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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臥龍生]指劍為媒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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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7-26 11:32:41
標題:
[臥龍生]指劍為媒 (全書完)
本文最後由 li60830 於 2019-8-17 11:46 編輯
【小說書名】:指劍為媒
【作者概要】:
臥龍生(1930-1997),台灣武俠「四大天王」及「三劍客」之一。
本名牛鶴亭,河南南陽人。少年時就讀於臥龍書院,後遂以此為筆名。1958年發表第一部武俠小說。1959年以《飛燕驚龍》成名。
他的作品,早期取法於舊武俠「北派五大家」而以「通俗趣味」大受歡迎;1965年以後,改走「半傳統半新潮」路線。
研究者認為,臥龍生對武俠小說發展的貢獻,主要有三個方面:
第一,成功地運用了還珠樓主的神禽異獸、靈丹妙藥、玄功絕藝、奇門陣法,鄭證因的幫會組織、風塵怪傑、獨門兵器,王度廬的悲劇俠情,朱貞木的奇詭佈局、眾女倒追男等等,博采眾長,開創了既具有傳統風味又具有新境界的風格,成為一代「武林正宗」。
第二,由他倡導以武學秘籍引起武林風波以及正邪大會戰的情節結構,成為60年代台灣武俠的普遍模式,影響至為深遠。
第三,他的「武林九大門派」說法和「爭霸江湖」及武林排名的主題,雖然稍晚於金庸的《射鵰英雄傳》,卻使它在武俠小說中普遍推行開來。
【小說類型】:傳統武俠
【內容簡介】:
邪派天香門崛起,天下武林大亂。
天香門為了稱霸武林,大開殺戒。一時間,江湖上殺禍迭起,血雨腥風,密林追殺,山莊遭屠戮,滿門被抄斬,妻女被姦淫;武林邪派群魔亂舞,蕩婦勾魂,美女色誘,人妖鬼怪,橫行大地……
在這場武林浩劫中,出現了一位俠骨少年石承先,他深山學藝七年,出山追尋殺父仇人, 手持一把神劍,身懷超凡武功,訪少林,踏神堡,闖虎穴,戰荒漠,聯合天下英雄,與邪派 天香門展開了殊死拚殺,終於把天香門群魔殲滅!
【其他作品】:《風塵俠隱》、《驚鴻一劍震江湖》、《飛燕驚龍(仙鶴神針)》
《鐵笛神劍》、《玉釵盟》、《無名簫》、《素手劫》、《天涯俠侶》、《天馬霜衣》
《天劍絕刀》、《金劍雕翎》、《岳小釵》、《新仙鶴神針》、《風雨燕歸來》、《雙鳳旗》
《天鶴譜》 、《七絕劍》、《還情劍》、《飄花令》、《十二魔令(翠袖玉環)》
《鐵劍玉珮》、《鏢旗》、《神州豪俠傳》、《玉手點將錄》、《金鳳剪》、《飛鈴》
《無形劍》、《金筆點龍記》、《煙鎖江湖》、《搖花放鷹傳》、《花鳳》、《春秋筆》
《幽靈四豔》、《劍無痕》、《天龍甲》、《黑白劍》、《飛花逐月》、《劍氣洞徹九重天》
《血劍丹心》、《袁紫煙》、《一代天驕》、《女捕頭》、《血魔》、《劍仙》、《桃花劫》
《地獄門》、《燕子傳奇》、《黑白雙嬌》、《情劍無刃》、《桃花血令》、《劍仙列傳》
《夢幻之刀》、《金輪傲九天》、《桃花花紅劍》、《風雨江湖情》、《妙絕天香》
《絕情天嬌》 、《銀月飛霜》、《天香飈》、《菜鳥闖江湖》、《絳雪玄霜》
《小郎的絕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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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7-26 11:32:42
一
第一回 泣血斷魂谷
曉霧迷濛,山嵐四處,陣陣煙雲,沿著祁連山天柱峰的山腰,緩緩飄蕩,遠遠望去,宛如圍起一根月白的玉帶,那銀裝玉琢,覆蓋了皚皚白雪的挺拔峰巒,更似在虛無飄渺之間。
這時,打那山嵐雲氣之中,忽然冒出了三條人影,披荊斬棘,手足並用,直向天柱峰的絕頂攀去。
他們攀登的速度,異常快捷,片刻之間,升高百丈,竟然來到了一處斷岩之上。
三人略一打量眼前的景物,為首的那位身軀高大,神態威猛,滿腮虯髯戟張,穿著一身灰褐勁裝,年約五十出頭的禿頂老人,突地環目暴睜,轉身對站在他身邊的孩子,沉聲說道:“公子,咱們總算找到地頭了。”
這位公子,看年紀約十二三歲光景,但卻生得唇紅齒白,英挺不凡,聞言搖了搖裹在風帽中的小腦袋,道:“雷大叔,這兒不像山谷嘛,爹爹留下的圖捲上,說在那絕谷的入口地方,畫著一道石門呀!”
禿頂老人尚未來得及回答,站在這公子身後的那人,忽然低聲笑道:“公子,你瞧瞧這斷岩的下面吧,那像不像一道石門呢?”
這接話之人,是位身穿墨綠短襖棉褲,一付農家打扮,滿頭髮絲,根根似雪,但臉色嬌柔紅潤,如在中年的婦道人家,這時話音一頓,便牽著那公子的小手,向斷岩的一邊走了過去。
那公子探頭向岩下看了一眼,只見離自己立足的岩邊,約莫五丈高低,卻是又伸出一塊突岩,在那突岩的左端,果然有著一道很像門戶的石壁,不禁回頭向那白髮婦人道:“大嬸,咱們可是要跳下去麼?”
白髮婦人搖頭道:“公子,如果只有老身跟雷剛兩人,自是可以跳到下層的懸岩上去,但眼下有公子一道,老奴夫婦可就不敢冒這個險了……”原來她跟那禿頂老人雷剛乃是夫婦。
那公子聽得兩道小眉毛一揚,大大不服的道:“大嬸,你怕我這五丈來高之遠,就跳不下去麼?我試給你看……”小手一掙,當真閃身就要往岩下跳去。
白髮婦人大吃一驚,若非她這些日子來特別當心,片刻不敢大意,此時可真要被那孩子掙脫了掌握,跳到岩下去了,當下左手往裡一扯,右手一抄,頓時將公子抱在懷中,又擔心又惋惜的嘆氣道:“公子,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啊……”
忽然耳中傳來那禿頂老人的笑聲道:“大姑,快跟公子下來,這兒有路哩!”
白髮婦人回頭望去,只見禿頂老人雷剛,已沿著這斷岩靠山的那一面,緩緩向岩下行去。
她略一猶豫,終於還是抱著那公子,小心翼翼,順著禿頂老人找出的那條隱在草叢之中的棧道,走向下面的那一塊突出的懸岩。
白髮婦人剛剛下到岩上,禿頂老人已濃目深鎖,向她招手道:“大姑,你來瞧,這事……”突然發出一聲長嘆,未再往下說出。
白髮婦人目睹禿頂老人這番神情,心中暗暗吃驚,連忙趕到那宛如門戶的石壁之前,低聲道:“當家的,莫非有什麼差錯麼?”
禿頂老人指著那片石壁,頹然低嘆道:“大姑,看來咱們是空勞往返了。”
白髮婦人怔了一怔道:“可是甘大俠不在……”語音未絕,抬頭朝那石壁之上望去,陡地臉色大變,低頭瞧著仍然抱在懷中的公子,尖叫道:“不,誰也不許動我家公子一根汗毛……”
那抱在她懷中的公子,這時忽然掙紮著跳下地來,臉上一派大人模樣,指著那石壁之上的字跡,說道:“大嬸,這壁上所寫的規矩,是誰立下的?”
白髮婦人料不到他會跳下地來,更沒想到他會這麼發問,一時之間,呆了一呆方始接道:“當然是那身隱谷中的甘大俠所立的了!”
那公子抬起了頭,小眼睛不停的眨動了半晌,忽然向那禿頂老人笑道:“雷大叔,大嬸沒騙我吧?”
禿頂老人目光一黯,道:“公子,老奴夫婦豈敢哄騙於你,這入谷的禁例,果然是甘大俠手訂,只是……只是……
老奴事先並不知道,這禁例竟然會要人自殘肢體,否則,老奴也不會領著公子前來求見了。”
白髮婦人忽然冷哼道:“你敢!老主人遺命,憑你就敢違背麼?你怕死不敢來,還有我呢!”
禿頂老人苦笑道:“娘子你錯會了鄙意了。”語聲微微一頓,又道:“江湖上傳言,這四絕斷魂谷立有四道門戶,只要身具勝得過這四道門戶守關之人的武功,便可入谷拜見甘大俠,求他傳授一招武功……不想今日一見,方知江湖傳言,實不足信。”
白髮婦人冷笑道:“誰跟你扯這個了?你倒是給我說清楚為什麼見到甘大俠手訂的禁例以後,竟會貪生怕死,後悔領著小主人前來求見甘大俠的道理。”
禿頂老人道:“娘子,如是江湖傳言不誤,合老朽與娘子聯手之力,通過這四道關口,引導公子求見那甘大俠傳授武功,想必也不會是什麼難事。”
白髮婦人笑道:“不錯,只要當家的跟妾身聯手,武林之中,除了各派宗主和幾位奇才異能的前輩以外,果然是難有敵手,諒那四位替甘大俠守門之人,也不會比各派宗主更強。”
禿頂老人道:“這就是了,但眼下甘大俠的禁例,卻根本與武功高低無關,而是要入谷叩見之人,每入一道門戶,就必須自己動手,殘去一處肢體,譬如這入門第一道關卡,就要自斷一臂,投入那石壁下端的洞內,當作開啟這石壁機關的肉鑰,這等駭人聽聞之事,休說不合情理,而且,倘若我料想的不差,四處關口,必須殘去四處肢體,縱然不死,有幸入谷見到了甘大俠,試想一個四肢俱殘的人蛋,又如何去學那至高無上的武功呢?”
白髮婦人聽得呆了一呆,道:“是啊!咱們果是不該來,一個人沒有了手腳,自是不能練武的了……”忽然一伸手抓牢了那正在一旁聽得發愣的公子,大聲道:“公子,你總不會願意斬去四肢,再來學那無敵的武功吧!”
禿頂老人雷剛瞧的心中暗道:“大姑也太多心了,小主人這點年紀,又怎會懂得許多呢?只要咱們不讓他涉險,處處謹慎著些,也就是了……”他心中轉念未畢,卻聽得那小主人冷冷的聲音傳來,一字一字的說道:“大嬸,我石承先縱然今天粉身碎骨,也要遵從爹爹的遺言,拜見甘大俠,練就上乘劍道,好替爹爹報仇!”
每一個字都如一記鐵錘,直撞的雷剛老眼發花,心口發甜,一陣陣的熱血上騰,不能自己。
老主人的慈祥笑容,迅快的在他眼前閃現,數十年來的往事,一幕一幕的打腦際滑過,自從他十歲投身石府,跟隨老主人充當書僮,四十年來,老主人待他有如自家子弟一般,幾乎跟老主人未曾有過一日之別,老主人一生仁義大俠的風範,出生入死,為武林同道主持正義,急人之難,濟人災苦,終致落得遭人暗算,以身殉道,慘死在少室峰頂之上的景象,更血淋淋的如在眼前……
如今,小主人身負殺父大仇,小小年紀,竟然能有粉身碎骨的決心,自己身受老主人的恩惠之重,實在是百身難償,倘是自己能夠幫那小主人完成入谷的心願,習成絕藝而得報父仇,縱然是自己喪生在這四絕斷魂谷中,豈不也算報答了老主人的知遇之恩……
雷剛因是在沉思往事,暗下決心,自是久久不曾說話,那白髮婦人卻在她那小主人石承先說出那等堅決的話語以後,紅噗噗的臉上,剎那間罩上一片煞白,連抓住小主人右手的掌心,都一陣陣的滲出了冷汗,緊咬著牙關,一迭連聲的說道:“公子,你千萬不能這麼想,千萬不能……天下哪有砍去了手足還能練成武功的事?公子,老主人只有你這麼一點骨肉,如是你有了三長兩短,老主人的血海冤仇,豈不是要永遠難報了麼?”
別瞧石承先年紀只有十二三歲,但他懂的事情可真不算少,白髮婦人的話音甫停,他居然撇嘴一笑道:“大嬸,照你老這麼講,我們不必找那甘大俠啦!”
白髮婦人似是知道石承先下面還有話在等著自己,可是她卻一時想不出別的措辭,只好點頭,道:“甘大俠這自殘肢體的禁例,不獨是拒人於千里之外,更是難人之所不能啊!公子,咱們果真是不該來的!”
石承先小拳頭一捏,抬頭道:“大嬸,那殺我爹爹的仇家,可是武功很高麼?”
白髮婦人道:“公子,老主人號稱乾坤一劍,近二十年來,已被武林公認為宇內無雙的唯一的高手,那仇家既能暗算殺害了老主人,當然是武功很高啊!”
石承先道:“大嬸,我明白啦。”
白髮婦人一怔道:“你……公子,你明白什麼了?”
石承先道:“那人害死了我爹,他的武功就是天下無敵了,是麼?”
白髮婦人道:“不錯啊!公子真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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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6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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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7-26 11:32:43
二
石承先究竟還是個孩子,被白髮婦人一誇獎,頓時笑出聲來,說道:“大嬸,這可不是我自己想出來的,你別誇獎我啊……”小眼睛眨了兩眨,又道:“大嬸,我們來找的甘大俠,他練的武功比爹爹還高麼?”
白髮婦人心中暗道:“這孩子倒真是個實心眼,這麼小的年紀就曉得無功不受獎的道理,實在是難得的很……”但口中卻應道:“公子,甘大俠的武功,據說手下從無十合之將,老主人既是遺命要公子投奔他學習武藝,定然是知道甘大俠比我們的那位仇家更高明了。”
白髮婦人一片護主之心,溢於言表,明明那甘大俠的武功高過她故主乾坤一劍石嘯風,但她卻不願說出,只說比仇家高明,就這麼含含糊糊的順口帶了過去。
石承先看了看那石壁一眼,道:“大嬸,說來說去,可是除了甘大俠,就沒有人能勝過那害死爹爹的仇家了?”
白髮婦人未曾思索的接道:“確是如此……”話一出口,她才覺出了不對。
但石承先已然一本正經的向白髮婦人道:“大嬸,話已說清楚了,你跟大叔可以回去啦!”
白髮婦人縱然可以猜得出小主人要說的一千句話,但她卻想不到他會說出這一句話來,是以,她聽明白了之後,竟呆在當地,混身發抖,半天作不得聲。
石承先摔了摔被捏在白髮婦人手心的小手臂,兩道眉毛一剔,叫道:“大嬸,你聽見了沒有?我要入谷去找甘大俠,你跟大叔也該回去了……”語音未已,忽覺身子凌空而起,只見那白髮婦人的兩臂,緊緊的抱牢了自己,任他怎地掙扎,卻也掙脫不了,耳中更是聽得那白髮婦人大叫道:“公子……你去不得啊……雷剛呀,你這殺千刀的,你這老不死……你在發什麼呆……你……你還不快想個法子把那甘大俠叫出來,我……我就……跟你拼了……”
那雷剛被她這麼一叫一罵,可是從悲痛的沉思中覺醒過來了,鋼牙暗挫,掉頭沉聲道:“娘子,你這是為何?”
白髮婦人淚眼婆娑的叫道:“你耳朵呢?死人!公子要自己一個人人谷去找那甘大俠,你沒聽到麼!”
雷剛環目暴睜,喝道:“那怎麼行!”話音一落,忽然舉手一按禿頂,低聲道:“娘子,公子要去,咱們也得陪他一道。”
白髮婦人瞧了石壁上的朱書禁例一眼,長嘆道:“不依甘大俠的禁例,這石壁上的門戶不開,咱們……”
餘音未絕,只聽得雷剛朗朗大笑道:“娘子不必擔心,雷某早已有了計較了。”
白髮婦人恨聲頓足道:“老不死的,你既是有了主意,怎不早說?空叫我擔心……”陡然她語音中斷,睜著一雙淚眼,直望著雷剛發呆!
本是一直在白髮婦人懷中掙扎,急著要跳下地來的小主人石承先,這時忽然也安靜了下來,圓瞪著雙眼,盯著雷剛,嘶啞的叫道:“雷大叔,你老一定好疼啊……”
敢情那禿頂老僕雷剛,就在白髮婦人埋怨他的時候,竟拔出匕首,咔嚓一聲,硬生生的切斷了自己的左臂,連那緊裹在斷臂之上的衣袖都沒有褪除,便迅快的投入那石壁下沿,約有碗口大小的深洞之中。
殷紅的鮮血,像山泉一般,濕透了半邊衣衫。
但他不失是條忠心耿耿的鐵漢,哼都不哼一聲,探手自懷掏出一包金創藥,敷在那血肉模糊的傷口,並且自行封死了左肩的三處要穴,這才回頭向石承先笑道: “公子不必擔心,這一點小小的創傷,還不會令老奴皺眉叫痛的……”他口中雖是說的十分輕鬆,但那本是紫紅的臉膛,眼下已是蒼白無比。
白髮婦人忽地幽幽一嘆道:“夫君,妾身剛才是錯怪你了……”成串的熱淚奪眶而出。
雷剛聞言,竟然精神一震,喜道:“娘子,這可是你嫁給我三十年來,第一次稱呼我一聲夫君呢……”
白髮婦人似是未曾料到在這等時刻,他居然還能說出這番話來,心頭一熱,臉上紅暈乍起,本想搶白他幾句,但剛一抬目,正好碰上了雷剛情深意重的雙目,直向自己射來,頓時心中通的一跳,暗道:“瞧他自斷左臂的舉措,顯然已是決心依從甘大俠的禁例,不惜用自己一命,換得小主人入谷求師學藝的願望,眼看再闖三道門戶,就是自己與他生離死別之時了,他縱然是再多說上幾句,那也不算為過。”三十年夫妻情分,倏而躍上心頭,白髮婦人那剛自止住的淚珠,又一顆一顆自腮邊滾落。
雷剛這時想是業已瞧出了白髮婦人的心意,忽然哈哈一笑,接道:“娘子,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倘使蒼天有眼,讓我雷剛能借此機緣,代我夫婦兩人,報答老主人的知遇之恩於萬一,雖死又復何憾?”
豪邁之情,溢於言表,忠義之氣,直薄雲天!
白髮婦人只聽的神色一變,緩緩的放下抱在懷中的小主人,一臉莊肅之容,向著雷剛襝衽為禮,道:“夫君啊!我秦大姑嫁了似你這等忠義豪爽的丈夫,真該是蒼天有眼,夫君既能從容赴死以報主人之恩,妾身自也懂得烈女慷慨殉夫之節……”
雷剛驀然搖手笑道:“娘子,你錯了!”
秦大姑聽得一怔:道:“夫君,你把我當作什麼人?難道要我獨自偷生於人世麼?”
雷剛搖頭道:“你死不得,娘子,小主人將來縱是習就了無敵武功,但他究竟還是年輕,那武林中的詭詐,江湖上的凶險,都非他所能應付,娘子必須活在世上,好生的照顧他才是。”
秦大姑呆了一呆,道:“這……夫君說的也有道理,不過,妾身卻想求夫君應允我一件事。”
雷剛道:“什麼事?娘子儘管說出。”
秦大姑道:“妾身想請夫君答應,你我易地而處。”
雷剛陡地濃眉一揚道:“娘子這是何意?”
秦大姑道:“妾身乃是婦道人家,將來陪伴公子行走江湖,總不若夫君方便,所以妾身想懇求夫君跟我互換……”
雷剛搖頭喝道:“不可!我身已殘,活在世間,也難以再為公子助力,娘子,你不必多說了。”
秦大姑黯然一嘆道:“夫君啊!你莫要生氣,妾身三十年來,處處與你唱反調,自今而後,我是不會再故意跟你慪氣作對了,只是……只是……太遲了些啦……”話中悲痛之情,令人為之心酸。
但雷剛卻仰天大笑道:“不遲,不遲,娘子,能聽到你這句話,縱死何憾?……”
石承先那小心靈中,被這對義僕夫婦的忠烈之情感動異常,陡然間他覺得為了自己入谷學藝報仇,卻要雷大叔代自己殘肢以進,實是大不應該之事,一念及此,兩臂一張,猛地跨前一步,站到雷剛和秦大姑中間,抓住兩人衣襟仰臉,叫道:“大叔,大嬸,你們誰都不許死。”儼然一派大人的口氣。
雷剛卻苦笑一聲道:“公子,老奴不一定會死,你莫要擔心。”
石承先搖頭道:“大叔,不管你怎麼講我已經決心不要你再為我的事傷殘自己了。”
雷剛濃眉暴揚,彎下身來,笑道:“公子,老奴很感激公子的仁慈,只是,老奴如若不能幫著公子闖過這入谷的四道關口,拜見那甘大俠去習練上乘劍道,老奴縱然活在世上,又有什麼意思呢?公子,你成全老奴這番感恩報德之心吧!”
石承先道:“大叔,你老別費心了,我瞧那甘大俠是在騙人,你老斷了一臂,這石壁上的門戶,怎地還沒開啟呢?大叔,我們還要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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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7-26 11:32:44
三
他這幾句話,完全不是一個十二三歲孩子的口氣,但卻把雷剛和秦大姑同時聽的呆在當地。
秦大姑雙眉一揚,失聲道:“夫君啊!公子說的不錯,你已經依照甘大俠刻在這石壁之上的禁例,自斷一臂,投入了洞中,怎地這石壁戶上,並未現出門戶來呢?”
雷剛環目轉動,大聲道:“甘大俠一代奇人,他豈是騙人之輩?莫非……莫非……”
他雖然不願相信小主人和秦大姑的猜測,但心中也不無疑慮,自己投下斷臂,少說也有頓飯之久,如是這石壁之上的門戶,真的要用人臂當作“肉鑰”開啟,此刻也應該早已開啟了才對!迄今未見消息,顯然其中必有緣故,是以,他連說了兩個莫非,卻想不出其中道理何在?
石承先哼了一聲,搖著小腦袋道:“大叔,我記得爹爹好像說過,天下多的是沽名釣譽,虛有其表的人,莫非這甘大俠也是爹爹所說的這種人麼?”
秦大姑道:“甘大俠隱居四絕斷魂谷,已有二十多年,江湖上從無一人見過這位老人家,只怕這谷中是否真有甘大俠,也不會有人知道……”言下之意,似是對世上是否真有甘大俠其人,也有些不信了。
雷剛略一沉吟道:“娘子,那哈哈狂劍甘布衣大俠,昔年我曾隨侍老主人見過他一次,武林中確有其人,那是不容置疑的了,何況,咱們縱是信不過江湖傳言,但老主人遺命繪圖,要我們護送小主人來此投師習藝,卻不可不信,如是甘大俠不在谷中,以老主人與甘大俠的交情,又怎會不知呢?”
秦大姑長嘆道:“夫君說的也是……”
突然,一陣機軸滑輪轉動之聲傳入耳中,三人身旁的石壁上,竟然現出了一個約有三尺高,一尺寬的門戶來。
雷剛頓時大笑道:“娘子,你瞧明白了麼?石門已啟,那甘大俠定是在這谷中了……”
這時,秦大姑早已拉著石承先打那石門之中鑽了進去,雷剛回頭不見兩人,話音一落,立即躬著腰跨入門內。
舉目望去,只見這石門之內,竟然又是一塊縮在山腹中的斷岩,秦大姑和小主人,正站在岩邊,瞧著一塊石碑發愣。
雷剛大步走到兩人身邊,問道:“公子,這石碑上寫的是——”話音驀告中斷,仰天打了個哈哈,接道:“原來這第二道關口,只是要自剜一目麼?輕易的很。”
曲指如鉤,便向自己右目剜去。
忽然一聲尖叫入耳,雷剛的右手,竟是抬不起來。
但見那石承先兩隻小手,死命的拖住了雷剛的右臂,口中連聲叫道:“大叔,你要再這麼做,我就一個人下山,再也不要見那什麼甘大俠了。”
雷剛本有必死之心,但如小主人不肯去見甘布衣,則自己即使賠上十條老命,那也是白費,當下長長一嘆,低聲道:“公子,老主人的大仇待報,你……你這等攔阻老奴,實是叫老奴傷心……”
秦大姑似是在見到自己丈夫斷去一臂之後,果真是開啟了第一道門戶,而對往後的三道關卡,有了莫大的信心,雷剛話音甫落,她竟也彎下腰撫摸著石承先凍的紅通通的雙腮,低聲道:“公子,大叔說的不錯,你不許他為你費心破去這四重門戶,大叔當真比死了還難過,公子,你鬆鬆手吧!”
石承先可真倔強得很,小眼一瞪道:“不行,我不會鬆手,除非大叔答應我。”
秦大姑淒然一笑,道:“公子,你不許大叔遵照甘大俠的禁令行事,咱們又怎能入得了谷呢?”
石承先道:“大嬸,要大叔代我斷臂剜目,方能入谷拜師習藝,縱然學成武功,也是一樁終身大憾的事。”
秦大姑聞言呆了一呆,暗道:“他到底還是一個孩子,這種想法,正是赤子之心,看來是強他不得了。”
雷剛大概也聽出了小主人言外之意,他似是想不倚仗別人相助,方肯入谷拜師,一個才十二三歲的孩子就能有這等志節,實也是一樁可喜的事,當下暗暗咬牙,大聲道:“公子,老奴答應你了。”
石承先應聲鬆開了雙手,笑道:“大叔,你老真是個好人,我曉得你會答應的……”
雷剛心中苦笑道:“老主人生前,我不能捨身衛主,老主人死後,又不能助那小主人習成絕技報仇,天下的好人都如老朽,這世間還有什麼公道可言……”他心中雖然在這麼想,口中卻慨然應道:“公子,老奴雖然應允公子不再自殘此身,但咱們總不能株守此地,不進不退啊!”
石承先這時倒頗似胸有成竹的笑道:“大叔,如果照這個碑上所寫,四絕斷魂谷可就是在這斷岩的下面麼?”
雷剛道:“不錯,那斷魂谷就是在這第二道門戶的左側岩下。”
石承先道:“大叔,這禁例說,身殘一目,投入左岩深谷,那岩下就會有鐵梯自行升到岩上接人,想必那第三道門戶,一定離此不算太高。”
秦大姑笑道:“公子,你可是想我們自行下去麼?”
石承先道:“不,大嬸,我是計算,由這兒下到谷底,不知究竟有多高?”
雷剛笑道:“谷中終日雲霧籠罩,谷底究竟多高,除非,咱們自己下去,恐怕是無法看的出來的了。”
秦大姑道:“公子,你要知道這高度作甚?”
石承先笑道:“我想如果並不太高,我們就在這道斷岩上面,向谷中的甘大俠說出是准,只要甘大俠能夠聽得見,也許就會上來接我下去。”
雷剛心知這只是孩子們的想法,但在無可奈何之下,倒也不妨一試。
當下點了點頭道:“使得,咱們就一齊跪在岩邊,拜求甘大俠試試……”舉步走向左側靠山的那處突出的巨石之上,神態恭敬的跪了下去。
秦大姑拉著石承先,也走了過來,但卻先行探頭看了看那滾舞飄騰著陣陣雲霧的深谷一眼,方始跪倒在石上。
雷剛右手獨臂當胸一立,吐氣開聲,向岩下喝道:“老奴雷剛,奉故主乾坤一劍石嘯風遺命,率領小主人石承先前來叩見甘老前輩,敬請老前輩念在舊情,惠允小主人入谷相見。”話音一落,三人同時向谷中拜了三拜。
但聞回音旋繞,久久不絕。三人等了足足有頓飯之久,卻不聞谷底有何動靜。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7-26 11:33:28
四
雷剛濃眉軒動,大聲向谷中喊道:“甘大俠,老奴雷剛昔年隨侍老主人乾坤一劍行道魯南,曾經叩見過你老芝顏,三十年來,未曾一日或忘,月前老主人業已遭人暗算,慘死在少室峰頂之上,遺命老奴,護送小主人來此,求見你老,適才老奴已然遵照你老禁令,在那第一道石門入口,自斷一臂,這第二道關口,老奴本當自剜一目,怎奈小主人執意不允,老奴雖有必死之心,無如小主人竟以退出此山相挾,老奴只好暫惜殘軀,跪在此處,哀求你老,尚祈你老念在與故主交誼,允准小主人入谷相見,非獨老奴感同身受,連老奴故主,也必在九泉之下,不忘你老的大德……”
秦大姑這時也失聲向岩下叫道:“石大俠啊!婢子乃是老主人石大俠夫人的貼身使女,石夫人早年病逝,小主人一直是跟著婢子長大,如今老主人遭人暗算身死,留下小主人孤苦伶仃,無依無靠,好不可憐……你老人家乃是婢子故主至交,總不能眼看故人的孤子被強仇追迫得無地存身吧!何況,老主人的血仇也待小主人去報……甘大俠啊!那暗算老主人的強徒,武功高絕,你老如不義伸援手,石家的香菸不但難繼,老主人的血海深仇,也將無從得伸了……”說到傷心之處,竟是嚎啕痛哭不止。
但是任憑他們在岩上哭喊,那深沉的絕谷之中,卻是不見一絲動靜,彷彿那深谷之中,根本沒有人在。
看看時已過午,雷剛已然是有些不耐,掉頭向石承先道:“公子,依老奴看來,還是……還是由我剜去一目吧!甘大俠久久不應,必是不容別人破除禁例的了。”
石承先雖然已經跪得兩膝生疼,但他卻依然不肯讓那老僕剜目求見,伸出凍得發紫的小手一陣搖晃道:“大叔,你如再提禁例之事,我就永遠不去見那甘大俠了。”
雷剛倒真被他這句話唬住,低頭一嘆道:“公子,老奴不敢提了。”
石承先呵了呵小手道:“大叔,我們跪了多久了。”
雷剛看了看在群山圍掩之下,只得畝許大小的一塊雲天,低聲道:“大約也有兩個時辰了。”
石承先忽然冷冷的說道:“還早呢!”
雷剛一怔道:“還早?公子,你……”
石承先道:“大叔,你聽過爹爹說那少林第二代祖師慧可老和尚的故事麼?”
雷剛搖頭道:“老主人未曾對老奴說過。”
石承先道:“這就是了,爹爹跟我提起過。”
雷剛心想,這與我們跪在此處求那甘大俠又有何關呢?但口中卻道:“公子,老主人怎麼說的?”
石承先道:“爹爹說這個故事,是要我懂得一個人想求得世間絕學,就必須受得起各種折磨,立得下崇道敬師之心,大叔,你可知道,那慧可老和尚,乃是達摩禪師東渡以後所收的第一個弟子麼?”
雷剛道:“這個老奴倒是聽說過。”
石承先道:“那慧可大師原來的釋號是叫神光,他在四十歲以後,才慕名到少林寺去見達摩祖師求道……”
秦大姑忽然笑道:“公子,這故事老身倒聽主母對我說過。”
石承先喜道:“大嬸,我娘也說過麼?”
秦大姑道:“若非主母說出,老身又怎能知道?不過,那時候你還不懂事哩!公子,老主人是幾時告訴你的?”
石承先道:“爹爹告訴我時,我已經十歲啦!大嬸,既是你老也知道,那就煩你說出來給大叔聽吧!”
秦大姑道:“老身遵命。”頓了一頓話音,這才低聲說:道:“那慧可禪師乃是一位具大智慧之人,他求道少林,不料達摩祖師竟然終日面壁,對他不予理會,他便選了一個寒冬大雪的夜裡,徹夜站在達摩祖師面壁之處,天明以後,大雪已掩過了他的膝蓋,他反而侍立格外恭敬,而且更用利刃砍斷了自己的左臂,以示他跟那古人為了求道,不惜敲骨取髓,投崖飼虎一般的有決心,這樣一來,達摩祖師才認為他的決心、智慧,可傳法器,便為他改名慧可,收歸門下,繼承了衣缽……公子,老身說的可沒有錯麼?”
石承先道:“大嬸說的沒有錯,爹爹也是這麼告訴我的。”
雷剛在聽完了故事以後,心中就已經有些明白了,石承先話音一落,他忍不住問道:“公子,你忽然提到這兩位武林先賢的故事,可是想學那慧可大師麼?”
石承先道:“大叔,我只想……如是我們能夠有那決心在這兒跪上一夜,甘大俠定然會出谷來接我……”
雷剛瞧他一臉都是篤誠相信的神色,自是不便再潑冷水,心中暗道:“且跪上一夜試試吧!如果甘大俠明兒仍不現身,說不得我只好拼著一死,先行獨自入內了。”念頭一轉,當下笑道:“公子這等尊師敬藝之心,果然不讓古人專美於前,那甘大俠必然會被公子這份孝心敬意所打動,出谷前來接引公子的。”
秦大姑這時卻打身後的包袱之中,取出了乾糧,三人胡亂的吃了一點,便六目同注谷中,跪在岩石之上,連一動都不敢動。
入夜以後,天公竟然似是有些故意刁難這二老一少,朔風轉厲,大雪紛飛,片刻時光,身外積雪已告盈寸。
雷剛和秦大姑夫婦,一身武功幾乎已到寒暑不侵之境,但此刻跪在雪地之中,卻仍然覺得脊樑直冒冷氣,那石承先才多大年紀,休說他往日所學的那麼點武功,不足以禦寒,縱然他武功比老僕夫婦強,但他的內力修為,卻也離那不懼寒暑的地步還差得很遠!是以,石承先這時早已凍得渾身發抖,滿嘴小牙,正捉對碰擊不休,可是,他卻強自忍耐,不讓身旁的兩位老僕發現。
秦大姑幾乎是每隔片刻,就要問他冷不冷,而石承先卻只敢簡短的答上兩個字“不冷”!
石承先明白,自己再多說兩個字,準會被這兩位義僕聽出自己業已凍得快僵了!
這一夜,真比十年還長,好不容易,熬到了東方發白,那秦大姑第一件事,便是抓住石承先的小手,源源不斷的把自己體力的熱力,傳到小主人身上。
敢情那石承先雖是仍然跪在石上,實則早已凍暈的不省人事了。
這時雷剛已將三人身外高有尺許的積雪,用劈空掌力鏟盡,回頭看了石承先一眼,伸出獨臂,抓牢小主人的右手,把內力傳人石承先體內,連經兩人全力施為,也過了盞茶之久,石承先才緩緩的籲出一口氣來。
秦大姑忍不住叫道:“老天爺,總算你還有眼……”
雷剛卻長嘆道:“公子,你受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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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7-26 11:33:35
五
石承先經過兩人內力驅寒,雖然雙腿仍是僵硬疼痛,但神智已清,精神大見振作,輕輕的一笑道:“大叔,大嬸,謝謝你們救了我……”語音一頓,瞪著小眼向谷下看了看,接道:“那甘大俠可有動靜麼?”
雷剛黯然一嘆道:“沒有!”
石承先臉上掠過一絲不信的神色道:“不對啊?”
秦大姑疼惜的低聲道:“公子,趕快調息一會兒,不然你兩條腿會受傷的,至於那甘大俠的事,且等一會再談吧!”
石承先搖頭道:“不,大嬸,我們跪了一夜,就是為了要見甘大俠,天色已明,那甘大俠仍未出現,只怕這事情有些不對了。”
雷剛聞言,心中暗道:“小主人竟然如此相信那達摩祖師眼見慧可神僧立雪徹夜,方始傳授衣缽之事,一心認定,只要自己能學那慧可神僧,那甘大俠就會像達摩祖師一般,前來接引而傳授武功,這可真是一件十分棘手的事了!我總得想上一個辦法,使他明白將今比古,不一定能夠有用才好……”頓時低頭沉吟,搜索枯腸。雷剛心中千回百轉,終於讓他想出了一個最笨的辦法來了!當下淡淡一笑道:“公子,老奴認為那甘大俠久久不曾聽到我們求叫之聲,一定以為我們早已離去,待老奴再叫喊幾聲可好?”
石承先呆了一呆道:“大叔,當真還要叫喊那甘大俠,他才會知道我們未曾離去麼?”
顯然,石承先對那甘大使似是感到有些失望,在他原來的構想之中,那甘大俠應該知道他們仍未離去才對!
雷剛道:“甘大俠雖然武功高絕,但老奴知道,他刻下尚無未卜先知之能。”
石承先直了直腰道:“大叔,你試著叫叫看吧!”
雷剛暗暗的吸了一口氣,朗聲向岩下深谷叫道:“甘大俠,老奴小主人已在這岩石之上跪了一天一夜,除了心頭一口氣在,全身衣履俱已結成了冰雪,你老如是再不允准小主人入谷相見,只怕老主人的這一點骨肉,也要凍死在這祁連山中了……甘大俠啊……可憐我那慘死九泉的老主人一生行俠仗儀,扶危濟困,到頭來不但自己身遭奸人暗算而死,甚至連唯一的親生骨肉,也難以保全,天道聵聵,何至於斯?甘大俠你怎能高蹈自隱,坐視不管呢?……”他說到傷心之處,竟然聲嘶喉啞,熱淚縱橫。
秦大姑早已泣不成聲,石承先也全身發抖,兩腮之上,垂掛著兩根淚水凝結成的冰棍。
可是,斷魂谷中依然死寂一般的沒有迴響。
但見雲霧滾滾,朔風低號,片片白雪,無聲無息的捲入谷底雪堆,立即溶化不見。
時光又不知過去多久,跪在岩上的三人,已是淚盡繼之以血,那種絕望的悲慟,使得老僕雷剛夫婦,誰也不敢再開口說話。
忽然間,石承先竟長長一嘆,向雷剛問道:“大叔,我那仇人的武功,當真除了甘大俠就無人可敵麼?”
雷剛被他陡然冒出這麼一問,弄得有些茫然的應道:“不錯,除了甘大俠,老奴實在想不出還有任何人能夠勝得了八荒魔劍軒轅豪了。”
石承先眨了眨兩眼,又道:“大叔,果真這樣的話,倘使那甘大俠不肯放我入谷,傳我武功,縱然我拜了別的師父,練就了一身武功,可是依然勝不了那八荒魔劍麼?”
雷剛應聲嘆息道:“若非如此,老主人也不會要老奴夫婦護送公子宋此吃苦了。”
石承先點了點頭道:“那是非拜甘大俠為師不可了?”
雷剛道:“不錯……”
秦大姑突然接口道:“公子,你問這個作甚呢?那甘大俠與老主人交情極深,他一定會容許公子入谷……”
石承先忽然笑道:“大嬸,侄兒已經想清楚了,那甘大俠倘是願意收我作為門下弟子,此刻應是早已出面了。”
雷剛性格耿直,聞言這才恍然大悟的失聲叫道:“不錯啊,那甘布衣如若還記得老主人的交情,他應是早已出面才對,咱們跪求這麼久,他還不出來,只怕……”
秦大姑陡地雙眉一皺,向雷剛喝道:“夫君,你莫要妄下評斷,甘大俠一代奇人,豈容你肆口泜毀?”
雷剛被秦大姑這一喝,把那本要責罵甘布衣膽小怕事的幾個字,硬生生的吞回了肚內,連忙改口道:“娘子罵的是,甘大俠豈是那等膽小怕事的人?”
他明明是表明不該詆毀那甘大俠,但加上個尾巴,說出口來,叫人聽在耳中,卻依舊是含有怪那甘大俠膽小怕事的了。
秦大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卻低聲向小主人道:“公子,老身擔心的是怕那甘大俠眼下並不在斷魂谷中哩。”
石承先搖頭道:“大嬸,侄兒知道那甘大俠必然尚在谷中。”
雷剛接道:“老奴也這麼想……”
秦大姑真恨不得咬那雷剛一口,喝道:“你少接口說話好不好!”
雷剛被她喝的一呆道:“娘子,我說錯了麼?”
秦大姑不理會雷剛,向石承先低聲道:“公子,你怎會知道那甘大俠仍在谷中呢?”
原來秦大姑究竟是個女人,一方面比較細心,另一方面也比較瞭解小主人的個性,當石承先突然一再追問武林之中,除了甘布衣是否還有別人能制勝八荒魔劍之時,她就覺出有些不對勁,連忙想拿話引開,但石承先卻笑著回答,說他已經想清楚那甘布衣似是拒絕收徒,她就越發覺著不放心,所以,才故意說那甘大俠不在谷中,甚至不許雷剛插口,究其用心,乃是怕小主人一旦灰心,矢言不再練武,那老主人的血海大仇,可說永遠難伸了,只要小主人不至心灰意懶,絕意武功,即使今天見不到甘布衣,將來也總有見到他的一日,老主人的血仇,自是也有伸雪的一天了。
秦大姑想的本是不錯,但她怎會料到,天下事中,不如人算的又常佔八九呢?
這時她話音一落,石承先已指著雷剛的斷臂創口道:“甘大俠如是不在谷中,大叔這條斷臂又怎能啟開了那第一道石門?”
秦大姑怔了一怔,暗道:“這孩子太聰明了……”口中卻不以為然的笑道:“公子,也許谷中還有別人在替那甘大俠操縱著機關呢!”
石承先道:“大嬸的想法,正是侄兒在天亮以前的想法,但天亮以後,大叔那等大聲喊叫,谷中仍無動靜,顯然只有甘大俠自己決心不肯見我,才會無人答話,所以,侄兒終於明白,那甘大俠是不許我入谷拜師了。”
秦大姑吃了一驚道:“公子啊,你怎會這麼想呢?那甘大俠與老主人交稱莫逆,是不會存心拒絕你……”
石承先先不等秦大姑說完,突然笑了起來。
秦大姑一愣之下,話音嘎然而止,鬆開了拉住石承先的雙手,取出乾糧,接道:“公子,你該吃點東西了。”
石承先搖了搖頭,笑容忽斂,呆呆的看著岩下的深谷直髮愣。
雷剛這時看了秦大姑一眼,發現秦大姑並無攔阻自己說話之意,這才向石承先笑道:“公子,老奴有一句話,不知當不當說?”
石承先頭也不回,應聲道:“大叔請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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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7-26 11:33:43
六
雷剛道:“公子,咱們不論見不見得到甘大俠,你可千萬要保重身體才好,這麼冷的天,你不吃東西怎麼行?公子,你肯不肯聽老奴一次呢?”
石承先茫然回手打秦大姑手中取過一塊肉脯,一面吃一面說道:“大叔,學不成甘大俠的武功,爹爹的大仇是必然無望伸報的了!”
雷剛道:“老奴正在尋思入谷之策……”
石承先似是根本沒聽那雷剛說話,抬起了小腦袋,長長的嘆了口氣低聲自語道:“為人子女,永遠沒有手刃殺父強仇的希望,他活在世上還有什麼用呢?”語音一頓,又伸手打秦大姑手中取過一片肉脯,突然向二老笑道:“大叔,大嬸,我爹是個好人麼?”
老僕夫婦被他問的同時一怔,他們想不到小主人怎會突然問出這等話來,一怔之下,同時笑道:“老主人一代仁俠,自然是個好……”
忽然間兩人話聲同時一斷,秦大姑雙手向前一振,口中連聲哭喊道:“公子……”卻聽得一陣喀喳喳冰雪碎裂之聲傳出,眼前已然失去了石承先的蹤影。
但兩人耳中卻依稀傳入小主人躍落岩下說出的話聲道:“大叔、大嬸,生既不能報仇,我只有去找爹爹了……”
這位一代仁俠,乾坤一劍石嘯風的唯一骨肉,竟然在自感無法獲得甘布衣收錄門下,報仇無望之餘,跳下懸岩,摔死在四絕斷魂谷中了!
岩上這一雙義僕,被這一瞬間所發生的慘劇,驚的魂飛魄散,呆伏在懸岩邊沿,望著岩下深谷,茫然無措。
秦大姑的右手中,還捏著一大片從小主人身上扯斷的天藍長衫下襬,凍得有如鐵塊一般,是以一觸即碎,否則,那石承先只怕早被秦大姑給拖回岩上來了。
半晌工夫,那雷剛始大喝一聲,吐出了一口鮮血。只見他環目暴睜,眼角盡裂,兩條血痕,順著虯髯,結成了赤紅的冰珠。
秦大姑則抱著那塊冰凍的長衫下襬,在岩上滾來滾去的尖聲嚎哭,岩上的積雪,竟已染紅了一大片,敢情她已哭盡了淚水,全流的是心頭的熱血……
也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秦大姑已哭的暈厥在地上。
忽然,一陣山風拂過,掃落了岩畔老松枝頭上的積雪,跌在雷剛的臉上,頓時使這位老僕駭然覺醒。
他看了雲霧深沉的岩下深谷一眼,忍不住心中大感悲痛,想起老主人的大恩,自己竟然連他唯一的一線香菸,也未能代為保全而眼看著小主人縱身躍落岩下摔死,自己又怎能對得起老主人在天之靈?
雷剛生性十分剛烈,越想越是傷心難過,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四山回應,那哭聲好不悲壯、淒愴。
他這一哭,只哭的山搖地動,日月無光,似乎是那滿腔悲慟,已然盡情傾瀉而出,連那暈厥在地上的秦大姑,也被他哭的醒了過來。
秦大姑霍然坐起身子,瞧著雷剛的背影,不只是心中難過,卻也禁不住想起自己一手帶大的小主人一言一笑,活生生如在眼前,那昔日的一切,一點一滴,驀地湧上心頭,只覺著兩眼一熱,口中一甜,吐出一灘鮮血。
這口淤積的氣血噴出,秦大姑頓感心中舒暢了不少,但雷剛的嚎哭,偏又令她心中大感煩躁。
忽然間,秦大姑兩手一搓,那塊冰硬的長衫下襬,剎那間裂成了數片,她順手往懷中一揣,竟一躍而起,直向雷剛走去。
雷剛仍在大聲哭嚎,秦大姑走來,他並未察覺,直到秦大姑忽然在他身邊冷哼了一聲,他才吃驚的立止哭聲。
秦大姑睜著那隻紅腫的淚眼,厲聲喝道:“小主人跳岩摔死,你就只會在這兒嚎哭麼?”
雷剛濃眉一皺,長嘆道:“娘子,依你之見,咱們應該是怎生打算呢?”
秦大姑道:“老主人一生行俠仗義,為了武林同道,不惜喪生在少室峰頭,連他這一脈香火,你我也不能代他老人家保全,咱們活在世上還有什麼意思?雷剛啊,你難道沒有想過麼?”
雷剛環目暴睜,沉聲道:“娘子說的不錯,咱們果是萬死也難以報償老主人的大恩大德,只是咱們此刻卻是死不得……”
秦大姑驀地大怒道:“你怕死麼?”
雷剛陡地長長的吁了口氣,道:“娘子,我雷剛又豈是那等貪生怕死之人?”
秦大姑道:“你既不貪生怕死,又怎地不願作那身殉主人的義僕,好留個美名千古,為武林忠烈,建立一份楷模啊!”
雷剛低聲道:“娘子哪裡知道,那小主人跳落崖下面去。
是生是死,眼下尚在未可確知之數,咱們在未曾尋到小主人屍體之前,又何能苦尋死路?……”
他話音未完,秦大姑陡地厲聲叫道:“雷剛,你這老鬼,原來你還是怕死呀!……”
雷剛兩眼一瞪道:“娘子,你怎的說話這等不講道理?雷某若是貪生怕死之人,又怎能在這祁連山自斷一臂?……
如今小主人生死未卜,雷某如是自盡在這岩下,試問這石家父子恩怨還有誰來關心?娘子,你莫要錯會了……”
秦大姑似是根本未曾在聽雷剛解說,尖吼一聲,揮掌就向雷剛擊去,口中同時叫道:“雷剛,你縱然是花言巧語,也難叫我相信你的話了,小主人是我一手扶養長大,他死了我也不想活,老鬼啊,我跟你拼了……拼了……”
雷剛可是未曾料到秦大姑竟會對自己動手,吃驚之下,連連退了三步,大聲道:“娘子,你這是怎麼了?”
秦大姑頓時拳掌並出,怒道:“你如是不還我小主人命來,我今天跟你沒個完。”
一時拳勢越來越凶,迫得雷剛退無可退,只好揮動獨臂,左遮右攔,連聲叫道:“娘子啊,有話好說,千萬莫要動手……”
秦大姑這時哪裡還聽得見半句話。
雷剛觸目所見,具是秦大姑的掌風拳影,而且一招比一招狠毒,一勢比一勢兇猛。
雷剛暗道:“瞧她當真是不可理喻……”心中陡然怒氣:大發,敞聲喝道:“大姑,你難道連夫妻之情都不念了麼?大姑……”
秦大姑一連拍出三掌,喝道:“姓雷的,誰跟你是夫妻?當年如不是老夫人逼著我嫁給你,哼,我會嫁給你這個書僮?少臭美!”
雷剛也大為忿怒,脫口罵道:“鬼丫頭,雷某當年如非老主人之命不可違,我姓雷的會娶你這個母夜叉?虧你還說得出口來?真是笑話……”
兩人這一頂上嘴,可就沒完,不但手腳上不饒人,嘴皮上也就沒停,雷剛僅只獨臂,又是大傷之餘,暴怒之下與秦大姑拚鬥,牽動了左臂傷口,血流如注,是以一頓拳腳過後,雷剛身上至少已挨了八九掌之多。
若非秦大姑氣極之下未曾用上內力,雷剛此刻應是早已躺在地上不能動了。
就在這對義僕夫婦在岩上為了小主人跳岩之事而拼得難分難捨,你死我活之際,突然打那岩下冉冉的飛上來一隻巨鳥。
這隻鳥兩翼伸展開約有五尺,狗頭貓眼,形狀十分兇猛,一身蒼灰色羽毛,根根橫生,堅硬有如鐵刺。
鳥背之上,卻蹲立著一隻通體純白的鸚鵡,鸚鵡的腳爪之下,還抓了一封短簡。
但是這一大一小兩隻怪鳥,飛上岩來,那巨大的狗頭怪鳥雙翅一陣抖動,竟凌空停在激鬥的兩人頭上,瞧著這一對義僕夫婦作那捨死忘生的搏殺。
這兩隻怪鳥顯然已是通靈之物,它們停身在雷剛、秦大姑夫婦的頭頂約莫有盞茶之久,未見動靜。
此刻那雷剛由於左臂傷口暴裂,失血太多,身形轉動已然大不如前那般靈活,是以一時之間,竟是險象環生,大有立即傷在秦大姑爭下的可能。
雷剛惶急之餘,正要喝叫秦大姑趕快停手,突然耳中聽得一聲清脆的低喝道:“老婆子,你再不住手,可就要把你的老公打死啦!”
秦大姑雖然怒極攻心,但耳中並不昏聵,脆喝之聲入耳,頓時心中大大一驚,手中掌勢一挫,躍退半步,扭頭厲叫道:“什麼人?”
雷剛也自環目暴睜,流目四顧,問道:“那位高人在此,何不請出一晤?”
但聞那清脆的聲音應道:“我不是在這兒?你們亂找什麼?”雷剛吃驚的幾乎跳起三尺,連秦大姑也呆了半晌!
那蹲在怪鳥背上的鸚鵡也會說話,卻真是大大的出乎他們意料之外,祁連絕谷的怪事如此之多,使雷剛和秦大姑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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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7-26 11:33:57
七
雷剛打量著那停在離地丈許的怪鳥一眼,失聲向那鸚鵡道:“是你在跟老夫說話麼?”
鸚鵡尖叫道:“你可是雷剛?”
雷剛愣愣的道:“老夫正是雷剛,你……”
他僅只說出一個“你”字,就突然住口,覺出自己這句要想問出的話,根本多餘,諒那一隻鸚鵡,並非人類,當然是不會有什麼名姓的了。
但雷剛話音未落那鸚鵡也叫道:“雷剛,你千嗎忽然不問我的名號呢?我叫小白啊……”
它那口氣,直似一個十多歲的孩子一般,究竟非我族類,不可用常情衡度。
雷剛愣了一愣道:“你也有名字麼?”
那鸚鵡尖叫道:“你這老傢伙好瞧不起人,我既會講人言,自然是有名姓的了!”
雷剛心中暗感稀奇,口中卻道:“小白,你貴姓?”
那鸚鵡道:“我主人姓甘,我自然也姓甘了,你這個人說來卻也很笨,怎麼連這一點小事都想不出來呢?我真替你難過的很。”
雷剛沒想到自己堂堂八尺之軀,竟然被這個扁毛畜生一再的諷罵,他心中雖然十分不快,卻又不敢口出不遜之言,只好苦笑道:“不錯,老夫果然很笨……”
他話音未已,耳中忽然聽得秦大姑叫道:“小白,你從谷中飛上來的麼?”
那鸚鵡小白道:“不錯!”
秦大姑十分著急的問道:“你瞧見我們的小主人沒有?他剛剛摔下去啦!”
雷剛接口道:“小白兄弟,你快說話啊!”
那鸚鵡小白忽然尖聲道:“你這個老糊塗,你怎麼可以叫我小兄弟哩?我……人家是大姑娘呀!”
這下子雷剛可呆了半天方道:“原……原來你是小白姑娘!老朽該打,該打!”
小白大聲道:“念你是個笨蛋,這頓打暫寄下了,但如下次再有對我不敬之處,我可就不會再饒你啦。”這鸚鵡口齒之利,倒是大出雷剛夫婦意料之外。
他們想不出那位甘大俠是怎生調教得出這等靈禽來,雷剛心中連聲叫苦,口中卻又不得不應道:“姑娘恩典,老奴感激不盡。”
敢情他三次回話,就換了三次自稱,由老夫降到老朽,此刻已由老朽再降到老奴,儼然把這只扁毛畜生,也當作主人一般看重了。
那小白大概對雷剛的“老奴”兩字甚覺中聽,咯的叫了一聲,說道:“雷老頭,你很聰明!”此刻又贊雷剛聰明,使得雷剛有些哭笑不得!
這時,秦大姑狠狠瞪了雷剛一眼,喝道:“老不死的,你不能站在一旁少放屁麼,你倘是再多話惹惱了這位小白妹妹,瞧我剝不剝你的皮……”
雷剛濃眉一皺,心中暗道:“我大概真是走了十足倒霉運了,被老婆欺侮不算,還要挨畜生的罵,真是好像活的有些不耐煩一般……”但他口中卻恭謹的連聲應道:“大姑說的是,我這就三緘其口……”說著,果真退了半步,閉口不語了。
秦大姑這才掉頭向那鸚鵡道:“小白啊,你見到老身的小主人了麼?”
小白紅眼睛一翻,道:“看到了!”
秦大姑脫口道:“他怎麼樣了?”
那鸚鵡小白應道:“他很好!”
這句的聲音,雖然刺耳難聽,但聽在雷剛和秦大姑的耳中,卻是無比的受用和舒適,淒涼的笑容,登時打秦大姑的臉上顯露出來。
雷剛更是有些忘形的仰天大笑道:“天祐吾主……”
話音未畢,陡然眼前人影一花,左頰已挨了一下重重的耳光,那秦大姑的聲音,同時傳入耳中道:“老不死的,你真是想找死麼?”
雷剛只覺臉上火辣辣的,但卻並不難受,反而呵呵大笑不止。
秦大姑氣的想跺腳,但小白卻尖叫道:“你們這對難夫難妻啊……真是配的蠻好,我問你們,你們要不要知道那跌下谷中那小主人的一切?”
秦大姑呆了一呆,道:“是啊,我真是糊塗……小白姑娘呀,我那小主人怎麼樣啦,他當真很好麼?”
小白咯的一聲,尖叫道:“你們放心吧,老婆子,你那小主人已經被我那主人收在谷中,當作衣缽弟子啦!”
秦大姑那冰涼發黑的臉上,陡地如沐春風,驀地解凍,輕輕的嘆了口氣,道:“小白,這話當真麼?”
鸚鵡一揚小頭,咯咯叫道:“我才不會騙你呢!”
秦大姑道:“小白,我那小主人沒有受傷吧?”
小白道:“好啦,你們倆別再打岔,讓我告訴你們吧!”
那頭鸚鵡剔了一剔羽毛,又道:“你們那位小主人既沒有受傷,也沒有跌死,這會兒正好生生的在谷中拜了師父,你們也不必為他擔心了。”
秦大姑回頭看了雷剛一眼道:“當家的,我們要不要入谷去叩見甘大俠?”
雷剛略一沉吟道:“大姑,只怕那甘大俠不會讓我們入谷呢?”
秦大姑道:“甘大俠既然應允收下小主人,想必也不會拒絕我們入谷去侍候小主人和他老人家吧!”
雷剛搖頭道:“大姑啊,不是我要洩你的氣,諒甘大俠如是要我們入谷,他老人家也不會讓我們跪倒在這岩上那麼久,不肯接引我們入谷了。”
秦大姑道:“當家的,這麼說來那甘大俠是真的不許我們入谷了。”
雷剛道:“諒必如此……”
秦大姑長長的嘆息一聲,忽然向小白道:“小白姑娘,你那主人可許我們到谷內去侍候小主人嗎?”
那鸚鵡道:“不許!”
秦大姑道:“小白妹妹,你能不能給我們求求甘大俠呢?”
小白道:“不行!”
秦大姑道:“甘大俠為什麼這等絕情呢?小白啊!你難道忍心讓我們空守在這岩上難過麼?”
小白尖叫道:“我不管,主人要我告訴你們,七年之後,你們不妨再到這兒來接你們的小主人,不過……”
秦大姑脫口道:“不過什麼?”
小白道:“主人說,倘是你們的小主人資質太差,那就得多留在谷中一年了。”
秦大姑聽的呆了,七年可不是一個短日子,但她顯然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瞪著那隻可愛的鸚鵡,久久不曾說出一個字來。
雷剛濃眉一揚,大聲道:“小白,你主人真是這麼說的麼?”
小白道:“你不相信就不必聽,反正我已經把話傳到就是!”
雷剛道:“老奴相信了!”
小白道:“我主人念在你們對主人十分忠心,但又瞧出你們的武功太不濟事,怕你們將來在江湖吃了別人的大虧,所以要我帶來兩套武功,交給你們去練,我主人對你們可說是很看得起了。”
只見右爪一張,一本薄薄的絹冊,凌空飛向雷剛。
雷剛獨臂前探,伸手抓住那本絹冊,垂自瞧去,只見那微黃的冊頁面上,朱書“過山拳譜”四個篆文,頓時雷剛不禁呆了。
顯然,這位隱居谷中的甘大俠,竟然會賜給自己這麼一套武林失傳的拳譜,使他幾乎難以相信。
敢情這“過山拳”他久已聞名,老主人在世之日,就曾說過,天下拳法之中,威力最為沉猛的拳法,應是少林伏虎拳,但既沉猛而又能傷人於十步之外的拳法,則是武林中失傳已有百年的“過山拳”了。
而今,這等絕傳之學,竟然就在自己手中,雷剛又怎能不驚喜得有些失措呢?
就在雷剛捧著拳譜發呆之際,那頭鸚鵡又叫著秦大姑的名號道:“秦大姑,我主人也有一招武功傳授給你呢,快接好這招圖解……”左爪一揚,卻見一片白紙,飄向秦大姑手中。
秦大姑探手接過那張白箋,睜目望去,只見那張白紙之上,劃了一招專供婦道人家習練的腳法!
在白紙的右上端,除了註明這招腳法的變化和習練方法以外,還楷書寫下了十個小字“顛僧秘學大千無影腳法”,在這十個小字的旁邊,還另外寫著“武林末學甘布衣摩石臆刻招”幾個小字。
作者:
li6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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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7-26 11:34:12
八
秦大姑捧著這招“大千無影腳法”,愣了半天,方始脫口叫道:“甘大俠的大德,真不知叫老身怎生才能報答……”
那鸚鵡突然大聲道:“我主人可不要你報答,秦大姑,你看得懂那招腳法麼?”
秦大姑道:“我看得懂……”
她話音未已,雷剛陡然大聲道:“小白姑娘,甘大俠要我們七年之後幾時來此相候小主人?”
小白道:“主人要你們七年之後來此,自然就是指的今天嘛,你怎麼老得真這麼糊塗嗎?”
雷剛失聲道:“姑娘教訓的好,老奴一時高興,確是有些糊塗了!”
小白道:“你們可以走了。”
這只鸚鵡突然下了逐客令,倒是大出雷剛夫婦意料之外,秦大姑愣了一愣道:“小白姑娘,你是攆老身夫婦離開這兒麼?”
小白道:“不錯!”
秦大姑道:“那可不行啊!小主人現在谷中,我們要照顧小主人,怎麼能夠離去呢?”
小白道:“那是你們自己的事了,主人可是要我來告訴你們,不必再在這兒等候了,主人說,這七年之中,你們小主人的一切,都不必你們來管了。”
秦大姑皺眉不語,沉吟良久。
雷剛財伸頭向岩下看了一眼,長嘆道:“大姑,看來咱們是必須聽從甘大俠指示,離開祁連山了。”
小白道:“雷老頭兒,你說的有道理,我主人向來言出必行,你們如果不離這兒,只怕沒有多大好處呢!”
秦大姑柳眉一揚,正待反駁,但目光觸及了手中的那張白箋,突然長嘆一聲道:“當家的,老身真是捨不得公子啊。”
雷剛應聲道:“大姑,七年的時間並不太長,只要小主人能夠習成一身絕藝,咱們就是多等幾年,也算不得什麼的!”
秦大姑道:“咱們這就走麼?”
雷剛道:“甘大俠既是如此指令,咱們自是應該立即離去才對。”
秦大姑顯然有些心神不屬,茫然道:“立即離去麼?當家的,公子呢?”
雷剛道:“大姑,公子已經有甘大俠照顧,我們似是不必再多費心了。”
秦大姑依舊十分茫然的應道:“當家的,我們……怎可丟下小主人不管呢?老主人在九泉之下,也不會饒我們的啊……”
雷剛道:“大姑,我也知道老主人不希望我們離開公子的,只是,公子既在甘大俠身傍,我們似是已然對得起老主人了。”
秦大姑呆了一呆道:“真的麼?老主人不會怪責我們麼?”
雷剛道:“老主人不會見怪的……”
秦大姑這方惶然的笑道:“只要老主人放心,那我們就走吧!”
雷剛這才獨臂立掌向一大一小二鳥行禮道:“請代老奴向甘大俠致謝,就說雷剛夫婦立即離此,尋一隱蔽之處,勤練甘大俠所授武功,七年之後,自當依言前來這四絕斷魂谷中,迎候小主人。”
那隻鸚鵡叫道:“雷剛,你過來!”
雷剛怔了一怔,大步走到岩邊,只見那白鸚鵡忽然向身下的那隻狗首巨鳥呱呱地叫了幾聲,那怪鳥竟然巨喙忽張,打鳥口之中吐出一顆血紅的龍眼般大小的丹丸,噴向雷剛身前。
雷剛這回倒是福至心靈,眼見那巨鳥張喙吐出丹丸,竟然伸手接了過來,只覺入手不但勁道極大,而且其硬無比,低首望去,原來這顆丹丸乃是一粒硬殼朱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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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6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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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7-26 11:34:20
九
第二回 拚死獲奇緣
雷剛心中正自有些不解,耳中已然聽得那小白叫道:“雷剛,主人念你為了想送石公子入谷,斷去一臂,忠義可欽,特賜你益氣補元的療傷聖品朱果,據主人說,此果不但可助你傷臂迅速收口,而且對你練那拳譜十分有益,你跟那秦大姑離去之後,安頓了住處,就可將此朱果外殼,以金剛指力捏碎服下,十日之後,就可練那拳譜了。”語音一落,但見那隻巨鳥一展雙翅,其疾如箭,直向岩下射去。
雷剛既蒙甘布衣賜贈拳譜,又蒙他惠予這等人間難求的朱果,心中感激得熱淚盈眶,望著岩下失聲大叫道:“甘大俠,雷剛有生之年,永遠不會忘記大俠厚賜之恩……”
這時,秦大姑已緩步走了過來,低聲向雷剛道:“當家的,咱們到哪兒去住?”
雷剛順袖抹去眼角淚痕,長嘆道:“大姑,你心中可是已經有了打算麼?”
秦大姑忽然笑道:“當家的,你怎麼真的變聰明了?你怎地知道我心中已經有了打算呢?”
雷剛回顧了老妻一眼,破涕為笑道:“大姑,這叫做知妻莫若夫啊……”
秦大姑驀然雙頰泛上了紅暈,啐道:“狗嘴裡就是吐不出象牙來,老不正經。”
雷剛失笑道:“大姑啊,我可說的是真心話哩……只是不知大姑決定住在何處?”
秦大姑低頭一笑道:“相公,我們就住在這祁連山中好不好?”
雷剛道:“倒也使得,只怕甘大俠見怪啊!”
秦大姑道:“那怎會?我們只要不住在四絕谷的懸岩之上,甘大俠必然不會見怪的。”
雷剛略一沉吟道:“既然娘子決心住在祁連,我們就在這附近找上一處農家,寄居上幾年便了……”
兩人商定了行止,卻也不再猶豫,當下退出了那第一道門戶,便在離那四絕谷不遠的山下一處農家,找了間廂房,住了下來。
卻說那石承先灰心失望之餘,突然湧身向岩下跳去,秦大姑探手一抓,只扯裂了他半截凍僵的衣衫下襬,一陣喀喳喳聲響入耳中,石承先再也聽不到別的聲響了,但覺兩耳之中,俱是呼嘯的刺骨寒風之聲,因是下墜之勢極快,那一瞬間,石承先連呼吸都已閉塞,未及墜落一半高低,他已然暈絕過去。
容得石承先恢復知覺,睜開了兩眼,卻發現自己竟是好端端的躺在—張獸皮軟榻之上。
一盞孤燈,擱在離軟榻丈許處的一張方桌之上,昏黃的燈光,卻映著一個長發披肩的老人身影,在那竹籬牆上,晃來晃去。
石承先有點迷糊的想了一想,陡然間一躍而起,坐在軟榻的邊沿,呆呆的瞧著身前不遠的老人發愣。
只見那老人咧嘴一笑,低聲道:“孩子,你醒來了,有沒有什麼地方不舒服?”
石承先心中電轉,暗道:“千丈懸岩跌落,難道我竟然沒有死麼?看來這位老人一定就是雷大叔口中所說的那位哈哈狂劍甘布衣了……”
他心中在轉動著念頭,兩眼卻在打量著眼前的這位老人,只見此老一張圓圓的臉膛,生的紅潤有如嬰兒,兩道又粗又長的白眉,幾乎把那一雙炯炯發光的神目掩去了一半,滿頭雪似的銀白長發,長的已分垂到兩肩,頷下白髯,飄拂在胸腹之間,怕不有兩尺長短,那身杏黃色的單薄長衫,看上去宛如新做的一般,看來十分耀眼。
此刻,這位老人正攏著雙手,望著石承先微笑,似是正在等著他說話。
石承先打目光觸及此老的第一眼開始,就在小心靈之中起了一個奇想,看這老人家的模樣,不只是令他覺得此老慈祥親切,更是有些滑稽突兀之感,特別老人在那杏黃長衫的腰際,束了一根鮮紅的絲條,絲條之上,還掛了兩件小擺飾,一根寸半長短的金劍,和一個比姆指大不了多少的玉葫蘆,越發叫他覺得這位老人家像孩子般好玩。
石承先心中的念頭轉的非常之快,就在老人話音落後的一瞬,他忽然福至心靈的跳下軟榻,向著老人納頭便拜,口中說道:“弟子石承先,叩見師父……”
白髮老人呵呵笑道:“孩子,你這是什麼意思?你可知道我老人家是誰麼?”
