜妃往旁邊踹去一腳,挑眉說:「本宮同寧楚克格格說話輪到你插嘴了?有你什麼事啊?你走!你給我回阿哥所去!不是說皇上讓你去開解老十四,你去啊!杵這兒幹啥?」
  「額娘您別攆,我待會兒同格格一塊兒走,順便送她一程。」
  宜妃又是一腳:「用得著你?你回去,立刻回去!留這兒就是氣我!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混賬?你就不能跟老五學學?」
  寧楚克一步三回頭,剛要走出去,聽到這句又停下來:「您前頭還讓兒子別跟五哥學,說大婚之後趕緊生個嫡子,別一等好幾年都沒點動靜!」
  你說一句她能回三句,宜妃都不想搭腔了,抄起一個巴掌大的瓜就往門口砸去。寧楚克抬手接過,嘿嘿笑道「謝額娘賞」,走之前看胤□回頭朝她瞧來,還順勢拋了個媚眼。
  胤□看似波瀾不驚,實則瀕臨崩潰。
  這就是寧楚克版的九阿哥胤□!
  他的光輝形象!
  他的一世英名!
  全毀了啊!
  再一想起寧楚克撒嬌的樣子,還有拋媚眼的動作……白瞎他出來之前還交代底下今晚吃燒鵝,這麼一搞是吃不下了。
  胤□還在絕望,宜妃就招招手讓他到旁邊來,之後拉著手各種解釋,力求讓她相信「九阿哥」沒有一絲一毫輕賤他的意思,就是太喜歡了,所以才說出那等混賬話,讓他心裡別有芥蒂。
  胤□:……
  九阿哥當然不會輕賤他!
  又不是瘋了,做什麼輕賤自己呢?
  一開始,胤□很想趕緊見到寧楚克,他覺得有很多話說,有很多控訴。
  這會兒他寧願沒見過,沒見過都沒現在這麼絕望,那王八蛋明顯是樂在其中樂不思蜀了。
  所以要怎麼要求她配合?
  還是直接抽她一頓試試?
  胤□曾在翊坤宮住過六年,他生在這裡長在這裡,開蒙才搬出去。哪怕搬出去之後,每隔兩天也要過來一回,這邊他來過千百次他太熟悉了,以前哪怕是闖了禍過來挨訓都沒像現在這麼絕望過。
  寧楚克是有多自信啊!她當真把自己當九阿哥本尊在折騰!難怪額娘沒拆穿她,難怪老十沒覺得不對!
  這是第一次,胤□懷疑起自己的決定來。
  他覺得一開始選擇死都要瞞著可能是個錯誤,但已經瞞到今天了,沒回頭路的。
  這種事,開頭沒下定決心挑明,時間越長就越難以啟齒,只能安慰自己說不管做皇子還是皇家媳婦都能時常見到阿瑪額娘,退一萬步說就算近段時間還是沒有契機,他倆左右是要成親的,成親之後才是大把的機會。
  不到萬不得已胤□不願意去想成親之後怎樣,他一點兒也不想坐花轎出閣,只想騎著高頭大馬娶福晉。
  真巧,寧楚克也有同樣的願望。
  她至今也沒下定決心去睡胤□的小妾,倒是可以開個洋葷,騎馬去接胤□過門。
  當新郎官的滋味想想就很美,不然咋會說洞房花燭夜是人生一大樂事?
  至於說回家去看看,也不用急,半年都等過來了,就再等等,等一個大婚之後的三朝回門!
  胤□從應召來到翊坤宮整個人就是崩潰的,出來的時候感覺頭頂的太陽可真烈,都把他給曬恍惚了。
  至於寧楚克,她出來之後一身輕鬆,回去歇了片刻,還遵從皇上的旨意,又氣了老十四一輪。
  先前滿心念著額娘,想著趕緊見到寧楚克……真見著人了,前後也才兩刻鐘,就搞得胤□心力交瘁,他恍恍惚惚回到秀女們臨時分配的住所,正要推門進屋,就讓人給叫住了。
  「堂妹等等。」
  要是個女的聽到這話可能會回頭看一眼,胤□能有這個自覺?他連停頓也沒有,一腳已經邁進去了。
  那人有些著急,就改口叫寧楚克,胤□這才瞥去一眼。
  五步開外有個穿著蜜合色旗服的秀女,瞧著一股子弱柳扶風的味道,胤□開始還沒認出她來,又多看了一眼,輪廓是挺熟悉的。想到她方才稱呼寧楚克為堂妹,是本家那個……?
  胤□真有些驚到了,在他的印象之中,本家的薩伊堪同寧楚克從某種程度上有些相似,那也是個慣會裝模作樣的,其實壓不住的咄咄逼人,偏要裝成溫柔和善的樣子,相處一會兒就感覺違和。
  今兒個一看,妝容改了,氣質也昇華了,看來貴祿搞出那事對她的影響頗大,要不是早先就認識,胤□怕真覺得她是個溫柔嫻靜的。
  他停下腳步,抬眼示意薩伊堪有話直說,薩伊堪活像沒看懂,笑道:「手忙腳亂了好些天,這兩日才稍稍適應一些,我來看看你。」
  貴女們是這樣的,哪怕有事情找上門,場面話總不能少,先得寒暄一通。
  胤□就不習慣,甭管是兄弟幾個相處或者在九門提督府上,周圍的人大多直接。別耽擱大家的時間,你直說,我能答應就答應,不能答應也明明白白答覆你。
  因為是這樣的性子,他聽了兩句感覺這次對話可能會又臭又長,就有些不耐煩,進而直接了當說:「有事就講。」
  薩伊堪還在笑:「咱們雖然不是嫡親的姐妹,卻是打小玩在一起的,感情不比親姐妹差。從頭年冬,咱倆就沒好好相處過,今日得閒,我來找你聊聊天。」
  她說完就想跟進屋,還沒邁開腿,啪的一聲房門在眼前關上了。
  這一下差點讓薩伊堪破了功,要是在自個兒家,她就要衝上去拍門了,想著這是在宮裡,周圍都是眼睛,不知有多少人看著,她強行忍住沒發火,上前一步敲了敲門。
  敲門的同時還在學唐僧唸經。
  「你今兒個心情不好?怎麼如此暴躁?」
  「有什麼不高興同我說說,說完就高興了,別一個人悶著,當心悶壞。」
  「堂妹你開門啊。」
  「老太太說了難得咱倆同屆參選,進宮之後要互相援手,你心裡苦和堂姐說。」
  胤□進屋就金刀大馬的坐下了,還想把事情理一遍,想想後面該怎麼著,薩伊堪就在外頭嚷嚷,嚷得他心浮氣躁。
  實在吵得煩了,他兩步跨過去一把拉開門,煞氣騰騰盯著寧楚克這個沒眼力勁兒的堂姐:「咱們也不是今兒個才認識,別來這些虛的,有話就說,沒話就滾。」
  薩伊堪平視他好一會兒:「不請我進去?」
  「就在門口說,別把這屋熏臭了。」
  如非必要,薩伊堪壓根不想同他扯在一起,讓她站門口直接說,又不好開口。
  胤□等了一會兒,沒聽見內容,他又要關門,薩伊堪伸手一攔:「你方才是讓宜妃娘娘喚去了?說了什麼?」
  「你就想問這個?」
  薩伊堪貼近一些,低聲說:「我讓貴祿那蠢蛋壞了名聲,撂牌子回去難有合心意的婚事,我必須得留,咱從前處得是不好,好歹都是齊佳一族的姑娘,又是堂姐妹,我不好你臉上有光?你背靠九貝勒,不像我一進宮就抓瞎,你幫我想想辦法。」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6 17:21:03

第二十二章

  她臉皮是挺厚,這回的做派總比從前背後算計來得強,胤□難得來了些興趣,問她:「我沒法,你什麼盤算?」
  薩伊堪正要開口,胤□又說:「你別說跟我扮姐妹情深,我怕我會吐。」
  「那你告訴我,在哪邊活動容易撞上貴人?你不是打點過管事嬤嬤,幫我探探口風,就幫我這一回,後頭我自己想辦法。」
  胤□瞇了瞇眼:「幫你一回容易,就怕往後沒完沒了。」
  在宮裡這麼些天,薩伊堪本來計劃的事沒有任何進展,別說她了,其他秀女也差不多,出身高的不愁,那些出身尷尬的都想著抓緊時間邂逅阿哥們,頂好讓人一眼相中。
  然皇子卻不是那麼好見的,前頭幾個已經出宮建府了,雖然每天都到御前報道,乾清宮和秀女們距離太遠,繞遠路都繞不到這邊。尚未搬出宮的這些要撞上稍稍容易一些,可底下的還小呢,也就老九老十在擇福晉,她們又沒能耐做皇子福晉,哪怕有能耐也不像嫁給人見人厭的攪屎棍。
  就有許多人走進了死胡同,薩伊堪是其中一個,也是最能伸能縮的一個,她思來想去唯一能傍上自己的就是提督府這個命好的堂妹,哪怕對方很不好相處,也硬著頭皮找過來了。
  剛開始說咱們是一家子,你好了我未必能沾光,我不好你一定跟著倒霉。
  胤□聽著差點忍不住想掏耳屎。
  看沒引起共鳴,薩伊堪跟著就改口了,指天發誓說就幫她一回,都不用做什麼,給指條路就行。往後各過各的日子,她再不麻煩提督府,否則天打雷劈!
  這話說到胤□心坎上了。
  想想她總歸是要同寧楚克成親的,少一門糟心親戚不是挺好?人家都指天發誓說就這一回,胤□還真給她指了條路,就看她能翻出多少浪花。
  「皇上不滿八福晉霸寵,早想給八貝勒後院添人,你可知道?」
  薩伊堪點頭。
  這事不是秘密,滿京城都知道的。
  「知道就好,我可以給你指條明路,只要你夠膽。」
  薩伊堪就是個心比天高的,只怕嫁個窩囊廢,別的她真不怕,至少現在不怕的。她一聽這話就精神了,催胤□趕緊說。胤□告訴她,來帶秀女的嬤嬤裡頭,有個姓吳的,是惠妃的心腹,而惠妃正好做得了八貝勒的主。
  「你是說讓我去走她的門路?」
  胤□滿是理所當然:「不然呢?你還想用偶遇皇子撞個滿懷這種不入流的套路?」
  要是萬不得已她當真幹得出來,眼下看來是不用了,薩伊堪臉上帶出二分喜意,她心裡高興,哪怕先前名聲好,進八貝勒府對她來說也是天降驚喜,莫說現在了……
  胤祀此人,寧楚克瞧不上,胤□現在也嫌棄他,薩伊堪稀罕啊!
  她還想道聲謝,心想到底是一家子,從前處得不好,臨到事前還能給她想想轍兒,比外人強太多了。又想起素月那蠢貨,放著親妹子不捧,捧上了董鄂氏的臭腳,只是怕董鄂氏折騰她。
  早知今日,當初做什麼要搬出去?
  真是自討苦吃。
  薩伊堪摸著良心說,寧楚克是很討厭,可好歹是明裡壞的。
  看她得了消息還不走,胤□就忍不住嘴欠了:「還杵這兒幹啥?指望我給你出錢啊?你進宮選秀不帶錢的?」
  剛才生出些許感動,這會兒又沒了個徹底,薩伊堪轉身要走,走之前咬牙切齒說:「你怎麼就有本事這麼討人厭的?」
  胤□假笑一聲:「好說,你也半斤八兩,一家姐妹誰也別嫌誰。」
  胤□準備關上門繼續思考人生去,又想起先前的約定,還提醒她說:「別忘了天打雷劈!」
  薩伊堪真是心肝疼:「我以後再找你麻煩就是王八羔子!」
  那就好。
  胤□糟糕透頂的心情終於有所好轉。
  想著自己可真棒啊,不僅幫福晉解決了個大麻煩,還捅了老八一刀子。
  薩伊堪塞夠了錢,以吳嬤嬤的人品一定給她辦好,吳嬤嬤要說服惠妃其實很容易,只需要讓惠妃相信崇禮同他那些兄弟關係很差,比仇人還不如,納薩伊堪做妾就是白納。而薩伊堪又是個有理想有抱負的,往後八貝勒府熱鬧了,後院天天搭台唱戲。
  惠妃厭煩衛氏,也不怎麼喜歡老八,能眼睜睜看他春風得意?
  朝堂上的事她插不了手,往後院裡塞個人還不容易?
  偏胤祀羽翼未豐,不得順著惠妃娘娘?
  讓他多納兩個也是皇上樂意看到的,皇上煩死八福晉了。
  至於薩伊堪身上的污點,放這兒正好,惠妃應該很樂意看老八尷尬。你這個妾本來是想高攀老九的,沒攀上,這才給你撿了破爛,你聽了爽不爽?不爽就對了,不爽憋著唄,誰讓你還有個溫文爾雅寬厚待人的包袱。
  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想出個兩全其美的法子來,胤□覺得自己可真棒啊。
  老八想讓他頭頂上綠出一片草原,就別怪兄弟對不起了!
  左右兄弟已經做到頭,我先下手,先懟為敬。
  薩伊堪怎麼走的門路塞了多少錢胤□沒去關心,又過了幾天,皇上忙完了朝中大事,準備從鑲黃正黃兩旗開始,閱選秀女。
  地方就定在御花園,還不只是皇上,四妃都到了個齊整,只太后沒來,太后避暑去了,她一向是潛心靜養諸事不理的。
  初選列隊鑲黃旗走第一,如今她們還是第一,嬤嬤有眼力勁兒,又給胤□排在最前頭,一來早選完早歇著,少受點罪;二來剛開始皇上看著新鮮,多看一會兒就乏了,除非你能美上天去,不然瞧著都差不多,展示的才藝也不新鮮,能有什麼好去處?
  當然,提督府的寧楚克格格沒這方面顧慮,他是內定的,走個過場就成。
  在見過親娘之後,這一天,胤□又見著親爹了!
  從前他總覺得親爹看自己的眼神裡帶著嫌棄,今兒個突然感覺,嫌棄總比審視以及挑剔來得好,親爹這個眼神彷彿是在說「崇禮家閨女真配不上老九,算了算了,誰讓她喜歡呢」!
  親爹問他平常都做些什麼,又擅長什麼。
  胤□那說法賊他娘的萬金油:「該會的全都會,會的全都擅長。」
  康熙太陽穴上一突,這浮誇的畫風總覺得有點熟悉:「最擅長什麼,露一手來瞧瞧。」
  「回皇上話,臣女書畫一絕。」
  康熙想起來了!
  他想起被「書畫一絕」支配的恐懼!想起董鄂格格那副小像他就是一哆嗦,險險穩住:「那行吧,你就繡朵花來看看。」
  「再回皇上話,昨晚菩薩托夢說今日不宜繡花。」
  康熙:……
  朕何苦?
  朕造了什麼孽啊?
  朕早該想到的!
  能讓老九看上眼的是好東西?就崇禮那樣還能教出正常人來?
  康熙十分後悔,後悔他明明可以跳過這糟心玩意兒,為什麼要多此一舉?
  他趕緊給記名的太監使了個眼色。
  那太監一機靈,還唱出來了:「九門提督崇禮之嫡女,名門淑媛,秀外慧中,留牌子!」
  康熙:……
  你他娘的真會給自己加戲!
  朕讓你多嘴了?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6 17:21:15

第二十三章

  名門是名門,淑媛就這麼不值錢?還秀外慧中呢!明明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老九啊!親兒子!咋想不開看上他了呢?偏還非他不可!
  只開了個頭,康熙就感覺腦仁生疼,他撐著又看了三五排,就借口離去,讓四妃商量著辦。那敢情好,惠妃樂死了,本來要是有皇上坐鎮,她看好的薩伊堪還不好說,現在皇上走了,四妃在薩伊堪的問題上高度統一,聽惠妃一嘀咕,齊刷刷點頭。
  留牌子!必須留!
  回頭輪番給皇上吹枕邊風,就指給老八!
  這事要是成了,最高興的還不是惠妃,是德妃!
  因為十四的關係,德妃第一憎惡老八,又因為寧楚克奉皇命日日扎老十四心窩子,德妃也惦記上老九。
  這不正好?
  她不是想攀老九沒攀上,就讓她改投老八懷抱,以後有樂子看了。
  這一家子都有兩個留牌子,素月就沒留下,她當時還強打笑臉,回去之後都要哭了。
  憑什麼呢?
  她阿瑪是九門提督,就算她是庶出,憑什麼不能留牌子?薩伊堪名聲那麼臭都留了!
  已經閱選過的秀女就不用滯留,她們一隊一隊被領出宮,府上早已得到消息,福晉覺羅氏親自過來接人,她見著閨女就紅了眼眶,等上了馬車就把人攬進懷裡。
  「在宮裡好不好?讓額娘好好瞧瞧……」覺羅氏本來應該心疼一番,感慨一句人都瘦了,她一看不對啊,她竟然沒瘦,那就跳過這茬,「額娘給你備的銀兩銀票可用了?可有人為難你?」
  胤□這會兒人雖然出了宮門,心還在宮裡,同阿瑪額娘兄弟們在一起!
  他恍恍惚惚聽見覺羅氏問話,就回說:「用了,用了好些,我天天給管事嬤嬤塞錢,讓她給我開小灶。」
  「怎麼,皇上還能餓著你們?」
  胤□偏頭想了想:「皇上哪能親自來管秀女一日兩餐?是因為別人講究多,重油重料的不用,味兒大的不用,搞得天天都是素,沒油水哪能頂飽?我跟著吃了多久就餓了多久的肚子,回頭不得想想轍?餓瘦了回來額娘您心不心疼?」
  覺羅氏心想我巴不得把你胃口餓小些,要不等嫁出去能把夫家吃垮。
  跟著她就想到崇禮,心道進宮一趟沒瘦也好,要是瘦了,老爺能嚷嚷半天,前頭他發瘋說要和閨女同甘共苦就笑死人了。
  等關心過寧楚克,她又問起素月,問留沒留牌子。
  素月一聽這話就抹起眼淚來。
  「怎麼?你哭什麼?難不成你也留了?」覺羅氏想著府上著幾個庶女撂了牌子才好,找個靠得住的清清靜靜過日子唄,她這麼想,本人不這麼想,素月一個沒忍住就抱怨出來:「真留牌子就好了!太太,我沒選上!」
  覺羅氏和她沒有丁點共鳴,聽了這話還點點頭說:「那不挺好!」
  「對了,隔壁的薩伊堪怎麼樣?她留沒留?」
  說到薩伊堪,胤□臉就黑了。
  那傻貨臨出宮之前還來感謝他,說什麼自家姐妹當真靠得住,又說以前錯怪他了,讓他嫁給九阿哥之後好好過日子,九阿哥不比八阿哥前程似錦,好歹也是去做正頭福晉!
  薩伊堪對著他就是一番祝福,胤□就開始懷疑是不是做錯了,不該給這個蠢貨出主意。
  他心裡百轉千回,嘴上一句話不想多說,只道:「你走,走遠些,別把蠢病傳給我了。」
  又說:「咱們講好了,以後甭管是享福還是造孽,別找我來!」
  薩伊堪心裡高興,就懶得同他計較,還重複了一遍:「我要是恩將仇報我王八羔子不如!堂妹你可得好好的!和九阿哥和和美美過日子!」
  說完她扭著腰就走了,虧她走得快,再不走胤□怕自己忍不住就地打死她。
  以前咋沒看出來?
  這蠢貨還挺有家族觀念,還知道變通,還能屈能伸。
  胤□摸著良心說,他沒看錯人,八貝勒府是要熱鬧了。
  他走神這會兒,覺羅氏又問了一遍,胤□回說留了,她留了。覺羅氏還不敢相信,胤□沒說是他造的孽,裝作不明就裡的樣子。就這麼閒聊了幾句,馬車已經在提督府門口停了下來,胤□一下去就聽見熟悉的招呼聲。
  「閨女!閨女你可算回來了!你進宮去這段時日阿瑪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阿瑪真擔心你!」
  「過來,讓阿瑪瞧瞧,瘦了,你怎麼瘦了?」
  剛下車的覺羅氏:……
  這還瘦了?
  你可知他在宮裡吃了多少肉?
  真是瞎了你的眼!
  崇禮心疼了半晌,回頭就說要給閨女好好補補,補了沒兩天,宮裡的聖旨下來了。
  早先已經悲痛過鬱悶過抗爭過,未果,如今事已成定局,他就沒胡鬧,麻溜的去乾清門領了旨,領完捧著聖旨就回了府,回府之後直奔鶴鳴院去。
  「閨女來瞅瞅,皇上就比九阿哥靠譜多了,他實心實意誇了你好大一段,聽著舒坦得很。」
  胤□粗粗掃過一眼,就看到後宮升位份以及封妃時常用的詞兒。
  什麼品貌傑出恭謹端敏溫良敦厚……一點兒不新鮮。
  不過也真難為皇阿瑪,平常他隨便寫幾個詞都不出錯,給寧楚克這倒聖旨偏偏就能全不中,要不是知道皇阿瑪沒那麼無聊,他都快以為這是寫來戳人心窩子的。
  崇禮還感慨說:「再等等,等大婚之後閨女你就是皇子福晉了。」
  說到這兒他整個人就厥厥的,寧楚克從生下來就玉雪可愛,他當心肝肉疼了這麼些年,一個眨眼就要被大尾巴狼叼走了。做岳父的天生看不慣女婿,哪怕對方樣樣都好他也能在雞蛋裡挑骨頭,更別說是胤□這樣的。
  不過既然成了一家人,有些話說出來只會叫閨女難做,崇禮將心裡的不滿全嚥下去,強打起精神高高興興說:「賜婚聖旨是下來了,距離大婚應該還有個一年半載的,皇上總得留時間給咱趕製嫁衣籌備嫁妝。閨女你別擔心,凡事有阿瑪,你出嫁之前阿瑪養著你,等你嫁出去了阿瑪也能給你撐腰,總不會叫你被人欺負。」
  胤□對崇禮是有很多嫌棄,即便如此也得承認,他是個好爹。
  崇禮還要說,福晉覺羅氏把事情安排妥當跟著過來了。
  「行了,你們父女鬧什麼呢?誰家閨女還能不嫁人?早晚都要嫁,剛嫁過去這兩年可能不容易見,等九阿哥出宮建府,你想額娘了遞個話來,這還不容易?」
  崇禮起先還附和的點頭,點著點著就感覺不對了,反手指著自己問:「那我呢?」
  覺羅氏端起新鮮送來的酸梅湯,喝一口,感覺暑意消解一些,這才應說:「回頭木蘭秋獮什麼的,讓女婿把她帶上,你再厚臉皮主動請纓跟去不就得了。你親自率隊保護咱閨女的安全,人見了,出去也不怕遇上事兒。」
  「可我是九門提督,又不是八旗都統。」
  「你就不能努把力?」
  崇禮想了想,這麼說也沒錯,九門提督也不是能長任的,每隔兩屆輪換一下皇上才放心,他好好幹,積攢些功績,到輪換時沒準就能升個半階。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6 17:21:24

第二十四章

  像圍獵之類,皇上不大可能帶九門提督,選帶八旗都統還是很有可能的,圍獵一來讓皇帝出去散散心,二來也是變相練兵。
  先前崇禮心頭還空空落落的,這會兒已經鬥志昂揚起來。
  胤□看著寧楚克這二愣子爹讓婆娘忽悠一通,跟著就想搖頭,覺羅氏又說:「本家那頭還沒動靜,不知道會指去哪家。」
  「她去哪家哪家倒霉,你理她作甚?」
  「好歹是你嫡親的侄女,咱們總得盼她好。」
  崇禮嫌棄的撇撇嘴:「你盼她好,她盼你倒霉。」
  覺羅氏搖頭:「也不是這麼說,她嫁得好,本家那些窩囊廢就該像水蛭一樣纏上去,咱們就能輕鬆多了。」
  胤□聽他們夫妻對話,心想要論心機大老爺們還真趕不上後院這些婦人,可惜她們沒把能耐用在正道上,全拿來勾心鬥角了。胤□心知薩伊堪的去處,沒趕著說明,左右再等個半天一天總會有消息,好歹是指給皇子的。
  晚些時候,覺羅氏就準備草擬嫁妝單子了,想著先粗粗擬定一份,再對比前頭幾位福晉的嫁妝抬數,適當增減一些。崇禮分出來時,幾乎沒拿一針一線,如今的家當全是他這些年博出來的,他為官還算清廉,哪怕九門提督油水不少,也沒到富得流油的地步。
  幸而覺羅氏只生了一個閨女,十幾年間她一直在攢嫁妝,前頭阿瑪任總漕時,送了許多稀罕玩意兒來,樣樣都很拿得出手,做陪嫁合適。再有因為崇禮能耐,這些年她的嫁妝幾乎沒動過,從那裡頭劃拉一些出來,整合整合,總不會讓閨女丟人。
  陪嫁不丟人就成,也不用太招搖,物件都是死的又不能拿去換錢花,她得多備些銀票讓寧楚克揣上,有錢才有好日子過,有錢就不會讓九阿哥低看了,錢是最實在的。
  她這邊忙得團團轉,本家來報信的奴才也到了提督府,說薩伊堪讓皇上指給八阿哥了。
  本家那頭算好的,特地找了個崇禮下衙回來的時間,讓他也能聽著。
  他們的心思很好懂,這不是難得揚眉吐氣,總要得瑟一番。
  崇禮聽完一臉的古怪,心裡嘀咕說皇上莫不是失了智,這麼坑八阿哥,如此想著,他就問說:「是去做什麼?」
  「做格格。」
  那奴才回過話,又補充一句:「那可是八貝勒府!做格格也不比別家福晉側福晉差什麼!」
  崇禮先是撇撇嘴,跟著就想起來,笑道:「那敢情好,她去八貝勒府做妾,我這個做二叔的就不用給添妝了。」
  他正要打發來傳話的奴才滾蛋,話到嘴邊,又一個改口:「你告訴老大,他閨女是做妾但我閨女不同,我們寧楚克是去做正頭福晉的,讓他好好準備著,回頭親眷添妝時別給丟人!」
  本來以為領了個好差事,結果就遇到這種尷尬事,來報信的忍不住心疼自己。
  他早該想到的。
  二老爺是什麼人?才不會因為薩伊堪格格攀上八貝勒就高看她一眼。
  那奴才都想給崇禮跪下了,這種話你就不能親自去說?他遲疑這會兒,崇禮又不耐煩的擺擺手:「行了,我知道了,別堵在門口,麻溜的滾蛋。」
  崇禮回頭樂顛顛找上福晉,說給薩伊堪的添妝可以省了,別費那勁,她用不上。
  納妾嘛,就是一抬小轎進門,帶什麼嫁妝?
  崇禮致力於給本家添堵,從前他能把兄弟兩個氣死,這回只氣了個半死,那一家子轉眼又緩過勁兒來。薩伊堪回來之後就同她額娘說了,說自個兒指定要進八貝勒府,讓她先別聲張,又挑揀著說了宮裡的是,佟佳氏聽過滿是唏噓:「寧楚克還能幫你?她幫了你這麼大個忙咱要不要去道個謝?」
  薩伊堪擺手又把先前談的條件說了。
  要答謝她容易,回頭她出嫁曬妝時給添一份厚的,不用畫蛇添足。
  佟佳氏想了想,往後閨女進八貝勒府了,搭上這條線是不用再惦記提督府那頭。左右惦記也沒用,崇禮就是個油鹽不進的,他家那幾個都能折騰,早點劃清界限別給他拖累了。
  拐過這個彎,大太太佟佳氏就高興了,說她先前多擔心呢,就怕受前次的事情拖累。又說二房雖然脾氣古怪,也不是那麼壞的,三房才是壞胚子。
  薩伊堪滿心想著八貝勒,沒聽她娘念叨這些,只在最後叮囑了一句,讓她娘私下把這事說給老太太聽,叫老太太等著享她的福,別去惦記寧楚克。
  「從前也是沒法子,以後額娘幫著你好生經營,咱們想她做什麼。」
  其實吧,薩伊堪也不是因為信守承諾才同她娘說這些,主要這回讓她見識到堂妹的能耐,招惹她得不償失,有那個精神頭,不如想想怎麼同八福晉鬥法。
  她和寧楚克哪怕有些摩擦,也談不上仇怨。
  就在覺羅氏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她大嫂和婆母商量了一番,沒過幾日就使人喚她過去,跟著就塞過來一小疊契書,邊上還擱著幾口箱子。
  「這是老婆子我給寧楚克添的嫁妝,你待會兒就帶回去,把這些都寫上嫁妝單子,也別忘了好生說說她,教她些過日子的門道,別等嫁出去了抓瞎。」
  每回過來都沒好事,今兒個覺羅氏也做好了心理準備,萬萬沒想到能聽到這番話。
  她滿是不敢相信,不敢相信都寫上臉了。
  這個樣子把老太太氣得不輕,方纔的好臉色刷一下就沒了,板著臉又是一頓訓:「和你說話聽到沒!知道你們兩個寶貝她,該說的還是要說,寧肯關上門自己教訓,也別等嫁出去了給外人說閒話……」說著老太太就不耐煩了,雖然薩伊堪母女可勁給她做思想工作,老太太看著二房的還是氣,怎麼看怎麼氣,她生怕再說兩句就忍不住了,擺手讓覺羅氏滾蛋,沒事別過來礙眼。
  覺羅氏:……
  是你叫我過來的!
  當我樂意走這趟?
  直到回了自家地盤,覺羅氏還是懵的,總覺得老太太今兒不對勁,她竟關心起寧楚克來,嚇死人了!
  猛拍了兩下胸口,覺羅氏暗自想道往後要少去那頭,那邊個個都不正常。這麼想著,她快步往前走,又聽見管家問說:「福晉您看這幾口箱子抬哪兒去?」
  「抬正院來,晚上也叫老爺好生瞧瞧。」
  又過了兩天,將手裡的事情安排妥當了,覺羅氏還去了趟尚書府。其實早就派人報過喜,只是因為往常老走動,這回有些時日沒過去,她親自走一趟,正好心裡積了不少話想同額娘說。
  覺羅氏過去的時候,哈爾哈人在禮部衙門,她只見著親娘鈕鈷祿氏,鈕鈷祿氏一看只她單獨過來,就瞪她一眼:「光你來做什麼?我看你三四十載,都看煩了!」
  聽出額娘是在賭氣,覺羅氏趕緊上前去扶著她,笑道:「寧楚克忙著學看賬本學管家,還有御下之術什麼的,宮裡還沒給准話,不過聽說吉日挺趕的。」
  鈕鈷祿氏還彆扭著:「前頭你說要選秀了,學規矩忙;眼下選秀結束了,賜婚的聖旨也下來了,怎麼還是沒時間!」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6 17:21:37