話聲傳入石承先耳中,他登時呆了一呆,抬起頭,發怔道:“你老人家不就是甘大俠麼?弟子千里迢迢,不惜跳岩一死,就是為了求你老人家收歸門下啊……”
白髮老人大笑道:“孩子,你好冒失,你怎麼這等有把握認定我就是你要找的甘布衣呢?”
石承先心中暗道:“可不是?我當真是太冒失,至少我也該叩問一下老人家的名號才是……”但他口中說出來的,卻不是心中想的,脫口應道:“這四絕谷中,除了你老人家,當然不會再有別人了!”
白髮老人兩眼暴張,沉聲道:“孩子,你這等年紀可不許作強詞奪理的違心之論,你心中明明已知道自己不對,口中卻又另設說詞,久而久之,就會養成那口是心非的毛病了!”
石承先只聽的小心靈中一陣驚悸,暗想:“眼前的這位老人,莫非是個能知過去未來的神仙麼?否則,自己心中想的事情,他又怎麼會曉得呢?”
石承先心中雖是十分疑惑,但卻知道自己此刻不宜多問,只是連連叩頭道:“弟子錯了,望師父寬恕……”
那白髮老人暗中點了點頭,道:“你起來!老夫有幾句話要問你。”
石承先這時雖是明明知道那老人就是甘布衣,但老人自己未曾承認之前,也不敢再隨便稱呼,只有依言起身,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道:“晚輩敬候教諭!”
白髮老人側身在八仙桌的一隻錦凳之上坐下,指著軟榻笑道:“孩子,你也坐下吧!”
石承先搖搖頭道:“老人家,晚輩站著也是一樣。”
白髮老人驀地大笑道:“孩子,你可想成為甘布衣的衣缽弟子麼?”
石承先不假思索的應道:“晚輩若非為此,也不會冒死來此了。”
老人笑道:“那很好,你如果想成為甘布衣的弟子,第一件事,就要學會不拘小節。”話音頓了一頓,指著那軟榻道:“比如老夫要你不妨坐在軟榻之上,你就莫要拘謹,大可坐在軟榻之上講話。”
石承先心想,這是在點醒我要聽話了,當下忙道:“晚輩恭敬不如從命……”大步走到軟榻前坐了下去。
老人笑道:“孺子可教……”笑聲一頓,突然臉色一正,接道:“孩子,你爹爹可是乾坤一劍石嘯風?”
石承先連忙站起身子,抱拳道:“子避父諱,老人家所提的人,正是晚輩先父!”
白髮老人搖搖頭道:“你爹爹教你的俗禮太多了,坐下來講話吧!”
石承先心中雖然對老人的見解不敢苟同,認為人若無禮,豈不與衣冠禽獸無異麼?但此時此際,他可不便反駁,因為像甘布衣這等一代奇俠,行事自是不可與常人同日而語,是以,他只能默默的應聲坐下!
老人長眉揚了一揚,笑道:“孩子,你爹是幾時死去的?”
石承先聞言,剛剛抬起屁股,卻又連忙一沉肩坐回榻上,淒然應道:“算上今日,已經有一個半月了。”
那白髮老人突然沉吟道:“孩子,你爹一身武功,究竟如何,別人不知底細,但老夫可是清楚的很,不知你相信不相信。”
石承先很快的在心中想道:“如果你是甘布衣,我當然是相信的了。”當下點頭道:“晚輩相信!”
老人笑道:“孩子,不是老夫替你爹爹吹噓,當今之世,老夫還不肯相信,有人能致令尊於死地,而……”
石承先忽然接道:“老人家,我爹爹確是死在那嵩山少室峰頭啊!”
老人點頭道:“老夫並未說你爹沒死,孩子,老夫只是奇怪,什麼人能夠有此能耐?”
石承先道:“晚輩聽雷大叔說,先父是死在那八荒魔劍軒轅豪的劍下。”
白髮老人忽然大笑道:“不可能,決不可能……”
顯然,這位老人不信八荒魔劍軒轅豪的武功,足以致乾坤一劍石嘯風於死地!
石承先道:“老前輩,先父喪身之時,雷大叔乃是親眼目睹,他不會哄騙晚輩的。”
白髮老人道:“不錯,雷剛與老夫有過一面之緣,他口中所說的話,自然不會捏造,但是……”
石承先接道:“但是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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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老人道:“如以武功而論,那八荒魔劍軒轅豪也算得上是一位罕見的高手,但如果說憑那一手劍法,即可擊敗令尊,老夫是決不會相信!”話音一頓,忽然大笑道:“孩子,那雷剛可曾對你提過甘布衣的武功如何?”
石承先恭敬的應道:“說過。”
老人道:“他是怎麼講的?”
石承先道:“雷大叔說,你手下從無十合之將!”
老人大笑道:“孩子你是認定老夫就是甘布衣了。”
石承先道:“晚輩不信這四絕谷裡還會有別人。”
老人點了點頭,道:“不錯,這四絕谷中,果真沒有別人,不過,老夫卻要告訴你一件世人不知的大事,甘布衣一生之中,一共遇到過四位在他手下走過十招之人,並不如雷剛所說,手下從無十招之將。”
石承先耳中聽得白髮老人承認了這四絕谷中並無別人,頓時連他後面說的是什麼話都沒聽進去,跳下軟榻,納頭便拜,口中更是連聲呼喚著師父不止。
老人瞧的白眉直動,叫道:“起來,起來,話未說完,老夫還不一定收你做徒弟呢?”
終於,這位白髮老人承認了自己就是那位哈哈狂劍甘布衣了。
石承先聞言雖是心中暗暗嘀咕,不知道甘布衣會不會把話說完之後,拒絕將自己收歸門下,但至少業已證實,自己已經不辱先父遺命,尋到甘大俠,轉念及此,是以,他果真依言站了起來,道:“弟子遵命!”
顯是他已暗中認定那甘布衣必須收他為徒,所以口中立即又自稱弟子。
甘布衣一抹胸前白髯,道:“剛才,老夫說的話,你可曾聽到了?”
石承先怔了一怔,低頭道:“弟子……”敢情他有些不好意思啦!長者說話,自己竟然未能細心凝聽實在是有些失禮。
甘布衣瞧著石承先不安的神情,不禁大笑道:“孩子,老夫再說一遍吧!”頓了一頓,接道:“孩子,那雷剛所說,老夫手下從無十招之將這句話,並非事實,老夫一生之中,就遇到過四位在老夫手下走過十招之人!”
石承先心想,一個人一生之中只遇到四個能在自己手下走出十招之人,這已是曠世難見的奇士了!當下說道:“師父啊!你老人家一生之中只有四人能在你手下走過十招,實在是很值得自豪了!”
孰料這等讚頌之語,反倒使甘布衣聽得長長一嘆道:“孩子,老夫就從來沒有為此而自豪過……”
石承先惑然道:“為什麼?”
甘布衣道:“孩子,其中道理一下子也說不完,還是留待以後再談吧!不過……”語音一頓,竟然大笑接道:“老夫認為那四人之中,以你爹爹的人品武功,最為可取。”
石承先早就想到自己的爹爹必然是甘布衣口中所說的四人之一,但他可未曾料到,自己的爹爹,竟是其中首屈一指之人,一時之間,倒不知怎生答話了。
甘布衣大笑之聲一斂,立即又沉聲道:“但如就武功狠毒,心計凶殘而言,卻又另有其人了。”
石承先聞言,心中一驚道:“師父,這四位能在師父手中走滿十招之人,除了先父以外,還有些什麼人呢?”
甘布衣搖頭道:“孩子,你怎地口口聲聲叫我師父呢?老夫未曾受你拜師大禮之前,你不可再這等叫了。”
石承先聽得心中大喜,道:“弟子記下了。”
甘布衣道:“孩子,老夫一生之事,說來話長,決非三言兩語可以說完,是以,還是留待以後再談!”話音一頓,又道:“孩子,老夫知道你心中必然還有幾樁不解之事,急於想向老夫詢問,是麼?”
石承先呆了一呆道:“師……老前輩,弟子果然是有幾樁不解之事,想向你老請教!”
甘布衣笑道:“說吧!老夫在收你為徒之前,自當先要釋你心中之疑。”
石承先心中暗暗的尋思了一遍,這才問道:“老前輩,這四絕谷中,可是只有你老一人麼?”
甘布衣道:“除了一猿二鳥,只有老夫一人。”
石承先道:“老前輩,江湖傳言,你老隱居此谷已有三十年之久,未曾出谷一步,但不知這些年來,你老這三餐飯菜,是怎生運進谷來?”
甘布衣大笑道:“問的好!孩子,老夫每月都有人替老夫採辦食用之物送來,所以休說只有三十年,縱然再有三十年,老夫也不匱衣食諸物不繼!”
石承先恍然道:“原來如此。”
甘布衣笑道:“孩子,下面你要問之事,必然是有關老夫訂下的那入谷之人,必須自殘肢體之事了。”
石承先道:“老前輩,你這份禁例,確是未免訂的太過殘忍了些,據說那些渴望入谷之人,無非是仰慕你老武功,而想來拜師學藝,說起來也算是對你老十分恭敬,你老縱然不肯收徒,但也不可把一個人弄成五官不全,四肢俱殘啊!”
甘布衣大笑道:“孩子,你是指責老夫太過殘忍麼?”
石承先道:“弟子不敢妄肆指責你老行事,但這等不近人情的禁例,終覺令人看來觸目驚心……”
甘布衣手捋長髯,微微一笑道:“孩子,有道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呢!”
石承先聽得怔了一怔,脫口道:“老前輩,你老一身武功,據傳已是天下無敵,怎麼還會要有防人之心呢?”
甘布衣目光中,陡然掠過二絲黯然的情緒,不過,他卻沒讓石承先發現就呵呵一笑道:“孩子,天下絕沒有一個人可以號稱天下無敵,老夫也只不過是比一般人稍為高明一點而已,懂麼?”
石承先點頭道:“弟子懂得……只是……只是……”
他期期艾艾的沒把要說之話說出來,甘布衣不覺大笑道:“孩子,只是什麼?”
石承先忽然嘆了一口氣,道:“老前輩,晚輩只是覺得你老人家這種做法有些不合常情!”
甘布衣哈哈一笑道:“孩子,老夫不是告訴過你麼,老夫並非真個天下無敵啊!老夫為了自身安全,又怎能不防一手呢?何況……”甘布衣忽然一頓笑聲,沉聲道:“孩子,老夫可以告訴你,這三十年來,老夫這禁令之下,只有一個人當真的自殘了一肢,這個人就是雷剛!”
石承先聽得睜大了兩眼,道:“這……老前輩,難道這三十年中就沒有人真心前來求見過你麼?”
甘布衣笑道:“有沒有,老夫也不敢說,但三十年來,老夫這四絕谷中,除了你爹和另外一位故交來過以外,你該是第三位入谷之人!”
石承先呆呆的望著甘布衣道:“老前輩,您越說弟子可是越糊塗了!”
甘布衣大笑道:“是啊,老夫若不說明白,毋怪你越聽越不懂的了……”語音一頓,接道:“老夫這四絕谷外的四道禁例,實際上說起來只不過是嚇人的玩藝,實則,老夫這四絕谷的三處入口,都另外還有禁制,若非老夫願意容他入谷,不是老夫誇口,武林中只怕連當中的九大魔教至尊再生,也休想入我谷中一步。”
甘布衣想是對自己這等安排,十分自豪,是以說到此處,忍不住掀髯大笑不已。
石承先即是聽得小心靈中非常震悸,他暗暗尋思道:“這四大禁制,已是那等不近人情,只不知那入口之處的禁制更是何等惡毒……江湖傳言哈哈狂劍甘布衣如何如何,只怕俱是捕風捉影之談了!”
他一念及此,不覺大為後誨,自己千里迢迢,甚至不惜一死入谷求見,結果,見面勝過聞名,這位被自己爹爹當作俠義的高手,卻原來是個行事不近人情的惡毒怪物,自己倘是真的拜他為師,將來又會落得何等—下場呢?
石承先沉吟不語,臉上神色更是變幻不停,瞧在那甘布衣眼中,他早已明白了七分,大笑之聲一歇,低聲道:“孩子,你在想什麼?”
石承先悚然一震,脫口道:“弟子不該來此……”
甘布衣聽得大笑道:“孩子,你那心中,可是把老夫當作了一位極為邪惡的怪人麼?”
石承先有些忿忿地應道:“老前輩自覺所作所為,不嫌過份嗎?”
甘布衣大笑道:“當然不過份,因為老夫自入此谷以來,就從未傷生,較之三十年前,簡直判若兩人,孩子,這怎能說是過份呢?”
石承先聽他說是三十年來從未傷生,自是有些不信,搖頭道:“老前輩,你老那三處入口的禁制,不是很厲害麼?”
甘布衣道:“能夠阻止得九大魔首,當然是人間第一等厲害的禁制了。”
石承先道:“既是人間最為凶狠的禁制,想必是任何人誤闖,都是落下個非死即傷的下場了!”
甘布衣道:“差不多!”
石承先一揚小腦袋道:“老前輩,您說漏了嘴啦!晚輩不信這三十年中,就沒有人誤闖過此谷……”
甘布衣聽得大為高興的笑道:“孩子,你這份靈巧的心智,真叫老夫高興得很!石嘯風有子如此,老夫為故人賀!”
話音一頓,接道:“孩子,老夫可以告慰於你,三十年來;,每月之中總有一起人妄想闖入此谷,但這三百多起武林人物,卻並無一人受過傷損!”
石承先呆道:“真的?”
甘布衣道:“老夫自是不會騙你的了……”
作者:
li60830
時間:
2019-7-30 13:10:30
十一
石承先有些不肯相信的瞧著甘布衣,笑道:“老前輩,這怎麼可能呢?”
甘布衣哈哈一笑道:“孩子,天下有很多的事,看來是不可能,但實際上卻又是可能的,比如老夫獨居此谷已有三十年,在一般人看來,豈不也是令人難以相信的很麼?”
石承先道:“老前輩說的是……”
甘布衣一揚壽眉,接道:“孩子,瞧你的神色,你好似有些兒口服,心中不服吧!”
石承先心中確是有些不信,聞言有點兒訕訕的道:“老前輩,你老人家真有知人之明啊!”
甘布衣忽然縱聲大笑道:“孩子,你才知道麼?老夫以為你早該知道啦!”說罷,更是大笑不止。
石承先被甘老人這一陣大笑,弄得有些愣愣的,好半晌,等到甘老人止住了長笑之聲,他才低聲問道:“老前輩,你老為何這麼好笑?”
甘布衣睜大了兩眼,道:“孩子,老夫怎能不笑呢?你難道還不明白麼?”
石承先搖了搖頭,道:“弟子果然是還不明白。”
甘布衣笑道:“倘若你真心想拜在老夫門下,你這等懷疑師父的為人,豈不令人好笑麼?”
石承先呆了一呆,暗道:“不錯,為人弟子,怎可對尊長這般不相信呢?難怪甘老人要笑我了!”轉念至此,連忙起身,恭敬的抱著小拳頭道:“弟子失禮不敬,尚祈老前輩看在弟子年幼,莫要見怪!”
甘布衣見他一臉惶急之色,忍不住笑道:“孩子,你莫要不安,老夫如是當真怪你失禮不敬,又怎會告知於你呢?坐下,坐下,老夫還有話說。”
石承先依言坐回榻上,道:“弟子遵命!”
甘布衣道:“老夫首先似是要先將那三處禁制對你說明,你才會相信老夫了。”
石承先笑道:“你老不必說了!”
甘布衣道:“為什麼?”
石承先道:“弟子相信了!”
甘布衣大笑道:“孩子,不論你是否真的相信,但老夫卻不能不對你說。”
石承先脫口道:“為什麼?”
話已出口,石承先方始發現,自己竟然學了甘布衣同一口吻,不禁失聲笑了。
甘布衣也忍不住大笑道:“孩子,你還沒有拜師,就學會了老夫的口氣了?可喜啊,可喜。”笑聲一頓,接道:“孩子,你可準備好了?”
石承先一怔道:“弟子要準備什麼?”
甘布衣笑道:“孩子,你要準備聽我講話啊!”
石承先心中直想笑,但口中卻道:“弟子準備好了。”
甘布衣道:“很好,你可要仔細的聽著!”
石承先卻有些不太明白,這些事為什麼要自己仔細的聽?但他還沒有來的及多想,耳中已聽得甘布衣說道:“孩子,老夫這個四絕谷中,共有三處入口,任何人要想入谷,除了像你一般,不怕粉身碎骨,由崖上躍下而外,就必須經由那三道設有特別禁制的入谷路徑……”
甘布衣話音未已,石承先突然插口問道:“老前輩,弟子有一事不解,不知可否先向你請教?”
甘布衣點頭道:“說吧!”
石承先道:“老前輩,這四絕谷底,離弟子躍下之處,一定是很高的了。”
甘布衣笑道:“不錯,約有千丈以上!”
石承先道:“你老適才可是說,任何人如想由那崖上躍入谷內,結果必將粉身碎骨麼?”
甘布衣道:“不錯!”
石承先搖頭道:“老前輩,弟子不是很好麼?”
甘布衣大笑道:“孩子,你麼?那是因為有老夫在崖下接應的緣故,否則,在縱然有你爹爹一般身手,只怕也難以自千丈高處躍下,而不曾受到一絲傷害的……”
石承先恍然笑道:“原來如此!但不知你老又怎會知道弟子要拚死跳入谷中呢?”
甘布衣哈哈一笑,故作神秘的應道:“這個麼?天機不可洩露,恕老夫先賣上一個關子了……”語音微頓,眨了眨眼,接道:“孩子,咱們剛才說到哪裡了?”
石承先道:“你老說到,任何人要想入谷,就必須經過三處設有禁制的入口。”
甘布衣道:“對!老夫那三處禁制,佈置的十分奇妙,縱是九大魔首重現,也難以全身而退,是以老夫方能在這四絕谷中,過了三十年太平歲月!”
石承先笑道:“老前輩,不知你老用的何等禁制,竟然具有這麼大的威力?”
甘布衣道:“迷魂藥粉。”
石承先聽得一呆道:“迷魂藥粉麼?”
甘布衣道:“怎麼?你莫非不信?”
石承先道:“弟子……弟子……”忽然嘆了一口氣,住口不語!
甘布衣道:“孩子,你怎麼啦?說呀!”
石承先緊閉著雙目,低聲道:“以你老人家的名望,怎麼能夠使用那迷魂藥物來阻人入谷呢?”言下之意,似是對甘布衣這等做法,甚是鄙視!
甘布衣突然仰頭大笑道:“孩子,你敢情是有些不恥老夫這等手段?”
石承先依然不曾睜眼,口中卻道:“弟子不敢!”
甘布衣聞言,竟是長長的嘆息一聲,接道:“孩子,老夫如非靠了這迷魂藥物之助,阻住了入谷之人,只怕三十年前,老夫就已被人碎屍萬段了。”
石承先聽得混身一震,兩眼大睜,道:“這怎麼可能?”
甘布衣道:“當然可能,孩子,試想一個武功全失的老人,若想在仇敵環伺之下求生,除了憑仗藥物自衛,又能有什麼更好的法子呢?”
石承先茫然道:“武功全失?你老說的誰?”
甘布衣大笑道:“這四絕谷中,除了老夫,別無他人,自然說的老夫自己的了。”
石承先呆呆的瞧著甘布衣,半晌方始接道:“你老不像失去武功啊?”
甘布衣道:“孩子,你還不相信麼?”
石承先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原來,他此刻心中大感痛苦,如是甘老人沒有騙他,真個武功全失,那不啻是說,他自己拚死跳落崖下求見,拜師學藝的用心,已然完全等於白費了!
是以,這一瞬間,他根本就沒聽清楚甘布衣在說什麼,毋怪他會搖頭不語。
甘布衣目睹斯情,忽然縱聲一笑道:“孩子,你此刻心中,定是十分失望了,是麼?”
這一聲大笑,非常高亢,穿入石承先耳中,只震得他兩耳嗡嗡雷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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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7-30 13:10:42
十二
石承先陡地一驚,暗道:“聽他笑聲,幾乎可裂金石,又哪裡會是武功全失之人?莫非這位甘老人仍在試探我拜師學藝之心,是不是堅定麼?……”一念及此,絕望之心大減,忙道:“弟子並無此意,老前輩莫要誤會……”
甘布衣軒眉一笑,道:“其實,你為了殺父之仇來此求師學武,突然發現所求之人,竟是武功俱失,生出那失望之心,也是人之常情,孩子,你不必為此不安了!”語音微微一頓,接道:“孩子,老夫眼下雖然無法與人動手過招,但如要造就一個武林奇才,相信老夫比別人還要高明的多多。”
言下之意,是要石承先莫要灰心了!
石承先不笨,哪有聽不出的道理,當下說道:“弟子相信!”
甘布衣伸手抓了抓白髮,笑道:“孩子,咱們似乎又扯離了話題,是不是?唉!老夫到底是老邁啦……”笑聲一斂,接道:“三十年前,老夫不幸失去武功之事,連你爹大概也不知道,雖然令尊曾經來此探訪過老夫,但老夫知道,他並未瞧出我武功已失!否則,他也不會要你前來求見老夫了!”
石承先聞言,知道甘布衣果真失去了武功,頓時對他四絕谷佈置了迷魂藥物以為禁制之事,也不再覺出有什麼不該,正如甘布衣所說,一個武功全失的老人,獨居谷中,若想不受他人傷害,舍此之外,確是別無他法可想了!當下接道:“老前輩這些年來,必然是很苦吧?”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甘布衣笑道:“苦倒不見得,只是有些發悶而已!”
石承先心中暗道:“他獨困此谷,長達三十年之久,居然只是覺得有一點悶,一個人能有這等胸懷,確也是算得聖賢一流人物……”
敢情石承先記得在七八歲時,爹爹為了要幫助自己打好內功基礎,曾要秦大姑帶著他到離家不遠的雁蕩絕頂,過了半年,終日除了秦大姑外,就見不到其他的玩伴,當時可真把他給悶壞了。
故而,甘布衣三十年獨處深山絕谷,竟是只覺得有一點悶而已,不禁使他那小小的心靈之中,產生了極大的感受。
甘布衣見他沉吟未語,接道:“孩子,你在想什麼?可是懷疑老夫失去武功,就無能使你練成絕世武功麼?”
石承先搖頭道:“不是!”
甘布衣此時卻未再往下問,只淡淡一笑道:“孩子,你還想不想拜在老夫名下,習練武功?”
石承先應聲道:“弟子不惜粉身碎骨,跳下崖來就是為了要拜在你老門下啊……”
話音未已,竟然跪了下去,拜了三拜。
甘布衣實受了他三拜九叩之禮,掀髯大笑道:“孩子,你已經是老夫的徒兒了……”
石承先跪在地上,仰頭叫道:“師父!”
甘布衣伸手按著石承先的頂門摩娑,低聲道:“孩子,你不反悔麼?”
石承先斬釘截鐵的應道:“不!”
甘布衣連聲道:“很好,很好……”突然長長的吁了口氣,接道:“孩子,僅僅就在這三十年而言,武林之中,想拜在老夫門下之人,少說也有三百之數,俱被老夫一一拒絕在四絕谷外,如論資質,其中至少有五六個不在你之下,可是老夫卻終於被你一片孝心和徹夜跪在冰雪之中的毅力所動,忍不住命那靈鷲守在你們停身的崖下,相機接應於你……”
餘音未絕,石承先插口道:“師父,你老不是獨自隱居谷中麼?怎地還能派人接應弟子呢?”
甘布衣笑道:“谷中確是只有老夫一人,不過,為師卻畜有一隻狗頭靈鷲,一隻能言善語的鸚鵡小白,和一隻深通人性的蒼猿!”
石承先道:“原來師父還畜有三隻異獸啊?”
甘布衣大笑道:“孩子,若非有了這三隻畜牲,老夫這三十年縱不為仇人所害,豈不要餓死在這四絕谷中了麼!”
石承先暗道:“是啊,我可真沒想到,三十年來,師父足不出谷半步,這一日三餐,又是哪裡來的油鹽柴米呢?莫非是要那猿猴到山下村中偷竊而來麼?”他想到這裡,不禁笑道:“師父這麼一說,可叫弟子想起一樁事來了!”
甘布衣道:“什麼事?”
石承先道:“弟子如是肚子餓了,該用什麼充飢?”
甘布衣大笑道:“孩子,這四絕谷中,為師已種植了各種鮮果,一年四季,次弟結實不斷,你還怕餓著嗎?別擔心啦!”
石承先聽得一愣道:“師父,就只有鮮果?”
甘布衣道:“除了鮮果以外,還有山藥、黃精、茯苓、松實等等,夠不夠?”
石承先皺眉道:“弟子不知道,因為……因為……”他忽然住口不語,臉上滿是疑慮之色!
甘布衣瞧得有些惑然不解,笑道:“孩子,你……”驀然,老人雙手一拍,失聲大笑道:“為師明白了,為師明白了……”
他口中一連說了幾個明白了,笑的連老淚也擠出眼眶之外。
這回可輪到石承先惑然不解的問道:“師父,你老明白了什麼?”
甘布衣好不容易的止住了笑聲,喘著氣道:“孩子,為師近二十年來,幾乎已然絕了煙火,而以鮮果、松實、茯苓、黃精等充飢,對你卻大不適合,看來為了你的一日三餐,老夫還得大費周章才成呢!”
石承先道:“師父,弟子就吃那些鮮果、松實吧!既然師父吃得飽,弟子自是也能吃得飽了。”
甘布衣搖頭道:“不行!”
石承先一呆道:“師父,弟子出言衷誠。”
甘布衣道:“為師知道你說的實話,只是,師父卻知道這事不行啊!”
石承先皺眉道:“為什麼呢?”
甘布衣道:“孩子,這只因你太年輕了,如是眼下要你每日不吃五穀魚肉之類,只怕你再也長不高,長不壯,那豈不糟糕麼?”
石承先聽得似懂非懂,笑道:“師父,這麼說,弟子是一定要吃那五穀魚肉了!”
甘布衣道:“不錯!”
石承先忽然心中一動,接道:“師父,那五穀魚肉等物,可是要出谷到市集去買呢?”
甘布衣道:“自是要到山下的市集中去買!”
石承先道:“弟子去買好不好?”
甘布衣搖頭道:“不行,你去不得,在你武功未成之日,不可出谷一步。”
石承先笑道:“師父,弟子卻想出有人可以去為我們採購一切……”
甘布衣:“什麼人?”
石承先道:“弟子那雷大叔和秦大姑不是還留在崖上未曾離去麼?師父,要他們來照應你老可好呢?”
甘布衣笑道:“走啦,你如是要想見他們,那至少也得再過七年。”
石承先一怔道:“師父怎知他們已經離去呢?”
甘布衣笑道:“是為師差那小白把他們攆走的!不過,為師若是先前就會想到你這一日三餐的問題,也許就留下他們了。”語聲一頓,接道:“這些事不用你費心了,由明天起,為師就開始傳你武功,不過,因為你自幼隨著你爹,練過石家劍法,已非渾然純玉,學起為師的劍法,只怕要增加不少困難。”
甘布衣雙目盯在石承先臉上瞧了一陣,道:“你說你爹乃是死在八荒魔劍軒轅豪的劍下,為師實在有些難以相信!”
石承先道:“那雷大叔自幼跟隨先父,諒也不會說謊!”
甘布衣道:“雷剛的為人,為師知道,他既然說石老弟死在軒轅豪劍下,定有十成證據,只是,這也正是為師不解之處了!”
石承先道:“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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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7-30 13:10:49
十三
甘布衣搖搖手,不讓石承先說話,緩緩接道:“我想這其中必有緣故,但為師一時間卻想不出道理何在?孩子,這件事我要仔細想想……”手指軟榻又道:“這軟榻,就是你今後安睡之所,你也該休息了,有話咱們明兒再講吧!”說罷起身出室。
石承先目送師父離去,起身關上那道往外間廳堂的木門,躺在那獸皮軟榻之上,閉目養神!
但一時間腦際思潮起伏,諸般事端,紛至沓來……
爹爹的慈藹笑容,秦大姑的呵護照顧,十多年來的往事,一一泛現在腦際,但眼下這些昔日的歡樂,都已成了鏡花水月,過往雲煙,今後自己是否真能跟隨這位當年武林的第一高手,而今卻只是一位武功全失的平凡老叟甘大俠,習成上乘劍道,為爹爹報仇,為武林除暴,心中可真是連一點兒把握都沒有了。
不知過去多少時間,才沉沉睡去。
容得他睜開眼來,已是第二天的辰時過後!
竹窗之外露出一抹慘淡的陽光,挾著遠山積雪,越發顯得清冷淒切。
轉目望去,不禁大吃一驚,只見甘布衣背負雙手,站在不遠處,瞧著自己微笑。
石承先連忙一躍而起,拜見道:“師父……”
甘布衣擺手道:“不用多禮,為師已替你準備了一碗湯汁,快些喝下去吧!”
石承先轉頭望去,只見木桌上一隻白玉碗中,盛著滿滿的一碗淡青色濃汁。
陣陣熱氣,正打碗中向上騰起,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撲鼻而入。
石承先心中甚是不安的道:“勞動師父,叫弟子好生罪過……”
甘布衣笑道:“快喝下去,打昨夜你就未進飲食,此刻想已餓壞了!”
石承先大步向前,端起玉碗,一口氣把湯汁喝下腹中。
甘布衣笑道:“很香麼?”
石承先放下玉碗,抹去唇角的殘汁,笑道:“很香!但弟子覺出,入口之後很苦。”
甘布衣道:“良藥苦口,孩子,你可知道這是什麼東西熬成湯汁麼?”
石承先搖頭道:“弟子不知!”
甘布衣道:“千歲雪蓮子,萬載溫玉米,說來也可算得人間難得一見的珍貴藥物了,孩子,為師昔年受人暗算之後,若非憑藉這兩味祛毒療傷的靈藥相救,只怕早已埋骨荒山,喂了那野狼凶獸之口……”
石承先並未料到這碗濃汁,竟是曠古難求的千歲雪蓮和萬載溫玉之汁,聞言之下,不禁一呆,道:“師父,把這等珍貴之物讓弟子飲用,實在太可惜了!”
甘布衣點頭微笑道:“你今後要使的劍法,乃是極為深奧的武學,如是你沒足夠的體能,縱然記熟一招一式的變化,但到了真正對敵之時,必會遇上力不從心之感,予對方以可乘之機了。”
石承先道:“弟子知道……”
甘布衣長長一嘆道:“為師自受人暗算之後,已然久年未再使劍,改習丹道,塞翁失馬,也許為師會因禍得福,參修那上乘金丹大道,闖入那仙佛之門。”
石承先心中一動,忖道:“師父曾說,他也有二三十年不動煙火之食,顯然他這參修上乘金丹大道之語,並非空言。”當下喜道:“弟子相信師父必能長生不老,修成仙佛之體!”
甘布衣聞言,淡淡一笑道:“孩子,為師只是打個比喻而已,仙佛之門,究竟何從何去,人間又有幾人知曉?這等事只有走一步是一步……”笑容一斂,接道: “孩子,這四絕谷就是你今後數年的家園,谷中的一切和三處入口的禁制,你都該明白才是,為師這就領你把谷中的情況認清。”
說完,轉身而去。
石承先畢恭畢敬應了一聲:“弟子遵命!”舉步隨在甘布衣身後,走出了那三間茅廬!
約莫花費了三個時辰,兩人方始把四絕谷走遍!
原來此谷佔地極廣,橫寬雖然只有裡許,但東西的長度,竟有五里以上,故而在甘布衣一路指點講解之下,不知不覺,就費去了半天時光!
石承先對那三處可以進入本谷的入口,瞧的十分仔細,甘布衣別出心裁的佈置,使任何人未得允許而妄自闖入谷中丈許以內,就將被兩側壁間和地上狂噴而出,無色無嗅的迷魂煙霧迷倒,更是欽佩不已。同時,也使石承先相信師父所說三十年來,雖曾阻止了數百妄圖入谷之人,卻並未真正傷過一人之言,確不是騙他的話。
敢情那些人一旦被迷倒之後,立即由蒼猿將他們負出山外,喂下他們解藥,留下甘布衣書就的示警字條,使他們不敢再犯!
兩人回到茅舍大門之外的竹籬旁邊,正待推門入內,石承先突然手指遠處的山坳,尖聲道:“人,師父,你瞧那人……”
甘布衣轉眼望去,只見打那山坳的缺口之處,一條人影,如飛般在陡峭的崖壁之上,跳躍而來,那人的肩上,似是還挑了一擔籮筐,當下哈哈大笑道:“孩子,你能不能瞧清楚這人怎生長相?”
石承先此刻實是十分吃驚,照師父所說,這四絕谷乃是一處絕地,除了那處入口以外,任何武功高明之人,也難以打四面筆直的崖壁之下,潛入谷內!但眼前所見,則是那人竟能夠身肩一擔籮筐,沿著直立的懸岩奔來,豈非大大使人難解麼?
也許石承先一時太過受驚,甘布衣問他的話,他可完全沒有聽明白,怔怔地望著甘布衣道:“師父,你老在說什麼啊?”
甘布衣眉頭一皺,道:“孩子,你不夠冷靜!”
顯然,甘布衣這等切時切地的教訓,倒是很能收效,石承先臉上一熱,訕訕地道:“弟子……弟子……”
甘布衣看他惶急不安之狀,知曉這等適時施教,收益甚大,哈哈一笑道:“記下了,下次再遇到什麼使你驚奇之事時,千萬不可全神為其所奪,否則,就不免被別人所算,而尚不自知!”
石承先低頭道:“弟子記下了。”語音一頓,抬頭問道:“師父,這人是?……”
甘布衣道:“孩子,這不是人,是為師命那蒼猿去購買一些食物回來了。”
若非耳聞目見,石承先果真難以相信,甘布衣話音甫落,那隻足足比一個大人還高的蒼猿,已然奔到茅舍之前,放下了肩頭的籮筐,向甘布衣屈膝跪拜!
甘布衣揮手一笑道:“辛苦你了,送到灶下去吧!”
那蒼猿唔晤呀呀的叫了兩聲,向石承先拱了拱前爪,這才擔起籮筐,繞向茅舍後進的廚灶。
石承先只看得童心大起,笑道:“師父,這老猴子聽得懂人話麼?”
甘布衣道:“孩子,你不可叫它老猴子,讓它聽見,可就要不理你了。”
石承先笑道:“師父,弟子該怎麼稱呼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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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甘布衣笑道:“這只蒼猿,已經活了山百年,它不但已通人性,懂得人語,而且,等到它喉頭橫骨化去,長舌內移,就是連人話,也能夠說的了,孩子,你如果不棄它身為獸類,就叫它一聲猿大叔,也無不可。”
石承先道:“老猿通靈,和人何異!此後弟子就叫它猿大叔便是。”
甘布衣點頭一笑道:“很好,你如是能夠好好跟它相處,將來也許對你行走江湖,大有裨益……”
石承先聽得心中有些迷惑奇怪,忖道:“為什麼跟這位猿大叔處得好,會對我將來行走江湖大有裨益呢?倒叫人百思不解……”口中卻恭敬的應道:“弟子知道了!”
甘布衣也不再深說,換轉話題,道:“孩子,你大概很奇怪這只蒼猿怎能下山購買食用之物吧?”
石承先心中果然有些奇怪,點頭應道:“弟子果真有點兒不懂,那猿大叔如是去到市集,豈不要引起那些人們大驚小怪麼?”
甘布衣笑道:“其實,這些東西也並不是蒼猿直接前去市集,他只是到山下一處農家,傳了為師的函信,請那位老農前去購買來的!”
石承先恍然道:“原來如此!”
甘布衣臉色突轉嚴肅,道:“打明天起,為師就要傳授你的武功,天下不見有幾個狀元師父,但卻出過無數的狀元徒弟,孩子,短短的幾年工夫,要想造就一個武林絕頂高手,雖然不是絕對不可能,但如何能夠成功,關鍵並不在為師督促的嚴與不嚴了,孩子,這成敗得失之間,全靠你自己的恆心與毅力了。”
這幾句話,說的十分平和,但每一字都像一根巨錘,打在石承先心頭,只聽得石承先凜然變色,欠身應道:“弟子志切父仇,自信求成甚專。”
甘布衣點頭道:“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你有此心願,也許,七年之後,武林之中,又將重見哈哈狂劍的風儀了。”
話到此處,老人不禁一手掀髯,縱聲長笑。
石承先突然心中一動,尋思道:“在來此途中,記得雷大叔曾經說過,師父昔日行道江湖之時,常常傷殺強敵於談笑指顧之間,一旦縱聲狂笑,必是巨魔劍下授首之期,此刻師父掀髯長笑的神態,果然別有威嚴,眉目之際,仍然殺機隱現,想見三十年前師父的威儀……”
他心中尋思未竟,甘布衣已然笑聲一斂,拉起石承先的右手,低聲道:“孩子,你將來可不能弱了師門的威望啊!為師行走江湖雖然僅得十年左右,但身經大小陣仗,不下數百次,屈指細數,也只是輸過一次而已……”
一個人身經千百戰,而只敗過一次,聽來叫人實是有些難以相信,但石承先這時不但相信,而且,還替甘布衣十分難過,因為他從雷大叔口中獲悉有關甘布衣的一切,哈哈狂劍四字,值得譽為宇內無人可敵的高手,是以,甘布衣話音未絕,他忍不住問道:“師父,武林之中,還有武功高過你的人麼?”
甘布衣兩道目光一亮,笑道:“世間之大,盡多能人異士,武功高出為師之人,自是不會沒有,不過,這些人都不會在江湖之上出現罷了!”
石承先道:“這又為了什麼?”
甘布衣笑道:“一個人能夠在武功上有那等成就,名利得失之心,自應早已泯除殆盡,自是不會再在江湖之上爭名奪利的了。”
石承先突道:“師父為何要在武林中行走了十多年呢?”
言下之意,似是說以甘布衣的武功修為,應也不必再在江湖上走動了!
甘布衣道:“問的好……”一頓話音,沉聲接道:“孩子,這是你師祖的遺命,為師怎可不終身奉行呢?”
顯然,石承先已經覺出師父這幾個字說出口來,彷彿用了很大的氣力,他雖然驚訝,卻不敢多問!
甘布衣沉重的吁了一口長氣,接道:“但為師卻沒想到,三十年前一時大意之下,竟造成了無可挽回的錯誤,使為師不得不退出武林,成為你師祖門下的千古罪人!”
石承先呆了一呆道:“師父,你老說生平之中,只敗過一次,莫非僅僅這一次失敗,就使師父失去全身武功,不得不遁身四絕谷中麼?”在石承先想來,這本是順理成章的事,故而未再深思脫口說出!
但甘布衣聞言,沉重的臉色反倒陡然消失,又恢復了那種樂天知命的神態,哈哈一笑道:“不對,那勝了為師之人,與為師武功在伯仲之間,當年三日,三夜,枯坐石室之中論武,我們根本不曾真正出過一掌一指,他又怎能破去為師的全身武功呢?”
石承先笑道:“弟子正是有些難以相信,那人武功既然已經強過師父,他又何必下手廢去師父的武功,原來你老並不是毀在……”
餘音未斷,耳中已聽得甘布衣大笑道:“孩子,為師忽然想起一件重大的事來了!”
石承先一怔,接道:“什麼大事?”
甘布衣非常鄭重的說道:“你將來行走江湖,千萬要記住,莫沾女人!”
石承先那等年紀,對男女之事可謂根本不懂,聞言只是順口答道:“弟子記下了!”
甘布衣白眉一皺,搖頭道:“你沒有記下吧!”
石承先吃了一驚,急道:“弟子真的記在心中了……”
甘布衣道:“不錯,你現時自然是記住了,可是,到你遇上女人之日,只怕為師的話,就被你拋向九霄雲外,忘的一乾二淨了!”
石承先急得滿臉通紅,辯道:“師父的教諭,弟子怎敢忘記!”
甘布衣瞧他幾乎要哭,忍不住笑道:“你能夠記下最好,否則,可就有你的苦頭吃了……”語聲一頓,又道:“為師因為真氣被人破去,以致一身武功全失,你師祖要為師主持武林正義,降魔衛道的大責重任,將來可全指望著你,孩子,你明白麼?”
石承先悚然一震,肅容答道:“弟子明白!”
甘布衣道:“有關你師祖的一切,以及師祖為何要為師出道武林之故,且等有空的時候,再細細的告知於你,如是為師猜想的不錯,只怕你爹之死,多少與為師退出武林之事有關……”
石承先聽得忍不住問道:“師父,這怎麼可能?”
甘布衣道:“為什麼不可能?難道你爹爹不是為那九大魔功秘笈才被軒轅豪所算麼?”
石承先怔了一怔,脫口道:“師父,你怎會知道先父是為了要毀去那九大魔功秘笈而死呢?”
敢情,他自從見到甘布衣以後,因為甘布衣並未問他,所以,他也未曾說出爹爹為何會跟八荒魔劍軒轅豪,在那嵩山少室峰比劍內情,是以,甘布衣突然說爹爹的致死原因,他自是大吃一驚的了!
甘布衣緩緩伸出手去,撫摸著石承先的腦袋笑道:“孩子,那九本秘笈,保存在軒轅豪手中,乃是武林中人所共知的事,你爹與他又是多年老友,倘若有什麼事能令乾坤一劍與八荒魔劍兩人拔劍相向,大概除了為那九大魔功以外,為師就想不出其他的道理了。”
石承先眼眶一紅,低聲道:“師父,我爹就是應那武林各大門派之請,向軒轅豪索取九魔秘笈,當眾毀去,才會招來了殺身之禍。”
甘布衣似是突然想起什麼,皺起了白眉,沉吟不語。
石承先愣愣的站在一旁,自是不敢打擾,就這樣沉默了約莫有盞茶之久,始見甘布衣雙手抓著滿頭白髮,連連頓足道:“都是女人誤事,真正可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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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想了半天,竟然冒出這麼一句話來,只把石承先聽得幾乎笑出聲來。但他卻強自忍耐,低聲道:“師父,那軒轅豪是個壞人麼?”
甘布衣好似並未留心到石承先所問的話,雙手鬆開了,白髮,低頭怔怔的道:“孩子,你說什麼?”
石承先道:“弟子想知道那軒轅豪是不是個很惡毒的壞人?”
甘布衣道:“算不得是壞人。”
石承先道:“他不是壞人?那他為什麼會為了九大魔功殺了我爹?”
甘布衣呆了一呆,道:“這個……這個……孩子,一時—之間,為師卻也說不明白其中道理,反正這裡面牽涉的人和事都非常之多,等你武功大成之日,尋到了八荒魔劍軒轅豪之時,你自然就會明白了,不過……不過……”
石承先道:“不過什麼?”
甘布衣嘆了一聲道:“孩子,為師有一句話,說出來,你恐怕不肯相信。”
石承先道:“什麼話?弟子……”
甘布衣道:“孩子,為師決不相信,那軒轅豪不足以殺死你爹,是以你今後武功練成,見到軒轅豪之時,千萬莫要冒然行事……”
石承先聽得一愣道:“師父,你可是要弟子別找那八荒魔劍報仇麼?”
甘布衣道:“那倒不是,為師只希望你能夠先向軒轅豪問個明白,據為師所知,那軒轅豪如是真的殺了你爹,他決不會不承認的。”
石承先皺著眉,點頭道:“弟子遵命!”
甘布衣這才仰天長長的吐了一口大氣,自言自語的道:“紅顏禍水,古人實不我欺,我甘布衣一時之失,想不到竟是造成武林如此後果……唉……”長嘆一聲,倏然住口!
石承先在這頃刻之間,已經聽到甘布衣幾番自責,心中甚是不解,此刻,不禁抬頭說道:“師父,你老不必自苦,這些事跟師父根本無關啊!”
甘布衣突然提高聲音,道:“誰說無關……”
他大概覺得自己有些失態,連忙頓住了話鋒,搖搖滿頭如銀的長發,呵呵一笑道:“糟了,為師只顧跟你說話,可忘了給你準備飯食,孩子,你大概餓壞了吧?為師這就去至廚下給你做飯,孩子,你如是想玩,就得趁著今兒這半天時光玩玩,打明天起,你就沒有工夫旁鶩了。”
說完,大步向茅舍後進的廚房奔去!
山中無甲子,落葉又知秋。
石承先隨著哈哈狂劍甘布衣在四絕谷中勤練武功,幾乎已經忘記過去了多少時日。
原來甘布衣傳授的武功,乃是從扎基的工夫開始,石承先本來稟賦就好,再加上那罕見的靈藥,千歲雪蓮子和萬載溫玉米汁之助,使他無形之中,增長了不少內力,是以,他在練習吐納工夫之際,就有了事半功倍的感覺。
不過,當甘布衣開始傳授他劍術以後,石承先就顯得非常吃力了!
敢情甘布衣的劍法,一招一式,都是奇奧絕倫,極難領悟之學。
石承先雖然跟隨爹爹乾坤一劍石嘯風學過劍法,但與師父所授相較,頓時顯出兩種劍法的難易高低!憑著他過人的才智和耐方,有時也會為一招劍法的變化,苦練三月之久,依舊不能純熟自如。
寂寞辛苦的歲月,在不知不覺之際逝去,四絕谷中的奇花異草,四季常鮮的水果,和能言善語的鸚鵡小白,力能生裂虎豹的靈鷲,都是石承先嬉戲的良伴,偶而,他會爬上那靈鷲的背上,任由靈鷲駝著他在谷地的上空,遨遊一圈,雖然不許飛上祁連絕頂,對石承先這個正在長大中的孩子而言,已是十分可喜的遊樂了。
甘布衣因為自己不能在傳授劍法之際,替那石承先喂招,這更促成了石承先與那隻神猿的交情,原來甘布衣竟令那蒼猿陪著石承先練劍練掌。
這一天,石承先自行習劍甚久,仍不見蒼猿到來,心中大奇,收劍回頭,卻見師父站在身後,欠身說道:“師父,那猿大叔呢?怎地今兒未見來此陪弟子練劍?”
甘布衣道:“為師差它下山去了。”話音一頓,忽然笑了一笑,接道:“孩子,你可是覺著你近日武功精進了不少?”
石承先道:“弟子……倒未曾覺得!”
甘布衣笑道:“孩子,你可記得你在谷中住了多久了?”
石承先倒是被甘布衣問得愣住了,搖頭道:“弟子終日沉緬劍掌之中,真把這些事忘記了。”
甘布衣道:“把明天算上,你已經在這四絕谷中住了整整七年。”
石承先陡然心頭一震、暗暗忖道:“已經七年了?好快啊……”但他口中卻是恭聲應道:“弟子倒未覺得啊!”
甘布衣道:“古人所謂日月如梭,正是經驗之談,唉!為師這三十多年以來,全是用的一種特殊的計日之法,在那巨石之上,刻下歲月流轉,自是不會記錯的了。”語音一頓,又道:“你今天不必練劍了。”
石承先雖然心中已經感覺到師父的神氣不同,可能是要催促自己下山了,但他口中卻道:“為什麼呢?”
甘布衣道:“你忘了為師答應那雷剛夫婦的七年之約麼?”
石承先道:“弟子記得師父曾向我說過……”忽然劍眉一皺,接道:“師父,可是要弟子下山麼?”
甘布衣道:“雖不中,亦不遠矣!為師與雷剛的約定,是在明天,你要下山,也得等到明天啊!”語音一頓,指著掛在枝頭衣衫,接道:“孩子,穿上衣衫,到屋裡來,為師有幾件事要交待於你。”
石承先心中雖是有些不解,師父要交待些什麼,但他卻連忙穿好了長衫,跟在甘布衣身後,進入屋內。
行入甘布衣坐息的丹室,石承先不禁一呆。
只見那小小的丹室之中,竟是懸掛著一幅寬達丈五高約五尺的畫像,畫中一共有十個人物,圍坐在一塊巨大岩石之上,似是在飲酒談笑。
往日他從未見過這幅巨畫,此刻甘布衣竟然將這幅巨畫掛出,石承先心知必然事關重大,當下十分恭敬的侍立一旁。
甘布衣在丹室中的蒲團上坐定,指著那幅畫道:“孩子,你必然很奇怪,為師為何掛出這幅巨畫吧?”
石承先道:“弟子正想叩問……”
甘布衣目光微微一黯,道:“這幅巨畫之中,有你師祖在內!”
石承先聞言吃了一驚,連忙道:“師父,弟子可以對著這畫像叩拜麼?”原來,他不知道那另外九位老人是誰,自己可否也向他們行叩拜之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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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7-30 13:11:17
十六
第三回 出山探父仇
甘布衣道:“這畫上之人,俱是武林前輩,當然可以受得你一拜!”
石承先大步上前,跪倒在地,對著畫像,恭恭敬敬的叩了三個頭。
甘布衣指著上坐在正中位置的一位老人,向石承先說道:“孩子,那位身著黃色帛衫,相貌古拙,神情飄逸,面含微笑的老人,就是你的師祖。”
石承先不自覺的又跪在地上拜了三拜。
一向玩世不恭,臉上很少消褪笑容的哈哈狂劍甘布衣,此刻竟是沉重嚴肅的望著石承先,一字一字的說道:“孩子,你心中定然奇怪,為何在你下山之前,為師方始掛出你師祖的遺像來要你拜見麼?”
石承先道:“弟子果然有些不解……”
甘布衣嘆息了一聲道:“你記得為師當年竟能一口道破你爹與軒轅豪何以拔劍相向的原因麼?”
石承先道:“弟子記得!”
甘布衣看著那畫上的另外九位老人,說道:“你爹向軒轅豪索取的九大魔功秘笈,就是這九位老人的獨門武功絕學!”
石承先聞言,呆了一呆,脫口道:“他們可就是武林中傳說的魔尊?”
甘布衣道:“不錯……”一頓,忽然大為詫異的接道:“孩子,九大魔尊之事,你怎會知曉?”
石承先道:“弟子是聽雷大叔說的。”
甘布衣沉吟了一會,點頭道:“是了,九大魔尊之事為師曾跟你爹談過一部份,大概你爹向雷剛說過……”
石承先道:“師父,雷大叔好像所知不多,當弟子向他追問九大魔尊的下落時,他竟答不上來!”
甘布衣道:“知道九大魔尊下落和他們的事蹟之人,滔滔濁世,只有一個半人。”
石承先聽甘布衣說,知道九大魔尊下落,和他們事蹟之人,滔滔濁世,只有一個半人,不由怔了一怔,道:“怎會有半個人呢?”
甘布衣道:“如果一個人只知道這事的一半,自然只可算他是半個人了。”
石承先笑道:“原來如此,師父,那半個人是誰?”
甘布衣道:“孩子,你怎地只問那半個人,而不問那知道全般的人是誰呢?”
石承先道:“弟子已經猜出了那知道全般的人就是師父,所以,弟子覺得不必再問了!”
甘布衣微微一笑道:“不錯,那知道九大魔尊全般結局的人,正是為師!”目光在石承先身上轉了幾轉,忽然長長的吁了一口大氣,道:“孩子,那另外的半個人,就是你心中的殺父大仇人軒轅豪。”
石承先雖是想得出知道全般的人是甘布衣,但他決未—想到那知道其事一半的人,會是八荒魔劍軒轅豪,登時一怔,道:“師父……那軒轅豪可是九大魔尊之一?”
甘布衣道:“軒轅豪才有多大年紀?他怎會擠身九大魔尊之列?孩子,這九個老人,俱都在三十年前,喪生在你師祖手下了!”
石承先道:“師祖力誅九大魔尊,應是武林之中降魔衛道的第一等大事啊!為何弟子從來未曾聽得先父和雷大叔提過?”
甘布衣笑意陡告消失,繼之而起是一臉沉重之色,低聲道:“你師祖雖然獨誅九魔尊,但他老人家自己,卻也身殉此役之中,天下無人知曉此事,自是不足為怪!”
石承先道:“師父,你老又怎地知道的呢?”
甘布衣道:“問的好!孩子,為師正好在你師祖斷氣之前,趕回山去,方知其中一切!”
石承先道:“原來如此,只是,弟子有些不解,像師祖這等義舉,師父為何不肯昭告武林,反而秘而不宣呢?”
甘布衣忽然長長一嘆道:“這個麼?因為你師祖不許為師說出。”
石承先惑然問道:“為什麼?”
甘布衣道:“此事說來話長……不過,為師今日掛出這幅圖畫,正是要在你下山之前,告訴一件比報那殺父之仇更為重要的大事!”
石承先駭然一震,道:“什麼大事?”
甘布衣道:“你身為師祖再傳弟子,如是你師祖有著生前未能達成的心願,你是否應該代他完成?”
石承先沉吟道:“這……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授藝之德,也恩同再造,兩者相比,弟子倒是分不出輕重……”言下之意,他似是不認為奉行師祖遺志之事,重過報那殺父之仇。
甘布衣點了點頭,但卻反問道:“孩子,你的話雖然不算太錯,但如你師祖的這樁心願,關係到整個武林蒼生,你又將何從抉擇?”
石承先脫口道:“公義先於私仇,弟子似是無可選擇的了。”
甘布衣道:“孩子,你能有此一念,為師就放心了。”目光轉移到那幅圖畫,接道:“你師祖乃是武林中千百年來,難得一見的奇才仁俠,只因一念之錯,鑄下了無涯遺患,九大魔尊雖然同時授首,但九魔的武功,卻不幸未能毀去……”
石承先插口道:“師父,那九魔秘笈,莫非就是這九位老人的武功麼?”
甘布衣道:“不錯!”
石承先恍然大悟的說道:“師父,照你老這麼說,那軒轅豪定然是九大魔尊的傳人了。”
甘布衣搖頭道:“這可不一定,九大魔尊未死之前,為師就與軒轅豪相識,那八荒魔劍名號,已然在江湖中有了不小的名氣,倘是他與九大魔尊有什麼關連,不會不知道的!”
石承先失笑道:“師父,軒轅豪如是別有居心,你老又怎能發現得了,他是否九大魔尊的弟子呢?”
甘布衣忽然長嘆了一聲,道:“孩子,為師不把其中道理說出,諒你也不會明白的了。”語音一頓,望著那幅巨畫出了一會兒神,緩緩說道:“你師祖早在七十年前有鑑於武林魔道之爭,綿亙千百餘載,從無一日或已,如是俠義道中,出了一位才智雙絕之士,則或可維持武林一段小康局面,使得群魔暫時斂跡,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一個人的生命,終究有限,三五十年歲月,轉眼逝去,那才智之士老去之日,十之八九,就是魔道高手輩出之時,武林浩劫,於焉更厲,是以,你師祖默察先機,竟然想找出一條降魔衛道,一勞永逸的方法,使正邪之間此長彼消的情勢,今後永不再見……”
石承先聽得圓睜雙目,忍不住插口道:“師祖洞燭先機,雄才大略,想出來的方法,定然行之有效了。”
甘布衣臉色沉重的嘆息道:“不錯,師祖的方法,本是可以成功,但因到了最後關頭,一念之誤,終致功敗垂成,反而留下無窮後患。”
石承先呆了一呆道:“這……錯在何處呢?”
甘布衣道:“孩子,你莫要著急,還是由為師依序說出來吧……”乾咳了一聲,接道:“你師祖有了這等決心以後,便花了二十年時間,踏遍天下窮山惡水,找到了當時魔道之中的九名絕頂高手,一一予以收服,帶回這四絕谷中……”
石承先脫口道:“原來這兒也是師祖的修練之所麼?”
甘布衣點頭道:“孩子,環繞此谷,九處業已封閉的石洞,為師曾一再警告你不許入內,那就是師祖當年用來監禁這九大魔尊的場所!”
石承先道:“師祖未曾誅殺他們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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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甘布衣道:“那已是三十年後的事了,師祖當年把這九大魔道高手收服之後,便要他們住在四絕谷中,專心修練魔功……”
石承先聽得忍不住問道:“師父,師祖這麼做用意何在呢?”
甘布衣道:“以師祖的武功,當日縱是那九人聯手,亦難支持百招不敗,但師祖因為有了開創武林萬世太平的仁心宏願,不殺他們,反而要他們在這谷中精研魔功,就是想知道魔功練到極致之時,自己是否尚有克制之力!”
石承先吁了一口氣道:“原來如此!”
甘布衣接道:“師祖那時就是住在這棟茅舍之中,監督著他們各自修練一種魔功,起初十年,你師祖是每月查看他們進境一次,十年之後,便改為半月查看一次,十五年之後,你師祖更是每隔五天便去查看一次,到了第二十年的年頭,師祖幾乎是每隔一天,便去查看一次了。”
石承先一怔道:“這是何故?”
甘布衣道:“孩子,此事十分明顯,那九大魔尊的魔功,正在與日俱進之中,你師祖為此已甚是擔心不過,恰好這一年為師因追殺一名黑道兇徒,誤入此谷,承蒙師祖收在門下,留在身邊五年……”語音一頓,竟是沉吟了半晌,方始接道:“師祖當日收下為師傳以衣缽,本是防患未然的一著閒棋,怎知,怎知……”
忽然長長一嘆,搖頭不語。
石承先道:“師父……你怎的不說下去了?”
甘布衣忽而縱聲大笑道:“師父啊!怎知這一著棋真正有了用途之時,卻突然在棋盤上消失,終致鬧的滿盤皆輸,一塌糊塗呢?……”
長笑聲未絕,豆大的熱淚,卻奪眶而出。
石承先跟師父相處了七年之久,今天不但是第一次瞧見了師父沉重嚴肅的臉色,也瞧見了師父長笑嚎哭的狂態,一時之間,倒令他不知說什麼才好!只低喚了一聲道:“師父……”
甘布衣舉手揉了一揉雙目,微微的嘆息道:“人算不如天算,孩子,你師祖就是為了怕那九大魔頭的魔功練就之後,自己一個不慎,控制不了他們,便會遺下後患,這才收了為師,把一身武功盡情傳授,以防不測,結果,誰會料到,師祖死後,為師尚未將九大魔功秘笈尋回,就受了他人暗算。”
石承先道:“師父,這……弟子認為咎不在你,師祖泉下有知,也不會怪到師父的。”
甘布衣道:“倘是為師當年能夠謹慎一些,也就不會留下這等惡果了,縱是師祖在天之靈不會見怪,為師依然覺著心中不安的很。”
石承先道:“師父,師祖不是將那九大魔頭俱已誅殺了麼?”
甘布衣道:“不錯!”
石承先道:“九大魔尊既是本人已死,那武功秘笈,又怎地會流傳出去的呢?”
甘布衣道:“問的好!此事武林之中,可能只有為師人知道其中原因了……”話音一頓,緩緩的接道:“當年師祖傳授了為師一身武功之後,為師便每年下山行道半載,約莫是為師第五次回山之時,甫到山下,便覺出情況有異,容得趕到這茅舍之前,卻見你師祖已奄奄一息的躺在丹室之中……”
石承先脫口道:“師祖莫非也受了別人暗算麼?”
甘布衣搖頭道:“不是,師祖是傷在九大魔尊之中的商洛手下。”
石承先忽然若有所悟的道:“弟子明白了。”
甘布衣皺眉道:“你明白什麼?”
石承先道:“這九大秘笈必是商洛帶出谷去,才會流傳於武林之中的了!”
甘布衣道:“差不多,不過,據師祖說,那商洛也身負重傷,活不到一月之期,是以,這九魔秘笈在商洛手中,也不會保存多久。”
石承先忽然叫道:“師父,那……軒轅豪會不會就是商洛的弟子?”
甘布衣道:“不是,為師雖是第一個懷疑軒轅豪可能身懷九魔秘笈之人,但為師卻知道那商洛並非是軒轅豪的故舊師長!”
石承先道:“師父,你怎知道的呢?”
甘布衣道:“為師回到此谷,眼見你師祖倒臥丹室之中,自是想盡了方法為師祖療傷,但師祖卻不顧自己的傷勢,忍痛把一切經過向為師說出以後,就撒手塵寰……”
石承先道:“師父,那商洛的武功,難道能強過師祖麼?”
甘布衣道:“不可能。”語音一頓,又道:“但師祖曾說,商洛當時確有立即殺死自己的可能,不知他為何又沒有下得那等狠心,否則,為師只怕也難以見到師祖的最後一面了!”
石承先道:“商洛沒有說明麼?”
甘布衣道:“你師祖當時的傷勢十分沉重,雖在為師拚命以本身真力協助,仍然只能簡單的說出一些重要的事情就氣絕而逝。”
石承先道:“師父,這四絕谷中,那時也沒有他人麼?”
甘布衣道:“沒有,為師回來之時,除了師祖和八位魔尊的屍體之外,就只有一猿一鷲,守在茅舍的外面……”
石承先道:“師父,這位猿大叔和那隻靈鷲,原來是師祖豢養的麼?”
甘布衣道:“孩子,若非師祖那等大才大智的人,誰又能調教得了這等靈禽仙獸呢。”長長吁了口氣,接道:“那商洛是用‘奪天魔手’擊傷了師祖,雖然當時師祖也傷了對方,但商洛的傷勢,較之師祖就輕的多了,不過,商洛未再出手,據師祖說,商洛所練的奪天魔手功力,到了極致之時,可以使人由魔入道,由悟生慧,是以,商洛斯時,已然到了功魔人不魔的境界……”
石承先呆了一呆道:“功魔人不魔?師父,如此說來,師祖可是錯殺了這九大魔尊麼?”
甘布衣道:“師祖奄奄一息,要說的事很多,為師怎好多問呢?不過,師祖曾說,錯非他一念之差,操之過急,誤以為這九大魔功練成之後,自己已無法控制,必將為害武林,迫的不等他們練到極致,就一一予以格殺,也許後果就不會這般嚴重了。”
石承先一怔道:“為什麼?”
甘布衣道:“孩子,你師祖一身武功,高出九魔甚多,當日若非是一晝夜之間,力誅八魔,業已筋疲力竭之餘,那商洛又怎能傷得師祖?何況,這九魔之中,如是真有三位能像那商洛一般,則師祖等到他們魔功大成之日,無形中,就增加了三位衛道的頂尖高手,試想那剩下的六位魔頭,又怎是師祖之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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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7-30 13:11:32
十八
石承先恍然道:“不錯啊!師祖果然是太心急了些。”
甘布衣點頭一嘆道:“實則,師祖也是一片仁慈之心,只是他並未料到魔功也能使人由悟生意而已……”語音微頓,又道:“師祖曾經特別告知為師,那商洛臨去之時,曾向師祖說過一句非常重要的話……”
石承先道:“師父,那商洛說的什麼?”
甘布衣道:“商洛對師祖說,他要你師祖明白,魔道之中,也有那不受魔功影響之人,所以,他明明可以補上一指,取師祖性命於頃刻之際,但他不但沒有這麼做,反倒喂了你師祖一顆保命靈丹,如非師祖在力誅八魔的巨戰之中,業已真元大失,身負數十處暗傷,而致生機全絕,商洛的這一顆靈丹,也不會只能保全師祖延遲了七天的生命了。”
石承先道:“那商洛果然不似是魔道中的人。”
甘布衣長嘆一聲,道:“到了商洛那等武功之人,道與魔之間,相差的就很有限了。”
石承先也吁了一口氣,道:“師父,那商洛呢?你找到他沒有?”
甘布衣道:“沒有,你師祖歸天以後為師曾察看九大魔尊禁居石室,那八具屍體之中,有六具屍體腹部人皮,已被人切去……”
石承先吃了一驚,問道:“誰剝了他們的皮?”
甘布衣道:“當時為師確也想不出這是什麼人幹的,但等為師查看了另幾處洞室以後,為師方始想明白,這是什麼人所為!”
石承先道:“師父,這人是誰?”
甘布衣道:“商洛。”
石承先一呆道:“怎會是他?”
甘布衣道:“九大魔尊的心性好壞,各不相同,他們被師祖拘禁在這四絕谷中,三十年來,每人都練就了一套獨特的武功,師祖臨終的最後一句遺言,就是要為師察看這九魔是否把他們所練的武功,暗中記錄下來,如果發現,就該予以毀去,以免流傳武林,被不肖之徒得去,必將釀成大禍,是以為師才去那九間石洞之中查看,結果,發現其中有三間石洞的暗壁,已被人用重掌力毀去一大片,而另外六間未遭毀的石洞中,該洞的主人卻又遭人剝去腹部人皮,頓時使為師想及,這九位魔道高手,果真不出師祖所料,暗中將自己修練的魔功,記錄了下來,只是由於各人的心性不同,三位能夠由悟生慧的魔尊,他們不過把武功刻在洞中暗處石壁之上,而另外六位,則深恐師祖發現以後,對他們不利,竟然將魔功刻在自己的腹部皮肉之上,怎料卻因此在死後被人剝了一層皮呢?”
石承先道:“師父,你怎知道這是商洛所為?”
甘布衣道:“孩子,四絕谷中只有師祖和商洛兩個活人,師祖重傷垂危,哪有毀壁剝皮的功力,所以為師斷定是那商洛所為!”
石承先道:“師父,九魔秘笈如是商洛攜出谷去,卻又怎會落在軒轅豪手中?而且……而且那軒轅豪又將此事公開於武林之中呢?”
甘布衣忽然哈哈大笑道:“孩子,那軒轅豪懷有九魔秘笈之事,第一個向武林中宣揚的人,就是為師。”
石承先失聲道:“是師父麼?”
甘布衣道:“不錯,因為只有為師知道此事!”
石承先似是大為不解的笑道:“師父,那九魔秘笈不是明明被商洛取走了麼?”
甘布衣道:“孩子,你忘了麼?那商洛也傷在師祖手下,難以活過一個月之期啊!”
石承先道:“不錯,弟子果真忽略了!”
甘布衣道:“為師安頓了師祖的後事,便出谷尋找商洛,想追回那九大魔功的秘笈,但為師花費了幾近半年的時間,才在積石山的一座荒谷之中,發現了商洛的蹤跡!”
石承先道:“師祖,那商洛不是活不過一月麼?半年之後,他怎會還活在人間?”
甘布衣大笑道:“誰說他活在人間了?孩子,為師只是發現了他的一塊墓碑而已。”
石承先愣愣的道:“果然死了?”
甘布衣道:“師祖說他活不過一月,自是不會說錯,否則,為師也不會那等急於將他找到的了。”
石承先頗感失望的道:“師父,商洛既死,那九魔秘笈呢!可是隨他殉葬了麼?”
甘布衣道:“當時為師卻不知道,這秘笈是否在商洛墳墓之中,但因那墓碑乃是軒轅豪以金剛指力刻石而成,為師第一個想法,就是軒轅豪得到了秘笈!”
石承先道:“不錯,換了弟子,我也會這麼想,不過,師父怎知那墓碑是軒轅豪所刻?”
甘布衣道:“孩子,那墓碑之上一共有十二個字,為師一看就明白了。”
石承先道:“哪十二個字?”
甘布衣道:“魔聖商洛之墓,八荒魔劍跪立。”
石承先道:“原來他具了名在墓石之上啊!”
甘布衣笑道:“可不是?否則,為師也不會向天下宣佈那軒轅豪擁有九魔秘笈了。”
石承先忽然長嘆道:“師父,你為什麼要向武林人物公開這等機密的大事呢?如果有人想謀奪秘笈,不是……”
甘布衣笑道:“孩子,為師發現商洛埋身石碑以後,便費了一年多時日,踏遍天下,尋找八荒魔劍,可是,這小子就像石沉大海一般,沒有了蹤影,為師被迫無奈,只好出此下策,想利用那些心懷叵測之人,代為師找出軒轅豪下落。”
石承先道:“師父可曾找到他?”