第二十五章

  「好了,額娘您別鬧脾氣了,女兒當初不也是這樣的?」
  「我就是想外孫女了,都有好些時候沒見著,你回去可得安排個時間叫她來看看我這老婆子,這邊還有幾樣老物件要給她。」
  覺羅氏應下,老太太可算高興了,這才同她閒聊起來,說到前頭映梅映雪鬧哪一出就不可避免要提到老二媳婦孟佳氏,孟佳氏娘家那頭這屆也有人選秀,早先聽說留了牌子,結果一波二波三波聖旨發下來,都沒有給他家的,皇上莫不是把人給漏掉了。
  每屆選秀都有這種情況,閱選的時候瞧著挺好,回頭找不到合適的去處,又或者臨時讓貴人們忘了,結果就是留了牌子沒給指去處,能怎麼著?只能等,等皇上想起來,要是想不起來就等三年之後同下屆新鮮選送的秀女一塊兒進宮,再復選一回。
  只說孟佳氏娘家侄女,今年十四,要是皇上真把她漏了,再等三年就是十七。
  先前聽說留了牌子多高興啊,這會兒全家抱頭哭,等三年之後要是能指個去處還好,等那麼久要是還撂了牌子,回頭就真不好說親了。
  京中很少有男小女大的結合,等她十七,就得瞄著十七往上還沒成親的找,這些人裡頭俊傑是有,總有些人對男女之事不熱衷,一心想拚搏進取。然而大齡未娶的更多還是沾花惹草游手好閒怎麼看怎麼靠不住的廢物。這些廢物哪怕出自名門,嫁過去還是糟心。
  留了牌子卻沒指去處,這是頂頂糟糕的情況了。
  「你二嫂來找我,讓我幫忙想個轍。我是一品誥命不假,也就是個內宅婦人,能插手管皇上的事?再說了,即便我真有那能耐,憑啥管她娘家的閒事?就前頭擠兌寧楚克那茬,我還沒同她算賬呢!」
  老太太說著就笑起來:「所以啊,這人還是得多行善事,別不信因果報應。」
  覺羅氏老實聽著,等她娘說完才道:「留個三年有什麼?我們老爺巴不得能多留寧楚克幾年,讓他知道多羨慕。」
  母女倆聊得高興,覺羅氏又陪著用了一膳,挺晚了才打道回府,回去只見崇禮臉色漆黑,在生悶氣呢。
  「老爺怎麼又氣上了?誰惹你來哉?」
  崇禮看她一眼,氣鼓鼓說:「皇上說吉日擇好了,就在今年秋,讓咱們趕緊準備。」
  覺羅氏一驚,坐他旁邊問說:「那不是沒兩個月了?咋這麼趕?」
  「說是九阿哥稀罕咱們閨女,他日日去催,皇上一氣之下在幾個吉日裡頭圈了個最近的。」
  「嫁妝咱們早有準備,那還好說,嫁衣可怎麼辦?」
  崇禮氣的是他想多留閨女幾天,皇上坑他,還真沒去想什麼嫁妝嫁衣,就問說:「選秀之前皇上就給咱透了底,你不是早準備上了?」
  說起這個覺羅氏就是氣,她沒好氣的瞪了崇禮一眼:「我是有準備,按理說應該來得及,都是你!你勸著她吃,叫她多吃!閨女尺寸改了,不得重頭再來啊?」
  崇禮撓頭:「我哪知道……」
  這下換覺羅氏氣上了,崇禮趕緊把責任擔下來,讓她別著急,趕明同皇上說去,是皇帝的傻兒子娶福晉,咋能只讓女方操心?
  第二天,崇禮果真求見康熙去了,一到御前就哭喪著臉說:「皇上啊,臣那閨女進宮選秀,在宮裡待些時候人都餓瘦了,眼下重新量體新制嫁衣咋來得及?您看不如換個日子!咋就非得在年前呢?」
  康熙看他這樣就眼睛疼,擺手說知道了,跟著攬下趕製嫁衣的活兒,他當天就指了嬤嬤去提督府量體,御用的繡娘們回頭就忙活起來了。
  只要人手足夠,沒什麼做不完。
  反正康熙是打定了主意,死不改期,趁早將兩人送作堆,惡人還需惡人磨,兒子兒媳互相傷害去吧別來折騰他了。
  量出來的數字宜妃回頭就知道了,說老九真是有福氣,他福晉論模樣一等一的好,這身量別人也比不得,這胸,這腰,這屁股……咋那麼會長呢?
  提督府是熱火朝天的忙起來了,聽說距離大婚也就還有三個月,胤□就忍不住胸悶。
  他做過各種嘗試,都沒什麼好結果,直覺告訴他,大婚之前恐怕換不回來。
  那怎麼辦?那不是要鬧大笑話?
  他堂堂八尺男兒怎麼能坐花轎出閣?
  繼選秀恐懼症之後,胤□又換上了婚前恐懼症,他都生無可戀了,覺羅氏還能隔三岔五過來給他洗腦,變著法補刀。
  說九阿哥是天之驕子,天之驕子大多得順毛捋,你不能和他強著。
  老話說英雄難過美人關。
  又有老話說百煉鋼成繞指柔。
  這都是前輩留下來的經驗教訓!覺羅氏提著胤□的耳朵讓他嫁過去了把臭脾氣收一收,軟著點,九阿哥說什麼就聽著,都應下,回頭照不照做另說。
  「在外頭,你得給他把臉面做足了,有什麼爛賬關上門慢慢清算。」
  聽到這兒,胤□品出味兒了,這不就是覺羅氏收拾崇禮的套路,這是言傳身教啊。
  覺羅氏還要接著說,胤□頭都挺大了,就回了一嘴:「額娘您別操這個心了,您還不放心我?不放心我也該放心皇上和宜妃娘娘,那可都是一等一的和善人!」
  啥?
  皇上和宜妃娘娘是和善人?
  你莫不是眼瘸了!
  就說皇上好了,二十多年前覺羅氏進宮參選,那也是到御前走過的,當時皇上還年輕,就已經是天威浩蕩不敢逼視,過去這麼長時間了,那氣勢不得更盛?
  至於宜妃娘娘,誰還不知道呢?四妃裡頭她最難相處,放眼後宮,再難找到脾氣比她還炸的!
  這種話,當然不能明說,覺羅氏盡量穩住心:「皇上和娘娘善待你,那是因為九阿哥中意你,他們真正疼的是九阿哥,閨女你千萬記住這一點。」
  「生而為女,在家時靠父兄,嫁出去了就得靠相公兒子。等你嫁進皇家,要想舒坦先哄好九阿哥,夫妻齊心才是興家之道。」
  「你往後的體面都是九阿哥給的,你阿瑪就只能做個後盾,讓人不敢小覷了你。九阿哥瞧著有些不著調,可兒郎都這樣,年輕時定不下心,成家之後膝下有了兒女就會成熟許多。再有,誰也不是生來就會疼婆娘,你不高興就同他說,想要什麼也同他說,你不說,他哪知道你在想啥?」
  「……」
  覺羅氏嘮叨了不少,胤□可算明白了,明白她怎麼就能把崇禮吃得死死的。
  這時候他是慶幸的,慶幸聽到這一套一套的是自己。
  讓寧楚克裝乖扮巧是想嚇死誰呢?別人不知道,他們互相還不知道對方是怎麼個貨色?!
  這頭胤□在做婚前緊急培訓,寧楚克也沒閒著,宜妃怕她沒經驗,就丟了本宮裡珍藏的冊子過去,讓她先看看,要是還有疑問讓小妾們配合一下也是可以的。至少先要把地方找對了,別等洞房花燭夜丟人。
  寧楚克本來就是女兒身,她結合著冊子一看,心裡就有數了,之後該咋的還是咋的。
  晨起上早課,回來逗貓逗鳥,再寫兩篇字,要是閒得無聊了就去十四那頭轉一圈。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6 17:21:50

第二十六章

  看他都要娶福晉了還不著急,宜妃就急起來,回頭給老五遞了個話,讓他沒事同胤□聊聊,傳授一下相關經驗。
  胤祺還真不知道有什麼經驗可以傳授,大婚的流程就算新郎官不熟悉到那天也有專人提醒他,先做什麼,後做什麼,又該做什麼……雖然感覺多此一舉,胤祺到底是個聽話的,跟著就去了阿哥所。
  他跟背書似的說起大婚當天要做什麼,寧楚克聽得糊塗,問五哥這是幹啥呢?
  「額娘說你沒經驗,讓我過來和你說說。」
  寧楚克扶額。
  「哥,你是我親哥,你可知道額娘指的是哪方面經驗?……她是怕我洞房花燭夜腿軟鬧笑話,讓你說說揭了蓋頭喝了合巹酒又該做什麼。」
  兩兄弟正說到關鍵處,就趕上胤哦這個閒得發慌的過來,他順嘴接了一句:「還能做什麼?做福晉唄!」
  踩在架子上看著天空發呆的傻鳥聽到這聲就跳著轉過來,仰著脖子嚷嚷道:「做福晉唄!」
  嘴上沒把門的十阿哥挨揍了,寧楚克給他來了好幾下,最後一腳踹在屁股上,直接把人踹出了門:「那是你九嫂,再胡說八道我讓你兩個月下不來床。」
  「是,九哥我錯了,我說話不謹慎。」
  「不是做福晉,是疼愛福晉才對。」
  三個月時間要說起來真不短,用以備娶備嫁還是趕得慌。打從賜婚的聖旨下來,宮裡沒一日消停,內務府上下為皇帝兒子娶媳婦忙翻了天,提督府那頭說是明裡不陪太多,到清點物件的時候覺羅氏恨不得多塞幾樣,這個寧楚克喜歡,那個她也中意……別看覺羅氏兒女都疼,疼法卻不同,兒子們有能耐就能自個兒掙起家底,姑娘家要過上好日子首先身板要硬。
  要動手或者動嘴皮子她都不擔心,就怕九阿哥手頭拮据,這會兒靠著內務府日子不難過,等到以後出宮,哪怕皇上不會短他安家銀子,樣樣都得自己操持,哪樣不用開銷?
  這麼想,她多塞一樣,閨女就能省上一些。
  日子一天天過去,眼瞧著距大婚沒兩天,崇禮還在恍惚,閨女才多大,咋就嫁了呢?
  內務府將趕製完成的嫁衣送來,一併送來的還有大婚當日要用到的鳳鈿,那鳳鈿點翠嵌珠華美至極。拿到之後,嬤嬤就讓胤□比了大小,挺合身,跟著就妥善收好,等大婚當日再換上。
  鳳冠霞帔胤□見過不少,前頭兄弟成親他也去觀禮,胤祀大婚時還鬧過洞房,看嫂子們穿上這身很上檯面,好看不說,還富貴端莊。輪到自個兒他才知道多造孽,鳳鈿送來他就伸手去掂了掂,真的不輕,壓在頭上得有幾斤重。
  這個還得戴一整天,脖子乾脆別要了。
  假如這天下不是愛新覺羅家的,胤□都想扛起大旗為廣大婦女同胞爭取權益。
  選秀制度就不合理!
  別人家辛苦養了十幾年的閨女,送進宮跟個貨物一樣任你挑!
  任你挑就罷了,挑之前還得驗個身,挑罷留了牌子還不是個個都給指婚!
  再說大婚好了,憑啥不往大老爺們脖子上壓個七八斤呢?這鳳鈿往頭上一戴,嬌弱一點的成個親就得去掉半條命!
  想他同寧楚克交換之後,每天要浪費多少時間在穿衣打扮上,這簡直是虛度光陰!誰說娘們就只能待後院裡相夫教子,照胤□看來,這些娘們心機比誰都深,比誰都能忍,要是把能耐用在刀刃上,大清朝不得起飛?
  可惜了……
  可惜他只是個說不上話的廢物皇子,現在還身陷閨閣。
  想到這兒胤□捶胸頓足,為啥不是皇阿瑪和人換呢?不然讓太子換一換也好,換完來一連串改革,本朝不得換發勃勃生機?試想,家裡娘們能耐了,你不得努力一把超過她?要是你還不如個娘們你能抬得起頭?
  本朝在各項制度上大多是延續前朝,主要就是打下江山之後沒經驗,沒經驗就只能向前頭朱家學習,剔除那些不靠譜的,好的方面則保留沿用,從太祖皇帝起算,到皇阿瑪已經是第四代,倒是有不少的改革,大多是小打小鬧,沒傷過根本。照胤□說,老祖宗傳下來的東西也不一定靠譜,他肯定一定以及篤定老祖宗沒和娘們交換過,要不然咋能這樣小看婦女同胞的能耐!
  比歷史洪流早個二三百年,胤□拍案而起:
  別把娘們不當回事!
  婦女能頂半邊天!
  這案桌他是私下拍的,拍完又坐回去了,想著要是能趕緊換回去,就不和坑後代的老祖宗計較,假如還要繼續當個娘們,那就要想點辦法。
  婦女同胞完全可以鬧一鬧嘛,任何的改革都需要先驅。再者說,要是鬧事的是大老爺們還能排隊殺頭,婦女們齊刷刷撂擔子,不讓你上不給你生,有本事你自個兒繁衍子孫後代去!看誰耗得過誰!
  保守估計,這麼鬧不了多久上頭就得認慫,至少要給些好處把人安撫下來,畢竟你要的兒子只能從廣大婦女肚皮裡頭爬出來,你兒子你孫子弟大物勃一夜七次有啥用呢?他自個兒能懷孕?
  如今幹啥不要人?
  種地要人,打仗要人!人丁是根本!而人只能由廣大婦女來生!婦女手中拿著一張王牌,偏偏沒有反抗意識!
  朝廷的洗腦真的太成功了!
  以前吧,胤□也沒想過這些,非但沒想過,還覺得後宮裡頭這些女人正事不幹只會鬧騰真的煩,養這麼多廢物做什麼,如今他明白了,誰不是被逼的?
  胤□人在鶴鳴院裡,抬頭瞅著屋頂的房梁,在心裡威脅先祖。讓本阿哥換回去繼續當個帶把的爺們過從前的好日子,這回事就算了!你不給我希望,那咱們婦女就要頂半邊天!
  先祖聽沒聽到他的威脅無從得知,至少提督府往宮裡抬嫁妝的時候他沒換,沐浴更衣淨面梳頭的時候他沒換,吉時已到,大哥福海背他出門時他還是沒換……胤□頂著個紅蓋頭,滿臉悲壯的登上喜轎,他聽著府裡的喧天鼓樂感覺真像是鳴鐘奔喪。
  兄弟們個個盼著娶福晉,都把這當成人生一大喜,胤□就高興不起來。
  要說他此刻的心情,除了悲壯,就是絕望。
  崇禮那傻子還在外頭說呢,讓他不用善待胤□,更主要是別虧待自己。只聽他一聲痛呼,覺羅氏截過話說:「別聽你阿瑪的,嫁出去了就好好做個皇家媳婦,同九阿哥和和美美過日子。」
  邊上舒爾哈齊也嘰嘰喳喳說著話,問阿姐要去哪兒。
  你問我去哪兒?
  當然是去赴刑場啊弟弟。
  胤□有些觸動,想掀開轎簾再看一眼提督府。
  就聽見一聲吆喝:「來了來了,迎親的來了!」
  在康熙三十七年秋天一個普通的日子裡,提督府的寧楚克格格完成了一項創舉,她騎著高頭大馬娶了個媳婦!那頭九阿哥胤□也開了個洋葷,堂堂八尺男兒坐著花轎過門。
  一路上,胤□就沒聽過胡思亂想,事已至此,他想的當然不是我命真苦,而是今晚咋辦!
  理智告訴他,寧楚克幹不出那等禽獸不如的事!
  而同時,心底有個聲音說:她幹得出來。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6 21:34:23

第二十七章

  不過是幾個糾結間,喜轎已經抬進宮,胤□還沒想出好法子,喜轎已經停下來。
  踢轎門,跨火盆甚至於拜天地他都是麻木的。
  只聽見周圍熟悉的叫好聲,聽見他的兄弟再同寧楚克說恭喜,寧楚克丁點也不心虛,還一路答謝過去。
  胤□被送進新房去了,是寧楚克親自送的,她還準備出去陪酒,又想起來,回身關心說:「你餓不餓?想吃點啥我讓人送來。」
  丫鬟婆子候在外頭,屋裡只他倆,胤□一把扯下蓋頭,黑著臉殺氣騰騰盯著寧楚克。
  寧楚克讓這一臉凶相嚇得不輕,她拍拍胸口嘟噥說:「別拿我的臉做這麼嚇人的表情!今天可是咱大喜的日子,要笑,你高興點!」
  胤□從來沒覺得自己那張臉如此礙眼過,他咬牙切齒反問說:「你要是我你高興得起來?」
  寧楚克跟著一塊兒在床沿邊坐下,伸手往胤□肩頭一搭,安慰說:「我還能不懂?你心裡難受,不過也沒辦法,多難受幾下就習慣了。」
  她說著還順手拍了拍,「酒我幫你喝,兄弟我幫你招呼,外頭你放心。」
  錢方在門口催了,寧楚克就沒再多說,跟著出了新房,出去之前給胤□使了個頂住的眼神。
  還頂住呢……這要怎麼才能頂得住?
  胤□坐在喜床邊,生無可戀。
  寧楚克為了激勵他,出去之後就吩咐嬤嬤送兩個大肉來,嬤嬤答應得爽快,回頭就給喜房裡的九福晉送了碗清淡得可以的素面。
  待會兒還要挑蓋頭,新娘子滿身肉味兒像啥話?
  胤□盯著那碗麵,盯了半天也沒盯出肉來,嬤嬤還笑瞇瞇說呢:「福晉多少用一點兒,待會兒還有得鬧。」
  鬧洞房這回事胤□有經驗,從前都是他打趣嫂子,這會兒輪到自己,猜到兄弟們要打擊報復回來,不過他心裡存著一分念想,覺得寧楚克總會想法子把人轟走。
  然而他錯了。
  大老爺們坐在床上等人挑蓋頭,這說不好就是開天闢地頭一遭,咋能沒人觀禮?
  寧楚克非但沒攆人,她還主動帶著人過來,幾個兄弟都看懵了。
  「我以為九哥要攔咱們!沒想到他挺放得開!」
  「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有什麼放不開?他這麼上道,咱們早點鬧完早點走,給留足洞房的時間!」
  「……」
  房裡頭,胤□心浮氣躁,他憋得想打人,就聽見門口有動靜。
  是嬤嬤在招呼新郎官,還不止,有好些個人在嘰嘰喳喳。
  「聽說九嫂模樣好,是不是真的?」
  「她模樣要是不好,九哥能見天纏著皇阿瑪?把皇阿瑪都鬧煩了。」
  胤□都能叫出這些王八蛋的名兒!
  都是他兄弟!
  都這種時候了非但沒為他心痛,還在那兒說笑呢。
  就有嬤嬤捧著托盤來,讓九阿哥挑蓋頭,寧楚克還有點小興奮,她把蓋頭挑開,胤□這回沒擺個死媽臉,就是高貴冷艷高不可攀……
  後頭寧楚克也到床沿邊坐下。
  嬤嬤又唱了好幾句,讓他倆喝合巹酒,給吃餃子。
  胤□倒是照做了,那模樣跟壯士斷腕似的。
  幾位阿哥面面相覷,總感覺情況不妙,老十想往後躲,讓兄弟們逮了個正著:「我咋覺得九嫂身上有殺氣?我感覺他恨不得就地把九哥辦了……快來個人打醒我!」
  「我瞧著也不對,這到底是洞房花燭夜還是逼良為娼?」
  他說完就讓後頭的踹了一腳。
  「胡說八道也不看看今兒個是什麼日子?」
  「九嫂和我想的不大一樣啊,不是說最溫柔慈悲走路都怕踩死螞蟻?」
  「這你也信?你傻不傻?」
  「都不重要,這些咱們回頭慢慢說,只說這洞房還鬧不鬧了……?」
  便當此時,一個眼神交接,胤□意味深長的瞇了瞇眼。
  老十一哆嗦,恨不得跟兔子似的逃竄出去。
  「我酒還沒喝夠,這洞房你們幫著鬧了就是!」
  他前腳走,十二阿哥後腳跟上:「十哥等我,我也再去喝他兩盅!」
  有人帶頭,其他人跟著開溜,走得飛快,眼看著閒雜人等都出去了,房門闔上,胤□正想問寧楚克今晚咋整,就聽她說:「福晉咱們歇吧。」
  胤□脖子酸了一整日,他麻溜的將鳳鈿拆了,又把沉甸甸的嫁衣脫掉,還想同寧楚克談談,就感覺胸前讓人戳了一下,臀兒也叫她捏了一把。
  胤□眼都瞪圓了,伸手就想將她揮開,卻讓寧楚克摟了個滿懷。
  「這才大半年,我咋就豐滿了這麼多?這胸,這臀兒……你往裡墊了啥?」
  她手上不停,捏完還感慨說:「是真的啊,你到底對我做了什麼?」
  胤□感覺整個靈魂都遭遇到致命一擊,他腦子裡嗡的一聲,然後就感覺自己變高了。
  回回回……回來了!
  過去這大半年,胤□諸事不順,壞到極點竟然迎來轉機,他回來了!洞房花燭夜他回來了!他都顧不得感動第一時間就想把這作死娘們就地解決,非得叫她知道捋虎鬚的下場,兩人在喜房裡拆了十七八招,因為讓鳳鈿壓了一整天,再加上這天只用了半碗素麵手腳都沒啥力氣,寧楚克頭一回在近身肉搏的時候落了下乘。
  也是因為她大意了,她萬萬沒想到啊!
  「媳婦兒你等等,咱們有話好說。」
  胤□本來就憋著火,聽到這聲媳婦兒直接炸了,剝光寧楚克一把將人丟上床,自個兒跟著翻身壓上:「搞清楚沒有?誰是相公。」
  「……是你是你,你咋能把我餓成這樣?先鬆開,我吃點東西把肚子填飽咱們慢慢商量,有話好說嘛。」
  胤□伸手掐她嫩滑的臉蛋:「方纔是誰說春宵一刻值千金?」
  形勢比人強啊,寧楚克捶胸頓足,她恨不得指天發誓:「王八羔子才說過這話!」又在心裡懊悔,做什麼不珍惜從前的美好時光,這下好日子到頭了。
  要是沒交換過,胤□說不准就信了她的,因為過於瞭解,他才不敢讓寧楚克吃飽了。
  要吃可以,把正事辦了再說。
  伸手戳一戳他親自豐起來的胸,再往臀兒上捏一把,這手感真好,沒白瞎那些豬蹄兒:「福晉你就別鬧騰了,有話明日再說,咱們就寢吧。」
  當他還是寧楚克的時候,一照鏡子就絕望,這張臉看得多了也沒覺得有多美,換回來之後再一看,寧楚克還真是個極品尤物,他感覺血液都在沸騰,人已經興奮起來了。
  太久沒當男人,衝動起來還有點不習慣,以前底下兄弟都沒啥存在感,今兒個咋這麼勒呢?
  胤□扒了褻衣,脫了褻褲,低頭一看裡頭竟然還有條貼身的四角綢褲。
  那綢褲已經頂起來,鼓囊囊的。
  他表情有一瞬間的凝滯,寧楚克看到這一連串動作,已經心虛的去瞄床上的大紅帳子了。
  餘光瞥見胤□表情不對,還解釋說:「誰讓你兄弟精神頭那麼好,由它頂著尷不尷尬?我這不是沒法子……你不能怪我,有話好說,都可以商量!」
  「閉嘴,咱們睡吧。」
  這話聽在寧楚克耳中就變成了:閉嘴,讓我睡你。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6 21:34:34

第二十八章

  事情也的確是這樣的,在門外聽響的嬤嬤還說裡頭咋沒動靜,跟著就聽見福晉罵娘的聲音:「你會不會?你找錯地方了!」
  「我第一次,你輕點!」
  「滾滾滾,你太大了!」
  「我去你的!」
  嬤嬤是宜妃使來聽壁角的,主要是想聽聽胤□洞房花燭夜行不行,看來很行。她一邊聽著還暗自琢磨,福晉都進門了,也不能退貨,還是不要多嘴。只告訴娘娘事情成了,非常順利,具體不去描述。
  她不多嘴,翊坤宮也聽到動靜了,聽說九福晉氣勢很強,把前去鬧洞房的全鎮住了,到最後誰也沒鬧成。
  宜妃回想起那日召見寧楚克的情形,她心裡的寧楚克和外傳的對不上啊。
  就想說明兒個新人來奉茶再看看好了,心裡揣著事,她就起了個大早,跟著問了好幾遍時辰,可算把胤□以及新媳婦兒等來。
  新媳婦兒還沒來得及奉茶,胤□激動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那模樣好像出去兩三年剛回來見著親人一樣。
  「額娘,額娘我真想您啊。」
  宜妃和他沒有共鳴,心想我們昨個兒才見過你個傻子。
  她直接略過親兒子,笑著對寧楚克說:「進了咱家門,缺什麼短什麼儘管同額娘說,老九欺負你也同額娘說。」
  寧楚克表面上在微笑,心裡想著謝謝不用了我自己能將他大卸八塊。
  那畜生!他昨晚做了三回!新婚夜,整整三回!還說什麼福晉別哼哼了,你這一身肉是我養的,你身體多好我還不知道?咱阿瑪額娘都說你打小能吃苦不怕疼學武比爺們還快!
  要不是餓得發軟寧楚克一定踹他下床去。
  烏龜王八蛋!
  宜妃喝過媳婦兒奉的茶,讓嬤嬤捧了套紅寶頭面來,她牽著寧楚克倒身邊坐下,拍拍手背說:「好生同老九過日子,額娘不會虧待你。」
  說著又轉向胤□,虎著臉道:「老九你加把勁,趁早讓額娘抱上孫子。」
  寧楚克跟著朝胤□看去,她忍著沒打爆胤□的狗頭,又想說要抱孫子還不容易,這就下錦鯉池給你撈個龜孫子。
  宜妃瞧著兒子是不大對,想到他憋了十幾年,昨晚可算開葷了,反常一些也能理解,又說了兩句就讓胤□扶寧楚克回去歇著。胤□想著都換回來了,往後想幹啥都行,同額娘說話的時間大把的有,他就沒逗留,果真領著寧楚克出去了。
  回去這一路是暴風雨到來前的寧靜,窒息的寧靜。
  等到了熟悉的地盤上,寧楚克吃飽喝足正要發難,就聽見一聲慘叫,踩在鳥架子上的喜寶已經俯衝到桌上,如喪考妣似的看向胤□:「九哥!九哥你變了!!!」
  聽它嚷嚷了好幾聲,寧楚克最終還是沒忍住,伸手在鳥背上戳了戳:「瞎了你的眼,沖誰號喪呢?」
  鳥原先還不耐煩,正想回頭噴她一臉唾沫星子,就發現,咦,不對啊。
  它看看胤□,又看看寧楚克,再看看胤□,然後就撲進寧楚克懷裡。
  「九哥你咋變樣了?變之前也不同鳥說一聲!嚇死鳥了!」
  它嚎完一嗓子,嬌羞的蹭了蹭:「你這樣還是美的,你這麼美咋就非要和那個醜東西在一塊兒?」
  喜寶說這話的時候,翅膀就指著胤□,它這麼鬧一場,寧楚克心情都轉好不少,伸手幫它梳了梳毛,交代說:「咱們換個稱呼,往後別管我叫九哥,他才是你九哥。」
  「鳥是八哥,他是什麼九哥?他是傻的!」
  胤□聽罷,森然一笑:「福晉你說,咱們今兒個吃清燉八哥還是紅燒八哥?」
  寧楚克是翹腿兒翹成習慣了,她那坐姿相當瀟灑,胤□看她頂著那張宛若謫仙的臉擺出這種動作就忍不住胸悶,要說瞧著倒也不粗魯,還別有韻致,他就是忍不住教習嬤嬤附體,虎著臉道:「把腿放下來,並好,腰板挺直,就算沒旁人看著你也注意一下儀態。我是你相公,在相公面前得展示出最美一面。」
  聽他一席話,寧楚克噎得不輕。
  她重心前壓,讓自個兒靠胤□更近些,又將胳膊肘撐在圓桌上,拿手腕托著頭:「過去這八九個月你到底經歷了什麼?是什麼讓你從堂堂皇阿哥變成了碎嘴老媽子?」
  胤□看她順手將盛著蜜餞的小盤挪到身前,準備邊吃邊聽熱鬧,氣就不打一處來。伸手往她翹著的腿兒上一踢:「你還是不是女人?」
  寧楚克聞聲,挺了挺胸:「別人問出這種話就算了,你還不知道我是不是女人?你睡覺時沒摸摸?沐浴時沒瞅瞅?」要說胤□沒做什麼寧楚克是不信的,他要是沒做什麼這對兒白兔還能憑空豐滿起來?
  說著她畫風又一轉:「倒是你,方纔我就想說,咱倆都換回來了你還矯揉造作個什麼勁兒?剛去翊坤宮奉茶,額娘好幾回欲言又止,我看她就想問你是不是又扯著蛋了,可能想起昨晚是洞房花燭夜,猜你是胡鬧過頭腿軟才把話憋了回去。」
  寧楚克說話的時候,胤□伸手去端茶碗,一伸手,尾指就翹起來。寧楚克將這番動作看在眼裡,努了努嘴。胤□餘光瞥見翹起的尾指,又瞥見對面忍笑的表情,他黑著臉將指頭縮了回去,茶也不喝了,惡聲惡氣說:「這都是誰害的?都是你家那兩個作死的教習嬤嬤!」
  「你還知道怨教習嬤嬤,咋不反省反省自個兒呢?做什麼沒事抽別人家馬伕?」
  看他還要接茬,寧楚克一擺手:「得,眼下說這些沒用,你還是找找做男人的感覺,擱我家大半年回來都不像個爺們,還真是個可塑之才。」
  胤□連黑了個徹底,蹭的站起來:「你說誰不像爺們?」
  寧楚克跟著一拍桌子:「喲,不服想動手?」
  她瞇了瞇眼,轉身就吆喝起來:「錢方!給我進來!」
  鳥還沉浸在飼主的盛世美顏之下,就聽到這話,它拿翅膀拍拍寧楚克的手:「美人兒別急,鳥幫你找人。」
  說完它就飛向門口,扯著破鑼嗓子嚷嚷道:「芳芳你人呢?你聾了啊!趕緊滾進來!」
  錢方心裡苦。
  前次也是類似的情況,他們家爺同十阿哥有話說,屏退了左右,讓他滾遠些,盯著點門口有人過來就吱聲。結果呢,中間爺喊了他一聲,他聽見立刻應了,顛兒顛兒趕去門口聽候吩咐。吩咐是沒有,還挨了一頓罵。
  讓你滾遠點,怎麼我輕輕喊一聲你就聽見了?你感覺你滾得夠遠嗎?
  錢方嘟噥說您這哪裡是輕輕喊一聲。
  他嘟噥完,跟著就挨了一腳踹。
  從那之後,他就吸取了寶貴的經驗,這次哪怕一早就聽見了也裝著沒聽見,必須讓主子知道他躲得夠遠!然而結果並沒有任何改變,他一進門又挨罵了。
  這回不是他們家爺,是新來的福晉:「還要我招呼幾聲啊?你去膳房看看有什麼能吃的給我端兩盤來!」
  胤□挑眉:「不是要動手?」
  「不吃飽了怎麼動手?你還想接著佔我便宜?」昨晚就是血的教訓,人就不能餓肚子,一天沒吃飽她渾身發軟,一軟就給人上了。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6 21:34:44