甘布衣道:“找到了,只是……只是……”一連吐出幾個只是,卻未把話說出。
石承先道:“師父,莫非那秘笈已被人捷足先登的奪走了?”
甘布衣搖頭道:“不是……”長嘆了一聲,接道:“為師向武林公開了這樁秘密以後約有半年,果然有人發現軒轅豪隱身在大雪山的一處人跡罕到的絕壑之中,為師大喜之下,立即起身趕往,可是為師由瀘定渡過大渡河不久,就,出了岔事,迫得為師不得不放棄尋找軒轅豪,回轉了四絕谷!”
石承先瞧著甘布衣臉上的懊喪表情,心中已然明白了一大半,當下接道:“師父,你可是就在那裡受了別人的暗算,破去了一身真氣?”
甘布衣黯然點頭道:“若非如此,為師怎會置師祖遺命不顧,趕回四絕谷來,孩子,看來這份心願,是要你代為師去完成的了。”
石承先道:“師父所命,弟子敢不粉身以赴,只是,師父的仇家是誰?可否一併告知弟子。”
甘布衣道:“一個女人和一個黃毛丫頭……”話音忽然一頓,搖頭道:“孩子,這事與你無關,你不必知道的了。”
石承先抗聲道:“師父,弟子為師父報仇,難道也有什麼不對麼?”
甘布衣陡然大笑道:“孩子,師父這份深仇,可不想假手他人呢。”
石承先聞言,頓時怔了半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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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他睜眼瞧了師父久久,叫道:“師父,你……莫非要自己親手誅那害了你的女人麼?”
甘布衣淡淡一笑道:“為師確有此心。”
石承先喜道:“師父,你那失去的武功,可是已經重新練成了麼?”
甘布衣大笑道:“哪有那麼容易?不過,為師已覺出,這三十年絕谷靜坐和不食人間煙火的生涯,使為師能夠別循蹊徑,重練真氣內功,若非這幾年要督促你學武,耽擱了下來,可能為師已在一年前出谷去了。”
石承先一聽師父乃是為了自己學武,才耽擱了他的修煉,心中大感不安,忙道:“師父,弟子拖累你了……”
甘布衣頓時恢復了昔日的豪爽和不羈,笑道:“這是天數,孩子,你別自責不安,早一年,遲一年,對於為師而言,根本無甚關係啊!”
石承先知道師父說的乃是實話,當下問道:“師父的武功,幾時練成?”
甘布衣道:“多則三年,快則兩年,但如三年之中仍然無法練成,則為師也只好死了這條心了。”
石承先突然肅容下拜道:“師父,弟子有一樁不情之請,不知師父可肯應允?”
甘布衣道:“什麼事?”
石承先道:“弟子想在谷中侍奉師父兩年,等師父武功重新練就之後,再叫弟子下山!”
甘布衣忽地縱聲長笑道,“孩子,你瘋了麼?”
石承先一怔道:“弟子……弟子很好啊!”
甘布衣道:“既然你不曾瘋,那就乖乖的在明天出谷,懂麼?”
石承先道:“這……弟子乃是一片真心侍奉師父……”
甘布衣臉色一板,喝道:“我知道,但為師卻希望你在下山之後,先把你師祖的遺志達成,找到那軒轅豪追回九魔秘笈。”
石承先從未見過甘布衣厲聲喝罵,剎那間心頭大震,連忙接道:“弟子遵命就是,師父莫要動怒……”
甘布衣臉色微霽,點了點頭道:“這才像話!”語音一頓,又道:“孩子,你此番下山之後,最好先到嵩山少室峰頭查看一下,因為就為師這些日子來的思索,越發覺出你爹不是死在軒轅豪手下,否則,就是軒轅豪已然練就了九魔秘笈上的武功……”
石承先道:“九魔秘笈既在軒轅豪手中,他如是習練秘笈中的魔功,那也不是難事!”
甘布衣搖頭道:“不一定,據為師聽你爹來此談及,那軒轅豪倒是未曾習練魔功,甚至那軒轅豪除了在得到秘笈的那一年略略的看過這九魔秘笈一遍外,你爹說,他此後連那特製用來盛裝秘笈的玉匣,都未再打開過一次。”
石承先道:“這是……我爹說的麼?”
甘布衣道:“正是你爹說的。”
石承先有些不信的道:“師父,也許那軒轅豪沒說實話啊!”
甘布衣道:“不會,那軒轅豪的為人,你爹知之甚深,他縱然對別人說謊,可決不會對你爹說一句謊話……”
忽然,甘布衣似是想起了一件大事,低頭沉吟了半晌,大聲向石承先道:“孩子,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為師竟一直忘了問你啦!”
石承先道:“什麼大事?”
甘布衣道:“那軒轅豪曾向武林宣佈,單打獨鬥之下,任何人如能勝得了他,他就將九魔秘笈交給勝他之人保管,你爹在少室峰頭與他比劍的結局,你知道麼?”
石承先一怔道:“這個……我爹既然死在少室峰頭,想必是軒轅豪勝了我爹了。”
甘布衣白眉皺了皺:“這可是雷剛告訴你的?”
石承先搖頭道:“雷大叔並末說出誰勝誰負……”
他突然一頓話音,舉袖拭淚。
甘布衣詫異的問道:“孩子,你怎麼哭了?”
石承先道:“師父,弟子想起殺父之仇,心中有些難過……”
甘布衣嘆道:“你爹也是一代仁俠,落得如此下場,實在叫人寒心……”話音一頓,目光在那幅巨畫之上一轉,接道:“孩子,師祖的遺志,殺父的大仇,這兩樁大事,在你而言,正可並作一起去完成,只是,你千萬記住,見到雷剛之後,第一件事,問一問當日在少室峰頭的殘局,究竟是誰勝誰敗?”
石承先道:“弟子記下了!”
甘布衣微微一笑道:“還有,為師要你在行走江湖之時,遇到女子,應該敬鬼神而遠之,千萬不能忘記!”
石承先道:“弟子不會忘記!”
甘布衣豪爽一笑道:“但願你真的不會忘記……”
石承先心忖:師父為何特別交待女人的事呢?想必師父的武功,果真是被女人所毀,所以才耿耿於懷吧!
他尋思未已,耳中聽得師父大聲道:“孩子,為師說了半天,可曾對你說過你師祖的名諱麼?”
石承先肅然應道:“師父未曾提過。”
甘布衣搖頭道:“為師果然有些糊塗了。”話音一頓,向著畫像抱拳道:“你師祖姓白,法諱無塵,在武林之中,被同道尊為通天叟,孩子,你可要記下了。”
石承先必恭必敬的應道:“弟子知道了。”
甘布衣吁了一口氣,接道:“孩子,你可以去收拾你的衣衫了,明日一早,為師就命那蒼猿領你出谷!”
石承先忽然覺得心中一酸,兩顆熱淚奪眶而出,七年耳提面命,呵護教養的師恩,一時之間,全部湧上心頭,激動之下,不禁脫口道:“師父,弟子不想下山了!”
甘布衣只聽的哈哈大笑道:“傻孩子,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你要守在這兒幹嗎?”
石承先道:“弟子想隨侍在側,等師父武功恢復……”
甘布衣長嘆一聲,道:“孩子,如果你想師父武功早日恢復,就千萬莫要在為師身旁擾我,懂麼?”
石承先暗暗一驚,忖道:“如是為了盡我孝心,反倒打擾了師父用功,那我豈不是罪孽深重麼?”一念及此,連忙應道:“弟子遵命……”
強忍著滿眶熱淚,向那幅巨畫拜了三拜,這才依依不捨的退出丹室。
第二天一早,石承先剛剛睜開眼,就發現師父已然坐在自己床邊,一如往日一般,瞧著自己起身。
石承先激動的不能自已,他覺出甘布衣對他的恩情,幾乎已凌駕了父親。當他在茅舍門前,向師父拜別的剎那,真想痛痛快快的抱著師父大哭一場,可是,他害怕師父罵自己沒有出息,只好低著頭,忍著淚,連正眼都不敢多瞧甘布衣一眼,一連磕了三個頭,轉身跟在猿大叔的身後,向谷外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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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7-30 13:11:49
二十
但甘布衣要他時時小心,多多保重的慈祥叮囑,和淒愴刺耳,令人心碎的長笑之聲,直到他已經攀上了三層懸岩,依舊縈繞在耳中不散。
他彷彿看到孤獨的老人,正在以袖拭淚,仰望著四山積雪,發出了幽幽的長嘆。
如非此刻在遠遠的懸岩之上,傳來了雷剛和秦大姑的歡呼喝叫,他真要掉頭奔回四絕谷中去了。
石承先抬頭仰望了百丈外對面懸岩上的義僕夫婦一眼,忽然抱拳向在前領路的蒼猿道:“猿大叔,你回去照顧師父吧!我認得路了。”
蒼猿低嘯了一聲,也似有些依依不捨的看了石承先半晌,這才掉頭而去,眨眼間,消失在深谷濃霧之中。
石承先默默的瞧了那居住七年的深谷一眼,但覺一股鬱悶之氣,橫在胸頭,忍不住揮動雙臂,仰天發出一聲長嘯。
但聞聲如龍吟,四山回應,歷久不絕。
長嘯之聲未絕,石承先似已消減了心中的鬱悶,雙臂一振,沿著那峭壁,宛如兔走鳶飛般的,直向雷剛夫婦之處奔來。
佇立岩上的一雙老僕,可真是把日子記得極準,打昨夜三更起,就眼巴巴的等在懸岩上,但他們發現那飛奔而來的人影,竟然速度快的稱奇,二老不禁瞠目相對,懷疑這趕來此處之人,會不會是甘大俠自己?
敢情在這一雙義僕的心目中,小主人還是七年之前的模樣,雖然他們也曾想到小主人可能已經長的很高很壯,但卻決不會想到小主人能夠有著不比當年老主人稍遜的神功身法。
雷剛長嘆道:“娘子,當那靈禽傳音之日,甘大俠曾說要我們七年後的今天,來此相候,以那甘大俠的身份,決然不會欺騙咱們……”
話音未已,耳中忽然傳來一聲清亮的呼喚,道:“大叔,大姑,侄兒拜見……”
雷剛吃了一驚,回頭望去,卻見一位身材壯碩,神采飛揚的勁裝少年,正單膝著地,跪在自己身後,含笑叩拜。
兩位老僕呆了半晌,怎麼看也看不出七年小別,當日的頑童,今日竟長成了這麼魁梧的壯漢!
石承先目睹雷剛和秦大姑發愣的神態,忍不住笑道:“大叔,大姑,你認不出小侄了麼?”
雷剛獨臂一揮,仰天大笑道:“老爺啊!老奴終於沒有辜負你老的遺言……”
話音未已,宏亮的笑聲,剎那之間變成了嘶啞的低咽,環目之中,老淚縱橫,顫抖著伸出獨臂,按在石承先肩頭,低低的道:“公子,果然是你麼?老奴沒有眼花啊……”
石承先激動的應道:“大叔,是我……”
此刻,秦大姑已然雙手拉起了石承先,老淚婆娑的叫道:“公子,可把老身想壞了……”
石承先連半句話尚未答出,只聽得秦大姑一迭連聲問道:“公子,你穿的這麼少不冷麼?唉……瞧你長的這麼高,老身給你準備的幾套衣服可都穿不得了……公子,這幾年誰給你煮飯吃?甘大俠待你好嗎?公子……這幾年你練的什麼武功,一定吃了很多苦頭啦……”
雷剛在旁只聽得濃眉連皺,叫道:“娘子,你不嫌這些話太囉嗦麼?你瞧瞧,要公子怎麼回答呢?”
秦大姑呆了一呆,卟嗤一笑道:“妾身一時高興得過了頭,可真想把七年來要說的話,一下子說光啊!”
雷剛搖頭道:“娘子,往後的日子長著呢?咱們何不先揀要緊的來談。”
石承先微微一笑道:“雷大叔,你有什麼要緊的事要說麼?”
雷剛沉痛的長嘆一聲,道:“公子,老奴果然是有著十分重要之事告知公子……”語言一頓,接道:“那軒轅豪的下落,老奴已查出了一點頭緒。”
石承先陡感心頭一震,脫口道:“大叔,那八荒魔劍現在何處?”
雷剛忽然又搖頭,道:“公子,七年之中,老奴幾乎踏遍了天下窮山惡水,尋找那軒轅老賊下落,總算皇天不負苦心之人,終於在大雪山中探出了那八荒魔劍蹤跡……”
石承先心中暗道:“師父也是在大雪山中找到了軒轅豪,看來這八荒魔劍的居家之處,一定就在前面的大雪山中了……”
心念未已,耳中聽得雷剛接道:“公子,可惜老奴武功不濟,雖然查出了軒轅老賊的隱居之所,可是卻無法再進一步,前去探查……”
石承先道:“為什麼?雷大叔,可是那八荒魔劍軒轅豪的莊院戒衛得十分森嚴麼?”
雷剛道:“不是!”語音頓了一頓,突然仰天一嘆道:“公子,老奴若是能夠找出軒轅豪的莊院所在,拼了粉身碎骨,也要衝進莊中去了!”
石承先一怔道:“你沒有見到過軒轅豪的莊院所在?”
雷剛點頭道:“公子,老奴無能,尚求公子莫要見怪才是!”
石承先雖是有些失望,但他想起以前師父哈哈狂劍的武功,在那大雪山依然受了別人暗算,如是雷剛一旦被對方發現,恐怕連性命都難保了,是以,雷剛話音一落,他立即淡淡一笑道:“雷大叔,這事怪你不得,反正來日方長,只要咱們慢慢的探查,不信在那大雪山中,找不出八荒魔劍的下落。”
雷剛苦笑道:“公子說的是……”
石承先目光投注在兩名老僕身上,瞧了半晌,道:“大叔,大嬸,這七年來,你們住在何處?莫不是整天在外奔波,尋找那八荒魔劍麼?”
秦大姑搖動著滿頭白髮,笑道:“公子,老身和雷剛這七年之中,就住在這祁連山下,勤練甘大俠傳授的武功。”
石承先一怔道:“大嬸,你們就住在山下麼?但大叔卻又怎地能到大雪山踩探出軒轅豪的蹤跡?”
秦大姑笑道:“公子,雷剛是打第三年方始每年抽出八個月的時間在外行走,老身可就一直守在山下茅舍,也許老身擔心的有些多餘,但老身就是不放心離開公子太遠啊!”
石承先微微一笑道:“大嬸,侄兒……唉!這些年來,侄兒在四絕谷中,也想念你們的很啊,只是師父督促極嚴,七年之中,不許我出谷半步,否則,侄兒也許能到山下逛逛,遇到大嬸了。”
秦大姑笑道:“公子,你能有這份心情,老身夫婦可就感激不盡了!”
雷剛這時忽然笑道:“公子的武功業已大成,不知那甘大俠可有什麼交代麼?”
石承先嘆道:“師父果然交代我不少事,只是……只是……唉,小侄卻不知該不該照師父所說的去做?”
秦大姑急道:“公子,師父的令諭,你可不能不聽從啊!”
雷剛卻皺起濃眉,道:“公子,甘大俠交代的是什麼事?只要與公子報仇之事沒有牴觸,老奴認為公子應該以師命為重!”
石承先沉吟一陣道:“大叔,小侄想先去嵩山看看!”
雷剛不禁一呆道:“先去嵩山麼?”
石承先道:“不錯,小侄要先查看一下爹爹喪生之處……”
秦大姑似是有些不以為然的搖頭道:“公子,老身以為公子應該先去大雪山看看才是!”
雷剛道:“公子,老奴……”
石承先搖了搖頭,止住雷剛再說下去,接道:“據師父告知小侄,那軒轅豪的武功,應該是勝不了爹爹……所以,所以,師父說,我爹不是死在軒轅豪劍下。”
秦大姑陡然臉色大變,頓足切齒道:“公子,那甘大俠當真這麼說?”
石承先道:“小侄想了很久,也覺得師父說的甚有道理,不過,這中間還有幾處疑問,師父要我向大叔查證一下,倘是結果正如師父所料,則那軒轅豪就很可能不是小侄的殺父仇人了。”
雷剛只聽的呆呆地發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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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7-30 13:11:59
二十一
但秦大姑卻搖頭大叫道:“公子,老主人死在軒轅豪手下,乃是雷剛親眼所看見,這甘大俠遠在祁連山,又怎可妄作論斷,要替那軒轅豪老賊解說,公子,你師父……”
顯然他正要罵那甘布衣幾句,但恰在此時,石承先嚴厲目光,橫掃而來,嚇得她硬把到了口邊的話嚥了回去。
雷剛也狠狠地瞪了秦大姑一眼,道:“娘子,甘大俠乃是前輩高人,你怎可這等沒有遮攔的胡說八道?何況眼下甘大俠更是小主人恩師,不啻是你我夫婦的老主人一般,往後你如是再有不遜之言,縱是甘大俠容得下你,我可卻容不下你……”
秦大姑幾曾挨過雷剛責罵?剎那之間,幾乎連肺都氣炸了似的,伸手就是一掌橫擊過去,口中怒罵道:“老不死的,你竟敢惹起老娘來了?哼……”
喝罵之聲未已,忽然覺出那擊出的右臂,被人凌空拿住,一驚之下,卻見石承先笑道:“大嬸,看在小侄的薄面,莫要跟大叔鬧氣了……”回頭向雷剛一笑,接道:“大叔,快給大嬸陪個不是吧!”五指一鬆,放開了秦大姑的右臂。
雷剛聞言,皺了皺濃眉,心中雖然不願認錯,但卻不忍拂了小主人之意,只好曲肘向秦大姑一揖,道:“娘子就算為夫的那幾句話沒有說……為夫這廂陪禮……”
秦大姑卻一轉身,冷冷哼了聲道:“不稀罕!”但她話音甫落,就已經忍不住笑出聲來,回頭向石承先道:“公子,老身一時失言,傷及甘大俠,尚求公子莫怪啊!”
石承先笑道:“大嬸縱有對我師父不敬之處,那也是一片護主之心,小侄怎敢見怪呢?”語音一頓,看了看天色,接道:“大嬸,你跟大叔要不要回到住處收拾一下?咱們也好早一些趕路了!”
秦大姑笑道:“公子,老身早就拾掇好啦,只等公子這句話呢!”
石承先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大叔、大嬸,咱們還是先去嵩山看看吧!”舉步直向那道石門走去!
雷剛張了張嘴,似是想說什麼,但他瞧見石承先已然大步自那石門之中向外行去,便忍下來,招呼了秦大姑拾起擱在石門旁邊的包裹,隨在石承先身後跨出石門。
三人下得祁連,便在市集之中,選了三匹駿馬,沿著陝甘官道,直奔而去。
一路之上,石承先除了說出些在谷中練武之事,絕口未提軒轅豪一字,秦大姑、雷剛兩人雖是覺出有異,但小主人既是不願說及,他們卻也不敢多問,只好暗在心中納悶不已。
約莫是離開祁連的第十七天正午,三騎駿馬,奔抵了嵩山少室北麓的少林寺前。
石承先打量了松杉滿谷,古木參天的少林古剎一眼,忽然跳下馬來,笑道:“大叔,咱們把馬匹寄在少林寺中可好?”
雷剛愣了一愣,跳下馬來,笑道:“公子,咱們倘非入寺進香,只怕廟中的和尚,不肯照顧馬匹呢!”
秦大姑這時一手牽著自己的馬,另一隻手已然接過了石承先的韁繩,聞言瞪眼道:“好哇,我家老主人為了他們武林九大門派,連老命都不惜犧牲在少室峰頭,今天小主人來此察看當年老主人喪身的現場,廟裡的和尚竟然連幫忙照顧一下馬匹都不肯麼?老娘倒要瞧瞧這門大派的和尚,講不講知恩報義的道理?……”
說話之間,拉著兩匹駿馬,大步向山門行去。
雷剛皺著眉向石承先努了努嘴,石承先立即點頭一笑,向秦大姑叫道:“大嬸,慢著些……”
秦大姑應聲止步,回頭道:“公子有何吩咐?”
石承先道:“大嬸,小侄的身份暫時還不宜張揚出去,這三匹馬不如放了吧!”
秦大姑聞言,大感意外,搖頭道:“公子,這馬可是花銀子買來喲!咱們豈可白白放了生?而且,咱們下山以後,也許還用的到……”
雷剛忽然一抬手,已將自己的那匹馬栓在道旁的樹上,笑道:“娘子,咱們就暫時把馬匹栓在道旁吧!”
秦大姑略沉吟道:“也好,只要咱們不耽擱太久,大概也不會有人敢在少林寺前偷馬!”
頓時將那兩匹駿馬,也系在道旁的林木之中。
石承先抬頭瞧著少林寺後的山巒,道:“大叔,少室主峰,可是在這少林寺後麼?”
雷剛突指右手一片層巒,道:“公子,山門所對,即是少室諸峰。”
石承先略一打量山勢,喝道:“大叔,有勞前頭領路,小侄要看看昔年爹爹跟軒轅豪鬥劍之處。”
雷剛道:“老奴遵命!”轉身沿著少林寺南側的溪澗登山而上。
石承先、秦大姑緊隨在雷剛身後,但見三條人影,奔躍於絕壁斷岩之間,去勢依然快速無比。
頓飯時光不到,三人已是攀上南峰絕頂。
雷剛忽然走到峰頂懸岩旁邊,指著岩下道:“公子,當年老主人與那八荒魔劍軒轅豪鬥劍之處,就在這岩下的摘星台上。”
石承先大步行了過去,探首下望。只見自己立身之處,直立如削,對面的峰巒亦壁立如剖,兩峰之間是一處深壑,卻見壑底突起一峰,頂如平台,上豐下銳,僅有一線的山脊,連在自己立身的岩下,當下皺眉道:“那險惡的山勢……”話音未已,雙臂一振,凌空直向那摘星台躍落。
秦大姑睹狀,剛自叫得一聲:“公子小心……”
只見石承先已停身摘星台上,仰頭大喝道:“大叔,你們快下來……”
雷剛、秦大姑眼見小主人適才飛躍而下的身法,輕快利落,渡此大險,如履平地,不禁相視一笑,暗暗的歡喜,容得石承先大聲喝叫,兩人立即沿著懸岩,倒翻而下,順著那一線山脊,緩緩的走上這佔地約有十丈方圓的摘星台。
敢情,這兩名老僕可沒有那麼好的輕功身法,自是不敢凌空向那數十丈以下的平台躍落。
雷剛走到摘星台中央,睹物思情,不覺神情黯然,淚如泉湧而出。
石承先卻仔細的打量著這片山地良久,突然向雷剛道:“大叔,當日之戰,你可也是在這摘星台?”
雷剛拭去了老淚,點頭道:“老奴就在台上!”
石承先道:“除軒轅豪之外,還有哪些人在場?”
雷剛道:“這個……且容老奴想想……”
沉吟了半晌,接道:“公子,當日除了老主人,軒轅豪和老奴以外,還有各大門派的七位高手在座。”
石承先目光一亮,道:“哪七位?”
雷剛道:“武當天虛道長,少林澄因大師,峨嵋伏虎禪寺的元空長老,丐幫醉丐葛文松,以及保定形意門少掌門荊長虹……”語音至此,忽然頓住。
石承先皺眉道:“還有兩位是誰?”
雷剛搖頭道:“公子,那兩位是誰,老奴不認識!”
石承先一怔道:“不是九大門派中人麼?”
雷剛道:“老奴不太明白,不過,就老奴所見,老主人似是跟他們都相熟。”
石承先低頭自語道:“難道會是這兩個人麼?……”
秦大姑陡然變色道:“公子,你——那兩個人可是大有問題麼?”
石承先道:“眼下還不敢說。”語音一頓,忽然向雷剛道:“大叔,有一件事,大叔並未向小侄說明,不知當日比劍的結果,我爹跟軒轅豪可是當場分出了勝敗?”
雷剛突然環目暴睜,恨聲道:“公子,老主人已然死在軒轅豪暗算之下,那勝敗兩字,還提它作甚?”
顯然這位老僕,恨透軒轅豪。
石承先劍眉一皺,嘆了一口氣道:“大叔,照你老說法,那是我爹敗在軒轅豪的劍下了?”
雷剛聞言,陡然慘笑道:“公子,那軒轅豪縱然再練十年,只怕也難以在老主人手下討到好處。”
石承先一怔道:“大叔,莫非那軒轅豪敗了?”
雷剛道:“不錯啊!那軒轅豪當日確是業已落敗,只是……只是……這賊人心腸歹毒無比,明明落敗,而且敗的人人俱知,十分明顯,卻又暗施毒手,害了老主人性命,公子,你說老奴怎不生氣,怎不生恨……”
石承先脫口道:“大叔,那軒轅豪可曾自認失敗了?”
雷剛愣愣地道:“公子,你一再追問這勝敗之事,可是很重要的關鍵麼?”
石承先道:“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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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7-30 13:12:07
二十二
雷剛吁了一口氣,道:“那軒轅豪確是自認失敗……”
石承先似是鬆了一口氣,接道:“大叔,據師父說,那軒轅豪如是落敗,則他必須將那九魔秘笈交出,不知當日軒轅豪可曾履行承諾,將秘笈交給爹爹?”
雷剛只聽得濃眉暴揚,朗聲大聲笑道:“公子,老主人既是勝了那八荒魔劍,他當著各大門派高手之前,焉敢再行撒賴?”
石承先道:“他交出來了?”
雷剛道:“老主人與那軒轅豪搏鬥了五十招不到,一劍刺中了軒轅豪左肩,公子,這一劍如是由老奴出手,只怕軒轅豪早已沒有了命在啦!”
他說話之間,想是正在想像昔日鬥場的景象,是以一派豪邁之氣,使人可以想見當日乾坤一劍的雄風。
秦大姑本是在旁靜聽,此刻不禁皺起了眉頭,喝道:“公子問你的話,你怎麼老是朝不重要的扯?我說當家的,快找緊要的講吧!也不瞧瞧公子急成什麼樣子……”
那雷剛本是說的豪氣大發,正想再替老主人吹噓一陣,想不到秦大姑兜頭澆了他一盆冷水,只好悻悻地道:“娘子,我只是告訴公子,當年老主人何等英雄蓋世……”話音頓了頓,發覺秦大姑和石承先都沒有接口說話,連忙改口道:“公子,老主人心存忠厚,長劍刺中了軒轅豪左肩之際,想必是心中有些不忍,是以劍勢緩了一緩,誰會想到,那軒轅豪卻在中劍之後,竟會還刺了老主人一劍呢?雖然軒轅豪一發即收,並且棄劍認輸,帶傷而遁,但老主人的一條性命,可就在軒轅豪走後不久,死在七大高手的眼前。”
石承先眼圈微微有些發紅,低聲道:“大叔,那軒轅豪認敗以後,可曾把那魔功秘笈留下來?”
雷剛道:“留下來了。”
石承先頓時心中一寬,問道:“大叔,那秘笈呢?爹爹死前可曾作了什麼交代?”
雷剛道:“公子,還提那秘笈呢?若非那九魔邪功秘笈,老主人也不會命喪此間了……”
一片忠義之情,溢於言表。
石承先可不能不查明這秘笈下落,師命難違,縱然再提此事會引起義僕傷心,但他卻仍然問道:“大叔,你可知道那九本秘笈現在何處?”
雷剛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還沒有來及說話,秦大姑已著急的叫道:“公子,那秘笈已害了老爺的性命,這等對我們石家不利之物,就莫要問它的下落了!”
石承先黯然嘆道:“大嬸,眼下小侄可不能不過問了。”
秦大姑一怔道:“公子,這為了什麼?”
石承先道:“師命,父仇,這兩者都牽涉在九魔秘笈之中,小侄怎可置之不理?”
秦大姑一怔道:“甘大俠要你過問的麼?真想不到,公子,請恕老身剛才失言啦!”
石承先道:“大嬸乃是一番好意,小侄心中明白!”掉頭向雷剛問道:“大叔,那秘笈究竟怎麼處置了?”
雷剛看了看足下所立之處,沉聲道:“老主人已將那九本秘笈,當場震毀在摘星台上!”
石承先聽得一驚,忙問道:“真的?”
雷剛道:“老奴與那七大高手親眼所見,自然不會錯!”
石承先仰天吁了一口大氣,低聲道:“爹爹啊,你老人家果然沒有白白犧牲……”
雷剛陡然應聲接道:“不錯,對整個武林而言,老主人積了何止千萬功德?可是……可是……對公子和老奴夫婦而言,豈非是太不公平了麼?公子,在老奴的心裡,縱然賠上千萬條武林人物的生命,也抵不上老主人半條命啊……”說到最後一句,已然忍不住悲傷起來。
石承先聽了雷剛的話,也忍不住熱淚盈眶,心如刀絞。
他既感激老僕夫婦的忠義之情,卻又不能不論是非,與他們一般偏激,認為千萬條武林人物的生命,也抵不上爹爹一條命,敢情這些年他日日隨在甘布衣身側,不但練就了一身武功,而且也通達不少人情世故,明白了不少是非道理。
是以,雷剛話音甫落,他立即低沉的轉變話鋒,接道:“大叔,當日你確瞧見那軒轅豪刺了爹爹一劍麼?”
雷剛道:“老奴瞧見軒轅豪的長劍確是刺中了老主人的左肋下。”
石承先皺眉道:“大叔,軒轅豪不是認敗棄劍,留下九魔秘笈,就帶傷離去了麼?他怎會傷了爹爹呢?”
雷剛恨恨的咬牙道:“老主人手下留情,不曾在劍中軒轅豪左肩之時,下那毒手,結果,就在武當天虛道長喝叫八荒魔劍落敗之際,軒轅豪竟然搶前一步,運劍刺傷了老主人左肋以後,方始棄劍認輸,丟下九魔秘笈而去。”
石承先全神貫注,幾乎是雷剛所說的每個字他都聽的非常仔細,待雷剛話音一頓,他立即問道:“大叔,我爹爹在軒轅豪離去之前,可曾覺出自己的傷勢,已然無救了麼?”
雷剛略一沉思,搖頭道:“這倒沒有,不過,公子,當時從老主人中劍,到軒轅豪離去,一共也不過半盞熱茶的時光,老主人在取過九魔秘笈,當場用掌力震毀以後,老奴就趕上前去,替老主人治傷,已看出情勢不對,前後只也是片刻未到,老主人就溘然仙去了……”
說到此處,屈膝跪倒在地,獨臂伸出指著身前一塊青石,泫然說道:“公子,老主人就是嚥氣在這塊青石之上……”
石承先不禁悲從中來,雙膝一跪,撲在那塊青石上,痛哭失聲。
霎時間,只見這少室絕頂的摘星台上,悲泣之聲,不絕於耳……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光,石承先打悲痛清醒過來,轉頭瞧去,只見秦大姑已暈厥在青石旁,老僕雷剛則伸著獨臂,按在自己後心命門,閉目行功,滿臉汗水,濕透了兩肩衣衫,原來自己也哭暈了過去,多虧雷剛暗以內力相助,方始清醒了過來。
石承先不禁長吁了一口大氣,低聲道:“多謝大叔,小侄醒過來了……”
雷剛聞言,緩緩睜開雙目,縮回獨臂,乏力的說道:“公子,山高地寒,快些站起來吧,老奴果然年邁,行功並不算久,不知怎地就覺著有些乏力……”
石承先一翻身站了起來,說道:“大叔,你趕快調息一下,待小侄救醒大嬸,還有幾件事要向大叔請教!”
轉身走到秦大姑身旁,探手抓起秦大姑右手,以自己的內力,打掌心傳給對方。
過不了一瞬,秦大姑已然吁氣,睜開雙眼。
石承先淒涼的笑道:“大嬸,你內腑氣血,受了山風所侵,趕快運氣調息一會兒,否則就要釀成大害了。”
秦大姑果是覺得胸頭真氣,有些不勻,當下點頭道:“多謝公子救醒老身……”
石承先道:“大嬸,快些調息吧!”
話音一落,即走到雷剛身旁,這時雷剛已站起來,低問道:“公子,你還有什麼可疑之處要問?”
石承先道:“大叔,如果照你所說,軒轅豪刺中我爹的一劍,該是不算重創吧?”
雷剛道:“斷了兩根肋骨,也不算輕傷。”
石承先遲疑了一下,道:“大叔,有一句話,小侄不知當說不當說?”
雷剛道:“公子,如是這話衝著老奴,你就大可不必顧忌了!”
石承先道:“大叔,你斷去一臂,較之斷去兩根肋骨,就傷勢而言,哪一樁較重呢?”
雷附聽得一怔道:“這……公子,你怎麼想起這等比較來了?”
石承先道:“大叔,你只管回答小侄所問就是!”
雷剛道:“如就練武之人而言,斷臂自然要比傷了兩根肋骨重些。”
石承先道:“為什麼?”
雷剛道:“肋骨折斷,尚可接好還原,至於斷臂麼……”忽然語音一頓,若有所悟的低頭沉吟道:“奇怪喲!奇怪!”
石承先瞧出雷剛已然明白,立即接道:“什麼事奇怪?”
雷剛伸出那僅有的右手,抓著禿頭,喃喃自語般的說道:“老主人一身功力,何止高出老奴百倍,老奴自斷一臂,還如沒有事的人一般,老主人被軒轅豪的劍尖削斷根肋骨,那又能算得了什麼?怎地老主人竟然會因此喪身在這少室絕頂!”
石承先黯然應道:“大叔,你老不妨再想上一想,當日我爹的傷勢,是否只有那一處劍傷?”
雷剛道:“老奴親自替老主人裹傷,自然不會遺漏……”話音未已,陡地兩眼暴睜,大聲道:“公子,莫非那軒轅豪的長劍,淬了巨毒麼?”
石承先愣了一愣,暗道:“這倒也未始不可能,如是那八荒魔劍用的淬毒長劍,休說傷及肋骨,縱然劃破一處肌膚,也就足以致人於死命了。”
但他轉念一想,卻又覺著有些不合情理,試想,那軒轅豪如果用的是毒劍暗算,他又豈能棄劍而去,留下把柄在七大高手之前?尋思及此,立即問道:“大叔,那軒轅豪的寶劍,不是留在此間麼?你查看過沒有?”
雷剛頓足道:“公子,老奴當時已是傷心透頂,更把軒轅豪恨之入骨,哪裡還會想到他的寶劍上有沒有淬毒呢?”
石承先道:“那七大高手呢?他們可有留心到這件事?”
雷剛搖頭道:“老奴那時已昏了頭……公子,而今想來,老奴真是該死……”
石承先長長一嘆道:“大叔,你莫要自責,不知那支長劍,落在何人手中?”
雷剛道:“那長劍……老奴記得彷彿由少林長老澄因大師,命令門下執事的弟子,取回寺中去了……”餘音未絕,忽地伸手拉住石承先,喝道:“走!”
石承先順手一扯,反倒拉住了雷剛,皺眉道:“大叔,你要去哪裡?”
雷剛道:“向少林寺要劍!”
石承先搖頭道:“大叔,咱們似是不必那麼急!”
雷剛一呆,道:“不必急,公子啊,找到了這支劍,就可證明誰是凶手,這殺父之仇,你還不急麼?”
石承先道:“大叔,小侄要找的,仍是真正凶手,是以,必須處處小心……”
雷剛怔怔道:“向少林查證軒轅豪的劍上有無淬毒,難道會是不小心麼?公子,你可把老奴弄迷糊了。”
石承先因有了師父的明示,心中縱然懷疑八荒魔劍軒轅豪,但他卻並未真把軒轅豪看作殺父大仇人,所以他此刻才不會急於想查看那支寶劍,雷剛一旦反問,他立即接口道:“大叔,其實軒轅豪的劍是否淬毒,你應是早已知道才是!”
雷剛被他說得呆了一呆道:“老奴怎會早已知道?公子,你莫非連老奴也不相信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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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7-30 13:12:14
二十三
第四回 揚威少林寺
石承先見雷剛呆木的樣子,忙解釋道:“大叔,小侄如是不相信你,怎會出谷以後就來跟大叔會合呢,當年我爹身後事,多是大叔經手,爹爹是否中毒而死,小侄相信大叔不會瞧不出來吧?”
雷剛道:“公子,老奴可真的沒有瞧出來!”
石承先沉吟道:“大叔,如若你果真不曾發現爹爹有中毒的現象,是否就能反證軒轅豪劍上並未淬毒呢?”
雷剛呆了一呆,皺眉道:“公子之意,依然認定軒轅豪不是凶手麼?”
石承先道:“小侄正在就事論事,軒轅豪是否凶手我會查出來的。”語音一頓,忽然舉步在這峰頂上走了一圈,又道:“大叔,那七位高手都還健在麼?”
雷剛道:“據老奴所知,其中至少有一個人,已英年夭折。”
石承先陡然目光一亮,道:“什麼人死了?”
雷剛道:“老奴這些年在外奔走查訪,也曾留心到那七位高手的動靜,除了那兩位老奴不識之人,無法探詢,另外五位之中,保定形意門少掌門人荊長虹,在離開嵩山不久,就在孟津渡口送了命。”
石承先深感意外的一怔道:“七年了?”
雷剛道:“七年多啦,老奴聽說,這荊長虹大概是在老主人去世後十天內遇害。”
石承先道:“形意門可曾查出致死原因?”
雷剛搖頭道:“此事在形意門而言,乃是從來未有過的一樁大事,是以,荊長虹的死因形意門查探的結果如何,卻是諱莫如深,因為這是該門近百年來,最為丟人的一樁大事,他們未向武林同道宣佈詳情……”
石承先突然插口道:“且慢,大叔,七年前那荊長虹前來嵩山,是否還有門下弟子伴同?”
雷剛道:“有!老朽聽說荊長虹和形意門中的兩名一流高手,以及五名弟子,均在孟津渡口,同時遇害。”
石承先點頭道:“是了,他們也許是遇上仇家了。”
雷剛忽然濃目—皺,沉吟道:“公子,老奴忽然覺出有些不對。”
石承先心中暗道:“莫非你也有些明白了麼?”口中卻反問道,“大叔,哪裡不對了?”
雷剛道:“這荊長虹乃是形意門掌門人綿掌荊侗的獨子,雖然年歲尚輕,但在武林之中,已是大有名望,而且一身武功,更是年輕一代中的佼佼者,倘若他不在七年之前,死於孟津渡口,這荊侗很可能已把掌門信符,交給他了。”
石承先道:“大叔,這乃是順理成章之事,那荊侗年歲漸老,能把掌門的信符,交給年青有為的愛子,這也不會有什麼不對啊!”
雷剛道:“公子,老奴指的不是這一點……”語音微微一頓,接道:“老奴是在奇怪,荊侗僅此一子,突然遭人殺害,他怎會在事後噤若寒蟬呢?公子,如就荊侗平常的為人而言,這根本是大出常規的行為!”
石承先道:“荊侗也許別有苦衷,形意門突遭大變,而且遇害的又是未來要繼承衣缽的愛子,他不願宣揚,可能是為了形意門的面子啊!”
雷剛搖頭道:“不對,老奴疑心那荊侗必然是有什麼別的原因,否則,以他那火爆的性格,決不會身遭愛子之喪,這麼多年不曾發作。”
石承先道:“倘若荊侗真是一個火爆性格,小侄倒是相信大叔說的甚是有理。”
雷剛伸手在禿頂上抓了幾把,道:“公子,老奴在想,這荊長虹之死,會不會與老主人有關?”
石承先心中微微一震,忖道:“是啊,這荊長虹之死,以及荊侗的反常行為,莫非真與爹爹有關麼?也許……也許……這是查詢爹爹死因的一條線索。”一念及此,當下接道:“大叔,是否有關,目前還不能知道,咱們不妨把形意門荊長虹被害之事,也列為追查的線索之一,如果真與爹爹之死有關,咱們豈不正是一舉兩得麼?”
雷剛道:“對,咱們這麼做,說不定不但可以查出老爺的死因,同時也等於替那形意門的荊侗出了一口氣……”
石承先這時目光投注在那青石之上,忽然道:“大叔,那澄因大師尚在少林寺中麼?”
雷剛道:“澄因大師乃是少林長老,只要少林寺中沒有驚人的大事發生,長老們總不會離寺他往。”
石承先道:“大叔,咱們這就去少林寺中,拜見那位澄因大師如何?”
雷剛一怔道:“公子,你……”
石承先搖手不讓雷剛再說下去,走到秦大姑身前,低聲道:“大嬸,你可是覺著好些了?”
秦大姑睜開兩眼道:“公子,老身沒有覺出什麼不適……可是要下山了麼?”
石承先道:“小侄想去少林寺一行。”
秦大姑站起身子,道:“這就走?”
石承先點了點頭:“如是大嬸能夠下山,小侄倒是想立即前去!”
秦大姑道:“老身很好,公子請!”
石承先未再多說,轉身沿著山脊,向山下行去。
但雷剛卻邊走邊向秦大姑道:“娘子,那少林寺的寺規,是不許堂客入內,你只怕要在寺門之外,等我跟公子一會兒了。”
秦大姑眉頭一皺,冷哼道:“禿驢們臭規矩倒不少,誰稀罕進他們寺門?臭美!”身影一閃,突然疾行數步,竟然超過了石承先,當先奔去。
雷剛瞧的愣了,暗道:“這婆娘真不可理喻,莫要讓她闖進山門,又惹出事端,誤了公子的大事才好……”
腳下一緊,不自覺的追了上去。
石承先雖是走在頭裡,但老僕夫婦的對答,他可聽的明明白白,眼見兩人一先一後,搶向自己先頭,心中不禁大感不安,自己前往少林,並不想滋生事端,如是秦大姑一怒之下,不管人家寺規,硬要入寺,豈不是要弄到兵戎相見,與自己去寺中的原意相違了麼?
心中一急,腳下也突然一緊,但見青影電掠,他眨眼間,已趕上了一雙義僕!
三人一旦全力奔行,盞茶不到,便已下得少室南峰,渡過小溪,抵達那“中天福地門”巨坊之前。
石承先略一邁步,越過兩位義僕,倏然轉身,低喝道:“大叔,大嬸,小侄突然想起一件事,要跟兩位商量商量……”
雷剛和秦大姑本像是在比較腳程一般的疾走,石承先迎面一擋,兩人雖是應聲止步,但仍然搶出了五尺,方始站定回身。
秦大姑很快的走到石承先身前,問道:“公子,你不是為了老身要進那少林寺的吧?”
石承先搖頭道:“不是!”
雷剛這時也走了過來,接道:“是什麼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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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石承先道:“自從爹爹遇害,大叔大嬸伴我離家前去祁連,不知大叔大嬸可曾回家去過?”
秦大姑聞言,只搖了搖頭,顯然,這七年來,她半步都未離開那祁連山下的農舍。
雷剛則長長一嘆道:“公子,老奴在兩年以前,倒是回莊去過一次,唉……只因急於想打聽軒轅豪下落,所以未曾久留。”
石承先道:“家中的情景如何?大叔,你為何吞吞吐吐呢?”
雷剛沉聲道:“公子,雁蕩清風山莊,只剩下一片斷瓦殘垣,衰煙敗草了!”
石承先呆了一呆道:“誰把它毀了?”
雷剛道:“是那狼心狗肺的張渠。”
石承先皺眉道:“張總管,為什麼?”
雷剛道:“老奴護送公子去至祁連的第二年,那張渠見我們一去經年未回,只道公子和老奴夫婦已被仇家所害,這賊子竟將家中百名奴僕人等,遣的遣,賣的賣,然後又將房舍拆去,可用的梁木,也被他賣光,據老奴向看守祖塋的老趙打聽,那張渠一共得了上萬兩銀子,走得不知去向……”
石承先聽得咬牙切齒,怒道:“毀家之恨,此生必報,大叔,我不殺此獠,誓不為人。”
秦大姑在旁皺眉道:“公子,你忽然想起要問那家中之事,究竟為了什麼?”
石承先餘怒未息,答非所問的頓足道:“爹爹待那張渠不薄,他怎會做出這等事來,這張渠還有一點人性麼?”
雷剛大聲道:“公子,這就叫知人知面不知心,且等把老爺大仇弄明白,老奴就是踏遍天下,也要把這狼子尋到,剖心取肝,礁瞧他是人是獸……”
秦大姑此刻反倒對張渠之事,不大關心,低聲對石承先道:“公子,莊園可以重建,僮僕人等,也可以再置,你犯不著氣壞了身子,那可不是鬧著玩笑的了!”
石承先一怔道:“重建?大嬸,這談何容易?”語音一頓,又道:“大嬸剛才問小侄為何忽然想起問這家中之事,不瞞大嬸說,小侄本是想請大嬸先回雁蕩,變賣一些田產……”
秦大姑呆了一呆道:“公子為何要賣去祖宗田產?”
石承先道:“大嬸,小侄今後行走江湖,追查殺父真兇,總不能學那化緣的和尚啊!所以,小侄是想變賣得些金錢,也好用作食宿之費。”
秦大姑聽的噗嗤一笑道:“公子,你是怕走在路上沒有錢吃飯住店麼?”
石承先被她笑得一怔道:“可不是……”
秦大姑道:“公子,這些事你大可不必操心……”話音頓了一頓,似是想起什麼,向雷剛道:“當家的,上次你回來對我提及莊院被拆的事,好像是說老夫人的那間佛堂只倒塌了一半,對不對?”
雷剛暗道:“這婆娘怎麼回事,怎地老盯著問那佛堂的事?”但口中又不敢不回答,忙道:“正是,那間佛堂只倒塌一半,想必是張渠這賊子看那佛堂的樑柱太小,賣不了價錢,所以懶得費事……”
秦大姑冷哼道:“誰問你那麼多,廢話倒不少……”
雷剛被她頂撞的兩眼一愣,道:“娘子,我只是想說明一點而已……”
秦大姑接道:“好意心領了,我問你,那佛龕呢?還在不在?”
雷剛道:“娘子,上一次我不是說過幾遍麼?那佛堂除倒了半邊,以及那尊木雕的菩薩像也倒在地上,別的一樣不缺,你老是囉嗦幹嗎?”
秦大姑瞪了雷剛一眼,卻掉頭向石承先道:“公子,你少林寺中的大事,辦好之後,要不要回到雁蕩一行?”
石承先長長一嘆道:“莊院已毀,只怕田地契約,也都不在了,回去又有什麼用呢?”
秦大姑道:“公子,老身有辦法。”
石承先一呆道:“大嬸,你……有什麼辦法?”
秦大姑道:“公子,只要那老夫人的佛堂中的地下暗道來曾被人發現,休說公子要那行走江湖的盤川,就是買下幾座省城,也綽綽有餘了。”
雷剛只聽得連連頓足道:“娘子,你這話當真?兩年前,你為何不回去先取出來,倘是這兩年之中,又有什麼變動,你不覺著愧對夫人和老爺麼?”
秦大姑道:“你急什麼?如果那批藏在地下的財物,真的這般容易被人掘走,老娘還會站在這兒跟你窮泡?”語音一頓,目光投向石承先,接道:“公子,反正這少林寺的和尚,不許老身入內,是以老身倒是不如先回雁蕩,取出寶財,重建清風山莊,公子意下如何?”
石承先本意是在支走秦大姑,莫要因為少林寺規,引起雙方誤會,秦大姑既是打算回轉雁蕩,重建山莊,那自是最好不過的事,當下笑道:“大嬸,家中一切,就交給你老了,不過……”
秦大姑道,“公子可擔心身邊缺少盤川麼?老身這兒尚剩有幾件首飾,公子就留著典當些銀兩使用吧……”
探手自懷中取出一個小小的包裹,交給了雷剛!
石承先笑道:“多謝大嬸!”
雷剛接道:“娘子,這重建清風山莊,可非一朝一夕之事,你一個人行麼?”
秦大姑道:“你只管好生照顧公子就行,雁蕩的一切事,你們不用費心了,兩年之內,公子不妨回去看看,清風山莊定可重振當年雄風……”
雷剛笑道:“娘子之能,我信得過。”
秦大姑微微的嘆了一口氣,道:“夫君,公子年幼,閱歷不足,一切都得靠你,當心些……”語音一頓,向石承先拜了一拜,道:“公子,老身先回雁蕩了。”
強忍著熱淚,轉身疾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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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石承先呆呆地瞧著這位宛如褓姆的老僕,好半天才長嘆一聲,向雷剛道:“大叔,咱們也該入寺去啦!”
雷剛道:“老奴遵命……”
大步前引,直奔少林山門而去。
兩人行至近前,雷剛正待上前叫門,只見那緊閉的丈許高門,忽地呀然洞開!
一位十分慓悍的中年僧侶,當門而立,目光閃爍不定,在雷剛、石承先身上轉來轉去。
雷剛獨臂一揚,朗聲道:“大師父請了。”
中年僧人冷哼一聲,單掌一立,道:“不是本寺齋戒進香之期,兩位施主徘徊山門之前,為了何故?”
敢情這和尚早就注意到他們了。
雷剛聽得這和尚口氣,頗有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意味,心中不覺有氣,冷笑一聲,喝道:“大和尚,這少林寺乃是官家所建的廟宇,也不是你和尚私人的產業,老夫到這兒逛逛,難道也不行?”
中年僧人冷冷說道:“施主既為遊山玩水而來,嵩山寺院,不下十所之多,除了少林寺以外,施主盡可暢遊無阻。”
話音一落,雙手就待掩門而退。
石承先忽然閃身上前,低喝道:“大師且慢掩門。”
中年僧人面現怒意,道:“小施主有何見教?”
石承先道:“區區來此,既非遊山玩水,亦非禮佛進香……”
那中年僧人陡然目光一寒,打斷石承先要說之話,喝道:“既然什麼都不是,兩位何不回家納福?”雙手一帶,砰的一聲,突然關上了山門退入門內。
石承先愣了一愣,向雷剛苦笑道:“大叔,這少林寺的和尚,怎生如此不講道理?”
雷剛氣的大聲道:“公子,這禿驢氣煞老奴了……”
只見他獨臂一探,飛身躍上了石階,亮掌直向那厚重的山門按去。
盛怒之下出手,倘若雷剛這一掌按實那厚達七寸的山門,縱不全毀,至少也要裂成數塊。
石承先心中雖然也大為憤怒這少林和尚的不講理態度,但此刻並不想跟少林惹起糾紛,就在雷剛掌力欲發未發之際,也趕忙大喝道:“大叔不可……”
雷剛聞言,立即抽身躍退,皺眉道:“公子,這和尚既不講理,咱們又何必跟他客氣,待老奴毀了他們山門,看他還敢不敢如此自大。”
石承先苦笑道:“大叔,咱們是有所求教於人而來,自是應該忍耐一些才好!”話音一頓,大步跨台階,舉手輕扣山門。
三聲篤……篤……輕響未落,山門竟然再度打開,赫然仍是那位慓悍的中年僧人,當門而立。
石承先雙手抱拳,笑道:“大師父,區區特來求見貴寺一位長老,不知可否有請大師父代為通稟一聲?”
中年僧人寒著一張臉,道:“拿來!”
石承先一怔道:“大師父要信麼?”
中年僧人瞪著石承先道:“你……施主不是來求見本寺的長老么?”
石承先點頭道:“不錯,區區正是要拜見那……”
中年和尚似乎沒聽石承先在說什麼,瞧到石承先點頭之後,立即喝道:“既然要見本寺長老,當然要備有一份拜柬,否則,灑家怎生替你通報?”
石承先心想:“原來還要拜柬才行?但自己一時之間,又到何處去找呢?”
當下只得陪笑道:“大師父,區區不知貴寺竟有這等規矩,是以未曾備有名貼,還請大師父通融一下,代為……”
中年僧道:“你最好下山買了拜貼再來!”
呼的一聲,山門再度關起。
石承先怔住了,回頭瞧著目光噴火的雷剛道:“大叔,咱們可是要去買著那拜貼再來?”
雷剛眼一瞪道:“不必,咱們先禮後兵,闖了進去,也不為過。”
話音弗落,獨臂已然擊向山門。
石承先剛叫了半句:“不可……”,已聽得轟然一聲大震傳來,那堅固的山門,已然在木屑橫飛,塵土迷漫下,裂成數塊,摔在地上。
石承先皺眉一嘆道:“大叔,咱們把事情鬧大了……”
舉目向內望去,只是庭院極為寬大,古柏巨碑,矗立兩側,殿前階下,一座高大的古鼎,正裊裊升起一縷青煙,卻是不見了適才那位中年僧侶。
雷剛在一掌震毀山門之際,人也穿入門內庭院之中,石承先嘆息之聲入耳,這位獨臂老僕,竟朗聲笑道:“公子,廟中和尚如是怪罪,你不妨全推在老奴身上便是……”語音一頓,忽然咦了一聲道:“公子,那個混帳的守門和尚,怎地不見了?”
石承先道:“大叔,小侄也正在奇怪,那位大師父兩次三番攔阻我等,怎地山門被人震毀以後,他卻溜的不見蹤影……”
驀地一聲佛號傳來,打斷了石承先要說的話。
轉眼看去,只見打那第一進大殿之中,並排走出三名僧人。
當中的一位,年約五旬開外,雙掌合什,目光如電的在石承先、雷剛身上轉動,沉聲喝道:“本寺的山門,可是兩位施主毀去的麼?”
雷剛閃身上前,大聲道:“不錯!大和尚儘管開出價錢來,雷某主僕定當照價賠償便是。”
那五旬老僧呆了一呆,忖道:“此人說話,怎地連一點武林規矩都不懂呢?少林寺山門被毀,又豈是照價賠償,便可了事?”
當下冷冷喝道:“施主這是何意,莫非視我少林如同一般寺院麼?”
雷剛大笑道:“在雷某眼中,天下寺院俱是一般!”
老僧臉色一變,沉聲喝道:“施主如此藐視少林,那是誠心前來生事的了?”
雷剛依然笑道:“不敢!雷某失手震碎貴寺山門,自願賠償一切,於情於理,皆無不合,大和尚擅加藐視少林四字於雷某頭上,不嫌過份霸氣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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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老僧軒眉合什道:“罪過,罪過,我佛弟子,慈悲為懷,施主無故毀我山門,反說老僧霸氣,這等強辭奪理之談,那是不把我少林子弟看在眼中了!”
雷剛濃眉連聳,冷冷笑道:“雷某奉陪小主人依禮拜山,但貴寺卻一再拒人於千里之外,你們這等對待武林朋友的態度,不知是何用意?”
雷剛與老僧說話之間,兩位站在老僧身側的中年和尚,臉上一再變色不止,顯然已是對雷剛有了仇視之心,如非那老僧尚未翻臉,一場激戰,只怕早已展開。
石承先自那三位僧侶現身,便一直負手站在一旁,一言未發,此刻,他聽得雷剛的語氣不對,頗有不惜動手一拼之意,心中暗道:“未見澄因大師之前,如是雙方打起來總是不好。”當下大步上前,抱拳說道:“大師請了!”
那老僧聽得雷剛話語,本待發作,經石承先一出面,只好忍下去,合十道:“小施主有何見教?”
石承先微微一笑,道:“在下石承先,特來拜會貴寺一位長老!”
老僧聞言,怔了一怔,道:“小施主要見本寺哪一位長老?”
石承先道:“澄因大師!”
那老僧臉色驀然一黯,半晌沒有說話。
石承先微微一怔,暗道:“這老和尚怎地變色不語了?難道那澄因大師已然涅檠證果了麼?”
尋思之間,忽然聽得雷剛大喝道:“我家公子跟你說話,你這和尚為何不答?”
石承先心中一驚,忙回頭低喝道:“大叔莫要不耐,咱們不能一再失禮啊!”
雷剛揚眉大笑道:“公子,他們那守山門的和尚如果不曾失禮在先,老奴又怎會震碎少林山門呢?其實,是他們失禮在先……”
語音未絕,只聽得那位老僧長長的吁了口氣,說道:“小施主,你認識老衲澄因師叔?”
石承先搖頭道:“素昧平生,自是不識……”
雷剛大聲接口道:“公子,老奴可是認得那澄因大師的!”
石承先點頭道:“不錯,在下這位大叔,與澄因長老有過一面之緣。”
那老僧注視了雷剛一眼,喝道:“施主貴姓?”
雷剛道:“老夫姓雷,單名一個剛字!”
老僧怔了一怔,沉吟道:“雷剛?這名號老衲好似聽人說過……”
雷剛應聲冷笑道:“難得大和尚還聽過老夫賤字。”
那老僧忽然目光一亮,在雷剛和石承先身上轉了一轉,接道:“老衲記起來了,施主莫非是乾坤一劍石大俠的老管家?”
雷剛道:“不敢,大和尚的記性不壞!”
老僧皺了皺眉頭,合十道:“這位小施主可是石大俠的哲嗣麼?”
石承先抱拳道:“乾坤一劍,正是先父!”
那老僧竟是長長嘆息一聲,道:“石大俠為我武林同道謀命,不幸遭人暗算,喪身少室峰頭,本寺子弟,記憶猶新……”語音一頓,合十向石承先一拜,接道:“老衲宏覺,忝為少林知客,不知小施主乃是石大俠公子,適才慢待之罪尚祈小施主見諒!”
石承先道:“大師好說,不知澄因長老,眼下可在寺中?”
宏覺大師道,“澄因師叔倒是未曾離寺,只是……只是……”
雷剛大聲道:“只是什麼?”
宏覺大師道:“兩位施主來得甚是不巧,老衲師叔已然坐了禪關了。”
石承先聞言,怔了一怔,道:“封關坐禪,那是說在下見不到澄因大師了?”
宏覺大師道:“老衲師叔矢志閉關十年,出關之期,尚有二年九個月左右,小施主如是想見老衲師叔,再過三年來此,定可如願!”
石承先心中暗道:“再過三年?你們等得及,我可等不及了。”當下接道:“在下專程來到貴寺,實是有點急事想向澄因大師請教,不知大師可否通融一下,引導在下叩見澄因長老?”
宏覺大師搖頭道:“此事老衲卻無能為力!”
雷剛突然大聲道:“那澄因大師在何處坐關?”
宏覺大師眉頭一皺,道:“老施主問這個作甚?”
雷剛冷笑道:“老夫要陪公子,自己去找他講話。”
宏覺臉色大變,怒道:“老施主果是誠心前來生事的了。”
雷剛道:“是又如何?老夫今兒是見定了澄因。”
宏覺神情一陣激動,大笑道:“好!好!施主既是存心找事而來,那是自當別論的了!”
石承先在雷剛說話之際,本待出聲阻止,但他繼而一想,如是由他一鬧,能夠驚動少林方丈,也許事尚可為,是以,明明覺出雷剛不對,他卻佯裝不懂,一語不發的站在旁邊,任由雷剛跟那宏覺鬥口。
宏覺語音一落,雷剛大笑接道:“和尚,你既是明白老夫有心而來,就該說出那澄因坐關之處才是!”
宏覺禪師冷哼了一聲,道:“老衲本可告知於你,但你搗毀本寺山門,藐視少林之罪,老衲必須先行處置……”
雷剛大笑道:“好啊!和尚原來是借題發揮,但不知你要怎生處置老夫?”
宏覺道:“罰在本寺戒持院中面壁三載!”
雷剛呆了一呆道:“三載?”
宏覺道:“不錯,這已是藐視本寺的最輕懲罰了,施主罰滿之日,老衲自會告訴你澄因師叔坐關所在!”
石承先心想:“聽這宏覺之言,豈不依然是在三年之後,才能見到那澄因大師,不知雷大叔又將如何作答了?”
這時雷剛卻是哈哈一笑道:“和尚,你這是自認為對待老夫十分寬大了,是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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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宏覺道:“老衲乃是看在石大俠金面,始敢自作主張,應允你只要面壁三載,如讓戒持院首座,宏業師兄知曉以後,還要怪老衲處置太輕哩!”
雷剛一怔道:“聽你之言,莫非作不了主?”
宏覺道:“只要施主不再滋事,俯首認罪,老衲拼受師兄責怪,也要替施主擔待一二!”
雷剛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大和尚盛意,老夫先行謝過!”話音頓了一頓,接道:“但如雷某不願領罰呢?大師也可否替老夫擔待一二?”
宏覺愣了愣,皺眉道:“老施主,你如此戲侮老衲,必將後悔莫及。”
雷剛陡然冷笑道:“老夫奉陪公子前來貴寺,本有急事待辦,不料貴寺那位看守山門的弟子,一再刁難,阻撓我等入寺,等得老夫震開山門,那守門的和尚雖然不再露面,但你這位身為知客的執事僧人,論理就該依禮接待老夫公子才是,誰知你也跟那位看門的和尚一般,自己既作不了主,卻又要存心阻止老夫和公子入內,若非公子勸止,老夫早就打進你們的方丈室,找你們的掌門和尚理論了……”
他暴怒之下,不但神態十分威猛,這一番話更是宛如連珠炮彈了般進出,只說的那宏覺知客,臉色變幻不定,半晌拿不定主意回答。
雷剛等了一瞬,未見宏覺說話,忽地大喝一聲道:“公子,老奴領路,咱們去見那少林掌門!”舉步直往那大殿中行去。
石承先心念電轉,忖道:“今日如要見到澄因大師,只怕非先去見那掌門不可了。”當下微微一笑,道:“大叔說的是,咱們理應拜見少林掌門!”
本是他們強行入內之事,在他口中說出來,倒頗似成了十分合理的舉動。
就在兩人踏上石階一半不到,那宏覺禪師忽然大喝道:“且慢!”
但見灰衣電閃,業已橫身攔住兩人去路。
石承先劍眉一揚,笑道:“大師還有什麼指教?”
宏覺道:“兩位再逞強冒進,休怪老衲反臉得罪了!”
石承先道:“大師之意,是不許在下入內?”
宏覺道:“不錯!”
石承先略一沉吟道:“大師,在下今日如是要想拜見貴寺方丈,不知是否還有什麼禮節應該遵循?”
宏覺冷冷笑道:“以兩位施主的身份,縱然未曾毀我山門,忤我寺規,只怕掌門人也不會輕易允予接見。”
石承先呆了一呆道:“為什麼?”
宏覺冷笑道:“本寺掌門,如是人人可見,武林中還有什麼規矩班輩可言?”
說話之間,目光在雷剛身上一掃。
顯然,這宏覺言下之意,像雷剛這等身為奴僕之輩,居然想見少林掌門,豈非不知輕重高低。
石承先聽得宏覺之言,心中已大為氣憤,暗道:“這少林寺中的僧侶,怎地竟然如此勢利?看來不讓他們吃一點苦頭,今天是無法進得了內院的了。”
轉念至此,不禁冷哼了一聲,道:“大師之意,在下是見不到貴寺的方丈了?”
宏覺道:“那也不一定,三五年後,小施主如是能在江湖之中,博得盛名,再見本寺方丈,就十分容易了!”
石承先淡淡一笑道:“在下明白,敢情大師是認定在下默默無聞,不配見那方丈麼?”
宏覺合十道:“老衲不敢說謊,要見本寺掌門,果是應具有相當身份,或是相當武功方可。”
石承先道:“怎樣的身份?什麼樣的武功?大師可否明告?”
宏覺道:“武林知名之士,各派首座弟子以上之人,皆可晉見本寺掌門!”
石承先道:“武功呢,以何為準?”
宏覺微一沉吟道:“這武功麼?……依老衲猜想,應是列入江湖上一流高手之人。”
石承先笑道:“大師何用猜想二字,莫非連大師自己也拿不準何等武功,才配見你們掌門麼?”
宏覺臉色微微一變,道:“老衲並無此意!”
石承先道:“大師既不承認在下反問之言,那猜想二字,豈非用的不當?”
宏覺皺眉應道:“小施主,老衲明說了吧!想那武功既能列入一流之士,他們也必然有著相當的身份,是以,能見本寺掌門之人,也多是身份、武功皆俱相當之人。”
石承先笑道:“原來如此,在下倒是誤會大師了。”語音一頓,接道:“大師,在下倘是由此一路硬闖貴寺方丈靜室,不知還要經過幾道關口?”
宏覺聞言臉色大變道:“小施主,可是要憑藉武功闖入寺內麼?”
石承先冷笑道:“不錯,大師莫非不信?”
宏覺禪師雙目精光暴射,投注在石承先臉上半晌,忽然沉聲道:“小施主雖是乾坤一劍哲嗣,但以你這等年紀,只怕很難闖過本寺七道關口!”
石承先微微一笑道:“這個不勞大師費心……”頓了一頓,又道:“這一道關口,可是大師把守麼?”
宏覺搖頭道:“不是!不過,兩位已入山門,那第一道關口,已然算是通過,老衲這前殿,算是第二道關口!”
石承先抱拳道:“多承指教!”回頭向身旁的雷剛一笑,低語道:“大叔,咱們只有硬闖了。”
雷剛應聲一笑道:“公子,笨鳥先飛,這一陣讓給老奴如何?”
石承先道:“大叔可要小心了!”緩緩退下石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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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雷剛豪邁的朗聲一笑,獨臂一伸,指著宏覺禪師道:“和尚,雷某奉公子之命闖關,但不知咱們是點到為止,還是以命相拚?”
宏覺禪師道:“這個……依本寺規律,應是點到為止,不過,動手相搏,難免有收手不住之時,如是老衲一時收手不及,傷了施主,尚望施主莫要怨恨。”
雷剛聞言,暗道:“你倒很自大啊!”當即哈哈一笑道:“正是!正是!雷某倘是收手不住,傷及和尚,想必你也只好自認倒霉了……”語音微頓,驀地大喝一聲,接聲:“小心了!”
獨臂一揮,當胸擊出一拳。
宏覺禪師迅快的閃身,喝道:“石階高低不等,咱們到殿中再打吧!”話音未已,人已退入前殿之中。
雷剛笑道:“任你和尚上天入地,老夫全部奉陪!”大步踏上石階,直向宏覺禪師欺去。
宏覺目光一閃,向那兩名中年和尚大聲喝道:“兩位師侄速速鳴鐘報警……”
餘音未絕,突然悶哼一聲,退了三步。
敢情,雷剛業已悄無聲息的攻出一招,宏覺雖然揮手一格,但卻被震退三步。
雷剛一步佔先,頓時奇招百出,眨眼間,竟一口氣攻出了八招之多。
宏覺在少林寺中,位列知客僧人,在武功上也有他相當的造詣,雷剛這一氣猛攻,雖然迫得他有些手忙腳亂,但十招一過,宏覺忽然一連使出三招少林絕學伏虎拳,虎虎拳風,反將雷剛迫得倒退七尺。
石承先在遠處瞧去,心中微微吃了一驚,暗道:“倘若雷大叔連一個知客僧人都打不過,這少林寺中,往後可一關比一關難闖,要想衝進方丈靜室,豈非十分困難了麼?”
他心念轉動之間,寺內報警的鐘聲,已當……當……
響了起來,石承先一怔之下,正打算奔入殿內,替下雷剛,耳中卻聽得雷剛一聲暴喝道:“和尚,你也嘗嘗老夫這一拳……”
舉目望去,只見那宏覺禪師面色大變,一連向後退了八尺,雙手捧在胸前,不住的喘息,顯然負傷不輕。
石承先瞧的心中甚是不解,明明雷剛已被迫落在下風,怎地一轉眼之間,又會一拳擊出,而傷了宏覺知客?
莫非……忽然他腦際靈光一現,失笑忖道:“是了……
這必然是恩師命那小白送上岩去,傳授給大叔的那套武功了。”
雷剛初使過山拳,一招就將宏覺震退,不覺的豪氣大發,目光向那聞得鐘鳴警訊趕來的幾名僧侶一瞥,喝道:“哪位有興趣,儘管出手吧!”