第二十九章

  錢方覺得有些糊塗,前頭人人都說提督府的寧楚克格格不好,只他們爺說好,還將說閒話的奴才全發落了,並且變著法給大傢伙兒洗腦,最後成功打動了皇上以及宜妃娘娘抱得美人歸。
  昨天之前,他表現出來的都是喜悅是興奮,怎麼今兒個臭著一張臉呢?
  吃飽喝足拍拍屁股不認賬,拔吊無情啊。
  錢方想不明白,他也不敢瞎勸,更不能眼睜睜看著爺和福晉在婚後頭一天就大打出手,只囫圇應了,出去找吃的之前還尋上李嬤嬤。
  在這頭伺候的都知道,李嬤嬤是娘娘派來盯著親兒子不讓他瞎搞事的,錢方開門見山說:「爺和福晉要打起來了,嬤嬤您趕緊想個轍兒。」
  李嬤嬤一驚:「胡說八道什麼?咱們福晉可是爺千辛萬苦求來的,大婚之前還給咱們訓了話,說任誰對福晉有丁點不恭敬直接拖出去亂棍打死,爺這麼心疼福晉,能打起來?」
  訓話這回事是有,當時寧楚克想著她破天荒頭一遭要娶媳婦了,不能學別的爺們寵妾滅妻,她要對福晉好,好好疼人。當時她對胤□很是體諒,覺得八尺男兒一朝醒來變成個女的就足夠崩潰了,他這麼努力是應該得到尊重的。雖然也出了紕漏,好歹回回都糊弄過去了,一開始矯揉造作不堪入目,如今瞧著也還率真從容……
  正是念他不易,大婚前一日,寧楚克給裡外伺候的奴才敲了警鐘,結果誰能想到呢?洞房花燭夜還沒過去,他倆換了。
  遺憾吧,心痛吧,心痛之餘慶幸也是有的。
  她訓那番話好歹不是白折騰,自個兒總歸是得利的。
  不過留下來的遺憾更多,比如說前頭老三說要乘上畫舫去遊湖,寧楚克聽說之後心生嚮往。畫舫她知道的,上面有亭台樓閣,有盤龍柱,有美人靠……聽說皇上南巡搭的就是這種船,美酒美色神仙日子。
  胤祉約上有才有學的青年遊湖,本意是想聚一聚,行風流雅事,聊詩詞文章。寧楚克非要插一腳,胤祉嫌她沒格調,她還告到康熙跟前,說做哥哥的寧肯帶外人出去瀟灑也不帶兄弟去見見世面。
  康熙很明白老三不想丟人現眼的心情,他更怕寧楚克鬧騰,回身就把胤祉找來,劈頭蓋臉一頓訓,說聊什麼詩詞文章,帶上你九弟辦個鑒寶會,看看各家珍藏的古董字畫,讓你九弟也能參與進去。
  鑒寶會就在半個月後,為此寧楚克還準備了一番,這當口竟然換回來了!
  不高興!
  還不止,前次她私下撞見幾個兄弟閒來無事玩牌,就露了一手。
  說到這裡就必須提一提寧楚克的賭運,那是真好,她倒是沒練過技術,是有一回偶然發現,搖骰子她求大得大求小得小厲害極了。
  發覺自己賭運好,寧楚克就想出去發財,卻讓大哥福海攔住了。福海同她講了一篇大道理,說什麼善騎者墜於馬、善水者溺於水、善飲者醉於酒、善戰者歿於殺、善賭者遲早傾家蕩產……又說她要是缺錢花就同哥哥說,哥哥掙得回家業。
  寧楚克稀里糊塗答應了福海以後都不去賭錢,後來有點遺憾,她還是記得兄妹之間的約定。
  這次讓胤□那幾個兄弟一起哄,她就有些意動,倒是沒一口應下,說搖骰子可以,賭錢不幹。
  「賭錢?平頭百姓才賭錢,咱們賭的是臉面!」
  「九哥你就答應吧!弟弟求你了!」
  寧楚克這才知道京城裡有一批很讓其他紈褲子弟羨慕的頂級敗家子,吃喝嫖賭誰都會,他們卻能樣樣拔第一,雖然寧楚克還是不明白吃喝嫖賭拔第一有什麼好處,只是爭個臉,一切好說。
  她應了,說約好時間來知會一聲,結果時間還沒約好,她卻已經不是九阿哥!
  老天爺真會作弄人,這到底是坑誰啊?
  寧楚克還在回味前幾個月的美好生活,李嬤嬤就讓錢方催著往翊坤宮去了,也不知道這運氣是好還是不好,她過去就撞上康熙在那頭,正在聽宜妃說先前兒媳婦來奉茶的事。
  看李嬤嬤過來,宜妃問她怎麼回事。
  她支支吾吾答不上。
  宜妃伸手捏了捏鼻樑:「老九又胡鬧了?」
  「稟皇上,稟娘娘,九阿哥同福晉眼看著就要打起來了,您看該怎麼著?」
  康熙愣了好一會兒,宜妃也沒回過神。
  啥?
  打起來了?
  都知道新郎官能有個三天假,才娶了媳婦總得讓人家膩歪膩歪,換做其他人,恨不得整日待在床上,規矩一些的也就是白日裡進書房待著,天一黑趕緊往福晉那頭去。
  唯獨他,只有他,前頭剛奉了茶,回身就要和婆娘幹架。
  問李嬤嬤具體怎麼回事,她答不上來,康熙就起身說:「走,陪朕看看去。」
  等龍輦搖搖晃晃到了阿哥所,寧楚克已經吃完整完麵條,吃完之後還歇了會兒,感覺差不多就率先往院裡去,使了個眼色讓胤□跟上別慫。
  康熙帶著宜妃過來,兩人正好打得難分難解。
  寧楚克損招多,又滑得像泥鰍,本來胤□拳腳只是一般,遇上她篤定吃虧。這不是在提督府裡讓崇禮培訓了半年,再加上他昨晚吃飽喝足精氣神正好,又趕上寧楚克腰還酸著,此消彼長之下,雙方戰力恰好五五開。
  他倆打得賣力,喜寶蹲在錢方肩頭上,看得著急,一著急它就扇著翅膀嚷嚷起來:
  「左邊!打他左邊!」
  「打臉!」
  「來個掃堂腿!」
  「踹他屁股!踹踹踹!!!」
  本來是五五開不假,卻遇上喜寶這個搗蛋的,它的喊話和寧楚克的動作永遠不搭嘎,胤□偏偏把喊話聽進去了,喜寶說掃堂腿,他奮起一跳,跳起來結結實實挨了一腳踹。
  將他踹翻之後,寧楚克跟上拿大腿一壓,用兩指抬起他下巴:「服不服?不服再練練!」
  康熙看了半天這會兒吭氣了:「老九你也該好生練練拳腳,怎麼連自家福晉都比不過?」
  胤□瞪寧楚克一眼,讓她起開,自個兒翻身爬起,趕緊上前行禮去。
  他這會兒記得自個兒是八尺男兒,動作沒出錯,寧楚克忘了啊,剛打完你還指望她記得自己是女的?結果兩人在動作上整齊劃一:「給皇阿瑪請安,給額娘請安。」
  噗——
  康熙沒想那麼多,就是險些沒忍住笑,說:「你倆約好來哄朕發笑的?」
  「好了,到底怎麼回事?昨個兒才大婚,今兒就打起來,還真沒聽過這種事。」
  寧楚克滿是無辜的看向胤□。
  你說啊,你解釋啊,你現在是九阿哥。
  胤□揉了揉挨踹的地方,心想最毒婦人心真沒說錯,挨她一腳怪疼的。想著就回瞪一眼,正要解釋說是一時興起切磋切磋,他就讓宜妃臭罵了一頓。
  「新婚頭一天對福晉動手你還有理了?還敢瞪人?」
  胤□也是有脾氣的,話到嘴邊他拐了個彎,脖子一強說:「您都說是新婚頭一天,兒子不得振夫綱?」
  「你還敢回嘴?」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6 21:34:55

第三十章

  宜妃柳眉一豎,胤□就慫了,慫得像個鵪鶉,宜妃正要接著噴,就注意到他的儀態,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此時此刻,胤□就像個受氣媳婦兒,他垂著頭,兩腿併攏站著,雙手交握於腹前。
  他是擺好姿態挨訓來著,嬤嬤是這麼教的,宜妃一看,火冒三丈高。
  「你還委屈!你委屈個什麼勁兒?」
  「有點滿洲兒郎的樣子,給我把背挺直站好了!」
  康熙跟著點頭,他看著也辣眼睛,他選擇不去看那倒霉兒子,反而打量了寧楚克一眼:「拳腳功夫不錯,是崇禮教的?」
  「回皇阿瑪話,早年兄長習武,兒……媳跟著瞎練的,上不得檯面。」
  「倒是比老九強些。」
  聽到這兒,胤□覺得有必要為自己說句公道話:「皇阿瑪您看明白了麼?兒子會輸是因為那傻鳥瞎嚷嚷!」
  喜寶不稀罕搭理個傻子,頭一仰,給他個王之蔑視。
  康熙同樣是嫌棄的眼神:「它是傻鳥,你還聽它的?」
  為什麼呢?才分開八九個月,皇阿瑪變了,額娘也變了!
  從前他是不招人疼,如今是遭人嫌啊!
  而寧楚克呢,趁著他心塞的空檔,甜言蜜語哄得兩尊大佛連連發笑,臨走之前還說崇禮這閨女教得好,大氣!又說胤□人傻命倒是好,讓他好好珍惜!
  康熙走之前那個眼神深深印在胤□的腦海裡。
  那眼神是說多好的閨女,配你可惜了。
  公婆討好了,男人收拾了,寧楚克一掃昨晚的郁氣,整個人都神清氣爽起來。
  她一邊逗弄喜寶,一邊琢磨如今的境況。
  先前遺憾沒爽夠,這麼看來早先鋪墊做得多,日子倒也不難過,過兩天她還能回家去好好看看阿瑪額娘。
  寧楚克把重心放在三朝回門上,胤□咬牙切齒盤算著怎麼才能振夫綱,大老爺們咋能讓娘們騎在頭上?他非得讓寧楚克寫個服!
  他這邊擺大爺架子,裡外伺候的都在暗自搖頭。
  還當皇子裡頭有好的,結果個個都不是人!先前人人都說提督府的格格不好,只他說好,還搞了一出非卿不娶來,任誰也勸不住,八匹馬都沒把他拉回來!
  現在福晉娶進門,他就變了!
  什麼疼啊寵啊愛入骨血都是假的!騙人的!
  他就是活生生的陳世美!
  是負心漢!
  哪怕成了大清陳世美,胤□還是沒能如願,寧楚克看他折騰兩輪,才輕飄飄撂下話來:「上書房先生說了,這幾日課可以不上,字還是要寫,皇阿瑪也說讓你努力三十載成就一代草聖,每天十篇字別忘了。」
  胤□臉色一變,我草!忘了還有這茬!
  他咳嗽一聲,打發了閒雜人等到寧楚克旁邊坐下:「今兒這些事爺就不同你計較,還不快去寫字。」
  寧楚克挑一顆蜜棗吃進嘴裡,慢條斯理說:「我累得很,手酸。」
  「你夠了,別裝。」
  他說完寧楚克還假模假樣抹起眼淚來:「爺昨晚壓著我做了三回,今早又切磋一把,還不許我叫累,好不講道理。」
  胤□感覺自己正在往圈套裡頭走,雙腿偏不聽使喚,停不下來。
  「你說,要怎麼著才肯去寫。」
  寧楚克把胳膊往胤□面前一伸:「先給我揉揉,再保證往後不對我大小聲……還有,我想養個王八,你去錦鯉池邊釣一隻上來。」
  忍字當頭,不忍還能咋樣呢?
  胤□憋著氣給她揉胳膊,一邊揉一邊想著男子漢大丈夫就是要忍人所不能忍,忍過了今天,往後有的是辦法收拾這凶婆娘!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又聽說寧楚克要養王八,他咕噥道:「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裡游的全讓你養齊活了。」
  寧楚克聽到咕噥聲就笑瞇瞇說:「可不是麼,咱們養個王八叫糖糖,爺說好不好?」
  胤□食素多年,乍一開葷,食髓知味。
  白日裡他還想著要振夫綱,一入夜就跟變了個人似的,整個沒臉沒皮起來。寧楚克一不留神就讓他哄上床,折騰半宿才完事,吃飽喝足以後,他平躺在床上,懷裡抱著自家婆娘,心中饜足。
  這才是人生啊。
  想想現在的好日子,前頭大半年苦沒白吃,老天爺是想告訴他,人要惜福。
  胤□一邊想,又將胳膊收緊一些,九月間,京中早已降溫,爺們身上帶火,寧楚克叫他這麼一抱還挺舒服,就拿臉頰蹭了蹭他的肩窩,閉著眼嘟噥說:「前頭劉氏郎氏你真沒碰過?」
  胤□心想我要是碰過昨個兒至於丟醜?
  這般想著,又聽她說:「那倒是天賦卓然。」
  胤□伸手往她後背上拍了拍:「大晚上就你話多。」
  寧楚克原先都要睡過去了,又讓他吵醒過來,迷迷糊糊說:「你別忘了給我釣王八。」
  難為她半夢半醒還記得這茬,胤□往她頰邊親了一口:「知道了,快睡吧。」
  後一日,胤□果真說話算話,約上老十就去了錦鯉池邊。池子有專人打理,水很清透,他沒費多大力氣就找到趴在池底的王八,網兜一去撈起好大一隻。
  胤哦看著錢方給烏龜洗澡,先沖水,又刷了兩遍龜殼,洗乾淨了拿帕子把水擦乾,跟著就交到他九哥手裡。過去這半年,他已經習慣了九哥想一出是一出,見他忙活完才問說:「鳥你養了,貓你養了,還想養個王八不成?」
  胤□深深凝視老十一眼,前頭分開那麼久,再見到這傻子還是一樣的親切。
  老十叫他看得毛毛的,又道:「這才大婚,九哥你不陪著九嫂,折騰啥呢?」
  「就是你九嫂心血來潮想養個王八……」說到這兒,胤□忽然想起寧楚克給這王八取的名,遂停住腳步,沖老十擺擺手,「熱鬧給你湊了,王八也撈上來了,還跟著幹啥?」
  這是用完就丟啊!老十不服,他還準備為自己說兩句,胤□說完回身就走,直接把十幾年的兄弟甩在身後。
  胤哦趕了幾步追上前去:「九哥你變了!前頭還說一輩子都是好兄弟!還說咱們一起吃喝一起嫖,你才成親就把兄弟拋在腦後!誰說兄弟是手足?有這麼不值錢的手足?」
  聽他念了一路,胤□頭都大了,順帶還憋出一肚子火。
  前頭他和寧楚克交換的時候老十啥感覺沒有,才換回來,它就品出不對味兒了。
  聽聽這話,一起吃喝就算了,還想帶著本阿哥的福晉出去嫖,肥了你的狗膽兒!胤□抬腳朝他踹去,老十側身一閃,閃過之後嘿嘿笑道:「愛踹人這毛病倒是沒改!」
  胤□認真反省了,為什麼要跟個傻子計較那麼多?他捧著烏龜往回走,一邊走一邊交代錢方給福晉的新寵物安個家,交代完讓錢方把老十攔著,自個兒往寧楚克房裡去,結果就在院裡見著闔目仰躺在搖椅上凶婆娘。
  換回來之後很多方面都不習慣,唯獨一點讓寧楚克心懷安慰,她終於不用上早課,又能天天睡飽覺了。
  就好像今天,哪怕初為人妻有許多不適應,至少是睡到自然醒的。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6 21:35:08

第三十一章

  頭天痛過之後,再來就好多了,她也嘗到甜頭,否則哪能由著胤□翻來覆去折騰?可床上一時爽,翌日總免不了渾身酸軟。這日天氣不錯,陽光灑在身上暖烘烘的,又有些許微風,寧楚克就招呼嬤嬤將搖椅搬出來,邊曬太陽邊闔目反省。
  想著行房就像吃肉一樣,吃多了也是會膩的,結論是要克制,不能由著胤□胡鬧。正胡思亂想著,就聽到不遠處有腳步聲,抬眼一看,胤□捧著個烏龜過來了。
  「我說怎麼一大早就不見人,釣烏龜去了?」
  「來給我好好看看。」
  胤□巴不得立刻脫手,遞過去之前他有個要求:「咱們先說好,你別給它瞎取名,不許叫那個!」
  「糖糖多好一個名!怎麼爺不喜歡?」寧楚克從來都是個很講道理的人,她很聽得進別人的意見,這不,胤□這麼一抗議,她就採納了,保證說一定給換個名,跟著她接過胤□手裡沉甸甸的王八,這一路都縮在殼裡的王八慢吞吞探出頭來,接著它伸出四肢。
  寧楚克放它下地,拍拍手說:「來,九哥你往前爬一爬。」
  一身烏漆嘛黑的喜寶正蹲在旁邊樹杈上陪飼主吹風曬太陽享受生活,和它蹲在一起的是從陳庶妃那兒拐來的肥貓。它看著美人伸手接過一隻醜得可以的王八,正要吃醋,美人又鬆手把烏龜放下地,還叫了一聲九哥。
  喜寶哈哈大笑。
  「鳥是八哥,它是九哥!」
  「九哥你回頭看一眼,看清楚鳥的樣子!以後聽鳥安排!」
  「九哥你褲襠是黏上了?咋就邁不開步子?」
  「……」
  從寧楚克嘴裡聽到那聲「九哥」,胤□就黑了臉。新的一天,他還是惦記著紅燒八哥,只這還不夠塞牙縫,再燉個王八湯正好!
  胤□坐在旁邊石凳上,想同寧楚克談談,寧楚克拒絕與他交流,並將關注全給了地上那只王八。
  「九哥出來曬太陽,別慫在龜殼裡頭。」
  「九哥你動一動,繞著院子爬一圈再回來。」
  「九哥你該好好鍛煉了。」
  那王八就靠在寧楚克腳邊,也不怕她踩上,讓它出來曬太陽,它果真伸個脖子出來,讓它爬一圈它就繞著寧楚克的花盆底慢吞吞爬上一圈又蹲回原處。
  候在一旁的錢方都看傻眼了,心想福晉可真能耐。
  新鮮撈出來的王八就讓她使喚得團團轉。
  還有喜寶,爺養了大半年,先前感情多好,福晉一來,它背主了……
  根據錢方的觀察,福晉才是最能耐的一個,不僅能使喚這些畜生,還能使喚他們爺。換個人來沖王八叫九哥篤定要沒半條命,看看她,把爺氣得團團轉,偏就是無可奈何。
  錢方指著福晉再探探爺的底線,看他能不能忍成龜孫子,爺就一眼掃來。
  「有沒有點兒眼力勁兒?爺同福晉獨處你杵這兒幹啥?」
  錢方一個激靈麻溜的退下,他退出去了胤□也還是啥事沒幹成,他想給王八改名,人家王八不聽,只要聽到誰叫九哥它就慢吞吞探出個頭來。
  無奈之下,胤□只得下令說將王八挪到後院裡去,讓它老實呆在福晉的房門前。
  這麼安排下來,他暫時保住了臉面,沒丟人丟到兄弟們跟前。
  歡喜冤家湊一塊兒,時間過得飛快,一轉身就到回門日。回門禮胤□老早就吩咐人備上了,本來他死也不想再去提督府,他真怕了那一家子,不想踏上那片熟悉的土地。寧楚克很能理解那種心情,看他輾轉猶豫就說心裡慫就別勉強自己:「我自個兒回去也沒啥,左右阿瑪也不會想看見你這個女婿。」
  一聽這話,胤□不答應了:「胡說什麼?我堂堂皇子幹啥不行?能擺不平你爹?」
  寧楚克聽罷,點點頭:「你扮娘們都惟妙惟肖的,的確是沒啥不行,既然這麼說那咱們早點睡,你今晚別鬧騰。」話一說完寧楚克就爬進被窩裡,胤□慢一步上床,看著乖乖躺平的寧楚克心想她也就睡覺的時候老實,下了床能氣死個人。
  老天爺也真會作弄人,怎麼就搞出這樣一段緣分?怎麼就讓他只對這凶婆娘有感覺?
  底下兄弟都被挾持了,要想吃口肉,不得慣著她?
  或許是前頭鍛煉出來了,胤□就是有苦中作樂的本事,他很快就洗了自己的腦,心想女人生來就不容易,作為相公,作為大老爺們,他就讓著點。
  男子漢大丈夫同自家福晉計較什麼!
  這麼想著,他也心滿意足躺下去,感覺懷裡空空落落的,又一把將人攬過來。
  這滑嫩嫩的皮膚,這軟乎乎的手感,難怪人家說洞房花燭夜是人生一大樂事,抱著婆娘睡覺就是舒服。
  回門前一晚,兩人都睡得噴香,第二天起了個早,寧楚克叫陪嫁過來的奶嬤嬤替她梳頭,讓竹玉來上妝,還在想該穿什麼衣裳,胤□已經替她挑出一身來。
  就是他女兒身時最愛的寶藍色,瞧著舒心,且貴氣十足。
  寧楚克就著銀鏡瞄了一眼:「爺這眼光倒是不錯。」
  假如沒做過女人,換做誰都要等的不耐煩,胤□早先心裡就有數,他替寧楚克挑好旗服就出去耍了套拳,流過汗又擦了個澡,換上貝勒爺的蟒袍,都收拾妥當了再去房裡一瞧,那頭也差不多了。大婚之後寧楚克就改梳了婦人頭,妝容也富貴艷麗了許多,她天生好相貌加上身段豐腴,很撐得起這身行頭。別家福晉新進門瞧著都顯得稚嫩,威風不夠,寧楚克就沒這煩惱,她原先膽子就大,遇上啥事兒心裡都不慌。又當了八九個月的皇阿哥,瞧著更是派頭十足,同胤□走一塊兒半點不露怯,從容極了。
  他倆肩並肩走出去,叫誰看了都是天上一對地上一雙,兩人常有眼神交流,默契極了。
  得虧胤□不知道旁人心中所想,否則必須得說一句:你莫不是瞎了?
  什麼眼神交流?那是互相提醒!
  提醒你別忘了自己的性別!注意身姿!注意體態!
  出宮這一路就很喜感,等出了宮門搭上車,想著距離提督府越來越近,胤□還深呼吸了兩下,寧楚克掐他一把,順便遞個眼神過去:你有點出息。
  胤□心想你懂個屁!
  你知道什麼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交換過來之後老子就下定決心連清泉寺都不去了!去你娘家那頭我能不慫?
  就是在你娘家那頭,本阿哥遭受了非人的折磨!不僅讀了女德女戒學了女紅!還忍受過旁人想不到的痛!經歷了身體和心靈雙重的創傷!
  故地重遊,能不悲壯?能不沉重?
  車駕在提督府門口停下來,崇禮和覺羅氏早已候著了,他倆笑呵呵上前來迎九貝勒九福晉,胤□一個腿軟,險些跪在大門前。
  寧楚克搭一把手將他扶穩了,扶著他進了門。
  等繞過影壁,擱外頭再也瞧不見裡頭的情形,寧楚克乾淨利落鬆了手,直接撲進覺羅氏懷裡:「額娘,我真想您。」
  閨女嫁出去了,要回一趟娘家就不容易,回門這天激動一些無可厚非,寧楚克卻不是普通程度的激動,她眼眶都紅了,瞧著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6 21:35:22

第三十二章

  覺羅氏一驚,回身就同崇禮交換一個眼神,她還沒見過閨女這樣,這是受苦了?
  崇禮本來還樂呵呵的,這會兒已經黑了臉,他咬牙切齒說:「福晉你帶閨女進去,我陪女婿喝杯茶。」覺羅氏心裡別這話,聽崇禮這麼安排,就點頭應了,又囑咐老爺好生招呼胤□。
  就這句好生招呼……險些去了胤□半條命。
  崇禮起先搭著他肩膀同他聊人生理想,聊著聊著就說來切磋兩把,這哪是切磋!這都要老命了!得虧福海來得快,將親爹攔了下來,否則胤□要帶上一身傷回宮去,除了那張臉,沒一處能好。
  那頭覺羅氏追問寧楚克怎麼委屈成這樣,難道說九阿哥果真不是個東西?
  「閨女你受了委屈就說,阿瑪額娘總會想法子幫你。」
  寧楚克是挺委屈,早先不覺得,這會兒見了爹媽才感覺前頭一年自己多不容易,一個人在宮裡,周圍誰都不熟,她得擺好皇阿哥的架子,不能墮了威名,也不能叫人看出來,要是有人瞧出端倪趕緊得想法子糊弄過去……她也是有壓力的。
  去上書房就像聽天書,回來還得寫文章,她不會,不會就找人代筆,找不到代筆那就得硬著頭皮上!
  還不只是功課,胤□還有一票古里古怪的兄弟,還有等著爬床的小妾,大半年啊!她在宮裡頂了大半年!見著親娘險些忍不住淚灑當場!
  覺羅氏想著,才嫁出去幾天,閨女這感情咋就這麼澎湃洶湧呢?二十多年前她出閣時也惶恐,惶恐之餘有更多的興奮和期待。對姑娘家而言,嫁出去就是一段嶄新的生活,從前的種種都成了虛影,往後得同相公同甘共苦,為幸福去打拼。阿瑪額娘一眾兄弟只能給做個後盾,旁的幫不了。
  她早先想過寧楚克回門是什麼樣子,唯獨沒想到是這樣的。
  「閨女你別抹眼淚,心裡難受你就說。」
  寧楚克抱著覺羅氏的胳膊,在她肩頭上蹭了蹭,撒嬌說:「宮裡挺好的,就是想到往後要回來不容易,心裡難受。」
  覺羅氏輕拍她後背:「往後女婿在的地方才是你的家,回家這詞可不能亂說。」
  「額娘您都不疼我了。」
  她嘟噥完就挨了一下:「你這沒良心的,我和你阿瑪還要怎麼疼你?都把你慣得無法無天了!」
  寧楚克就愛聽這話,她抿唇傻樂,樂過了才想起來問說:「大哥呢?舒爾哈齊呢?」
  「招呼九阿哥去了。」
  「……怎麼招呼?」
  覺羅氏想了想說:「閨女啊,你放心,你阿瑪你兄弟雖然不著調,總不會讓你大婚三日就守寡!他們有分寸的!」
  這麼說也有道理,寧楚克就放下心來。
  事實證明,他放心得太早了。
  假如沒見識過崇禮無原則的寵愛,反差還沒這麼大,先前崇禮見著他都是堆著笑說「閨女啊」「閨女你怎麼瘦了」……今兒個他才見識到對方冷酷無情無理取鬧的一面。
  對除了福晉和閨女之外的其他人,他本來就缺乏耐心。
  再加上胤□還是搶走他閨女的混賬。
  搶走他閨女不說還讓閨女受了委屈。
  沒讓他當場暴斃已經很仁慈了……
  至於好臉色,你說笑麼?
  回去之後胤□就想著再也不要踏足提督府!如今他更堅定了這個念頭!如果可能,往後都務必把他同崇禮隔離開,他還想多活幾年!
  這個岳父是無論如何都討好不來了。
  他們之間就四個字:兩看生厭。
  回門這日,寧楚克將爹娘兄弟全關心了一遍,看大家都好好的,這才放下心跟胤□回宮。回去以後她低落了兩日,先前沒多少感覺,這會兒突然意識到真的是不一樣了,往後她要同胤□這傻子迎接一段新的人生,她和這傻子才是最親密的人。
  這個認知讓寧楚克神魂一蕩,跟著腹下一股熱流,癸水都給嚇得提前來了。
  眼下是九月二十四,按照過去半年的規律,應該還要再等五六天。或許是因為互換的緣故,又或許是交換了之後無論生活習慣心理狀態各方面都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導致日期再一次提前。
  那頭胤□才結束婚假就到御前聽了他爹一頓訓,皇帝讓他準備出宮建府自個兒當家,讓他準備領差遣為朝廷分憂,讓他活出個人樣也給福晉掙些臉面。大婚之後皇子們身上就得擔起一份責任,福晉和可能已經懷上的嫡子嫡女都指著爺們過日子,爺們立不起來她們去哪兒都抬不起頭。
  胤□聽完教訓出來就見著那只喜歡同他唱反調的八哥,正想掉頭走人,八哥一聲叫喚:「傻子你躲什麼?快跟鳥走!美人疼得很!美人不好了!」
  胤□還在愣神,那鳥就朝他撲騰過來:「傻立著幹啥,你倒是走啊!」
  這扁毛畜生最黏福晉,它急成這樣怎麼也不像是在哄著人玩,胤□趕緊跟上,回去一問,只見嬤嬤一臉尷尬:「爺怎麼回來了?」
  「聽說福晉不大好。」
  「沒有的事。」放污血這種事,嬤嬤也難以啟齒,就想糊弄過去,胤□卻不是那麼好糊弄的,他一把將人撥開快步回房,只見寧楚克煞白一張臉,抱著靠枕坐在美人榻上。
  胤□擱她旁邊坐下,伸手探了探額頭,有些冰涼:「哪兒不舒服?傳太醫了沒?錢方!拿我的名帖讓太醫院院判過來!」
  讓他這麼一吵,寧楚克更覺得難受,就滿是不耐煩想把他揮開。
  「每個月那幾天你還不知道?前頭你沒疼過?老毛病了請什麼太醫?太醫也治不了。」
  胤□一愣:「不是月初?」
  寧楚克隨口應說:「怕是換來換去日子亂了,知道了還不出去,這幾日別往我房裡來。」
  胤□果真出去了,寧楚克心情更糟,恨不得踹他兩腳,又沒那精神頭。
  她靠在榻上忍著一陣陣的絞痛,過了一會兒,又感覺有腳步聲響起,跟著就有人遞來一個暖烘烘的湯婆子。寧楚克抬眼一看,胤□正將湯婆子往她小腹處塞,瞧她抬眼看來就招呼說:「你捧著這個,爺讓人煮姜棗茶去了,再燒點熱水來泡泡腳,泡暖和了你趕緊上床去躺著,想吃什麼爺給你端來。」
  胤□已經吩咐膳房煲上補湯,又點了兩個大肉,前頭他一放血就饞肉,不吃點油水兒重的都感覺熬不過來。
  從湯婆子塞過來,寧楚克就有點懵。
  看她傻不愣登的,胤□也懶得廢話,攔腰把人抱到床沿邊,讓她坐床沿上,這時候熱水也送來了,胤□將木盆放在腳踏上,把閒雜人等全轟出去,麻溜的替她脫鞋拖襪,拿手去試了試水溫,讓她趕緊泡上。
  大老爺們伺候婦人洗腳,這種事寧楚克聽也沒聽過,哪怕在提督府,從來也只有額娘伺候阿瑪的。
  她腦子裡就是一團漿糊,除此之外啥都沒有,胤□讓她抬腳她就抬腳,讓她放下她就放下。
  泡了得有小一刻鐘,感覺渾身都泡熱了,就連疼痛都消減一些,胤□拿帕子將她一雙玲瓏玉足擦得幹幹的,掀開被子讓她進去。又盯著她灌下半碗姜棗茶,這才將雙手給她塞回被子裡,把被腳壓得緊緊實實。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6 21:35:32

第三十三章

  寧楚克全程像個呆瓜,她這個樣子胤□看了既覺得好笑又心疼。
  她從來都是活力充沛的樣子,看著就感覺生機勃勃,臉色煞白的樣子看了可招人疼。
  先前想著這姑娘若能閉上嘴,別說話別搞事,那真是求之不得的美人。
  她當真消停下來,胤□反倒難受了。
  無論是鈍痛或者絞痛,寧楚克遭遇的這些胤□都能感同身受。他完全明白那種滋味,他頭一回恨不得嚷嚷得人盡皆知,不住地叫喚,不想挪,不想動,不想聽人安慰,只感覺挨不過當日這就要死了。
  這傻姑娘竟然忍著一聲也不吭,真是傻子。
  寧楚克讓胤□裹成個粽子擱在床上,從湯婆子開始,到泡腳再到上床來,她都懵著,眼神好似黏上了胤□,看他放下身段幹起伺候人的活來。
  別家是什麼情況她不知曉,只說提督府裡,上至阿瑪崇禮下至嫡庶兄弟全是大老爺們做派。都說他們是會疼人的,看你難受知道催著人請太醫,還會倒杯熱水擱你手邊上,再說點中聽的話,比如說不用操心府上的事好生養著身體為重……
  都說男人心裡裝著家國天下,想的是朝廷大事,他們從來都是被伺候被討好的一方,哪會站在你的角度為你去想替你為難?
  寧楚克早先也覺得是這樣,他們提督府上下全靠額娘操持,阿瑪不會幫忙只會添亂。
  直至今日,看胤□不慌不亂安排下來,又是張羅補血養氣的湯羹,又提醒她注意保暖,眼看著洗腳水已經撤下去了,他忙完一茬,又想起來,坐床沿邊問說:「那褲衩你穿上沒?」
  「……哪個褲衩?」
  「癸水來了以後,你不是要往腰上拴條帶子?那玩意兒一看就不好使,爺閒來無事幫著改了改,給取名兒叫安全褲,你問問底下奴才,帶來沒有?」
  胤□在提督府待了大半年,他和月事帶卯上了,一開始是簡單的把月事帶改成月事褲,感覺不夠,又調整了細節,到後面那褲衩已經非常好用了,夜裡睡覺也不影響,只要別又翻又滾又踢腿都出不了大問題。
  寧楚克瞥他一眼:「你見過有誰往陪嫁裡塞月事帶?」
  「好歹問問,哪怕沒帶來,進宮之後沒新制一批?那玩意兒月月都要用,做奴才的這點眼力勁兒沒有?還得主子交代下去才知道做?」
  看胤□比她還來勁兒,寧楚克就繃不住想笑,她嘴角一勾起來,胤□就露出了關愛傻子的表情:「還笑得出來,你不疼了?」
  「疼,這還是頭一天呢,哪能不疼?」
  「那就抱著湯婆子躺好,」說完他朝門口招呼一聲,「竹玉進來。」
  竹玉方才讓胤□打發去門邊候著,聽到這聲趕緊進裡屋來,垂首聽候吩咐。胤□還真厚著臉皮說了:「你們福晉的安全褲呢?拿幾條來。」
  按照前頭半年的規律,癸水應在月末最後一天或者月初來,左右就那兩日,這個月提早了太多天,針線嬤嬤趕沒趕製出來還真難說。方才乍一聽說福晉癸水來了,內務府增補上來的宮女熟門熟路去領了月事帶,這是在宮裡,竹玉也不好擅作主張說我們福晉不用那個,她正想請主子拿主意,這當口爺回來了。
  沒想到主子還能直接同爺開口,這等穢事,爺竟然還親自過問。
  前頭裡外伺候的奴才都覺得九阿哥是大清陳世美,娶進門之前是寶,進門就成了草,婚後第一日竟然同福晉動起手來。她們這幾個陪嫁來的心裡也有些惶惶不安,如今看來,彷彿不是那麼回事,爺瞧著不是個東西,實際很疼福晉。
  親自去錦鯉池邊給福晉撈王八,任由福晉給王八取名做九哥,聽說福晉不好立刻就趕了回來,跟著忙裡忙外……
  這還能是陳世美?
  哪有這麼會疼人的陳世美?
  懸著的心放下一半,竹玉趕緊找針線嬤嬤拿安全褲去,她想著回頭得同奶娘提一嘴,讓奶娘勸勸福晉。哪怕爺會疼人,這等穢事總不好給爺過問,規矩還是要講的。
  後來發生的事才跌破了所有人的眼球,晚些時候,胤□端來一盅用長壽米加紅棗桂圓紅糖熬成的稠粥,就坐在床邊給寧楚克餵了下去,又說還有黃豆燉豬腳,問她要不要來點。寧楚克想說你是餵豬啊,就聽胤□念叨說這幾天要放掉那麼多血不得好生補補?要補身體怎麼能不吃肉?吃肉比什麼都強!比魚翅燕窩都強!
  他明擺著是特地吩咐底下燒的,寧楚克能不領情?就改口說:「我有五六分飽了,吃不了太多。」
  「那就來一小碗。」
  胤□說著不見有人行動,扭頭就是一聲罵:「沒聽見福晉想吃豬蹄啊,趕緊送一碗來!不要太肥也不要太瘦,不要全是骨頭,得有肉!」
  寧楚克看他將底下奴才使喚得團團轉,她心裡樂呵,當真用了半碗,吃飽之後就著胤□端來的茶碗漱了漱口,就擁著被子靠坐在床頭。
  「爺讓錢方跑一趟,給額娘打個招呼,這幾日你就在房裡待著,別往外跑。如今是九月下旬,一天比一天冷,一受冷你又要疼……」他自顧自提醒著,又想起來問,「安全褲好穿不好穿?你身上暖和了沒?還疼不?」
  對於安全褲,寧楚克給了高度讚美,說那是一項偉大的發明,可惜用處比較尷尬,否則篤定能青史留名!
  胤□點點頭,「難為你還會說點中聽的,湯婆子還暖和不?問你疼不疼?」
  「還有點隱隱作痛,比先前好很多了。」
  得了准話,胤□才鬆口氣,他在被子上拍了拍,安撫說:「暫且只能這樣,你忍忍。」
  又說:「近來皇阿瑪同我談起出宮建府的事,又在斟酌看把我塞哪個衙門去磨礪,白日裡挺忙,你想吃點啥要什麼東西就使喚底下奴才,湯婆子不熱了記得喊人換水,補血養氣的湯羹送來就喝,是有點兒中藥味你別挑嘴,肚子疼就要想法子別叫它疼,莫光是忍著……」
  必須得說,額娘也沒他能講。
  至於別家爺們,若是有機會親眼目睹他訓話的場面,下巴都能驚得脫臼了。
  要是平時,有誰在耳邊喋喋不休寧楚克是要抬腳踹人的,月事一來任你再強也得服軟。疼,難受,有氣無力不想動,平日的精神頭全沒了,她說是讓胤□閉嘴,想一個人待著,真丟下不去管讓她一個人待著,她又不高興了。
  胤□這樣子,寧楚克嘴上嫌他煩,說誰家爺們還管這種事?心裡很受用。就感覺老天爺沒瞎點鴛鴦譜,他倆因為一場事故綁到一起,本來覺得九阿哥也就只有皮相好以及會投胎這兩個優點,他文不成武不就名聲更是差得可以……如今看來,過日子真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別家男人再有本事,總沒有這麼體貼,寧楚克也不求靠他飛黃騰達一步登天,這樣挺好。
  胤□想著陪寧楚克說說話,轉移她的注意,別老惦記疼啊難受這種事,待會兒等她睡著了再去書房把文章寫上。
  諸位阿哥都是大婚之後正式為皇上分憂,胤□也到了領差遣干實事的時候,往後他去上書房的時間就少了,對於這種沒什麼自覺性的傢伙,上頭還是會給佈置功課,大多是練字以及寫文章。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6 21:35:42

第三十四章

  要說練字,就得說到康熙對胤□的期許——
  三十年成就一代草聖。
  這個任務交給寧楚克很有可能完成,她那筆草書是藝術,叫胤□來寫就成了鬼畫符。
  這也不能怪胤□,他本來就沒想奔書法名家去努力,練字也以隸楷行為主,不管是寫功課或者上奏本總得講究個工整,得叫人看明白……換回來之後他試著寫過狂草,真沒那天分,基本上每天固定要寫的十篇字還是寧楚克在負責,這對她來說也不是負擔,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她平常就是每天都要寫兩頁。
  寫詩詞文章的任務又交還給胤□,這方面胤□比寧楚克強很多,他好歹六歲開始讀書,文不及太子老三等人,也不會給康熙丟人。
  上書房先生還說呢,前頭九阿哥胡搞瞎搞幾大個月,近來恢復正常了,字兒好好在寫,功課也做了,交上來的文章又回到原先的水平。這讓先生老懷安慰,指望他這個病情別反覆,不說取得多大的進步,保持現狀別倒退就成。
  這事康熙也知道,心想成家立業果然不是說說,自打娶了福晉,老九變化挺多。
  宜妃還說呢,說老九從前只會給她找事,如今都會關心人了。
  說到功課,胤□就起了好奇心,問寧楚克說:「前頭先生佈置的功課你寫沒寫?」
  寧楚克懶洋洋的靠著,回說:「自然寫了。」
  「你還學過四書五經?」
  「……我的情況你不知道?每回接帖子出門大哥沒給你送詩?」
  提到這茬,不由得就有點心累,他這個表情已經說明一切,寧楚克笑道:「那你還在期待什麼?」
  「你瞎寫一通沒挨先生訓斥?」
  寧楚克偏著頭想了想:「頭一回我求五哥捉筆寫了一篇,後來五哥不幹了,那有什麼法子,我只得親自出馬!有一次皇阿瑪讓我們就官員腐敗問題說說看法,我簡單說了幾句,說完就很少寫文章了。」
  胤□好奇心大起,問她說了啥,寧楚克身處特殊時期,根本不願意動腦子,只想像那只肥貓一樣舒舒服服躺著,她就偏過頭去不搭理人,胤□又問了句別的,她就攆人了。
  「能不能說點開心的?你會不會聊天?」
  「你出去,該忙什麼忙什麼去,讓我自個兒待著!」
  胤□還有功課沒做,果真就準備往書房去,他站起來之後又不放心,讓寧楚克先自個兒待會兒,說很快就回來。
  這時候,寧楚克特別想問他:
  過去這大半年你丫的到底經歷了啥?是什麼將你變成這個樣子?
  晚些時候,胤□忙完手邊的活,隨便吃了點東西就往寧楚克那頭去。嬤嬤又想攔,福晉放污血呢,哪怕初一十五爺也不該過來,想勸胤□去兩位格格那邊,胤□已經撥開她進屋去了。
  他催錢方送熱水來,簡單洗漱之後就跟著上了床,寧楚克抬腳輕踢他:「做什麼呢?你還想浴血奮戰不成?你給我下去!」
  胤□一把壓住她的腿,利索的爬進床內側,他爬進去之後就把人撈進懷裡,叫她後背貼著自己胸膛。
  寧楚克拿胳膊肘去頂,胤□一條手臂橫過來,先拿走她壓在腹部的湯婆子,跟著把手捂上去。
  「你鬧什麼?你出去!你去找朱氏陳氏,我要睡了。」
  胤□親親她臉頰,貼在耳邊小聲說:「先前我換到你那頭的時候,有好幾次睡下去還暖和到半夜一雙腳就冰涼,平常也罷,這種時候哪裡冷得?我身上熱乎,給你當暖爐還不樂意?」
  寧楚克就不動了,好一會兒之後才說:「只怕明早起來你一身污血,你說說,誰家女人來月事爺們還陪著的?」
  胤□掐了掐她的腰:「你管別家如何,別家不陪爺陪,誰不服氣來同爺說道。衣裳蹭髒了有人洗,洗不乾淨就換新的,我阿瑪是皇上,還能缺了褻衣穿?」
  寧楚克有些猶豫,她哪怕臉皮再厚,也知道把污血蹭爺們身上多尷尬,尷尬還是其次,這不吉利,按理說到這幾天爺們就不該進正房來。聽胤□那麼講,她把心一橫,背後暖烘烘的是挺舒服,比自己睡熱乎多了,再者說,他倆交換的時候什麼尷尬事沒經歷過?
  皇阿瑪連八福晉都管不了,能把她怎麼著?
  都知道九阿哥有多疼福晉,死婆娘不可能,休妻也不可能,最多就發個聖旨訓斥幾句。八福晉霸著胤祀不讓他睡小妾的時候康熙就訓過,本人不當回事,挨兩句訓也是不痛不癢的……胤□都怕丟人,她作為受益方還能頂不住?
  腦子裡晃過好幾個念頭,寧楚克最終也沒說啥,只往胤□懷裡縮了縮。
  等月事乾淨了,宮裡的娘娘外加胤□那些兄弟都聽說了,聽說他把福晉當眼珠子疼,就因為福晉身子不爽利,他連腆著臉求來的鑒寶會都沒去,乾淨利落的放了老三的鴿子。堂堂八尺男兒,圍著婆娘打轉,那種時候都心甘情願守著,簡直忘了後院還有兩個通房……這種程度是老八都達不到的。
  八福晉號稱皇室第一妒婦,到放污血那幾日也會給胤祀安排人,而這位新進門的九福晉做到了八福晉做不到的事。
  真可謂長江後浪推前浪青出於藍勝於藍。
  忙過了那幾天,胤□才有心情陪兄弟們吃飯喝酒,就有人故意提起,問他是不是真的。
  「老九你先前還笑話老八,結果呢,成親之後比老八還慫!」
  話是老大說的,故意說來調侃他,結果呢,一旁的胤祀握緊了藏在袖子裡的手,胤□半點不嫌丟人。
  「非也,非也,八哥是叫八嫂管著不讓碰別人,我就不同了。我福晉攆我走我都不走,她讓我去睡通房,傻子才去睡通房!隨便指來的通房能和我辛苦求來的福晉相比?」
  一、二、三、四、五、七、八:……
  這都能自豪起來,自豪也就罷了,他臉上還明晃晃寫著你們是不是傻?
  皇子福晉那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都是名門貴女,擱著福晉不疼寵妾滅妻就是傻子,天字一號大傻子。
  太子咳嗽一聲:「你寵歸寵,她來月事你還去正房睡?」
  有太子帶隊,兄弟幾個連連點頭。
  「這種事聽也沒聽過,九弟你真是胡鬧。」
  「也不怕沾上穢血穢事上身。」
  「怎麼宜妃娘娘沒提醒你?皇阿瑪沒削你?」
  「你福晉也真是,你不懂她還能不懂,她沒趕你出去?」
  胤□聽罷,就板起臉來:「沒看過女德女戒是不是?我是她男人,是她的天,我說了她敢不聽,她攔得住我?!」
  兄弟幾個面面相覷。
  「不是,這事九弟你做得不對……」
  話還沒說完,又讓胤□噴了一臉唾沫星子:「你才不對!你知道女人家多不容易?她給你生兒育女每個月還要疼得死去活來你不去噓寒問暖就算了,還寵妾滅妻睡通房戳人心窩子,你這樣咋能娶到福晉的?也是倒了八輩子霉才嫁給你!」
  胤□辟里啪啦說了幾大段,說你福晉沒喊痛你就不會看人臉色?你娶她進門時同岳父保證會對人家閨女好,落到實處就是這樣的?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6 21:35:52

第三十五章

  頭一回遇到這種事,眾阿哥都讓他說懵了。
  左右胤□就傳達了一個意思:誰說疼婆娘就不是八尺男兒?虐待婆娘才不是男子漢大丈夫!有能耐就該讓福晉過好日子,窩囊廢才叫她受委屈!白頭偕老舉案齊眉伉儷情深說的都是福晉,沒聽說同小妾情深似海的!
  兄弟們叫他說得不知道該怎麼接茬。
  感覺他說得不對,仔細想想又挺有道理,想反駁不知道從何說起,總之就是受的刺激太大,半天沒緩過來。
  看兄弟們啞口無言,胤□心滿意足,他還來了個總結發言。
  「你見色忘妻那是你,我疼福晉礙著你了?要你多事?」
  「我不求名不求利不求加官進爵,關上門疼個婆娘怎麼了?不許有點個人愛好?」
  胤□擺明了就是死豬不怕開水燙。反正我沒想要奪嫡,受不受重用無所謂,挨訓就挨著唄,我一不造反二不結黨營私三不惹是生非皇阿瑪除了罵兩句還能幹啥呢?
  他還能因為親兒子過於疼老婆,一氣之下把人圈了?
  要是這麼搞,那怕是失了智。
  對於胤□過分疼福晉這事,康熙知道並且不意外,和其他兒子的情況不同,齊佳氏是胤□費大力氣求來的。為了抱得美人歸,他什麼法子沒想過什麼笑話沒鬧過?
  爺們都一樣,中意你就甘願把你捧上天去,等哪天興頭過了,你就一文不值。
  胤□顯然正稀罕他婆娘,康熙不知道他這份稀罕能保持多久,不過看看先皇以及再往前的太宗皇帝,他一時半會兒怕是消停不了。
  宸妃和董鄂妃其實都不是好榜樣,到老九福晉這裡情況又有不同。
  一來,寧楚克是正頭福晉,該寵。
  二來,康熙覺得在自己老糊塗之前一定會留下傳位詔書,詔書上絕不會寫老九的名。
  就他這德行,怎麼看都是閒散王爺命,他不跟心大那幾個瞎摻和康熙就心滿意足,至於他關上門咋折騰,又氣死了誰得罪了誰康熙根本不想過問。
  會投胎是本事,皇帝的兒子就是有特權,他要發展點個人愛好就由他去唄。
  康熙會破罐子破摔也是沒法。
  你打他罵他教育他都不管用,那還能怎麼著?還能為這麼點事兒搞死他不成?
  胤□給兄弟們做了個很好的示範,告訴大家什麼叫理想壓制。你想接下皇阿瑪的擔子,你想登基,那你鐵定包袱重。看看我,我對現狀深感滿意,浪一天算一天沒什麼夢想,我無慾則剛。
  哪怕今天老九和兄弟們撕起來,康熙也就是高高拿起輕輕放下,說不準還會教育別的兒子:他是個傻的你也跟他一起犯傻?明知他是個攪事精你惹他幹啥又計較個什麼勁兒?和他計較……不嫌跌份?
  因為料想到插手不見得有用,康熙斟酌過後決定裝作不知情,這麼多折子等著皇帝批注,哪有功夫同他死磕?
  這事康熙不管,總有其他人看不慣想管,哪怕前次遭遇反洗腦,幾位皇子還是沒有放棄胤□這個兄弟,斟酌之後又找他談心。這回他喝著茶聽了個全程,邊聽邊想前次我說那麼多你們都沒聽進去的?還不知道做女人多難?還不知道福晉既要操持府務又要生兒育女多不容易?你福晉每個月那幾天疼得打滾的時候你不去關心也罷,你咋還有臉去疼愛妾室?身為夫妻不應該同甘共苦?人家苦到心窩子裡了你就裝作不知情?你這還是人嗎?嫁給你真是倒了血霉!
  只要想到前頭那大半年,胤□就感覺心酸,從那之後他就見不得負心漢……看兄弟們死不悔改還想拖著他一起當畜生,他那張臉越來越黑。
  「我說的你不愛聽,你說這些擱我這兒也是屁話,皇阿瑪和額娘都沒說啥,就你事多!哥哥你聽我一句勸,你沉迷美色你就沉迷去吧,再勸你我吃飽了撐的,咱各過各的日子,你別瞄著我後院行不?」
  胤□這話可以說是很不近人情了,明擺著說老子的房中事輪不到你管,臉太大了兄弟。
  來和他講道理的是老三,也不是因為感情好才管這個事,老三會當這個出頭鳥純粹是因為他身上文氣重,比兄弟幾個都迂腐些,格外講規矩。
  獨寵霸寵這樣的事,怎麼看都不合規距。
  本來他是哥,讓他說兩句沒啥,胤□一張嘴就把事情定性為做哥的插手兄弟房中事,老三氣得不輕,隨後拂袖而去。
  讓胤□懟成這樣,胤祉那心情還能好?
  他把不痛快明著寫在臉上,回府之後福晉問起,就應說老九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又說九弟妹也不好。郭絡羅氏那妒婦都知道裝一裝,她連掩飾也不曾,霸者胤□不讓碰妾室。
  三福晉雖然也是董鄂家的,此董鄂非彼董鄂,她阿瑪是都統鵬春,和那個被胤□畫了小像的倒霉格格哪怕往上數有些淵源,也是出了五服的關係。
  因為關係遠,她沒有為對方抱不平的意思,聽說寧楚克霸寵,嘴上附和胤祉說她婦德有虧,心裡怪羨慕的。又聽說老九還幫著她,羨慕都寫上臉了。
  早先感覺老九定不下心,篤定是個浪蕩子,結果這麼體貼人。
  要說起來,他們兄弟先前也勸過老八,讓他別叫個娘們騎在頭上屙屎撒尿,叫他振一振夫綱。胤祀最多就是岔開話題,或者敷衍兩句,再不然裝作沒聽見,從來沒有迎頭而上懟回去這一說。
  老九懟回去了,把勸他的臊了一臉,這麼看就比老八強了不止一星半點。
  哪怕三福晉嘴上跟著譴責了,她表情明晃晃的,胤祉又不瞎,能看不見?
  「怎麼你還羨慕她?老九不講規矩,爺不能不講規矩,」說著胤祉就站起身來,董鄂氏問他往哪兒去,他沒好氣回說,「我的事你少管。」
  等入夜之前,三福晉才聽說胤祉的動向,他從書房出來就往田氏房裡去了。
  她們家爺每個月有一多半時間都歇在小妾房裡,按理說該習慣了,今兒個不同,只要想到胤祉撂下來的話,她就胸悶不止,抹了兩遍清涼油才稍稍舒服一些。
  嬤嬤在一旁勸說:「九爺總是胡搞瞎搞,誰也管不了他,有些事他敢做,三爺萬萬不敢……福晉想開些,哪怕爺歇在側福晉房裡又如何?您替爺生下了嫡長子,您有弘晴阿哥。」
  這都成安慰正室的官方辭令了,甭管誰家福晉受了委屈,來勸的要不說您有兒子,要不說您最重要是生下兒子,就沒點新鮮說辭!類似的話董鄂氏聽過太多回,耳朵都聽起繭子了,這麼勸過其實沒啥用,一味氣著也不是個事兒,她悶了一會兒就讓嬤嬤伺候著上床去了。
  沒遇上那種疼婆娘的有什麼辦法?
  日子總得接著過。
  想想他們爺比上不足比下總歸有餘,雖然沒多喜歡自己,初一十五都會過來,對外也說福晉賢良淑德董鄂家好教養,臉面是給的。
  先前心如刀絞,想到這裡又感覺緩過來一些,後來,董鄂氏進宮去給她額娘榮妃請安,半路遇上乘著軟轎的寧楚克。
  她倆統共只見過一回,關係稱不上好壞,只能說有點印象。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6 21:36:03