那幾位和尚,臉色十分激動,但雷剛話音一落,他們卻並無人上前答話。
雷剛呆了一呆怒道:“你們是啞吧麼?再不說話,當心老夫拳腳無眼……”
獨臂一圈,呼的一拳,直往殿左的四名僧人擊去。
這過山拳乃是失傳多年的絕學,拳力一發,可以傷人於十步之外,宏覺禪師先前不明就裡,被雷剛一拳震傷了肺腑,此刻眼見他揮拳擊向那四名僧人,顧不得自己傷勢,連忙喝道:“此乃武林失傳的過山拳,爾等不可硬接……”
那四名僧人在雷剛揮拳出擊之際,正在心中暗笑,認為雷剛虛言恫嚇,裝腔作勢,但聽得過山拳三字以後,四僧臉色大變,齊齊閃身,向兩側躍開!
但聞“砰”的一聲大震入耳,四僧身後的磚牆,洞穿了尺許方圓的一個大洞。
石承先這時正移步走入殿中,目睹殿左磚牆,竟被雷剛一拳震穿,不禁心中一驚,暗道:“這樣打下去,等見少林掌門之時,豈不把少林寺毀去一半了麼?”他思念及此,忍不住脫口喝道:“大叔,咱們不可再損毀少林一草一木了!”
雷剛一拳震塌磚牆,連他自己也大感意外,想不到過山拳的威力,比自己料想的要強得多,是以,他不曾再行攻敵,否則,那幾名少林僧侶,定然要吃上不少的苦頭。
這時,石承先話音一落,雷剛方始驚醒過來,哈哈笑道:“公子,老奴這一回並非存心要毀他們的殿牆啊!”
石承先道:“大叔,咱們此後留心些吧!”語音微頓,掉頭向那業已跌坐在地的宏覺大師看了一眼,說道:“知客大師,在下雷大叔已然勝了大師,不知這第二道關口,可否通過?”
宏覺禪師緩緩的睜開雙目低聲道:“兩位施主武功高強,儘管請入後殿……”
雖是短短兩句話,卻說的十分吃力,豆大汗珠,如雨般滴落。
石承先略一欠身,道:“多謝大師指點。”大步向殿後行去。
雷剛笑著舉步隨在石承先身後,穿過前殿,沿著一條青石鋪成的花徑,向第二進殿走去。
也許是兩人在前殿一舉手之間,便將少林知客宏覺禪師擊傷,聲勢驚人,是以,當兩人通過二殿之時,雖然殿中站了不少和尚,卻並無一人出手攔阻。
直到兩人抵少林正殿之前,方始有兩名年在七旬以上的老僧並肩站在殿前,擋住了兩人去路。
只見左面那位白髯垂胸的老僧,合掌當胸,低宣了一聲佛號,道:“老衲慧因,見過兩位施主。”
石承先心中一動,想這和尚與那澄因大師,兩人也是因字輩高僧,定也是寺中的長老無疑了,急忙抱拳還禮道,“晚輩石承先,見過大師。”
慧因大師白眉微聳道:“兩位施主,破我山門,毀我前殿,據說還傷了老衲師侄宏覺,足見十分高明,老衲與靈因師弟,奉命守候正殿,施主如想過去,只有憑藉武功了。”
石承先道:“這個……晚輩只是末學後進,如何是大師之敵?”
慧因大師道:“施主不必客氣了,老衲等奉命守候在正殿之中,施主如要入內,除非擊敗老衲和師弟了……”
此刻,站在慧因大師身旁的靈因大師,忽然長眉一掀,沉聲喝道:“兩位之中,是誰傷了老衲弟子宏覺?”
雷剛聞言,冷笑道:“區區雷某所傷,大師可是要替他報仇麼?”
靈因大師似是有些不信的看著雷剛,道:“施主怎麼稱呼?”
雷剛道:“區區雷剛。”
靈因大師道:“原來是雷施主,老衲記起來了。”語音一頓,又道:“施主幾時斷去了一臂?怪不得老衲瞧來十分面善,卻又不敢相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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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雷剛哈哈一笑道:“大師既是記得雷某,不知可否看在雷某薄面,准許雷某的小主人入內拜見貴寺掌門?”
慧因大師陡然一揚長眉,喝道:“施主雖與老衲兄弟相識,但此時此地,老衲也無法徇私,兩位如想入內,那只有憑藉武功闖過去了。”
靈因大師也接口道:“雷施主,劣徒一拳之仇,老衲也不能置之不問啊!……”
雷剛看了石承先一眼笑道:“公子,看來咱們是不必多費唇舌了。”
石承先淡淡一笑道:“既然兩位大師一再相逼,咱們就恭敬不如從命,大叔,你且向靈因大師討教幾手!”
雷剛道:“老奴遵命!”目光投向靈因大師,喝道:“雷某奉命向大師領教幾手高招!”呼的一拳,當胸擊去。
靈因大師冷笑一聲,左臂一抬,曲指反敲雷剛肘節,同時喝道:“老衲正要試試施主的手段……”
兩人一閃而過,拳指皆未接實。
雷剛心中暗道:“這和尚果然比他徒弟強多了,眼下可千萬託大不得!”
心中念轉,獨臂忽揚,用出了過山拳法中的一招“移山填海”,虎虎拳風,真如山崩海嘯一般,直向那靈因大師捲去。
拳力一發,勁風銳嘯,靈因大師臉色大變,脫口道:“過山拳……”緇衣大袖連揮,凌空斜掠五步。
敢情他不敢硬接雷剛拳力。
雷剛雙肩微聳,哈哈大笑道:“大師怎地不願動手還招?莫非這等避讓,就能磨去老夫耐心,不再去見那掌門大師了麼?”
他這幾句話可真說的不輕。
靈因大師在寺中乃是長老身份,眼下的掌門人宏法,也是他的師侄,雷剛這等藐視他長老地位的語言,自是使他大為激怒,只見他雙肩陡然揚起,怒哼了一聲,道:“施主莫要佔口舌便宜,老衲願以一身所學,與施主一較高低。”
雷剛大笑道:“好啊!老夫敬候指教!”
擺出一付不可一世的神態,把那僅有的一臂,也藏到了身後。
靈因大師兩眼神光暴射,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呼的一聲,揮拳向雷剛擊去,口中喝道:“施主小心了。”
雷剛冷笑一聲,獨臂一揮,縱身一躍,往右飛移七尺,這才回身發出一拳。
這一拳打的無聲無息,十分怪異,靈因大師見他飛身躍退,自是未曾料想得到雷剛在避讓自己之際,竟然乃是準備出拳的先奏。
何況,雷剛這一拳用的是個寂字訣發出,拳力擊出之後,來的無聲無息,靈因大師一愣之下,只覺胸前被一股暗勁撞上,身軀站立不穩,雙肩晃了數晃,才把身子立牢。
雷剛一拳得手,未等靈因大師運氣,頓時獨臂連揮,一口氣覷空向靈因大師補發了三拳。
那本是側身一旁,負手觀戰的慧因大師,陡然僧袖狂舞,雷剛過山拳的勁力,盡被他揮舞的衣袖,拂架開去。
雷剛濃眉一揚,哈哈笑道:“兩位同上,也是一樣啊……”拳力一轉,對準慧因擊去。
慧因大師低喧了一聲佛號,道:“施主這等目中無人,老衲再有耐性,也忍耐不住了!”
回手一掌,迎向雷剛的拳勢,兩方勁力凌空相撞,但聞一聲暴響傳來,那慧因大師雙肩一陣擺晃,高大的身軀,屹立原地未動。
再看雷剛,竟被慧因大師反擊一掌,震得一連倒退了三步。
石承先忖道:“看來雷大叔不是這和尚之敵。”心念一動,倏地拔出長劍,大聲道:“晚輩代雷大叔領教大師高招!”
刷的一劍,直向慧因大師攻出。
慧因目光一轉,笑道:“小施主但請施為……”
立掌如刀,並指以劍,搶佔先機,直扣石承先鐵劍而來。
石承先笑道:“大師好指力……”口中雖在說笑,手中劍勢卻是一變!
但見寒芒乍閃,幻起七朵劍花,頓時將那慧因大師,罩在如山的劍影之下。
雷剛略略的喘了一口氣,緩步向靈因大師行去。
這時靈因大師雖經調息,但適才雷剛的那一拳,正擊中了他的肺腑地位,是以傷的極重,縱然他勉強壓制了傷勢,卻已再無與人動手之能。
眼見雷剛舉步行來,心中大感焦急,暗道:“想不到我身為寺中長老,卻要死在這等獨臂的奴才手下,傳說出去,我少林威望,定要受盡天下人恥笑,不如自絕死了吧……”
一念及此,竟閉上雙目,慢慢的抬起右手,向著天靈穴拍去。
驀然間,靈因大師陡感右腕一震,舉起的手臂,已然被人扣住。
睜眼望去,卻是雷剛站在自己身前。
靈因大師低嘆一聲,忖道:“少林威望,從斯逝矣……”口中卻喝道:“雷施主這是何意?”
雷剛冷笑道:“大和尚,你縱然活膩了,也不能當著老夫面前自殺!”
說話之間,突然鬆手,迅快的點了靈因大師三處穴道,接道:“老夫陪同小主人來此,並無殺你之心,如是容你尋了自盡,老夫主僕,豈不要落下我不殺伯仁,伯人因我而死之罪麼?點你三處穴道,只是要你安靜的在旁觀戰,且看老夫小主人擊敗慧因,引導咱們入內見見你的掌門方丈吧……”
雷剛話音未落,耳邊已傳來石承先一聲大笑道:“大師承讓了!”
轉眼瞧去,那慧因大師僧衣竟已碎裂,神情狼狽的怔立一旁。
石承先則長劍入鞘,面含微笑的拱手肅立。
雷剛歡呼了一聲,道:“公子,好劍法!”大步直向慧因行去。
石承先睹狀,只道雷大叔要下毒手,忙道:“大叔,莫要傷人!”
雷剛笑道:“老奴知道。”
走到慧因大師身前,沉聲喝道:“大師,此去方丈靜室,不知尚有幾道關卡?”
那慧因大師諒是為了敗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少年之手,心中難過已極,聞言之後,竟是閉目合十,喃喃唸佛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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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7-30 13:13:04
三十
雷剛等了一會,不見他回答,不禁怒喝道:“大師僧衣雖破,但你喉音顯然未失,為何不答老夫所問之話?”
慧因大師明明聽出了雷剛話中諷刺之意,但他腳不曾動氣,緩緩睜開雙眼,低聲答道:“老施主,此去本有兩道關卡,但依老衲看來,以那位小施主的武功成就,這兩道關卡,也攔他不住了。”
雷剛冷笑道:“你們明白就好。”語音一頓,回頭向石承先道:“公子,這老和尚說,還有兩道關卡,咱們何不一氣衝殺過去算了?”
石承先笑道:“大叔,咱們來此的本意,並非為了鬥敗少林高僧啊!”
雷剛一怔道:“公子說的是,只不過……咱們如是不鬥敗他們,又怎能見到那掌門和尚?”
石承先道:“這個麼?小侄倒想跟這位長老談談!”走到慧因大師身前,抱拳一揖道:“大師,晚輩有幾句話,想向大師請教。”
慧因大師敗在他的手下,心中對他十分敬佩,聞言合十道:“指教不敢,有話請說便是!”
石承先道:“出家人,本不應以暴力豪勇為修心之道,晚輩此來,只想求見貴寺掌門,並無為敵之心,如今一鬥再鬥,不啻是一錯再錯,尚祈大師大發慈悲,代晚輩稟告貴掌門,破例接見晚輩,以免再動刀兵,不知大師意下如何?”
這些年來,他不但跟隨甘布衣練就了一身武功,也熟讀了不少經史子集,是以,說話都具深見。
慧因大師慈眉一陣翕動,長長的嘆了口氣,道:“小施主這幾句話,果是金石之言,老衲愧為佛門弟子,竟慮不及此,思想起來,真使人愧煞。”語音略為一頓,接道:“拼受掌門之責,老衲也要為施主破例引見。”
石承先大喜道:“多謝大師!”
慧因大師口宣佛號,道:“兩位施主,請在正殿稍候,老衲就去拜見掌門……”大步向殿後行去。
石承先道:“有勞大師之處,晚輩容圖後謝!”目注慧因大師在殿後消失後,他大步走到靈因身前,舉手拍開了穴道,低聲說道:“雷大叔冒犯大師,晚輩這廂陪禮!”說著,抱拳長長一揖。
石承先這番舉動,可謂仁至義盡,靈因大師即使滿腔怒火中燒,也無法發作。當下苦笑了一聲道:“小施主用心良苦,感人至深,老衲這點傷勢也算不了什麼!陪罪兩字,可就不敢當了……”
雷剛目睹小主人已向和尚陪罪,他心中大為不安,連忙走了過來,獨掌當中一立,朗聲道:“雷某得罪了大師,這陪罪之人,應是雷某自己了!”語音未完,單膝著地,向靈因大師一拜。
靈因大師怔了一怔道:“老施主何必如此?”
雷剛站起身子大笑道:“為了小主人,老奴可以捨生赴死,殘肢斷臂,這區區一禮,又算得什麼?但望大師今後,不要把今日之事,遷怪在小主人身上。”
靈因大師被他這幾句話,說的甚是感動,合十還禮道:“老施主忠義千秋,可昭日月,老衲慚愧的很……”
餘音未絕,耳中已聽得慧因大師的聲音,由殿後傳來道:“少林掌門人,有請兩位施主入內相見!”
雷剛一躍而起道:“果然不愧名門正派,公子,咱們趕快入內,去見那掌門和尚。”
石承先道:“小侄前頭引路!”轉身迎向那剛自殿後現身的慧因大師,接道:“大師厚愛之處,晚輩銘感五中……”
慧因大師合十道:“小施主不要客氣,請隨老衲入內。”
三人魚貫而行,一連走過了幾處房台樓閣,這才來到十分雅靜的庭院前。
石承先舉目望去,只見一排高可及人的藤籬,圍繞在一棟紅瓦精舍的四周,朵朵白色小花,開放在綠藤古柏之間,使人欣然有出塵之思。
山深林密,鳥語花香,少林方丈的靜室,果然別是一般天地。
石承先心中暗道:“他日報卻父仇,完成師父所命,眼見武林太平之後,自己也不妨尋一名山勝水,仿照這方丈精舍,搭上三間茅屋,終老其中,豈不樂甚。”
石承先轉念未已,慧因大師低咳了一聲,道:“兩位施主請在月門小待,容老衲為兩位……”
忽然,兩名抱劍的白衣沙彌,急步打那月門之內行來,朗聲說道:“掌門人已在養心齋候駕,恭請長老引領兩位外客前去。”
慧因大師似是對那兩名不過十二三歲的沙彌,十分恭敬,聞言合十接道:“慧因尊掌門人佛諭!”
容得那兩名小沙彌退去,這才掉頭向石承先道:“小施主,掌門人已移駕養心齋,請隨老衲前往!”
石承先道:“有勞大師了……”
隨在慧因大師身後,由左側越過這方丈精舍,三人順著五乳峰山勢,爬登了數十丈遠,來到一處下院。
遠遠望去,初祖庵正在其側。
三人踏入下院山門,立即又有兩名抱劍沙彌前來引路。
慧因大師一語未發,默默的跟在那兩名小沙彌身後,越過兩處講壇,抵達了一所閣樓之下。
石承先抬頭望去,這閣樓建築的十分精巧,流簷飛丹,碧瓦黃梁,上下兩層的向外格扇,此刻已全部打開,目光所及,底層的中間,只有一座古銅巨鼎,既無神龕佛座,也無一桌一椅,只有靠右手的後方,有一木梯,通往上層。
此刻,在底層共有八角,每角四幅打開的格扇之旁,一共肅立了十六名中年僧人。
每名僧人的手上,都拿著戒刀、禪杖、鐵杵等等不同的兵刃。
石承先心中暗暗一驚,忖道:“少林掌門擺出這等如臨大敵的陣勢,難道已然把我們當作敵人了麼?”
他雖然心中犯疑,但並末說出口來。
雷剛就不同了,他看明白這樓下的情況之後,不禁怒從中來,站在那高書“養心齋”三字大的巨匾下,卻不再入內,冷冷一笑,向慧因大師道:“大師,佛門弟子,也要效學項羽,擺下一場鴻門宴麼?”
慧因長老皓首連搖,低聲道:“敝寺掌門人並無加害兩位之心,施主莫要誤會了。”
雷剛道:“老夫誤會了麼?這些人明持刀杖,守在樓下,若非應付強敵,又何須如此做作呢?”
慧因大師道:“施主不明就裡,老衲也難怪動疑,容老衲說明以後,相信施主就不會見怪……”
雷剛道:“不錯,我正要等你巧辯!”
慧因大師嘆了口氣,道:“老施主似是太性烈了些,本寺掌門,接見武林面生的朋友,向例皆是由寺中第三代十六名護法弟子在旁守護,這並非完全是對兩位而設……”
雷剛冷哼道:“老夫不信!”
慧因大師道:“老施主不信,少時自然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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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7-31 14:48:28
三十一
雷剛還待反唇相譏,石承先已微微一笑,接道:“大叔,咱們先見過少林掌門人吧!”
雷剛自是不便再說什麼,只好點頭道:“公子既然這麼說,老奴遵命了。”
慧因大師道:“小施主倒是位明白人,本寺掌門人就在樓上,老衲領兩位上樓……”一行三人,順著那雕花的樓梯而上。
石承先目光一轉,只見這樓上一層,比那下層又自不同!
靠西的方位,是一個神龕,龕前有一座神案,案上香菸裊繞,靠那神案之前,有一張大約五尺的灑金蓮台,蓮台之上,端坐了一位年約五旬左右,身披大紅袈裟的禪師,正合掌閉目。
在這禪師身側,一邊恭立了四名白衣沙彌。
石承先心想,這想必就是那掌門大師宏法了。
這時,耳中聽得慧因大師合十道:“慧因拜見掌門人!”
那宏法掌門,在三人上樓之時,一直未曾張目,此時聽得慧因話聲,方始兩眼一睜,沉聲道:“師叔辛苦了,請坐下說話!”
慧因合十道:“慧因遵命!”移步向南面一張蒲團上坐下,接道:“這兩位施主特來拜見掌門人……”
宏法大師微微一笑,向石承先道:“兩位施主如不見外,請在這蒲團上坐下說話吧!”
敢情,這樓上面對著宏法掌門人的蓮台丈許,延伸成扇形共擺了七個蒲團。
石承先連忙抱拳道:“區區石承先,冒昧求見掌門人,不情之罪,尚祈見恕。”
雷剛朗聲道:“恭喜大師,接掌了少林門戶,不知是否還記得雷某嗎?”
原來雷剛昔年跟隨老主人進出少林之時,這位宏法大師只是寺中羅漢堂的首座,乾坤一劍主僕應邀前來嵩山,這接待的任務,是由當年羅漢堂的首座,現在的掌門宏法所擔當,雷剛與他相熟,不足為怪是很自然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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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7-31 14:48:39
三十二
第五回 古剎驚巨變
宏法掌門合十一笑道:“老施主乃是貧僧故交,自是不會忘記的了。”語聲一頓,目光轉向石承先道:“小施主可是乾坤一劍石老英雄的子弟?”
石承先肅然應道:“子不提父諱,掌門人所問,正是區區先父!”
宏法掌門合十高誦佛號道:“石老英雄有了小施主這等豪傑哲嗣,亦當瞑目九天了。”突然沉吟了一下接道:“小施主和雷施主所來必有所為,尚請兩位坐下說話。”
石承先和雷剛也不再客氣,選了面對宏法的蒲團坐下這才抱拳一笑道:“區區此來拜候,果然有事請教。”
宏法掌門口宣佛號,道:“小施主不必客氣,有什麼話請說無妨!”
石承先輕咳了一聲,道:“區區想向掌門人打聽一個人並望掌門人能代為引見。”
宏法禪師心中微微一驚,忖道:“他乃是石嘯風的兒子此來找我引見的人,莫非與他爹爹之死有關麼?”但他口中卻道:“小施主要見什麼人?”
石承先道:“貴寺長老澄因大師。”
宏法禪師呆了一呆,道:“是貧僧的澄因師叔麼?”
石承先道:“不知掌門人可否為區區傳見?”
宏法禪師低嘆了一聲道:“小施主,貧僧師叔正在關期之中,請恕貧僧有違台命了!”
石承先抱拳道:“澄因長老坐關之事,區區已然聞得知客大師說及……”
宏法掌門人忽然接道:“小施主既已知道,竟又逞強闖關傷認,就事論理,只怕已有些過份吧!”
石承先一聽,心想:“怎麼陡然變臉了?”他深恐雷大叔聞言動氣,連忙笑道:“區區不遠千里趕來,就是為了要向澄因長老探詢一樁十分重要之事,長老雖在關期之中,但區區卻無法等待……”
雷剛生性急躁,聞言大聲道:“公子說的不錯,想那澄因大師尚須兩年九個多月,方可出關,咱們那能等上如許之久?掌門人,雷某聽說,貴寺長老封關坐禪期間,如是寺中有了重大之事發生,貴寺掌門人可以求見,不知傳聞是否屬實?”
宏法掌門人雙眉一垂,道:“老施主聽說之事,並無不實?只是,今日乃是小施主來此求見,算不得本寺重大之事,格於祖師規戒,貧僧實難從命。”
石承先聽得劍眉雙鎖,暗道:“他說的合情合理,少林寺中的戒律,果然不可因我破例……”一時之間,大感為難。
這時,雷剛忽然哼了一聲,道:“如依貴寺戒規,那是貴寺本身出了重大事,掌門人方可叩關求見的了?”
宏法合十應道:“祖師規戒,貧僧不敢不遵!”
雷剛哈哈笑道:“不知貴寺要發生何等事故,始可稱得上大事?”
宏法略一沉吟,道:“這個……百十年來,本寺每日均有長老封關坐禪,但這叩關求見之事,尚還未曾有過!”
雷剛道:“那是說這百十年來,貴寺未曾發生過稱得上大事的變故了?”
宏法沉聲道:“不錯。”
雷剛突地笑道:“少林寺在武林之中,向有泰山北斗之譽,虎口捋鬚之事,自是無人敢犯。”
宏法接道:“老施主過獎了!”
雷剛驀地笑聲一斂,臉色一沉,喝道:“倘貴寺忽遭強敵進襲,合全寺高手,難勝來人之時,是不是算得一樁大事?”
宏法慈眉翕動,搖頭道:“老施主,貧僧不信武林之中,有人具此能耐!”
雷剛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掌門人不嫌太把自己少林一派看重了麼?”
宏法忽現激動之色,道:“老施主,我少林寺擁用七十二般絕藝,縱是大羅神仙只怕也難以動我少林寺的根本。”
雷剛道:“豪壯的很,只怕那七十二般絕藝,失傳的太多,有等於無,陡留他人笑柄!”
他這兩句話說得極為平和,但那話中含意,不啻把少林寺眼下的僧侶,譏諷的不值幾文。
宏法禪師身為當代掌門,怎能容人如此鄙薄?頓時臉色大變,沉聲喝道:“老施主可是不把我少林子弟,看在眼中了麼?”
雷剛道:“不敢,老夫適才已然向令師弟知客說過,不論少林何等規戒,老夫奉陪小主人來此,必要見到澄因方休,否則……否則……哼……”
顯然,這獨臂老僕,又要翻臉了。
宏法心中一震,接口道:“否則如何?老施主當真要與我少林為敵?”
雷剛冷笑道:“為敵為友,在乎掌門一念之間!”
宏法閉目沉吟道:“貧僧有些明白了!”
雷剛道:“那很好,掌門人不妨自行斟酌一下!”
宏法臉上波動不已,久久方才說道:“貧僧不信施主膽敢冒此不韙,妄圖搗毀少林?”
石承先在兩人對答之際,心中已經約略的猜出了雷大叔的用心,八成又是要向少林挑戰!
此刻聞言,不覺一驚,暗道:“原來雷大叔是要以搗毀少林,威脅掌門人去求見澄因長老么?這怎麼可以?”當下猛一抬頭,正待告訴雷剛,不能這般橫蠻,耳中卻聽得雷剛大笑道:“有何不敢?老夫老主人乾坤一劍,是被你們九大門派的掌門人請來嵩山送掉了性命,貴寺上一代掌門人自是難辭其咎,今日老夫就算侍奉小主人前來報仇,搗毀少林,又有何不敢?”
宏法禪師瞧著雷剛的神情,顯然不是假話,剎那之間,心中大感不安,他知道少林和其餘八大門派,都欠了石嘯風生死的大恩,是以,雷剛一旦提到此來乃是為乾坤一劍石嘯風慘死尋仇,他當真是疚歉不已,低下頭去,半晌無言以對。
此刻,那慧因大師忽然接口道:“雷施主,那石大俠仁勇過人,義薄雲天,為天下武林的安危,不惜付出生命,本是極為受人景仰愛戴的行止,千秋萬世,必會永傳不朽……”
雷剛道:“不錯,你可是眼紅麼?”
慧因大師皺眉合十,口中不斷高喧佛號,連連大叫罪過,道:“老施主,石大俠一世仁義英名,只悅要斷送在施主之手了。”
雷剛怒喝道:“胡說!”
慧因大師搖頭長嘆,道:“老衲說的乃是實情,石大俠為武林蒼生,不惜犧牲性命,奪回九魔秘笈毀去,這等大仁大勇,大義大恩,一直縈繞在武林朋友心頭,人人都覺著欠了那石大俠一份活命的大恩德……”
雷剛大笑道:“這還像句人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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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7-31 14:48:46
三十三
慧因不理雷剛插言,接道:“但如雷施主一旦向我九大門派尋仇,那不啻說明,石大俠之死,不是死的心甘情願,慷慨赴義的了,是故,我九大門派感激之心,豈不為之大減?而石大俠的仁俠英名豈不是旦夕之間,就付諸東流了麼?”
雷剛道:“這個——”
顯然,他明白了慧因大師所說,果然大有道理。
慧因大師接道:“老衲如是施主,決不作此愧對石大俠之事!”
宏法掌門人陡地抬頭合十,道:“師叔金言,洞遠燭微,老施主,你可要再思啊,再想!”
雷剛濃眉緊鎖,獨臂探出,抓抓禿頭,訥訥道:“老奴怎能愧對老主人呢,只是……只是……”
他心中焦慮之情,溢於言表,只瞧的石承先大為感動,低聲道:“大叔不必煩躁,容小侄向掌門人再求告一番吧!”
語音一頓,向宏法禪師抱拳道:“掌門人,區區此來求見澄因長老,實是為了查詢先父致死之因,為人子女,不知父母致死之故,是為不孝,大師乃是佛門高僧,總不會眼看著區區作那不孝之子啊!”兩顆淚珠,奪眶而出。
宏法合十道:“小施主言重了,令尊昔年死在八荒魔劍軒轅豪施主暗算之事,乃是盡人皆知,小施主忽謂不知父死之因,貧僧確是奇怪。”
石承先黯然接道:“此事一時之間,也難說的明白,反正見到澄因大師,必能查出究竟!”
宏法禪師皺眉道:“昔年參與少室峰頭劍會之人,多達八名,小施主為何不去先尋找別人打探一番呢?”
石承先道:“這個區區已經衡量過了,昔年在少室峰頭摘星台上,就各人所坐的位置而言,如先父乃是遭人暗算而亡,澄因大師應是唯一能夠瞧的出來之人。”
宏法禪師道:“小施主豈能如此肯定?”
石承先道:“區區已跟雷大叔去那少室峰頭查看過一遍,就雷大叔記憶,區區斷定,澄因大師必可知曉先父致死之因。”
宏法禪師慈眉緊鎖,沉吟道:“此事實使貧僧處於兩難之間……”語音一頓,又道:“石大俠保全武林大恩,和歷代祖師的規戒,貧僧均無從偏袒,小施主要見澄因師叔之面,只怕還得等上兩年九個月了!”
石承先見他沉吟,只道這位掌門人已然應允破例求見澄因大師長老,脫口道:“掌門人可是執意不允區區之求了?”
宏法禪師長長一嘆,道:“貧僧縱然有心相助小施主,成全小施主一番孝心,但貧僧自己豈不又成了少林門中,悖祖叛戒的罪人了麼?”
石承先道:“人有緩急之需,事有權宜之計,掌門人藉口規戒,簡直是拒人於千里之外了。”
雖非疾言厲色,但卻大有不怒而威之勢,雷剛接道:“公子,看來為了報老主人的冤死大仇,老奴只好不惜作為千古罪人,正式向少林叫陣了。”
宏法禪師和慧因長老,只聽得同時心頭大震,兩人互望了一眼,只見宏法掌門人低沉的說道:“兩位施主果真要與少林為敵麼?”
石承先道:“區區為查明殺父大仇,只得出此下策,掌門人莫要見怪才好!”
他口氣十分謙遜,但語意卻如斬釘截鐵一般強硬!
宏法禪師目光忽現異彩,投注在石承先身上良久,方始長長的吁了口氣,道:“很好,貧僧親自候教如何?”
石承先呆了一呆,道:“這……”
少林掌門人要與自己動手,對武林人物而言,幾乎乃是一份殊榮,石承先本無為敵少林之心,只不過彼此話已說的太僵,才不得不爾,如今一聽掌門人要親自候教,毋怪他大感意外的發呆了。
宏法禪師合十道:“小施主忽然猶豫不決,可是不願與我少林反目了麼?適才貧僧在言語上如有開罪之處,尚祈小施主見諒。”話音一頓,向慧因大師道:“有勞師叔,傳話下去,叫齋堂準備素筵,接待兩位施主!”
慧因大師的臉上,一派肅穆之色,合十恭應道:“老衲謹遵掌門人法諭。”站起身來,就待下樓。
石承先這時宛如自夢中驚醒一般,目注那緩步而行的慧因大師身影,忙道:“大師且慢!”
慧因大師旋轉身來,道:“小施主有何指教?”
石承先道:“晚生等不餓,大師不必麻煩了。”
慧因大師作難的瞧了掌門人一眼,宏法笑道:“既是小施主堅持,師父請留下便是!”
石承先接道:“掌門人,區區明知要求破例叩關,乃是大大不情之請,但區區此刻心急如焚,大有不見澄因長老,就永遠不能安枕之感,掌門人上體我佛慈悲為本,何不稍啟方便之門,容區區一見澄因長老……”
餘音未絕,宏法禪師忽然咄的一聲,喝道:“小施主不必多說,貧僧決心已定,要見澄因長老,只有先行擊敗貧僧。”
雷剛濃眉一揚,插口道:“這有何難,公子,待老奴將這和尚打敗便是!”
一躍而起,獨臂一伸,呼的一拳,當胸發出。
石承先料不到雷大叔如此莽撞,說打就打,大急之下,也顧不得身在莊嚴的佛門之中,雙手一拖,竟將雷大叔的雙腿抓住,叫道:“大叔莫要魯莽,小侄尚有話說。”
雷剛雙腿被人拖住,自是動彈不得,只好收拳斂威,苦笑道:“公子,事已至此,還有什麼好說的……”
石承先搖頭道:“大叔,茲事體大,不能不慎重一些啊!”
閃身立起,向宏法禪師抱拳笑道:“掌門人,區區實在不想跟掌門人動手,更無為敵少林之心……”
宏法禪師在雷剛發拳之時,直似不聞不覺,容得石承先說話,他立即雙目暴睜,冷笑道:“除非擊敗貧僧,否則,小施主是見不到澄因師叔的了。”
雷剛怒道:“公子,你聽到了吧!”
石承先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道:“為此開罪少林,實非小侄始料所及,唉!說不得只有一試了。”
宏法掌門忽然微微一笑道:“不錯啊,小施主盡可全力擊敗貧僧,本座自當以掌門人身份,代小施主叩關求見澄因師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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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石承先心中陡然一動,暗道:“這位掌門人一再提及要自己擊敗於他,難道他已經知道我是何人的弟子了麼?不然,他這等口氣,又怎會膺任武林泰山北斗之譽的少林寺掌門職位呢?”
思忖之間,他忍不住多看了宏法掌門兩眼,驀然間,他腦際靈光一現,恍然覺出宏法禪師的臉上,充滿了慈祥的笑意,那裡是真心要與自己為敵?
頓時,石承先大為感激的一抱拳,朗聲說道:“掌門人成全區區孝心之德,區區……”
只聽宏法禪師沉聲喝道:“小施主不必多話,貧僧敬候施主高招。”顯然,宏法禪師不願他當著身旁的劍侍之前,洩漏了自己心意。
石承先道:“區區恭敬不如從命!”大步踏前三尺,抱拳道:“掌門人請!”
宏法禪師十分託大的笑道:“小施主,以你這等年紀,竟然敢向少林挑戰,足見你豪勇之志,不減尊大人少許,貧僧念你的孝心可欽,再給你一個方便吧!”語音一頓,指著身前尺許之處,接道:“小施主可在離我尺許方位,出手攻刺貧僧十劍,如能迫得貧僧還手,或是裂我寸許衣衫,那就算是小施主獲勝了。”
石承先聞言,心中一怔,脫口道:“這個,區區太佔便宜……”
但他忽又想到,人家乃是借此機會,成全自己,我如是硬逼他起身應敵,不就等於辜負了他一片好心,反而誤事了麼?轉念至此,連忙嚥住了話聲,改口道:“掌門人身為一派之尊,區區不過是武林末學後進,讓我十劍,也算不得什麼的了。”嗆啷一聲,長劍立告出鞘。
雷剛在旁,瞪著眼直髮愣,他不明白,這宏法禪師怎敢如此託大?
哈哈狂劍甘布衣的劍法,在武林之中,幾乎已是乏人可敵,即使宏法禪師身為少林掌門,也不該如此託大,自取其辱。
尋思之間,只見小主人欺身而上,平劍刺向宏法。
這一劍攻取的部位,乃是宏法禪師的臂肘之間,勢子雖然不快,但因宏法禪師說過不還手,是以眼看石承先一劍已然刺出,宏法禪師依舊含笑盤坐未動。
容得那劍尖觸及宏法僧衣之際,卻聽得石承先驚詫的嘆息道:“掌門人好深厚的定力……”右臂一縮而回,接道:“咱們不必再試下去,區區認輸了!”
雷剛呆了一呆,一想:“公子怎麼一劍尚未使完,就要撤劍認輸了?”忍不住脫口大叫道:“公子,你可不能認輸,否則,咱們就得再等三年……”
石承先皺眉道:“大叔,叫小侄這等出劍攻那不肯移位還手之人,小侄是辦不到的了!”
雷剛大奇道:“為什麼?這是他自己願意的!”
石承先苦笑道:“大叔,小侄不能弱了師父的名望,自是只好再等三年了。”
雷剛聽得怔了好半天!
他無論如何,也弄不清小主人此時此地,怎會忽然想起師門名望這件事來?
敢情那石承先在長劍觸及宏法禪師僧衣的剎那,他陡然間憶起在四絕谷中,師父曾經說過,他有生以來,雖是傷了不少壞人,但卻從來不先人一步拔劍!
此刻,自己竟是出劍去刺擊一個決不還手之人,豈不有違師父的教誨了麼?
是以,石承先明知宏法禪師不會傷在自己劍下,但也無法真心攻出。
宏法禪師這時也呆了一呆,道:“小施主,尊師是武林中哪一位高人?”
石承先抱拳當胸,微微一笑道:“在下的師父,武林中人稱哈哈狂劍。”
宏法禪師忽然離座而起,合十道:“老衲罪過……”語音一頓,目光轉向慧因大師道:“師叔,這位石施主既是甘老施主的弟子,師叔怎地不先向本座說明?”
慧因大師臉上一派肅容,起身恭應道:“掌門人,老衲適才只道石施主既是乾坤一劍子嗣,一身武功,自是不會別有師傅,是以,疏忽過去,以致未曾向石施主詢問他的師門是誰……”合十一禮,俯首而立。
宏法禪師長長的嘆了口氣,道:“師叔請坐,本座錯怪你了!”
慧因大師這才吁了口氣,道:“多謝掌門人恩典!”
宏法禪師掉轉目光,向石承先道:“小施主,令師甘老施主,於我少林有保全之德,其中詳情,貧僧無法一時對你講說明白,貧僧只能告知小施主一點,那就是甘老施主有權要我少林子弟,替他做任何一件事,縱是粉身碎骨,亦不許皺眉拒絕!”
石承先可沒想到,師父在少林僧人的心中,竟然有著這等崇高的地位,當下抱劍一禮,道:“掌門人好說,區區只是師父的弟子,自然不便向掌門人有何要求……”
宏法禪師連忙搖頭,笑道:“小施主,你這就太客氣了,甘老施主的衣缽傳人,與他自己有何分別?如是小施主再要這麼說,那就是瞧不起我少林子弟了。”
石承先接道:“在下決無此心,只是,只是……在下還不想仗恃師父的名頭來此行事啊!”
宏法禪師大概深知少年人好勝之心,當下笑道:“小施主,令師仙蹤不現武林已久,不知他老人家可好?”
石承先道:“家師托福,甚是強健,有勞掌門人問候,在下這廂代師父向掌門人謝過。”
長劍入鞘,抱拳一禮。
那宏法禪師連忙還禮道:“不敢,小施主哪一日見到甘老施主,還望代貧僧向尊師叩安……”話鋒一轉,接道:“小施主,貧僧有一句話,不知當問不當問?”
石承先道:“什麼話?掌門人直說無妨。”
宏法禪師道:“想那甘老施主退出武林,已有三十餘年,傳言此老隱居四絕斷魂谷中,不知是否屬實?”
石承先道:“不錯,家師正是隱居在那裡!”
宏法禪師慈眉一揚,接道:“小施主投身在甘老施主門下,可是尊大人乾坤一劍帶領入谷的?”
石承先聞言,暗道:“他如此詢問,必是有原因的了!”
當下搖頭道:“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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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7-31 14:49:08
三十五
宏法禪師一怔道:“小施主是怎生入得那四絕谷的?貧僧據那傳聞之言,知道這四絕谷無人可以入內,除非像令尊大人乾坤一劍這等與甘老施主交情極深之人,可以領你前去,貧僧還想不出誰能……”
石承先不等他再說下去,接道:“掌門人,在下乃是在我雷大叔引導之下,親自跳入谷中。”話音一頓,向雷剛一笑,道:“掌門人如是不信,在下可請雷大叔向掌門人作證!”
雷剛應聲道:“不錯,老夫正是引導公子前去之人。”
宏法禪師點頭道:“雷施主可曾見過甘老施主?”
雷剛道:“沒有!”
宏法禪師一怔道:“為什麼?”
話已出口,他方似覺出口氣不對,連忙開口,微微一笑,接道:“貧僧只是想明白,雷施主為何不去拜見甘老……”
雷剛的為人,雖是忠義豪勇,看似一位粗心膽壯之人,但可也不是笨蛋,宏法話音一落,他忽然心中一動,忖道:“這和尚如此喋喋不休,莫非是想套我的話麼?”當下冷哼了一聲,道:“老夫見不見那甘大俠,與你這位少林掌門大師,又有什麼關係?你這等盤來問去,不嫌麻煩,老夫可就聽的有些不耐煩了。”
宏法禪師笑道:“雷施主莫生嗔念,貧僧不再多問便是。”
石承先眼見雷大叔又要跟宏法掌門爭吵,忙道:“大叔,你就少說一句吧!”
雷剛兩眼一瞪,冷哼道:“公子,你沒有聽出來麼?”
石承先道:“聽出什麼?”
雷剛道:“這位掌門人有些不相信你我之言。”
石承先笑道:“怎麼會,大叔不要多說了!”
雷剛憤憤的哼了一聲,果然不再說話。
宏法禪師訕訕一笑道:“雷施主多心了!”語音一頓,合十接道:“小施主,你拜在甘老施主門下之事,是在尊大人出事之先麼?”
石承先道:“不是。”
宏法禪師迷惑的看了石承先一眼,接道:“小施主是在尊大人出事以後才去的麼?”
石承先道:“不錯。”
他大概也覺著宏法掌門人這等絮絮不休的問來問去,甚是惹人討厭,話音略為一頓,立即接道:“掌門人,在下本是來此求見貴寺澄因長老,掌門人礙於少林規戒,無法叩關求見,實是令在下失望得很,不知掌門人是否尚有別的辦法可以通融一下?”
宏法禪師沉吟了一陣,道:“如果小施主真是甘老施主弟子,此事就十分容易的了。”
石承先心想:“好啊,他果然不信我是甘布衣的弟子,雷大叔原來沒有錯怪於他……”動念之間,心中也不禁有些生氣,沉聲接道:“掌門人要怎的才能相信在下之言?”
宏法禪師道:“這也很容易,貧僧少不得要試上一試小施主的劍法,是否甘老所傳……”
石承先忽然笑道:“很好,在下候教便是。”
他知道此刻別的話都是無益,話音一頓,立即又將長劍掣出,接道:“掌門人請。”
宏法禪師微微一笑,道:“貧僧只想向小施主領教一招,劍法,用以證明施主身份,得罪之處,尚祈見諒……”
回頭向那小沙彌取過一支寶劍,一領劍訣,目光電射石承先,接道:“施主小心了。”
寒光乍吐,刷的一劍,平平刺了過來。
石承先雙目精光四溢,暗道:“少林劍法,果是不凡。”
當即順劍一推,七朵劍花,隨手而起。
兩人寶劍尚未交鋒,卻見那宏法禪師哈哈一笑,閃電般撤劍倒躍三尺,朗聲道:“不錯的,這一招正是甘老的劍法。”
石承先微微一笑,道:“掌門人好眼力!”
宏法禪師擲過寶劍,合十道:“小施主,貧僧為了少林聲譽,不得不爾,尚望小施主莫要見怪才好。”
石承先雙手抱劍,笑道:“掌門人太客氣了,在下唐突之處,也請掌門人莫要見怪!”
宏法禪師微微一笑,道:“小施主,請隨貧僧前去叩見澄因長老吧!”當先向樓下走去。
石承先回顧了雷剛一眼,道:“大叔,請啊!”
雷剛軒眉一笑,大聲道:“老奴為公子開路……”三人魚貫下樓而去,那幾名抱劍的沙彌,只有兩人跟隨。
慧因大師似是未得掌門人令諭,臉上一片猶豫之色,眼看幾人已下樓而去,這才緩緩的跟下樓。
一行人走出那棟下院,宏法禪師忽然回頭向石承先道:“澄因師叔的坐禪所在,乃是達摩祖師面壁之處,小施主請隨貧僧前去!”說話之間,直向初祖庵行去。
沿著荒涼的小道,只見野草及膝,小花遍佈,瞧著寺內各處打掃得那等清淨,唯獨這通往初祖庵的山徑,卻是野草叢生,乏人管理,似是令人不解。
石承先心中雖然甚感奇怪,但因事不關己,也就忍了下去,未曾相詢其中原故。
思忖之間,已然到了初祖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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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7-31 14:49:17
三十六
石承先舉目打量,只見這初祖庵乃是一處小小的殿堂,一片矮牆,圍繞在翠竹雜樹之中。
這時,宏法禪師合掌當胸,垂下頭去,喃喃的禱告了一遍,然後方始舉步,直趨庵前。
穿過那一叢竹林,眼前已可見到兩扇斑剝的柴門。
宏法禪師走了過去,神色恭謹的輕輕把那柴門扣了兩下,立即肅容在門外等候。
約摸盞茶時光過去,門內依然沒有動靜。
宏法禪師的臉上,突然現出一片驚異之色,回過頭來,瞧著站在五尺以外的慧因大師,道:“師叔,這兒不曾派有弟子照顧麼?”
慧因大師道:“是老衲弟子宏一主持此間一切。”
宏法禪師臉色一沉,道:“師叔,宏一師弟為何不在?擅離職守,依寺中規定,應犯逐出門牆之罪。”
慧因大師沉吟了一陣,道:“這個……老衲不敢代宏一請求掌門人恕罪,不知是否別有緣故……”
宏法禪師道:“本座自當查明以後再罰。”話音一頓,舉手在門上一連扣彈了三下。
只聽得一陣篤篤之聲響過,那初祖庵中依然毫無動靜。
慧因大師臉色大變,緩步上前,低聲道:“掌門人,這事似是有些不大尋常啊。”
宏法禪師似是強自忍耐著心中波動,沉重的說道:“師叔,咱們有好久沒有來了?”
慧因大師略一思忖,道:“大約有兩年多了,上次來此,是和伽因師兄一道。”
宏法禪師道:“這就奇怪了。”
慧因大師道:“掌門人有何發現?”
宏法冷哼一聲道:“少林子弟,從無擅自行動之人,如今宏一師弟不來應門豈非甚是奇怪?”
慧因大師道:“待老衲再行扣門一試……”上前兩步,重重的在柴門之上,敲擊了五響。
空山回應,篤篤之聲,傳播甚遠,唯獨那初祖庵中,卻是依舊一片沉寂,不聞絲毫動靜。
石承先目睹斯情,心中大為著急,但他眼見這位少林掌門人的莊嚴誠敬神色,已知這處所在,乃是少林寺聖地,千萬唐突冒失不得,是以幾次三番想出口,但都又強自忍了下去。
就這麼又等了片刻之久,忽然聽得雷剛大喝一聲道:“公子,老奴進去為你們開門!”
但見他獨臂一振,人已竄過了矮牆,飛落院內。
石承先大吃一驚,欲待喝阻,卻已不及,耳中傳來一陣咚咚之聲,那兩扇柴門,已被雷剛打開。
慧因大師霍然雙目暴睜,狠狠地瞪了雷剛一眼,顯然那目光之中,蘊滿了怒意,似是對雷剛這等冒然舉動,大為不滿。
只是,他看了掌門人一眼,卻未發作。
宏法禪師合十低眉,低低的唸了一聲阿彌陀佛,回顧了石承先一眼,道:“小施主,咱們入內……”緩步走進了庵門。
石承先知道雷大叔此舉,雖然算不得大錯,但對少林而言,仍是一樁大大不敬之事,聞言連忙帶著歉意笑道:“雷大叔不情之失,在下先行謝罪。”隨在宏法禪師身後,走了進去。
一入柴門,石承先不禁一怔。
只見滿目蒿草,一片荒涼。
那迎面的一棟殿宇,窗梁之間,珠網塵封,廣大的院落之中,青石小道上,到處冒出了尺許野草。
看似這庭院殿宇,至少有數月無人打掃。
宏法禪師見到院落中的情景,也愣了一愣,呆立在庭院之中,久久未曾再行舉步,兩眼在周圍瞧個不停。
慧因大師緊緊地交握雙手,暗暗發急。
此刻情景,真是十分緊張,石承先忖道:“莫非這初祖庵中,已然出了什麼亂子?”
尋思未已,只聽得宏法禪師低喝道:“師叔,這兒很久無人打掃,可是宏一師弟離開很久了麼?”
慧因大師茫然道:“這個,老衲不知。”
宏法禪師冷哼道:“師叔,此事可是弟子接掌門戶以來的第一樁大事,弟子必須查明……”
慧因臉色一變道:“掌門人正該查明責任,如是宏一孽徒果然失職,但憑掌門人依法處置。”
宏法禪師道:“只怕還要師叔多多協助才是。”
慧因大師忽然長嘆了一聲,道:“但憑掌門人吩咐……”悲憤之情,溢於言表。
宏法禪師也吁了一口大氣,回顧站在門口的兩名沙彌,道:“傳監寺大師來此見我。”只見其中一人,立即應聲而去。
石承先這時目光正射向殿中的一塊高約兩人多的石壁,只見那石上人影,隱約可見,暗道:“這想必就是達摩祖師,九年面壁,精修上乘功果之處了。”
轉念之間,卻聽得雷剛大聲道:“掌門人,那澄因大師現在何處閉關坐禪?”
宏法禪師眉頭微微一皺,道:“老施主,初祖庵乃我少林聖地,施主莫要大聲喧嘩……”語音微微一頓,漫步向殿中行去,卻見他面對那祖師面壁巨石,屈膝跪在地上,喃喃說道:“弟子宏法,叩見祖師爺遺影……”
慧因大師這時也跪在殿外,低頭禱告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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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7-31 14:49:24
三十七
石承先遠遠望去,卻見那宏法掌門人拜了三拜,站起身子,直趨殿左的一處木門。
石承先心中一動,忖道:“莫非那澄因長老就在這木門後面的房舍中坐禪麼?”
尋思未已,那宏法禪師已合十朗聲說道:“弟子宏法,遵從掌門師長遺命,冒死求見師叔,尚望師叔莫怪……”伸手向那木門之上按去。
門上積塵,應手而落,灑了宏法禪師一身。
木門上,卻現出一處尺許方孔。
雷剛突然一閃高大的身軀,搶了過去,竭道:“澄因大師,你還記得我雷剛麼?”
他這等冒失行動,當真叫人防不勝防,宏法禪師臉色連變,但無法阻他前衝之勢。
石承先看的大為驚凜,連聲喝道:“大叔莫要冒失,一切請掌門人區處吧!”
但聞砰的一聲,那兩扇木門,已被雷剛肩頭撞開。
一股強大的霉味,沖鼻而來。
石承先一晃身子,趕了過去,舉目看來,卻見那木門之後,乃是一間斗室,空徒四壁,除了地上一張蒲團,別無他物在內,更甭論坐關的長老了。
那澄因大師竟然不在室內,倒是大出諸人意料!
宏法禪師呆了一呆,道:“坐關期間,師叔怎會不在?難道有人如此大膽,竟敢在我少林逞兇傷人麼?”
慧因大師這時已走了過來,臉色悲痛難禁,仰天長嘆道:“掌門人,老衲實在是忍耐不住了……”
宏法禪師忽然連連搖頭道:“師叔,不可冒失,事情未明真相以前,師叔千萬不可……”
目光在石承先身上一轉,頓然住口不語。
石承先只瞧的心中大為震動,暗道:“他們為何言語支吾?其中莫非還有什麼不可告人之事麼?”動念之間,不由脫口問道:“掌門人,那澄因大師可是移往他處坐關,不曾告知寺中弟子?”
宏法禪師搖頭道:“不會的。”長長的嘆了口氣,陡然臉色一黯,道:“貧僧只是擔心,我那澄因師叔,九成已然遭了他人毒手!”
石承先一怔道:“有這等事?”
在他想來,少林乃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什麼人膽敢前來此地,殺害少林寺中長老呢?
雷剛卻大喝道:“誰如此大膽?老夫不信!”
濃眉聳揚,環目怒睜,獨臂一揮,但聞砰然一聲大震,只把那僅有五尺見方的斗室後牆,擊穿了一個大洞。
煙霧迷濛之中,陣陣屍臭,撲鼻而入。
慧因大師陡然一驚,喝道:“不好!”身子一閃,也不管那熏人的臭味,直往室內撲去。
宏法禪師,石承先和雷剛三人,也先後跟了進去,只見那斗室之內,乃是沿著山壁,掘出來的一個石洞。
這處石洞,大小約有三丈方圓,那腐屍之味,就是從洞中傳來。
石承先剛自看到洞中的地上,橫陳著四五具屍體,耳中已聽得慧因大師驚叫道:“掌門人,這些屍體是什麼人的呢?”
宏法禪師也看清楚這幾具屍體,不是僧侶的衣著,臉色稍見平和,沉聲道:“師叔,這些人中,可是並無我少林弟子雜身其間麼?”
慧因合十道:“老衲沒有瞧出有我少林門下!”
宏法禪師修眉一揚,道:“師叔時常行走江湖,見聞廣博,可知這些人是哪裡來的?”
慧因大師聞言應道:“老衲倒要仔細看看了。”俯下身去,認真的翻看著那幾名屍體。
石承先見那屍體尚未完全腐爛,雖然這嵩山地帶很冷,屍體不易腐爛,但也不會是太久之事,否則,那些皮肉的水份,應是早已風乾了。
一念及此,不禁向雷剛道:“大叔,這些人死的好像不久吧!”
雷剛見過的死人極多,聞言應道:“依大叔猜想,這些人頂多才死去十五天不到!”
那宏法禪師本是閉目肅立,等候慧因大師查看那批屍體,耳聽雷剛之言,不覺的雙目一睜,喝道:“老施主此言可真?”
雷剛道:“老夫一生看的死人,只怕比掌門人看到的活人還多,自是不會說錯的了。”
宏法禪師沉吟了一陣,道:“這事就有些不通了!”
雷剛道:“哪裡不通?人已經死在這裡,難道還有什麼講不通的道理,讓你掌門人發覺了麼?”
宏法禪師道:“施主,你別忘了,本寺住在這初祖庵中的子弟,卻一個未曾露面,這豈不是不通了麼?”
雷剛的為人直爽豪放,義薄雲天,自是不會去深思人間許多詭祟事體的細節,聞言大笑道:“掌門人,這有何難解之處?大概是他們不耐這深山枯寂歲月,偷偷的溜下了山去,享那人間豔福去了!”
這等話當著少林掌門說出,真是大大不敬之事!
宏法掌門人只聽得眉頭緊鎖,連連口喧佛號,低呼罪過不已。
石承先也覺著雷剛說話,太過隨便,忙道:“大叔,你要是再這等投遮攔,小侄就不敢要大叔陪我了。”語音一頓,向宏法抱拳道:“掌門人千萬莫要見怪,雷大叔並非有意與掌門人為難……”
宏法禪師微微的搖了搖頭,道:“小施主,貧僧並無責怪老施主之意,只是,這等話使貧僧難以入耳而已!”
這時,雷剛卻在旁叫道:“公子,老奴再也不多話了,公子千萬可別把我趕走。”
一派惶急之色,使人看來十分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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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石承先笑道:“只要大叔不再冒失,小侄自是不會要大叔離去,何況,小侄仰仗之處還多呢!”
雷剛大喜道:“公子,老奴再也不會多話了……”
這時,那慧因大師已站起身子,沉吟道:“掌門人,這五具屍體,面目已毀,老衲無從辨認!……”
宏法禪師道:“師叔,其中可有宏一師弟?”
慧因道:“沒有。”
宏法禪師接道:“澄因師伯呢?”
慧因大師搖頭道:“這些人的年歲,都在四十左右,自是也無澄因師兄的屍體了。”
宏法禪師忽然仰天長長吁了口氣,道:“師叔,你可曾覺出其中有著甚多使人難解之處?”
慧因大師道:“掌門人,這事可是我少林百年以來,從未有過的奇恥大辱,掌門人千萬別要太過衝動……”
宏法禪師道:“弟子不曾忘記,師叔不必擔心!”話音一頓,向雷剛說道:“施主,貧僧已經想過,你適才所說的話,倒是大有道理。”
雷剛一怔道:“老夫的話麼?什麼話?”
宏法禪師道:“他們果然不在嵩山了。”
雷剛皺眉道:“他們是誰啊?”
宏法禪師兩眼凝視著地上的屍體,一語不發,似是在想著一件十分重大之事,渾然未覺雷剛之言。
雷剛回顧了石承先一眼,正要張口再問,石承先忽然一伸手,拉住了他,低聲道:“大叔,掌門人正在思索一件為難之事,咱們暫時不要打擾他……”
雷剛一瞧宏法禪師神態,果然正在凝目深思,當下點了點頭,不再打擾宏法,但他卻向石承先道:“公子,那澄因大師突然失去了蹤跡,咱們可該怎麼辦呢?”
石承先微一沉吟道:“這事急也無益,至少,小侄認為,總得先將這初祖庵中的大變原因找出……”
餘音未絕,只聽得宏法禪師口喧佛號,大聲道:“慧因師叔,弟子同意師叔前去找他!”
慧因大師臉上俱是悲忿之容,聞言合掌一禮,道:“老衲敬領掌門人佛諭……”轉身出室而去。
石承先只瞧的呆了一呆,道:“掌門人,慧因長老要去見的是什麼人?”
宏法禪師忽然搖了搖頭,道:“此事與小施主似是無關,恕貧僧有違台命了。”
一派拒人千里之外的口氣,只把雷剛聽的濃眉一揚,若非石承先已然發現,先瞪了他一眼,八成又有幾句不中聽的話,脫口說出來了。
石承先卻是在阻止了雷剛以後,微微一笑道:“掌門人既是不便,那也就算了。”
他為人謙遜,說出話來,最是中聽。
宏法禪師忍不住低聲嘆息道:“其實,貧僧也並無隱瞞小施主之心,只要小施主以哈哈狂劍傳人的身份命令貧僧,貧僧任何事都會說出來。”
雷剛突然接道:“公子,你何不命令掌門人一次?”
石承先搖頭道:“不可。”
雷剛呆了一呆,道:“為什麼?”
石承先道:“大叔,少林寺一向譽為武林聖地,少林掌門大師,更是受盡武林同道的景仰,小侄何德何能,竟要仗恃師門與人的恩惠,要挾他人?將這等事傳出去,休說對小侄並無光彩,只怕連師父的臉面,也不好看啊!”
石承先這一番話說來十分有理,只聽得宏法禪帥連連點頭,合十當胸,口唸佛號,道:“小施主一片與人為善,不強人所難的仁義之心,貧僧感激萬分……”
雷剛心中卻大不以為然,暗道:“要你感激有個屁用!我就不信這少林寺有什麼大不了之處。”
敢情,他目睹這初祖庵中的變故以後,心中對少林寺的尊敬,剎那之間,又去了一半。
石承先微微一笑,接道:“掌門人,那澄因大師……”
只聽得一聲佛號傳來,一位身材高大的僧人,合十當胸,站在那門口之處,向宏法禪師道:“監寺僧人宏果,拜見掌門人,敬問佛駕康寧。”
原來這位貌相威武,年約五十左右的和尚,正是少林監寺,宏字輩中的第一高手。
宏法禪師對他似是十分恭敬,聞言還禮道:“師兄不要客氣,小弟有幾句話想向師兄請教。”
那宏果禪師這時目光已瞧到了室內情景,臉色陡然大變,竟是呆立在門口,久久未曾說話。
顯然,這兒的一切,使他驚得呆了。
宏法禪師嘆了一口氣,接道:“師兄,你聽到小弟的話了?”
宏果禪師怔得一怔,如同自夢中驚醒,道:“掌門人有何教諭?這裡……出了什麼大事?”
宏法禪師嘆了口氣道:“澄因師叔失蹤了。”
宏果兩眼神光暴射,喝道:“那宏一師弟呢?初祖庵屬他所轄,庵中出了這等大事,為何不見他在此?”
宏法禪師道:“宏一師弟和庵中弟子,全都不在……”
語音微微一頓,又道:“小弟請師兄來此,正是要向師兄請教,這些日來,師兄可曾來過此處?”
宏果禪師搖頭道:“貧僧已有半年多未來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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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宏法禪師忽然臉色一沉,道:“師兄身為監寺,怎可這麼久不來初祖庵中察看?”
宏果禪師低頭道:“掌門人請恕小兄之罪……”語音一頓,接道:“但宏一師弟的個性,掌門人應是明白,小兄實是不便多來此處。”
難言之隱,十分顯露,只把石承先聽得心中一震,暗道:“這堂堂少林大派,怎麼今也有這等彼此不和,勾心鬥角之事?”
他心中雖作如是之想,口中卻沒說出來。
但聞宏法禪師長嘆一聲,道:“師兄說的是,那宏一師弟……”忽然住口,掉頭向石承先道:“小施主,澄因師叔失蹤之事,本寺必將查問明白,只是小施主要見師叔之事,恐怕難以如願了。”
石承先目睹少林遭此變異,自是不便再說什麼,當下連忙拱手道:“事出意外,只怪在下運氣不好了……”
餘音未絕,只聽得雷剛大聲道:“公子,老奴覺得其中有詐。”
石承先一怔道:“大叔不可胡說!”
那宏法禪師臉色一沉,微含怒意,道:“老施主,我少林屹立武林數百年來,尚無一人膽敢如此無禮相對。”
雷剛冷笑道:“不錯,但老夫卻是這數百年來,唯一敢對少林無禮相對之人,掌門人想怎麼辦,何不說出?”
石承先不料雷大叔竟是這等火爆,只急得連連頓足,道:“大叔,你老忍上一句吧!”
雷剛搖頭道:“公子,他們在騙人!”
石承先道:“怎見得?”
雷剛道:“這初祖庵是何等重要之處?少林監寺,竟也會半年不來察看,這等話叫任何人也不會相信!”
宏果禪師合十唸佛,大聲道:“雷老施主與貧僧等多是故舊之交,貧僧為人,老施主應是知曉!”
雷剛道:“老夫正是知道,否則,老夫也不會說你們弄詐,欺騙老夫的小主人了!”
宏果禪師連連搖頭道:“罪過……罪過,我佛慈悲,請恕雷老施主妄言之失……”
自己受了冤枉,卻是祈禱我佛替別人恕罪,果然不愧是少林高僧,心地宏厚過人。
石承先接口道:“大叔,這事好像不會是假啊?”
宏法禪師冷冷一笑道:“老施主,本座若非看在石公子面上,今天定然容不得你在此放肆!”
雷剛笑道:“容不得又怎麼樣?老夫一直對你們少林寺懷有戒心,如今果然露出狐狸尾巴來了。”
宏法禪師臉色大變,喝道:“老施主,你——”顯然已是怒極,竟而連話也說不出來。
雷剛一揮獨臂道:“掌門人,老夫並非三歲頑童,這點障眼法兒,又怎能瞞得了我?”語音一頓,接道:“據老夫所知,少林能夠屹立江湖數百年,一直被人尊為武林泰斗,除了你們七十二種絕藝以外,還有一樁十分重要之事。”
宏果禪師合十道:“什麼重要之事?施主怎不說出來?”
雷剛道:“少林門戶之嚴,在九大門派中,可列第一,休說少林僧侶要想下山行道,必須經過三查五考,就是有人想要側身寺內,當上一名挑柴擔米的下役,只怕也不大容易。”
宏法禪帥冷笑道:“歷代祖師遺規,自然不容後代子弟違悖,老施主說的未免多餘。”
雷剛道:“你以為多餘,老夫可認為最是重要,掌門人,老夫要反問你幾句了。”
宏法禪師目光一閃,道:“本座如是不容你反問,你一定又會認為本座在弄詐了。”
雷剛道:“不錯!但老夫知道,說不定你所回答的話,也不可靠,但老夫已別無選擇……”
宏法掌門人皺眉道:“老施主果是誠心跟我少林過不去了。”
雷剛冷笑道:“老夫若說並無此心,你們也不會相信,就算老夫是跟你過不去吧!”語音一頓接道:“掌門人,不管你如何敵視老夫,老夫這幾句話還是要說出口來。”
宏法禪師卻哈哈笑道:“本座敬候你指教!”
雷剛道:“很好!老夫這第一件事,是要向你請教,這初祖庵可算得上少林重地?”
石承先在旁心想:這一問豈非多餘麼?初祖庵不但是達摩祖師面壁之地,且是少林長老閉關之所,自然是少林寺中的重地了。
他思忖之間,只聽得宏法禪師道:“不錯,這初祖庵正是本寺十分重要的場所。”
雷剛道:“比那藏經樓如何?”
宏法禪師道:“不相上下。”
雷剛冷笑道:“這就是了!試想這等重要之處,你們豈會不聞不問此地一切,長達半年之久?老夫相信,那藏經樓中,你們必然不會隔了數月不去吧?”
宏法禪師沉吟了一陣,道:“這個……此乃本寺內部之事,施主何必介入。”
顯然,他回答的十分勉強!
雷剛冷冷一笑道:“好一個內部之事,掌門人果然推脫得非常乾淨,可惜的是,老夫卻不是你們想的那麼簡單。”
宏法禪師苦笑道:“貧僧知道施主不會相信,但事關本門聲譽,老施主縱然不信,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雷剛道:“老夫還有一件事要問。”
宏法禪師道:“施主請說便了。”
雷剛道:“那宏一禪師,可是初祖庵的主持?”
宏法禪師道:“正是初祖庵主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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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7-31 14:49:45
四十
雷剛冷笑道:“宏一既能擔任初祖庵主持,在少林寺中的地位,應是不低了。”
宏法掌門道:“與三堂長老同列,地位崇高。”
雷剛道:“老夫相信,宏一應是可靠得很。”
宏法禪師道:“佛們弟子,終身奉獻,談不上可靠不可靠,施主此言,對我佛大是不敬!”
雷剛道:“老夫乃是就事論事,掌門人大可不必與老夫奢談佛祖闡理,那宏一禪師身為初祖庵主持,竟然棄自己職責於不顧,貴寺怎會這久不曾發現?”
宏法禪師呆了一呆,道:“這個……”
宏果禪師突然接道:“雷施主,貧僧那宏一師弟的為人,與眾不同,所作所為,自非以常情可衡度的。”
雷剛大笑道:“好說,大師這一句不可以常情衡度,似是要老夫不必再問下去了。”笑聲一頓,陡然臉色一沉,道:“但老夫不知那幾具尚未腐爛的屍體,究竟是從何而來?”
宏果禪師臉色一紅,半晌沒有說話。
宏法掌門人長嘆了一聲,道:“老施主——”
雷剛冷笑道:“什麼事?掌門人可是已想出自己的不實之處了?”
宏法禪師變色搖頭,道:“老施主,貧僧並無任何不實之言,老施主莫要誤會了。”
這時,石承先突然覺得,雙方如是這麼僵持鬥口的一直鬥下去,到底要鬥到何時才止?當下抱拳一笑,道:“掌門人,在下想起一件事來,不知當不當說出來?”
宏法禪師道:“小施主有何見識,請說當面!”
石承先道:“初祖庵中除了宏一大師以外,是否尚有其他執事人等?”
宏法禪師道:“庵中共有十名執事的弟子!”
石承先道:“他們全都不在此間了?”
宏法禪師道:“小施主與貧僧一同抵此,初祖庵中已無一人在內……”
雷剛陡然大聲道:“公子,你莫要再上他們的當了,老奴如是猜的不錯,他們一定還隱瞞了什麼重大之事!”
石承先一怔道:“怎見得呢?”
雷剛道:“那慧因大師匆匆離去,就是很好的說明,公子,你怎麼不問問他們,那慧因大師去了何處?”
石承先心想:“不錯啊!那慧因果然走得有些叫人不解。”頓時笑道:“掌門人,慧因大師何處去了?”
宏法禪師不禁面現為難之色,沉吟了一陣,道:“小施主,這事真叫貧僧難以作答。”
石承先道:“在下本不想問,只是為了先父之死,在下急於求見澄因長老,是以,不情之失,尚盼掌門入莫要苛責才好!”
宏法禪師長嘆了一聲,道:“貧僧省得小施主孝心!可是……可是……”他說了幾個可是,卻未把要說之話道出。
宏果禪師目光一黯,嘆息叫道:“掌門師弟……”
宏法禪師一怔道:“師兄有何吩咐?”
宏果禪師道:“今日之事,大不尋常,這位石施主據聞既是乾坤一劍之子,又是哈哈狂劍之徒,掌門人有什麼話,似也不必瞞他了。”
宏法禪師沉吟了一陣,似是仍然猶豫不決,目光在石承先身上一轉,搖頭道:“師兄有所不知,此事關系大大,小弟未便擅專,說給外人知道!”
雷剛早已有些不耐,聞言大叫道:“掌門人,事有緩急輕重,你如是不說,老夫少不得就要把今日之事,宣揚到武林之中,看你這掌門人還幹不幹得成?”
宏果禪師呆了一呆,接道:“施主,你怎可如此說話?我少林乃是武林第一大派,施主詆毀了少林,不就要引起天下武林同道的混亂和不安麼?”