第三十六章

  寧楚克遠遠見著人就吩咐停下,在原地等了三福晉一會兒,兩人打了個招呼。
  「趕巧遇上三嫂,這是往鍾粹宮去?」
  董鄂氏頷首,反問說:「九弟妹又是去哪兒?」
  「還能去哪兒?去陪額娘說話。」
  兩人不過是閒聊了幾句,說的都是無關痛癢的事情,又走了一段,到岔路口她倆就分開了,走遠之後,三福晉歎一口氣:「前頭我們爺那麼大反應,想來事情不小,你看九弟妹可有受什麼影響?我方才瞄了兩眼,她氣色好得很呢!」
  嬤嬤也不知道該怎麼勸了,只得說:「九福晉福氣好不假,您的福氣不是更好?」
  「……這話從何說起?」
  「您想想,九爺是貝勒,三爺可是郡王,您比九福晉高了一整階呢!」
  董鄂氏心想那是佔了歲數的便宜,皇帝的兒子哪怕受封批次不同,最後總是殊途同歸,除非誰糊塗犯了事……不過這想法也就擱她心裡打了個轉,沒說出來。
  姑且不說董鄂氏在鍾粹宮的遭遇,寧楚克在翊坤宮舒坦得很呢!
  先前別人說九阿哥步上八阿哥的後塵,跟著當了妻管嚴,胤□不服,當眾噴了回去,他說的是瞎了你的眼,爺同八哥能一樣?八哥是被八嫂管著輕易不讓他去妾室房中,爺就不同!
  人家問他哪裡不同?
  他自信答覆說:「我福晉攆我出門,讓我去睡朱氏陳氏我壓根不聽她的,她一個婦道人家知道什麼?我堂堂八尺男兒,能叫她安排了?別人家男主外女主內,我這頭裡外都得聽爺安排!我讓福晉坐著她不敢站著,我說要在正房歇誰敢攆人?」
  一聽這話,旁邊的人驚了:「是不是真的?你福晉真讓你去小妾房裡?」
  可不是麼!前頭寧楚克月事來了,嫌他嘮嘮叨叨神煩,就要攆人,沒把他給攆走……這些細節就不用贅述了,胤□自信點頭,又接著吹噓說:「她勸我說要雨露均沾不能獨寵一人,讓我多去妾室房中,頂好個個都懷孕趁早開枝散葉,我沒聽完就讓她閉嘴,我還問她了——三從四德會寫不?讓你在家從父出嫁從夫不明白是啥意思?爺說的話你聽不聽?」
  雖然感覺他是在鬼扯,邊上人還是好奇,又問:「她說什麼?」
  胤□將腰板挺得筆直,頭一仰,得意洋洋說:「還能說什麼?當然是反省了自己的錯誤,表示一切聽爺安排,往後爺說什麼就是什麼。」
  連吹了好幾撥,胤□還嫌不夠,又補充道:「爺回頭就罰她抄一百遍三從四德,剛進門的年輕媳婦是這樣,沒嫂子們懂規矩,不過爺心胸寬廣都能包容,婆娘哪裡就十全十美了?總得允許她犯點小錯誤。她出閣前岳母說身為福晉要大度,這人死板,腦子就不會轉彎,叫她有容人之量她就上趕著勸爺往房裡抬人,就沒問問爺需不需要那麼多妾室!」
  邊上人都是恍惚的,只想問一句:小妾你也嫌多?
  這種事從前聽都沒聽過。
  看胤□立在原地等他們誇,大家互相交換了個眼神,昧著良心誇起來:
  「男子漢大丈夫,總得有自己的見解,不能盲從,像貝勒爺這樣就很有想法。」
  「是這個道理,後院交給福晉管,福晉總得聽爺的。」
  「貝勒爺句句箴言,咱們大老爺們哪能叫婆娘做了主?讓她們騎在頭上屙屎撒尿豈不得亂套?」
  「就是嘛,她說添人就添人?要添人也得咱同意!」
  「……」
  一通馬屁拍下來,胤□心滿意足,跟著又說:「話是這麼講,不過這女人家頭髮長見識短,有些事她想不到你也別氣,只管講道理嘛!夫妻之間再親密沒有,什麼話不能說?」
  胤□跟著又宣揚了他的理論,邊上人都在後悔,真恨不得反手抽自己一巴掌,讓你好奇心重,讓你上趕著來聽熱鬧,熱鬧是那麼好聽的?
  這一群人險些讓胤□給逼瘋了,更無語的是走在他們之後的五阿哥胤祺,他難得尋了個機會想同九弟談談,結果就聽到這話。
  胤□這套理論就跟邪教似的,聽他說出來你就想吐血,思來想去又不知道該咋的反駁。
  沒錯啊,大兄弟長在爺們身上,要睡誰是得看自己心情。
  沒錯啊,女人家出嫁從夫。
  拆開來句句都對,合一起咋就那麼彆扭呢。
  胤祺最終也沒能鼓起勇氣叫住他九弟,他反覆琢磨了半天,覺得問題可能出在胤□自己身上。
  別人都恨不得換著花樣睡,一天睡一個,這就像用膳一樣,誰樂意天天吃一樣的?就他樂意,他念舊,他拒絕新花樣,他不嫌膩……所以說錯的不是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是他這個人,他本身問題太忒麼大了!
  也因為問題太大,都不知道該從哪裡說起,乾脆就別說了。
  回頭想想,左右他弟也不像是能幹大事的人,小打小鬧由他去唄。
  胤□這番言論跟著就轟動了整個京城,爺們聽說之後全是一言難盡的表情,倒是各家福晉,巴不得自家女婿也有這樣的覺悟,女婿要是都像九阿哥這樣,她們願意閨女被管著。
  貴女們對胤□也有很大改觀。
  本來覺得他身上就兩個優點,生得俊以及會投胎,現在第三個優點來了。
  滿京城腦子有坑的那麼多,唯獨他,畫風格外清奇。
  貴女們難免會想自己嫁的人有這等覺悟就不錯,看看董鄂家,前頭主動表示高攀不上九阿哥求康熙撂了牌子,董鄂格格就這麼被放回去自行婚配。她額娘已經在尋摸了,總得找個四角俱全的,還在斟酌呢,胤□就鬧了這出,董鄂格格心裡憋得慌,說九福晉原本應該是她,為什麼要主動讓步?如今白白便宜了齊佳寧楚克,把好日子拱手送給她,往後再見到她還得低一頭。
  她額娘心裡也苦,後悔太慣著閨女,把她慣得如此偏激。
  誰不知道皇子福晉好?
  既然錯過了,那就是有緣無分,何必再提?翻來覆去惦記也只會戳自己心窩子,更改不了什麼。
  皇城根下因為胤□引發了各種討論,八貝勒府裡,郭絡羅氏也在慪氣,早先覺得胤祀待她好,皇子裡頭唯獨胤祀肯放下身段順著福晉……結果呢,胤□那番言論一出,她這頭就成了笑話。
  可不是笑話?
  胤祀關上門順著她,出去卻沒見幫著說話,皇上或者惠妃娘娘訓話他就聽著,最多給幾句軟趴趴的解釋,說生不出嫡子總得生下庶子讓他多納兩個,他也就是說還年輕不著急……哪像老九,人家去奚落他,他反過來噴人一臉,聽他說完人人都道九福晉識大體,才進門就主動安排納妾,又勸爺們雨露均沾,福晉該做的她都做了。結果不盡如人意那是因為九阿哥是個混賬東西,同九福晉半點干係也沒有的。
  這一茬別人聽著最多不過羨慕,郭絡羅氏聽罷想吐血。
  同樣是皇子福晉,同樣不容人,齊佳氏就有好名聲,裡子面子樣樣齊活,反觀她……多跌份?
  人家說起九福晉就羨慕,真好啊,女人做到她那份上值了。
  再說到八福晉,那就是個笑話,笑死人了。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6 21:36:13

第三十七章

  精神頭一向很好的八福晉病了,她看著清減了很多,日日進補也沒補起來。倒是寧楚克,依然保有她的好名聲不說,還得到了婆婆宜妃的憐惜。
  胤□那套說辭,別人聽了或許要在心裡打個問號,宜妃卻是堅信不疑的。胤□為什麼不肯去睡朱氏陳氏?道理還不簡單?他對著別人一律不行!他不行啊!
  又想到寧楚克壓根不知道這茬,宜妃覺得她很不容易。
  外頭那些不明真相的篤定有人不信老九的說辭,覺得他就是懼內,兒媳婦可不就是替老九背了黑鍋?
  她多委屈?她多不容易?
  這麼想,宜妃就覺得她應該對老九媳婦更好一些,後來寧楚克過來請安,宜妃絕口不提霸寵這回事,問她習不習慣宮裡的生活,讓她缺了什麼或者想吃口什麼就說,又道來年老九就能搬出宮去,自個兒當家想怎麼都成,現在不適應也先忍忍。
  宜妃心疼寧楚克,寧楚克也喜歡這個婆婆,她倆都是爽快人,脾氣對得上,寧楚克又慣會哄長輩高興,三言兩語就把宜妃逗得直樂,她還主動提起朱氏陳氏:「額娘您可能不信,我們爺是真不願意去朱氏陳氏房裡,怎麼說都不聽,您看該怎麼辦?難不成就由著他?」
  宜妃拍拍寧楚克的手:「不由他去還能怎麼著?你勸不住,我這做額娘的一樣勸不住,莫說咱倆,皇上開口他都敢不聽。」
  說著,宜妃歎一口氣:「都是讓我給慣的,你就別管那混世魔王了,第一要務是養好身體,再給本宮生個大胖孫子。」
  寧楚克讓她逗得直樂,婆媳二人相談甚歡,住在翊坤宮偏殿的庶妃過來請安,在殿門外就聽到這番話,她都讓這對婆媳震暈了,儼然忘了今夕何夕。
  就有宮女讓庶妃等等,說這就進去通傳,那庶妃趕緊把人叫住。
  「還是別擾了娘娘的興致,我晚些時候再來。」
  她說完趕緊退下,準備回去喝口茶壓壓驚。
  九福晉來請婆婆想法子,看怎麼才能讓相公去睡小妾,婆婆說我沒法,你由他去吧!兩人言辭中儘是無奈……簡直見鬼了!這叫什麼事啊?
  要不是今天出門的方式不對就是來請安的時辰不對,反正總有哪裡不對。
  那庶妃拍拍胸口,進宮有些年,還是頭回聽說這種事。
  早先聽說九阿哥鬧的笑話,她也覺得假,半點不肯信,狗都改不了吃屎的毛病,男人還有不花的?
  現實啪啪兩耳光將她扇了個頭昏眼花。
  那是真的,那居然是真的!
  宜妃以及寧楚克誰都沒想到外頭有人來過,也沒想到她倆跌破了人家的三觀,婆媳二人聊高興了還一塊兒用了膳,寧楚克走的時候宜妃賞下一大堆東西,叫她常來坐坐。
  倒是康熙,他本來下定決心不管胤□,後來實在沒忍住,就逮著他來御前的機會問說,你福晉啥事兒沒有你就心疼成這樣,她以後要是有個頭疼腦熱再或者懷孕產子你不得急瘋了?
  康熙想說的是堂堂皇子你穩重點。
  他的最終目的是讓胤□私下裡自己極品去吧,不要對外宣揚邪教。
  胤□聽他說完,心想兒子我是那種沒見過世面的人?頭疼腦熱算個屁,至於生孩子……早先就說過,那不就跟解大手似的?
  沒有什麼能比每個月放污血那幾天還痛,這是前頭那半年胤□得出來的結論,是他的經驗之談,截至目前他深信不疑。
  胤□還在深信不疑呢,他岳父炸了。
  崇禮非要提著大砍刀去找女婿說道理,啥叫女人家頭髮長見識短?啥叫新進門的婆娘不懂事?
  啊呸!前頭哄著老子把閨女嫁給你,三朝回門慫得跟孫子似的,轉身還硬氣了!
  眼看崇禮都要衝出門,覺羅氏趕緊把人拖住。
  她算是看出來了,女婿腦子還挺靈光,老爺是個傻東西。都說九阿哥是為了寧楚克才那麼講,他不聽,說什麼「他就不能想套更好的說辭,他就只有這點本事,他是豬腦子」?
  邁上十月的坎兒,天已經挺冷了,京中各式消遣在減少,前頭作為大老爺們,寧楚克總能找著樂子,交換回來之後,她就拘束了很多。
  索性在宮裡待了快有一年,她非常適應這裡的生活,趕上陰天就耍耍刀槍劍戟,一來武藝不可荒廢,二來練起武來身上暖和。要是有幸見著大晴天,她就招呼兩個婆子將躺椅搬到院子裡來,躺著曬曬太陽翻翻書,每當這時,那只踩熟了地盤的王八就會慢吞吞爬出來,爬到寧楚克腳邊活動一下四肢趴好,而肥貓就趴在龜殼上睡覺。
  小三隻裡頭,最有活力當屬踩在枝頭上的喜寶,它閒不下來,多憋一會兒就憋不住了,想說話。
  到憋不住的時候,它就從枝頭上飛下來,圍著寧楚克飛一圈,等寧楚克抬眼看去,就歡喜的叫喚說:「美人兒我給你講,昨個兒鳥啃多了菜葉子,肥出去消食,看了好大一出熱鬧。」
  這個開場寧楚克太熟悉了,她趕緊叫一聲停,招呼竹玉上茶水桂香上點心,等糕餅蜜餞統統擺齊了,才沖喜寶遞去一個鼓勵的眼神:「好了,說吧。」
  喜寶停在旁邊的石桌上,歪了歪頭,看樣子是在回想,跟著就嘰嘰喳喳講起來。
  「就昨天下午,在撿到肥貓那邊,有兩個傻子撞上了。穿紅衣裳的帶了一個人,穿綠衣裳的帶了兩個人。穿綠衣裳的帶的人一伸蹄子就把穿紅衣裳的帶的人絆倒了,紅衣裳一聲慘叫——」
  「哎喲!我的肚子!就像這樣,就被壓在了底下。」
  喜寶那聲慘叫學得可真像啊,把曬太陽的肥貓都嚇著了,一臉懵逼抬起頭來。
  寧楚克也讓傻鳥吵得頭疼,她抬手揉了揉,說:「就這個?」
  喜寶拿翅膀往鳥胸脯上一捂,仰面倒在石桌上,黑豆小眼瞅著寧楚克委屈巴巴說:「鳥演得不好嗎?」
  好,挺好的。
  因為大婚之前緊急培訓的時候她和胤□是顛倒的狀態,寧楚克真沒接受過什麼宅斗教育,她的生活裡充滿了陽光,十分陽光。
  她也聽出來這是冤家路窄,卻沒往深裡想,你說讓壓在底下之後吵著說肚子疼?
  那是一個不節制吃多了吧?
  別說,在宮裡這種規矩大過天的地方也能吃多,紅衣裳挺能耐的。反正她就沒吃多過,宮裡每天開兩膳,上的菜是不少,每盤也就只夠嘗嘗味兒,平常感覺餓就用點糕餅點心,點心一直都有是管夠的。寧楚克喜愛珍饈美食,不限葷素,宮裡上菜份量雖然不多,做得精細,哪怕每餐只能用個七分飽也還能忍。
  不過這並不影響她膜拜能跟喜寶一樣吃到撐,撐到去御花園消食的娘娘。
  喜寶和她想到一處去了,正是因此,一人一鳥聊得還挺開心,晚上胤□忙完外頭的事回來,吃飽喝足人就發懶,二人並排坐著閒聊起來。寧楚克問胤□今日如何?還順利?
  胤□頷首:「老樣子,沒什麼新鮮。」
  說著他忽然高興起來,笑道:「福晉我給你講,這宮裡頭有樂子瞧了。」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7 00:07:25

第三十八章

  寧楚克抬眼,示意他說,胤□果真就說起來:「前頭這些人窮極無聊盯著爺房裡,這不就遭報應了?昨個兒咱皇阿瑪後宮裡兩位妃嬪鬧翻了,兩人都是德妃宮裡的,一個常在,一個答應。那答應是今年選秀進宮的,正得寵,肚子也爭氣,這才多久就懷上了。得寵是本事,懷上龍胎是她命好,能懷上卻不代表能撐過十個月平安生下來,這不?她藏著沒對任何人說,還是叫同一殿的其他妃嬪瞧出貓膩來,才兩個多月大就沒了。」
  這種事,胤□見得多,早些年後宮裡更是慘烈,拿納喇貴人來說,早年折過兩個兒子,一個活到五歲,一個活到兩歲。更經典的例子還是鍾粹宮榮妃娘娘,她尤其能生,也比誰都能死兒子,五個阿哥就養活了一個老三,滿京城都難有比她更能耐的人。
  生下來要是女胎,那就安全,娘娘們巴不得皇上多幾個閨女,頂好讓自家女兒留在京中招駙馬籠絡臣心,讓別家的遠嫁蒙古或者科爾沁甚至去更遠的地方聯姻。
  要是兒子,早年死的比活的多,如今稍好一些,試想,到這時候了,哪怕生下來是個阿哥能頂什麼事?他就只能給生母做個依靠,左右不了大局。
  如今太子一家獨大,能與他抗衡的唯有胤褆,當然,動了心思的遠不止他倆,還有些兄弟有心無力,只得潛伏於暗處,一邊壯大自己一邊等待起勢的時機。
  胤□生在宮裡,對朝中動向比寧楚克敏感,尤其從老八那頭抽身之後,作為旁觀者,他將兄弟們的野心看得明白,不想去摻和也懶得議論,反正任誰笑到最後都不能把他怎麼著。
  新皇登基之後總要收拾同自己爭位那些人,同時也要提升自身形象,這些沒摻和進奪嫡之爭的就是形象工程的關鍵所在。新皇必須得善待這些兄弟,不然朝中老臣就不能答應,皇位還沒坐穩又有人死諫,鬧得滿城風雨心裡能不慌?
  對於皇子來說,出身好並且對皇位沒任何想法,簡直就像手握一張護身符。
  想到這兒,胤□就勾了勾嘴角,他在琢磨朝中動向,寧楚克在琢磨他方纔那席話:「她是懷上了?孩子又給壓沒了?」……敢情不是吃撐了壓到肚子?
  胤□沒應,他伸手過去摸了摸寧楚克的肚子,納悶說:「爺這麼辛勤耕耘,你咋還沒揣上?」
  「緣分沒到唄。」
  「什麼緣分不緣分,那是廟裡和尚糊弄人說的,這種事怎麼能靠緣分了?爺不睡你緣分來了你就能自己懷上?」
  聽著好像有點道理,寧楚克還在琢磨,胤□又道:「你也多配合我,等懷上了,就有好日子過了。」
  寧楚克心想你忽悠誰呢?額娘懷舒爾哈齊的時候她見過,月份淺的時候吐的厲害,後來不吐了又經常見她腿抽筋,得一直有人扶著,夜裡睡覺不安生,脾氣也不穩定,又挑食。剛懷上那會兒大夫說要好生補補,後來又說不能補得太過個頭大了不好生,還讓丫鬟婆子扶著在院裡走走,經常都要走走……
  這些事寧楚克記得蠻清楚的,後來覺羅氏發動,她也到了產房外,在外頭守了好幾個時辰,裡頭斷斷續續有痛吟聲,那幾個時辰她心都是揪著的,阿瑪不停踱步,念叨著小兔崽子趕緊出來,再折騰下去回頭非得揍他屁股。
  那次把寧楚克嚇得不輕,還說要做個老姑娘一輩子留在府上,哪怕緩過勁來,她也不信胤□這套。
  「你沒見過別人懷孕還沒聽過生孩子有多疼?我這還沒做好心理準備,急什麼?」
  胤□滿是不敢相信:「誰家不是能早生就早生?要什麼心理準備?只要懷上你每個月就不用放血了,就算生孩子是有點疼,能安生十個月,只疼那一下,這還不划算?」
  寧楚克側過身來盯著胤□,語重心長道:「你聽我說,只要懷上就安生不了,渾身難受還是一回事,又得防著別人來害你。」
  「別自己嚇自己,有爺在你還不放心?」
  看寧楚克還是一臉拒絕,胤□又問:「你知道為啥婦人生孩子不讓爺們進屋裡去陪著?」
  「……因為產房不潔?」
  「非也,非也,」胤□坐近些,將寧楚克攬進懷裡,兩人頭挨著頭說,「你想想看,要是讓爺們進了屋,那還怎麼叫慘叫疼呢?說疼死了那麼疼我就不信,要是真有那麼疼宮裡這些娘娘都是傻子?榮妃生過五個兒子!要是我,但凡生兒子比放污血還疼,我就要一個,頂多一個。生那麼多除了爭來斗去還有啥用?左右最後只需要一人繼承家業。」
  寧楚克拍掉他搭過來的手,拋去一個「信你我是傻子」的眼神,跟著從旁邊端過茶碗,方才說了那麼多話,口乾。寧楚克將碗蓋揭開,正想飲一口,就被胤□奪了杯子,他搶過去咕咚咕咚喝了個底朝天,喝完就吆喝一聲讓錢方滾進來。
  「這都是初冬了,本來就冷,這茶還是涼性的,你覺得福晉能喝這個?往後換棗茶聽到沒有。」
  錢方彎腰點頭。
  看他只知道點頭沒點行動胤□又是一肚子氣:「我怎麼就攤上你這麼個沒眼力勁兒的奴才?聽見了還傻愣著幹啥?趕緊泡一碗來。」
  寧楚克想說我喝個茶你都要管,又怕胤□喋喋不休將那些大道理,得,都是小事,棗茶就棗茶唄。
  晚些時候,寧楚克喝到了胤□特別吩咐的棗茶,她捧著暖和的茶碗,抿一口,心裡想著要懷孩子也成,只求老天爺開眼,讓她和這個自以為是的混賬再換一回,叫他知道懷胎十月多苦臨盆多痛,回頭他就明白做人要孝順,皇阿瑪能鬆快一點兒,額娘也會感謝老天爺。
  別人都羨慕她嫁了個知冷知熱的好相公,只寧楚克自個兒明白,爺們少有生來就會疼人的,胤□這樣也是生活所迫。他會體貼人不假,也時常讓你深覺感動,不過臭毛病還是不少,有些想法簡直叫你哭笑不得。
  寧楚克心想,這爺們還得磨一磨。
  胤□心想,趕緊懷一個,他每個月也能少操點心。這凶婆娘癸水一來他就坐立難安,忍不住去想那得多疼,越想他越閒不住,又是上補湯又是換熱水,不做點啥就渾身不對勁。
  兩人如今有些默契,衝突也不少,有時候會爭執起來,只要說不好寧楚克就約他打一架,說誰贏了聽誰的,一到這時候胤□就會默默妥協,夜裡上了床再找回場子。
  這夫妻生活還挺精彩,每天都有滋有味的。
  後院裡頭,朱氏和陳氏滿心絕望,又不能死心,她倆找了機會溜回翊坤宮去求見宜妃,想請娘娘做主。宜妃並沒有做什麼主,就是那話,聽福晉安排老實待著,要是實在待不住想回來當差也行,就像當初的劉氏郎氏,你自個兒選。
  這還有什麼可選的?
  這下更絕望了。
  她倆鬧出了一些動靜,卻沒人顧得上,宮裡都在瞧永和宮的熱鬧。德妃聽說他宮裡兩個低位妃嬪鬧了事,趕緊去向康熙請罪,說她當真沒顧得上,她疏忽了,這幾個月時間他一門心思放在兩個兒子身上,尤其是老十四。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7 00:07:35

第三十九章

  德妃是推卸責任不假,說她操心十四也確有其事。
  選秀那會兒胤□一個撩陰腿揣傷了老十四的命根子,那之後德妃總在憂心,她夜裡時常睡不好,白日裡也惦記著那茬,隔三岔五就請太醫來問話。好在老十四聽話,忍痛堅持治療,總算治好了。
  德妃又擔心他沒好全,怕留下隱患,有心想問,難以啟齒,她思來想去只得付諸於行動,挑兩個宮女去試他一試。
  說是做額娘的不放心,給他添兩個伺候的人,實際是送去給睡的。
  話也沒挑明說,照德妃所想,年輕好看的宮女送到面前哪個爺們能忍住不吃?退一步說,哪怕爺們沒起意,宮女不得逮住機會勾人?
  十四也不小了,正在思春的年紀,讓兩個年輕貌美的伺候著難免心猿意馬,他心裡有著同德妃一樣的顧慮,就怕丟人,一直沒碰。這都過了好些日子,德妃也沒聽到動靜,就使嬤嬤走一趟,嬤嬤過去就訓了兩個宮女一頓。
  小選進宮來你就為了伺候人?難道不想攀高枝?
  既然想,如今機會就擺在面前,勾人都不會?
  兩人交換一個眼神,她們是怕德妃娘娘,打從心底裡怕,所以沒敢爬床,這麼看來,娘娘送他們來竟然是在床上伺候十四阿哥?顧慮煙消雲散之後,她倆很快就把十四勾到床上去,一開始是快了點,老十四覺得他沒問題,是經驗欠缺。
  既然經驗欠缺,那就得練啊,否則叫兄弟們知道他多丟人?
  這一練就食髓知味,停也停不下來。
  開葷太早不見得是好事,年紀輕又不知節制,做多了那種事很虧身體。後來,就有太醫同的非說,十四阿哥虧了腎水。
  德妃聽罷,又驚又怒,她當然知道是怎麼回事,這事不能怪她的心肝寶貝,也不能怪她一片慈母心,那錯在誰?錯在她看走眼挑錯人,給老十四送了兩個狐媚子,先前瞧著挺規矩,竟然勾得爺們下不來床。
  當日,嬤嬤又走了一趟,到阿哥所去將兩個宮女一併綁了,嘴一堵,杖責三十,沒半點留情往死裡打的,打完兩人已經皮開肉綻被太監抬著丟去了浣衣局。
  不出十日,就有一個偶感風寒不治去了,另一人直接瘋了。
  德妃聽說之後撥了撥手上的佛珠,還念了兩句經文,問嬤嬤說:「本宮打她們三十大板再把人丟去浣衣局那種地方是不是太過了?」
  「這宮裡還有比娘娘更慈悲的?換做另外三位遇上這種事,直接能將那兩個狐媚子亂棍打死。娘娘想她們作甚?不就是兩個奴才,死了是她命賤。」
  「你吩咐下去,本宮要吃幾日素齋,再替我兒念幾遍經文祈福。」
  過了一會兒,她又擔心道:「前頭十四還說讓她倆吃點苦頭就把人放回來,眼下人沒了,他還得來鬧本宮。」
  嬤嬤趕緊擺手:「十四阿哥哪會為兩個奴才秧子同您置氣?世家貴女不易得?貌美的宮女還少了?爺們難有長情的,人剛打發走是有點不適應,多幾日誰還記得她們?」
  那兩個宮女落得這般下場,在永和宮以及十四阿哥跟前伺候的越發小心起來。都說德妃娘娘是宮裡難得的和善人,事實上呢?要真是和善人,她能在後宮立足?
  德妃娘娘生得慈眉善目,心腸可狠著呢。
  虧腎水這茬讓十四跟著又丟了回臉,德妃也氣,又趕上他娘家侄女一頂小轎抬去四貝勒府,進府之後沒半個月就到她跟前來告狀,正好給了德妃一個出氣的機會。
  四福晉平白無故挨了教訓,關上門委屈壞了。
  這都是前一段時間的事,德妃提起來就是想讓皇上知道,十四出了那麼大事,她這個做額娘的把心思全放過去了,就疏忽了永和宮這頭。先幫自個兒辯解一波,又以退為進說她身為永和宮主位難辭其咎,康熙對四妃本來就多有寬容,他想了想,德妃的疏忽也情有可原,就沒把這次的事情算到德妃頭上,而是歎一口氣說:
  「老九吧,除了福晉誰都不要;老十四又反著來,葷素不忌搞得虧了腎水。朕前頭看老九心煩,如今想來,他還好,老十四得好生說說。身為皇子還能缺了人伺候,他這種沒見過肉的吃相真是丟人。」
  後宮裡頭,鮮少有人敢當著德妃的面說老十四丟人現眼,康熙就敢。
  最近一年,康熙對十四看法不少,這回的事讓他意見更大。
  這麼多皇子裡頭,就他能耐,才多大歲數就能把身體掏空了……就算是狐媚子勾人,他沒點自制力?
  看看老九,前頭兩個通房變著法勾他,他上過這種當?
  再看太子,那頭誘惑更大,也沒聽說過這種事。
  真丟人。
  康熙這麼感慨的時候,德妃心裡憋著火,還得裝出一臉認同,她演戲演得非常辛苦。
  結果呢,這事兒還沒完,康熙擱下硃筆,又道:「宜妃那頭啥事兒都不愛管,老五老九要折騰就由他們去,朕問她,她說兒子多大的人還要額娘操心?吃了虧他自個兒就知道反省,這樣反而沒出什麼事。愛妃你為十四操碎了心,十四如此不懂事,很該教訓。」
  這到底是心疼德妃還是戳德妃心窩子?
  德妃怕康熙當真要教訓十四,趕緊改口說:「他是一時糊塗,往後不會再犯了。」
  「你就是容易心軟,要是宜妃,巴不得有人好好收拾老九一頓。」
  四妃之間沒有新仇也有舊恨,平常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樣子,心裡怎麼想只有自個兒才知道。就像現在,德妃對宜妃是新仇加舊恨,恨都恨死了。
  十四受了這麼大罪,皇上不心疼他,反而踩著他褒揚起老九來。
  憑什麼呢?
  要誇的是老五也就罷了,老九他擔得起麼?
  德妃胸口悶疼,恨不得回去就聽到胤□暴斃的消息,被她惦記的胤□正在同老十喫茶,年前老十也要娶福晉進門,他去吹吹牛傳授點經驗。
  聊著聊著,就聽老十說:「對了,九哥,前次我們說好的那事時間定下來了。」
  胤□懵了好一會兒,死活沒反應過來,就問說:「什麼事?」
  「你成親之後就惦記九嫂,都不記事了。前頭咱們說好的,同那幾個王八羔子約戰,讓他們輸掉褲衩!」
  胤□直覺不妙,聽老十詳解一番,他一拍桌子。
  又是那凶婆娘應下的。
  她咋就那麼能耐?
  女則女戒不好好讀,女紅不會做,舞刀弄槍倒是厲害,吃喝嫖賭也還齊活。
  她這還是女人?這還是女人嗎?
  看他拍桌子老十還當他想起來了,又吹噓說已經宣揚出去了,到時候少不了來觀戰的,篤定能揚名京中。
  「約戰取消,哥哥沒空。」
  胤哦一驚,差點噗通跪下:「九哥!你是我親哥!咱們都說好了你不能這樣!不戰而慫你是想給愛新覺羅家給皇阿瑪丟人!!!!!」
  「……這種活動,就算咱們贏了皇阿瑪應該也驕傲不起來。」
  「那總比直接認慫好,認慫多丟人,那九哥,咱們就這麼說定了。」胤哦說完就開溜,不給胤□拒絕的機會,胤□這也胸悶呢,他回頭就進了寧楚克那屋,看寧楚克斜倚在榻上困覺,就伸出罪惡之手往她臉頰上一掐。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7 00:07:46