雷剛冷笑道:“老夫哪管你那麼多,老主人被你們九大門派請了出來,結果卻喪命在你們嵩山少室峰頭之事,老夫永遠不會忘記,只要是為了替老主人報仇,什麼事老夫做不出來?”
一字一句,都是斬釘截鐵一般,只聽得宏果禪師臉色連變,半晌說不出話來。
宏法掌門人倒還鎮定,長長的吁了一口氣,低聲道:“雷施主,茲事體大啊!”
雷剛冷哼道:“老夫不勞你指教,在老夫眼中,少林聲譽,武林人物的生死,都不比老夫為老主人報仇之事更重要!”
宏法禪師道:“施主,貧僧慧因師叔,只不過去見一位武林長輩而已!”
雷剛道:“果真如此,掌門人又何須隱瞞?”
宏法禪師苦笑了一聲,道:“貧僧說過,這是本寺自己之事,是以甚是不願有外人知曉。”
石承先忽然接道:“掌門人,在下本是不想插言,但是事關貴寺澄因長老失蹤,掌門人如是依然諱莫如深,豈不是有因噎廢食之嫌麼?”
宏法禪師道:“小施主說的不錯,貧僧也想通了。”語音一頓,合十喃喃,默禱了一會,接道:“說來小施主也許並不知道,貧僧師叔去見的那人,乃是一位武林中,人人聞名無不退避三舍的女魔。”
石承先怔了一怔,道:“女魔頭麼?”
他決想不到少林寺的和尚,遇到了為難之事,竟會去找一位魔道人物求助,而且這人還是個女的!
顯然,連雷剛也愣了,皺眉道:“她是什麼人?”
宏法禪師嘆息道:“這位女施主的名號,雷施主定然是聽過的了。”語音頓了一頓,似是下了甚大的決心,接道:“千毒公主四字,老施主應是知曉啊!”
雷剛聽得“千毒公主”四字,只驚的幾乎跳了起來,脫口道:“她……還在人世麼?”
石承先並未聽過千毒公主之名,但他從雷剛的神態之中,已可瞧出這千毒公主,必是不同尋常之人,心中雖然甚是好奇,卻未便貿然詢問。
尋思之際,只聽得宏法禪師接道:“千毒公主就在本寺後山下院之中。”
雷剛,呆了一呆,道:“這是怎麼回事?那千毒公主與你們少林寺怎地扯上了關係?”
宏法禪師臉色微微一變,似是對雷剛這句話起了極大的反感,皺眉道:“老施主,你如若仍然這等蔑視我少林弟子,貧僧就不便再談了!”
雷剛這回卻大出意外的並未頂嘴,反倒哈哈一笑道:“掌門人莫要見責,老夫不再多話便了。”
宏法禪師略一沉吟,道:“那千毒公主住在少林下院,已經有卅多年,休說江湖之上,很少人知曉,就算本寺子弟,知道的人,也不會超過十人。”
石承先接道:“這事如此隱密,究竟為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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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第六回 神功震魔功
宏法禪師道:“其中因果牽涉太廣,而且……而且……”語音連頓,彷彿有著什麼不便啟齒之處。
石承先見宏法掌門彷彿不便啟齒之處,忙笑道:“掌門人倘是有所不便,那就不用說出來了。”
宏果禪師輕咳了一聲,道:“掌門人,事情已過了幾十年,說出來也不會有什麼不可啊!”
宏法禪師道:“師兄說的是,小弟相信師祖也不會見怪弟子?……”
雷剛這時忽然接道:“掌門人,你口中所稱師祖,可是那擔任少林掌門,為期不足半載的天愚大師麼?”他似是對少林寺中的淵源,知道的不算少數。
宏法禪師點頭道:“不錯,貧僧師祖正是少林第卅六代掌門人天愚祖師!”
雷剛道:“這位大師仍在人世?”
宏法禪師黯然一嘆道:“孽債未消,自是難獲大解脫,羈旅紅塵,豈是祖師所願?老施主啊,貧僧說出這等話來,都覺罪過的很。”
雷剛怔怔的嘆了一口氣,道:“不錯啊,天愚大師如是仍未修得上乘功果,當真是叫人難過的很。”語音略頓,接道:“老夫忽然想起一件事來了!”
宏法道:“什麼事?”
雷剛道:“慧因禪師是去求見天愚大師了麼?”
宏法合十道:“佛門弟子不敢打誑,慧因師叔此去,並未求見天愚祖師爺……”
石承先接道:“掌門人的師祖,可也住在山後下院之中?”
宏法禪師道:“正是住在那裡。”
石承先道:“既然也住在下院之中,慧因禪師怎地不求見師祖,而只求見那位千毒公主?”
宏法禪師道:“師祖已卅年不見外人了。”
雷剛道:“貴寺子弟難道也見不到麼?”
宏法禪師道:“上代掌門人曾經二次求見,均未蒙獲允,不過……”
石承先道:“不過什麼?”
宏法禪師道:“不過,師祖准許本寺弟子遙拜,並且可以由千毒公主代為傳達一切。”
雷剛愣愣的道:“這是何故?”話音一落,頓時抓頭沉思。
石承先卻道:“掌門人,在下覺得其中必有道理。”
宏法禪師道:“貧僧也曾起過疑念,只是師祖乃是長輩,縱有奇怪之處,我們做晚輩的也未便詢問了。”
石承先微微一笑道:“掌門人這等用心,自然無可厚非,但望此乃天愚大師自願才好……”
餘音未已,宏果禪師突然變色道:“掌門人!”
宏法聽他口氣不對,按道:“師兄有何見教?”
宏果禪師道:“石施主的話,掌門人聽到了?”
宏法禪師道:“聽清楚了,師兄認為有什麼不當?”
宏果沉吟了一陣,道:“掌門人,石施主言下之意似乎暗示天愚祖師可能受制於人……”
宏法禪師道:“師兄不要說了,這幾十年來,師祖從未乾預過寺中之事,縱然是受制於人,那也與我少林一派沒有多大關係。”
石承先聞言,忖道:“這宏法禪師身為掌門,怎地說出這等話來?難道他連少林第卅六代掌門的安危,都不放在心上了麼?”
但他口中卻未說出來。
這時只聽得雷剛冷笑了一聲,道:“掌門人,武林之中,是錯看了你們少林寺了。”
宏法大師皺眉道:“施主這是何意?”
雷剛道:“少林子弟,受盡了武林人物的敬仰,誰又知道,原來少林掌門竟也這般苟安怕事,甚至連長輩的恩怨,都不敢查明!”
宏法禪師臉色大變,道:“你是說貧僧怕事?”
雷剛道:“掌門人心中應該明白。”
宏法禪師道:“施主不知其中詳情,最好不要信口妄肆批評。”
雷剛道:“老夫耳聞目見,諒也錯不了吧!”
宏法禪師冷冷應道:“世上盡多虛偽之人,這耳聞目見四字,豈可認作入人於罪之詞?”
雷剛連聲冷笑道:“照掌門人之見,那是說連耳聞目見之事,都不可靠的了?”
宏法禪師道:“不錯!”
雷剛道:“老夫不信!”
宏果禪師道:“施主,這中間的因緣太多,施主未曾明白之先,自是有些難信了。”
雷剛道:“你們如不說將出來,只怕不止老夫一人不信,天下武林同道,也會很快的失去對少林敬仰之心了。”
宏法禪師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道:“施主,那天愚師祖為何只當了短短六個月的掌門,其中道理,不知施主曾聽過什麼傳聞?”
雷剛道:“這個麼?老夫倒是聽到過一些。”
宏法禪師道:“怎麼講的?”
雷剛道:“據說那天愚大師因為得了不治之疾,必須長期靜養,是以不能再任掌門大責。”
宏法禪師搖頭道:“事實並非如此!”
雷剛冷笑道:“老夫眼下也明白,那天愚大師並非因病方始放棄掌門的職位!”
宏法禪師接道:“這事說來,非但話長,而且也牽涉到,長者私德,貧僧實是難以出口,不過,貧僧可以告知施主,這一切恩怨,都是因了那千毒公主而起。”
石承先心中早已想到,這事八成是因為那個什麼千毒公主而引起,此刻聞言,不禁脫口道:“果然如此,真是有……”
他本來是要說真有些玷辱佛門聖地,但話到口邊,卻又忍了回去。
宏法禪師想是已經料到石承先要說什麼,見他話到口邊,又嚥了回去,頓時感激的看他一眼,合十道:“小施主積下無邊口德,貧僧這廂謝過了。”語音一頓,接道:“天愚師祖雖然失去了掌門職位,但對我少林而言,師祖不啻挽回一大殺劫,是以如就功德而論,實比當那掌門,更多了千萬之數!”
雷剛道:“老夫明白了!”
宏法禪師道:“施主既已明白,想必不會再怪責貧僧先前不便直言相告的苦衷了。”
雷剛道:“那是自然,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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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7-31 14:50:13
四十二
宏法禪師臉色一變,接道:“老施主還有話說麼?”
雷剛道:“老夫奇怪的是,那千毒公主又怎會與天愚大師扯上了關連?”
宏法禪師道:“施主,試想武林中的少年子弟,又有幾人能夠做到太上忘情之境?”
石承先聞言,心中一怔,暗道:“這和尚說的固是不錯,但是,佛門弟子,又怎可奢談情關?”
他心中雖然大大不以為然,口中卻也未曾說出。
雷剛可沒有那麼好的修養,聞言冷笑道:“掌門人,佛門弟子,也能談那情字麼?”
宏果禪師忽然接道:“施主,人若無情,豈非要變成禽獸不如,與草木一般了?我佛門弟子戒之在色,可也並不曾叫人斬絕一切人情啊!”
宏法禪師道:“佛門弟子,本該不為七情六慾所困,但自古至今,又有幾人能夠修得到?”長長的嘆息了一聲,接道:“施主,比如這門派之名,豈不也就是在那七情六慾之中麼?身為少林掌門,就不能不為少林名望聲威日夜操心,這也正是情字之擾……”
雷剛怔了一怔,道:“這麼說,你們豈不是空白披了一身袈裟,唸著阿彌陀佛麼?”
這話不輕,當著兩位高僧面前,也只有雷剛說的出口!
宏法禪師合十道:“老施主,這話如是出自他人之口,貧僧可能認為是譏諷之辭,但出自你雷施主之口,可就有些不同了。”
石承先在旁暗道:“這會有什麼不同?”
宏法禪師只是話音頓了頓,又道:“貧僧身為少林掌門,像施主這些話,本是聽不進耳,可是,事實上來講,貧僧卻不得不承認施主問的極對!”
宏果禪師忽然長嘆了一聲,道:“掌門人,四十年來師祖不聲不響的如同囚犯一般,獨自居住在那下院之中,期間甘苦,恐怕不足為外人道,掌門師弟如不健忘,應該記得,師父證果之時,曾經說過一句話啊!”
宏法禪師道:“師兄是指哪句話?”
宏果低聲念道:“草枯石爛日,情天長恨時,且忘昔年怨,再拜蓮花池!掌門人,小兄倒似有些領悟!”
宏法禪師道:“師兄有何大悟靈機,何不快快說出來呢?”
宏果禪師目光向初祖庵中的滿地蒿草,說道:“掌門師弟,這兒的草,不是全枯了?”
宏法禪師合十道:“不錯!”
宏果指著那閉關的石門,道:“石雖未全爛,但也已被掌力震塌,掌門人,這可算是石爛了?”
宏法道:“不錯,可算石已爛了。”
宏果合十道:“那情天長恨四字,小兄覺出似是指的天愚師祖和千毒公主之事……”
宏法一片肅穆之容,合十道:“師兄,師父臨去偈語,果真指的師祖之事了。”
宏果道:“不會錯的了。”語音一頓,接道:“第三句,且忘昔年怨,大概是——大概是——”
忽然住口,沉吟不語。
宏法禪師合十唸佛道:“師兄啊,你不說出來,我也明白了,那是要我們少林子弟,莫記前嫌的了。”
宏果禪師長長的吁了口氣,道:“掌門人,師父最後那一句話,愚兄可是想不出道理何在了!”
宏法禪師道:“師兄,這最後一句偈語,我想,也許還沒有到那應驗的時機……”
宏果禪師長眉一揚,道:“是了,師父證果之日,已然獲大澈悟,是以有關師祖的一切,他已預示先機了。”
宏法禪師合十道:“師兄,倘如這事正如所料,只怕這一會慧因師叔,也許能夠見到師祖……”
宏果道:“小兄也是這麼想……”
雷剛這一陣子可被他們講的有如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直翻兩眼,在旁乾著急,好不容易,抓到機會,頓時脫口喝道:“老夫奇怪,那慧因大師怎地還不回來?莫非千毒公主將他留在下院了麼?”
宏法掌門人搖頭道:“不會!請施主耐心再等一會,貧僧相信,慧因師叔就會回來了。”
石承先本是在旁靜聽,此刻卻插口道:“掌門人,那慧因大師去見千毒公主,究竟為了何故?”
敢情這久以來,石承先就在想著此一問題,這時終於還是忍不住要問上一問。
宏法禪師略一沉吟道:“近數十年來,本寺有著一樁不成條例的規矩,遇到發生了重大之事,就要去向師祖請示吉凶禍福……”
石承先道:“原來如此!”
宏法禪師接道:“小施主的先大人被九大門派請來嵩山,邀鬥八荒魔劍之事,說起來也是經由師祖所授意,否則……否則……貧僧的師父,也不敢冒此大險。”
石承先聞言,怔了一怔,道:“這事有何冒險之處?”
宏法禪師期期然低聲道:“貧僧說出來,小施主可千萬莫要見怪才好。”
石承先道:“掌門人請說,在下決不見怪便了!”
宏法禪師道:“八荒魔劍軒轅豪,一身功力之強,從未遇到過對手,當時在武林同道心目之中,似是除了請得到失蹤多年,只聽說隱居在四絕谷中的令師哈哈狂劍甘施主以外,從來不曾想到,這武林之中,尚有別人,是軒轅豪的對手!”
石承先笑道:“在下懂了。”
宏法禪師接道:“是故,令先翁石嘯風雖有乾坤一劍之譽,但在武林同道心目之中,尚還不是可以制勝那八荒魔劍軒轅豪的人選!”
石承先道:“在下相信!”
但雷剛卻冷哼道:“無識無知之人充斥武林,老主人不屑與他們為伍,自然韜光養晦,不喜在外行走,你們不知道老主人劍法高出那八荒魔劍,足見連你們少林寺中的和尚,也是孤陋寡聞的很!”
他一片忠義之情,說出話來,自是給人十分難堪。
不過,此刻宏法禪師倒也未曾見怪於他,笑道:“老施主責罰的不錯,貧僧等果是所知太少……”話音微微一頓,接道:“當時掌門師長眼見傳聞中的九大魔功,已有兩種在江湖之上出現,而且傷了不少黑白兩道高手,遂發下宏誓,一定要尋到那八荒魔劍軒轅豪,請他將那保管在自己身邊的九大魔功秘笈焚去!”
石承先插口道:“掌門人,在下想請教一樁事。”
宏法禪師道:“小施主請講。”
石承先道:“那九大魔功,當真在八年之前,就已有兩種出現在江湖上,傷人無數麼?”
宏果禪師接道:“貧僧曾經目睹,此乃千真萬確之事!”
石承先點頭道:“這麼說來,九大魔功果然是洩漏不少在江湖中了,但不知軒轅豪怎生解說?”
宏法禪師道:“此事經過,貧僧曾聽掌門恩師說過,軒轅豪並未練那九大魔功,也未將九大魔功交給別人過目,是以,他根本不相信那傷人的武功,乃是九大魔功之中的武功!”
雷剛道:“結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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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宏法禪師道:“沒有什麼結果,軒轅豪既然不肯相信,多說自然沒有用處的了。”
石承先道:“掌門人,究竟那傷人的武功是真的九大魔功,還是假的九大魔功呢?”
宏法禪師道:“是真的。”
宏果禪師接道:“這兩種傷人的功力,十分歹毒,貧僧行腳川西,曾經目睹那人在中了元陰蝕骨拳之後,全身痙攣的痛苦之態,叫人為之心寒。”
石承先一怔道:“是元陰蝕骨拳麼?那只是在九大魔功之中,實是最最差勁的一種了。”
宏法禪師呆了呆道:“小施主知道那九大魔功不少啊!”
石承先微微一笑道:“略知一二,貽笑方家了。”
宏果禪師卻皺眉道:“小施主,那第二種九大魔功,貧僧雖然未能躬逢其會,但聽說乃是五毒玄煞,不知小施主可知道,這種武功在九大魔功之中,能列第幾位?”
石承先淡淡一笑道:“比那元陰蝕骨拳稍為凶狠一籌,如要列位,應是倒數第二。”
雷剛瞧著石承先笑道:“公子,這些武功是不是都很惡毒?”
石承先道:“十分惡毒,若是不知解救之法,可謂中人無救。”
雷剛一怔道:“公子可知解救之法?”
石承先笑道:“很難說,小侄只怕無此能耐。”
宏法禪師高宣佛號,道:“阿彌陀佛,小施主這等口氣那是說知道破魔功的方法了。”
石承先依然未置可否的一笑,道:“掌門人,在下倒想知道,天愚長老又怎會知道先父可以與八荒魔劍軒轅豪一拼呢?”
宏法禪師乃是佛門高僧,石承先不願回答此問,他當然也不便再談了,當下應聲接道:“這事叫貧僧可就難以解說了,當年貧僧的掌門師尊,前去求見千毒公主,要她轉達九大魔功出世之事,請天愚師祖指示迷津。由千毒公主告知,如要制服八荒魔劍軒轅豪,除了甘布衣甘大俠之外,只有找那乾坤一劍石老施主了。”
石承先道:“這是千毒公主的意見,還是天愚長老的意見呢?”
宏法禪師道:“除了天愚師祖和千毒女檀樾自己,別人只怕是無法知道的了。”
雷剛沉聲應道:“老夫遲早要問出來的。”
聽他言下之意,似是對天愚長老和千毒公主有了仇視之心了。
宏法禪師暗自嘆息了一聲,道:“老施主,人之生死,皆屬天命,老施主這等記仇,端的不是福氣啊!”
雷剛冷冷接道:“是福是禍,不勞關心!”
石承先耳聽雷大叔的語氣又有些不對,連忙接道:“大叔,有許多事果真是並非人力所可挽回,咱們但求無愧於心,也就是了……”
宏法禪師合十道:“我佛慈悲,小施主真是大智慧的福星……”
餘音未絕,只聽的一聲蒼老的佛號傳入耳中,那一去甚久的慧因大師,正疾步走了過來。
雷剛性子之急,果真驚人,那慧因大師前腳剛剛踏進這室門,他已閃身攔了上去,喝道:“千毒公主是怎麼說的?”
慧因大師只所得呆了半晌,向宏法禪師道:“掌門人,雷施主怎知老衲是去見千毒檀樾?”
宏法禪師一派肅穆合十道:“師叔莫要見怪,本座已將千毒女檀樾之事,向石施主說明白了!”
慧因大師沉吟了一陣,嘆了口氣道:“掌門人既已說出,那也無可厚非了。”語音頓了一頓,目光在宏法禪師身上一轉,道:“宏果師侄是幾時來的?”
宏果肅容道:“弟子在師叔離去不久,便趕來此間。”
慧因大師道:“你身為監寺,久久不來初祖庵中察查,豈非有虧職守,疏於防範麼?”
宏果禪師臉色十分難看,低眉合十道:“師叔責備,弟子知錯,只是……只是……”
慧因大師冷哼道:“只是什麼?”
宏果禪師道:“那宏一師弟的個性……”
慧因大師不等他再說,喝道:“宏一乃是老衲弟子,他的個性如何,老衲比你清楚的多!”
宏果禪師道:“在師叔面前,宏一師弟十分溫馴,但離開師叔眼下,可就變成另外一個人了!”
慧因大師顯然不信,怒道:“老衲不信!”
宏法掌門突然接道:“師叔,宏果師兄說的不錯,那宏一師弟的為人,確是心貌不一,巧言令色,背了師叔,便判若兩人!”
掌門人也這麼說,頓時使慧因大師呆了呆,道:“劣徒果真這等欺騙老衲麼?”
宏果禪師長嘆道:“事關少林子弟聲望,弟子若非知道的十分明白,那也不會說出來的了!”
慧因大師白眉連連翕動,心中似是十分激動,終於長嘆了一聲,道:“掌門人,倘是那劣徒作出有損師門之事,老衲決不會容他的!”
宏法禪師合十道:“弟子也有責任,師叔不必激怒了。”
話音頓了一頓,接道:“師叔可曾見到師祖?”
慧因大師臉上,頓時露出笑意,道:“見到了!”
宏法掌門也似愁眉一展,道:“師祖可有指示?”
敢情,多少年來,天愚禪師從不跟寺中子弟們見面,如今竟是破格接見慧因,在他們心中,不但是樁十分重大之事,而且更有深長意義!
或許正如宏果適才與掌門人所料,天愚師祖大有重現蓮台之上,向寺中弟子宣示佛理可能。
慧因大師微微一笑,合十道:“師祖垂詢寺中之事甚詳,只是,並無任何佛諭要我等遵行。”
宏法掌門怔得一怔,道:“師叔未曾提到初祖庵之變麼?”
慧因大師道:“老衲怎會不說?只是,師祖對於此事只淡淡一笑,未置一詞!”語音頓了一頓,接道:“倒是千毒女檀樾卻說了不少話!”
宏法禪師道:“是關於澄因師叔之事?”
慧因大師道:“不錯,是關於初祖庵之事!”
雷剛急的陡喝道:“那千毒公主怎生說法?”
慧因大師嘆道:“千毒檀樾告訴老衲,武林亂像已現,少林慘禍在邇,澄因師兄失蹤,只是開始而已!”
雷剛皺眉道:“廢話!這個還要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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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7-31 14:50:28
四十四
宏法禪師續道:“師叔,千毒檀樾素來才智過人,她老人家只怕不會只說了這麼幾句吧!”
慧因大師沉吟了一陣,道:“這個……”
雷剛見他遲疑不語,心中老大不快,喝道:“老和尚,事無不可對人言,佛門弟子更該明白才對!”
慧因大師臉色微微一變,道:“老衲受教了,千毒檀樾果然指明那澄因師兄可能被囚之處。”
宏法呆了一呆,道:“被囚麼?”
慧因大師接道:“澄因師兄既是被人從‘坐關’之處擄去,自然是他人的階下之囚了。”
宏法禪師十分著急的問道:“師叔,千毒檀樾既知澄因師叔被囚之所,想必天愚師祖不會不知道啊!”
慧因大師道:“師祖自己不說,老衲不敢多問!”
宏果立掌接道:“師叔,澄因師叔有否生死之慮?”
慧因大師道:“千毒檀樾並未說明,但老衲瞧她言下之意,似是澄因師兄不會有性命之憂。”
宏果雙目一閉,道:“阿彌陀佛!”
雷剛皺了皺眉頭,冷冷一笑,道:“幾位似是不必多扯這些無關緊要的話了!”
石承先這時才向慧因大師抱拳見禮,道:“老禪師,在下有一件事,不知當不當問?”
慧因合十道:“小施主不必客氣,有什麼話,請說便是!”
石承先道:“那澄因大師囚居之處,老禪師方便說出來麼?”
根本不用石承先說,慧因大師就似已料到他會有此一問,當下微微一笑,接道:“老衲正要說出,澄因師兄囚居的地方,據千毒檀樾告知,仍在嵩山。”
在場的四人,倒有三人發出了驚哦之聲。
只有石承先並未吃驚,淡淡一笑道:“這就是了。”
言下之意,彷彿一切都在他料想之中。
宏法禪師道:“師叔,嵩山何處可困澄因長老?弟子不信本寺巡山弟子如此耳目不敏?”
慧因大師道:“千毒檀樾這麼說,想是不會有錯……”
目光在石承先身上一轉,接道:“小施主不知是否還想去找那澄因師兄相見?”
石承先道:“在下初衷,自是難以改變,尚祈大師能夠告知那澄因被囚的所在,在下就十分感激了。”
慧因大師道:“那倒不必,小施主,老衲對澄因師兄的安危,比你更為關切,即令小施主不去尋找老衲師兄,老衲也要自行前去……”
雷剛大聲道:“那很好,你就快說出來吧!”
慧因大師道:“據千毒檀樾相告,澄因師兄眼下正被移居在嵩山太室峰頭的一處石洞之中。”
此言一出,宏法掌門人忽然一驚道:“在太室峰上?咫尺之間,怎地我們一點都不知道?”他似是覺出自己所說,實屬多餘,是以語音一頓,接道:“師叔,千毒檀樾可曾說明那擄走澄因師叔之人是誰?”
慧因大師合十低眉應道:“說過了,只是……”他有著為難之色,竟而住口不往下說。
宏法禪師道:“只是什麼啊?”
慧因大師道:“老衲有些難以相信。”
宏果接道:“師叔怎麼不相信呢?那千毒女檀樾向來言無不中,師叔若是不信,必是有著原故?”
慧因大師道:“不錯,果然其中有了使人難以相信的原因,使老衲覺得難以完全相信。”
石承先目光一轉,道:“大師如此說法,莫非此乃是少林寺中的子弟所為麼?”
慧因長嘆一聲,道:“小施主說對了!”
宏果濃眉忽然倒豎,沉聲道:“會不會是那宏一師弟所為?師叔,千毒檀樾她……”
慧因顯然仍舊在替他的弟子護短,聞言怒道:“你有什麼證據,指出那宏一作出這等逆行?”
宏果怔得一怔,道:“這個……弟子不過是想當然耳。”
宏法禪師高喧了一聲佛號道:“師叔不必動怒,宏果師兄素來耿直,疑及宏一師弟,亦屬人之常情。”
慧因大師呆了一呆,道:“這麼說,掌門人也有些疑心你那宏一師弟的為人了?”
宏法禪師道:“師叔誤會了,弟子認為,在我們未曾見到澄因師叔之前,休說身為初祖庵主持的宏一師弟,涉有嫌疑,就是連我們似也難脫糾紛,誰敢擔保你我不是擄走澄因師叔之人。”
慧因大師根本未曾料想到宏法會有這麼一說,剎那之間,臉色大變,期期艾艾的說道:“掌門人……”
顯然他一時之間,業已想不出適當之詞出口!
雷剛忽然冷笑了一聲,道:“公子,老奴認為,咱們可以走了。”
石承先道:“大叔,咱們不是要跟他們幾位大師一道前去麼?”
雷剛道:“不必了!”語音一頓,接道:“咱們只要見到那澄因大師,問明當日之事即可,如是跟他們一道同走,這其間就難免又要惹上別的糾紛了。”
石承先心知雷剛說的不錯,但他卻與雷剛的想法稍有不同,少林經此大變,可謂是近年來少有之事,必然會在武林之中掀起軒然大波,是以,他覺得自己不妨借此機會,助那少林一臂之力,怎知此後自己行道江湖之日,不也要借助於他們呢?轉念至此,不禁微微一笑道:“大叔,武林中人,應是管那武林中事,少林逢此大變,我們怎可置身事外?”
雷剛呆一呆,道:“公子,此事咱們劃不來。”
石承先道:“小侄已經決定了,大叔莫要多講。”語音一頓,向慧因大師道:“你們幾時前去那太室峰頭的石洞?”
很明顯,石承先是真心跟他們合作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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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慧因、宏果二僧,臉上充滿了感激神色,宏法禪師更是合十低眉,喃喃唸佛,道:“小施主這般盛情,貧僧只有容圖後報的了。”
石承先道:“掌門人不須如此,在下只希望掌門人頒下佛旨,早些前去搭救澄因長老!”
宏法撣師道:“貧僧這就傳令下去……”掉頭向宏果道:“請師兄回轉大殿,擊動鐘鼓,合集十名宏字輩師弟,隨我等前去太室!”
宏果合十道:“小兄謹遵法諭……”轉身大步而去。
但他剛走到那初祖庵的佛堂中,就陡然停下身來,敢情,那佛堂之中,已站滿了拿刀持劍的武林人物。
宏果禪師心中可吃了一驚,但他卻不失高僧風範,目光在那為數多達二十名以上的勁裝人物身上一轉,驀然大喝一聲,道:“你們是什麼人?”
他這聲大喝,用意正是在告訴尚在那石室之內的石承先等人,果然,室內幾人,聞得宏果暴喝之聲,神情為之大變,雷剛一語未發,掉頭搶先奔了出來。
石承先,宏法掌門,和那慧因大師互望了一眼,便也緊隨在雷剛身後,奔入佛堂之中。
舉目望去,原來這些人中,有一半皆是僧侶。
石承先一怔之下,暗道:“這些僧人,不知是否也是少林子弟……”
耳中卻聽得那宏果禪師大笑道:“想不到我少林門中,竟然有了這麼多的叛徒……”
笑聲淒厲,他顯然是看出了那十多名僧人,多是少林子弟,一時悲憤難禁,怒極而笑。
石承先暗道:“原來這些僧人真是少林子弟!無怪這身為監寺大師的宏果,會這等生氣了!”
思忖之間,慧因大師已高喧了一聲佛號,沉聲道:“掌門人在此,少林子弟還不上前拜見?”
那十多名僧侶,雖是背叛了少林,但掌門人的地位,在他們心目之中,仍然有著無比的崇敬,是以,慧因大師話音一落,他們果真移步上前,就待叩拜。
宏法禪師那鐵青的臉色微霽,剛要合十說話,只聽得一聲冷笑,打那一群人中傳了出來,道:“宏法業已失去掌門禪令,你們怎可叩拜?”
語音雖不冷酷,但那群少林僧人,卻很聽話,當真退了回去。
宏法禪師聞言,呆了一呆,心中暗道:“那掌門禪令,明明供奉在方丈靜室後面的佛堂中,此人怎會說我業已失去?”
轉念之間,正想喝問,只聽得宏果禪師大喝一聲道:“一派胡言,掌門人綠玉禪杖,好端端的供在方丈之中,誰說已經失去?爾等身為少林子弟,見了掌門不拜,反倒聽信外人讒言,欺師滅祖之罪,你們承當得起麼?”
那群僧人聽得宏果監寺之言,一時間人人變色,但卻又趑趄不前,神情看上去十分可笑!
石承先在旁,心中大感不安,那天愚大師果然沒有說錯,少林浩劫已現,武林大亂,當真迫在眉睫了,自己恰在此時出道,莫非冥冥之中,確有定數?
這時,那位先前阻止少林僧侶上前拜見掌門的人,正閃身越眾而出,原來是一位年在四十上下的文士。
此人神情顯得甚是冷漠,但舉止之間,卻是從容不迫,面對少林現任掌門,絲毫不露急躁之色,當是有所備而來的了。
他目光有如冷電一般,在宏果禪師身上一轉,微微一笑,道:“你是少林監寺宏果麼?”
宏果道:“不錯,施主怎麼稱呼?為何在我少林聖地妄肆言吐,煽動佛門弟子叛道滅師?”
中年文士淡淡一笑道:“在下姓藍,單名一個羽字,幾位定然覺得十分耳生,是麼?”目光電掃在場諸人,忽然哈哈一笑,接道:“但如在下提出一人,各位一定是知道的了。”
藍羽名號,果然連那見多識廣的慧因大師,也從未聽人提過,是以,那中年文士報出名姓之後,人人臉上,俱都是一片茫然不知的神色!
但他補上一句之後,那慧因大師立即喝道:“什麼人,老衲識人雖多,但武林中無名鼠輩,老衲卻是向不入耳!”
藍羽依然滿臉含笑,道:“大師好說,此人只怕並非是,武林之中的無名鼠輩哩!”
慧因大師道:“說出來!”
藍羽道:“佛門弟子宏一是也!”
慧因大師頓時呆了一呆,道:“宏一麼?那是老衲的劣徒!”
藍羽笑道:“算不得武林鼠輩吧?”
慧因想都沒想,接道:“當然不是——”話一出口,方自想起那藍羽這話乃在譏諷自己,憤怒之下,連忙改口,喝道:“那劣徒現在何處?”
宏法禪師這時正也開口問道:“宏一乃是本座師弟,施主與他相識,定然知道他的下落了。”
藍羽從容的一笑道:“至交莫逆,日日相聚,在下怎會不知他的下落呢?兩位問的真有些多餘!”
此人鎮定工夫,不由得令人佩服!
慧因大師道:“劣徒現在何處?快快叫他來此……”
敢情他已怒極,故而言語顯得過份激動。
藍羽陡然哈哈一笑道:“大師如此急躁,不嫌有失少林高僧的聲譽麼?那宏一大師即將接任貴寺掌門,大師身為宏一授業傳薪的尊長,今後地位之尊,在少林寺中,可稱首屈一指,是以在下愚見,大師還得多在涵養兩字上,下些工夫才好。”
這一番話,挑撥、譏諷、威脅、利誘、無所不含,一時之間,只說得三位少林僧人,半晌作聲不得。
石承先劍眉一皺,暗道:“這藍羽惡毒的很,總得想個法子,挫挫他的盛氣才好……”低頭尋思,並未說話。
老僕雷剛瞧見公子沉吟不語,知道他在思索什麼重大之事,當下禿頂一揚,朗朗笑道:“好一張利口,老夫歎為觀止。”
藍羽一頓話,把少林掌門等三僧說的啞口無語,心中正十分得意,此刻耳聞雷剛之言,不禁冷笑了一聲,道:“老匹夫,你是少林寺的什麼人?”
雷剛道:“朝山拜佛的香客,是你娃兒的祖宗。”
敢情那藍羽一句老匹夫,大大激怒了這烈火性子的老僕,剎那間,罵人的話兒,脫口而出。
藍羽從容的神情,忽然間消失殆盡,冷漠的臉上,泛出一片紫氣,雙目冷電四射,大喝道:“老賊,你敢佔我藍羽的便宜,那是在自尋死路了!”
一閃身,迎面就是一掌,拍向雷剛。
雷剛大笑道:“好啊,老夫只道你真那麼君子呢!原來也不過只是會佔別人的便宜的小人而已……”錯身一轉,同時反手一拍,回擊向藍羽腹部地位。
過山拳本來就是宜於攻遠,雙方相距丈許,那藍羽的掌力剛到半途,驀然感到一股無聲無息的潛力湧上身來,心中大吃一驚,駭得連忙躍退五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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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7-31 14:50:46
四十六
雷剛冷笑了一聲,道:“你怎麼不接老夫一拳試試?難道見了祖宗,膽子就變小了麼?”
藍羽心中忖道:“這獨臂老人的拳力十分怪異,自己如是不能在三招之內將他擊傷,今日之事,就難有善果了!”
尋思之間,暗暗提聚了一口真氣,口中接道:“閣下武功不凡,應是江湖上很有名望之人,藍某向來不喜與那無名之輩動手,閣下最好是報上名來……”
雷剛並不知道這藍羽乃是在藉著說話的時機,在暗中運氣凝聚毒功,當下大笑連聲,道:“老夫如是不告訴你,只怕你做了鬼也不甘心的了!”笑聲一頓,接道:“霹靂神翁雷剛……你聽說過麼?”
藍羽搖了搖頭,他自是未曾聽說過。
石承先在旁幾乎笑出聲來,他沒有想到,這位忠義過人的雷大叔,也會尋別人的開心,給自己加上了一個“霹靂神翁”的雅號,逗得藍羽發愣。
雷剛瞧著藍羽神色茫然,不禁大笑道:“怎麼樣?老夫猜的出,你是個十足的孤陋寡聞之徒……”語音略頓,陡然獨臂一揮,暴聲喝道:“姓藍的,你且再嘗嘗老夫的霹靂神拳滋味。”
過山拳被他改叫霹靂神拳,倒也相當恰當,但見一股強烈的拳風,匝地湧向藍羽。
那藍羽藉此時機,業已調運了自己的指力,只見他雙目凶光乍現,冷冷地哼了一聲,抬手向雷剛發出一指。
這一指來的無聲無息,正與雷剛那拳力有異曲同工之妙,錯非雷剛拳力發出在先,只怕藍羽這一指,就斷送了這位老僕一條性命。
饒是如此機緣湊巧,雷剛的拳力,正好是封擋藍羽指力的唯一武功,但雷剛仍然有些承受不住一般,在藍羽指力擊中自己左肩之際,悶哼一聲,連連退了五步。
石承先大吃一驚,上前一把扶住雷剛,急道:“大叔,你老可是受了他的暗算?”
雷剛雖然吃了暗虧,但因藍羽的指力,已被自己過山拳力,化去了十之七八,是以並未傷及要害,聞言接道:“不要緊,老奴傷的不重,只是這姓藍的指力,有些怪異,公子莫要忽視……”
石承先心中暗道:“看來這姓藍的果然練有獨門武功,否則,他怎能傷得了雷大叔?”轉念之間,低聲接道:“小侄記下了,大叔最好運氣默察一下傷勢,不知對方指力之中,是否有毒……”
雷剛道:“公子,那姓藍的也傷的不輕呢!”
敢情那藍羽雖然一指擊退了雷剛,但自己卻也被雷剛的過山拳撞的立足不牢,蹌踉間倒退了七尺。
雷剛的拳力雖猛,卻無陰功奇毒,是以藍羽雖然被撞的氣血翻湧不已,略一調息,已告還元!
石承先劍眉一揚,接道:“大叔,小侄先將此人拿下,你試試對方指力,是否有毒……”一轉身,大步向藍羽行去。
這時少林掌門人宏法禪師已移步行至雷剛身旁,探手自懷中掏出一顆淡黃色的丹丸,遞給雷剛,道:“施主快快服下此丹,貧僧覺出那藍羽的指力,甚是奇怪,頗似傳聞中的魔功一種,千萬大意不得!”
雷剛聞言,怔了一怔,伸手接過靈丹,也不客氣,納入口中,這才笑道:“多謝掌門人!”
宏法禪師道:“施主為了少林之事受傷,貧僧已是不安,施主再要言謝,可就太……”
餘音未絕,忽然聽得石承先冷笑之聲傳來,道:“閣下竟敢在少林傷人,膽子不小啊!”
藍羽眉頭一皺,喝道:“你是什麼人了這等小小年紀,居然也敢代那少林僧人出頭,我看你是有些活的不耐煩了!”
石承先淡淡一笑道:“在下石承先!”
藍羽似是被石承先這等從容神態所鎮,怔了一怔,道:“石承先?無名之輩,藍某眼生的很!”
石承先道:“藍羽,你的指力中有毒麼?”
藍羽略一沉吟,驀然大笑道:“中人必死無救,那自是蘊含巨毒的了。”
石承先聞言,暗道:“如是指力有毒,為何雷大叔似無中毒之兆?”當下冷冷一笑,道:“閣下指力既含巨毒,為何石某雷大叔並未如你所言,必死無救?”
藍羽心中暗道:“我那指力本是中人無救,只因那獨臂老兒的拳力怪異,竟將我的指力化去十之七八,自然不能傷人的了……”但他口中卻不說明,反倒故作大方的冷笑道:“藍某既無傷他之心,只用了三成指力,當然不會致人於死!”
石承先顯然有些不信,但因他尚未想出其中的原故,是以無法指責其非,只能淡淡一笑接道:“這麼說,是閣下心存忠厚,不曾下那毒手的了!”
藍羽道:“不錯!”
石承先目光一轉,心中忖道:“明明他是在故作大方,但我卻找不出原因何在,看來只好試他一試了!”心念一定,喝道:“閣下的盛情,石某謝了。”
藍羽接道:“不必,只要你們答應退出這場是非,藍某就格外開恩,放你們一老一少離去!”
其實,藍羽這等做作,還是為了雷剛那過山拳正是他這套指力的剋星,否則,以他為人,怎會饒人不死!
石承先在心中卻另有一種想法,他並不知道藍羽用意乃是怕那雷剛的拳力,只道他不願外人介入他們控制少林之事,是以搖頭一笑,道:“閣下倒是大方的很啊!可是在下不是那等由人揮之即去之士!閣下的心意,只怕是白費了。”
藍羽心中暗暗一驚,忖道:“這小子不肯離去,到是棘手的很……”尋思之間,便忘了說話。
石承先心中一動,暗道:“莫非他畏懼我們介入麼?”剎那間未再深思,脫口笑道:“閣下,在下不才,倒想先領教閣下幾手絕毒的指力。”
藍羽猛然一震,尋思道:“這小於居然指名要較量我的指力,八成是有所仗恃了。”當下接道:“你與少林寺的和尚有什麼關係麼?”
色厲內荏之情,表露無遺。
石承先心中暗笑,口中卻道:“沒有任何關係,只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而已!”
藍羽大感意外的道:“閣下小小年紀,這份豪氣,到叫人欽佩,只是藍某為你可惜!”
石承先笑道:“可惜什麼?”
藍羽道:“不知輕重,不識利害。”
石承先道:“閣下不嫌言過其實麼?”
藍羽道:“你是一定要趟這次渾水的了?”
石承先道:“不錯!”
藍羽一時之間,弄的有些下不了台,凶心一起,喝道:“你既不認好歹,藍某隻好叫你知道我的厲害。”
石承先淡淡一笑道:“在下求之不得……”
說話之間,忽然震腕拔出肋下寶劍,寒光一閃,快逾驚虹電掣一般,直刺那藍羽的咽喉。
藍羽駭然一震,一撩長衫,探手取出一支黃澄澄的金筆,斜退一步,橫敲石承先寶劍。
石承先劍勢忽而一頓,笑道:“你怎不用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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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1 13:11:39
四十七
藍羽在目睹石承先出劍攻敵的那一式快捷身手,心中大吃了一驚,未暇深思,便拔出了金筆。
此刻,石承先這麼,一問,到叫他大為尷尬,呆得一呆,道:“這個……你手中寶劍,鋒利無比,藍某如是憑那血肉之軀的指力,對付你的寶劍,豈不是大大吃虧了麼?何況……”他冷笑了一聲,頓了頓語音,接道:“藍某的指力,宜遠攻不宜近攻,你想要藍某吃虧,那可是辦不到!”
石承先大笑道:“原來閣下理由如此之多……”一回手,寶劍還入鞘中,冷冷的哼了一聲,接道:“閣下收起金筆,區區就以一雙肉掌,領教一番吧!”
藍羽心中大喜,但表面上,卻是裝的若無其事,慢吞吞的將金筆放在衣襟內,苦笑道:“你的豪氣,倒是藍某生平僅見。”
石承先縱然閱歷不深,但他瞧的出這位藍羽言不由衷之意,當下心中可是暗暗有了警覺,冷笑道:“很好!”舉手一掌,拍了過去。
藍羽目光一轉,道:“好掌法!”
五指一曲,迅快的扣向石承先右腕,左臂一圈,揮拳直撞石承先前額。
這種招式,大出常規,石承先若非一身武功,當真高明,那一拳準要挨得結結實實。
在藍羽的想法中,石承先縱然能避開五指,但准避不過一拳,是以他拳指擊出,臉上立即露出了陰狠的冷笑!
石承先固然吃了一驚,但他卻能臨危不亂,掌心一翻,極快的由下往上一揚,無巧不巧,恰到好處的按住藍羽肘彎部位,暗勁驀吐,將那藍羽震的倒退了七尺有餘,不但避開了藍羽的一拳,而且還擊退了對手,這等應變之快,只瞧的宏果禪師連聲叫好。
藍羽幾曾料到,石承先的掌法如此神奇!一時輕敵,幾乎弄到灰頭灰臉,羞怒之下,不禁凶心乍起!
但見他兩眼之中,殺機倏現,冷冷地哼了一聲,道:“小小年紀,果是有著過人的武功,藍某欽佩的很!”
說話之間,已然連集了全身功力,話音一落,猛然大喝一聲,舉手一指,向石承先遙遙點來。
宏果禪師陡然在旁失聲大叫道:“三絕裂心指!這是九大魔功之一……”
石承先原本來把藍羽這一指放在眼中,瞧他一指點來,正待揮拳擊出,就他如意的想法,那是自己的掌力,定可將他的指力化解!
但宏果禪師喝叫之聲入耳,石承先頓時臉色大變,那抬起的右手,閃電一般抓向脅下劍柄,錯身移步,但見一片晶光漩舞,咫尺間,不見一絲人影!
宏法掌門人但感那劍氣之強,逼人眉宇,僧衣下襬,竟是無風自動,不自覺的退了一步。
那藍羽的指力,遇上了石承先密如氣網一般的劍氣,頓時失了勁道,波的一聲,炸散開去!
只聽得那群僧侶,驚叫一聲,紛紛向四周退避,顯然對藍羽指力被撞回,不僅感到驚訝,抑且甚是恐懼。
那藍羽自己,則是臉色慘變,厲嘯一聲,飛身躍起,一連兩個起落,就打那首院之中,越牆遁去。
隨他同來之人,似是未曾料到,他會丟下自己等人不管,獨自一人遁去,一時之間,驚叫聲中,紛紛向初祖庵外逃去。
宏果禪師目睹那藍羽業已遁走,驚神略定,再瞧那批叛寺的少林弟子,正隨著另外幾人逃走,不禁心中大怒,暴喝一聲道:“少林叛徒,給我留下……”
人隨聲起,電掠而去,眨眼間,已然卓立庵牆之上。
那慧因大師也恰在此時一躍而前,擋住了那群僧人的去路,沉聲喝道:“爾等身為少林子弟,竟然受人教唆叛教,實是罪大惡極,但我佛慈悲為懷,爾等如能及時悔悟,老衲願向掌門人說情,從輕發落爾等……”語音略頓,目光在那群尚存猶豫的僧侶冷哼了一聲,接道:“還不趕快跪下領罪麼麼?”
或許是慧因大師乃是長老身份,平日甚有威嚴,話音甫落,那群少林僧人當真跪下了十之七八。
宏果禪師這時立在庵牆之上,一迭連聲的怒喝不已,掌拍、拳擊,不瞬之間,已攔截了八名勁裝大漢,其中有五人是傷在他掌力之下,跌在院中。
雷剛自是閒不住,他目睹宏果禪師攔下了八名,獨臂一振,也搶了出去,一連發出六拳,擊倒了五人。
隨同藍羽來此的數十人中,除了十多名少林弟子,被慧因大師喝留下來,宏果、雷剛又截留了十三人之外,逃出初祖庵的,只不過三人而已。
石承先收劍入鞘,緩步走到慧因大師身旁,看了那十四名跪在地上的少林叛僧一眼,低聲道:“大師,這些貴寺的僧眾,你老可都認識麼?”
慧因合十道:“少林弟子,多達千人,老衲所識,不過五百,只怕難以人人皆識……”語音一頓,目光又射向那十四名僧人,接道:“這十四人中,老衲只認得三位而已!”
石承先道:“晚輩有一件事,想有勞大師!”
慧因道:“小施主請講!”
石承先道:“宏果禪師適才曾說那藍羽施展的指力,乃是九大魔功的‘三絕裂心指’,此事不知是真是假,晚輩相信這幾位師父,必然知曉一些內情!”
慧因道:“小施主可是要老衲代為查詢麼?”
石承先道:“正是想煩請大師一問?”
慧因連連點頭道:“老衲自應效勞……”
敢情石承先自己不問,而要轉請慧因大師代為查問,正是尊重少林寺的顏面,慧因大師焉有不明白的道理?
是以,他回答得既爽快又謙虛,正是感激石承先這等留下情面的盛德之意。
慧因大師頓了頓話音,向那跪在地上一名僧人喝道:“元化,石施主說的話,爾可聽清楚了?”
原來這名僧人,乃是現下寺中的第三代元字輩中的弟子,法名元化,算起來,乃是比因字輩晚了兩輩。
這時,那跪在僧眾群中一位年歲較大,容貌清癯的中年僧人,一臉痛苦之色,合十拜答道:“師叔祖相詢,弟子不敢隱瞞,那藍施主的毒指神功,正是那九大魔功中的‘三絕裂心指’!”
慧因大師和石承先同時呆了一呆,想不到那藍羽所施展的指力,當真是流傳到江湖上的九大魔功之一,吃驚之餘,竟是互望了一眼,忘記說話!
這時宏法掌門人也走了過來,聽得那元化之言,忍不住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道:“師叔,天愚師祖的暗示,似乎已然應驗了!”
慧因大師閉目合十,低聲道:“掌門人說的不錯,九大魔功流入武林之中,本就是十分不祥之事,而今竟然在我少林寺中再現,確是叫人憂心如焚……”語音頓了一頓,接道:“掌門人,此事既然牽涉到九大魔功出世,只怕……只怕……不是我少林一派的恩怨,而是涉及整個武林同道的了!”
宏法肅容道:“師叔說的是,弟子也是這麼想的,但眼下的情況,卻是先由我少林而起,不論怎麼講,我少林子弟是必須查明其中陰謀所在的了!”
石承先微微一笑道:“掌門人,此事既然關係到整個武林,在下自然是要算上一角,掌門人如有差遣,在下定然盡力以赴!”
宏法禪師合十道:“固所望也,不敢請耳!小施主這份維護武林之心,貧僧感激萬分!”
石承先道:“大師言重了!”
說話之間,雷剛和宏果禪師也已走攏了過來,宏果目光在元化身上一轉,兩眼之中,怒意忽現,喝道:“元化,你好大的膽子!”
元化低下了頭,半句活也不敢回答!
宏法苦笑了一聲,道:“師兄,這事莫要過份責怪他們了!”
宏果怒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我少林寺名列武林第一大派,如是這縱容叛教弟子之名傳揚出去,今後又怎能在江湖上立足?”
宏法道:“師兄所見,乃是常情之下所發生的事態,但今日之事,與那常情有些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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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1 13:11:46
四十八
第七回 秘窟見奇事
宏果道:“有什麼不同了?”
宏法道:“師兄眼見到那藍羽施展的指力,乃是三絕裂心指,試想,什麼人能在九大魔功之下,不為了一己性命,苟生求全呢?”
宏果怔得一怔道:“掌門人,你是說元化等人,是在他們脅迫之下,不得不爾麼?”
宏法道:“不錯!是以師兄不須過份怪責他們!”
宏果一時之間,竟是無言以對,沉吟了一陣,道:“這……不是有違祖訓,便宜了他們了?”
宏法掌門人長嘆了一聲,道:“師兄,立法之意,即在要寺中弟子莫要枉法,罰即無罰,師兄應是明白!”
宏果道:“掌門人與人為善之旨,小兄欽佩的很!”
雷剛這時本在跟石承先低聲說話,聽得那宏果之言,不禁頓住了與石承先的談論,哈哈大笑道:“到底是出家之人,慈悲為懷,但這等叛師重罪,皆可寬恕,老夫活了這麼一大把年紀,可還真是頭一遭聽說!”
雷剛這幾句話的用意,究竟何在,連石承先都想不出來,剎那之間,只見那元化等僧人,個個怒目瞪視著雷剛,宏果、宏法、和慧因大師則茫然的瞧著雷剛,半晌不知應該說什麼才好!
石承先覺出眼下情景的尷尬,心念一轉,笑道:“在下忽然想起一件事來了!”
果然,他這麼一說,當真消除了眼下的尷尬,宏法大師道:“小施主,什麼事?”
石承先道:“這批人應該怎麼處置?”
宏法禪師感激的望了石承先一眼,轉頭向宏果道:“師兄,這批人就請師兄照顧一下了!”
宏果合十道:“小兄遵命I”轉身出庵而去。
石承先見宏果帶著一夥叛徒去後,向宏法大師微微一笑道:“掌門人,貴寺澄因大師的安危,眼下只怕甚是可慮了!”
宏法一怔,忖道:“澄因師叔的安危,本來就是可慮,他怎地說是眼下才甚是可慮呢?”但口中卻接道:“小施主這是何意?澄因師叔落入他們手中,本來就是十分可慮之事啊!”
石承先道:“不然,如是他們來此大獲全勝,澄因大師自是不會有什麼問題,此刻那藍羽慘敗而歸,這結果就有些不同的了!”
宏法禪師驚哦了一聲,道:“是啊!小施主說的果是十分有理,澄因師叔眼下確然安危可慮了!這……這……”
雷剛似是因為自己適才那幾句話說的大夥兒心中都非常難受,覺得有些抱歉,此刻應聲接道:“掌門人,既然你也知道澄因大師的安危可慮,咱們又何必呆在,這初祖庵中窮泡呢?依老夫之見,不如趕去太室救人要緊!”
宏法掌門人沉吟道:“這個麼?貧僧認為不宜莽撞前去……”
雷剛道:“救人如救火,你們真是迂的可以!”
慧因大師接口說道:“掌門人,老衲有一句話,不知該不該說將出來?”
宏法合十道:“師叔請講!”
慧因道:“雷施主之言,沒有說錯,咱們應該立即趕去太室,搭救澄因師兄才是I”
宏法道:“弟子本要前去,只是,這等大事,弟子似是應該先去羅漢堂中恭請幾位長老商量一下!”
慧因大師道:“事在緊急,老衲認為救人第一……”
宏法禪師因是身為一派掌門,顧慮的事自是較多,聞言依舊在搖頭,合十道:“師叔,弟子身為一派掌門,不便冒失行事,尚盼師叔見諒……”語音一頓,接道:“何況澄因師叔被困,已非一日,縱然要緊,也不急在這一時三刻啊!”
慧因大師倒是一時為之語塞,無言可駁。
雷剛冷笑了一聲,道:“不錯,大和尚身為一派掌門人,行動自是不能那等方便,但老夫與少林並無干係,大概用不著也要等你去召集長老會了!”
笑聲一斂,掉頭向石承先道:“公子,老奴想跟公子兩人前去那太室峰一行,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石承先呆了一呆,道:“這……使得麼?”
敢情,石承先也有此意,只因礙於少林門戶之見,未便啟齒,怕那宏法掌門為難!
雷剛接道:“當然使得!”
石承先回顧了少林掌門一眼,道:“掌門人,在下如是與雷大叔去至太室,不知是否不便?”
宏法掌門人苦笑道:“施主要去,貧僧怎敢攔阻?只因兩位路徑不熟,倘是有什麼失閃,那就是貧僧的罪過,小施主何不多等一會兒呢?”
石承先道:“這個,掌門人倒不用放在心上,在下與雷大叔雖是路程不熟,但也不會那等不濟事!”
宏法禪師臉上頓時有些不安,接道:“小施主莫要誤會,貧僧絕無輕視施主之意!”
慧因大師忽然在旁合十道:“掌門人,老衲心念澄因師兄,甚願為兩位施主引路,前去太室峰,尚祈掌門人恩允。”
顯然他乃是排解了宏法掌門人的尷尬之境!
宏法掌門人道:“師叔用心可感,弟子怎敢阻撓?倘望師叔一切小心才是……”
雷剛瞧他們話已說定,當下大聲道:“公子,咱們該走啦I”轉身大步出庵而去。
石承先向宏法禪師略一沉吟,陪同慧因大師,也魚貫走出了初祖庵!
抬頭望去,只見那雷剛正站在山邊小徑之上,呆呆的對不遠之處的一塊巨石發愣!
此時已是初更時分,四下極暗,淡淡的幾點星光,隱隱約約的閃爍在疏雲彎月之間,雖然石承先目力甚好,但也無法瞧清楚那十丈之外的事物!
慧因大師的目力,更不比石承先,那雷剛停身之處,遠在十丈出頭,他自是難瞧得出其中道理何在!
就在兩人一怔之際,雷剛也已回頭向他們招手,大喝道:“公子,你快些過來瞧啊!”
石承先向慧因大師低聲道:“大師,咱們過去吧!”說話之間,兩人已快步趕了過去!
只見那雷剛身前,有著一塊高約七八尺的方形青石,青石之上,正端端正正的躺了一個四十出頭的文士。
那一身衣著,倒是十分熟悉,彷彿在哪裡見過!
石承先皺眉道:“大叔,這人是誰?怎會躺在這裡?”
雷剛長長的吁了一口氣,道:“公子,他是藍羽!”
石承先、慧因大師兩人同是一呆,道:“是他……”
雷剛接道:“公子,老奴奇怪,那藍羽受驚而退,並未負傷,不知怎地會倒臥在旁,似是人事不知呢?”
慧因大師閃身上前,默察了那藍羽一眼,失聲道:“小施主,這姓藍的被人點了穴道啊!”
石承先這時也瞧出那藍羽乃是被人用重手制住了睡穴,是以倒也睡得十分甜熟,雷剛未曾詳查,才會錯認為他被人所傷,躺的人事不知。
慧因大師話音一落,石承先不覺的皺眉道:“這藍羽的一身武功不弱,此人能夠不見搏殺,便點了他的睡穴,足見此人武功,高出藍羽甚多!”
經此一說,雷剛似是有些不信的接道:“公子,老奴有一件事沒有想通,如是公子說的不錯,那人為何點了藍羽睡穴,竟然置他不顧而去?”
顯然,他並沒有把他心中要說的意念說明白,所以,只把慧因大師聽得茫然不解,忖道:“這有什麼難解呢?那人也許只是跟他開開玩笑啊!”
但他口中卻不便這麼說出來,只靜靜的瞧著石承先,看他的看法,是否與自己想的一樣!
石承先聞言,笑道:“大叔,你可是說那人既與藍羽有仇,為何不曾傷他,是麼?”
雷剛失笑道:“老奴正是此意!”
原來雷剛並拿不定那點了藍羽穴道之人,是否與他有仇,這時經石承先一提,他才想起來了,自己果真是這麼想,只是詞不達意而已!
石承先道:“小侄不同意大叔的看法。”
雷剛一怔,道:“公子不同意老奴之見?”
石承先道:“小侄以為,那人或許並非與他有仇!”
雷剛不解道:“如是無仇,制他穴道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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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1 13:11:53
四十九
石承先道:“那人武功既是高出藍羽甚多,必是武林中的奇人,奇人行事,自然有著不凡之處,小侄猜想,那人也許只是看到藍羽急忙奔逃,故意跟他開一個玩笑,大叔,你認為對不對?”
雷剛苦笑道:“這個麼?老奴越發的不解了!”
石承先道:“大叔,天下有很多事,是不能用常情去衡度的,小侄相信,那人一定別有用意……”語音一頓,忽然上前一步,伸手點了那熟睡之中的藍羽兩邊穴道,然後才拍活了他的睡穴!
那藍羽睡穴一解,頓時睜開了兩眼!
當他目睹站在自己身前的模糊身影,竟是那位不懼自己裂心指力的少年人,不禁心頭駭然狂震!
雙臂一使力,就待躍將起來,但他一口真氣,竟然提聚不起,整個的身軀,仍然躺在青石上。
藍羽大驚之下,略一尋思,這才覺出自己已然被人所制,落入對方的手中了!
剎那之間,雙目凶光頓杳,代之而起的,卻是一臉絕望之容,眼簾一垂,閉上了雙目。
石承先微微一笑,道:“藍羽,你已被在下點兩處穴道,除了在下自己,天下無人能夠替你活穴,你大可不必妄費心機,想暗暗調氣衝穴了!”
敢情那藍羽閉上雙目,乃是想自解穴道。
石承先話音一落,慧因大師口喧佛號,接道:“小施主,老衲想向他詢問幾件事,不知是否方便?”
石承先笑道:“大師儘管詢問,在下的點穴手法,並不妨害他說話!”
慧因大師臉色一沉,向藍羽喝道:“藍施主,老衲有幾句話要向你查問,望你能照實回答!”
藍羽睜眼看了慧因大師一眼,重又閉上了雙目,很顯然,他是不大願意回答慧因!
慧因大師冷哼一聲,道:“本寺長老澄因師兄,可是被你們擄去了太室峰?”
藍羽這回連眼皮都沒有抬只當沒聽見一般!
慧因大師白眉微皺,重又喝問了一遍,但藍羽依然裝作不知,慧因大師目光中忽然呈現了怒意,喝道:“藍施主,老衲再說一次,倘是施主再不回咎,可莫要怪老衲下那辣手了!”語音一頓,又重新喝問了一次!
那藍羽對慧因大師的恫嚇之詞,恍如充耳未聞,任令那慧因第三次問過,也依舊閉目不答。
慧因臉色一變,正待上前逼令藍羽說話,旁邊早惱了雷剛,獨臂一揚,拍的一聲,一掌摑在藍羽臉上,五根粗大的指印,頓時腫起老高,口中同時喝道:“姓藍的,你如是再裝啞不答,老夫會讓你嘗夠人間千般痛苦,世上萬種慘遇!”
那藍羽穴道被制,混身使不上勁,雷剛這一掌,只打得他眼中金花亂冒,痛徹心脾!自從出世以來,還沒受過這等活罪,一時之間,心口相論,知道雷剛說的不是假話,自己如是不答他所問,很可能真要吃盡苦頭!
動念之間,恨恨的應道:“不錯,那澄因和尚果然已被請去太室峰上。”
雷剛見自己只要一巴掌就將他打的不敢倔強,不禁大為得意,朗朗笑道:“好啊!老夫只道你真是個銅澆鐵鑄的漢子呢?原來也挨不起老夫一掌……”
山野靜寂,雷剛的笑聲直傳十里開外!
慧因大師卻眉頭一皺道:“藍施主,老衲的弟子宏一呢?他可是也被你們擄去了?”
藍羽冷冷接道:“宏一禪師即將接掌少林門戶,你身為他授業師長,今後要享受不盡寺僧尊敬,說話怎可這等難聽?”
慧因皺眉道:“老衲哪裡說錯了?”
藍羽道:“宏一乃是本門七大使者之一,本門又怎會將他擄走?大師這個擄字就用的極其不當了!”
受制別人,竟然還敢這般說話,藍羽的膽量,可也真的不算小了!
慧因大師聞言,呆了一呆,道:“你們是什麼教?那宏一孽徒又怎會是你們的七大使者之一?”
石承先在旁也暗暗吃驚,忖道:“看來果真是有著一股強大的勢力,崛起於武林之中了……”
思忖之間,卻聽得藍羽冷笑道:“宏一登上少林掌門之座時,你自然就會知道其中詳情了!”
陡然,雷剛臉色一寒,大喝一聲道:“你說不說?”
五指如鉤,扣在那藍羽的脈門之上。
藍羽臉上神色慘變,他知道此刻只要雷剛略一用力,自己就會承受不了那份痛苦,當下咬牙道:“老匹夫,藍某死為厲鬼,也不會放過你!”
雷剛反倒哈哈大笑道:“很好,老夫等著你!”
笑語之間,五指略加三成力道,但見藍羽雙肩一鎖,額際汗如雨下,混身有如萬箭攢心一般難受!
雷剛接道:“姓藍的,你說不說?”
五指又加了兩成真力,直把那藍羽痛的連氣都要喘不過來!
石承先瞧的,心中似是有些不忍,低聲道:“大叔,你不松手,只怕他已無力回話了!”
雷剛怒視了藍羽一眼,喝道:“若非公子替你講情,老夫就叫你嘗嘗那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滋味!”
五指一鬆,藍羽如釋千斤重負一般,吐了一口大氣!
石承先上前一步,問道:“藍羽,你如是不想多吃苦頭,最好能照實回答適才雷大叔所問之話!”
藍羽閉上了眼,長長一嘆,道:“藍某落在你們手中,縱然不說,只怕也躲不過酷刑加身之苦了。”
雷剛道:“你明白就好!”
藍羽冷哼了一聲,接道:“老匹夫,如非這位老弟的為人忠厚,先前在那初祖庵中未曾傷我,現在又阻止你老匹夫下毒手,藍某寧可死在你這獨臂老殘廢手中,也不會說出半個字來!”
雷剛被他這一頓老匹夫罵得心中怒火上升,兩眼一瞪,就待發作,但他忽然想起,小主人查詢對方底細之事何等重要,倘是自己一時不忍,壞了藍羽的性命,斷了尋澄因大師的線索,豈非罪大莫贖了麼?一念及此,雷剛居然強忍了怒意,哈哈一笑道:“姓藍的,你駕得好!
但老夫看在你敬重咱小主人的面上,不再與你計較了!”
石承先聞言,感激的向雷剛道:“大叔,委屈你了!”
話音一頓,掉頭向藍羽道:“藍兄,承尊駕瞧得起在下,石某感激得很,但不知藍兄口中所稱的本門,是武林中的什麼門派?”
石承先這等客氣的稱謂,倒使藍羽有親切之感,當下接道:“老弟小小年紀,不但武功過人,而且心懷仁厚寬宏,實是藍某行走江湖廿年來所僅見的正人君子,假以時日,武林白道群雄,只怕無人可與老弟比擬了……”
石承先不容他再往下說,竟笑道:“藍兄莫要替兄弟臉上貼金了……”忽然伸手拍開了那藍羽的兩處大穴,接道:“藍兄,適才在下趁你睡穴被點之際,制了你兩處穴道,使你無從反抗,這等乘人之危的舉動,實非石某本心所願,藍兄仍然以正人君子四字,加在石某身上,實在叫石某大為慚愧……”長長吁了一口氣,又道: “藍兄,你穴道已解,說與不說,是去是留,一切悉聽尊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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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雷剛和慧因大師眼見石承先竟將藍羽的穴道解開,不禁大吃一驚,連忙運氣戒備,防著那藍羽猝然反擊,同時心中更是大大不以為然!
雷剛因為石承先乃是自己的小主人,雖然心中不滿,卻不便說什麼,但慧因大師卻無此顧忌,只聽他口唸佛號道:“小施主,擒虎容易縱虎難,老衲對小施主這等舉措,有些不敢苟同!”
石承先淡淡一笑,道:“老禪師,晚輩不過覺著因人成事,趁人於危,不是君子所當為,如是藍兄此刻要走,石某也許會出手一拼,硬要將他留下哩!”
藍羽這時已活動了筋骨,坐了起來,聽得慧因與石承先對答之言,不覺笑道:“兩位不必爭論,石老弟,你想知道什麼,儘管發問,藍某知道的事,一定相告!”
此語一出,慧因大師和雷剛同時呆了一呆,他們猜不透這藍羽居心何在?此時此刻,卻不便插言相詢。
石承先微微一笑,接道:“藍兄,在下只不過是要給你一個公平合理的機會,如是你覺著可以放手一拼,不妨拒絕兄弟所請……”
藍羽目光一轉,笑道:“不必了,老弟的劍法,藍某已見識過,勝負之機應在三與七之間,像這等只有三成勝機的苦鬥,藍某又何須自取其辱?”
石承先笑道:“藍兄不嫌太謙虛了麼?”
藍羽這時已跳下青石,抱拳一笑道:“老弟,藍某未便久留,你快些說出心中想知道的事吧!”
石承先忖道:“瞧他的神色,並非作偽,不管他居心何在,我也應該問上一問……”當下笑道:“藍兄這麼豪爽,到叫石某卻之不恭了!”語音頓了一頓,接道:“藍兄身在何門何派?”
藍羽道:“天香門。”
石承先也曾在恩師和雷大叔口中,聽過武林中的各大門派名稱,唯獨這天香門三字,卻是從未聽人提過!當下回顧了雷剛一眼,道:“大叔,這天香門你老可知道?”
雷剛對於天香門也從未聽人說過,藍羽話音一落,不覺的就搜索枯腸,想那天香門究竟是什麼門派,聽得石承先相詢,竟茫然應道:“老奴未曾聽說!”
石承先呆了一呆,道:“大叔也不知道麼?”
雷剛點了點頭,卻問慧因大師道:“大師,貴寺弟子,行走江湖者甚多,不知可曾聽說過天香門?”
慧因大師低低唸佛,搖著皓首,道:“老衲不打誑語,這天香門三字,今兒是初次聽到。”
原來三人全不知曉那天香門是什麼組織?
藍羽瞧著三人,微微一笑,道:“三位不必費心,天香門成立雖然已有數載,但門下子弟卻從未在武林中行走,自是無人知曉的了!”
石承先等這才恍然道:“原來如此!”
藍羽目光在石承先臉上一晃,接道:“老弟,還想知道什麼?”
石承先道:“貴上是誰?”
藍羽笑道:“老弟,藍某在天香門中,只算四五流角色,管我之人,何止百名之多,你這等相詢,藍某可就無法作答了。”
石承先聞言,忍不住笑道:“是啊,在下果然弄錯了!”頓了一頓,接道:“貴門的掌門人是誰?”
在石承先的想法那藍羽是知掌門人是誰的了!
但事實卻大謬不然,藍羽應聲搖頭,道:“這個……
連藍某自己也不知曉!”
石承先大出意外的一怔,道:“你也不知道,這怎麼可能?”
藍羽道:“藍某說的是實話。”
雷剛陡然喝道:“老夫不信,姓藍的,你身為天香門中弟子,怎會連掌門人是誰都不知曉?”
藍羽冷笑道:“藍某本是實言,你如不信,那也是沒有法子了!”
雷剛怒道:“一派胡言,你瞞得過公子,卻瞞不過老夫!”
石承先笑道:“藍兄,你真的不知道貴上是誰麼?”
藍羽道:“藍某既已答應老弟,有問必答,自是不會再隱瞞什麼了,老弟若是不信,藍某請從此辭!”話音一落,就待離去!
慧因大師忽然大喝道:“施主留步……”
藍羽卻步回顧,道:“老禪師有何指教?”
慧因大師道:“劣徒宏一,現在何處?”
藍羽道:“太室峰頭。”
慧因大師道:“老衲師兄呢?”
藍羽道:“是那澄因長老么?”
慧因大師道:“不錯,他現在何處?”
藍羽道:“澄因長老乃是本門貴賓,藍某來此之時,他尚在太室峰頭,現時是否離去,藍某就不知道了!”
這等回答,使的慧因大師呆了一呆,道:“施主這是何意?老衲那師兄可是要被送往別處囚禁麼?”
藍羽失笑道:“本門以對待上賓之禮接待澄因長老,老禪師這囚禁二字,實是用的不當!”語音一頓,接道:“藍某來此之前,曾經聽說本門五大護法之一要來接澄因長老,是否已走,恕藍某無從奉告了。”
雷剛一聽那澄因大師要被接走,不禁心中大急,喝道:“藍羽,你們的巢穴在太室峰何處?”
藍羽冷笑了一聲,道:“老匹夫,你說話最好口中乾淨一些,天香門在中原的別府重地,豈可稱為巢穴?若非看在石老弟面上,今日就饒你不得……”
雷剛勃然大怒,道:“好啊,你想動手麼?”
藍羽冷笑道:“錯過今宵,藍某隨時候教!”
雷剛大笑道:“揀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即日,姓藍的,老夫今兒就好好的教訓教訓你!”
呼的一聲,揮拳直搗過去!
藍羽臉色一變,反手一掌,直叩雷剛左臂肩頭。
眼看兩人拳掌就要擊實,石承先忽地橫身直往中間一撞,雙臂一張,分取兩人,口中喝道:“不許動手……”
啪,啪……兩聲輕震處,雷剛藍羽同時退了一步,石承先則屹立當地,絲毫無損!
敢情他接下了兩人的拳掌,卻是從容有餘!
雷剛濃眉一皺,道:“公子,這姓藍的不是好人。”
藍羽也道:“老弟,貴僕太不識趣,實令藍某忍無可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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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
石承先淡淡一笑道:“藍兄,在下這位大叔,血性過人,義烈無比,如有得罪之處,尚祈莫要見怪!”語音一頓,又道:“大叔,你老忍一口氣吧!”
雷剛餘怒未息,哼了一聲,悻悻然道:“便宜了這小人……”緩緩退了三步。
石承先這才又向藍羽一笑,道:“藍兄,在下有事想見澄因長老,不知藍兄可否引導在下趕去太室一晤?”
藍羽略一沉吟道:“此事雖然有違本門規定,但藍某感激老弟義釋之情,縱然承受敝上重罰,也應替老弟引路前往了!”
石承先道:“多謝藍兄。”
雷剛聞言,心中雖是大喜,但他對藍羽成見極深,是以兩眼一翻,悶哼了一聲,接道:“公子,要走就得趕快,莫要讓那澄因一走,可就要再費手腳了!”
石承先笑道:“大叔說的是。”
轉頭正要向,藍羽說話,那藍羽已搶先說道:“老弟,有一點藍某必須說明在先!”
瞧他一派鄭重神色,石承先不禁心中暗驚,忙道:“什麼事?藍兄快些說出……”
藍羽道:“藍某隻能領你老弟一人前去!”
石承先聞言一怔道:“為什麼?”
雷剛更脫口大喝道:“放屁!公子到什麼地方,老夫就跟到那裡,姓藍的,你少耍花槍了……”
藍羽冷冷應道:“石老弟,事非得已,去與不去,全看你老弟的一句話了!否則,就請老弟砍下藍某的腦袋,也無不可。”
石承先心念電疾回轉,終於慨然道:“就依藍兄!”
雷剛一聽石承先應允藍羽之言,不禁大急道:“公子,你莫要上他的當啊!”
藍羽大笑道:“老弟,貴僕怕你上當,看來你還是不去的好啊……”
雷剛大怒道:“不去就不去,你以為公子找不到爾等巢穴麼?老夫不信,少了你引路,就到不了太室!”
藍羽眉頭一皺,向石承先道:“石老弟,貴僕的性格,未免太暴躁了一些,縱然藍某膽敢多領著幾人前去,但像貴僕這等性情,準會壞了大事!”
石承先回顧雷剛,道:“大叔,你老不必擔心,小侄自信這位藍兄不會是那等卑鄙的小人!”
雷剛道:“公子,你一人前去,總是不妥當啊!老奴身受老主人託孤之情,怎能容公子前去涉險?”
石承先道:“大叔,咱們不是要見那澄因大師麼?”
雷剛道:“不錯,老奴並未說過不見澄因呀!”
石承先道:“眼下處境,如是見到澄因大師,那只有請大叔容小侄去冒一次險了!”
雷剛呆了一呆,半晌方道:“公子說來說去,還是要一個人獨自前去麼?”
石承先略含歉意的道:“大叔,事在兩難,小侄不得不信任這位藍兄一次了。”
藍羽冷冷說道:“石老弟,藍某究竟是何居心,只要你抵達太室峰頭,自然就會明白了。”
石承先道:“在下如是不信藍兄的為人,那也不會要雷大叔不去的了。”語音一頓,向雷剛道:“大叔,小侄與藍兄先走一步,你才可陪同慧因大師隨後趕來。”
那藍羽忽然接道:“兩位最好莫要跟隨的太近,否則藍某可就不便引路了!”轉身大步行去。
顯然,他並非完全拒絕雷剛和慧因大師前去太室!
雷剛沉吟了一陣,道:“公子,老奴遵命!”
敢情他也看清楚了目下的處境,如是自己再事堅持,只怕藍羽一旦反悔,那就真的麻煩了!
雷剛目送兩人身影在夜色中消失,長長的吁了一口氣,道:“大師,咱們當真要離的很遠麼?”
慧因大師道:“人無信而不立,老施主,咱們既已答應了那位藍施主,自然不便走的太近了!”
雷剛意似不懂,沉吟道:“大師,老夫總覺不太放心,那藍羽八成不會真心……”語音一頓,忽似想起了什麼,接道:“大師父,老漢倒是想到了一個辦法,不知大師願不願冒險?”
慧因大師一怔道:“什麼辦法?”
雷剛道:“咱們格於承諾,自是不便跟在他們身後太近,但如咱們先他們而到太室,那應是不算跟隨他們身後的了!”
慧因大師道:“不錯,這自是不算跟隨太近。”
雷剛笑道:“是以,老夫認為,如是大師能尋出一條攀登太室的捷徑,咱們就可以不受承諾的限制了——”
慧因大師顯然事先決未料到雷剛這種剛猛忠烈,看來粗枝大葉之人,竟然會這般細心的想出此等高明辦法,一時大喜,道:“老施主,這辦法倒是高明的很!”
雷剛一見慧因大師同意,心中也甚為高興,笑道:“大師,可有捷徑麼?”
慧因大師道:“老衲自幼即在少林出家,嵩山一帶地勢,自是十分熟悉,老衲這就為施主帶路……”
迅快的沿著少室左側山徑,向北方奔去。
雷剛自是不再猶疑,隨在慧因身後,展開了身法,兼程急趕。
他們兩人的步履,本來就快捷無比,此刻又一心要趕在石承先和藍羽先頭,攀登太室峰自是用上了全力,十多里山徑,也不過頓飯時光,就已抵達。
慧因大師仰望了黑黝黝的峰巒一眼,道:“老施主,這兒就是太室了!”
雷剛道:“大師咱們從哪兒上去?不知公子和那姓藍的是否已經……”
餘音未銫,耳中忽然聽得步履之聲傳來!
慧因大師連忙一拉雷剛衣角,道:“有人來了!”
雷剛點了點頭,兩人一聲不響的隱在一片山谷之後。
也不過眨眼之間,只見兩條人影,如飛而來。
雷剛探頭望去,正是石承先和藍羽連袂行了過來,沿著登山徑,直往峰頭奔去。
雷剛回顧了慧因一眼,低聲道:“大師,咱們遲了!”
慧因這時也瞧明白來人是誰,但他卻淡淡一笑,道:“不遲,老施主只管跟在老衲身後,定可先抵峰頭!”
語音一頓,轉身向石後的一處山谷行去。
雷剛心中將疑,但卻不便出言相詢,只好隨著慧因大師身後,一步一趨,進入了山谷之中。
只見慧因大師沿著那山谷奔行了裡許之遠,忽然閃身進入了一處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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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
雷剛呆了一呆,暗道:“他怎麼向山洞之中行去?難道……”
心念未已,人也跟進了山洞之中,舉目望去,卻見慧因大師已沿著洞中一條梯形石級,直向山上攀去。
原來,這是一條通往山頂的洞中秘徑。
雷剛但覺大喜過望,失聲道:“大師,想不到這兒竟有這等秘徑……”
石洞既深又高,是以回聲特重,雷剛一旦說話,只聽得一陣嗡嗡之聲,震人耳鼓!
慧因大師似是吃了一驚,迅快的回頭向雷剛道:“老施主快莫要再說話,這等深山石洞,傳聲特大,驚動山頂之人,那可就麻煩大了!”
雷剛在自己話聲說出以後,就知道犯了大錯,根本未等慧因指責,便已自動住口,此時自是禿頭連點,低—聲道:“老朽記下了……”
兩人一聲不響,順著那千百層石級,向由頂奔去。
也不過是半柱香時光,兩人打一處枯樹的樹身之中鑽了出來。
敢情這秘徑的出口,正是一株枯死的千年老松!
慧因大師忽然用傳聲向雷剛道:“老施主,由此刻起,千萬不可出聲……”
爬出那棵枯樹,眼前乃是一片矮木亂石交錯的地形!
雷剛未曾攀抵過太室峰,自是還拿不定眼下這塊亂石地帶,是否已是絕頂,忍不住用傳聲問道:“大師,這兒可是太室絕頂了?”
慧因大師這時正輕手輕腳的向一片叢莽中爬了過去,聽得雷剛傳聲,接口傳音道:“不錯,咱們業已在太室的絕頂之上了!”回頭向雷剛招手,接道:“太室絕頂佔地不過數畝,但不知他們在何處存身,老施主,咱們只好守在這兒,等著石公子了。”
雷剛怔了一怔暗道:“怎麼這老和尚並不知道峰頂有什麼地方可以藏人麼?”
但他口中可沒說什麼,只蹲在慧因大師身旁,張著一雙環眼,向四下里打量。
這時,雷剛和慧因大師如是再回頭瞧瞧自己兩人的來路石洞秘徑,準要大大的吃上一驚了!
敢情,在那枯樹的中空樹幹內,這時也有一雙明亮的大眼睛,正在向山頂之上的一草一木凝注。
很明顯是他們兩人已然被人盯上了梢。
以慧因大師和雷剛兩老的經驗,都未能發現有人跟隨,實在是令人難以相信之事。
但他們不該忘了一件大事,試想,那藍羽本是受驚而遁,為何又被人點了睡穴,躺在那山石之上呢?這傷了藍羽睡穴之人,怎會未見蹤影?
這時天色已近二鼓,一片迷濛的月光,打那雲隙中穿了出來,太室峰頭,卻依然是一片寧靜。
雷剛似已等得有些不耐,正待站起身來,忽然聽得遠遠之處,傳來一聲暴喝道:“什麼人?”
雷剛倒抽了一口冷氣,那剛要立起的身子,忽然一閃之間,又矮了半截,蹲了下去!
慧因大師也臉色大變,正待有所舉動,耳中驀地傳來了一聲朗笑之聲,道:“中州壇護法藍羽!”
話聲是從峰下遠傳來,敢情正是那藍羽陪著石承先上了峰來。
雷剛、慧因二老,同時鬆了一口大氣,黑暗中互望了一眼,搖頭一笑!
這時那峰上有人接道:“是藍護法麼?不知同來之人是誰?”
說話之間,那藍羽和石承先已然上了峰。
藍羽淡淡的應道:“此乃藍某好友,來此謁見簡大先生!”
此刻在藍羽的身前,已現出了一位年紀四十左右的黑衣漢子,聞言似是怔了一怔,道:“這位朋友要見簡大先生,不知可曾獲得大先生首肯了?”
藍羽冷冷一笑道:“金兄,你只管通報一聲,別的事自有兄弟擔代。”
那黑衣大漢呆了一呆,道:“藍兄……”
藍羽忽然一搖手,道:“金兄莫要多疑,兄弟身有要事,見過大先生要緊……”那金姓大漢,尚待問話,藍羽雙眉一皺,接道:“金兄,少林來了一流高手,宏法已得來人庇護,藍羽特來稟明其中詳情,金兄如再為難,誤了本門大事,金兄可是擔待得起麼?”
那金姓大漢聞言,果然臉色大變,雙手抱拳,道:“藍兄請稍待,兄弟這就去稟報大先生……”
一轉身,忽然在兩根石筍之中,一晃而沒!
石承先一直含笑屹立,這時見那金姓大漢走去,不禁說道:“藍兄,那簡大先生他……”
藍羽連忙接道:“石老弟,少時你見著本門天風堂簡堂主之時,有什麼心事不妨對他老直說……”語音一頓,竟然改用傳聲,道:“老弟,簡大先生乃是本門總壇三大堂主之一,不但權威甚重,而且武功極高,老弟少時見他,可要小心一二!”
石承先聽的心中大是感激,口中卻順著藍羽的那番言不由衷的話意,接道:“兄弟記下了,簡大先生一代奇人,定然可以釋我之疑了。”暗中卻也傳聲道:“藍兄,你這番前去少林,莫非不是由太室前往的麼?”
藍羽傳音道:“兄弟乃是中州分壇的一名護法,簡大先生駐在太室之際,奉派調來嵩山,前去少林,正是由簡大先生所派!”
石承先怔了一怔,道:“藍兄既是簡大先生所派,怎地那姓金的似是不知道?”
藍羽道:“本門行事,只有上下關係,並無左右聯絡,是以兄弟之事,除了簡大先生,天風堂手下之人,均是不知的了!”
石承先心中一驚道:“原來如此……”
藍羽傳音接道:“石老弟,藍某少時見著那簡大先生之時,只怕要受到很重的懲罰,老弟可得記住,千萬莫要代我講情!”
石承先一怔道:“為什麼?”
藍羽道:“事關本門律例,如是老弟講情,可能會使藍某身受更慘。”
石承先聞言,心中大是不忍,接道:“藍兄,如是為了在下之事,使藍兄身受這叫在下怎能心安?”
藍羽忽然沉吟了一陣,道:“老弟,天下有許多事很是奇怪,藍某為人,向來落落寡合,獨行其是,但你老弟在那青石之上,不曾對我乘機下手,反而解了我的穴道,方使藍某忽然澈悟,人之相處,應該相互照應關切,藍某縱然身受本門重罰,諒也不會丟掉性命,如是因此能得老弟諒解而結為知交,則藍某也不枉此生了。”
他這幾句話說的極為真誠感人,石承先一時之間大為激動,脫口道:“藍兄如此看重在下,實叫我受寵若驚!
……”
石承先激動之際,竟然忘了再用傳聲,話音甫落,藍羽臉色頓告大變,低聲道:“老弟,人之相交,貴在知心,簡大先生即將出見,老弟莫要多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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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
石承先駭然一震,暗道:“是啊!我怎麼這般大意?”
當下笑道:“藍兄說的是,兄弟不再多話便是!”
說話之際,只見那姓金的壯漢,已大步行了過來,抱拳向藍羽一笑,道:“藍兄,大先生有請兩位入內!”
石承先暗道:“這峰頂之上難道還有什麼石屋石洞麼?”
尋思間,耳中已聽得藍羽說道:“有勞金兄了!”舉步向那兩根石筍之中行去。
石承先緊緊隨在他身後,穿過那兩根石筍,卻見一塊巨大的青石,擋住了去路,那姓金的大漢,正站在青石之前相待。
藍羽回頭低聲道:“老弟,本門嵩山石府,就在這青石之下,你緊隨藍某身後莫要誤中陷阱機關!”
石承先微微一驚,忖道:“這等所在,如有機關陷阱,必是十分厲害,自己倒是要小心一些才好!”動念之間,心中已提高了七分警惕,口中卻道:“兄弟記下了!”
三人魚貫由那青石的左側一處十分隱蔽的暗門,向著地下行去,只因這門前正生了一株矮松,故而不到近前,根本發現不了這道僅可容一人進出的地洞!
入門之後,是一列長長的石梯,約有五十餘級,斜斜的向內伸展,目光過處,一眼幾乎已不到頭。
沿著石梯的兩壁,每隔丈許,便有一顆明珠嵌在石上,是以這山腹中的甬道,居然十分明亮。
一路下去,抵達石梯的盡頭,卻見一面巨大的石壁,擋住了去路,石承先睜眼一看,那石壁上方,朱書著四個大字:“嵩岳石府”。
這時,那姓金的壯漢忽然伸手在那石壁上一按,但聞一陣滑輪滾動之聲,石壁上忽然啟開了兩扇門戶!
石承先注視著那姓金的手按之處,果然發現那兒的石色,有些不同,約是碗口大小的範圍,俱是隱泛藍光,不過他此刻覺著有些不解的,乃是藍羽曾說這石府中是那機關陷阱,自己一路行來,卻怎的想不出這石級中,有何可疑之處!
轉念未已,人已進了那石府大門。
凝目瞧去,又是一條長長的白石甬道。
三人疾行而進,走完十丈甬道,眼前忽然大現光明,一間高大的廳堂,霍然呈現身前。
石承先略一打量,發覺這間石廳,大小不亞於少林寺中的前殿,佔地至少有十丈方圓,剎那間倒叫他想不出這等大的廳堂,是怎生在山腹之中修建成功……
這時,那姓金的漢子忽然笑道:“藍兄請在廳中稍候,兄弟這就去稟告大先生……”
轉身正待向廳後的石門行走,忽然一聲乾笑,由那石門之中,傳了出來,道:“不用了,金二可叫他們準備幾樣酒菜,老夫好接待貴賓!”
那金二似是怔了一怔,方道:“屬下遵命!”
十分驚訝的回顧了石承先一眼,這才向廳右一道小門中走去。
藍羽在聽得那門內傳來的話聲之後,立即垂手肅立,一付恭謹神態,顯然,那說話之人,定是簡大先生了。
石承先轉頭望去,只見一位年約七十出頭,禿頂白髯,寬袍博帶、臉色紅潤、濃眉豹目、貌相威猛、身軀高大的老人,緩緩走出門來。
他雙目神光充足,在石承先身上一轉,便走到大廳正中的一張虎皮交椅中,坐了下去。
藍羽急步上前,長揖到地,道:“屬下藍羽,參見簡大先生!”
簡大先生淡淡一笑,揮手道:“免禮,一旁坐下!”
藍羽恭敬的應了一聲是,退到下手一張石凳中坐定。
石承先微微一笑,趨前兩步,抱拳道:“晚輩石承先特來造訪,尚祈見宥冒昧之罪!”
簡大先生忽然哈哈大笑道:“好說,好說!”只見他欠身還了半禮,接道:“石世兄可是那乾坤一劍石嘯風的公子麼?”
石承先愣了一愣,忖道:“他怎的一見面就知曉了我的身世?而且,聽他口氣,好似與爹爹熟悉……”當下口中應道:“乾坤一劍正是先父!”
簡大先生呵呵一笑,道:“果然是將門虎子,石兄泉下有知,應是大感寬慰了……”語音一頓,接道:“石世兄可曾聽說過老朽之名?”
石承先訕訕一笑,道:“晚輩孤陋寡聞,對武林長者所知極少,尚望大先生莫要見笑!”
簡大先生笑道:“這也怪不得你,老朽已有二十多年未曾涉足江湖,你不知曉,那也是理所當然的了!”笑聲一斂,沉吟了一陣,接道:“老朽與令尊石兄,相交極深,想不到老朽重出江湖之日,竟然聽得令尊傷在軒轅豪劍下之訊,悼念故人,方始專程前來嵩山,石世兄忽而過訪,想必也是為了令尊之事的了?”
石承先此刻心中大為迷眩,眼前這位簡大先生,倒弄的不知是友是敵,聽他言下之意,前來嵩山,乃是為了自己爹爹被害之事,但是,藍羽卻又奉他之命,前去少林,要擒那少林現任掌門,改立宏一充任,這些頭緒紛紜的過節,叫他一時弄不清究竟孰是孰非,關鍵何在!他心中雖是十分不安,口中卻道:“晚輩此來,果然是為了查探先父致死之因!”
簡大先生急道:“世兄可有了頭緒?”
石承先道:“沒有!”
簡大先生沉吟道:“石世兄,據老朽所知,那軒轅豪應該不是令尊之敵,如是令尊傷在他的劍下,老朽確是難以相信!”
石承先道:“家師也是這等對晚輩說過……”
話已出口,石承先方始想起說漏了口,再想不說,已然來不及了,只聽得簡大先生一笑道:“石世兄,令師是哪一位高人?”
果如石承先所料,簡大先生一定要查問自己的師長是誰了!
當下他不便隱瞞,只能接道:“家師人稱哈哈狂劍,不知簡大先生可也相識?”
簡大先生顯然是吃了一驚,道:“是甘老哥子麼?石世兄的福緣當真不淺啊!”語音一頓,又道:“老朽與甘大俠雖是談不上什麼交情,但也曾有過數面之雅,尊師的那套神奇莫測的劍法,老朽更是欽仰萬分……”
石承先這時只覺胸際思潮起伏,簡大先生究竟是誰,引起他極大的好奇,只是,眼下既然知道對方乃是世交長輩,如是再行開口問他的名號那就太失禮了。
是以,他想來想去,只有等到見著雷大叔之時,也許才可明白,耳聞簡大先生稱讚恩師的劍法,立即應聲笑道:“大先生既與先父和恩師相熟,乃是晚生的長輩,請受我一拜!”說著便跪下去,拜了三拜。
石承先這麼做,也有他的心機,當他分辨不了對方為人好壞之前,自己總該站穩禮數,也許因了自己這等謙恭敬上,而使對方像藍羽一般的愛護自己,那就對自己大有裨益了。
簡大先生似是未曾料到他忽然行此大禮,剎那間只好伸手攙起石承先,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道:“石世兄,你如此謙遜,倒真叫老朽慚愧得很……”
石承先接道:“先生乃是先父至交,與家師也是朋友,晚輩當不得你老這世兄的稱呼,務祈大先生改口!”
簡大先生伸手一捋白髯,忽然縱聲長笑道:“好!好!老朽託大幾歲,叫你一聲賢侄吧!”
石承先微微一笑,抱拳道:“簡世叔!”
簡大先生十分高興的笑道:“賢侄,你來到嵩山有多久了?”
石承先道:“一日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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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
簡大先生笑道:“這麼說,賢侄比老夫還遲到了數日的了!”
石承先道:“小侄果然來的太遲了一些……”
他口中雖然回著話,心中卻在暗暗思忖,簡大先生問這些話,用意又在什麼地方呢?
這時,那金二已然領人送上來四樣小菜,一壺熱酒,並且還抬來了一張八仙桌,和三張木椅!
簡大先生微微一笑,道:“賢侄,荒山野洞,莫笑愚叔沒有好酒佳餚款待於你……請來入席吧!”
石承先頗為不安的笑道:“打擾世叔,實是罪過!”
簡大先生掉頭向藍羽道:“藍護法也請入坐啊!”
藍羽受寵若驚,大為意外的拱手道:“大先生在此,屬下怎敢怎敢……放肆!”
簡大先生大笑道:“藍護法,你能將石賢侄引來此間,對老朽而言,實是感激的很,你不必拘禮,眼下咱們就算是平起平坐的朋友了!”
藍羽長長一揖道:“多謝大先生。”揀了那最下手的坐位,坐了下去。
石承先打橫一坐,留著上首的坐位,由簡大先生自己坐定,這等情形,只把那金二瞧的一愣,暗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藍羽不過是中州分壇的一個護法,竟然敢在簡大先生面前平起平坐?”
儘管金二心中奇怪,但他可是只能在心里納悶!
簡大先生舉杯沾唇,向石承先道:“賢侄,你跟藍護法是在什麼所在遇到的?”
石承先道:“少林寺的初祖庵中。”
簡大先生微微一笑,道:“賢侄想必已然知道,藍護法前去少林,乃是為了何等事故的了?”
石承先心中暗道:“我如是不照直說出來,那豈不是被這位世叔看作口是心非的無賴了麼?”當下接道:“小侄只知大概……而且,正因小侄之故,藍兄結果弄得鎩羽而回。”
簡大先生大笑道:“藍護法只是獨自一人陪你上山,老朽已知他必是吃了大大的敗仗!”
藍羽臉色一變,連忙起身道:“屬下有辱使命,尚祈大先生典恩,惠予從輕發落……”
簡大先生笑道:“這事怪不得你,少林僧侶,本非你那裂心指之敵,但有了石賢侄助陣,自當別論了。”
石承先不安的訕訕一笑道:“小侄無意間遇上這等事。一時不忍,貿然出手,世叔莫要責怪藍兄才好!”
他雖曾應允過藍羽,不替他在簡大先生面前說情,但話到口邊,卻又忍不住說出口來了!
幸而簡大先生乃是他父、師的好友,聞言淡淡一笑道:“賢侄啊!縱然你不替人說情,愚叔也不會責怪於他,實在說來,倒是老朽自己料敵不明之過……”語音頓了一頓,仰頭幹了一大杯,笑接道:“咱們暫時莫談少林之事,愚叔有幾點不明之事,想請教賢侄!”
石承先笑道:“世叔有話,只管吩咐!”
簡大先生略一沉吟,道:“賢侄是獨自一人到嵩山的麼?”
石承先道:“不是,小侄與老僕雷剛同來。”
簡大先生笑道:“雷剛呢?現在何處?自從老朽與令尊在華山一別,算來已有二十載,不見這位忠心耿耿的義僕,也有二十多年了!”
敢情他果然與雷剛熟識!
石承先接道:“雷大叔現下仍在少林寺中。”
簡大先生一怔道:“他為何不跟你同來?”
石承先看了藍羽一眼,道:“這個……”
藍羽忙道:“屬下怕來人太多,驚擾了大先哇,是以只肯引導石公子一人來此拜見大先生!”
簡大先生道:“原來如此……”話音一頓,忽然大笑道:“賢侄,愚叔曾去那少室峰頭三次,始終想不出當年軒轅豪是怎生出手暗算令尊的,賢侄來到嵩山,可曾去至少室峰頂查探過?”
石承先道:“小侄和雷大叔已然去查探過了!”
簡大先生道:“有什麼發現?那雷剛當日也在峰上,應是知道其中緣故啊?”
石承先長長一嘆道:“雷大叔雖在當場,依然未曾瞧出其中蹊蹺,不過,據雷大叔說明當日與會之人的坐位,小侄覺出應是有人知道先父致死之因!”
簡大先生變色道:“是什麼人?賢侄可曾找過他去查問?”忽然他一捋白髯,搖頭道:“是了!你今日方知其中道理,自然還不曾有空前去查問的了!”
石承先接道:“世叔,小侄設想的兩人,其中一位,已然物化,另一位麼,小侄已去查問過了!”
簡大先生呆了一呆,道:“這麼快?”
石承先道:“他就在嵩山,自是十分方便的了,只是,小侄卻未能查問出什麼頭緒來!”
簡大先生皺眉道:“為什麼?可是他不願說麼?”
石承先搖頭道:“那倒不是!只因這位大師,已然被人擄走了。”
簡大先生愣了一愣,道:“是少林寺中的和尚?”
石承先道:“不錯!”
簡大先生略一沉吟,接道:“愚叔明白了,當年正式參與少室劍會的少林長老,似是澄因大師,對不對?”
石承先道:“正是澄因大師,只是小侄今日求得少林掌門前去叩關求見,不想發現澄因已告失蹤!”目光在藍羽身上一轉,接道:“小侄等正在猜想其中因果,卻見藍兄率了人趕去初祖庵中……”
簡大先生忽然搖手苦笑道:“賢侄,你不必說了!”回頭向金二喝道:“那澄因長老,可已送走?”
金二應道:“黃昏時分,已由齊護法接走了。”
簡大先生忽然怒道:“此事怎地未曾稟告老夫?金二,你的膽子似乎越來越大了啊!”
金二臉色慘變,顫聲道:“齊護法手持掌門金符,屬下怎敢阻撓?而且那時大先生正在入定,屬下也不敢打擾!”
簡大先生聞言一怔,道:“那齊逖手持金符,是你親眼所見的麼?”
金二道:“屬下親見齊護法亮出金符,方始領他去至澄因長老的靜室。”
簡大先生忽然沉吟道:“奇怪,那齊逖奉派接送澄因之事,乃是掌門人飛鴿傳旨告知,又何必要他手持金符前來呢?何況,齊逖與老夫乃是多年至交,他又怎會到了石府之中,不與老夫見上一面?只怕其中別有緣故的了……”
喃喃語音未已,忽然門外有人高聲傳話道:“齊護法到!”
簡大先生臉色大變,一躍而起,—喝道:“有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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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
但他目光卻有如寒電一般,射向那金二身上,只把金二看得混身直抖,面無人色!
石承先雖然不明就裡,但從適才談話之中,已然猜出了幾成,好似那先前接走澄因大師的齊護法,並不是真的,而是別有他人冒名而來!
只是,他一時之間,卻想不出可能是什麼人來此弄走了澄因大師!
就在石承先轉念之間,只見那大廳門口,已現出了一位肩上扛著一根鐵拐,腰際圍了一串鐵環,當作腰帶的白衣老人,一路哈哈大笑,走進了大廳之內。
石承先略一打量下,發覺這位老人的年紀,不在七十之下,但雙目神光充沛,臉色紅潤有如嬰兒,唇上頦下,長著一圈短髭,給人的印象十分威猛。
白衣老人剛自踏入廳中,簡大先生已站了起來,抱拳笑道:“齊兄是幾時到達?兄弟未能下山迎接尚盼齊兄莫要見怪!”
白衣老人哈哈大笑道:“簡兄,你我乃是多年至交,又何必拘束這些俗禮啊!倒是兄弟不知簡兄尚有佳客在座,貿然而來,簡兄也莫要見責才是!”
說話之間,人已步入廳中放下鐵拐,坐在首席之上。
簡大先生先未替他引見石承先,卻是微微一笑,道:“齊兄可是剛剛抵達嵩山麼?”
齊逖道:“兄弟路過登封,因了一樁小事,稍稍耽擱了半日,倒叫簡兄久等了!”
這不啻是說,他正是剛剛抵達嵩山的了!
簡大先生陡然掉頭向那金二喝道:“蠢才,你幹的好事!”
那金二聞言,頓時矮了半截,噗嗵一聲,跪伏在地,口中顫聲道:“屬下知罪,只望大先生恩典,賞屬下一個贖罪機會……”
齊逖睹狀,大為不解的皺眉道:“簡兄,這金二做錯了什麼大事麼?”
簡大先生恨恨的長嘆道:“齊兄,你遲來一步,那澄因老和尚,已然被人誑去了!”
齊逖忽然變色而起,大聲道:“什麼?那澄因禿驢逃走了麼?”
敢情他以為澄因大師自行闖關逃去,是以言色十分不快!
簡大先生搖頭道:“澄因大師武功雖然不錯,但他身受五重禁制,自是無力自行逃去的了!”
齊逖怔了一怔,道:“那……他是怎生逃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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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
第八回 二老述前塵
簡大先生道:“被人接去了!”
齊逖緩緩坐下,揚眉大笑道:“簡兄,掌門人飛鴿傳書,想必簡兄已然看到了!”
簡大先生道:“收到了,否則,那澄因大師也不會被人誑走了啊!”
齊逖呆了一呆,道:“簡兄,你越說卻叫兄弟越發的糊塗了!”
簡大先生苦笑了一聲,接道:“齊兄,這錯就出在齊兄遲來半日之故!”
齊逖雙目寒光乍射,冷笑道:“簡兄,你……”忽然長長一嘆道:“兄弟不信簡兄會有推卸責任之心,這其間,必有什麼誤會的了!”
簡大先生道:“齊兄,此事正是有了誤會!”話音一頓,突然改了話頭,問道:“齊兄,你此番來到嵩山,可帶有掌門人玉萍劍令?”
齊逖聞言,陡然變色,勃然怒道:“怎麼?掌門人飛鴿傳書,簡兄居然不信麼?”
簡大先生淡淡一笑道:“齊兄莫要浮躁,兄弟只想知道,你是否帶有令符在身!”
齊逖道:“為什麼?”
簡大先生道:“關係澄因被劫之事,尚望齊兄明告,以釋疑慮!”
齊逖冷冷的哼了一聲,怒道:“很好,你簡兄既然連掌門人飛鴿傳書都不相信,自是可以不相信兄弟的了!”語音頓了一頓,忽地狂笑道:“想不到咱們數十年交往,卻抵不上一根區區的玉萍令符重要了……”
伸手入懷,憤憤的掏取令符!
簡大先生臉上的神色,顯然有些緊張,兩眼一瞬不瞬的注視著齊逖,等他取出那支玉萍令符。
然而,齊逖卻在探手入懷之後,驀地神情慘變,怔怔地僵在坐位之上,半晌沒有動靜!
簡大先生見齊逖伸手入懷之後,驀地神情慘變,僵在坐位之上,半天拿不出“玉萍令符”,竟然愁眉大展,微微一笑,道:“齊兄,有什麼事不對了?”
石承先在旁冷眼旁觀,已然明白了大半,忖道:“看來這位齊老人必是將那什麼‘玉萍令符’給丟掉了……”
思忖之間,那齊逖果然怔怔的伸出手來,道:“兄弟竟將那玉萍劍令給丟了!”
簡大先生冷冷一笑道:“齊兄,不是兄弟多話,掌門人令符乃是何等重要之物,齊兄怎可隨意放置啊!”
齊逖長眉暴揚,忽然站了起來,大聲道:“簡兄,兄弟要失陪了……”話音未落,人已往外行去。
簡大先生伸手一攔,笑道:“齊兄慢走!”
齊逖冷笑道:“簡兄,兄弟已然想出那玉萍劍令失落在何處,自是要急於前去找回,你攔阻兄弟,可是別有用心麼?”
很明顯,這一對老朋友已然生了芥蒂。
簡大先生聞言,居然大笑道:“齊兄但請稍安毋躁,容兄弟說明之後再走不遲!”
齊逖無奈的哼了一聲,仍是不願的接道:“好吧!簡兄最好是長話短敘!”
簡大先生笑道:“這個自然,不過……”
齊逖道:“不過什麼?”
簡大先生道:“不過兄弟要先向齊兄說明一點,那就是你那‘玉萍劍令’,眼下必然不在失落之處了!”
齊逖一呆道:“你知道?”
簡大先生微微一笑道:“齊兄,金二就是見了你那劍令,才會被人將澄因大師誑走的。”
齊逖直到此刻方始明白一般,呆了一呆,道:“難道……難道……是那盜去劍令之人幹的好事麼?”
簡大先生道:“不錯,齊兄總算是明白了!”
齊逖忽然望了金二一眼,道:“金二,那人長的何等模樣,記得麼?”
金二看著齊逖愣愣的道:“屬下……屬下……有些不敢說了……”
齊逖皺眉道:“有什麼不敢說?你如是怕簡堂主怪罪,老夫代你講個情便是!”
轉頭向簡大先生道:“簡兄,可否看在兄弟薄面,在未曾查明一切真相之前,莫要責罰金二可好?”
簡大先生笑道:“齊兄講情,兄弟焉有不允之理?金二,你就照直說出來吧!”
金二依然搖頭道:“屬下不是怕堂主責怪,只怕齊護……法見……見怪!”
齊逖笑道:“老夫不怪你便了!”
金二顫聲接道:“屬下先行謝過護法不怪之恩!”
齊逖有些不耐的喝道:“少廢話,快些說吧!”
金二怔了一怔,低聲道:“那位持了代表掌門人‘玉萍劍令’之人,正是你老自己啊!”
齊逖聞言,陡然一躍而前,順手給金二一個嘴巴,大喝道:“放屁!你當真是想找死了麼?老夫怎會……”
餘音未絕,簡大先生已哈哈一笑,接道:“齊兄,金二是唯一目擊此事之人,你莫要傷了他的性命,弄成個無頭公案,可就麻煩啦!”
這簡大先生話中有話,齊逖豈有聽不出來之理?他果然緩步退了回來,目光盯在簡大先生身上,沉聲道:“簡兄,你這是何意?”
簡大先生道:“齊兄,你如想查出劍令下落,只怕不能沒有金二啊!”
齊逖忽然長嘆一聲,頹然坐下,道:“簡兄,你莫非連兄弟也疑心了麼?”
簡大先生冷冷說道:“未曾查出那持令之人是誰之前,兄弟不得不謹慎行事。”話音一頓,瞥見齊逖臉上已現激動之色,連忙呵呵一笑,接道:“齊兄,兄弟雖然不才,但對於齊兄的為人,卻也知之甚深,這等事自然不會是齊兄所為了!”
齊逖長吁了口氣,道:“兄弟活了這麼大把年紀,不想卻是栽在一個鄉下丫頭之手,真是倒霉透頂了……”
他此語一出,連石承先都吃了一驚!
彷彿這齊逖已經猜出來那盜去自己劍令之人是誰了。
簡大先生怔了一怔,道:“怎麼?齊兄的劍令是被一個小姑娘盜去了麼?”
齊逖黯然道:“這年頭真是好人做不得啊!簡兄,兄弟真個有些老邁了!”
簡大先生被他這等沒頭沒腦的喟嘆弄的怔了,接道:“齊兄,少年子弟江湖老,咱們行年已過七十,自是當得老邁兩字了,但這與好人難做,又有什麼關係呢?”
齊逖搖頭苦笑道:“有關係,兄弟若非為了看那丫頭哭的可憐,一時動了惻隱之心,解囊賙濟她一些銀兩,又送她去至娘家,也不會失去掌門人的劍令了!”
他這等解說,依然含糊的很,簡大先生只聽得皺眉接道:“齊兄,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你何不從詳說來呢?”
齊逖回顧了金二一眼,道:“簡兄,叫那金二起來吧,兄弟覺著此事錯不在他了!”
簡大先生點了點頭,道:“金二,還不謝過齊護法恩典。”
那金二被齊逖那一巴掌打的甚是不輕,這時用手捂著腫起老高的左頰,趑趄上前,拜了一拜,道:“多謝護法不責之恩……”倒退七步,垂手肅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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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
齊逖揮了揮手,道:“罷了,老夫錯怪你了,且容日後老夫再補償你吧!”掉頭向簡大先生道:“簡兄,兄弟的為人,一向被朋友們指稱是難脫那婦人之仁的譏諷,往時兄弟還不肯相信,今日遇此怪事,兄弟是不能不信了。”
簡大先生忽然大笑道:“齊兄,不是兄弟又要唱那反調了,想這慈悲之心,正是做人的道理,齊兄縱然是為了一片慈心,上了他人之當,那也不足為害於你齊兄的往日為人行事的風標啊!”
齊逖皺眉道:“簡兄,你這不是在明捧暗諷,罵兄弟不足充當掌門人膺寄重責吧!”
簡大先生道:“齊兄,兄弟豈是那等樣人?你我交往數十餘年,齊兄莫非還不知曉兄弟的個性麼?”
齊逖應聲笑道:“鐵膽簡鵬之名,正是人如其名,一付鐵膽義肝,不折不扣的一條鐵血好漢!”
石承先在旁聽得暗道:“原來這簡大先生名叫鐵膽簡鵬,可惜自己對武林中人事知之太少,否則也好知曉眼下處境是凶是吉了……”
耳中只聽那簡鵬大笑道:“齊兄也抬舉兄弟了!”
雖是一句謙遜之詞,但笑聲中,卻是充滿了一股無比的豪邁之氣,顯然,這簡鵬對自己的為人,十分自豪!
齊逖在簡鵬笑聲稍斂之際,接道:“簡兄,兄弟卻有一事甚為不解?”
簡鵬道:“什麼事難倒了齊兄?”
齊逖道:“金二認為那接走澄因大師之人,乃是兄弟,顯然是有人用易容術,冒充兄弟來此的了!”
簡鵬道:“不錯啊,兄弟也是這等想法!”
齊逖皺眉道:“但那在登封郊外,騙了兄弟之人,明明只是個十七八歲的姑娘,她怎能冒充兄弟來此,瞞過簡兄和金二的神目?”
簡鵬道:“這個……兄弟並未見到那冒充之人!”
齊逖一怔道:“簡兄未曾見過他麼?”忽然失笑道:“是了,如是簡兄見到此人,那必然可以瞧出真假的了?”
簡鵬道:“此人出示掌門劍令,金二自是不會疑心到有人膽敢假冒齊兄前來,否則,他也無法自兄弟眼下,誑走了澄因大師!”
石承先此刻心中大為著急,他很想插口,盤問那澄因。
大師是被接往何處?但一時之間,卻又不知要如何措辭才好,是以只好呆呆的坐在一旁乾瞪著眼發急!
齊逖在簡鵬話音一頓之後,忽然掉頭注視著石承先一眼,笑道:“簡兄,這位老弟台氣宇不凡,不知是哪家老友的子弟?”
簡鵬微微一笑,道:“齊兄一來,咱們只顧急於查問劍令之事,倒是忘了給齊兄和石賢侄引見,真是失禮的很……”話音一頓,接道:“齊兄,石賢侄說來不是外人了,他乃是嘯風兄的嫡子啊!”
齊逖聞言,似是呆了一呆,道:“乾坤一劍石兄的兒子麼?”
簡鵬道:“可不是?”微微向石承先一笑,接道:“賢侄,九環鐵拐齊大俠,與令尊在世之時,也是多年至交,今後如有疑難事,找齊大俠,定會獲益良多,賢侄快快上前拜見才是!”
石承先暗道:“簡世叔這是明明暗示於我,要我多跟這位九環鐵拐套套交情了……”動念之間,連忙移步,抱拳長揖道:“晚輩石承先,拜見齊前輩!”
齊逖微微皺了皺眉頭,但很快的又哈哈大笑道:“老朽與令尊相識在先,說不得託大一些,也直呼你一聲賢侄了……”雙手連擺,接道:“莫要多禮,快快坐下講話!”
石承先知道,在這些武林高人面前,不宜過於客套,當下略一拱手,道:“多謝前輩!”
石承先剛自坐定,齊逖已長嘆接道:“石兄殉身武林正氣之事,老朽等未能踵門弔唁,賢侄莫要責怪啊!”
石承先黯然神傷,低聲道:“不敢,先父喪身之日,晚輩恨不能以身替,不孝之罪,終日難安,唉!晚輩年幼,見識不廣,先父好友,更是知之甚鮮,兩位世叔也請休要見怪才是!”
簡鵬沉聲低語,接道:“賢侄,這些話用不著你說,愚叔等怎會見怪於你呢?只是令尊被人暗算之事,倒是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齊逖聞言呆了一呆,道:“簡兄,那石大俠不是傷在那八荒魔劍軒轅豪之手麼?簡兄忽出遭人暗算之言,可是有了什麼新的發現?”
簡鵬道:“齊兄,在武林之中,年輕的一輩,也許不知,但你我似應明白,以軒轅豪之能,怎能傷得了乾坤一劍石兄?”
齊逖沉吟道:“這個……不錯,乾坤一劍的武功,果然要高出那八荒魔劍一籌,兩人倘是光明正大的動手,那軒轅豪想是並非石兄之敵的了……”
簡鵬道:“齊兄明白就好。”
齊逖搖頭一嘆道:“簡兄,兄弟認為,如是那軒轅豪用詐呢?以石兄那等心胸,只怕不會想到那八荒魔劍會暗施,奸計吧?”
簡鵬怔得一怔道:“是啊!想石兄乃是正直仁義之士,自是不會想到他人用詐,這麼說來,那軒轅豪可能就是殺害石兄的凶人了?”
敢情齊逖所言,也有他的道理!
不過,石承先卻在心中暗道:“這位齊老人的話,固然有理,但師父既然認定軒轅豪不是凶手,我無論如何也不能聽信他們的言語——”
思忖之間,只聽得齊逖大聲道:“石賢侄,你見到過八荒魔劍麼?”
石承先不假思索的接道:“小侄尚未見過他!”
簡鵬微微皺眉道:“那雷剛可知軒轅豪存身之處?”
石承先道:“雷大叔曾經花費了數年時光,踏遍了天下名山大川,也未找到那八荒魔劍的下落!”
齊逖長嘆了一聲道:“如是那軒轅豪有心躲避,只怕找他倒也不易……”話吾一頓,接道:“殺父之仇,賢侄自是不能一日淡忘,但這等大事,也急不來的,只好多托些石兄的故交,留心打聽,賢侄也別要過於不安了!”
石承先聽他言詞間一片至誠,心中甚是感動,抱拳道:“小侄謹受教訓!”
簡鵬微微一笑,道:“齊兄,有一件事,說來只怕你要感到不安的了!”
齊逖一怔道:“什麼事?”
簡鵬道:“石賢侄前來嵩山,乃是為了求見那澄因大師,不想齊兄遲來一步,澄因大師竟然被人接走了!”
齊逖呆了一呆,道:“石賢侄要見澄因大師麼?”
簡鵬道:“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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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
齊逖忽然向石承先道:“賢侄要見澄因大師,莫非有什麼重要之事麼?”
石承先道:“打探昔年先父致死之由!”
齊逖驚得幾乎跳了起來,道:“他知道?”
石承先道:“據小侄所知,只有澄因大師是明白其中因果之人!”
齊逖忽然連連抓頭,頓足道:“該死!該死!想不到老朽一時之失,竟然鑄下了這等大錯……”
石承先瞧他這般自責,心中甚是不安,忙道:“齊世叔不必如此,只要澄因大師不是被人所害,小侄相信,終有機會可以找到他的!”
齊逖呆了一呆,道:“找得到他?”
石承先道:“世叔何以不信?”
齊逖長嘆了一聲,道:“那擄走澄因大師之人,既是費了如許心機,必然是有著很大的原因了!”
簡鵬道:“不錯,其中應是有著特別的緣故!”
齊逖道:“簡兄,試想他們的用心,兄弟擔心那和尚被人擄去之後,很難有善終的了!”
石承先脫口道:“為什麼?”
齊逖苦笑道:“賢侄焉知,那擄走他們之人,不就是當年殺害令尊的那一幫子人呢?”
石承先一怔道:“你老……是認為他們擄走澄因大師之舉,乃是想殺之滅口麼?”
齊逖道:“正是如此!”
石承先一時也大為惶然,心中暗忖道:“倘是真個如此,事情就叫人絕望得很了……”
他沉思之際,忽然聽得簡鵬道:“齊兄,那騙你的丫頭,是什麼人?齊兄可還記得她的容貌?”
齊逖道:“如是再能見到,兄弟一定認得出來!”
簡鵬道:“齊兄不能口述此女形貌麼?”
齊逖道:“一名鄉中村女,兄弟哪能口述得出來?何況,兄弟只是一時起了不忍之心,又怎會料到這妖女竟是這等人面獸心之輩呢?簡兄,你提這個作甚?”
簡鵬道:“本門耳目極多,齊兄若是能夠口述此女容貌,兄弟可依照齊兄所述,繪出此女圖形,分給本門弟子,在這黃河兩岸,三百里方圓尋查,不怕找不出她來!”
石承先聽得心中一動,脫口道:“果然好主意!”
但齊逖卻搖頭道:“簡兄,那妖女普普通通,平平凡凡,既無特徵可尋,也無動人之處,如叫兄弟口述,只怕這千里方圓,二十上下年紀的村女,都是有這妖女化身的可能了!”
簡鵬皺眉道:“行不通麼?”
齊逖道:“白費氣力,徒擾鄉民!”
石承先眼見二老為此著急,心中暗道:“事已至此,我又何必要他們煩心呢?”當下抱拳道:“兩位世叔不用麻煩了,那澄因大師之事,且容小侄日後慢慢打聽吧!”
他本是一片好意,孰料話音甫落,齊逖居然冷笑了一聲,怒道:“賢侄是瞧不起老朽兩人麼?”
石承先被他喝的呆了一呆,道:“小侄不敢……”
簡鵬搖頭道:“齊兄,這可怪不得石賢侄,他原是一番好意,你莫要誤會了。”
齊逖道:“簡兄,兄弟……唉!兄弟又怎會怪到石賢侄身上呢?只是,這一口氣,實在叫人難受的很!”
簡鵬向石承先苦笑道:“賢侄,此事就是愚叔等想不管,只怕也由不得我們自己了!”
石承先怔怔的道:“卻是為了何故?”
簡鵬道:“那澄因大師,本是本門掌門人約請的貴賓,忽然被人半路接走,本門又怎能放手不管?”
石承先暗道:“原來如此,我倒真是忽略了!”
只聽得簡鵬語音一頓,接道:“何況這等事又出在愚叔和齊兄的眼下,看來咱們是栽到了家了。”
石承先道:“晚輩明白了!”
齊逖忽然大聲道:“簡兄,兄弟這就再去那丫頭的娘家所在,查上一查,也許能……”
簡鵬搖頭大笑道:“不必不必!齊兄怎的忽而想的這等天真呢?她那娘家分明是假的啊!”
齊逖恨恨的道:“雖然明知是假,兄弟也不甘心就此受人之騙,我是非走一趟不可!”
簡鵬道:“這等事倒用不著齊兄親自前去的了。”忽然向垂手侍立的金二道:“你過來。”
金二依言走了過來道:“屬下敬候差遣!”
簡鵬道:“那前來接走澄因,大師之人,是男是女?”
金二看了齊逖一眼,道:“就是齊護法自己!”
那齊逖明知有人易容冒充了自己,但聽得金二之言,仍然忍不住怒火上衝,喝道:“胡說!”
金二連忙跪下道:“小的不敢……”
簡鵬搖頭道:“齊兄,你莫要再動怒了,金二所指並不是你,何必心中不安呢?”
齊逖長嘆道:“想起來就叫人生氣……”
簡鵬向金二揮揮手,道:“起來!”略一沉吟,接道:“你可率領幾名弟子,速去登封城外查探……”忽然語音一頓,向齊逖道:“齊兄,那丫頭的娘家,住在何處?”
齊逖道:“穎陽鎮外的柳家莊,據那妖女相告,她夫家姓施,娘家姓吳,老夫伴她到達娘家之時,見那房舍甚是破敗,就在穎陽鎮東首的一片竹林之中,甚是好找!”
簡鵬道:“金二,齊護法此說,你明白麼?”
金二道:“屬下明白了!”轉身大步行去。
齊逖目睹金二已去,這才向石承先道:“賢侄,老夫誤了你的報仇大事,真是慚愧的很!”
石承先道:“天香門在武林之中,不知是何種組織?兩位世叔竟然也身為門中堂主,想必那掌門人也是一位武林前輩了!”
簡鵬聞言笑道:“這個麼?有關本門一切,原是不可讓外人知曉,只是在賢侄面前,愚叔卻又不能不說的了!”
他口中雖然如此應答,但話到口邊,又自沉吟了半晌,並未說出天香門是何組織!
石承先瞧了二老一眼,忖道:“看來他們是有著難言之隱了。”當下連忙一笑,道:“小侄只不過是順便問上一問,如是兩位世叔不便說出,那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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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
石承先話音甫落,齊逖已縱聲大笑道:“賢侄,事無不可對人言,簡兄不說,老夫告訴你吧!”
簡鵬只是微微一笑,對於齊逖那話中暗含的諷刺之意,卻是當作沒有聽到一般!
石承先道:“方便麼?”
齊逖大笑道:“有什麼不方便?天香門也不過是武林之中的一個門派而已!”
石承先聞言暗道:“這還用你說麼?天香門自然是武林中的一個門派了!”
齊逖笑聲一斂,接道:“但是,本門一切,卻與那其他九大門派,有些不同!”
石承先笑道:“有什麼不同?”
齊逖道:“這個……這個……”他竟然也像那簡鵬一般,半天沒再說將下去。
石承先道:“齊世叔,你老可也覺著有些為難麼?”
齊逖目光在簡鵬身上一轉,笑道:“簡兄,兄弟相信,掌門人不會怪我對石賢侄提及本門之事吧?”
聽他之言,顯然缺乏信心。
簡鵬道:“很難說!”但他話音略頓,又道:“不管如何,兄弟認為在石賢侄面前,咱們也該說個清楚才是!”
齊逖長長的吁了一口氣,道:“是啊,咱們該說……”
簡鵬乾咳了一聲,目光從藍羽身上掃過,笑道:“石賢侄,藍羽去到少林之事,你已目睹,想必賢侄心中,對天香門一定不滿的。”
石承先笑道:“小侄並無此意!”
敢情他心中即使不滿,此刻也未便說出口來!
簡鵬點頭道:“賢侄秉性仁厚,愚叔十分感激……只是,本門這等行事,也是有著不得已的苦衷啊!”
石承先心中大大一怔,忖道:“你們要廢去人家掌門,擄走人家長老,還說有著不得已的苦衷麼?”不過,他口中卻道:“小侄願聞其詳!”
簡鵬道:“愚叔知道你不大相信,但愚叔可並無騙你之心,武林大劫將興,總得有人出面維持才好啊……”
石承先怔得一怔道:“天香門是為武林大劫而興的麼?”
簡鵬道:“很難說!愚叔身為天香門堂主,自是有許多話不便說明,日久以久,賢侄自是可以明白的!”
齊逖忽然長嘆道:“簡兄,有一件事,兄弟一直在心中不解!”
簡鵬道:“什麼事?”
齊逖道:“掌門人……她究竟是不是真的……”
簡鵬忽然不等齊逖再說,大聲道:“齊兄,這事最好不要提起,否則,咱們可就要因小失大了!”
石承先聽得兩人對答之言,心中大為不解,暗道:“他們這等吞吞吐吐,想必果真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了!我如是再問下去,豈非是要使他們無法在天香門中立足了麼?”
轉念未已,卻聽得齊逖嘆息道:“不錯,有許多事確是不足為外人道!”
簡鵬道:“齊兄,石賢侄的恩師,你可知道是誰?”
齊逖道:“不是石兄自己傳授他的武功麼?”
簡鵬道:“不是!”
齊逖看了石承先一眼,道:“賢侄,令師是誰,想來必是令尊的知己之交了!”
石承先道:“家師人稱哈哈狂劍!”
齊逖呆了一呆道:“甘布衣甘大俠麼?”
石承先道:“正是!”
齊逖忽然縱聲大笑道:“名父名師,賢侄可真是福祿不薄啊!”
石承先道:“小侄乃是下駟之材,縱有恩師教誨,卻也難登堂奧!只怕叫兩位世叔失望了!”
齊逖道:“賢侄,老夫聽說那甘布衣退隱在四絕谷中,不知是否屬實?”
石承先道:“家師正是退隱在四絕谷中。”
簡鵬微微一笑道:“賢侄下山之後,甘大俠可是仍然留在那四絕谷中麼?”
石承先道:“家師已然淡泊於名利之爭,武林中的大小事端,只怕再難引起他老人家的興趣了!”
他雖然對這種言不由衷之心,感到不安,但情勢逼人,不得不誑騙這兩位老人一次的了!
齊逖聞言,喟然道:“甘大俠高蹈自隱,實在是武林同道的莫大損失……”語音一頓,忽然如有所覺的皺眉道:“簡兄,嵩山石府可是十分隱秘麼?”
簡鵬笑道:“非我門中之人,可謂無人知曉!”
齊逖道:“石府之中,共有多少本門弟子?”
簡鵬道:“連兄弟在內,也不過五人。”
齊逖道:“金二已帶走兩人,如此說來,除了簡兄,那只剩下一個人了!”
簡鵬怔了一怔,道:“齊兄這是何意?怎地忽然間查問起這石府中的弟子多少來了?”
齊逖道:“簡兄,不是兄弟危言聳聽,眼下這石府之中,似是已經來了不速之客。”
簡鵬呆了一呆,道:“有這些事?”回顧藍羽一眼,道:“藍護法,你那中州分壇,可有人跟你同來了?”
藍羽在這兩位地位高過他多多的老人之前,本是毫無置啄餘地,此刻簡鵬忽然相詢,他才算是有機會說話,神情很是恭敬的接道:“中州分壇除了屬下一人,別人並未跟來!”
齊逖道:“這就怪了……”略一沉吟,接道:“老夫不信會聽錯了!”
簡鵬道:“齊兄聽到了什麼動靜?”
齊逖道:“彷彿有人在低聲交談!”
簡鵬一怔道:“當真?齊兄沒有聽錯麼?”
齊逖道:“錯不了!這石府之中,至少還另外藏有兩人以上……”
簡鵬道:“齊兄,兄弟怎地茫然無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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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
齊逖道:“這個……不瞞簡兄說,兄弟近來練了一種神奇的聽覺功力,專門用來聽取別人傳聲交談……”
簡鵬聞言臉色驀然大變,道:“齊兄是說有人用傳音密術,在此間說話麼?”
齊逖道:“不錯!”
簡鵬道:“金二的功力,也只能勉強傳音丈許,那留在府中的弟子,只是一名廚司,他怎會傳音功力……”
齊逖接道:“這卻證實了一件事!簡兄,咱們的這嵩山石府,業已不再隱秘了!”
簡鵬沉吟道:“如果齊兄說的不錯,兄弟相信必是別有他人侵入石府了!”
別瞧這兩位老人說的甚是緊張,但表露在行動之上,卻是相當泰然,顯然他們並未把來人放在心上。
齊逖微微一笑道:“簡兄,咱們要不要去看看?”
簡鵬道:“不必了!”
石承先聞言,心中一怔,暗道:“既然明知有入侵入石府之中,他怎的如此沉得住氣啊?”
疑慮之間,那齊逖已哈哈一笑道:“對啊!咱們就在這兒以逸待勞,等著他們吧!”
經此一來,石承先心中方始恍然道:“原來如此,到底年紀大些,閱歷判斷,果都超人一等!”
就在他認為簡鵬必將是和亮逖一般心意,以逸待勞,等著那偷入石府之人前來之際,簡鵬忽然回頭向他微微一笑,道:“賢侄,雷剛當真留在少林寺中麼?”
石承先聞言心中一震,忖道:“難道會是雷大叔跟在我的身後,偷進了石府麼?”但他口中可是笑道:“小侄隨同藍兄來此之際,雷大叔和慧因長老,均在初祖庵中。”
簡鵬道:“這麼看來,賢侄也不敢一定說那雷剛不會跟來的了?”
石承先雖然心中也在犯疑,聞言仍然不禁呆了一呆道:“這個……小侄果是不敢了!”
簡鵬目光忽的轉向藍羽道:“藍護法,你們來此之時,可曾發現有人跟蹤?”
藍羽道:“屬下來此之時,十分小心,並未發現有人跟隨。”
簡鵬也未深究,只淡淡一笑道:“藍護法,倘是真個有人進了石府,這引路之人,正是閣下的了!”
藍羽只聽得神情大變,離席而起,俯首接道:“屬下願領責罰……”
簡鵬睹狀,卻反倒哈哈一笑道:“沒有你的事,老夫只是說說而已!坐下吧!”
藍羽已嚇出了一身冷汗,但仍然恭敬的抱拳道:“多謝大先生……”這才重行入座。
石承先心中老大不安,長長的吁了一口氣,道:“藍兄,這是兄弟連累你受驚了!”
齊逖接道:“賢侄,那雷剛也同你來到了少林?”
石承先道:“雷大叔忠義可感,小侄能有今日,多是雷大叔所賜!”他雖然語焉不詳,但對雷剛欽敬之情,卻溢於言表。
齊逖點頭道:“雷剛追隨令尊數十餘年,以義僕而兼摯友,這等忠烈的漢子,老夫最是敬佩……”
話音未已,忽然一陣哈哈大笑之聲,傳了過來。
大廳門前人影一晃,老僕雷剛,正當門而立!
石承先大大一震,脫口道:“大叔,果然是你麼?”
雷剛又是一陣大笑,接道:“正是老奴!公子,你很好吧?”
石承先道:“大叔,快來見過簡老和齊老……”
其實,不用他催,簡鵬齊逖業已雙雙站了起來,簡鵬更是大聲笑道:“雷兄,快入內敘話!”
雷剛雙眉暴揚,縱聲長笑道:“我道是什麼人膽敢輕捋少林虎鬚,原來是武林四大鐵漢之中的,鐵膽簡大和九環鐵拐齊老三,這就難怪了!”
這“武林四鐵漢”之名,石承先還是頭一次聽到,但看簡鵬,齊逖二老,年逾七十,依然如此威猛健碩,壯年之時,有那鐵漢之稱,也不為過了!
只是,他對另外兩位鐵漢,卻頓時有了好奇之心,暗道:“少時倒要向雷大叔打聽一番了!”
簡鵬應聲笑道:“雷兄,好漢不提當年勇,那四鐵漢之名,早已是明日黃花了!你瞧瞧,兄弟這把鬍子,還稱得起什麼鐵漢啊!”
齊逖也哈哈大笑道:“雷兄,這些年不見,你可是神采一如昔年……”語音忽然一頓,敢情,他瞧出雷剛左袖虛垂,壓在腰帶之上,心中不禁一怔!
簡鵬這時目光也正好落在那衣袖之上,皺眉道:“雷兄,你幾時斷去一臂了?”
雷剛大笑道:“大丈夫生既無所歡,死亦無所懼,區區一臂,又算得了什麼?”大步走入廳內,坐在石承先身旁。
簡鵬先是怔得一怔,繼而也大聲笑道:“雷兄豪勇不減少年之日,兄弟真是高興……”
石承先這時接道:“雷大叔的這一隻左臂,是為了小侄,才在那祁連山中斷去的!”
齊逖脫口道:“遇上強敵了麼?”
石承先道:“不是!雷大叔……”
雷剛忽然大聲道:“公子,你也曾應允過老奴,不將此事告知別人的,公子今日怎可食言呢?”
石承先呆了一呆道:“這個……”
他記得自己並未應允過雷大叔,但雷剛既是這麼說,一時間倒叫他不知該不該說了!
簡鵬目睹斯情,已然明白了大半,哈哈一笑,道:“義僕忠心,情不可卻,賢侄不必多說了!”
石承先長長的嘆了口氣,道:“小侄遵命!”
他口中雖是應允了,但心中可是難過的很!
齊逖眉頭聳動,沉吟道:“雷兄,你還有同伴麼?”
雷剛一呆道:“你怎麼知道的?”語音頓了一頓,接道:“少林長老慧因大師,因為不知大廳之中,竟是你們兩位大俠,是以不願入內!”
原來那慧因大師乃是與他一道找來這石府之中,但因念及藍羽的顛覆少林行為,所以不願貿然入內!
簡鵬聞言忙道:“那慧因大師現在何處?”
雷剛道:“就在這石洞之外!”
簡鵬道:“藍護法,快去請那長老入內一敘!”
藍羽應聲而去。
雷剛忽然喝道:“且慢!”
藍羽本已走出大廳,聞言卻又走了回來。
齊逖不解的問道:“雷兄為何攔阻藍羽?”
雷剛道:“差藍羽去請,只怕越發叫這老和尚不肯來了!還是雷某作上一次說客吧!”
站起身子,大笑走了出去。
簡鵬瞧著他背影,嘆息道:“好一個老當益壯的漢子!”
齊逖也抓頭道:“看看雷兄,咱們倒是顯得老邁的太多了啊……”
就在兩人喟嘆未已,那雷剛已然伴著慧因大師走了進來。
簡鵬、齊逖兩人立即起身相迎。
慧因大師合十當胸,向兩人施禮道:“貧僧不知室內乃是兩位施主,罪過的很!”
齊逖拱手道:“大師好說……”
簡鵬笑道:“大師請坐!”
坐定以定,慧因大師目光在藍羽身上一轉,冷冷喝道:“藍施主,貧僧那劣徒何在?”
藍羽在簡、齊之前,卻是傲態全失,抱拳道:“宏一禪師已然去了中州分壇了!”
慧因呆了一呆,接道:“澄因大師兄呢?”
藍羽看了簡鵬一眼,道:“已然離開嵩山了!”
慧因突然臉色一變,喝道:“去了哪裡?”
藍羽道:“這個……在下不知!”
慧因目光如同寒電般一掠藍羽,道:“施主真的不知道麼?”
藍羽皺眉道:“在下確是不知道……”
慧因忽然問石承先道:“小施主,這位藍施主說的可是實話?”
石承先道:“不錯,藍兄句句皆是實言!”
慧因大師呆了一呆,道:“這就奇了!老衲記得那藍施主曾說,澄因師兄乃是在這太室峰上……”
石承先道:“澄因大師原來是在這太室峰頭,只是我們晚來了半步,業已被人接走了!”
慧因合十道:“什麼人接走了老衲的師兄?”
石承先道:“不知道!”
慧因大師大感意外的一怔道:“小施主也不知曉麼?不知可曾問過了簡、齊兩位施主?”
石承先道:“問過了,他們也不知道!”
簡鵬眼見慧因大師的神態,微微一笑道:“大師不必驚訝,其中道理,說來也很簡單……”當下把澄因大師被人冒名接走之事,說了一遍。
慧因大師這才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話音一頓,接道:“不知兩位可曾找出是什麼人將老衲師兄接走?”
簡鵬道:“大師來此之前不久,老夫等方始發覺,雖已派人前去查探,只怕不是一時立刻可以回訊了!”
慧因大師目光在藍羽身上一轉,道:“藍施主,老衲那劣徒真在貴門中州分壇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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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
藍羽道:“在下沒有隱瞞大師必要,宏一禪師身為本門七大使者之一,大師不信,可問簡大先生便知!”
簡鵬接道:“不錯,那宏一果然是本門的屬下!”
慧因臉色一變,道:“這怎麼可能!那劣徒乃是自幼出家,怎會成了貴門的屬下呢?”
齊逖忽然大笑道:“老夫在十年之前,也還不是天香門中之人,但如今卻也身為五大護法之一,這也不值得什麼可奇怪的啊!”
慧因大師道:“老衲劣徒怎能與老施主相比,何況老衲從未見他與外間之人交往過呢?”