第四十章

  寧楚克抬起一腳踹過去,胤□反應挺快,鬆開掐她臉頰上的手,轉而鉗住腳踝。
  想也知道能搞出這種事的只有胤□,寧楚克就嘟噥說:「你又在發什麼瘋?掐我幹嘛?」
  胤□拿餘光瞥她一下,又哼上一聲。
  「你挺能啊,還擱外頭約了賭,今兒那頭找上門來說日子定下了。」
  寧楚克一下來了精神,她跪坐起來,抱著胤□胳膊說:「你說真的?這麼久沒動靜我還當是黃了。前次鑒寶會就錯過了,這回得去,一定得去。」
  寧楚克怎麼說都想去,任她使出十八般招數胤□就回了一句:「你別做夢了。」
  是夜,胤□讀完半卷書就去到福晉的正院,梳洗過後準備上床。以前不覺得,成親之後才知道抱著福晉睡覺的滋味,女兒家又香又軟,上床之後先幹上一場,爽過之後抱著她一會兒就能睡著。
  在房事上,寧楚克一貫是配合的,她也就是洞房花燭夜疼了一場,之後同胤□十分合拍。
  今兒個,胤□破天荒的遭遇了拒絕,寧楚克抱著胳膊坐在床沿邊,她比站在面前的胤□矮了不少,通身氣勢卻很唬人。
  「你出去,去朱氏陳氏那頭,別上我的床。」
  胤□扶額:「別鬧,爺明兒個還要早起。」
  這話寧楚克就不愛聽:「誰和你鬧?你不帶我出門還想睡我,想得挺美……」
  「爺還不能睡自個兒福晉了?」
  「誰家爺們只睡福晉的?你這孽根還挑人不成?」寧楚克說著,朝他小腹以下瞥去一眼,胤□心想我兄弟還就是挑嘴!又想到自家福晉既能打又不講道理,想武力鎮壓都不行,那就只能讓步了。
  現在情況是這樣的。
  帶她出門極有可能會出紕漏,甚至讓人看笑話;不帶她出門,就要被剝奪吃肉的權力。
  胤□想了想,往後都吃素那活著還有啥意思?他在兩個選項之間沒多猶豫,挺乾脆就改了口:「想去可以,你扮作太監,爺帶你去。」
  寧楚克往床裡一滾算是同意了他的說法——
  太監就太監,能去就成。
  這一晚,胤□吃了個夠本,他第二天就找老十問了日子,問罷掐指一算還有五六日,倒是不急。又說寧楚克這頭,從得到許可那天起,她就在為出宮做準備,每天都在觀察小太監的舉止。
  在角色扮演上,寧楚克有豐富的經驗,要是別人扮大老爺們扮太監可能會一眼穿幫,她則不同,她收拾出來真的很像,但凡是不認識的,恐怕想也想不到這裡來。那張臉是美過頭了,沒關係,上點脂粉看起來就能大變樣,最大的問題出在頭髮上,索性已經入冬,帶個帽子就沒有問題。
  寧楚克做了充分的準備,平常她天天睡懶覺的,到那日破天荒起了個早,妝是竹玉畫的,頭髮是奶娘給辮的,他倆一邊忙活一邊勸:「福晉您再想想!」「要是給人識破了咋辦啊?」「您還是別跟去了!」
  她倆也知道自家主子是什麼德行,拿定了主意八匹馬都拉不回來,說再多也是白搭。
  猜到勸不住,她們心裡還抱有奢望,萬一呢?
  然而並沒有那麼多萬一。
  你期待的好事從來只有微乎其微的可能到來,你擔心的壞事一般都跑不了,她倆苦心相勸,喜寶踩在窗台上又蹦又跳嘴裡還嚷嚷著:「不聽不聽,王八唸經!」
  寧楚克讓它逗得直樂,笑過了才說:「不是王八唸經,是九哥唸經!」
  「噢,對,美人你真聰明!」
  「是九哥唸經,九哥唸經!」
  被點名的九哥不知道從哪個旮旯裡爬了出來,伸長脖子瞅著對鏡梳妝的美人,這時候,胤□也收拾妥帖過來了,他一腳邁過門檻,問說:「你好了沒有?」
  寧楚克聞聲一回頭就看見站在門口的胤□以及同樣在門口那只王八。
  他倆探著脖子看過來的模樣可真像啊。
  眼看勸是勸不住了,奶娘麻溜的將髮辮理好,又挑了頂戴得穩遮得住的帽子來,再問:「您二人出宮這會兒要是有人來找,當如何?」
  「尋個由頭敷衍過去。」
  「萬一要是敷衍不過去呢?」
  「那就照實說。」
  奶娘不像寧楚克那麼會掰,她覺得自己還是問清楚:「您說一個,奴才記下來。」
  寧楚克拿食指在檯面上敲了敲,說:「要是皇阿瑪或者額娘來找,就說爺帶我出去了,又問我二人做什麼去,你只管說不知情……要是其他人來找,不用搭理。」
  交代清楚以後,寧楚克跟著胤□往外走,她扮的是著常服隨主子出宮的小太監,脫掉花盆底拆了兩把頭她比胤□矮不少,配上自信演繹,看著挺像那麼回事。
  他二人來到前院,老十以及老十三已經等著了。
  他們仨湊一起出去浪,這組合倒是蠻讓人意外的。
  平常九十不分家,十三同老四關係好,不過十三也是個玩得開的,內心很是自由,哪怕從前交情不深,他和老十挺容易就聊到一起,誰讓老十長了一張忠厚淳樸的好人臉呢,每回九十兩兄弟一起搞事,別人就默認胤□是禍頭子,都說老十篤定被坑了……
  十三對胤□也有些成見,左等右等不見人他還抱怨來著:「大老爺們這麼墨跡!」
  剛抱怨完,人來了。
  「九哥你今兒個真夠慢的,我倆等了半天。」
  「走!咱們這就去殺他個屁滾尿流,叫他看看誰會玩誰會賭。」
  「這說到賭啊,我九哥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老十一通馬屁拍下來,忽然發現哪裡不對。
  「怎麼今兒個不帶錢方?」
  「這誰啊?看著怪眼熟的。」
  胤□瞥寧楚克一眼,心想有那麼難認?
  老十真沒瞧出來,倒是老十三,他腦子裡不經意劃過胤□大婚當日的場景,想起了只見過一回的九嫂的臉。這一想起來,就感覺頭暈:「九哥你、你怎麼還帶嫂子同去?那種地方嫂子咋能去?」
  聽見這話,老十傻眼了。
  「這是嫂子?」
  「哥誒!我的哥!咱們兄弟出去浪你還帶婆娘?」
  寧楚克笑瞇瞇問說:「怎麼,你們要去的地方不能帶婆娘?」
  是沒說不能,也沒人這麼玩啊。
  兩兄弟還想勸,胤□臉上明晃晃寫著你們加把勁,頂好把人勸住。寧楚克比他還輕鬆,她翹著腿兒坐下,順手給自己倒了杯熱茶,端起茶杯晃了晃說:「我就把話說在這兒,今兒個要麼一起去,要麼誰也別去。」
  胤哦、胤祥:……
  「九哥你不管管?」
  胤□攤手:「管不了,你嫂子自幼習武,哥哥我打不過她。」
  那還說什麼?
  啥也別說了,走吧。
  一行人大大方方出了宮,出去這一路胤□還給扮成太監的寧楚克取了個名兒:「叫四喜咋樣?」
  胤祥抗議說叫五六七喜都行,不准叫四喜。
  「不然叫來福、來財、來旺?」
  寧楚克還想說你是在給狗取名呢?只見胤□一撫掌:「來旺好!今兒個是得要旺!」
  當時寧楚克就想給他一腿,感覺背後發冷,胤□第一時間看向福晉:「收收這一身殺氣,你現在是爺的貼身太監!是太監!別穿幫了!」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7 00:07:56

第四十一章

  「來旺啊,給爺捶捶腿!」
  「給爺笑一個!」
  胤祥早想提醒他九哥:你這是在玩火。
  看在他倆關係也就一般的份上,還是算了,由他作死去吧。
  本來,寧楚克以為他們會約在賭坊,結果他們去到個湖邊,湖邊停了艘頗大的畫舫。
  寧楚克對胤□的耐心眼看就要告罄了,瞧見這艘畫舫,她火氣又下來不少,正想問這是誰定的地方老十就幫著解釋起來:「這都入冬了,還來遊湖是有點怪,不過九嫂你放心,上頭燒得有炭盆,不冷。」
  說著他又補充道:「咱們本來約在其他地兒,九哥改到這邊來的。」先前老十想不明白,如今看來是顧慮嫂子。
  聽他這麼一說,寧楚克就促狹的看向胤□。
  她想起先前因為月事錯過了鑒寶會就抱怨了兩回,胤□說她是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
  沒想到他心裡還裝著這事兒呢。
  這麼一琢磨,寧楚克就感覺美滋滋,她還沒美夠,就讓胤□拍了拍頭:「都說這是來旺,咱們隊伍裡沒有你九嫂,只有來旺。」
  老十三在心裡替胤□上了一炷香。
  九嫂好不容易才陰轉晴,還沒晴多久,雷雨就要來了。
  一行人登上畫舫,他們到得不算早,進去發現裡頭已經有不少人了。誠如胤哦所說,本來以為冬日裡遊湖會很冷,上來之後發現也還好,紈褲子弟享樂是不分季節的。那畫舫頗為寬敞,裡頭已經佈置好了,不僅有約賭的雙方,有作見證的中間人,還有好些個圍觀者,前來圍觀的都不是普通人,全是些敗家老爺們。
  寧楚克這才看明白他們要挑戰的是誰。
  是幾個皮相還湊合,穿著打扮很像那麼回事的年輕少爺,又聽他們一番寒暄,才知道那頭有赫捨裡家的,有佟家的,也有幾個宗室子弟……左右都是皇親國戚,也難怪,要是身份低了能同皇子約賭。
  打過招呼之後,胤□找了個暖和的地方坐下,寧楚克也很自覺,跟著往他旁邊一坐。
  胤□小聲提醒說:「別忘了你的身份。」
  寧楚克想想也對,就準備站後頭去,老十就勸起來:「來旺你坐著,這又不是在宮裡頭,沒那麼多講究。」
  他這麼一說,那些個紈褲子弟就打趣道:「怎麼十爺你帶來這個不跟著坐下?」
  「那能一樣啊?來旺是什麼身份!」
  大傢伙兒還真想問問這個來旺是什麼身份,他不就是個太監?以為穿了常服大傢伙兒就看不出他是個太監?
  不過呢,主子做事不用和底下人講道理。
  他們又一想,了不起就是九貝勒的男寵,京中有不少老爺們喜歡養相公。
  想到這裡,就有人多瞄了幾眼,還別說,這太監長得真不錯,難怪得寵。
  看他們有一茬沒一茬的往自家婆娘身上瞄,胤□就不高興了:「今兒個過來不是約賭?怎麼賭?」
  「您說怎麼賭就怎麼賭!」
  胤□正想接茬,就讓寧楚克攔了一手:「怎麼賭不打緊,賭點什麼才是重點。」
  左右所有人都誤會了,胤□就摟著她肩膀問:「那你說,爺該同他們賭點什麼?」
  寧楚克擱他後腰上掐了一把:「總不能是賭錢這麼俗的……」
  他還沒說完,邊上人幫著出主意了。
  「脫衣裳!輸一把脫一件!輸光了就光著回去!」
  「這有點過分了,不如就往臉上畫王八。」
  「畫王八好,就畫王八,畫上去三天不准洗!」
  說實在話,哪怕對面身經百戰,心裡還是虛,賭嘛要看運氣的,誰也不敢說一定贏。心裡虛,嘴上不能輸人,他們就把選擇的權利讓給幾位皇子,你身份高,你說了算。
  本來以為皇子更要臉面,更不會同意,沒想到胤哦很乾脆的同意了。
  「那行,就畫王八,在場的都來做個見證。」
  在場的一片叫好聲。
  他們過來就是作見證的,出來玩就要輸得起,輸不起以後別出來混。
  本來覺得兩邊敢約,實力總歸差不離,沒想到這竟然是個一面倒的局。一開始,胤□就踢了踢寧楚克的小腿:「先讓我們來旺陪著玩幾盤,試試你們的火候。」言下之意你連她都贏不了就別想請爺出山。
  然後,甭管是押大小,猜點數……把賭坊裡那些花樣全搬出來了,就是沒人能過得去寧楚克這一關。
  胤□淡定得很,他坐得穩穩當當在旁邊喝茶呢,倒是老十以及老十三,全看傻眼了。
  敢情今兒個還是夫妻檔。
  九哥壓陣,九嫂衝鋒。
  這兩口子玩得溜,看九嫂賭起來這豪爽勁兒,他倆真夠登對的。
  連著十把,對面一把沒贏,寧楚克興頭過了就坐回胤□身邊來:「這就是爺說的京城頂級紈褲子,就這麼點能耐?」
  人家原就憋著火,讓她一撩,就熊熊燃燒起來。
  「咱們紈褲子弟不止是賭,還得會吃喝嫖,換一樣再過兩招?」
  胤□已經認命了,今兒個不讓寧楚克玩個盡興她往後還惦記,既然都這樣了,他就扭頭看向自家婆娘:「你說呢?」
  寧楚克纖白葇荑往扶手上一拍:「來啊,誰怕誰啊!嫖往後挪挪,就比吃喝,要是我們都贏了,臉上那王八一個月不准洗。」
  對面跟著一拍扶手:「要是你輸了,也得畫滿一個月!」
  老十和老十三互相交換了個眼神:這真是他們九嫂?這還能是個娘們?
  胤祥頂住壓力勸了一句:「九哥你不管管?」
  胤□微笑,他表示無所謂:「來旺高興就好。」
  別人不知道,他心裡有數,另幾樣不敢說,比吃寧楚克輸不了,她那條舌頭真的厲害,喝個湯藥都能分辨出裡頭有哪幾味……再者說,胤□只見過別人擱她手裡吃虧,還沒見她把自己賠進去,哪怕這還在放話的階段,就已經能料想到最終的結果了,得虧現在是大冬天,只是畫烏龜,沒讓脫衣裳,不然對面那幾個倒霉蛋真能輸掉褲衩。
  不愧是兩口子,再沒有人比胤□更懂寧楚克了,吃這一項是讓底下奴才去買了同一爐烤出來的四隻鴨子,每隻鴨子上切下幾片,四隻,裝作五盤,其中兩盤出自同一隻鴨子,就是讓你吃出來哪兩盤是從一隻鴨子身上取的肉。
  這是京中一家酒樓的招牌菜,每隻鴨子肥瘦都差不多,又是同一爐,火候也相當,吃的時候再刷上醬汁,幾乎沒可能分辨得出來。
  雖然感覺分辨不出,該有的過程還是沒少,片鴨子的時候有好些人見證,裝盤的時候盤子雖然一樣,底部是做了記號的,之後他們還特地打亂了順序,到端出去的時候哪怕親眼看著裝盤的都糊塗了。
  分不出,完全分不出。
  本來,假如是五選一,有幾率能蒙對。
  五選二的話,光搭配就有好多種,要靠瞎蒙太難了。
  到試吃的時候,對面一頭霧水,嘗不出,感覺一模一樣,寧楚克就是能吃出來。
  不同的東西她吃起來感覺不同幸福度也不同,都是鴨子,差別是挺細微的,總歸是有差別。
  比吃又是她贏,她能贏圍觀群眾都萬萬不敢相信。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7 00:08:07

第四十二章

  對面那幾個深感丟人,比了兩項他們都輸在這太監手裡,從頭到尾三位爺沒出過手。吃輸了,賭不行,那總得贏一樣,否則多丟人?幾人之中有個酒量極好的,就說重新比過,比喝。
  接著有人送上兩壇花彫,胤□皺眉,別的就算了,他哪敢讓自家福晉和別家爺們比喝酒?胤□正想說換人,寧楚克先開口:「這個要喝到什麼時候?上燒刀子來,再來兩個大碗。」
  胤□臉都黑了:「誰許你擅作主張?」
  他剛訓了一句,對面就跟著起哄:「燒刀子!換燒刀子!花彫沒點酒味兒!」
  胤□恨不得脫了褲子打她屁股,這婆娘就會搞事情。
  寧楚克還衝他笑:「爺放心,我能喝,我一定贏!」
  為了證明自己能喝,待燒刀子送來,她先給自己滿上一碗,仰頭灌下,又滿上一碗,再灌下,她滿上第三碗,抬眼朝對面看去:「喝啊,怎麼不喝?」
  說著她一拍桌面:「再上幾壇,今兒個喝死一個也要分出高下來,京城第一紈褲子必須是我們爺,吃喝嫖賭我們爺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言罷,她又灌下第三碗,看她喝燒刀子那架勢就跟喝水似的,要不是送來的時候他們拿筷子頭試過的確是烈酒,還真不敢相信宮裡有這麼厲害的太監。
  瞧她這氣勢,這風流姿態,可惜了是個太監!
  寧楚克三大海碗下去臉色都沒變,反而是對面那幾個還沒喝就黑了臉。
  「行了,咱們認輸,今兒個是九爺贏了,有機會咱們再比過。」
  胤□惦記著要收拾寧楚克,沒親自去畫王八,他把這個機會讓給了圍觀群眾,旁邊喝茶看熱鬧的提著筆蘸上墨水一擁而上,你一隻我一隻將那幾個倒霉蛋畫成了大花臉。
  很好,很有特色,看他們這臉……醜得絕不雷同。
  胤□招呼上老十以及老十三準備回宮,他想著回去非得扒了褲子揍她屁股,讓她知道烈酒不能隨便喝,更不能當水喝。寧楚克還沒察覺到危機降臨,讓胤□拖著往外走的時候還抗議呢。
  「這就回宮了?我還沒玩夠!」
  「多待一會兒嘛?□□,九哥,多待一會兒好不好。」
  胤□臉色更黑:「我瘋了才帶你出宮來,跟我回去。」
  他們前腳走,後腳就有人議論起來,說那太監能耐啊。
  就有個看完全程一直沒說話的,這會兒輕笑一聲,開口了:「看看十爺和十三爺的態度,那能是個太監?」
  「不是太監?那是誰?」
  那人也沒吊胃口,又說:「我方才注意到,她是一雙小腳,又全程戴著帽子,還有那雙手……你們回想一下她那雙手。」又白又細又長,比世家貴女還世家貴女,再加上她有膽子一屁股坐在九爺身邊,還敢擅作主張。
  「臥槽!!!!!難道是九福晉?」
  「不能吧?九爺這麼會玩?」
  「你打死我也不信那是個女的!咱們還能輸給個女的?」
  那人再道:「不敢打包票,不過十有八九。你們真想知道就去試試福海,把今兒個這茬說給他聽,看他是什麼反應。」
  福海能不知道自家妹子?
  金舌頭,千杯不醉,賭運驚人。
  那還能不是寧楚克?
  那當然是寧楚克!
  看他一瞬間黑了臉,紈褲子弟們懂了,他們默契的選擇了閉嘴,沒敢往外宣揚,輸給皇阿哥不算丟人,輸給皇子福晉才他娘的丟人!
  又有人嘀咕說:怎麼就沒讓老子娶個這麼會玩的?
  其他人跟著點頭,是啊,別家婆娘這麼有趣,自家婆娘只會講規矩,只會拘著不讓出門。
  縱使他們沒往外宣揚,那王八明晃晃畫在臉上,一個月不讓人洗,轉身皇城根下都知道了,聽說九貝勒成功擊敗了那群敗家子,成為京中第一紈褲。
  康熙得知此事臉上黑黝黝的:「去,把老九給朕找來,老十老十三一併找來,這幾個混賬!」
  康熙看著排排站在御前的三個兒子,感覺渾身都疼,他的目光從三人身上匆匆掃過,之後毫不猶豫跳過了經常犯事那兩人,最終鎖定了老十三這個剛落水的失足少年。
  「老十三,你來說。」
  被點名的胤祥愣了愣,他有片刻的猶豫,最終選擇實話實說,他告訴康熙,兄弟幾個偶然發現了九哥的才能,一時技癢就約了幾個同好來比劃比劃。
  才能?
  神他娘的才能!
  同好?
  熱衷於吃喝嫖賭的同好?
  心中的疑惑得到些許解答之後,頭疼的症狀並沒有減輕,反倒還加重了。
  「聽說你們去了四個人,還有誰?」
  這是個好問題,老十以及老十三齊刷刷看向胤□,眼神裡寫著「九哥你說」。
  康熙順著看過來,胤□將腰板挺得老直,跟著抬手摸了摸鼻樑:「說實話嗎?」
  御前伺候的梁九功一個哆嗦,你不看看這是什麼時候總得看看這是在哪兒……擱御前立著還想編假話哄騙皇上?那是欺君!康熙聽了那話也是吹鬍子瞪眼氣得不輕,感覺到有殺氣,胤□心一橫全說了:「事情是這個樣子的,皇阿瑪您聽了別生氣,那第四個人就是我福晉,前頭她說想乘一乘畫舫,說了好幾回,既然有機會我就把人帶去了。」
  康熙:………………
  啥?你說啥?你說她是誰?你再說一遍?
  既然會找他三人問話,康熙自然是調查過的。根據他調查的結果,大顯神威的主要還是蒙面中的第四人,現在這個身份揭開了,他心裡的疑惑也得到了解釋,然非但不能釋懷,反而更覺得頭疼胸悶氣喘不勻。
  滿蒙漢三族,漢人對女子的約束最甚,也因為漢女總束於閨閣,平常也就是彈琴繡花吟詩誦詞,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對比八旗貴女她們別有一番韻致。在達官貴人府上,漢女經常能壓過八旗貴女得隆寵。旗人見大老爺們吃這套,就競相模仿起來,各府都有教導彈琴繡花的西席,這樣的風氣一起,八旗貴女就跟量產出來似的,颯爽勁兒少了,全學起溫婉雅趣那一套。
  不是說這套不好,站在皇帝的立場,女人們自願接受教條約束是好事,這樣能消磨反骨,哪怕遭遇不公也是忍得多,更便於朝廷管理,能少很多麻煩事。
  但任何事都有兩面,時下菟絲花越來越多,女人家只會守著大老爺們過日子,爺們一天不來就惦記,吃不香,睡不著,整日胡思亂想,天天以淚洗面。姑且不說這樣的女人能不能教好兒子,她們能不能生下健康的娃兒都是未知數。
  做額娘的身子骨弱,從她肚皮裡爬出來的能有多好?
  為了爭寵,女人家懷著孩子一樣要擦脂抹粉,怕身材走樣不敢進補,孩子生下來跟貓崽子一樣弱。
  這些都是弊端,康熙能想到,卻拿不出好辦法來解決。
  如今女人們走路是蓮步款款說話是輕聲細語,在這樣的大環境下,胤□福晉就跟異端似的,她太與眾不同了。誰家福晉拳頭比爺們還硬?誰家福晉能在吃喝嫖賭上力克京中一票紈褲子?除了她還有誰?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7 00:08:17

第四十三章

  康熙頭疼得很,他不知道該咋說,以前覺得胤祀福晉煩人,這麼看來胤□福晉才是真正的刺頭!崇禮可真會養閨女。
  你要說她有多大錯,彷彿也沒有。
  難道別人都小聲說話我也要小聲說話?別人都彈琴繡花我就得跟著彈琴繡花?沒這個道理!
  正因為這樣講不通,她就更讓人頭疼了。
  康熙還糾結著,胤□表態說:「皇阿瑪我懂您,您不用愁,這回是兒子大意了,沒想到她那麼能耐!往後我再不帶她往那種地方去!回頭就好好說她!您說說……要吃要喝要賭在宮裡頭不是一樣的?閒得發慌大可以請嫂子們小聚,再不然還有那麼多娘娘!」
  胤□自我感覺良好,他覺得自己可真善解人意。
  瞧瞧康熙,恨不得迎面扔去一個硯台。
  不!不許在阿哥所裡吃酒賭錢!不許在宮中傳播邪教!老子寧肯繼續為新生兒的身體問題犯愁也不想在紫禁城裡看見群魔亂舞。要和朝上的老頑固講道理已經夠煩人了,那麼多國家大事等著皇帝批復,後宮再亂起來日子咋過得下去?
  康熙滿心滿眼都是拒絕,他指著胤□的鼻子一頓臭罵:「你滾!趕緊把府邸修繕好自個兒當家做主去。誰的福晉誰管,趁早給朕搬出宮。」
  胤□還想勸勸他爹,做人不能這麼暴躁,有話好說嘛。
  康熙一句也不想聽,就讓他閉嘴,退下。
  類似的場面胤哦見多了,他直樂呵。倒是胤祥,眼睜睜看著老九將皇阿瑪氣了個半死,他回去這一路都是恍惚的,晚些時候見到四哥還說呢,九哥可真能耐啊……
  老四同老十三關係好,順著問了一句,就這麼讓老十三打開了話匣子。聽他講過一遍,老四那臉色真是一言難盡。
  怎麼說都不是一個額娘生的,從前也沒啥交集,胤□的事輪不到他管。他只得說了十三一通,叫他別跟胤□瞎攪和,沒事臨帖看書再不然騎馬射箭都行,吃喝嫖賭叫什麼事兒?京中第一紈褲子能是光榮的稱號?
  得虧敗家子們沒聽見這話,否則非得給胤禛套麻袋,這怎麼就不光榮了?
  九阿哥一戰封神,如今在皇城根下名氣大著,多少廢物蛋子將他視為人生目標,準備努力一把成為像他這麼成功的人。多成功啊,吃喝嫖賭樣樣都是狀元,娶得美嬌娘不說,美嬌娘還與他志同道合,說到吃喝嫖賭非但不攔反而跟著一起來,他倆浪出了一個夫妻檔。
  在紈褲子弟眼中,再也沒有比九阿哥更好命的,看看別人家福晉,爺們做啥都鼎力支持,遇上難關夫妻一起上,共同面對,這多感人。再看看自家倒霉婆娘,回去身上有丁點酒味兒就能念叨半天,要是再有胭脂水粉味兒,你完了,跟著就是一番鬧騰,說什麼我瞎了眼才嫁給你這麼個窩囊廢!你除了吃喝嫖賭還會幹啥?你不為我想想就不為咱們兒子想想?老子不中用兒子出門都抬不起頭……
  類似這樣的話每隔幾天就要聽一回,也有些娘家勢弱不敢同爺們大小聲,就抹眼淚,看她抹眼淚就煩,有話不能好好說?
  站在敗家老爺們的立場,我都已經是這樣了,能上進到哪兒去?你這麼瞧不上就好生培養你兒子唄,當爹的讓他生在富貴人家好吃好喝還不夠?你嫌我給他丟人了?那些家裡窮得叮噹響的咋辦?直接抹脖子上吊?
  本來就感覺自家婆娘煩人,又見識了別人家婆娘的風采,敗家老爺們就坐不住了,又一次關上門吵起來時,他忍不住就說了一句:「你說你倒了八輩子霉嫁給我,我才是上輩子沒積德攤上你這麼個倒霉婆娘,你看看別家福晉,再看看你!」
  這還能忍?他福晉砸了一地碎瓷片:「你讓哪家的狐狸精勾了魂!你說,是哪家的?」
  「哪來什麼狐狸精?真是不可理喻。我讓你學學人家九福晉,九貝勒那才是人過的日子,娶上那種婆娘才是祖上積德!」
  類似的情況時有發生,胤□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就成了敗家老爺們羨慕的對象,得虧他不知情,否則篤定是血淚兩行。
  這話該由他說才對。
  真羨慕你們婆娘溫柔賢惠,攤上寧楚克他才造孽了。
  你以為夫妻檔是理想組合?真他娘的遇上吃喝嫖賭樣樣上手的婆娘,你才不想帶她出門!帶她出門丟的是自己的臉,你個大老爺們別的不行就算了,吃喝嫖賭都比不上個女人,活著還有啥意思呢?
  為了掐滅寧楚克蠢蠢欲動的心思,胤□都跟好人學好人了。
  要想攔著不讓福晉瞎搞,你能怎麼著?只得以身作則。
  不過呢,天老爺總愛跟人開玩笑,胤□以身作則了幾日,時間就來到十月下旬,掐指一算,寧楚克又要放污血了。提前兩天,胤□就緊張起來,結果這個月有些反常,她有些不適,卻不像前頭那麼慘烈,都沒兩天身上就乾淨了。胤□盤算著請太醫來看看,看這是怎麼個情況,他睡前還念著這茬,睡到五更天醒來,他感覺不對勁。
  怎麼回事呢?怎麼好像躺在寧楚克懷裡?
  剛睡醒,人還有點迷糊,胤□平躺了一會兒,猛地反應過來,他雙眼瞪得溜圓,直挺挺坐起身。
  他二人睡在一起,這麼大動作被子裡就灌進了冷風,寧楚克提了提被子,準備翻個身繼續睡,就感覺身上笨重了很多,她伸手往胸口一探,往腹下一摸,片刻之後睜開眼跟著直挺挺坐起來,她滿是不可思議看向一旁的胤□:「好傢伙,怎麼又換過來了?」
  千言萬語化成一個詞:呵呵。
  胤□比她更想知道這是為什麼?
  他還想請寧楚克注意一下表情,別這麼樂呵,他娘的嘴角都勾起來了。
  胤□才知道,用自己的臉擺出竊笑的表情多氣人,看了就他娘的忍不住想揍她。
  接收到來自身旁的咬牙切齒,寧楚克往胤□身後塞了個靠枕,又替他拉了拉被子:「這麼冷的天,別凍著你,把被子蓋好咱慢慢說。」
  替他將被腳掖好以後,寧楚克語重心長道:「你看看你最近拒了多少邀請,這麼一換不是正好?京城第一紈褲子的名聲就交給我,你關上門享福吧。你放心,你該吃吃該睡睡再做點女紅啥的,這日子怎麼舒坦怎麼過!萬一要是受了委屈爺一定替你出氣!」
  寧楚克說著,順手將胤□往自個兒懷裡攬,胤□氣得一句話說不出。
  這他娘的切換可真自然入戲可真快啊!
  她該不會早就盼著這一天?
  胤□就想問問天老爺,自個兒是幹了什麼缺德事才落得這麼個下場?
  他好不容易改掉諸多陋習重振男兒雄風,不過是睡了一覺,又換了!
  胤□還沉浸在悲痛之中,寧楚克深情款款看過來:「別的待會兒慢慢說,心肝你先幫幫我。」
  「……」胤□直覺不妙。
  果然,只見她牽過自己的手,朝著腹部以下精神抖擻的大兄弟一壓:「總不能叫我就這麼出門?你想想辦法。」
  胤□整個表情都龜裂了,寧楚克還在說:「要不你讓它軟下去,要不就讓我上一回,你別說,我還真想嘗嘗那是怎麼個滋味,得有多爽才能叫大老爺們天天惦記。」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7 00:08:27