齊逖笑道:“大師真是執著的很,試想那宏一如是與人交往,難道也得告訴你麼?”語音一頓,接到:“其實,據老夫所知,令徒在七年之前,即已加入了天香門了!”
慧因大師一愣!半晌,方道:“有這等事?老衲失察之罪,粉身難辭其咎了!”忽然站起身子,向石承先合十道:“小施主,老衲要回至寺中向掌門人稟報一切……”不等他人回答,舉步疾行而去。
簡鵬大笑了—聲道:“大師好走,恕老夫不送了!”
此刻,那慧因大師業已出了這座石洞!但他卻也搖搖的應了一聲道:“多謝老施主……”語音漸杳,顯然已奔下峰去。
齊逖目光一轉,道:“少林素以武林第十大派自居,可惜的是這批和尚都有些食古不化,真要他們維護那武林正義,只怕要叫人大失所望了!”
雷剛忽然大笑道:“不錯,齊兄說的甚有道理,少林寺中的和尚,老夫就是看不慣他們的嘴臉!”
簡鵬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道:“少林僧侶雖然十分迂腐,但他們擇善固執之心,卻也令人欽佩!”語音微微一頓,接道:“值此武林大亂已現之際,能有那迂腐執著,不因生死叛道之士作為榜樣,雖無濟於全般大局,但多少也能將那振聾啟聵之功啊!”
石承先聞言暗道:“此老倒真是一位有心人……”
耳中卻聽得那雷剛大笑道:“簡兄,你好像雄心不少呀?莽莽武林,憑幾個人之力,能有多大效用?”
簡鵬縱聲大笑道:“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目光忽然向藍羽一轉,道:“藍護法,你立即趕回中州分壇,告訴你們壇主,就說那少林之事,且待找回澄因大師以後,再定行動!”
藍羽連忙起身應道:“屬下遵命……”轉身出洞而去。
簡鵬目睹藍羽離去,這才長長一嘆,道:“石賢侄,那藍羽已去,你如有什麼疑問,不妨說出來了!”
敢情這簡大先生對那藍羽還存有戒心。
石承先聞言,心中一動,笑道:“簡世叔,關於天香門要廢去少林現任掌門之事,小侄似是認為不大妥當,不知大叔怎會任由貴掌門人,如此悖道行事?”
簡鵬微微一笑道:“賢侄,此中原因,牽涉極廣,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說明,但老朽可以告知賢侄,簡鵬決非那等助紂為虐,為禍武林之徒!”
石承先道:“世叔,小侄只是奇怪……”
他大概覺著自己如是說出簡鵬既無為禍武林之心,何不乾脆退出那天香門,也免得招致物議,而保清譽之言,未免對長者顯得有些不夠尊敬,故而話已到了口邊,卻又嚥了回去。
簡鵬微微一笑,接道:“賢侄奇怪什麼?”
石承先被他這麼一追問,倒是問得不說不行了!當下抱拳道:“小侄認為,天香門似非武林之中的正大門派,你老和齊世叔寄身其中,豈不有損昔日英名麼?”
他說的十分婉轉,但簡鵬和齊逖卻是聽得同時哈哈大笑起來。
石承先心中甚是不安,接道:“兩位世叔為何發笑啊?可是小侄說錯了話麼?”
簡鵬頓住了笑聲道:“不是!不是!”
齊逖則一揚雙眉,喘著氣道:“身外浮名,要他何用?賢侄,如是老朽等真能為武林同道盡上一份心力,縱然落個罵名千古,那也不足為害的了!”
石承先呆了一呆,道:“聽兩位世叔之言,莫非是……
莫非是……自毀聲譽,混跡在那天香門中麼?”
齊逖道:“混跡天香門是實,自毀聲譽,則不見得,賢侄,不是老朽危言聳聽,眼下武林高手,十之七八,都已然作了天香門的座上之客了!”
石承先吃了一驚,道:“有這等事?”
雷剛接口大喝道:“齊兄,那天香門的掌門人,是個何等樣的人物?他怎能網羅了如許之多的武林高手?”
齊逖忽然目光一黯,道:“雷兄,這一下子你可把老兄弟問倒啦!”
雷剛怔得一怔,道:“為什麼?莫非你身為天香門護法,也不知道掌門人是誰麼?”
齊逖道:“當然知道!不過,卻是不認識!”
這等話十分矛盾,只把雷剛聽得滿頭霧水,大惑不解的叫道:“不通啊不通!天下哪有這般歪道理呢?齊兄莫非有意跟雷某尋開心麼?”
簡鵬接道:“齊兄說的不錯,兄弟等雖然與那掌門人時常見面,但卻從未知曉他的真正身份!”
石承先忍不住插口問道:“為什麼?”
簡鵬道:“天香門到眼下為止,尚未正式向武林公開,武林之中,知道的人,差不多都是已被網羅在天香門中之人,但奇怪的,卻是這位神秘門派的掌門人,從來不以真正面目接見過自己屬下!”
雷剛一愣道:“卻是為何?”
簡鵬道:“這個麼?兄弟也曾想過很久,列舉了不下十種理由,猜想掌門人為何不露本來面目見人……”
雷剛道:“可有結果麼?”
簡鵬搖頭道:“每一種理由,設想之時,均是十分可能,但經仔細思考之後,只好完全放棄!”
石承先接道:“你老何不當面揭穿呢?”
簡鵬搖頭道:“不可能!”
雷剛道:“為什麼?”
簡鵬道:“此人武功之高,是兄弟生平僅見!”
雷剛驚哦了一聲,道:“簡兄如與齊兄聯手,莫非也鬥他不過麼?”
齊逖長嘆一聲,接道:“不錯,縱然加上你雷兄和令主人石承先,只怕依然不是此人之敵!”
這話聽在雷剛耳中,叫他不但不服,也大大的不肯相信。
天下竟然有這等高手,怎會武林中沒有一絲傳聞?
是以,他搖晃禿頂,道:“齊兄,你千萬莫要言過其實啊!雷某不信武林之中會有這等人出現,居然無人知道他的來歷!”
簡鵬黯然一嘆道:“雷兄,齊兄適才所說,兄弟可以擔保,句句皆是實言!”
雷剛呆呆的望著兩人,半晌說不出話來!
石承先也吃驚的皺起了雙眉,沉吟道:“兩位世叔投入天香門中,可是很久了麼?”
簡鵬道:“算來已有二十年了!”
石承先怔得一怔道:“這麼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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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二
齊逖道:“這二十年在一般人瞧來,似是很長的一段時日,但在老夫看來,直似彈指即逝,老夫和簡兄化了二十年時光,居然連掌門人是誰,都認不出來,想起來叫老夫好生慚愧!”長長一嘆,住口不語!
顯然,這位老人心中甚是激動,對自己也大感不滿!
石承先暗道:“這真是不可思議的很!”只是他口中卻接道:“兩位世叔是怎生入了天香門的呢?”
簡鵬道:“此事說來,也令人難信,愚叔和齊兄乃是受人之惠,不得不爾!”
雷剛忽然哦了一聲,道:“以兩位之能,武林之中,又有什麼人能夠施惠於你?”
簡鵬道:“雷兄,天下之大,可謂無奇不有。兄弟一輩子也沒丟過那麼大的人,但事實卻又叫人不能不信……”
齊逖接道:“簡兄,塞翁失馬,又焉知非福呢?倘若你我未入天香門中,眼下豈不也像蒙在鼓中一般麼?倘是似你我這等人也要渾渾噩噩的過上一輩子,那倒真不如死於還好!”
石承先心中暗道:“聽這兩位老人言下之意,是因為感恩之故,才加入了天香門中的了!”
簡鵬這時點了點頭,道:“齊兄壯語,兄弟完全同感,如是咱們善自處之,終必有那成功之日!”
簡鵬這句話答得似乎有一些語焉不詳,雷剛皺了皺眉頭,道:“簡兄,聽你們兩位對答,彷彿正在進行著一樁大事,不知是否與那天香門有關?”
簡鵬道:“在雷兄面前,兄弟不便說謊,此事果然與天香門有著很大的關係!”
石承先插口笑道:“世叔可否明言一切?”
簡鵬道:“賢侄不問,愚叔也要說出來的!”語音頓了一頓,接道:“當年愚叔與齊兄行道江湖,有一次獨自經過東海玉環島時,無意中,遇上了一件怪事!”
齊逖接道:“簡兄,兄弟所遇,卻在南海哩!”
簡鵬道:“這就是對方精細之處,倘是也在東海,這等計謀,就用不著要你我瞞在鼓中十多年之久了!”
齊逖道:“正是!正是……”
簡鵬看了那惑然不解的石承先一眼,道:“賢侄,愚叔素來自詡見多識廣,但像那次在東海所見,卻是使人終身不會忘記!”
雷剛皺眉道:“簡兄,到底是你見到什麼啊?這麼吞吞,吐吐,要說不說,不怕把人急煞麼?”
簡鵬啞然失笑道:“雷兄莫急,兄弟這就要說到正題之上了!唉……錯非遇上那等奇事,咱們也不會受人示恩之惠,終於入了天香門中了!”他神情有些激動,也略現茫然,看了齊逖一眼,又道:“據齊兄事後告訴兄弟,他所遇之事,雖是遠在南海,但與兄弟所見,卻有著大同小異之處……”
雷剛道:“簡兄,到底你見到了什麼?”
簡鵬目光之中,有了悲忿的怒意,接道:“乃是三名年青力強的男人,在蹂躪一名年方十二三歲的少女,並且將那少女的父母,剝得一絲不掛,捆綁在一旁樹上……”
他似是對這等話有著說不出口之恨,是以,只說了一半,就忽然住口!
雷剛只覺熱血上湧,大聲道:“這等禽獸不如的畜牲,簡兄可曾殺了他們?”
簡鵬道:“兄弟自然是不會容這等人活在世上來害人的了!但怪事也就在這時發生了!”
雷剛道:“什麼怪事?”
簡鵬道:“那名看上去只有十二三歲,被那三名大漢蹂躪得只剩下奄奄一息的小丫頭,竟然在兄弟探視她是否尚未死去之際,居然暗算了兄弟……”
石承先聽得失聲驚哦道:“這怎麼可能?”
雷剛卻怔怔的道:“這是擺好的陷阱麼?”
簡鵬道:“不錯,這正是他們精心設計的陷阱,兄弟一時不察,竟然失手被擒……”
雷剛道:“那個小妖精怎樣暗算了簡兄?”
簡鵬搖頭道:“說來慚愧,他們用的是最為平凡的手法,一小撮迷神藥粉,竟將兄弟當埸迷倒了!”
雷剛不禁失聲道:“想不到啊!這可真是叫做……叫做……天下之奇,莫此為甚了!”
石承先似是不懂雷剛之意,笑道:“大叔這是何意?”
雷港道:“公子,以你眼下功力,那一般的迷神藥粉,可能一下子將你迷倒麼?”
石承先道:“當然不可能!”
雷剛道:“這就是了!試想以鐵膽簡鵬的功力,竟會被那迷藥迷倒,怎不是天下一大奇談麼?”
石承先道:“這其中必有道理吧?”
雷剛道:“老奴猜想,應該別有原因!”
簡鵬訕訕的一笑道:“其實,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原因,當時兄弟不過是太過大意而已………”話音頓了頓,接道:“兄弟被擒之後,那名小妖女竟然不曾殺害,點了兄弟穴道,扯碎了兄弟衣衫……”
忽然,簡鵬長嘆一聲,不往下再說!
雷剛道:“簡兄為何突然住口?那妖女莫非——莫非——羞辱了你簡大先生麼?”
簡鵬苦笑著點頭,道:“不錯,她竟然大哭大叫,高喊救命,說是老夫殺人強姦……”
石承先聽得心中暗道:“這真是叫人難以相信了!”
雷剛卻道:“後來呢?簡兄是怎生才能擺脫了這埸是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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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2 11:43:49
六十三
第九回 探隱赴終南
簡鵬異常氣忿的敘述著往事,道:“這妖女一喊一鬧,頓時招來了大批島上漁民百姓,若非遇到一位救星,兄弟就死在他們的亂棍之下了!”
石承先若有所悟的接道:“那救了你老之人,想必就是天香門的掌門人了。”
簡鵬道:“賢侄果然猜對了,他力排眾議,並且指出老夫穴道已然受制,決無殺人強姦可能,救了老夫性命,這位老人,正是眼下這位天香門中的掌門人。”
雷剛道:“這是二十年前的事嗎?”
簡鵬道:“不錯!”
雷剛道:“兄弟彷彿未聽簡兄提起過啊!”
簡鵬長嘆了一聲道:“這等丟人之事,兄弟怎好向別人說出口來?甚至連齊兄之前,兄弟也是在無意之中漏出了口風,正因齊兄也有著類似的奇遇,方始彼此互相說出來,才從而覺出了武林中的一大陰謀!”
齊逖道:“人算不如天算,那幕後主使之人,大概並未想到,咱們業已明白了他的詭計……”
雷剛沉吟了一陣,道:“齊兄,你遇到的是什麼怪事?”
齊逖道:“差不多,只是那被害之人,正好相反!”
石承先暗道:“這設計之人倒是聰明的很,居然使得兩位武林高人,陷入了他的牢籠之中……”
雷剛這時接道:“齊兄,你說的正好相反,可是說那群作惡之人,用的手法,又有一套麼?”
齊逖道:“簡兄遇到的是女兒被人強暴,但此番兄弟遇到的事,那是一雙十多歲的兒女,被人綁在一旁,眼見到那親生的母親,被兩名大漢侮辱……”
雷剛濃眉忽然倒豎,怒道:“好狠毒的心計!”
簡鵬突然道:“雷兄,這本是不足為奇之事啊!此人心腸之毒,詭謀之多,真是兄弟有生以來所僅見!”
雷剛道:“簡兄,兄弟認為你們錯了!”
簡鵬一怔道:“錯了?什麼地方錯了?”
雷剛道:“這位天香門的掌門人,既然是這等惡毒之人,你們兩位就不應隱忍如此之久,不將他揭發啊!”
簡鵬忽然長嘆了一聲,道:“雷兄,這事兄弟早已想到了,只是……只是……唉,兄弟力所不逮!”
雷剛呆了一呆,道:“力所不逮?這是何意?”
齊逖接口道:“武功太差而已!”
雷剛似是有些不信道:“兩位聯手也不行麼?”
簡鵬道:“不行!”
齊邀道:“雷兄,休說兄弟與簡兄兩人聯手不行,只怕加上你雷兄,以及眼下在江湖上未曾隱遁的知名高手在內,也不是人家之敵!”
雷剛赫然變色道:“我卻是不信!”
簡鵬道:“事實確是如此,雷兄不信又有何用。”話音一頓了一頓,接道:“否則,兄弟也不會如此自毀名節的仰人鼻息了!”
石承先倒是相信了兩位老人之言,這時接口道:“兩位世叔用心良苦,真乃不是尋常之人能夠做得到……”他忽然看了雷剛一眼,道:“大叔,小侄認為怪不得簡、齊兩位前輩!”
雷剛皺眉道:“為什麼?他們膽子太小了!”
簡鵬苦笑了一聲,未置可否,但那齊逖卻臉上神色一變,道:“雷兄你未曾身歷其境,說起話來自然是十分輕鬆的了,如是容你見到那人一身鬼神難測的武功,你就不會這麼想了!”
雷剛道:“是麼?可惜兄弟未曾有幸見識!”
齊逖顯然心中已是不快,聞言接道:“雷兄只要有興趣,兄弟找個機會替你引見可好?”
雷剛大笑道:“好哇,那怕就是現在去!”
齊逖道:“雷兄當真要去?”
雷剛道:“當然要去!”
齊逖道:“好!咱們這就走……”當真站了起來,就待離去!
雷剛的個性,自然也不肯退讓,應聲而起,竟然搶先一步,直往洞外走了出去!
只把簡鵬和石承先瞧得怔了,石承先一急之下,陡然大聲喝道:“大叔且慢!”
雷剛一怔止步,回頭問道:“公子有何見教?”
石承先道:“大叔,此事不可冒失……”
這時,簡鵬也向齊逖道:“齊兄,你真是越老越顯得暴躁了,雷兄縱然不信,那也是因為他不曾見過掌門人的武功,你又何必這等意氣用事呢?”語音頓了一頓,又道:“其實,雷兄責備你我之事,也並不為過,咱們果然是膽子太小了一些啊!”
齊逖怔怔地瞧著簡鵬道:“咱們膽子太小?”
簡鵬道:“不錯,咱們就是膽子太小了一些。”
齊逖忽然大笑道:“簡兄,你叫兄弟糊塗了!”
簡鵬道:“兄弟這些年來,無日不在思索怎樣才能查出掌門人底細之事,是以竟然忘了另外一件大事!”
齊逖道:“什麼大事?”
簡鵬道:“放手一拚之事……”
齊逖道:“簡兄,要與掌門人放手一拚麼?”
簡鵬點頭道:“不錯,正是要跟他放手一搏!”
齊逖忽然長長的嘆了口氣,道:“簡兄,你這不是以卵擊石麼?”
簡鵬道:“掌門人武功高過你我之事,那本是你我有目共睹之事,可是,倘是在他不備之際,暴起發難,也許咱們能有那成功的機會啊!”
齊逖道:“那是暗算的了?”
簡鵬道:“就算是暗算,那也沒有什麼不當啊!”
齊逖搖頭道:“使不得,齊某豈是那等人!”
簡鵬道:“齊兄,你有時怎地比兄弟還要迂腐呢?這等巨惡之徒,咱們又何必與他們講那信義!”
齊逖連連搖手道:“辦不到!齊某一生行事,向來光明正大,要我暗算他人,那是笑話了!”
這時石承先忽然笑道:“簡世叔,小侄認為齊叔叔的話,也有他的道理,除了暗算之舉,不是俠義之士所當為之外,小侄以為,貴掌門人如是真像你老所說那等高明,則兩位縱想暗算,也怕難以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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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四
簡鵬道:“也許賢侄說的很對!但愚叔先前從未想到暴起一擊此一魔頭之事,實在自愧得很。”
雷剛此刻獨臂一揮,喝道:“簡兄,咱們何不這就去見那魔頭,合咱們四人之力,全力與他們一拚。”
石承先接道:“不可!”
但齊逖卻大笑道:“雷兄說的是!咱們何不光明正大的與他一戰?縱然死在他的手下也不辱你我聲望啊!”
簡鵬皺了皺眉道:“兩位先請入座,此事咱們還得從長計議一番才能行動,否則可就要貽害無窮了……”
雷剛因為石承先之故,聞言倒立即退回自己座位之中,雖然有些不大情願,但卻沒有說什麼!
齊逖則兩眼一瞪,道:“簡兄,兄弟忽然也覺得有一樁事,咱們錯了!”
簡鵬道:“什麼事?”
齊逖道:“咱們如是只管坐而言,那倒不如起而行,乾脆趕回總壇所在,找那掌門人一拚如何?”
簡鵬料不到他還是這麼想,當下笑道:“齊兄,十多年都過去了,你又何必急在一時呢?咱們還是先把全局想周到些,再作舉動……”
齊逖似乎是不大情願,但簡鵬既然不肯站起身來,他縱然不願,那也沒有辦法,只好怏怏回到座中,道:“簡兄,你既然有放手一搏的豪氣,為何不即說即行?”
簡鵬目光一黯,道:“掌門人已有公開天香門之心,你我何不再忍耐一時,且等他劣跡彰著之日,再行聯絡高手徐徐圖之?”語音一頓,接道:“何況,眼前的局面,你我也……”忽然他一改話頭,掉頭向雷剛道:“雷兄,你和慧因和尚只是兩個人同來麼?”
雷剛道:“只有兩人!”
簡鵬皺眉道:“如是有人跟蹤兩位,你們應是知道的了!”
雷剛道:“兄弟耳力雖差,但卻不信會被人盯梢!”
簡鵬忽然一指洞外,道:“雷兄,你且看看洞外,是否還有別人隨你同來?”雷剛聽得臉色大變,一躍而起,向那廳外奔去。
石承先怔了一怔,暗道:“這是怎麼回事?難道這位簡世叔竟然練成了天眼通之類的神功麼?”
敢情,他奇怪的是,大夥兒均在廳內,那洞外如是有人,倘若瞞不過簡鵬耳目,自然也瞞不過自己的耳目了!此刻,自己毫無所覺,簡鵬又怎會說是洞外有人?他尋思之間,雷剛已滿臉怒氣不已的自外面奔回。
簡鵬道:“雷兄,那人可是已然走了?”
雷剛恨恨的應道:“不錯,那人已經走了。”
齊逖顯然大感意外,怔怔的道:“簡兄,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啊?”
雷剛大聲搶著接道:“有人跟在兄弟和慧因大師身後,潛來這太室峰頭了,可惱的是,老夫竟然不曾發現……”
石承先沉吟道:“大叔,那洞外留有什麼痕跡麼?”
雷剛道:“沒有!”話音一頓,卻抖手向簡鵬拋出了一樁事物!
簡鵬探手抓住雷剛擲出之物,笑道:“雷兄,這可是那人留下的什麼標計……”低頭向手中看去,不禁語音忽止,臉色大變!
石承先側眼望去,原來那簡鵬手中之物,乃是一張白箋,雖然捏得縐在一起,但攤開之後,仍然可以瞧得清那上面寫有不少字跡。
雷剛道:“簡兄,兄弟一怒之下,沒有打開觀看,不知紙上,寫的是什麼?”
簡鵬微微一笑,道:“不錯,果然是那人留下的幾句話,不過,齊兄最好不要知道!”
齊逖一愣,道:“卻是何故?”
簡鵬道:“齊兄個性暴躁,看了定然大為光火,那就不如不看的更好了!”
齊逖眉頭一皺道:“原來只是怕我光火麼?”
簡鵬道:“齊兄莫非不信?”
齊逖忽然大笑道:“當然相信的了,只是簡兄總不能為了怕兄弟光火,就不讓大夥兒看它吧?”
簡鵬目光在齊逖身上迅快的一轉,笑道:“齊兄,你一定是很想看的了?”
齊逖道:“不錯,兄弟果然十分想瞧瞧這人是何等人物,竟敢在你我眼前弄鬼!”
簡鵬沉吟了一下,道:“既然齊兄一定要看,兄弟只好念將出來,大家一塊兒聽吧!”
雷剛笑道:“理應如此啊,簡兄快念吧!”
石承先心中暗道:“聽這簡大先生言中之意,並無什麼激忿之情,莫非這人也是天香門中之人麼?”
他尋思未已,只聽得那簡鵬打開那張白紙,含笑念道:“劍令、澄因均在我掌握之中,只怕爾等不敢前來尋找,奈何,奈何?”語音一頓,看了齊逖一眼,笑著接道:“齊兄,這紙上並未署名,看來依然是一紙無頭公案啊!”
齊逖聞言呆了一呆,道:“這人好大的膽子!在你我面前,居然來去自如,說起來真是叫人難以相信!”
簡鵬道:“可不是?澄因大師和那劍令乃是被一人誆走,本是無可置疑之事,只是,他既已追蹤至此,為何不與我等見上一面呢?”
雷剛忽然大聲道:“簡兄,咱們眼下要緊的是找回那澄因大師,好為我家老主人被害之事,尋出一個頭緒,猜那盜令之人的舉動,不是無聊的很麼?”
簡鵬笑道:“雷兄稍安毋躁,這事與尋找澄因大師極有關連,雷兄千萬別會錯了鄙意……”話音一頓,沉吟了一刻,接道:“齊兄,如是兄弟料的不錯,那金二此去查詢,必然是空勞往返的了!”
齊逖長嘆道:“兄弟也明白了!這騙去我掌門人劍令之人,果然是一位心機過人之士!”
石承先插口道:“簡世叔,咱們是否要出外察看一下?也許那人會留下諸多痕跡可尋……”
簡鵬搖頭道:“不可能,賢侄,他如果留下痕跡,那也只是故佈疑陣,引導我等誤入歧途而已!”
石承先道:“莫非罷了不成?”
簡鵬道:“賢侄,休說澄因大師的下落,對你十分重要,就是對愚叔和齊兄,也一樣的關係重大,咱們自是不會就此作罷的了!只是……”他突然搖頭一嘆,住口不語!
顯然,這眼下發生的諸多事件,已經使得這位素有鐵膽之稱的老人,也想不出什麼高明的主意來了!
石承先接口道:“只是什麼呢?”
簡鵬道:“人海茫茫,只憑這一張白紙,寥寥數字,咱們又怎能找得出這留字之人是誰?”
石承先暗暗心驚忖道:“可不是麼?咱們又怎生找得到這位神秘莫測的人物?”但他口中卻道:“簡世叔,小侄倒有一個方法,不知行不行得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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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2 11:44:03
六十五
齊逖不等簡鵬答話,竟是大聲應道:“賢侄快說!”
簡鵬也點頭道:“行不行得通,咱們可以不管,賢侄倒是先行說將出來聽聽也好!”
石承先道:“看這留字之人,既能在兩位世叔臥榻之旁,來去自如,想必是位武林中的高人了!”
齊逖大笑道:“不錯,這人應是當得高人兩字!”
他連番在別人手中吃癟,自然是毫無疑問的要承認人家是武林中的一流高人,也好挽回一些自己的顏面!
簡鵬道:“賢侄的看法很對,這人果然當得高手二字!”
石承先道:“默算當代武林高手,兩位世叔心中,應是有數,不知此人的筆跡,兩位可曾見過?”
簡鵬聞言,不禁低頭向手中白紙瞧去,那齊逖也立即挨了過來,瞪大著眼,瞧了不止千遍!
石承先臉上也充滿了企望之容,等著二老說話!
足足過了盞茶之久,簡鵬方始搖頭苦笑,道:“就愚叔所知,這人的字跡,我從未見過!”
齊逖也長長嘆息道:“不認識……”
雷剛皺起了濃眉,接道:“這麼說,公子的計策,是行不通的了?”
齊逖道:“只怕沒有用處了!”
但石承先卻還心中另有打算,微微一笑道:“簡世叔,這人的字跡,你老是真的不認識的了!”
簡鵬聽得心中頗為奇怪,脫口道:“賢侄似是不信愚叔之言,卻是為了何故?”
石承先道:“不是小侄不信,小侄只是想得到一個肯定的答覆!”
簡鵬道:“原來如此!”當下斬釘截鐵的接道:“此人字跡,愚叔從未見過!”
石承先道:“簡世叔,小侄別有一事請教,不知這武林之中,是否也像朝廷或古董市一般,有那識得名家手跡之人?”
簡鵬未假思索的接道:“當然有啊……”話兒剛剛出口,立即哈哈大笑道:“賢侄,你果然是聰明的很,虧你想得出這等方法來……”
齊逖本是在低頭沉吟,聽得簡鵬大笑之聲,不禁抬起頭來,怔怔的問道:“簡兄,什麼事叫你這等大笑?”
簡鵬依然笑道:“齊兄,那‘天璇學士’於逸,你可曾聽人提起過?”
齊逖皺眉道:“於逸麼?”
簡鵬道:“不錯!”
齊逖道:“兄弟與他有過數面之雅,只因此人書卷氣太濃,而且,為人行事,總是有些鬼鬼祟祟,是以兄弟一向瞧他不起!”
簡鵬笑道:“於逸的為人,果然有些迂腐乖僻,但他胸羅之博,兄弟倒是知之甚深……”
齊逖不等簡鵬說完,竟是朗聲一笑道:“這等人就是滿腹韜略,胸擁百萬奇兵,兄弟依然看他不起的!”
簡鵬笑道:“齊兄,每個人的志趣不同,你也不必全以自己的想法,去衡量他人啊……”語音一頓,接道:“眼下咱們就有一樁大事,非得向他請教,就無法解決哩!”
齊逖失笑道:“什麼事會要找他?”
簡鵬道:“辨認這張紙上的筆跡,出自何人之手!”
齊逖呆了呆,道:“他懂?”
簡鵬道:“那於逸一生,最大的一樁嗜好,便是蒐集武林一流高手的手澤,不瞞齊兄說,你我兩人的筆跡,於逸那書房之中,就藏有十張之多!”
齊逖搖頭道:“兄弟不信!”
簡鵬笑道:“齊兄莫要不信,將來如有一天,你能進入於逸的書房,你就會相信兄弟所言不虛了!”
齊逖沉吟道:“這就奇怪了!”
簡鵬道:“奇怪什麼?”
齊逖道:“兄弟素來就討厭舞文弄墨,是以提筆寫字的機會,對兄弟而言,實在是不多,那於逸又怎麼能夠弄到了兄弟的筆跡呢?”
簡鵬笑道:“此事換了別人,也許很難,但於逸生平所好,即是蒐集武林名家的手稿筆跡,他用什麼方法弄來,只怕不肯向外人說明了!”語音一頓,接道:“齊兄,如是咱們猜想的不大離譜,這紙上的筆跡,找到了於逸,定可請他辨認得出來。”
齊逖道:“很久未曾聽人提過他了,簡兄可知他現在卜居何處?”
齊逖話音甫落,簡鵬立即笑道:“齊兄,那於逸原來住在何處,想必齊兄總還記得吧!”
齊逖道:“記得!”
簡鵬道:“據兄弟所知,於逸仍在原處居住!”
齊逖怔得一怔道:“咱們可是要跑一趟終南山麼?”
簡鵬道:“只好如此了!”
石承先直到此時方始笑道:“簡世叔,咱們幾時動身去見那於逸學士?”
雷剛接道:“公子,當然越快越好啊!”
簡鵬道:“咱們等那金二回來,即行取道終南!”說話之間,將那張捏在手中的紙團,揣入了懷內。
石承先這時忽然想起一件大事,脫口問道:“簡世叔,有一件事,小侄幾乎忘了!”
簡鵬瞧他神色十分凝重,心中暗暗一驚,忖道:“不知是什麼事情,使他這等緊張?”口中卻道:“賢侄想起了何等大事?”
石承先道:“那藍羽乃是天香門中的一員,他的武功不知是否另有師承傳授?”
簡鵬笑道:“藍羽的師門愚叔倒是知曉!”語音微頓,竟是低低嘆了一口氣,接道:“武林幾大派,日漸式微,派中弟子,稍有雄才大略之心,就常被視為叛道離經之徒,那藍羽原是華山劍派的一名高手,只因他看不慣掌門人的高蹈自隱的遁世怕事之心,在長老會上,慷慨陳辭,力言武林是非,江湖大事應該人人有責,觸怒了華山掌門,以致被逐出了華山門中!如論他的武功,當然是承自那華山劍派的人了!”
石承先道:“這麼說,藍羽如果使用了別種武功,那定然是離開華山劍派以後,方始習練的了。”
簡鵬道:“賢侄可是發現藍羽用了別種武功麼?”
石承先道:“不錯!”
雷剛這時忽然插口道:“簡兄,天香門的武功,你想必是知道得很明白了!”
簡鵬笑道:“兄弟身為堂主,自是知道!”
雷剛道:“可是傳自那九大魔主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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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2 11:44:13
六十六
簡鵬呆了一呆,道:“雷兄,你……兄弟身入天香門已有十年以上,並未見過掌門人施展過九大魔功!”
雷剛道:“簡兄是說天香門的武功,不是承自九魔!”
簡鵬道:“不錯!”
雷剛忽然冷冷一笑,不再說話!
齊逖卻忍不住喝道:“雷兄,你為何冷笑?”
雷剛恍如未聞,卻向石承先道:“公子,知人知面不知心,老主人的事,咱們還是自己去辦吧!”言下之意,對簡、齊二人,甚是不悅!
石承先沉吟了一陣,笑道:“大叔,不論兩位世叔用心何在,小侄認為還是把話說明的好!”
簡鵬皺眉道:“是啊,賢侄有什麼話,果然是說明白的好!”
石承先接道:“那藍羽前去少林之時,曾經使用了九大魔功之中的一種,不知兩位世叔怎會不知?”
簡鵬聞言一怔:“有這等事?”
齊逖更是臉色大變,道:“老夫不信!”
雷剛冷笑道:“不信麼?那藍羽在天香門中,地位低過兩位甚多,只消叫來一問就可明白了!”
簡鵬攢眉沉思了一會兒,方道:“賢侄,那藍羽用的是何種魔功?”
石承先道:“三絕裂心指!”
齊逖一驚道:“果然是九大魔功之一……”
雷剛應聲冷哼道:“怎麼?你以為公子在騙你們?雷某倒覺得十分奇怪,你們兩位大可不用如此做作,雷某和公子再笨,也不會上你們的當!”顯然,雷剛把簡、齊二老已認作了敵人!
齊逖雙眉一揚,似是對雷剛之言,大感難以忍受,怒哼得一聲,就待發作。
但見簡鵬卻伸手一攔,淡淡的說道:“雷兄,只怕你誤會我們了!”語音略頓,接道:“那藍羽身具九大魔功之中的‘三絕裂心指’之事,若非雷兄和石賢侄說出,兄弟和齊兄可當真的一些也不知曉!不過……”
雷剛冷笑道:“不過什麼?”
簡鵬道:“眼下既已知曉,兄弟定要查他一個明明白白!”
雷剛冷笑道:“不錯,很乾脆!”
石承先甚怕雷大叔說的太以難聽,連忙接道:“簡世叔,那藍羽的魔功,會不會是貴門掌門人所授呢?”他這等猜想,也不過是順口而出,本無絲毫把握,但不料聽在那簡鵬耳中,卻是大大的有了反應。
簡鵬沉聲接道:“賢侄,錯非你今日說出那藍羽的武功,乃是‘三絕裂心指’,愚叔可真要被那掌門人蒙在鼓中一輩子了!”
石承先呆了一呆道:“為什麼?”
簡鵬回顧了齊逖一眼,長嘆道:“齊兄,咱們受騙啦!”
齊逖似是知道了簡鵬話中所指,怒火中燒的跺腳道:“不錯,咱們上了那掌門人大當……”
雷剛不屑的冷冷笑道:“兩位這是做什麼?扮戲麼?可惜公子和老奴並非傻瓜……”
石承先目睹二老神態,知道這兩位老人不是做作,是以不等雷剛往下再說,立即低聲喝道:“大叔,你可否暫時莫再說話?”
雷剛怔得一怔,無可奈何的抓抓禿頂,恨聲道:“老奴遵命……”但他雙目之中,依然用一派不屑的神色,在簡、齊二老身上,轉來轉去。
簡鵬這時忽然長長的吁了一口氣,似是自語般說道:“咱們總算找到了一絲線索了!”
齊逖也吁了口氣,道:“是啊!那藍羽的一身武功,是否傳自掌門人親自指點呢?簡兄,這一點只怕還待我們費上一番心血!”
簡鵬道:“那是自然!”
石承先聽得兩人對答之言,心中暗道:“原來他們也不知道那藍羽身懷九大魔功的武學啊!看來那天香門的掌門人,對這兩位老人也不算怎麼放心的了!”
尋思之間,耳中卻聽得齊逖恨恨的跺腳道:“簡兄,咱們在天香門中,似乎變成了客卿啦!”
他原來想說,掌門人既然親自指點過那藍羽的武功,而藍羽的地位,也不過是中州分壇的一位護法,足可見自己等人在掌門人眼中,是如何的不被重視!
但他的為人,向來甚為自大,這等滅了自己豪氣的話兒,當然說不出口來,所以,只是自找解嘲一般的道出客卿二字!
簡鵬點頭道:“不錯!咱們過去以為掌門人對我等給予重任,必是推心置腹之想,全是錯了!”語音頓了一頓,掉頭向石承先道:“賢侄,那藍羽可曾跟你談過有關他習練魔功的事?”
石承先道:“沒有!”他忽然想起,那藍羽在被自己驚退之後,走不多遠,就被人制住了穴道之事,立即一笑,接道:“簡叔,小侄又想起來一件大事了!”
簡鵬聞言暗道:“這孩子到底年輕,許多事若不觸到重要關節,他總是容易忘記的……”但口中卻是接道:“什麼大事?”
石承先道:“藍羽先是被人制住了穴道,才被小侄逼的領來這太室峰頭,拜見你老的!”
簡鵬道:“這是怎麼回事?賢侄快說清楚些!”
齊逖更是大大變色道:“誰制了他的穴道?不是你下的手麼?”
石承先道:“不是小侄,那藍羽在少林初祖庵被小侄驚退,出外不遠,就被人點了睡穴,並未傷害於他!小侄卻解了他的穴道,並勸阻了少林僧侶對他報復!所以他才應允陪同小侄來此!”
簡鵬道:“原來這中間還有如此曲折麼?賢侄可曾發現那制住藍羽穴道之人是誰?”
石承先道:“沒有!”
齊逖抓頭道:“奇怪!”
簡鵬道:“齊兄可是有什麼發現麼?”
齊逖道:“發現倒是沒有,只不過兄弟覺得那人既點了藍羽穴道,必然是為了助那少林僧侶的了!”
簡鵬道:“有此可能!”
齊逖道:“但他為何不傷藍羽?這不是奇怪麼?”
簡鵬笑顧石承先,道:“賢侄,你問過藍羽沒有?”
石承先道:“問過了!”
簡鵬道:“他怎麼講的?”
石承先道:“他也不知道啊!”
齊逖道:“胡說!穴道被人所制,難道連那人是什麼樣子,他都不曾瞧到麼?”
石承先道:“據藍羽告知,確是如此!他根本連怎麼被人點了穴道,自己都完全懵然不曉!”
齊逖呆了一呆,道:“這怎麼可能啊……”
簡鵬沉吟道:“賢侄,如照藍羽這等說法,那人的武功可是高出藍羽甚多了!”
石承先道:“小侄也是這麼想的!”
簡鵬道:“賢侄當時可曾察看了附近一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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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七
石承先道:“察看過了!未留一絲痕跡!”
簡鵬一時之間,卻也想不出其中道理何在,怔怔的道:“這事果然不尋常,唯一可以解釋之處,那就是此人有著相助賢侄之心,但卻不想讓賢侄知道!”
石承先道:“小侄初離師門,除了雷大叔和雷大嬸以外,可謂別無相識之人……”
餘音未已,齊逖忽然頓足道:“老夫明白了……”
簡鵬接道:“你明白了什麼?”
齊逖道:“那人不但是要在暗中相助石賢侄,而且,八成連適才那張紙條,也就是此人所留!”
簡鵬一怔道:“何以見得?”
齊逖道:“兄弟相信,那能夠尋來這嵩山石洞之人,除了本門弟子而外,除非是有人帶路,否則,任他何等聰明之士,只怕也想不到在這太室絕頂有一處石洞吧!”
簡鵬道:“不錯,非是本門之人,果然不易找來!”
齊逖道:“這就是了!那人必然在點了藍羽穴道之後,並未遠離,於是就跟在石賢侄和雷兄身後,趕來此處,留下了字條……”聽他說來,也果然甚有道理!
但簡鵬卻淡淡一笑道:“齊兄,還有一件事,可惜你忘記了!”
齊逖道:“什麼事?”
簡鵬道:“這留字之上言明,那澄因大師和齊兄的劍令,也都落在了他的手中啊!”
齊逖一呆道:“這個……”
石承先暗道:“這倒是真的,如是兩檔子事皆是一人所為,那就有些不合情理了!”當然他並未說出口來。
只因簡鵬已然接道:“那人騙去了齊兄的劍令,來此接走了澄因大師,自然是知曉此間的一切的了……”
齊逖訕訕的道:“有道理!”
久久未曾說話的雷剛,這時忽然插口道:“這有什麼難解之處?如是他們不止一人,自然就可分頭行事的了。”
齊逖突然拍手大笑道:“對啊!他們如果是兩人同時進行,不就順理成章的可行了麼?”
簡鵬沉吟道:“這也不錯,只是尚有一點待解!”
雷剛道:“哪一點待解?”
簡鵬道:“那騙走澄因之人,怎會知曉此間一切?”
雷剛道:“太容易了!”
簡鵬怔了一怔道:“雷兄有何高見?”
雷剛道:“簡兄,那掌門人劍令,可是在貴門之中有著無比的權威,足以號令屬下之人?”
簡鵬道:“那還用說?本門屬下之人,見到持有劍令之人,就如同見到掌門人一般,俯首聽從一切了。”
雷剛道:“這不就是了?那人既然持有劍令,要想找到他老哥,簡直易如反掌一般!”
簡鵬這才大為恍然,目注齊逖失聲道:“齊兄,雷兄說的不錯,咱們可真是糊塗透頂了!試想,那人只須憑那劍令,尋到本門屬下一問,不就完全明白了麼?”
齊逖道:“不錯,他既然騙去兄弟劍令,自然對本門甚多之事,都有部分瞭解,憑那劍令找到中州分壇,自是很容易問明白你的落足之處了!”
簡鵬長長的嘆了口氣,道:“看來這留字之人,果然是與那盜令的人是一夥的了,為今之計,咱們似是先得從找出此人身份上著手才是!”
齊逖道:“先去終南一行麼?”
簡鵬道:“只好如此了!”
雷剛大笑道:“要走,咱們何不這就起程。”語音一頓,接道:“此刻天色應是早已大亮了!”
簡鵬道:“不錯,天色果然已過五更了!”
齊逖道:“簡兄,咱們要去,何不趁早?”
簡鵬笑道:“齊兄,咱們即使要走,只怕也得等那金二回來再去。”
齊逖皺眉道:“等那金二麼?”
簡鵬道:“理應等他回來,如果他能查出一點結果,咱們可就免掉不少的麻煩了!”
雷剛忽然冷笑道:“簡兄,依我看你是不必等的了!”
簡鵬道:“為什麼?”
雷剛道:“倘若那名少女果然與盜令之人乃是同黨,她怎會留下線索,容你去查探?”
齊逖道:“有道理!咱們果是不用等那金二回來了,簡兄,還是先去終南一行吧!”
簡鵬略一沉吟,道:“雷兄所見,也很有道理,想那金二此去,午時之前,只怕還趕不回來,咱們倒真不如先行去那終南為是了!”話音頓了一頓,笑著接道: “待兄弟去交待那廚師一聲,這就動身吧……”不多時,簡鵬含笑走了出來,向三人道:“咱們這就下山便了!”當下四人魚貫出了石洞,下得太室峰來。
他們因為心中都急於想早日趕到終南山,是以一離嵩山,立即沿著水路西行,每日只休歇子、丑、寅三個時辰,其餘的時光,除了打尖以外,就是不停趕路。
四人腳程本來就快,這等日夜疾行,不消三日,已然趕到離那終南山不遠的藍田縣城。
四人在城中一家酒樓之上,叫了一個全席,痛痛快快的吃喝了一頓,似是要將這三天潦潦草草的飯食,一下子補足。
酒足飯飽之餘,那齊逖掏出了一錠官銀,給了店家,正待離去,簡鵬這時似是忽然想起要事一般,失聲道:“齊兄,咱們險險誤了事了!”
齊逖呆了一呆道:“什麼事,這等重要?”
簡鵬道:“那於逸的住處,可不是任憑咱們隨意便可找之地,兄弟怕他閉門不見,咱們豈不空趟一趟麼?”
石承先聞言,心中大大著急,暗道:“這等事怎會到了終南山下,他才想起來的呢?難道咱們這是冤冤枉枉的跑了上千里的路程麼?”
他心中雖然對簡鵬的失算,甚是奇怪,口中可並未說將出來,只是皺起眉頭看了雷剛一眼!
雷剛在聽得簡鵬說出這般話來,頓時兩眼一瞪道:“怎麼?簡兄到了這裡,還想打退堂鼓麼?”
簡鵬搖頭道:“兄弟豈是出爾反爾之人?只是……”
雷剛道:“只是什麼?”
簡鵬道:“兄弟只是說咱們如是要想進入那於逸的‘神機堡’中,可能還要費上一番手腳而已!”
雷剛大笑道:“如是簡兄怕事,那就不該前來!”
簡鵬道:“雷兄,咱們可不便硬闖入內啊!”
雷剛冷冷一笑道:“為何不可?”
簡鵬道:“咱們既是有求於人,又怎好與他反臉?”
雷剛怔怔的道:“神機堡可是素來不容外人前去麼?”
簡鵬道:“那倒不是!”他話音忽然一頓,沉吟道:“於逸的為人,十分奇突,外人都道他因為要蒐集武林高人的手稿,必然是相當的好客,但據兄弟所知,事實上大謬不然!”
石承先暗道:“這似乎越發的叫人不解了……”
雷剛則惑然瞪眼道:“雷某不信見不了那小小的‘神機堡’!簡兄,如是你不便硬闖,就由雷某領頭如何?”
簡鵬道:“雷兄,你少安毋躁!”回顧了齊逖一眼道:“那於逸為人,心機極深,如是他不想見你之時,那可是真的不容易見得到他!齊兄想必也略知一二吧!”
齊逖道:“兄弟跟他交情不深,神機堡雖也去過一次,但卻未曾見到於逸本人,簡兄心中要說什麼,最好還是坦白的說將出來好!”
簡鵬道:“不錯,兄弟正是要說出來的!其實,齊兄那次和少林、武當的三位長老同去神機堡之時,於逸本人就在堡中,只是你們找他不到而已!”
齊逖道:“那是他不願見我們麼?”
簡鵬道:“神機堡中,機關密佈,除非是於逸自願接見之人,像你當年和少林雙僧,武當一劍那等恃強而去,他自然是不會見你們的了!”
齊逖似是有些不相信,搖頭道:“這就不對了!”
簡鵬道:“哪裡不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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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6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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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2 11:44:30
六十八
齊逖道:“於逸長子於浩中,曾經陪了我們在那神機堡內各處參觀了一天,於逸如在堡中,怎地會不為我等所發現?”
簡鵬失笑道:“齊兄,倘是你能發現,那也算不得是神機堡了,兄弟所以會覺出今日此去,千萬不可被於逸見拒的道理,也就在此點……”
石承先這時忍不住插口道:“簡世叔,這事叫小侄好生不解,咱們前去拜見,並無對那位於前輩不利之心,他又怎會斷然見拒呢?”
簡鵬道:“賢侄不知於逸為人,除非他有求於你,才會被歡迎接待,如是你有求於他,那可就難說了!”
石承先暗道:“這等人自私自利,不見也罷!”只是,他口中卻未說出。
雷剛已然冷哼了一聲,搶著接道:“簡兄,反正咱們已經來了,好歹也得去那神機堡一行啊!”
簡鵬道:“當然要去!不過,兄弟卻想……”他忽然住口沉吟,久久未往下說!
雷剛有些不耐的叫道:“簡兄,你想怎麼樣啊?”
簡鵬道:“投其所好,必可見到於逸本人!”
雷剛道:“如何投其所好呢?”
簡鵬目光向石承先一轉,笑道:“賢侄,令師甘大俠可有片紙隻字,交付於你?”敢情,他是想用甘布衣的手澤,誘出於逸本人。
石承先搖頭道:“沒有!”語音一頓,接道:“小侄承家師耳提面命,傳授武功,自是用不著行諸文字的了!”
簡鵬失望的嘆了一口氣,道:“這就難了……”
但是雷剛忽然接道:“兄弟處倒有!”
簡鵬一怔道:“真的?”
雷剛道:“當然……”
但他話已出口,才覺得有些不對,因為他身上雖然有那甘布衣的手跡,可是,那手跡乃是武林失傳已久的過山拳譜,他總不能把這套拳譜送給於逸呀!
是以,他低頭沉吟不語了。
簡鵬目睹雷剛的神態,甚是不解,皺眉道:“雷兄,你為何猶豫起來了?莫非是捨不得麼?”
雷剛搖頭道:“那倒不是!不過……”
齊逖接道:“雷兄,茲事體大,你莫要誤事啦!”
雷剛兩眼一瞪,忽然長長一嘆道:“為了找出老主人的仇家,老奴說不得只好有負甘大俠的託付了!”探手入懷,取出一本絹冊,接道:“昔年兄弟護送小主人拜師求藝之日,承蒙甘大俠不棄,惠然見贈他老人家的手錄拳譜一冊,失傳絕技,本來不應該出示外人,但眼下的情景卻是叫兄弟不得不爾……”
簡鵬聞言,心中一驚道:“甘大俠手錄的拳譜,那必然是一樁相當高明的武功了!”
雷剛道:“過山拳,兩位想必有過耳聞!”
齊逖呆了一呆,道:“是那失傳多年的過山拳麼?”
雷剛道:“不錯!”
齊逖忽然大喝道:“使不得,這等武林失傳的絕學,千萬不可落入那於逸手中!”
簡鵬也點了點頭,道:“齊兄說的不差,想這過山拳已是武林失傳的武功,倘被於逸取去,實是大大不智!”
雷剛皺眉道:“簡兄,你這不是自相矛盾麼?既然要甘大俠手跡,才可誘出於逸,如今兄弟已然不惜將來身受甘老責罰,拿出過山拳譜,簡兄卻又認為不妥,難道當真咱們就不去神機堡了?”
簡鵬皺眉沉吟道:“此事果是兩難……”
石承先心中也覺出這過山拳譜不宜拿給於逸,當下接道:“依小侄之見,這過山拳譜,確是不宜送給於逸,倒不如咱們先去那神機堡以禮求見,若是於逸真個不肯露面,咱們再行另作打算也還不遲!”
齊逖笑道:“對!老夫同意!”他這等敞聲大笑,只把這座酒樓上數十名食客的驚異眼光,全都給引了過來!
簡鵬皺眉道:“齊兄,咱們走吧!”當先起身,下樓而去。
原來他不想招惹糾紛,因為適才齊逖無意中,失聲大笑,引來了全體食客的注意,其中就不乏江湖人物,何況這藍田縣城,與終南山近在咫尺,說不定其中還有神機堡子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是故,他連忙起身而去。
石承先、雷剛、齊逖三人,自也明白目下的處境,一言未發,魚貫下得樓來。
簡鵬直到出了藍田縣城的西華門外,方始長長的吁了一口氣,道:“齊兄你也太大意了,這等所在,怎可如此放聲大笑啊……”
齊逖訕訕的接道:“兄弟下次改過就是!”
雷剛抬頭打量了遠處的秦嶺山脈連綿的山勢一眼,笑道:“兩位,咱們到底怎麼辦?莫非你們只懂得怕事麼?”
齊逖本就心中很是不舒服,聞言越發不快,脫口道:“咱們就算硬闖那神機堡,今天也要找出於逸來!”
雷剛呆了一呆道:“硬闖?”
齊逖道:“不錯!至少那過山拳,可萬萬不能落到那陰陽怪氣的於逸手中。”
簡鵬沉吟接道:“倘若真是那於逸不肯出來相見,咱們就來上一次霸王硬上弓,也無不可!”
但石承先此刻忽然靈機一動,笑道:“小侄倒想出一個辦法來了,不知可不可行?”
簡鵬道:“什麼辦法?賢侄快說出來!”
石承先道:“那於逸往日不知是否手邊藏有家師手跡?”
簡鵬道:“可能有!不過,為數極少,據愚叔所知,只有一張書有甘布衣三字的名帖!”
石承先皺眉道:“這麼說,他對家師的筆跡,早就認識的了?”
簡鵬笑道:“甘大俠的筆跡,他應是比別人的更認識得清晰,只不過是收藏得太少而已!”
石承先笑道:“如此說來,咱們想騙他一下,那也是不行的了!”
簡鵬道:“賢侄可是想冒充令師筆跡,把那於逸誘出來見面麼?”
石承先道:“小侄原有此意,但顯然已是行不通了!”
齊逖接道:“簡兄,兄弟認為賢侄之計,依然可以試上一試!”
簡鵬道:“不好!於逸不會上當的!”
齊逖笑道:“容得他認出真假之時,咱們已經和他面對面的碰上了頭,那有什麼關係呢?”
簡鵬道:“齊兄,你莫要忘了,咱們可是有事找他,咱們先騙了他,誰能擔保,他不也以你我之道,還治你我之身呢?”
齊逖道:“簡兄認為他可能不肯說出這白紙上的字跡是何人所寫的麼?”
簡鵬道:“很是可能啊!”
齊逖搖頭道:“照兄弟的看法,他不會這麼做!”
簡鵬道:“為什麼?”
齊逖道:“他如是不說實話,咱們就公開對武林宣稱,那天璇學士於逸,竟然也有辨認不出的筆跡!”
雷剛忽然大笑道:“好計較,諒那於逸為了自己的名望,他不會不說真話的了!”
簡鵬笑道:“雷兄認為可行麼?”
雷剛道:“值得一試!”
簡鵬略一沉吟,向石承先道:“賢侄呢?”
石承先心地忠厚,他原先想出那假冒師父筆跡之事,已然覺著有些不該,這時聽得簡鵬相詢,不禁猶豫不決,半晌沒有作答!
簡鵬道:“賢侄可是覺著這麼做有些不當?”
石承先道:“小侄果然覺得不好。”
簡鵬點頭一笑道:“這麼說,賢侄與愚叔的想法,有些近似的了……”語音一頓,接道:“不過,愚叔卻因為賢侄想起那假冒筆跡之計,觸類旁通,想起另一個方式來了!”
齊逖迫不及待的接道:“什麼方式?”
簡鵬忽然向雷剛道:“雷兄,這個可要你割捨一樁心愛之物才成。”
雷剛道:“兄弟無甚心愛之物,只要能為老主人找出仇家,雷某人送上一條性命,也在所不惜!”
齊逖拱手道:“雷兄忠義過人,兄弟這廂先敬你一禮!”
簡鵬接道:“雷兄,事情並不那麼嚴重,只須你將那過山拳譜的封皮扯下即可!”
他話音一落,三人同告恍然大悟!
原來簡鵬是想用那甘布衣親筆所書的“過山拳譜”
四字,來換取於逸辨認留下的字跡!
石承先在想明白之後,忍不住笑道:“是啊!小侄先前怎地未曾想到呢?”
雷剛一探手,打懷中掏出那本拳譜,交給了石承先道:“公子,請代老奴將封皮撕下!”
敢情他只有一手,無法撕下那羊皮封面!
石承先接過拳譜,將那封皮撕下,立即交還雷剛,並且將那封面遞到簡鵬面前道:“簡世叔,一切都由你老人家作主便是!”
簡鵬笑道:“不敢,有此四字,咱們應是見得到那於逸了!走!”當先舉步,直奔終南而去。
石承先、雷剛、齊逖三人,隨在簡鵬身後,一語未發,全力趕程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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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2 11:44:46
六十九
第十回 受制神機堡
百里不到的路程,哪消一個時辰,已然抵達終南山麓!
只因那神機堡乃是簡鵬三度過訪之地,是以,駕輕就熟,不須查詢,便順著山徑,直趨堡前。
原來這神機堡坐落在終南山抱子岩畔的一處群峰環繞的半山之上,依山而建,林木岩石蓊蓊鬱郁,圈在一抹矮矮紅牆之內,一眼望去,竟是無際無涯,彷彿直達峰頂,氣勢甚是不小。
四人過了抱子岩,就遠遠瞧到那神機堡的房舍,在林中隱現。
石承先只瞧得心中大為驚奇,暗道:“這神機堡如此之大,那於逸在武林之中,必然也是一方霸主的身份了!”
他心中動念,口中卻也忍不住問道:“這於逸建了這麼大的神機堡,莫非他有著很多的門下子弟麼?”
簡鵬笑道:“不錯,他的子弟家屬,不下千人之多,算來,在這終南一帶,可稱首富!”
石承先頗為意外的笑道:“大財主麼?”
簡鵬道:“就算在武林之中,若以一家一族而論,他也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了!”
說話之間,四人已抵達神機堡前的一片樹林。
這是一片佔地不下五畝的柳林,看來樹林並不密集,但因枝葉紛垂,遠遠看過去,正是一派碧綠。
簡鵬道:“穿過這片柳林,就到了神機堡的大門之前,三位千萬不可急躁,且容我先行遞上名帖……”他頓了頓話音,接道:“神機堡內外,機關密佈,步步隱伏危機,務請三位緊隨在下,不可亂闖才好。”
雷剛皺眉道:“記下了!”
四人快步進入那片柳林,直趨堡門行去。
石承先自從進入這片柳林,就十分小心謹慎,他一直記牢那簡鵬所說,神機堡中的機關埋伏極多,是以,他相信這片柳林,只怕也有著什麼名堂。
但當四人行抵那堡門之前,卻並未出現過絲毫怪異!
石承先舉目望去,只見這神機堡的大門,高有兩丈出頭巍然壯觀,比那藍田縣的城門樓,還要宏偉。
門前,留了一大塊空地,約莫算去,總在十丈之遠,四人這時正站在柳林之外的空地之上。
簡鵬回顧三人道:“一出柳林,即算進了神機堡的禁地,休要小看了這塊空地之上,只有青草,實則,可謂步步危機,如是未得主人允許,妄自闖入,必招奇禍!”
話音一頓,忽然雙手抱拳,朗聲向十丈之外緊閉的堡門喝道:“冀北鐵膽簡鵬,特來奉訪神機堡主,敬請代為通報一聲!”
他口中語音甫落,那緊閉的堡門,忽然軋軋一陣亂響,慢慢的啟開。
石承先凝目望去,只見一位身著青衣的童子閃身而出,大聲道:“老堡主特令弟子在此候駕,四位即請入堡,弟子當為四位引路!”
簡鵬淡淡一笑道:“老夫來此之事,別無人知,於堡主怎生得到了信息的呢?”
他在武林之中,身份甚高,雖然對於逸竟然知曉了自己四人前來神機堡之事,大感驚駭,但說出話來,卻是甚有分寸。
那青衣童子道:“老堡主有那通天徹地之能,四位遠在藍田用飯之時,老堡主就已知道了”
四人一聽那於逸居然早已知道,算定自己等人乃是前來神機堡,心中同時一震,暗叫僥倖,在那酒樓之上,幸而並未談論神機堡之事,否則,四人跋涉千里,豈不是空勞往返了麼?
但他們雖對於逸這等安排,覺著不安,究竟都是武功過人之士,誰也不曾真有怯意,略一猶豫,立時便又恢復了平靜!
齊逖最是火暴,揮了揮手,大笑道:“好啊,於堡主這等盛情,咱們是受之有愧了!”
當先舉步行去。
那青衣童子接道:“堡門十丈軟塵的機關,業已停止,四位不用猶豫躊躇了……”
其實,不用那青衣童子催說,四人已然踏上了那片看上去乃是一片草地,實則正是極為凶險的“十丈軟塵”。
石承先對這“十丈軟塵”四字,似是頗感興趣,低聲道:“簡世叔,這片草地為何要叫‘十丈軟塵’呢?”
簡鵬道:“愚叔曾聽那於逸提及過,據說這十丈距離,有著極多的埋伏,步步俱是危機,但為何叫做那等名稱,愚叔倒未曾詢問!”
石承先暗道:“原來你也不知……”
尋思之間,已然抵達堡門之前。
那名青衣童子肅立門外,恭候四人入內。
齊逖揚眉大聲道:“小兄弟,你且帶路……”
那青衣童子應了聲是,果真上前領路!
入門之後,迎面乃是一大片桃林,穿過桃林,卻是一排房舍,正中留下了一條寬約丈許的青石大道。過了這排房舍,陡然一陣花香,襲人心脾,舉目望去,前面乃是一片五彩繽紛的花海。
石承先心中暗道:“這麼大的花園,倒是自己生平僅見,只不知這於逸是從哪裡弄來這麼多的異種奇花……”
敢情這一片花海,多是些他前所未見的奇花,如非怕那青衣童子笑話,他此刻一定要出口詢問了!
這一片花園,少說也有裡許多路,五人走了過去,眼前現出了一棟敞廳。
那敞廳十分高大,乍一看去,倒像是一座涼亭,但是到近前,便可發現,此廳之大,寬橫約有五丈,除了迎向來路的一面,完全空敞,其餘的三面,均掛有長達一丈五六、光彩耀目的珠簾。
那青衣童子一指敞廳,道:“老堡主為四位準備的酒筵,已然擺在這‘惜花軒’中,請四位入內略息征塵……”
一面引著四人入內,一面接道:“老堡主稍時就來和四位見面了!”
石承先凝目望去,只見這敞廳之中,果然擺了一桌酒菜,陣陣熱氣,正從菜餚中騰起,顯然剛剛起鍋送來。
青衣童子這時卻一轉身,便打開後面的珠簾,獨自走去。
齊逖目光一轉,喝道:“小兄弟!”
那青衣童子回過頭來,道:“尊駕有何見教?”
齊逖道:“咱們遠來是客,神機堡如果不是人都死光了,豈會叫你這小子前來接待?”
他居然把神機堡全部罵了,倒是大出那青衣童子意料之外,頓時呆了一呆,道:“尊駕怎可在我神機堡中放肆?”
齊逖冷笑道:“放肆又待如何?你趕快去告訴那於逸,就說我齊某人在此候駕!”
那青衣童子冷冷的接道:“好!我這就去……”餘音未已,忽然一陣叮叮噹噹的環珮之聲傳入耳中,兩名十七八歲的嬌美小婢,姍姍行來。
二女走到四人身前,福了一福,道:“我家小姐來了……”
四人剛自怔得一怔,只聽得一聲嬌笑,打那珠簾之後傳來,一位年約二十出頭的綠衣少女,款款而來。
她發挽宮髻,滿插珠翠,秀麗的臉蛋,反倒未施脂粉,只因她肌膚細膩,故而看上去清雅之中,更有一番純真的嫵媚。
石承先只覺此女甚美,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到底他自己還是一個大孩子,害羞得很。
綠衣少女直趨簡鵬身前,福了一福道:“這位可是簡伯伯麼?侄女於苓叩見你老!”
簡鵬先是皺了皺眉頭,但聽得於苓話音以後,忽然掀髯大笑道:“苓姑娘麼?你長的這麼大了,如是別處瞧見,老朽可真認不出來了……”
敢情簡鵬昔日見過此女。
於苓嫣然一笑,道:“簡伯伯,侄女有十幾年沒有見過你老人家啦!你老還是那麼健康啊!”
簡鵬笑道:“老了……”語音一頓,指著齊逖道:“苓姑娘,這位是九環鐵拐齊逖齊伯伯,跟令尊也曾相識,快快上前見過!”
於苓果然十分聽話,盈盈一笑,移步上前拜見,櫻唇輕啟,叫道:“見過齊伯伯……”
齊逖皺眉道:“不敢,姑娘少禮!”
於苓回頭看了雷剛和石承先一眼,道:“簡伯伯,這兩位呢?你老怎不給侄女引見?”
簡鵬指著雷剛道:“這位是雁蕩大俠雷剛……”
這雁蕩大俠四字,加的非常之妙,把石承先和雷剛兩人聽得一怔,但眼下可也無法解說了!
於苓上前見禮,並且輕呼了一聲:“雷大俠!”
雷剛哈哈一笑道:“不敢當,姑娘客氣得很!”
簡鵬目光在石承先身上一轉,接道:“姑娘,這位小兄弟乃是乾坤一劍石曉風的哲嗣,武林第一怪俠,哈哈狂劍甘布衣的衣缽傳人,石承先老弟!”
於苓聞言,似是怔了一怔!
顯然從簡伯伯的這等介紹方式之中,已可聽出,石承先的身份,在他們之中,何等受人崇敬。
是以,於苓連忙向石承先一福,道:“石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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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2 11:44:52
七十
石承先可就有些不自然,嚅嚅的抱拳還禮,道:“於姑娘……在下這廂拜見!”
簡鵬目睹兩人的神情,不禁大笑道:“姑娘,令尊可在堡中麼?老朽特來拜見,並有他最喜愛之物相贈!”
他覺出石承先十分窘迫,故而連忙拿話岔開。
石承先心中自是甚為感激,但他不便說出口來。
那於苓聞言,嫣然一笑道:“爹爹現在書房之中,少時便會前來跟簡伯伯相見!”她頓了一頓,接道:“簡伯伯,你們快快入席啊!侄女先陪簡伯伯吃點兒酒菜!”
這時,那兩名女婢,已上前斟好了酒。
簡鵬道:“來此就要叨擾,真是罪過得很!”
說話之間,卻已坐了下去。
齊逖、雷剛、石承先也略為謙讓了一番,各自落座。
於苓身為主人,便坐在下手位上。
她奉過了酒菜,忽然笑道:“簡伯伯,你老十多年沒來過終南山了,今日忽然軒臨,一定有什麼事吧?”
簡鵬大笑道:“姑娘聰明得很,無事不登三寶殿,老朽今日果然有所為而來!”
於苓微微一笑道:“什麼事呢?”
簡鵬笑道:“投尊大人之所好,姑娘猜得出來麼?”
於苓怔了一怔,道:“你老適才曾說,有一樁事物奉贈,莫非……莫非……是哪位武林前輩的手跡麼?”
簡鵬道:“不錯,姑娘完全猜對了!”
於苓目光在石承先臉上掠過,低下了粉頸,道:“簡伯伯,侄女相信,這份手跡,必然十分珍貴吧!”
簡鵬道:“正是十分珍貴,否則,老朽也不必親自趕來終南山,闖進神機堡了!”語音一頓,接道:“姑娘,令尊幾時出來?”
於苓笑道:“快了,家父因為正在處理一件堡中大事,至遲還有半個時辰,就可前來相見!”
簡鵬道:“那我們就等他半個時辰!”
說罷,舉杯向石承先道:“賢侄,咱們先叨擾一頓,不用客氣了!”
四人果然大口酒,大口菜,狼吞虎嚥,吃得津津有味。
於苓含笑坐在一旁,瞧著四人放懷豪飲,心中卻在不住的轉動著念頭,原來,她奉了乃父之命,是要先行查明,那簡鵬帶來的究竟是何人手跡!
約莫過了盞茶時光,於苓嫣然一笑,向簡鵬道:“簡伯伯,侄女想看看你老帶來的事物,行麼?”
簡鵬一手擎著酒杯,笑道:“姑娘說什麼?”
敢情他只顧豪飲狂吃,沒聽清楚於苓說的什麼?
於苓心中暗罵道:“你這個老狐狸,居然在姑娘在前裝佯……”
但口中卻道:“侄女想看看你老攜來的珍貴寶物啊!”
簡鵬放下銀盞道:“姑娘是要看看老朽帶來給令尊的事物麼?”
於苓道:“簡伯伯答應了?”
簡鵬忽然搖頭道:“不行!”
於苓呆了一呆,道:“為什麼?”
簡鵬道:“俗語說,財不露白,老夫攜來之物,珍貴異常,未見令尊之前,恕我無法應命取出。”
於苓皺眉尋思道:“這可真是難為死人了,我怎生才能騙他拿出來看看呢?”
轉念之間,卻是咯咯一笑道:“簡伯伯,你老真是小氣得很!”
簡鵬大笑道:“不錯,老朽果然是十分小氣,不過,容得令尊露面以後,老朽就會變得十分大方了。”
於苓道:“為什麼呢?”
簡鵬道:“這個……老朽有事跟令尊商量!”
於苓有些恍然地一笑道:“我明白了!原來簡伯伯挾奇貨以自重,想要挾我爹爹,是麼?”
簡鵬道:“不對!姑娘這只能稱做互惠!”
於苓道:“不管是互惠,還是要挾,倘若你老攜來之物,我爹爹看不上眼呢?你老豈不是白跑一趟麼?”
簡鵬極有信心地笑道:“令尊定然看得上眼的!”
於苓道:“簡伯伯,你老別太自信了!依我看,八成你老是白跑了!”
簡鵬道:“怎見得?”
於苓道:“因為……因為……”
她忽然格格橋笑,住口不往下說。
簡鵬睹狀,不禁大為惑然,沉聲道:“姑娘,你這是怎麼了?”
於苓道:“簡伯伯,倘若侄女猜想的不錯,你老所謂的珍奇之物,一定是武林哪一位高手的筆跡,是麼?”