第四十四章

  說這話的時候,寧楚克一臉憧憬。
  要忍住不打死她真難啊,胤□在心裡問自己:這他娘的還是女人嗎?誰家娘們遇上事是這種反應?
  她把期待兩個字明明白白寫在臉上,只差沒說先讓我干個爽,有話幹完再說。
  胤□黑著臉收回手來,跟著翻身下去:「那種事想也別想,你收拾收拾下床來,該起了。」
  既然又換過去了,這當口再琢磨為什麼會交換也沒意義,畢竟事有輕重緩急,胤□盡量讓自己樂觀一點,他抓緊將最近的任務說給寧楚克聽,第一是出宮建府的事,宅邸是現成的,如今正在翻修,那邊時常會找上門來請拿主意。再有就是不用天天往上書房跑了,主要是為朝廷分憂,功課倒還是有……
  寧楚克特地將閒雜人等全打發出去,聽他說完歎一口氣,「心肝你要相信我,我是很有經驗的。對了,我也有一事要說,主要是我的猜測,我猜咱倆會交換是因為你前頭大放厥詞說懷孕是好事生孩子多輕鬆。當時我聽你胡說八道就在心裡想,老天爺您開開眼吧,也讓這混蛋嘗嘗十月懷胎一朝臨盆的滋味,咱倆會交換真沒準是因為我有了,穩妥起見,還是請太醫來看看。」
  說這話的時候寧楚克還在啃點心,她看起來非常從容,非常自然,她以無比輕鬆的姿態投下了一顆炮彈,將坐在旁邊的胤□炸了個七葷八素。
  「……你說什麼?」
  「我說還是請個太醫來看看,你怕是有了,」說著寧楚克伸手往他肩頭上一搭,「要真是雙身子你往後可別任性,要好生保重,我這麼說也是為了你,這孩子生下來是你們愛新覺羅家的種,是男是女是胖是瘦全看你自己了。」
  這要是她來懷她來生,頭一胎頂好是個兒子,要閨女後面再說,這樣能鬆快些。
  但既然交換了,寧楚克由衷希望頭胎是個大胖閨女,她就等著看胤□那些兄弟怎麼說,等著看胤□是個啥反應。
  照額娘所說,尤其生頭一胎的時候,真得豁出去命,為什麼各家都是慈母居多?那是拼老命生下來的,寧肯把兒子慣壞了也捨不得看他遭罪。
  寧楚克還真想看胤□手撕親爹親兄弟為大胖閨女正名。
  不過是男是女不到生下來誰也說不好,她也就這麼期待一下。
  這頭寧楚克想著她得學習一下各家爺們怎麼疼婆娘,要讓懷著雙身子的胤□在隆冬之中感受到春天般的溫暖,胤□呢,完全沒接收到她傳來的信號,他腦子裡只剩下一句話:
  你怕是有了!
  有了!
  有了!
  有了!
  想到這裡,他連棗茶也喝不下去了,擱下茶碗又往裡間走,準備翻身上床去。
  瞧這人突然站起來往裡走,寧楚克趕緊跟上:「你怎麼了?」
  「我不信老天爺這麼不開眼,這是在做夢!一定是夢!」
  寧楚克看著合衣躺下的胤□,不由得露出了關愛傻子的表情,她跟著到床沿邊坐下,盡量和藹的說:「別騙自己了,都是真的!心肝你堅強點,遇上這種事咱們誰也不願意,可既然已經這樣了,日子總是要過下去的。」
  胤□睜開眼來,挑高了聲調咬牙切齒問:「你還能不樂意?」
  寧楚克歎一口氣:「我要替你收拾多少爛攤子,我這壓力也是很大的。」
  再由她說下去,胤□真怕自己忍不住咬死這牲口,他指了指門口的方向:「你讓我想想,你出去。」
  「那行,你好好想,盡量把這個事情想通了,想通之後請太醫來看看,我說那事兒十有八九跑不了……」寧楚克囉嗦了好幾句,跟著就從裡間出去,留下胤□自個兒琢磨去。她喝了半碗茶,又用了些點心,跟著就想去院子裡吹吹風,平復一下澎湃的心情。
  剛出去,迎面撞上喜寶。
  喜寶張嘴就要罵,突然發現不對勁:「咦?美人兒你怎麼又變成九哥了?」
  喜寶說著就往寧楚克肩上踩,讓她輕輕一彈歪倒下去。
  「都說了地上爬的才是九哥,記不住是不是?」
  「對,對,鳥差點忘了!九哥是王八,王八才是九哥!」喜寶說著還繞著她飛了一圈,「你都好久沒帶鳥出去,今兒個上哪兒玩啊?」
  寧楚克還準備複習一下皇阿哥的方方面面,這會兒沒空陪喜寶胡鬧,就讓它自個兒浪去。又說過兩天四哥生辰說是要小辦一場,屆時帶它去見世面。
  胤□是怎麼自我調節的寧楚克不清楚,不過她有句話沒說錯,既然事已至此,日子總得敷衍著過下去,好好活著才能等到再度換回去的那天。
  就是抱著這樣的信念,胤□喝了兩碗粥,他感覺有個八分飽,這才點了個太監讓他拿名帖去請太醫來。
  這時候,胤□的心情依然相當複雜,他不知道自己該盼著有還是沒有。
  要是沒有,那為啥換了?
  要是有了,難道真讓他來安胎?
  眼瞧著是九貝勒的名帖,太醫院不敢耽擱分毫,立刻有人問說是什麼個情況哪兒不舒服,他們想著先看看是傷寒還是痘疹,有個初步的判定也好指派最合適的人去。結果來跑腿的壓根說不出個所以然,他急得很,又催說快點,幾位太醫默契交換一個眼神:「還是請林大人走一趟。」
  被點名的才四十出頭,在名醫裡頭算年歲輕的,他最擅長什麼呢……他最擅長切喜脈。
  根據多年的從業經驗,遇上這種來跑腿的都不知道主子是個什麼情況,說不出任何病症,那麼最有可能就是懷孕了。
  林太醫跟上就走,小藥童背起箱子在後面走,一行三人進了阿哥所。
  這時寧楚克已經讓胤□打發去書房寫字了,喜寶跟去書房裡頭,胤□那邊只餘下奶娘以及竹玉桂香,都是大婚時提督府陪嫁的奴才。
  三人還不知道自家主子的身體狀況?除了放污血那兩日,平素她精神頭好著,沒怎麼得過風寒,打小少病少痛,今兒個突然傳了太醫,看神情,說不上難受,更像是滿心複雜……這真的很像是有了身孕。
  可福晉前個月並本月都來過癸水,要是有孕,又說不通。
  到底是做奴才的,主子沒開口,都不敢多說什麼,她們一等二等可算等來了太醫,那太醫隔著帕子切了半天脈,眉心擰成了個川。
  哪怕正常情況下,胤□都沒多少耐心,更別說這種時候,看這個庸醫半天不張嘴,他發問了:「診出個什麼你倒是說。」
  林太醫這才往後退了兩步,拱手道:「福晉問的可是喜脈?」
  「既然知道就麻溜點直接說,我這個脈象,有還是沒有。」
  有那麼簡單就好了,林太醫斟酌過後,應道:「脈象太淺,若有似無,保險起見,還是等半個月再切一回。」
  胤□盯著姓林的看了一會兒,他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嫌棄,彷彿在說:診了那麼長時間沒放出個屁,就這點水平你也敢來當太醫?太醫院是該整頓整頓了。
  林太醫又不瞎,還能看不明白?
  他心想下回打死也不來這頭,真是大材小用。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7 00:08:38

第四十五章

  本太醫擅長的不是切喜脈!是摸性別!哪怕其他手藝差點,這手打娘胎裡斷男女的本事就讓他賺飽了荷包,太醫院其他人都可以取代,唯獨他!他必不可少!
  上至宮裡的娘娘,下至達官貴人府上的妻妾,誰不想提前知道懷的是男是女?
  要是個兒子,哪怕賠上命也要顧得周全,要是賠錢貨……比起生下來,用來設局不是更美?許多婦人都是這麼想的,也就造就了姓林的在太醫院地位超然,都不知道他是打哪兒學來的手藝,他摸得就是准,沒聽說有出錯的時候。
  胤□聽說過這人的名號,他是抱著期待的,甭管有還是沒有,總得有個說法,結果姓林的叫他失望了。
  哪怕嬤嬤懂事給看了賞,胤□那個質疑的眼神差點氣死跑腿過來的林太醫。
  林太醫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他一走,寧楚克就竄進門來:「怎麼說?有沒有?有還是沒有?」
  看她滿是期待湊過來,胤□伸手推開面前這張熟悉的臉,而後嗤笑一聲:「那就是個庸醫,他擱老子手腕上摸了半天,沒說出個子丑寅卯來。」
  胤□這嘴皮子太溜,想堵都來不及,奶娘並兩個丫鬟表情裂了。
  不敢相信格格在經過一系列培訓之後反而成了這德行,這絲毫不婉約別緻的儀態再配上粗魯的言辭,我的天……
  奶娘笑得十分勉強,沖寧楚克解釋說:「爺見諒,福晉許是沒睡夠,情緒不佳。」
  竹玉桂香跟著點頭。
  一不當心崩了寧楚克人設的胤□穩啊,他瞥了三個奴才一眼,心想你們懂個蛋。
  寧楚克一方面在底下奴才看不見的角度沖胤□飛眼刀,又跟著擺擺手,溫和的說:「行了,你們退下吧,爺同福晉聊聊。」
  三人面面相覷,還是順從的退下去了,等房裡頭沒了閒雜人等,胤□原本挺直的背脊軟下去,他靠在圈椅上,一副「老子心裡堵誰也別來惹我」的模樣。
  寧楚克歎一口氣,跟著拖來一把圈椅,坐他旁邊。
  「換一次是換,換兩次也是換,習慣了就好。」
  胤□瞥他一眼——
  這話是想勸誰?
  寧楚克復又牽起他的手:「我明白你的心情,我都明白,不過老天爺既然這麼安排了自然有他的用意,再怎麼暴躁都無濟於事不如放寬心好好過日子。我還是覺得是天意讓你來懷胎生子,哪怕那庸醫沒診出來,你一定有了!還是講究一些,過幾天再換個人瞧瞧!」
  她才說到一半,胤□就生無可戀的抬頭去看頂上的橫樑,寧楚克深情款款看著他。
  「雖然咱倆換了身體,你在我心裡還是一樣的高大偉岸,別想了,咱們好好過日子,左右也不是頭一回交換,這次我就在邊上接應你,還能比前次更難過?」
  胤□要真是個女的,指不定已經被她感動了,可他不是啊。
  那種感覺該再說呢?你忒麼當然想得開,你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他也不像想,他前次說懷孕好生孩子容易,不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所謂風水輪流轉,出來混,酸甜苦辣都是要嘗的。
  寧楚克有句話沒說錯,哪怕再怎麼憋屈,事已至此總得向前看,姓林的說月份太淺不好說,這種說法有很大幾率就已經懷上了,只是他拿不太準,不敢篤定。
  既如此,該忌的就忌起來,該準備的也要準備上。
  當天,寧楚克就交代了許多事情下去,這麼大動作瞞不住人,回頭宜妃就使王嬤嬤來問,問九福晉可是有了,李嬤嬤回說林太醫來看過,摸著是想滑脈,也不敢篤定說,建議等半個月看看。
  以九貝勒疼福晉的程度,既然可能懷上了,安排這些就說得通。王嬤嬤趕緊回了翊坤宮,將李嬤嬤那番話複述給娘娘聽了,她用了很多個或許大概可能不確定,宜妃還是高興,直說寧楚克同胤□的確登對,他倆天上一對地上一雙,這個兒媳婦沒挑錯。
  自顧自誇了寧楚克一通,宜妃問說:「老五府上可有動靜?」
  王嬤嬤搖頭:「尚未聽說。」
  本來有十分高興,聽了這話就只剩七八分,宜妃歎一口氣:「胤祺比胤□年長不少,早幾年就成了親,他們夫妻是沒這麼黏糊,每個月也有十來天歇在一塊兒,怎麼就是懷不上呢?胤□才成親沒兩個月都有動靜了,他這個做兄長的至今沒好消息傳來,還要弟弟來做榜樣……」
  太醫說越著急越是沒有,衝著這一點,宜妃已經盡量少催了。她這個做婆婆的也不想甩臉色給兒媳婦看,老五府上實在氣人,他塔喇氏不中用啊。假如是一刀切,說不準也有胤祺的責任,可老五府上庶子有庶女也有,只是沒有嫡出的,這還能不是他福晉的問題?
  各家各院都是懷得多,生得少,養活的更少。要平安養大一個孩子不容易,要懷上真沒那麼難,每月睡一起那麼多天都沒個動靜她這當娘的咋坐得住?
  宜妃性子急,她前頭還勸自己忍忍,再給他塔喇氏一些時間,如今聽說老九那頭有消息了,又忍不住替胤祺急起來。
  「都說本宮偏心老九,可你瞧瞧,老九那頭哪用得著操心?倒是老五,真是急人!」
  「還是寧楚克好,爽朗大氣與本宮談得來,會籠絡爺們,又好生養,皇子福晉就該有這些能耐。」
  「……」
  宜妃愁著愁著又誇起寧楚克來,王嬤嬤垂首聽著,心裡覺得好笑。
  前頭是誰說禍頭子同攪事精湊一起要翻天?又是誰說他們兩口子還敢一塊兒去吃喝嫖賭能耐了!
  這才過去多久?
  改口改得夠快。
  王嬤嬤也就是在心裡想想,沒敢說出來。宜妃樂夠了,才記起吩咐底下的別瞎傳,等幾天有確切說法了再去給皇上報喜。
  四妃裡頭只她還沒有嫡孫,還是胤□兩口子爭氣,這回可算能長臉了。
  眼下吩咐說瞞著已經太晚了,請太醫多大的動靜?宮裡多少人盯著?再加上來的又是姓林的那位,誰不知道他專切喜脈就是太醫院裡的「送子觀音」?
  九福晉疑似有孕的消息在眨眼之間就傳遍了整個皇宮,又因為沒接到喜報,原先羨慕嫉妒的都看起笑話來。拿不準你就敢大張旗鼓讓林太醫來切脈,該說是太自信還是真不怕丟人?
  沒過兩天就是四貝勒胤禛的生辰,兄弟們都說想湊個熱鬧,胤禛就吩咐烏喇那拉氏整治兩桌,當日,寧楚克去了,她同老十一塊兒去的,還沒忘記帶上喜寶。
  人家生辰帶個烏漆嘛黑的鳥登門,本來挺不討喜,還是胤□提醒她說惹誰都好別惹老四,老四小心眼並且很能折騰人,寧楚克虛心聽取了胤□的建議,轉身就訓了喜寶一通。
  「到別家去不許胡說八道,嘴甜一些聽到沒有?」
  喜寶黑豆小眼瞅過來,反問說:「你還不相信鳥?」
  「我提醒你一聲,要是你一高興忘了呢?」
  喜寶扇了扇翅膀,跟著就是一串滿含譏諷的笑聲:「見著一群二傻子有啥可高興的?」
  寧楚克面無表情看過去:「我剛才說什麼?讓你別講這種大實話,忠言逆耳實話傷人。」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7 00:08:52

第四十六章

  喜寶由著她說,等她說完就擺出慈愛的寵溺的模樣,嘴裡說:「由你,都由你,鳥聽你的。」
  胤□在旁邊聽了個全程,他感覺有點犯噁心,想吐。
  他想對喜寶說一句:你個扁毛畜生想幹啥?放開我婆娘!
  一主一寵並沒有接收到來自於他的信號,寧楚克出門之前倒是沒關懷一番:「心肝你怎麼舒服怎麼待著,我把錢方留給你使喚,有什麼事就同這狗奴才說,拿不準就使人給我遞個話。」
  前頭在提督府的時候,人人都管他叫心肝,那時候胤□沒多大感覺,這會兒讓寧楚克喊著心裡頭就砰砰跳。
  那滋味怪怪的,和崇禮他們喊著大不一樣。
  寧楚克都走遠了,胤□還在愣神,看他一直盯著門口的方向,奶娘問說:「福晉今日想做什麼?聽說書還是聽戲?不然做做女紅?太醫也說可能懷上了,您閒來無事可以親手替小阿哥做雙鞋襪打發時間。」
  說到女紅奶娘就想歎氣,哪怕各家都有針線嬤嬤,上至福晉下至妾室總會想親手替爺做點什麼。
  大件的有常服,小件的有荷包。
  只福晉穩得住,大婚這麼久沒見她動過針線。
  本來,勸的要是寧楚克本人也就罷了,偏偏聽她講的是胤□。同福晉交換已經憋得慌,前一次被迫學了那麼多規矩,這次很有可能還要替福晉懷孕安胎……他夠遭罪了,憑啥還要動針線來懲罰自己?
  胤□朝奶娘瞥去一眼,奶娘趕緊閉上嘴,好一會兒才拍了拍胸口,福晉方才怪嚇人的。
  這頭胤□虛度了一日光陰,那頭寧楚克神清氣爽,她在四貝勒府好酒好菜吃著,遇上想不開要挑事的就往旁邊瞅一眼,喜寶張嘴就來。
  問說:「九弟不是請了林太醫診脈,你福晉懷了?是男是女?」
  喜寶:「你呢?你福晉懷了?是男是女?」
  又問說:「聽說前次你還帶上九弟妹去吃酒賭錢?」
  喜寶:「誰說的?報上名來。造謠一時爽,墳坑裡頭排排躺。」
  眾阿哥噎得不輕,胤禛不由得懷疑這鳥真是乍一登門就撲騰著對他說長命百歲大吉大利那隻?這變化真大,這畫風真妖嬈啊。
  「九弟你這鳥不錯,能說會道的。」
  喜寶頭一揚,自豪地表示:「鳥最會忽悠傻子,誰讓鳥是八哥!」
  這話……聽著咋的不對?真沒人教它說?
  桌上的齊刷刷瞄向胤祀,喜寶也跟著瞄了一眼,瞧著不認識,就沖寧楚克扮乖討巧去了。胤祀是咋想的沒人清楚,只知道他挺穩得住,聽了這話也沒變臉沒動怒。
  十四忍不住說了一句:「八哥涵養就是好。」
  胤祀笑得如沐春風,他正要接茬,喜寶張嘴就來:「那是,鳥還用得著你誇?」
  眾阿哥黑臉的黑臉,憋笑的憋笑。
  十四恨不得拿這扁毛畜生來煲湯,又在心裡嘀咕說,主人討厭,寵物也是一個德行。
  忍了個全程險些忍成龜孫子的八阿哥胤祀終於開口了,他笑著對寧楚克說:「大冬天的還是別帶它出門,仔細凍著。」
  喜寶瞅他一眼:「這天寒地凍的你咋不在府上憋著呢?」
  喜寶這眼神可比誰都利索,他一看對面那個笑瞇瞇的就難受,總覺得自己是桌上的一盤菜,是鍋裡的一道湯。
  老八和老十四氣得不輕,其他兄弟多少還顧忌到兩人的心情,哪怕憋不住笑至少也是含蓄的笑,他笑到肚子疼笑岔了氣老半天沒緩過勁兒來,緩過來趕緊給喜寶夾了個大雞腿兒:「說這麼多話累不累?寶啊,你多吃點。」
  誰家八哥那麼能耐還能啃雞腿兒?
  索性喜寶也沒糟蹋東西,它廢好大勁將裝著雞腿的碗擠到寧楚克面前,用宛若狗腿子的口吻說:「來,美人兒,你多吃點。」
  這一幕幕的雖然荒唐,不過就連胤禛眼裡都浮出笑意來。
  沒見過如此通人性的鳥,也沒見過如此精彩的兄弟小聚。
  今兒個開眼了。
  所幸他還記得這是在自個兒府上,兄弟們是來吃他的酒,哪怕不擅長,他還是站出來打了個圓場,讓九弟管管。
  寧楚克瞅了那活寶一眼:「別鬧了,聽到沒有。」
  喜寶含情脈脈的回看過來:「你長得好看你說了算,鳥聽你的,向美色低頭!」
  老十才緩過勁,邊上又一個把湯噴了。
  就這一頓飯,吃完回去兄弟幾個樂了好多天,就有人打聽那鳥是從哪兒尋來的?真機靈,真會說。又一次被拘在後院的胤□還不知道他婆娘帶著喜寶出去搞了多大個事,她倆再一次得罪了老八、老十四,就這個程度,目測很難調和。
  胤□還在為第二次的交換深感絕望,不過日子嘛總得過下去,絕望著絕望著也就習慣了。
  又等了半個月,京城裡頭大雪紛飛的時候,寧楚克再一次請了太醫,來的不是那姓林的,這回脈象很明顯了,是喜脈不假,時候尚短。
  得到肯定答覆之後,胤□就像是挨了雷劈,他早先也很大程度認可了寧楚克的猜測,不過終究抱著幻想,現在希望破滅。
  所以說,的確是老天爺看他胡說八道才鐵了心讓他來體驗一番?
  既然是這樣,那十月懷胎並一朝臨盆得有多慘烈?
  胤□差點流下悲傷的淚水,他還想反手給自己一巴掌,讓你嘴欠。
  祖宗!祖宗們!孫子是覺悟不夠,是說錯話了,是小看了女人的辛苦,別這麼整我!給我個改正的機會!!!
  很顯然,祖宗們並沒有聽到來自子孫後代的吶喊,哪怕胤□幡然悔悟,也沒送他回去。
  太醫還是頭一回見到這種反應,他納悶呢,寧楚克將胤□往自個兒懷裡一攬:「你接著說,要注意些啥?哪些不能入口?哪些不能碰?」
  「一時半會兒也說不完,怕有遺漏,容下官回去寫個冊子送來。」
  寧楚克頷首,允他退下,等太醫退出去了,她先在胤□後背上拍拍:「我知道你高興,可你懷著雙身子,情緒不宜大起大落。心肝你可得替爺保重自己,將咱們第一個孩子平平安安生下來。」
  胤□生無可戀呢,寧楚克說完回頭交代錢方:「使個人去翊坤宮報喜,就說福晉懷上了。」
  宜妃也琢磨著就這兩日能有確切說法,聽說阿哥所那頭來人她就精神,接完喜報她樂得沒邊了:「好,真好,這是大喜事,嬤嬤看賞。」發完賞賜她又上下整理了一番,帶著人親自去給康熙報喜。
  康熙是挺高興的,高興之餘同宜妃商量說:「既然老九福晉有了,你再給老九添個人,堂堂皇子哪能沒人伺候?」
  宜妃倒是沒爭辯什麼,痛快應下,回頭就讓底下奴才跑一趟,請胤□過來。
  過來的自然是寧楚克,乍一見面,宜妃毫不掩飾自己的喜悅,先誇老九能耐,又說這是頭一胎,兩口子都沒經驗,待會兒帶個嬤嬤回去,嬤嬤經驗豐富,有她盯著才能放心。
  寧楚克沒有異議。
  宜妃問她可有好好做事為皇上分憂?
  寧楚克點頭。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7 00:09:02

第四十七章

  「這就好,你再有八個月就要做阿瑪,總得給兒子做個表率。」
  「您就知道頭胎一定是兒子?我就不想要兒子,您見天說生兒子是來討債的,閨女多好,閨女就是阿瑪額娘的小棉襖,大冬天的就得有件棉襖穿著,討債鬼往後再生!」
  宜妃:……
  宜妃叫她炸懵了,寧楚克還嫌不夠,又道:「咋了?額娘您咋是這個反應?您不喜歡孫女?」
  說到這兒,寧楚克一臉悲憤,宜妃倒是緩過勁來了,剛緩過來就覺得腦仁疼,問他鬧啥,寧楚克說:「有個詞叫愛屋及烏,我閨女怎麼說都比老鴉強多了,您這麼疼兒子咋能不疼她呢?您不疼我閨女,那一定是疼我的程度不夠!虧我還覺得上天下地也找不出比額娘更心疼我的人……結果是自作多情,我錯了!!」
  宜妃恨不得一腳踹他上天去,這混蛋!
  早該想到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也是信了你的邪?聽你鬼扯!
  心裡在琢磨她是怎麼養出老九這麼個混世魔王來的,嘴上還是要安撫,宜妃就道:「不管生男生女額娘都疼,左右也不是一胎就完事,哪怕頭胎沒生出頂門戶的嫡子往後還能繼續努力……但是,你這個情況,頂好是一胎得男,不然霸寵要遭人詬病的。」
  說著她緩口氣,又補充道:「額娘就是女人,能瞧不上女娃?祈求一胎得男還不是為了你?這是為你打算!」
  有嫡子身板都挺得直些,對兒媳婦來說也是好事。
  眼瞧著將他安撫下來了,宜妃才說道塞人的事:「一般來說,福晉懷孕了,後院裡頭總得進人,爺們要人伺候。額娘知你不行,人你領回去,碰不碰隨你,就當是走個過場,也給我省點事。」
  試想,伊爾根覺羅氏懷孕,惠妃賞了人去伺候胤褆;董鄂氏懷孕,榮妃賞過人去伺候胤祉;烏喇那拉氏懷孕,德妃前後給胤禛送了兩個小妾……四妃之中,只她沒幹過,宜妃並不想在這方面搞特殊。
  今兒個要是胤□可能還要糾結,寧楚克穩得很,她高高興興把人領了回去。
  皇上前腳行賞,宜妃後腳塞人,這兩下動作便讓九福晉有孕的消息傳遍了闔宮上下。
  有人滿是羨慕,嘀咕說齊佳氏真好命,嫁了個寵妻如寶的爺們,大婚才兩個月跟著就有了。講酸話的也不少,好些人都是當面道一聲恭喜,回身等著看笑話。從沒聽說誰家爺們能為福晉守身如玉,才娶進門是比日日相對的黃臉婆稀罕一些,這都兩個多月稀罕勁兒也該過了,左右不相信九阿哥能忍上十個月。
  翊坤宮那位不是蓋了戳的好婆婆?不也在媳婦兒懷孕之後給兒子塞了人。
  還有傳言說胤□獨寵福晉,對妾室不屑一顧,要真是這樣,他怎麼滿臉喜意將人領回去了?
  外頭瘋傳那些聽過就罷,豈敢當真?
  還不止別人,被新鮮領回去的周氏心裡也美,她對之後的生活充滿期待。本來,但凡是人在翊坤宮伺候的,都翻來覆去提醒自個兒別對九貝勒有任何幻想,當你覺得這位爺既英俊又會疼人哪兒哪兒都好的時候就回頭去看一看劉氏郎氏朱氏陳氏……這四位都是活生生的教訓。
  這回九福晉有孕,周氏得到了一個攀高枝的機會,她本來也很忐忑,直到被嬤嬤領到貝勒爺面前。
  她含羞帶怯的瞧了一眼,貝勒爺在笑,他沒有一絲一毫的不愉,他高興呢。
  又聽他說「還是額娘心疼兒子」……周氏整顆心都飄揚起來,一路飄到半空中,再來一陣風她都能飛出紫禁城。她放下懸著那顆心跟貝勒爺回去了,一路上都在想自己應該不會似前頭四位那麼慘,貝勒爺對她是很滿意的。
  她倒是沒想錯,寧楚克心裡是挺滿意,胤□這都有了,裡外伺候的奴才恐怕要不夠用,只帶個嬤嬤回來頂什麼事?這嬤嬤也就是來幫著掌眼提醒胤□什麼能碰什麼不能碰的,聽額娘說再領個人回去,寧楚克就樂了,她恨不得一張嘴多要幾個,當初額娘懷著舒爾哈齊的時候食量逐日增大,日日都要開小灶,每天要喝補湯。寧楚克也準備去鬧一鬧康熙,也不用建什麼小廚房,只需要撥兩個灶台專給她使,這個周氏煲湯不行總能燒個火。
  寧楚克深以為她不能像別家那些管不住下半身的爺們一樣,福晉都懷孕了,不體貼著還出去胡搞瞎搞簡直不像話!
  她就和別人不一樣,她懂十月懷胎多辛苦,領回來這個周氏不是給自己睡的,額娘塞人過來編的說辭是伺候親兒子,他親兒子正在受苦,憑啥好吃好喝供著周氏呢?
  這人是賞給胤□的,那就要用在胤□身上!
  要不就燒火燉湯,要不就燒水洗腳,再不然捏腿捶背……總得讓胤□感受到額娘的一片苦心。
  正是打著這樣的主意,寧楚克這一路都是美滋滋的,瞧著神清氣又爽。
  結果呢,她甫一回去就瞧見黑著一張臉的胤□,寧楚克趕緊到旁邊去坐下,先試了試他手上的溫度,摸著溫溫熱熱的,這才關切道:「心肝你臉色不大好,是哪兒不舒服?」
  胤□都不想多看她,在錯位的情況下看寧楚克演繹的九貝勒宛若是在看傻子。
  看過心裡就只剩一個念頭:
  我本人英俊瀟灑不可能這麼蠢!
  對於她的關心,胤□也感動不起來,就想問一句你特麼能不知道我為啥苦著個臉?你要是個大老爺們一覺醒來變了性沒過兩天還懷了孕你笑得出?
  沒等來答覆,寧楚克自顧自說:「我懂,你嫁過來時日尚短又是頭一胎,不過不用怕,額娘指了個經驗老道的嬤嬤過來,待會兒先讓她裡裡外外轉一圈,把不乾不淨的東西清出去,往後叫她看著點,出不了錯。」
  胤□還能不認識曹嬤嬤?
  她在翊坤宮存在感不強,不像王嬤嬤總替額娘跑腿,其實份量不輕,胤□沖曹嬤嬤點了點頭:「那就有勞嬤嬤。」
  曹嬤嬤跟著跪下來:「福晉放心,老奴定會竭盡全力護福晉周全。」
  聽到這聲福晉,胤□感覺腮幫子疼,他盡量讓自己輕鬆一些,讓曹嬤嬤先安頓下來,待曹嬤嬤退下去了,他抬眼看向周氏:「這又是誰?我瞧著眼生。」
  寧楚克跟著瞥去一眼:「還不過來給福晉請安。」
  周氏心怦怦跳,還是穩住了端端正正沖胤□行了個禮:「福晉金安,奴婢是娘娘指來伺候貝勒爺的。」
  胤□黑著一張臉看向寧楚克——
  寧楚克笑問:「福晉瞧著咋樣?我看還行!」
  胤□咬牙切齒回說:「你都把人領回來了還問我咋樣?我說不行你能把她打發了?」
  周氏沒想到啊,她萬萬沒想到福晉敢這麼同爺說話。她委委屈屈看向自己的靠山,本來以為仗孕而驕也要有個限度,私下裡鬧騰就罷了,當眾這麼下爺們臉面福晉篤定要遭。
  現實啪啪給了她兩耳光,貝勒爺不僅沒變過臉色,還寵溺道:「話不能這麼說,額娘看你有孕怕咱們人手不夠這才指了她過來。哪怕瞧著模樣差了點身段也不咋的,左右是拿來粗使,何必這麼挑剔?我原想留著她替福晉揉肩捶腿,既然你看她不順眼,那就打發去看火好了,大冬天的灶上總得煨著熱水煨著湯,火不能熄了。」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7 00:09:13

第四十八章

  周氏顧不得做卑微狀,她連今夕何夕都忘了,只是傻愣愣看過來,目不轉睛看著寧楚克。
  那眼神過於灼熱,還帶著滿滿的錯愕,想忽視都難。
  寧楚克皺起眉回看過去:「你好歹是額娘送來的人,別丟了翊坤宮的臉面。」
  這種時候哪還顧得上臉面,周氏噗通跪下:「娘娘是信任奴婢才指派奴婢過來伺候爺,您讓奴婢去燒火,豈不是耽誤了正事?」
  寧楚克聽罷,理了理袖子,跟著漫不經心說:「讓你去燒火是看得起你,不願意做就滾回翊坤宮去,讓額娘給換個人來。爺身強力壯用你伺候?福晉懷著爺的骨肉才要人伺候!」
  周氏徹底傻了,還是房裡伺候的其他奴才給她使眼色。
  應下來啊,趕緊應啊,今兒個真要是讓主子打發回去了還能有什麼指望?娘娘會饒你?
  原先期待太高,現實的巨大落差讓周氏難以接受,她強忍著在寧楚克耐心告罄之前應承下來,退下之前,還看見福晉沖爺露了個笑臉。
  周氏心想外頭說九福晉霸道程度比八福晉更甚真是不假,怎麼會有這種女人?九門提督府竟然養出這麼個貴女!
  她根本就有違女則女戒,她哪來什麼婦德?
  她還善妒,犯了七出之條!
  這樣也配得貝勒爺寵?
  貝勒爺咋就想不開寵她呢?就因為她有個身為正二品九門提督的阿瑪?就因為她長得美?
  哪怕只是走個過場,能讓宜妃打發過來伺候兒子的模樣身段都不差,生得好難免會想往上爬,由宮女成為帝王寵妃皇子愛妾的實在不少,親眼見過那麼多宮女上位,周氏難免會有些想法,又趕上寧楚克一路過來都是和顏悅色的,她期待就更高……期待太高,猛的跌下來一般人真承受不了,周氏感覺所有人都在看她笑話,笑她不自量力。
  為什麼就倒霉讓娘娘相中指給九爺呢?
  同樣是娘娘的親兒子,跟五爺多好。
  不過再說這些都是白搭,半天以前,她還是翊坤宮裡一個體面宮女,轉身就成了燒火丫鬟。
  她提著包袱從翊坤宮出來的時候,小姐妹都羨慕呢,哪怕九爺性子古怪九福晉不好相與,既然指過去往後就不用再伺候人,並且還能有人伺候。她當時想著無論如何都不能落到劉氏郎氏那個境地,如今看來,她是沒落到那個境地,她比那遠遠不如。
  周氏讓寧楚克打發去燒火了,待她退下,胤□似笑非笑看向寧楚克:「你是真傻還是在裝傻?不懂額娘是什麼意思?」
  寧楚克勾勾手指讓他附耳過來,小聲問:「額娘讓她過來伺候爺,這麼安排不對?」
  想想還真沒什麼不對。
  胤□盯著寧楚克瞅了半天,這婆娘真夠能耐的。
  胤□胡思亂想的時候,寧楚克扳起手指頭說:「只一個恐怕不夠使,我就盼著額娘多送幾個來,兄弟們給送兩個也成。長成這樣的,扒了褲子要上需要勇氣,留在跟前端個茶送個洗腳水倒是挺好。」
  這會兒房裡還有丫鬟婆子在,丫鬟婆子都要崩潰了。
  好什麼好?
  人家天生好相貌不是來做洗腳婢的!
  好鋼要用在刀刃上,你當別家養個瘦馬容易?哪能隨隨便便給你糟蹋了?
  甭管是提督府陪嫁過來或者內務府填補上來的奴才,親眼見證了周氏從妾室跌落成燒火丫鬟都很崩潰,他們心裡滿滿全是同情。攤上這樣的主子你就不能有任何邪念,但凡生出邪念來,難受的不是爺也不是福晉,是自己。
  看看前頭的劉氏郎氏,看看後來的朱氏陳氏,還有今天的周氏,都是大家的好榜樣。
  九爺不是你想攀就能攀得上的,你別看他沒多大出息,幾乎沒有繼承大統的可能,他的床比太子還要難爬多了。
  當日,宜妃就接到傳話,說貝勒爺將周氏打發去給福晉燒洗腳水了,他還打上了朱氏陳氏的主意,說什麼好米好面養了她倆那麼久,總得做點事,不說端茶倒水至少也得彈琴唱曲兒叫福晉樂一樂。
  宜妃聽罷,心想本宮還是小看了這個混賬。
  而胤□呢,他也在心裡給寧楚克寫了個服。
  真的服!
  「都是你的通房,讓她們來給你彈琴唱曲兒端茶倒水沒毛病,你可得好好享受!」寧楚克是這麼說的,還說不用操心外頭的事,相信她沒問題。
  胤□倒是不擔心外頭,他擔心的是幾位通房理解不了福晉的良苦用心,她們才不會高高興興來彈琴唱曲兒,就恨不得一包耗子藥投在茶壺裡頭。
  她們哪能想到懷著雙身子的才是自家爺?
  在她們看來這明擺著就是福晉仗孕而驕,還想著老天爺不開眼,怎麼就讓這毒婦懷孕了?憑什麼壞人能過好日子,好人卻要受這麼多罪?
  寧楚克才沒聽到她們發自內心的吶喊,她將權力放給曹嬤嬤之後,就去御前折騰康熙了,就為了要個灶台全天為胤□服務,還說什麼只怪自己能力太強,這麼快就讓福晉懷上了,要是出宮之後再懷哪用得著這樣束手束腳?建個小廚房還不容易?……
  康熙本來在批閱奏折,聽她念了幾句折子都批不下去了,他擱下御筆,喝一口茶緩一口氣,等寧楚克說完一個段落才道:「你要佔個灶台給你福晉煨湯朕也不是不同意,別磨磨嘰嘰說這麼多!朕問你,近來可有用功讀書?可有學著為朝廷分憂?你都是要做阿瑪的人了,不能跟從前一樣不著調。」
  「皇阿瑪您還不相信兒子?像我這樣的人才,擱哪兒不能發光發熱?」
  康熙本來還想多說兩句,聽到這話就再也不想多說。
  「說完了沒有?說完了趕緊退下,朕還要批閱奏折。」
  寧楚克麻溜的退出去,退到一半又讓胤□他爹叫住:「老九啊,你別跟胤祀一樣,在福晉面前要有一家之主的威嚴,別讓婆娘管住了?別給朕丟人!」
  康熙主要想表達的是,你福晉懷上了,小妾該睡就要睡,堂堂皇子哪能沒人伺候?
  寧楚克答應得特別爽快,轉身就把康熙的意思傳達給胤□了:皇阿瑪讓我多給你安排幾個人,堂堂皇子不能缺了人伺候!爺你想想,是缺了說書的還是捶腿的,趕明我多領幾個回來,擱前頭站一排隨你挑隨你選。
  胤□:……
  別再塞人過來礙老子的眼了!
  從前咋沒發現小妾通房那麼煩人?
  聽她一彈琴吃點心都沒胃口,她一張嘴胃裡直翻騰。
  胤□懶得同這傻子多說,只是再三申明不許帶阿貓阿狗回來,這些人手很夠用了。寧楚克可算沒再瞎折騰,每日忙完外頭的事就回來陪著,還沒陪幾天,胤□吐起來了。
  他每天都要乾嘔兩回,也不知道是聞著什麼味兒猛地就沒胃口了,轉身就嘔起來,嘔完白慘慘一張臉,還經常喊說頭痛。寧楚克問過太醫,太醫說是正常情況,建議難受起來多聞益母果,看能不能壓下噁心,也不要等到該用膳的時候再吃個飽,每隔一兩個時辰就可以用點什麼,手邊零嘴兒點心不要斷了,他有胃口的時候就讓他吃……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7 00:09:24

第四十九章

  太醫說了不少,寧楚克回頭逐一給他試過,用處還是有。
  胤□尤其喜歡益母果那味兒,益母果是南邊產的,京中新鮮的少,寧楚克尋了那種曬乾用以泡水喝的來,胤□走到哪兒,益母果就泡到那兒,讓他隨時能聞見那味兒。
  能做的都盡量去做了,胤□還是難受,他時常覺得不舒服,又說不上哪兒不舒服。
  本來,懷胎十月就不是享福的,胤□作為大老爺們開了這樣的洋葷,免不了會胡思亂想,他比起正常的孕婦難受更甚。太醫也說福晉瞧著壓力挺大,讓寧楚克想法子開解。
  太醫以為他的壓力源自於這是頭胎,心裡沒底經驗欠缺,又說不好是生男生女……只有寧楚克知道,胤□這種情況真不好安慰。
  大老爺們懷孕,慘。
  頭暈嘔吐,慘上加慘。
  這還只是初期反應,後面只會更難受。
  能說什麼呢?她斟酌再三,覺得還是給他點盼頭,遂伸手拍拍胤□的肩膀,語重心長說:「生活還是很美好的,生完總歸是能換回來的,爺忍著點。」
  說著她還牽起胤□的手:「所以咱們做人啊,嘴上要積德,不知道就別瞎說。」
  胤□無語望蒼天。
  是啊,禍從口出嘴上留德。要尊重女人家,要善待福晉體貼額娘,做女人太不容易了!
  這幾天,胤□沒事就在心裡呼喚祖宗們,祖宗們活似鐵了心,非得讓他嘗嘗懷胎十月以及臨盆的滋味。
  真是造孽。
  好在胤□也不是獨自受罪,宮裡宮外多少人陪著他呢。
  先前等著看笑話的並沒有看到任何笑話。
  先前說他閒話的臉都腫了。
  說九貝勒沒比別家爺們強,福晉懷孕他房裡就進人,還是本人領回去的,那一路他高興極了。
  結果呢?
  宜妃塞去的小妾讓他使成了燒火丫鬟。
  九福晉繼續霸寵之路,地位不可撼動。
  有人說,她好歹爭氣,一進門就懷上了,不像八福晉佔著茅坑不拉屎……這話轉身就傳到八貝勒府,八福晉氣得胸口生疼。
  姓齊佳的沒一個好東西!
  寧楚克同她不對付。
  薩伊堪叫她噁心。
  說到薩伊堪,早先她一頂小轎抬進八貝勒府,她初來乍到又是來做妾的,娘家也沒多大能耐,自然撼動不了八福晉的地位。可薩伊堪會裝啊,胤祀喜歡什麼樣她就裝成什麼樣,私下裡花招也不少,真給郭絡羅氏添了不少堵。
  胤祀表面上偏袒福晉,心裡並不是沒有成見。
  老九把宜妃塞去的人打發做燒火丫鬟都沒人說啥,這是為什麼?還不是九弟妹肚子爭氣。
  他頻頻遭人詬病,不是他本人不夠出色,還是福晉不能生。郭絡羅氏早進門幾年,他們不說天天睡一塊兒,每個月也有二十幾天,至今沒有任何動靜……郭絡羅氏要是能生個兒子,他何來這麼大壓力?
  過日子就是不能同別家相比,比起來就容易心態失衡。
  早先哪怕隔三岔五挨訓,老八兩口子好歹齊心,稱得上是一對恩愛夫妻。如今胤祀埋怨郭絡羅氏不能生,郭絡羅氏埋怨胤祀不像老九維護婆娘一樣維護她……縱使沒擺在明面上說,兩人心裡都扎上刺了。
  倒是薩伊堪,她聽說寧楚克懷孕就撇撇嘴。
  老天爺的確偏袒這個堂妹,她打小就順風順水,沒見遭遇過什麼坎坷。
  不過也就是一番感慨,更多就沒有了。
  她二人境遇大不同,比不起來,羨慕之餘,薩伊堪心想她懷上沒準還是一件好事。八、九兩位福晉就跟黑白雙煞似的,她倆號稱是京中兩大妒婦。九福晉一番霸寵之後好歹有收穫,她懷了;這下八福晉直接被推上風口浪尖,八爺也要跟著遭人詬病,眼瞧著兄弟們都喜當爹,他遲早頂不住要來妾室房裡。
  薩伊堪這麼想著,還發自內心的祝福了寧楚克。
  生兒子,頭胎千萬要一舉得男,頂好逼死郭絡羅氏。
  寧楚克不知道這茬,就算知道她也不會有多感動。
  誰他娘的想要兒子?要大胖閨女!
  孕吐將胤□以及裡外伺候的人折騰得夠嗆,然而這只是個開始,在吐了幾日之後,他又遇上新的問題。一是傳恭桶的次數大大增加,時常想尿,蹲下來又尿不出太多。二是原本就很傲人的胸圍又有增加,肚兜都有些兜不住胸前那對玉兔,本來還算寬鬆的旗服也在短短半個月內緊繃起來,感覺穿著緊,緊著難受,他就吩咐針線嬤嬤放寬尺碼新制幾身冬衣。
  聽說福晉等著穿,針線嬤嬤手腳也麻利,她們挑燈趕了兩日,先裁出一身來,又補上三套換洗的。
  冬日裡襖子換得不勤,又想到過段時間福晉的腰圍還有得長,這批次她們裡外裁了四套,對皇子福晉來說沒什麼富餘,也夠穿了。
  換上合身的旗服,脹痛卻沒有減輕,胤□可算明白了,這脹這痛源自於懷孕本身,並不是衣裳緊了勒出來的。大老爺們遇上這種事,要往外說他羞於啟齒,斟酌再三,還是對著胸前那一對兒伸出了罪惡之手。既然放寬尺碼沒用,懷著孩子又不能瞎喝藥,那還能怎麼辦?揉唄。
  這日午間,寧楚克陪著胤□吃了些蛋羹,又看他挑揀著用了幾樣清淡菜色,前後不到兩刻鐘,就停了筷子。想起太醫說飽腹不宜久坐,寧楚克就吩咐竹玉拿狐裘披風來,親手替他穿戴整齊,接著從桂香手裡接過琺琅手爐,叫他捧上。
  屋裡炭火很旺,穿成這樣胤□很不舒服,他想鬆開披風的繫帶,被寧楚克攔下來。
  「我看外頭的雪都掃乾淨了,咱們出去走走。」
  從前胤□也是個閒不住的,同寧楚克交換並且趕上懷孕,他整日沒個舒坦的時候,很不想動。
  看他沒個反應,寧楚克使了個眼色,房裡伺候的紛紛退下,她這才好言相勸:「太醫說了,吃飽了之後坐一會兒就要起來走走,屋裡燒著炭盆悶得慌,外頭新鮮,我領你去院子裡轉兩圈。」
  胤□恨不得全天都攤在炕上,看他還是提不起勁兒,寧楚克就伸手在他小腹上打一個圈兒。
  「你不為我的身段想想也為肚子裡這個小討債鬼想想,這可是咱們頭一個孩子,說不準就是嫡長子呢。」
  本來只是毫無幹勁,一聽這話,胤□炸了。
  什麼叫不為身段想想也要為肚子裡的孩子想想?
  要讓我起來活動就不會說句好聽的?
  我呢?最重要的我呢?我讓你放哪兒去了?
  胤□滿身怨氣,寧楚克又道:「我近來忙得很,趕上休沐才能陪你整日,咱倆就在屋裡排排坐也太傻了,走,出去透透氣,也讓奴才將窗戶打開把房裡那股子味兒散了。」擱屋裡坐著沒感覺,打外頭進來就是一股子湯羹的味道,怪難受的。
  「接著說啊,再數出幾條來,我看你能翻出什麼花兒。」
  寧楚克這才發覺他在鬧脾氣,先湊到頰邊親了親,這才牽著把人帶起來,她扶著胤□出屋,幾個小宮女趕緊開窗去了,寧楚克先陪著在屋簷底下站了一會兒,跟著才扶他到院子裡。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7 00:09:36

第五十章

  冬日裡,哪怕全副武裝,出屋多待一會兒溫度就會下來。索性寧楚克經驗豐富,她大概知道出來多久會開始感覺冷,到臨界點就牽胤□回去,回去讓他喝了幾口熱騰騰的白水,就由他攤回炕上去。
  看他攤那兒不動了,寧楚克準備去書房寫兩篇字,出去之前讓曹嬤嬤盯著點,有事就叫人,她想起來又說:「往後哪怕爺不在,每日也要勸福晉出去走走,院子裡的雪掃勤一些,多兩個人陪著腳下踩穩了出不了狀況。」
  曹嬤嬤聽罷點頭。
  她見過的孕婦多了,很明白這個道理。從開始吐,往後只會更難受沒有鬆快的,要是現在都走不出去,月份大了那就更出不了門。
  走是肯定要走的,也不能操之過急,曹嬤嬤心想三個月之前懷相不穩,可以順著福晉一些,最重要得叫她心情愉快,等這胎懷穩當了,就不用像這會兒這麼緊張,很多事都可以放開。
  這胎其實不趕巧,掐指一算懷在十月初,太醫摸出喜脈時京中已經天寒地凍了,大冬天最容易感染風寒,偏女人家懷上孩子身體就弱,一不當心就容易受涼。
  要是三個月內受了涼並且轉成風寒,這胎就很難保住。
  好在嬤嬤有經驗,吩咐底下備了新鮮的蔥頭蒜頭,常勸胤□啃生蔥生蒜。
  早先就說了,寧楚克有一條金舌頭,交換之後,每到該吃生蒜的時候胤□就造孽了,那味兒真重真嗆鼻真難受,不吃還不行。在其他食物上挑嘴曹嬤嬤興許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過去,唯獨這個,怎麼說都躲不掉,多說幾句她就準備抹眼淚,邊抹眼淚邊說對不起娘娘的倚重,辜負了爺的期待。
  曹嬤嬤生得一般,人也不年輕,抹起眼淚來丁點美感沒有,胤□瞧著辣眼睛,想著放過她也放過自己時常是捏著鼻子將蒜頭吃下去。
  所以說薑還是老的辣,看曹嬤嬤總有法子治他,寧楚克懸著的心都放下了一半。
  因為信任,她交代了兩句就往書房去了,她才走,胤□就感覺胸前脹痛,擰著眉心忍了一會兒,實在忍不住就想揉一把,才要伸手猛地想起這是青天白日裡,房裡還有伺候的奴才。
  伸手揉吧,尷尬;不揉吧,又痛得難受。
  他忍了一會兒才想出一個辦法,說要歇晌,脫了厚重的襖子著褻衣躺下之後就瞥了竹玉一眼:「都退下。」
  「福晉跟前總的留人伺候。」
  「退去外間。」
  兩個丫鬟相繼退出,看屋裡沒人了,胤□才轉過身來面朝裡,擱被窩裡探出手往脹痛那處揉了揉,感覺脹痛減輕了些,他又多揉幾下,一邊揉一邊心酸。
  這要是福晉胸口脹痛讓他來揉多好?
  他是造了什麼孽才同寧楚克交換做了女人,做了女人還不止,還要藏在被窩裡頭自摸。
  這又不是打馬吊,摸什麼摸?
  有些先例就不能開,一旦開了就很難收住,胤□原本想著能忍則忍,忍不住了再揉揉,才只不過揉了一回,就有點食髓知味。寧楚克這對嬌乳生得極好,像汁水飽滿的蜜桃,皮膚又細又嫩,手感又綿又軟,直起身來偏還挺翹得很。頭一回同他交換胤□就滿意極了,後來啃豬蹄啃大了一圈兒,懷孕之後又大了許多,他伸手比了比,哪怕是他那雙大手都很難一手掌握。
  娶了這麼個極品,他本來應該享不盡的艷福,咋就淪落到這個地步了?
  想不通啊,胤□無論如何都想不通,他一邊揉一邊安慰自己說,困難是暫時的,福利總歸在這兒,以後還有的是機會。
  這麼安慰過後心裡也沒舒坦太多,他近來總在琢磨一件事。
  從前咋就覺得懷孕是好事?咋就覺得生兒子活似解手?
  先前覺得月事那幾日難受極了,這才發現,懷孕就好像來了十個月的月事。
  孕吐的次數在減少,如今是尿頻外加胸前脹痛,時常還會覺得腰酸,本來胤□脾氣就不好,近來更是心浮氣躁一點就炸。偏偏太醫還說這都是正常的,讓寧楚克多包容他……
  這簡直嚇死胤□了,他寧肯聽太醫說反常也不想聽見那句「都是正常的」。
  都是正常的,那還有什麼盼頭?還有什麼指望?
  都說夜路走多了總會見鬼,自摸的次數多了也難免會被撞破。有一日,寧楚克回來得早,聽說胤□半下午用了些點心,又活動了一刻鐘,之後就去裡屋歇了,寧楚克有些擔心,遂打發了曹嬤嬤自己進裡間看。
  進去之後發現胤□面朝裡側睡著,彷彿是沒睡著,被子一動一動的。
  寧楚克放輕腳步走到床沿邊,胤□摸得正爽,餘光瞥見身後有烏壓壓一坨,他回頭一看,驚了。
  沒想到媳婦兒這麼早回來,更沒想到她會悄悄進來裡屋。
  自摸被抓了個現行,胤□都不知道是該尷尬還是把爪子收回來,他懵了好一會兒,這段時間足夠寧楚克在床沿邊坐下,足夠她把手伸進被窩。
  一伸手,全明白了。
  雖然大婚還沒幾個月,好歹是夫妻,寧楚克又是個沒臉沒皮的傢伙,摸明白之後她就促狹的看向胤□,調侃說:「前頭我就覺得這雙乳兒挺翹不少,問你怎麼回事,你說是吃肉長起來的。你再說是吃肉長起來的,你接著騙我,看我還信不信!」
  胤□:……
  天地良心,前一次真是啃豬蹄啃出來的!
  直覺告訴胤□他再解釋也沒有用,索性把心一橫,耍無賴說:「都成過親了,我還不能摸摸自家婆娘?」
  寧楚克格外配合,點頭說:「能啊,咋不能?太醫還說呢,滿三個月懷相就穩了,屆時只要注意些,要行房也是可以的。」
  胤□簡直不敢相信:「你還管太醫問這個?你要臉不?」
  寧楚克也順手揉他一把,回說:「哪是我問的?是人家看咱倆恩愛,你懷著孩子我寧肯憋著也不樂意去睡別人,這才好心提醒,生怕十個月太長給憋壞了。」
  胤□將她作亂的手撥開,捂著胸口說:「這麼說爺還該感謝你?」
  「咱們夫妻之間不用這麼客氣。」
  好氣,氣到原地爆炸。胤□還想同她講道理,寧楚克又湊過來沒臉沒皮說:「再讓我摸一把,這才多久,咋又大了一圈?」
  這倒霉婆娘就是天老爺派來考驗他的,大老爺們懷孕已經夠慘了,她還嫌不夠,見天搞事情。
  懷孕的第二個月,胤□經歷了好幾種孕期反應,他努力在適應,想著既然已經這麼慘,總得生出個大胖小子,頂好是個聰明健康的胖小子,生完這胎,回頭他就準備喝藥,死也不能再讓寧楚克懷,絕不!
  到過年的時候,京城裡已經很冷很冷了,肚子裡的豆丁還小,這段時間胤□的腰圍增長並不明顯,各種反應卻層出不窮,每日幾次的走動對他來說是很大的考驗。
  一來,他時常乏力,總是犯困。
  二來,夜裡偶爾還會抽筋,遇到抽筋那一晚就睡不好覺。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7 00:09:47

第五十一章

  不過也有好消息,本來年前年後是最冷的一段時間,因為懷孕的緣故,他身上溫度比正常稍高一些,這要是在夏天不知道多心煩意亂,在大冬天就舒服,熱著總比冷著舒服。又因為嘔吐的次數越來越少,胤□的食量逐步在增大,每天要吃五六次,主要還是肉,他愛吃肉,也搭配有豆子蔬果……
  寧楚克問過太醫,孩子還小,這就進補合不合適。
  她記得額娘懷舒爾哈齊的時候大夫說了,別瞎補,又親眼見過本家三叔的妾室補過頭難產差點沒生下來,心裡難免有些不安。太醫就是那話,他餓他知道,吃多吃少看自己,要做的就是在菜色上搭配豐富一些,別太遷就他的喜好,別老是那一兩樣。
  太醫這麼說,就照辦唄,這段時間也就是天氣太冷外出活動非常困難,先前讓他幾欲崩潰的幾種反應有減輕,胤□稍稍鬆了口氣。
  這一年禮單是寧楚克看的,宴席以及年間走動都靠她,宮宴她也去露了臉,之後得康熙准許匆匆回到阿哥所。這還是頭一回沒陪長輩守歲,他們在房裡燒了個暖鍋,相伴等到子時,胤□實在是困,之後迷迷糊糊就睡著了。
  年初一,寧楚克往御前走了一遭,又去翊坤宮請了個安,之後就沒再往外頭跑。
  年初二,她和胤□打了個招呼,轉身出宮門,往提督府走了一遭。
  往常這個時間崇禮都在家中,今年自然也在。自打寧楚克出閣,崇禮一直擔心,總感覺不自在,他疼了十幾年的心肝兒啊,就這麼便宜了胤□這個不思進取五毒俱全的,嫁過去才多久?就懷了他的孩子。
  不知道閨女是不是像福晉當初那樣吐得厲害?也不知道她胃口好不好?懷著雙身子長沒長點肉?受沒受凍?招不招女婿疼?討不討婆母歡心?那些個妾室有沒有給她添堵?……
  崇禮心中有一萬個擔心,正同福晉說道,女婿登門了。
  來得好!來得正是時候!
  崇禮讓覺羅氏待在後頭,自個兒出去迎了人。
  寧楚克覺得和胤□這麼一換倒挺方便,否則哪能隨便回娘家來?她見著阿瑪滿心感動,問說府上好不好,又關心了二老的身體,接著讓錢方將帶來的東西呈上,樣樣都是崇禮以及覺羅氏喜歡的,還有給兄弟的禮。
  聽他報上一串兒名,崇禮心裡就熨帖,心想這篤定是閨女列的禮單,否則還有誰能這麼懂他?
  心裡舒坦歸舒坦,舒坦過了又心疼起來:「寧楚克懷著你小子的種,你還看她操勞?來我提督府打空手也成,費這些事幹啥?誰稀罕你的禮?」
  「話不能這麼說,這是小婿的一片心意。」
  崇禮硬起心腸來拒絕賄賂,他虎著臉問:「寧楚克得有兩個多月吧?她長點兒肉沒有?胃口如何?吐得厲不厲害?」
  他也不等答覆,歎口氣又接著說:「我膝下不止一個閨女,卻唯獨只疼寧楚克一人,前頭十幾年她讓我嬌生慣養,難免有些氣性,懇請九貝勒多多體諒,實在氣不過來問我討說法,善待我女。」
  哪怕寧楚克在言談舉止上已經足夠爺們,聽了這話還是忍不住眼淚汪汪。
  覺羅氏在後頭一等二等,越等越心焦,她就想了個轍兒,親自沏了茶水送去,想跟著聽幾句。結果一過去就發現老爺同九貝勒勾肩搭背坐在一起,兩人排排坐著都在抹眼淚,眼眶紅得跟兔子似的。
  一個說:「我錯怪你了,看來寧楚克沒看走眼,你當真是頂天立地好兒郎。」
  另一個說:「小婿做得還不夠,遠遠不夠,往後還要向岳父學習。」
  覺羅氏:……
  咋回事?這是搞啥呢?頭一回他們翁婿見了面還吹鬍子瞪眼的,老爺恨不得提起砍刀攆這倒霉皇子幾條街,怎麼今兒個還惺惺相惜起來?
  聽到門邊有動靜,兩人齊刷刷看過來,寧楚克趕緊起身,一拱手:「小婿見過岳母。」
  覺羅氏又是一懵了,還是崇禮伸手把人扯回來:「你好生體貼我閨女就比什麼都強,到我府上不用那麼客氣,都是自家人。」
  「好女婿,你再多說點兒,也讓你岳母聽聽。」崇禮一邊同寧楚克搭話,還不忘記招呼覺羅氏自個兒坐,隨便坐。
  待她坐下,寧楚克又把自己幹的那些事講了一遍,哄得崇禮直樂呵,聽到高興時還拊掌叫好。
  覺羅氏不像崇禮神經那麼粗,她聽著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又說不上來。想想九貝勒是不錯,還給閨女揉肩捶腿手把手喂湯,將上頭塞來的妾室打發去燒洗腳水……這一樁樁一件件聽著是挺舒坦,他有心了。難怪老爺前頭說到他就沒好氣,今兒個竟然叫上好女婿了。
  胤□還在宮裡熬冬呢,寧楚克就幫他擺平了自家爹娘,且在提督府吃了一頓,離開的時候依依不捨。
  她一步三回頭,恨不得今兒個就不走了。反觀崇禮,因為多喝了兩盅,舌頭不大聽使喚,他倒是沒多捨不得這「女婿」,一路都在重複說「好好對寧楚克」「好生照顧她」之類的。
  人都站在門口了,他倆又說了老半天,寧楚克才登上馬車,上去之後又掀開轎簾說:「今兒個我就先走了,過段時間再來叨擾,到時候咱們好酒好菜接著聊。」
  崇禮還點頭呢:「好好好接著聊!到時候你再給我說說我閨女!」
  等馬車走遠了,他哼著曲兒回屋去,回去之後叫福晉一陣調侃:「前頭還說非得教他怎麼做個好相公,回身就同九貝勒勾肩搭背喝起來,老爺您可真能耐!」
  崇禮不勝酒力,沒喝幾盅已經暈了,他金刀大馬坐在圈椅上,雙手捧起茶壺,對著壺嘴咕咚咕咚一陣喝,喝完嘿嘿笑道:「老爺我當然能耐,不能耐能是你相公?」
  說著又是一陣憨笑。
  「你個婦道人家不懂,我那是打一棒子給顆甜棗,你看我對著那二傻子一陣忽悠,誇得他心花亂墜他回頭不得善待我心肝?」
  這明擺著是喝暈了,還說什麼呢?
  覺羅氏回身吩咐底下奴才煮醒酒湯來,又讓她們備熱水,給老爺洗洗一身酒臭味兒。
  都吩咐到了,她才坐回原處,心想今兒個再見九貝勒感覺和先前又有不同,這女婿瞧著不似有大出息,倒是挺會體貼人,怪風趣的。他說的那些不像信口胡謅,應該確有其事。
  早先接到喜報,娘家這頭既高興,又有些提心吊膽。這胎來得好,越早開懷越能在夫家立足,同時又不趕巧,要是等出宮之後再懷方方面面都好很多,她這個做額娘的也能去瞧瞧閨女。
  索性女婿想起來走這一遭,今兒見過他覺羅氏就放心很多,照他所說,閨女養得挺好。

  【卷二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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