簡鵬未假思索的應聲道:“不錯!”
於苓笑道:“這就是了!你老是白跑定啦!”
簡鵬呆了一呆,道:“姑娘這是什麼意思?難道老朽十多年不見令尊,令尊已然換了嗜好了麼?”
於苓道:“差不多!”
簡鵬道:“姑娘,你可知曉,老朽此番攜來的手跡,正是令尊收藏中所缺的一位高人筆跡啊!”
於苓道:“是麼?此人是誰?”
簡鵬道:“甘布衣……”
話兒出口,忽然瞧到於苓臉上狂喜之色;不覺恍然大悟,自己上了這小丫頭的大當了!
但話出如風,想收回來,那已是萬萬不能。
當下兩眼一瞪,接道:“姑娘,老朽上了你的當了,看來姑娘日後必可傳令尊衣缽……”
餘音未已,忽然一陣長笑傳來,打那珠簾之外,走來一位白袍花髯,頭戴儒生巾,足登福壽履,神情飄逸,面如淡金的老人!
簡鵬一見此人,立即大聲道:“於老弟,你這位閨女,好厲害的心機,老夫真正是認栽了!”
石承先聽得簡鵬招呼這老人為於老弟,頓時明白,原來此人正是神機堡主,天璇學士於逸!
一時忍不住多打量了這位老人幾眼。
那於逸一見簡鵬,立即抱拳笑道:“好說!好說!苓兒能得簡兄誇獎,真是頓增身價不少……”話音一頓,向齊逖笑道:“齊兄,別後可好?”
齊逖冷冷應道:“很好!不勞費心。”
軟軟的一個釘子,把於逸碰得愣了一愣,訕訕的一笑,道:“齊兄的火性,似是老而彌甚了……”
簡鵬因為自己等人此來,乃是有求於他,雖說了甘布衣三個字,大可跟對方討價還價,但倘若惹得他火起,總是不好,當下連忙接道:“於老弟,兄弟先為你引見兩位朋友!”指著雷剛,道:“這位是……”
孰料他尚未說出雷剛二字,於逸已淡淡一笑道:“雷兄,於某這廂見禮。”雙手抱拳,一揖到地。
雷剛一時想不出於逸是怎麼知道了自己姓名,怔得一怔,方始立掌還禮道:“不敢,於堡主太客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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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2 11:44:59
七十一
簡鵬在旁笑道:“於老弟,你認識這位雷兄?”
於逸道:“素未謀面,怎會認識?不過,幾位適才的言語,小弟全都聽到了。”
雷剛長長的吁了一口氣道:“原來如此麼?你如不說明老夫可真是吃驚不小……”
於逸目光一轉,轉身行向石承先,笑道:“石世兄,尊大人在世之日,與於某也曾把酒論交,說來,咱們可算是通家之好,老朽一步來遲,世兄莫要見怪!”
石承先聞言,連忙站了起來,遜讓不迭的還禮,道:“於世叔!”
於逸呵呵一笑道:“不敢當,世兄這等稱呼,叫老朽慚愧得很!”
石承先忖道:“這有什麼好慚愧?本來我就這麼稱呼才是啊!”
但他口中卻道:“你老既與先父熟識,自然就是晚輩的長者。”
於逸一手撫髯,一手拉開椅座,接道:“世兄快快請坐,老朽招待不周之處,尚祈休嫌簡陋。”幾人重新坐定,於逸敬了三杯酒,這才向簡鵬笑道:“簡兄,你帶來的甘大俠手跡?可否取出,容兄弟一鑑真偽?”
敢情,他還有些不相信。
簡鵬微微一笑道:“於老弟,甘布衣手跡,就在我衣襟之內,探手即可取去,不過,在讓於老弟過目之先,兄弟卻有一件事,先得說明!”
於逸淡淡一笑道:“有何指教?簡兄快請說明!”
簡鵬道:“兄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今日來此,除了送來甘布衣手跡之外,尚有事相求!”
於逸笑道:“什麼事?只要兄弟力所能達,定然不叫簡兄失望便是!”
簡鵬道:“兄弟想請老弟代為鑑定一人的筆跡?”
於逸似是頗為意外的怔了一怔,道:“什麼人的筆跡?簡兄快快請說!”
原來他又錯會了簡鵬之意,只是簡鵬要他鑑定那筆跡的真假呢。
簡鵬搖頭苦笑道:“兄弟如是知道是何人的筆跡,哪裡還要千里迢迢,前來請教於老弟?”
於逸道:“這麼說,簡兄是想查明那筆跡出自何人之手了?”
簡鵬道:“不錯!”說話之間,已將那張留字,取出來,接道:“於老弟如能助兄弟認出這紙上留字之人是誰,兄弟即將以甘布衣手跡相贈!”
於逸笑道:“這有何難?不過——”
簡鵬道:“不過什麼呢?”
於逸道:“簡兄最好是先將那甘布衣的手跡,讓兄弟瞧上一瞧!”
簡鵬知道,他這些要求,乃是怕自己用贋品誆他,使他上當,頓時微微一笑,接道:“於老弟可是不信兄弟有甘大俠的手跡麼?”
於逸大笑道:“兄弟怎會這麼想呢?試想,既有甘大俠的傳人同來,兄弟自是信得過簡兄的了!”
簡鵬聞言,暗道:“不錯啊!他既然相信,卻又為何要先行過目呢?”心中雖然在懷疑,口中卻道:“老弟既然相信兄弟不會騙你,為何非要先看甘大俠的手跡?”
於逸大笑道:“簡兄,這個你就不懂了!”
簡鵬笑道:“正要請教!”
於逸道:“簡兄,你是知道,兄弟一生孜孜,都是為了這樁嗜好忙碌,眼下這甘大俠的手跡,對兄弟而言,可謂是最為珍貴之物,兄弟如是不先睹為快,又哪有心思來替簡兄鑑定筆跡?”
經他這麼一說,四人方始恍然大悟!
簡鵬不禁笑道:“原來如此……”當下伸手入懷,取出那張牛皮封面,迎向於逸道:“老弟,你且先行過目,看兄弟到底騙你也未……”
於逸含笑抬目,望向簡鵬手中所持的那頁封面,當那朱書“過山拳譜”四字入目,剎那間,心神為之大震!
顯然,這四字本身所包含的意義,似乎是遠比那出自甘布衣手書,更為重要!
於逸呆了一呆,心中飛快地在轉動著念頭,但他口中卻是淡然說道:“不錯,這果然是甘大俠的手跡……”
在於逸而言,這等故作淡然,實在是有那欲蓋彌彰之嫌,像簡鵬、齊逖,以及雷剛的閱歷見識,那於逸的神情,又怎能騙得了他們?
他這等故作從容,反倒引起了簡鵬的警惕!
當下心中暗道:“這於逸只怕要暗中弄什麼花樣了……”揣好那張封皮,微微一笑道:“於老弟,甘大俠的手跡,你已瞧過了,兄弟相托之事,老弟也該費心……”
於逸不等簡鵬說完,哈哈一笑,接道:“當然,兄弟這就為簡兄鑑定這紙上的字跡……”
打簡鵬手上,接過那張紙條,緩緩的攤開。
四人的目光,全都凝注在於逸臉上,連那於苓也不例外,彷彿他們可從於逸的臉上,找出答案一般。
於逸本來是滿面笑容,但當目光觸及那紙條以後,驀然雙眉緊緊的鎖起,半晌沒有說出一個字來。
簡鵬一看,暗道:“不妙,難道他……”
尋思之間,那齊逖已然大聲道:“於堡主,這紙上的字跡,想必是難不倒閣下的了!”
於逸臉色一沉,向齊逖道:“齊兄,在這神機堡中,你說話最好不要暗中帶刺,兄弟的耐性,可是有限得很!”
齊逖道:“閣下耐性有限,與齊某又有何干?笑話!齊某走南闖北,也跑了不少地方,諒你這神機堡還困不了齊某……”
顯然這老人,已然光火了。
簡鵬一聽齊逖這等口氣,心中大感不安,連忙接道:“於老弟,這紙上的筆跡,你可是認出來了?”
於逸本已變色,正待向齊逖發作,但簡鵬這等相問,使他不得不暫時忍下了心頭的怒意,搖了搖頭道:“兄弟認不出這紙上字跡!”語音略為一頓,接道:“簡兄,這留字之人,也許不是一位武林高手吧!”
簡鵬道:“正是一位武林高手!”
齊逖冷冷一笑道:“天下如是有人能在齊某眼前留下了字條,卻不讓齊某發現,閣下應該猜想得出,這人是不是武林高手的了!”
簡鵬接道:“這留字之人,當著兄弟和齊兄眼下,留下這張字條,若非武功高強,兄弟怎會發現不了?”
於逸沉吟道:“這就奇了!”
簡鵬道:“於兄可是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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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二
他話並未已,於逸忽然接口道:“簡兄,不是兄弟誇口,武林之中,凡是列入高手之人,他們的筆跡,我一定都能認得出來,不過……”
簡鵬道:“也有例外麼?”
於逸道:“有!”
簡鵬道:“什麼人被老弟你列為例外了?”
於逸道:“這人是新近崛起江湖的奇士!”
齊逖接道:“哪一位?齊某怎地未曾聽說過?”
於逸道:“近來武林中有一個十分神秘組織,稱做天香門,兩位可曾耳聞?”
他這麼一問,石承先忽然覺得好笑!暗道:“看來他還不知道簡鵬、齊逖正是天香門中的人物了!”
那齊逖、簡鵬聞言,則同時怔了一怔!
簡鵬在稍稍一怔之餘,立即接道:“這天香門之事,於兄知道的多不多?”
於逸道:“不多!否則,兄弟也不會認不出這紙上的字跡,是何人所書的了!”
敢情,於逸已認定這張留字,乃是天香門中之人所為,是以,他才鑑定不出來。
簡鵬微微一笑道:“於老弟,你是認定這紙字條,乃是天香門下之士所留麼?”
於逸道:“不錯!”他話音略略一頓,接道:“據兄弟所知,這天香門行事,十分隱秘,而且門下之士,個個功力卓絕,倘是兄弟猜想的不錯,兩位也用不著奇怪對方何以俱有那麼高明的身手了!”
齊逖瞧他說的一本正經,真要忍不住笑出聲來,不過,他因為發現簡鵬並未點破對方胡扯,所以,也就把要說的話,藏在心頭,忖道:“我且聽聽你還來信口雌黃些什麼……”
這時,雷剛卻冷冷一笑道:“於堡主,雷某人的看法,似乎與於堡主有些不同!”
於逸淡淡一笑道:“雷兄有何高見?”
雷剛道:“雷某知道,這張留字,決非是天香門中之人所留!”
於逸道:“雷兄怎知不是?”
雷剛道:“這留字之人,所說的澄因,乃是少林寺的一位長老,於堡主應是知曉!”
於逸道:“澄因大師,於某倒也認識!想不到竟然落入天香門中的掌握之中了!”
他乃是就那紙上留言而論,認為澄因大師已被天香門中之人擄去。
雷剛冷冷一笑,道:“於堡主,就雷剛所知,那澄因大師的遭遇,卻與堡主的斷定,正好相反。”
於逸皺眉道:“相反麼。”
雷剛道:“不錯,那澄因大師本是被天香門視作上賓,派了兩位高人前去迎接,不料變生肘腋,讓這留字之人將他先行弄走了!”
於逸一怔道:“有這等事?”但他立即又道:“雷兄可是投身天香門了?”
雷剛冷哼道:“天香門是什麼東西?雷某又豈是供人驅使之徒?”
一怒之下,他可沒有想到,這句話是如何的傷及簡鵬和齊逖兩人的顏面!
就在他話音一落之際,齊逖霍然變色而起!
但簡鵬卻是十分鎮靜,淡淡一笑道:“齊兄,莫為了他人之事,惹動自己肝火,快快坐下說話!”
齊逖眉頭連皺,終於恨恨的坐了下去。
於逸目睹斯情,耳聞斯言,自是心中大感奇怪,不過,因他為人城府極深,雖然明明動了疑心,口中卻不說出。目光一轉道:“雷兄既然不在天香門,又怎知那天香門迎接澄因大師之事?”
雷剛看了簡鵬一眼,道:“這個……”
忽然長嘆一聲,住口不語!
於逸笑道:“雷兄怎麼了?”
雷剛搖搖頭,苦笑道:“此中詳情,請問簡兄吧!”
於逸有些茫然的看著簡鵬,石承先在旁冷眼觀看,覺出於逸這茫然的神態,有八分是假裝出來的!
簡鵬卻很沉著,淡淡一笨道:“於老弟,雷兄適才所說的話,句句皆是實言!”
於逸道:“這麼說,簡兄也知曉那天香門中的一切了?”
簡鵬道:“略知一二而已!”
於逸道:“簡兄,兄弟被你弄糊塗了!”
簡鵬道:“老弟何處不明?”
於逸道:“這字跡兄弟不識,原以為乃是天香門派人所為,但眼下聽雷兄這麼一說,顯然已可確定,兄弟的猜想,完全錯誤!”
簡鵬道:“正是如此!”
於逸道:“想那天香門乃是一個十分嚴密的新興組織,連兄弟素詡熟知武林各道人物之人,都對他十分茫然,簡兄和雷兄卻又怎會知曉如此之多?這不是叫兄弟糊塗了麼?”
簡鵬道:“於老弟,你可是不信兄弟與雷兄之言?”
於逸道:“如是不信,我也不會糊塗了!”話音一頓,接道:“何況,除了那天香門而外,武林之中,還有哪一位高手的字跡,兄弟會認他不出呢?”
簡鵬微微一笑,正待說話,那齊逖已冷冷一笑道:“天下之大,多的是能人異士,於兄這等口氣,不嫌太過自大麼?”
於逸看了齊逖一眼,道:“齊兄對兄弟似乎是十分不滿,處處想找兄弟的渣,是麼?”
齊逖道:“不敢!齊某隻是看不慣妄自狂大之人!”
於逸冷冷接道:“齊兄這等口氣,那是在向於某人挑釁了?”
齊逖道:“是又如何?”
於逸大笑道:“果然齊兄是衝著於某來的了!”
忽然笑聲一斂,臉色一沉,喝道:“於某神機堡中,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膽敢放肆……”
齊逖也仰天一陣大笑,道:“榮幸得很,老夫不知你於堡主又將如何對付老夫放肆之辭?”
於逸微微一笑道:“齊兄想知道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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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三
齊逖道:“敬候閣下吩咐!”
於逸道:“自縛雙手,陪禮認罪!”
齊逖一怔道:“要老夫認罪陪禮?”
於逸道:“不錯!”
齊逖驀然大笑道:“奇聞啊奇聞!老夫想不到於堡主原來只是個不知天高地厚之輩!”
於逸聞言,居然未曾動怒,只是微一抬手,笑道:“齊兄莫非不願?”
齊逖道:“何止不願?老夫今天正要叫你明白,狂妄自大之人,無非徒自取辱而已!”
一陣噹啷之聲入耳,齊逖竟然一順擱在身畔的“九環鐵拐”,隔著桌面,直向於逸搗去!
於逸哈哈一笑道:“齊兄,不動真氣,你尚可平平安安的渡過餘年,如今只怕你……”
他笑聲未已,那齊逖揮出的鐵拐,突然“當……”的一聲,脫手跌落那八仙桌上。
接著一陣唏哩嘩啦之聲入耳,桌上的酒菜盤盞,被那根重達百斤的鐵拐,砸的碎片橫飛,湯汁四濺。
敢情,齊逖竟然舉不動自己的兵刃,失手跌了下來。
這等大變,只把石承先瞧的呆了一呆,簡鵬則是變色而起,喝道:“於老弟,你暗算了齊兄?”
於逸道:“在我神機堡中,狂妄之徒,就是這等下場,簡兄,這是他自找苦頭吃,可怨不得兄弟我了。”
簡鵬沉聲道:“老弟,你……如不趕快拿出解毒之藥,兄弟可要跟你反臉了!”
於逸道:“簡兄為他求情?”
簡鵬道:“取出解藥,治好齊兄,兄弟不再追究於你,否則,你老弟應知兄弟也不是好惹之人!”
於逸笑道:“簡兄是威脅小弟麼?”
簡鵬目光在那神情悲憤,僵坐木椅之中的齊逖身上一轉,道:“你老弟怎麼想都行,只要你立即解去齊兄身上之毒,咱們一切再不計較便是!”
石承先這時對於逸在齊逖身上弄了手腳之事,可真正大感震駭天下用毒之能,居然到了這等高明,他可是連聽都沒有聽到過,一瞬之間,他禁不住暗暗提聚了一口真氣,默察自己體內,是否也有異象!
敢情,他擔心那於逸也在自己身上弄鬼!
不過他暗運真氣循脈搜查一遍,卻發現尚無不安,這才稍稍地放心,但一時對那於逸舉手抬足,卻不敢絲毫掉以輕心了!
原來,石承先這時已然覺出,那於逸適才說話之間,曾經抬手向齊逖指了一指,而齊逖立即身中暗算,足見這於逸所用的毒物,必是暗藏在指甲之內。
他這麼想,本也合理,只是,他卻忽略了一件事,如是那於逸當真是彈指用毒,為何坐在齊逖身旁的簡鵬,卻又不曾受到影響?
石承先默默思忖之時,於逸已然微笑向簡鵬道:“其實,簡兄要小弟解去齊兄身上之毒,真是易如反掌一般,不過,小弟卻有一個交換條件?”
簡鵬道:“什麼條件?”
於逸忽然沉吟道:“簡兄,只要你……”他頓了一頓話音,竟是搖搖頭,長長一嘆接道:“還是不說的好,因為……因為……”
簡鵬瞧他吞吞吐吐,頗為不耐,喝道:“老弟,你怎麼了,到底因為什麼?”
於逸道:“君子不奪人所好,兄弟提出的條件,只怕簡兄難以應允,是以,兄弟還是不說也罷!”
簡鵬皺眉道:“於老弟,你我交往,少說也有四十多年,只要你解了齊兄之毒,兄弟任何條件均可接受!”
於逸道:“簡兄當真如此大方麼?”
簡鵬道:“我簡鵬一向言出必踐,老弟應該信得過的了!”
於逸兀自沉吟道:“不錯,鐵膽簡兄,果然是位言行如一的君子,小弟自然信得過了!”話音微微一頓,接道:“如要兄弟解去齊兄之毒,只須簡兄將那過山拳譜相贈即可!”
他話音甫落,雷剛竟然一躍而起,奮拳狂擊而去,口中大罵道:“好一個無恥下流的貨色,虧你說得出這等話來……”
拳勢猛如餓虎下山,帶著一陣銳嘯,直叩於逸胸前。
於逸為人,雖然心計極工,但他此刻留心的乃是簡鵬和石承先,並未想到,雷剛會忽然出拳攻來。
是以,一驚之下,幾乎被雷剛這一拳打個正著。
但他究竟是功力不弱,雷剛拳力雖猛,出手也不謂不快,只見於逸臉色一變,驀地一晃身,人已避開,雷剛的拳力,只震得他衣衫亂搖而已。
雷剛一拳落空,也站起身來,直向於逸行去。
顯然,他已有心與對方翻臉了。
石承先此刻心中卻在尋思,這於逸不知是否真的不認識這筆跡是何人所書?如是他知道而不肯講出來,眼下倒不宜與他反臉成仇的了!
轉念之間,正待出聲喝止雷剛,忽然簡鵬已大聲道:“雷兄,快快退回來。”
雷剛本已存心一戰,聞言卻又不得不暫時止步,目光仍然盯在那於逸身上,口中應道:“簡兄,那過山拳譜乃是甘大俠之物,怎可送給他人?這姓于的如此貪心,雷某人實在是忍不下這口氣……”
簡鵬笑道:“雷兄,你先請回座,咱們再跟於老弟商量,商量……”
雷剛倒也未再多說,大步步回原位坐下。
石承先低聲道:“簡世叔,齊老的毒勢,重不重?”
簡鵬道:“很重……”
那於逸此時仍在丈許以外而立,應聲笑道:“簡兄,齊逖的傷勢,一時不會要命,但七日之內不治,必將陪上一條老命。”
簡鵬道:“這個兄弟早就知道了。”
低聲向石承先道:“賢侄,咱們何不……”他忽然頓住話音,改用傳言之術,說道:“那過山拳譜賢侄可曾習練過?”
石承先搖頭道:“沒有!”
簡鵬見他並未用傳音回答,心中感到不妙,試想以於逸這等工於心機之人,自有舉一反三,聞一知十之能,如是自己再問下去,只怕自己的計謀,就無法得逞了!
當下乾咳了一聲道:“於老弟,咱們乃是多年至交,有什麼事應是可以商討的了!”
於逸冷冷應道:“不錯,簡兄與我,果然稱得上故交,但齊逖則否,於某自也用不著為他留什麼地步……”
說話之間,人已回到座位之中。
簡鵬笑道:“於老弟,咱們如是把那過山拳譜奉上,你是否立即可將齊兄毒傷治癒!”
於逸道:“那是自然!簡兄莫非信不過兄弟麼?”
簡鵬道:“這個,兄弟似是應該信得過!”話音頓了一頓,接道:“不過,有一件事,兄弟必得先行說明!”
於逸道:“什麼事?”
簡鵬道:“這過山拳譜乃是甘大俠之物,如是咱們當真交給了你老弟,甘大俠他日索取,於老弟可願原物歸還呢?”
於逸脫口道:“當然!兄弟只想看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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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四
簡鵬目光在雷剛身上一轉,接道:“於老弟,如是照你老弟口氣,果真只是想看看麼?”
於逸道:“不錯!”
簡鵬道:“倘是兄弟為了免去今後糾紛,給你老弟一日夜的時光,不知你老弟滿不滿意?”
於逸道:“簡兄這是何意?”
簡鵬道:“於老弟應是知道,那甘大俠的一身武功,非同小可,你老弟自揣是否是他對手?”
於逸道:“這個……兄弟多少有些自知之明。”
簡鵬道:“老弟此言,是認為不敵甘大俠麼?”
於逸乾笑了一聲,道:“於某不是那哈哈狂劍甘布衣之敵,也並非什麼丟人之事啊!”
敢情,他果然自承不是甘布衣之敵。
簡鵬笑道:“於老弟,兄弟的心意,你想必知道了?”
於逸道:“不知道!”
簡鵬聞言怔了一怔,暗道:“他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假裝的不知道呢?”但他口中卻道:“老弟,你這是要我說明白了?”
於逸道:“不錯!”
簡鵬當下微微一笑道:“兄弟為你老弟借箸代籌,為了免去日後甘大俠知曉你取去‘過山拳譜’,所以兄弟認為目下將那過山拳譜借給你老弟研讀一日夜……”
於逸忽然接道:“且慢!”
簡鵬道:“老弟不同意麼?”
於逸答非所問的接道:“簡兄見過那拳譜麼?”
簡鵬搖頭道:“這等失傳的武林絕學,豈能是人人可以輕易見到的?兄弟未曾寓目。”
於逸冷冷一笑道:“這就是了!”
簡鵬呆了一呆,道:“老弟,你這是何意?”
於逸道:“一晝夜的時光,兄弟認為太短了。”
簡鵬笑道:“原來老弟認為時間太短了。”他頓了頓,接道:“老弟認為時間太短了麼?”
於逸道:“可不?試想你既未見過那過山拳譜,自然是不知道這套拳譜的內容多少。如是只有極少的幾招,兄弟相信,一日夜時光,我自能看完,但如招式過多,只怕兄弟就難以讀畢全譜,試想這等失傳的絕學,叫兄弟只看一半,那可多麼叫人難受?”
簡鵬聞言,沉吟道:“依你之見,應該多少時日才算夠?”
於逸道:“至少先得讓我知道,這套拳譜內容的多少,兄弟才好定下那借讀的時光。”
簡鵬心中正在尋思,是否先向雷剛詢問這過山拳譜究竟有多少招式,耳中忽然聽得雷剛大聲道:“這套過山拳一共只有十式,一日夜時光自然綽綽有餘!”
雷剛這麼一說,簡鵬卻是笑了!
因是他已明白,雷剛並無反對將那過山拳譜借予於逸之意,否則,他大可多說幾招,幾式甚至一言不發!
於逸聞言,則是怔了一怔道:“你怎麼知道?”
雷剛冷笑道:“在座之中,只有雷某人身懷此套拳譜,自然是知曉其中內容的了!”
別瞧雷剛為人爽直,但這句話可回答得極有心機。
原來他已看出,那於逸既然不惜暗中弄了手腳,傷了齊逖,足見他對這過山拳看的何等珍貴,須知武林絕學的珍貴之處,正是在於習練之人越少,就越為高明,眼下自己如是說出已然練過這等拳法,於逸很可能對這套拳譜要失去一半興趣,說不定就會中途變卦,另出花招。
是以,他只說自己身懷此拳譜,卻不說自己是否已然練過這等武功。
於逸聞言皺眉道:“你……練過這套拳法了?”
果然被雷剛料中了!當下搖頭大笑道:“甘大俠只叫雷某暫代小主人保管此譜,雷某豈敢妄自偷學了……”
於逸道:“雷兄既未習練,怎知這套拳法只有十式呢?於某實是有些難以相信!”
雷剛接道:“甘大俠當日交付拳譜之時,告訴過雷某,這拳譜只有十式,要等小主人年過三十以後,方可習練,是以雷某知曉這套拳法只有十式!”
於逸道:“雷兄,你當真身懷這等失傳的絕學,而不曾偷偷看過麼?”
雷剛心中暗暗罵道:“誰像你這等小人,見了拳譜就想據為已有……”但口中卻道:“雷某縱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有負甘大俠所命!何況,雷某也不是那等欺主自利之徒……”
於逸笑道:“如此說來,這套過山拳譜,迄今除了甘大俠而外,應是尚無別人習練過了。”
雷剛道:“不錯!”
於逸這時臉上的神情,十分喜悅,接道:“如是這套拳法,當真只有十式,那一晝夜的時光,在兄弟而言,應是可以看得完了!”
雷剛暗暗的鬆了一口氣。
簡鵬卻哈哈一笑道:“於老弟,你是應允兄弟的意見了麼?”
於逸道:“兄弟如是不想自蕁麻煩,讓那甘大俠找上門來,自是只有答應簡兄了!”
簡鵬道:“君子一言,於老弟莫要反悔啊!”
於逸臉色微微一變,但他終於忍耐下去,接道:“簡兄,這一點你大可放心,兄弟不會那等下作!”
簡鵬點頭一笑道:“兄弟相信你老弟也不會是這等言不由衷,反覆無常之人……”語音一頓,不等那於逸覺出這話中的諷刺之意,立即向雷剛道:“雷兄,有勞你將那拳譜取出一用!”
雷剛探手入懷,取出那本撕去了封面的“過山拳譜”一言不發,交到簡鵬的手上。
簡鵬取過拳譜,低沉的嘆息了一聲,正待將那拳譜遞給於逸……
忽然,石承先一伸手,喝道:“且慢!”
簡鵬縮回手,詫異的望著石承先,道:“賢侄,你莫非不同意麼?”
石承先目光在齊逖身上一轉,道:“於堡主未曾治癒齊大叔毒傷之前,這本拳譜,怎可交到他的手中?”
顯然,石承先對於逸不大信任。
簡鵬略一沉吟,向於逸道:“於老弟,你是否可以先將解藥給那齊兄服下?”
於逸的神情有些兒憤怒,但他卻並未在言語上表露,反倒皺起眉頭,反問道:“簡兄,這石老弟如此不肯信任兄弟,倒叫這一樁事不大好辦了!”
石承先微微一笑,接道:“於堡主,只要那齊大叔毒傷一解,過山拳譜即可交到堡主手中!”
於逸冷冷接道:“老夫如何信得過你?倘是那齊兄毒解,你們不借拳譜給老夫,老夫又將奈何?”
石承先道:“在下素來言出必踐,於堡主大可不用擔心的了。”
這等話在石承先看來,乃是說的十分入情合理,但聽在於逸的耳中,可就等於沒說一般無用。
敢情,於逸根本也不相信他們!
石承先語音甫落,於逸已搖頭道:“老弟,那可不成,於某一生,從來不做那沒有把握之事,如是你們不肯將拳譜先行交出,於某可就無法替那齊兄解毒了!”
他口氣並不犀利,但話中的含意,卻是強硬得很。
石承先聞言,怔了一怔,道:“堡主是不願先替齊大叔解毒了?”
於逸道:“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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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五
石承先臉色一變,可就忍不住的喝道:“於堡主,你陰險用毒於先,要挾恃強於後,不怕有失你在武林之中的聲望麼?”
於逸想不到石承先小小年紀,竟會說出這等義正辭嚴之語,一時之間,不覺的呆了一呆,道:“小兄弟,你這時身在我神機堡中呢,這般說話,也不怕激惱了於某?”
雷剛忽然接道:“於堡主,今日依雷某看來,縱然不激怒你這位堡主,咱們也難以如願……”
他話音未已,簡鵬已一笑道:“雷兄和賢侄且莫激動,還是由我與於老弟研究、研究!”回頭向於逸道:“於老弟,這事顯然處於兩難了。”
於逸道:“不錯!簡兄等不信我,我又難以那等相信各位,看來這筆交易,是難以成交的了!”
簡鵬道:“但簡某倒有一個中庸之計,不知於老弟願不願意接受?”
於逸道:“什麼中庸之策?”
簡鵬道:“將這本拳譜交與一位中證之人,容得於老弟治好齊兄傷勢以後,再由於老弟取去拳譜,你看可不可行呢?”
於逸道:“這倒使得!”但他忽然沉吟道:“這中證之人是誰?”
簡鵬道:“於老弟的堡中,隨便找來一位便是!”
於逸聞言,心中一動,暗道:“他如此大方,只怕是一樁詭計了……”
他自己與人相處,就是隨時隨地都在用那心機,是以別人一言一行,在他心中,即被當作有著極深用意!
兩眼狡詐地看了在場諸人一眼,接道:“那怎麼成?兄弟莊中之人,怎可作那中證之人呢?此事萬萬不行!”
石承先聞言,不禁一怔,暗道:“瞧不出他也還是個很講道理之人,先前莫非是我錯怪了他麼?”
思念未已,簡鵬已笑道:“於老弟,你只要願意,咱們倒不會認為此事有何不妥!”
石承先忍不住接道:“不錯啊!在下等倒是信得過貴堡門下之士,於堡主何不快快叫來一位?”
在石承先猜想之中,於堡主一定是會答應的了!
但事實上卻是大大出人意料,於逸竟然搖頭拒絕了!
簡鵬呆了一呆,道:“於老弟,你這是怎麼了?莫非,莫非……”忽然,簡鵬恍然一笑道:“兄弟明白了!”
於逸道:“簡兄明白了什麼?”
簡鵬道:“你是怕他們知曉這套拳譜出世之事?”
於逸本意,雖然並非是這等想法,但此刻他可不得不裝作承認簡鵬猜想得不錯,當下笑道:“簡兄,你適才曾為於某借箸代籌,消除了甘大俠日後尋找晦氣之憂,兄弟不願讓堡中之人知曉,也正是為了幾位打算,只怕他們知道了以後,就會惹來許多意外的困擾……”
他餘音未絕,雷剛忽然接口道:“什麼人膽敢在甘大俠身上打主意麼?雷某就是不信!”
於逸道:“雷兄,這拳譜眼下可不在甘大俠身上啊!如果知道的人太多,不是兄弟危言聳聽,只怕你們離開神機堡百丈不到,就會在數百高手圍困之下了!”
雷剛濃眉一揚,正待反駁,那簡鵬忽然笑道:“不錯,於老弟所說,也不無道理……咱們寧可小心一二,也犯不著多惹是非!”語音一頓,接道:“只是,於老弟既不願此事多人參與,這中證人可就難以物色了!”
於逸沉吟良久,接道:“簡兄,兄弟認為你們似是用不著那等不放心於我吧!”
簡鵬道:“這個……如是你老弟能夠先行將齊兄毒勢化解,豈不一切均可迎刃而解麼?”
於逸笑道:“看來,咱們依然是南轅北轍,各持己見,一時之間,是談不攏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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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3 11:46:32
七十六
第十一回 拳譜換解藥
簡鵬希望於逸能先將齊逖毒勢化解,然後再交甘布衣手書“過山拳譜”,而於逸卻希望先交拳譜,因此,各持己見,爭論不休,簡鵬擔心齊逖傷勢,不由急道:“於老弟,簡某的為人,你應是知道的,出道以來,簡某幾曾有過背信違諾之事?”
於逸道:“沒有!只是,眼下的情況有些不同!”
簡鵬道:“哪裡不同了?”
於逸道:“齊逖的生命,甘大俠的藏珍,這兩者在你簡兄的心目之中,應是有著相等的份量,如是你簡兄能夠兩皆保全,縱然是失信背諾,那也不會有玷盛名,是以,兄弟不願冒此失計之險!”
簡鵬只聽得長長一嘆道:“老弟之個性,真是越來越古怪了!”
於逸微微一笑道:“簡兄,兄弟乃是由衷之言,換了你簡兄處身於兄弟的境遇,只怕也要這麼謹慎行事了!”
簡鵬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道:“看來兄弟已然別無他途可遁的了?”
於逸道:“只要簡兄將拳譜交出,兄弟立即為齊兄治好毒傷,並請四位在舍下盤桓二日,拳譜定將原璧歸趙!”
簡鵬目光一轉,向石承先道:“賢侄,此事已到這等地步,愚叔也難以決斷了!”
石承先這時忽然心中興起了一個怪異的念頭,暗道:“這於逸既能暗算我們同來之人,我為什麼不以其人之道,還置其人之身呢?”心念一定,淡然笑道:“簡大叔,小侄認為,眼下就有一位可以作證之人在此!”
簡鵬一怔道:“誰?”
石承先道:“於姑娘!”
敢情,他指的是於逸的閨女,於苓姑娘。
簡鵬聞言,呆了一呆,道:“於姑娘麼?”
石承先道:“不錯!你老認為如何?”
簡鵬沉吟道:“這個……”
他不願應允,乃是因為把拳譜交給於苓,豈不等於交到了於逸手裡一樣?既然如此,那倒不如乾脆交給於逸本人,更可多賣他一份顏面!
何況,簡鵬深感意外的,阻止將拳譜交出的,乃是石承先,這時提出將拳譜交給於苓,竟然又是他,這中間的道理,可叫簡鵬一時真想不明白!
他沉吟之際,耳中卻聽得雷剛道:“公子,這拳譜交給於姑娘,不等於交給了於逸一般?公子,此事在老奴看來,似是有些不妥!”
石承先笑道:“大叔,小侄的看法不然!武林之中,講求的然諾,雖然親如父女,似乎也應重視這信義兩字,小侄認為,於姑娘不會那等下……”他口中那個 “賤”字,幾乎脫口而出,幸而他忽然想及,連忙頓住了話音,淡淡一笑,接道:“若是於姑娘願意,小侄相信眼下的僵局,定可打開的了!”
於逸這時哈哈一笑道:“不錯,石老弟果然不愧為甘大俠衣缽弟子,區區敬佩得很。”
雷剛在心中暗罵道:“好一個巧言令色之輩,聽到這等於你大有好處的方式,你就高興得笑了……”但他口中卻道:“公子,這事應該從長計較才好!”
石承先搖頭道:“不必了!小侄相信,即使咱們不多費一道這等手腳,那於堡主也不會不治齊大叔的傷……”
雷剛聽得大感奇怪了,脫口道:“公子,這事可叫老奴越想越不通了!”
石承先道:“什麼事不通了?”
雷剛道:“不許將拳譜直接交給於堡主,乃是公子所提,怎地這瞬那之間,公子又變卦了呢?”
石承先道:“這個……小侄先前只是一時衝動而已!”
他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把雷剛的疑問給揭過去了!雷剛自是不好再說什麼了!
簡鵬皺著眉,向於苓一笑道:“姑娘,剛才的這番談話,姑娘都聽明白了麼?”
於苓笑道:“侄女聽明白了!”
簡鵬道:“姑娘可願作這證人?”
於苓嫣然一笑,道:“只要簡叔父信得過侄女,侄女自應從命。”
簡鵬哈哈一笑道:“老朽當然要信得過了;否則,眼前僵局,可就不易打開啦!姑娘……”
說話之間,已將那拳譜再度取出。
石承先忽然用傳音之術,向簡鵬道:“簡大叔,遞過拳譜之時,必須趁機制住那姑娘……”
他一面施展傳音之術,一面乃是裝作移身探視齊逖的傷勢,是以,縱令於逸那等精細之人,也未瞧出他嘴唇的翕動。
簡鵬聽到石承先傳音之言,頓時心中大為欽佩,不覺哈哈一笑,接道:“老夫先前未曾想到,真是愚蠢得很,姑娘,拳譜在此,快請取去!”
他這話中,既回答了石承先,表示自己已然記下他的傳音,也接上自己的話頭,果然使人聽來天衣無縫。
於苓嫣然一笑,姍姍行了過來。
簡鵬一手將那本“過山拳譜”遞了過去,就在於苓接過了拳譜的剎那,簡鵬突然手腕一翻,迅快的發出兩指,點了那於苓的兩處穴道!
這等舉動,大大出乎於苓意料之外,是以,簡鵬這兩指可謂襲取得十分順利。
於逸在於苓驚叫之際,忽然變色而起,大聲喝道:“簡兄,你這是做什麼?”
簡鵬笑道:“老弟,你不要慌張,令嬡顯然被兄弟制了兩處穴道,但卻決不妨事。只要懂得老夫獨門解穴手法,隨時均可解去……”語音頓了一頓,接道:“於老弟,這過山拳譜已然交到了令嬡的手中,你應該先行解去齊兄身上所中之毒了!”
於逸目光在於苓身上轉來轉去,關注之情,溢於言表,簡鵬所說,他似是並未聽到,卻向於苓道:“苓兒,你那被制的穴道,可有什麼特殊不適之處?”
於苓那嬌靨上是一片憤怒之容,但乃父話音甫落,她卻是搖了搖頭,表示被制的穴道,並無特別不適。
於逸臉上的嚴重神情,略現和緩,轉面向簡鵬道:“簡兄,你這等做法,不嫌過份麼?”
簡鵬哈哈一笑,道:“於老弟,這事關系齊兄性命,兄弟縱然有對不住賢侄女之處,也只好容圖後報了!”
於苓雖是穴道被制,只因簡鵬用的手法與眾不同,是以除了不能提聚真力和不能與人說話,彷彿啞穴被點,武功被廢以外,行動上倒是尚無妨礙,是故簡鵬話音一頓,她立即走到於逸身前,將那過山拳譜遞了過去。
於逸接過拳譜,看了一眼,目注簡鵬道:“簡兄,如是兄弟解去齊兄的毒力,你是否立即拍開小女穴道?”
簡鵬道:“只要你使齊兄毒力一解,兄弟立即還你一個完完整整的閨女便是!”
於逸略一沉吟,道:“很好,看來兄弟必須相信你簡兄一次了……”說話之間,打懷中取出一隻羊脂般寸許瓷瓶,打開了瓶蓋,傾出一顆綠豆大小的黑色藥丸,交給簡鵬,接道:“喂那齊兄服下,半個時辰,即可痊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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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3 11:46:40
七十七
簡鵬接過了那顆解藥,取過桌上一杯冷酒,向那神情顯得十分萎頓,額際汗如雨下的齊逖低聲道:“齊兄,快快服下這顆解藥。”
齊逖此刻全憑一口修來的真氣,勉力支持,才不曾暈厥,明明知道簡鵬要他吞服解藥,他卻無力張開雙唇。
簡鵬只瞧得白眉皺了皺,道:“齊兄,你……”
語音未已,雷剛已大聲道:“簡兄,捏開下巴,喂他吞下去,只怕齊兄眼下已無能張口了。”
簡鵬冷冷的看了於逸一眼,伸手在齊逖下巴上一捏,托開了齊逖的下顎,飛快的將那顆解藥投入口中,雷剛卻恰到好處的取過那杯冷酒,向齊逖喉中傾去。
簡鵬手腕微微用力,合上了齊逖下巴,這才長長的吁了口氣道:“咱們等上半個時辰吧……”
敢情,他要等到齊逖毒力全解,才肯為於苓拍開穴道。
於逸心中雖不樂,但因愛女受制於人,只好裝作不懂他話中含意,淡淡笑道:“簡兄不必擔心,齊兄如有差錯,小女穴道未解,簡兄有報復兄弟的機會!”
簡鵬冷哼了一聲,接道:“於老弟,巧取豪奪之心人皆有之,但像你老弟這等做法,把多年相識的朋友性命,作為敲詐之本,兄弟可還是頭一遭瞧到,兄弟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於情於理,應是不悖行俠仗義之旨!”
於逸嘿嘿一笑道:“簡兄,五十步笑百步,你也高明不了多少!”
簡鵬本是嚴厲的臉色,這刻忽然露出了笑意,接道:“老弟,你抬舉兄弟了,我簡某人如是能與你老弟相提並論,只怕今日也不會被你逼得出此下策,制住令嬡了。”語音一頓,看了齊逖一眼,點了點頭,接道:“於老弟,一切似是均已如你所願,咱們來此求你老弟幫忙的事,莫非一點都沒有指望麼?”
於逸聞言,皺眉道:“簡兄可是說這紙上的筆跡麼?”
簡鵬道:“若非要查明這紙上筆跡,兄弟等人又豈會上你於老弟這等大當呢?”
於逸道:“簡兄未免言重了,到眼下為止,兄弟又幾時沾了各位的光啊?”恨恨的頓了頓腳,接道:“兄弟一時不察,致為簡兄所逞,在我神機堡居然出了這等丟人之事,實叫兄弟心頭冤氣難平!”
石承先耳中聽得他們這番對答之詞,心中不禁暗笑,忖道:人世間事,果然微妙萬端,是非之際,可真正難以辨解……明明那於逸用心惡毒,此刻卻依然振振有辭,足見武林人物,亦不過如此而已……
思忖之間,耳中卻聽得雷剛大聲道:“於堡主,閣下自視太高了吧!雷某可惜目下無此閒情,否則定要暢遊貴堡一番,也好增長一些見識!”
於逸不會聽不出雷剛弦外之音,聞言微微一笑道:“雷兄尚有一日夜時光在堡中耽擱,倘是雷兄有興,於某自會令人指引閣下一遊!”
顯然,這位於堡主不曾示弱。
雷剛的性格,自然不肯認輸,當下宏聲大笑,接道:“好啊,於堡主這等大方,雷某如果推辭,豈非失禮了麼?”語音一頓,向簡鵬喝道:“簡兄,尊意如何?”
簡鵬皺眉道:“於老弟既然答應了,讓咱們能見識見識神機堡中諸多玄奇設置,兄弟焉有卻步之理?”
他口中雖是如此回答,心中可是大大不以為然,但雷剛已然應允在先,自己又何能示弱於後?是以,只好滿口贊同的了。
於逸聽得簡鵬應允,卻是喜怒不形於色的淡淡一笑,道:“明日兄弟當指派一名弟子,領導各位暢遊本堡,兄弟由於要按限看完這本拳譜,失禮之處,尚望幾位兄台莫要見責……”
說話之間,那齊逖忽然長嘆一聲,站了起來。
簡鵬睹狀大喜,道:“齊兄,毒力已否全解?”
齊逖點了點頭,接道:“不妨事了!”
他雖然中了那於逸暗算,不敢妄動,但對適才一切變故,均看得十分明白,故而他在自覺毒力已然全解之後,方始站起身來。
而且,最最出人意外的,乃是他並不暴躁動怒,向於逸算賬。
這時,於逸卻向簡鵬道:“簡兄,小女的穴道,你也該為她解開了吧!”
簡鵬道:“老弟不必掛在心上,兄弟察看齊兄果真無恙之後,自會替令嬡拍開穴道!”
話音一頓,竟然伸手按向齊逖的穴脈,閉目不語。
於逸神色緊張的瞧看簡鵬,約莫有寸香時光過去,簡鵬才哈哈一笑,道:“齊兄果然毒力全解……”
敢情簡鵬為人,十分仔細,只因齊逖在毒力乍解之後,未向於逸破口大罵,這才引起他的疑慮,只道齊逖尚有難言之隱,才會不敢放肆。
實際,他未曾料到,齊逖吃了一次虧,居然學了一次乖,他即使此刻心中充滿了怒意,在沒有絕對把握之時,他也不再發作出來。
簡鵬笑聲一斂,即大步行向於苓,伸手在她頸後拍了一掌,接道:“賢侄女,委曲你了!”
只見那於苓重重的咳了一聲,就地坐了下去,一語未發,盤膝打起坐來了。
於逸看了呆了一呆,喝道:“苓兒,你怎麼樣了?”
簡鵬微微一笑,道:“老弟,令嬡比你好像聰明得多了!你最好莫要打擾於她,片刻之後,她自會告訴你一切了!”
於逸恨恨的哼了一聲,果真不敢多話。
石承先睹狀,心中不禁有些不解,暗道:“這可是簡世叔的不對了,他怎可真的傷了那於姑娘呢?”心念至此,不禁脫口說道:“簡世叔,你老莫非當真傷了那於姑娘麼?”
簡鵬聞言微微一笑,搖頭道:“賢侄,愚叔豈是那等暗算傷人之輩?只因愚叔的點穴制脈手法,有些與人不同。於侄女打坐調息一下,正是有益無損之事,否則,愚叔早就說明白了!”
石承先只聽得心中一震,暗道:“莫非簡世叔是在告訴我,那過山拳譜不易收回來了麼?”
一念及此,頓時臉上神情大變,不由自主的將一雙星目,投向那於逸身上。
於逸雖然表面上是在關心愛女的打坐,但實際上對於簡鵬等人的一言一動,都極其留心,簡鵬這等別含暗示的說出那過山拳譜可能會被自己據為已有之意,於逸自然是聽得出來,當下連忙大笑道:“簡兄,你這是何意?難道你把兄弟看成那等下賤麼?”
簡鵬道:“老弟,天下有許多事是連自己也不能先行預知的,你老弟眼下的情景,就是如此!”
於逸怔了一怔道:“簡兄這話是什麼意思?兄弟可被你弄糊塗了!”
簡鵬道:“很難說得明白,總之,兄弟認為今日我等一步之差,業已陷入你老弟的陷阱之中了!”
於逸大笑道:“簡兄,你也這等抬舉兄弟麼?真是難得啊,難得……”
說話之間,那於苓忽然緩緩站了起來。
“苓兒,你不妨事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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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八
於苓看了簡鵬一眼,嫣然笑道:“女兒好了……”
於逸這才長長吁了口氣,將那本過山拳譜納入懷中,向簡鵬道:“簡兄,你是否願意與兄弟同去那書房之中,仔細的談上一談?”
簡鵬道:“老弟可有什麼機密之事要告知兄弟麼?”
於逸道:“那倒不是,兄弟既然借得了簡兄的拳譜,總不能無功受祿啊!是以,兄弟想去書房之中,查對一下那留字之人的筆跡,是否兄弟手邊藏有一頁半頁。”
原來這於逸並未忘卻他們來此的目的,而且,也並無不替他們查證之心!
石承先心中暗道:“此人雖是城府極深,手段狠毒,但聽他這等說話,倒還是未到天良泯盡地步。”
簡鵬聞言,卻是皺眉道:“老弟這話當真麼?”
於逸大笑道:“怎麼?簡兄居然不信兄弟有這份釋疑之心麼?”
簡鵬沉吟了一陣,道:“那也不是兄弟不信,不過,兄弟有些奇怪而已!”
於逸道:“簡兄,這中間的原因,兄弟如不說出,簡兄果然是難以明白……”語音一頓,接道:“近幾年來,兄弟又找到不少武林高人的孤本手跡,只因年齡徒增,記憶日退,許多的高人手跡,兄弟一眼之下,已然難以辨別的了!”
簡鵬將信將疑地道:“於老弟,如是你此言當真,兄弟應該隨你同去書房一行了。”
於逸道:“簡兄同意了?”
說話之間,人已站了起來。
簡鵬目光在石承先等人身上一轉道:“他們呢?”
於逸道:“苓兒會領他們前去迎賓館中休息!”
石承先忽然接道:“於堡主,在下想與簡世叔同去,不知堡主可否通融?”
於逸皺了皺白眉,道:“這個……”
顯然,他有些不大願意!
但簡鵬卻大聲道:“賢侄,你似是不必去的了,於老弟的書房雖然珍藏甚多,但比之甘大俠的四絕谷,恐怕還差的很遠呢,你見識過了令師的四絕谷,天下只怕已無任何一處藏珍,比得上那兒了!”
石承先聞言,呆了一呆,道:“簡世叔,小侄……”
不等他說出心中之言,那於逸已哈哈一笑道:“簡兄,你不必激我,石老弟要去,兄弟並非不允,既然你老哥彷彿當我甚為小氣,兄弟乾脆今天就大方到底,不但請石老弟去書房,連齊兄和雷兄,也請一道前去,咱們在書房之中重新喝上幾杯,諸位意下如何?”
於逸話音一落,簡鵬立即笑道:“好啊!咱們正是求之不得呢!走!”
說著,舉步就向那敞軒的後面行去。
石承先這才明白,原來簡鵬那一番話,卻是用來激將的,於逸心機雖深,但因為人十分好強,更是十分自傲,以致明知簡鵬之意,卻依然中了他的激將之計!
簡鵬這當先行去,於逸自也起身肅客,幾人魚貫而出,向那堡中的後進走去。
過了幾處亭台樓閣,簡鵬佇身在一處小園的入口。
石承先抬頭望去,只見那竹籬之上,紮了一方小小的木匾,上面用硃筆題了“遁園”兩字。
一行人跨過柵門,入目所見,卻是一片異草奇花,爭奇鬥豔。
在花草間錯中,還植立了幾竿修竹,隨風搖曳,別具一番風情。
石承先心中暗道:“這等怪異的花園,倒是甚少見到,既稱遁園,想必是於逸今後用來遁世隱居之用了。”
尋思間,眾人已走了丈許遠近。
簡鵬忽然哈哈一笑道:“老弟,你這書房怎麼重新改建了麼?”
石承先凝目望去,只見在那身前十丈遠處,掩映在一叢修竹之中,露出了一角紅磚,白瓦。
心中忖道:莫非那紅磚白瓦的房舍,便是於逸的書房麼?
這時,於逸已一笑接著:“不錯,兄弟果然重新改建了一番,只因兄弟出現武林之中,有不少不肖之人,竟然打起兄弟主意來了,兄弟不得不重行佈置了一次!”
簡鵬怔了一怔道:“神機堡也有人敢來侵犯麼?”
於逸長嘆一聲道:“怎麼沒有?簡兄,你莫要忘了,天外有天,人上有人啊……”
簡鵬皺了皺眉頭道:“兄弟倒真是想不明白了!”
於逸道:“甚麼事想不明白?”
簡鵬道:“神機堡素來被武林同道視為禁地,也視為絕地,甚麼人竟有這等膽量,敢來捋於老弟虎鬚?”
於逸笑道:“簡兄,兄弟自信對這神機堡中的一切佈置,可謂精巧之極,雖然比不上當年諸葛亮的八陣奇門,但放眼當今,應是無人可以破解的了!”
簡鵬笑道:“不錯,兄弟也這樣想!”
於逸忽然長長一嘆道:“但天下事畢竟真是天外有天,人上有人,兄弟這本也認為萬無一失的神機堡,卻居然擋不住有人來去自如。”
簡鵬心中暗暗吃了一驚,道:“真有這等事麼?”
於逸接道:“兄弟何必長他人志氣呢?簡兄,你瞧這書房改鋪白瓦,就是為了有人闖入!”
石承先聽得怔了一怔,暗道:“這屋上滿鋪白瓦,本就不同尋常,但卻怎能阻止別人闖入呢?”
一時之間,不禁大感詫異。
齊逖大概跟石承先的想法一般,但他卻不像石承先那等沉著,當下竟然冷哼了一聲,道:“屋上鋪了白瓦,本就大背常道,卻能防人闖入,老夫大大不信!”
於逸知道自己剛才在他身上用毒之事,已然觸怒了這位怪俠耿耿於懷,而致言語不遜,已是意料中事,是以,也不動怒,反倒微微一笑,接著:“齊兄如此見責兄弟,那是因為兄弟未曾說出其中道理罷了……”
簡鵬笑道:“不錯,兄弟也這麼想!”
齊逖不容他說完,喝道:“什麼道理?無非是自以為是,暗計傷人的卑鄙勾當而已!”
這幾句話,簡直是在罵人,但那於逸這時修養之好,倒是大出石承先之意料,只見他淡淡一笑,道:“齊兄莫要妄動肝火,兄弟這片白瓦,一入夜間,就有了極大的用途,無論何等矯捷身手之人,只怕均難在這瓦上行走而不露出痕跡!”
齊逖聞言,甚是迷惑的脫口接道:“為什麼?”
於逸道:“這一片白瓦,入夜之後,雖然是無星少月之時,依然十分光亮;任何人一旦踏上瓦面,便要暴露了自身形跡了!”
齊逖道:“原來如此麼?”
於逸道:“這方法雖然很笨,但確是十分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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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3 11:46:56
七十九
簡鵬忽然笑道:“老弟,你這等設計,果然不錯,但是兄弟卻瞧出了一樁破綻!”
於逸一怔道:“什麼破綻?”
簡鵬道:“如是那來此之人全身皆白,試想又如何能夠在白瓦之上,分辨出他的身形?”
於逸哈哈一笑,道:“這個麼?兄弟早就想到了!”
簡鵬心中一動,忖道:莫非,還別有機關麼?我何不套他說出來呢?當下故作驚訝地問道:“於老弟,你如是早已想到,就不敢用那白瓦的了!”
於逸笑道:“其實,來人如是身著白衣,只怕不等逼近這棟遁園書舍,就要被人在夜色之中發現了!”
簡鵬忖道:“哪有這等簡單的道理?只怕他還隱瞞了些什麼……”轉念及此,有心反駁道:“老弟,不等來人逼近書房,就可發現,顯然這白瓦也並不需要了!不過,兄弟相信,如是真有那武功十分高明之人,恐怕你老弟這番設計,也是枉費心機了!”
於逸道:“簡兄,不是兄弟誇下海口,自從改鋪白瓦以來,從無一人能在此間遁跡!”
簡鵬道:“老朽不信!”
於逸道:“簡兄,你莫要小看了這些白瓦,兄弟在這些白瓦之上,可真是花了極大的心血……”
簡鵬呆了呆道:“這麼說,這些瓦片之上,還藏有什麼文章了?”
於逸大笑道:“不錯!正是另有文章!”語音頓了一頓,不等他們追問,便指著那一片在月夜之下,顯得甚為耀眼的銀白瓦片,接著:“兄弟在鋪瓦之時,就想到那武功高明得足以身著白衫夜行之人,必是輕功極為拿手,如是想在夜間發現這等人形跡,自是十分不容易,不過,饒令他身法何等之快,但當他撲上書房上,準備入內時,少不得總要稍作張望的了!”
簡鵬道:“這倒不假!”話音一頓,接道:“老弟,此人縱然要在屋上稍稍停頓,但你又如何在這頃刻之際,瞧得出他的形跡呢?”
於逸笑道:“這就是兄弟設計這等白瓦的另一用意所在了!”
簡鵬心中暗道:果然這瓦上大有文章……但他口中卻接著:“兄弟莫非在這白瓦之上,裝有什麼特殊的機關消息麼?”
於逸搖頭道:“如有機關消息,只怕難以瞞過高手的法眼,兄弟乃是在白瓦的本身,做了一點手腳而已!”
簡鵬道:“什麼手腳?”
於逸道:“兄弟這屋面的白瓦,每隔十片,便有一片與眾不同,可以從屋內看到上面的一切,使來人無所遁形!”
簡鵬怔了一怔道:“是琉璃亮瓦麼?”
於逸道:“不是!是兄弟特由東海運來的水晶削成!”
簡鵬等人聞言,無不為之一驚,用水晶當作屋瓦,這還真是頭一遭聽說,於逸心機之巧,果然過人一著!
於逸目睹四人臉上的神情,心中大為得意,目光隱泛神光,哈哈大笑,接道:“兄弟自從重新改建這棟書房以來,果真是固若金湯,高枕無憂了……”
說話之間,已然抵達這棟紅磚白瓦的房舍之前。
石承先停目打量,原來這是一棟十分雅緻的建築,雖然只兩進房屋,但因四周尚有一堵半人高的紅磚矮牆圍繞,顯得這僅有兩進七間的房舍,別有一番風光。
跨進門樓,是一處院落,天井之中,遍植柏桂,老干參天,與牆外的修竹奇花,大是不同。
越過這十丈天井,迎面是佔地三丈方圓的一大堂屋,屋內只有一座香鼎,四下別無他物,兩廂房門緊閉,瞧不出房內是否有人!
於逸領著幾人穿過這間堂屋,轉到第二進的房舍之中,只見四名十六七歲的婢女,站在石階之下相候。
這兩進房舍之間,也有一個小小的庭院,院中全由青石鋪地,左面拱起一座高約三尺,丈許見方的花壇,花壇的中間,植了一棵盤繞如龍的古松。
右面卻是一口古井,井圈上,蓋了一塊大理石的井蓋,四周圍的木柵,看上去倒也古拙可喜。
跨上庭階,於逸肅客入室。
兩名婢女快步上前,推開了兩面格扇,簡鵬略一欠身,當先舉步行入室內。
敢情這後進的一排三間,全是於逸收藏武林名人的手跡之所。
石承先一入此室,只見沿著三面牆壁,俱是一層一層的書架,每一架上,都堆滿了不同大小的函扎,其中尚有兩架,全是放的烏鐵小箱,顯然是極為珍貴之物。
但石承先卻發現在那迎面的一層木架上,有兩格卻全是空蕩蕩的,並未曾佈置任何物件。
他心中不禁忖道:這不放笈扎之處,想必是這間房舍通往後間的機關消息所在了……
尋思之間,突然想起那於逸所說,屋頂之上,每隔十瓦,即有一片水晶,當下忍不住抬頭向上望去,果然於逸沒有說謊,那屋頂上每隔尺五左右,即可發現一塊透進日光的瓦片,尤其那靠近屋簷的後半邊,連那搖曳的樹影,都可看得明明白白!
石承先不由自主的在心中暗暗讚嘆,“天璇學士”四字,這於逸當真是足可當之而無愧!
他轉念之間,耳中已聽得於逸長笑讓坐之聲。
原來這書屋之內,正中的木架之前,擺了一張青玉的書案,延著這書案的兩側,共有十張錦凳,作扇形向前排列,每一錦凳之前,均有一張小小的玉石茶几,顯得這位天璇學士,也並非那等小氣之輩,由這些錦凳茶几而言,足見他也常常容人入內觀賞。
幾人甫告坐定,四名婢女已奉上了香茗。
於逸坐在那書案的後方,等到那四名婢女已退出門外,這才微微一笑,向簡鵬抱拳道:“簡兄,你那張字條可否再給兄弟看上一看?”
簡鵬立即取過那紙留字,抖手飄向於逸,道:“還望老弟多多費心……”
於逸兩指一伸,夾住那張平平飄來的白紙,接道:“簡兄這麼說,倒叫兄弟慚愧了……”
說話之間,竟然站起身來,向一處木架行了過去。
幾人的目光,都盯在於逸的身上,只見他在那木架之上的一堆堆的封扎中,翻來覆去的找了半天。
那是一個很大的木架,於逸由上至下,足足找了個遍,但結果轉過了身來,卻依然空著雙手,顯然他沒有找到的!
簡鵬有些迫不及待的問道:“於老弟,你這是作什麼?莫非那木架之上,找不出相似的筆跡麼?”
於逸長長的嘆了口氣,道:“沒有!不過,簡兄且莫著急,兄弟還要找上一次……”
橫身移步,竟然走到另一木架之前。
他這等一架一架的找了不下七架之多,方始歡呼了一聲,道:“在這裡了!”
石承先心中一震,舉目望去,卻見於逸抱了一卷長軸,走回到青玉書案之前,緩緩地打開。
頓時,幾人全都圍了過去。
於逸指著那長軸之上的字跡,笑道:“簡兄,你看這筆字體,與這留書之人,有何相似之處?”
簡鵬看得似是十分仔細,聞言頭也未抬,笑道:“果然有著幾分神似,只是……”
於堡主道:“只是什麼?”
簡鵬道:“這長軸乃是何人所書,怎地未見落款於下?”
於逸笑道:“少林長老,澄因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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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3 11:47:04
八十
他一口道出這字乃是澄因大師所書,不禁把簡鵬等人,全都聽得呆了!
敢情,他們自從發現那澄因大師被人誆走以來,從未想到,會是澄因大師自己弄的花招!
於逸說出了留字筆跡,乃是澄因所書,可謂奇峰突起,節外生枝,使他們大感意外,齊逖首先忍不住頓足道:“這怎麼可能?”
雷剛也皺眉道:“澄因大師怎有這等能耐?除非……
除非……他有著合手之人,代他奔走……”
於逸笑道:“看幾位的神情,好似有些不信;但兄弟卻認為,那留字之人,八成便是澄因自己!”
簡鵬比較持重,聞言沉吟道:“於老弟,如就字跡而言,你老弟是沒有說錯的了!”
於逸得意地笑道:“本來就是澄因大師所留,簡兄親自對過了,自然不會錯了!”
簡鵬道:“老弟,但如就當日情形而論,兄弟卻認定這中間必有其他原故!”
於逸皺眉道:“怎麼?簡兄還是不信呀?”
簡鵬道:“不是兄弟不信,只因此事決非澄因自己一人所能奏效!”
於逸接道:“少林僧侶極多,澄因如要找尋幫手,那是十分容易的了!”
簡鵬搖頭道:“老弟,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少林寺中,根本無人知曉澄因藏身之處……”
他話音未已,石承先忽然想起那慧因大師去至二祖庵叩見天愚長老之事,不覺接口道:“簡世叔,據小侄所知,少林寺中也有人知曉澄因下落!”
簡鵬一怔道:“賢侄何從知曉?”
石承先當即把慧因前去叩見天愚之事,簡略的說了一遍,接著才微微一笑,道:“這不是說,澄因大師的行止,全在那天愚大師的法眼之下麼?”
簡鵬呆了一呆,道:“天愚大師尚在人間麼?”
石承先道:“慧因曾去叩見,想必不會有錯!”
於逸這時卻臉色微微一變,道:“那千毒公主葛玉蓉,居然也住在嵩山的二祖庵中嗎?”
石承先道:“不錯!”
於逸長長的吁了一口氣,道:“武林長者,近來凋零幾盡,想不到這兩位老人家尚在,於某少不得還要跋涉一趟嵩山了!”
石承先好奇地問道:“於堡主要見他們?”
於逸道:“正是。”
他忽然回身指了那空下來的兩層木架,笑道:“於某留下了這兩層木架,不擺函扎,乃是為了表示決心,於某有生之年,定要將那尚未羅致到手中的幾位高人手跡尋到!”
石承先笑道:“在下明白了!於堡主想必手頭並無那天愚大師和干毒公主的手澤了!”
於逸道:“何止他們兩位,老弟台,於某忽然觸動靈機,請你老弟幫我一次忙,不知老弟願不願意?”
石承先忖道:“難道他要我去替他求那天愚大師和千毒公主的手跡麼?”
心中雖然在轉念,口中卻道:“於堡主有什麼事要在下奔走,只要力所能及,在下甚願效勞,不過麼……”
於逸道:“老弟還有什麼條件麼?”
石承先道:“沒有!在下只是想說明一件事!”
於逸道:“什麼事?”
石承先道:“於堡主,如是你要在下代你去求天愚大師和千毒公主的手跡,則在下只怕難以答允的了。”
於逸聞言,哈哈一笑道:“不是,不是!於某所求,乃是另外的一樁事體!”
石承先怔了一怔,道:“另外的什麼事情?”
於逸道:“於某提起一個人,老弟想必一定知曉了!”
石承先道:“什麼人?”
於逸道:“武林之中,有一位‘通天神叟’白無塵老人,石老弟可曾聽得尊師提過?”
石承先微微一驚,連忙站起身子,抱拳道:“在下的師祖,自然是知道的了!”
於逸點了點頭,道:“老弟!於某這書房之中,蒐羅之處,不可謂之不豐,只是,卻因沒有令師祖無塵老人的片紙隻字,頗使於某心中慼慼不樂!”
石承先恍然道:“原來於堡主想要在下替你找尋先師祖的遺墨麼?”
於逸道:“於某正是此意……”語音一頓,接道:“只要你老弟答應,於某任憑老弟提出任何條件交換!”
石承先搖頭道:“於堡主!此事在下無法應允!”
他竟然一口拒絕,大出於逸意料之外,脫口接道:“石老弟,你……”
一時之間,於逸也猜不透石承先拒絕的原因何在,是以,他長眉深鎖,不知如何往下去說!
石承先接道:“於堡主,此事並非在下不為,實因在下有所不能!”
於逸聞言,稍稍鬆了一口氣,笑道:“為什麼?老弟可否話道其詳?”
石承先道:“先師祖謝世甚早,是否留有遺墨,在下完全不知,如是在下貿然應允,一旦先師祖並未留下遺墨,那豈不是顯出在下有心欺騙堡主了麼?”
於逸聽得連連點頭道:“有道理,老弟的為人,如此忠厚,於某自是不便勉強的了!”話音頓了一頓,接道:“不過,倘是老弟一旦發現了令師祖的遺墨,尚盼老弟能割愛相贈,於某先前所約之任何條件,依然有效!”
石承先笑道:“在下盡力留心便是!”
這時,雷剛忽然插口道:“於堡主,照你適才的鑑定,這留字之人,一定是那澄因大師的了?”
於逸點頭道:“不錯,這字條正是澄因大師所留!”
他這種回答,本是可以料想得到的事,但於逸說出口來,簡鵬等人,依然臉上露出詫異和不安之色!
齊逖不僅是不相信,而且冷哼了一聲道:“於堡主,有一件事,只怕你並不知曉!”
於逸道:“哪一件?”
齊逖道:“那澄因大師,乃是被別人強擄而去。”
於逸笑道:“齊兄之意,是說那澄因大師決不願寫下這等字條了?”
齊逖道:“不錯,何況那擄走了澄因大師之人,曾經騙取了老夫的一支劍令,老夫不信那澄因會是留字之人。”
於逸聞言,怔了一怔,道:“齊兄見過那人了?”
齊逖道:“見過!只是老夫見到之時,是否那人的本來面目,老夫就不知道了。”
於逸皺眉道:“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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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4 13:04:56
八十一
齊逖道:“那女人鬼計多端,她既然要使老夫上當,想必不會用她本來的面目的了!”
於逸道:“這個,齊兄說的也頗有道理,不過,這與那澄因大師願不願意寫下字條,又有什麼關連呢?”
齊逖冷笑道:“怎麼沒有關連?試想那澄因大師既是被人擄走,他當然不願寫下這等字句的紙條的了!”
於逸搖頭道:“齊兄,如是就我猜想,這字條定然是澄因大師所寫!”
齊逖微現怒意,接道:“閣下不嫌太武斷了麼?”
於逸笑道:“齊兄,兄弟這等論斷,乃是基於常情的推論,倘若那澄因大師不是身處常情之下,兄弟這等論斷,自是不能作準了。”
齊逖聽他這麼說,倒也怒意稍斂,沉聲道:“於堡主,我問你,什麼叫做常情之下?”
於逸道:“所謂常情,不外兩種處境而已!”
簡鵬心中一動,脫口道:“於老弟,你是說那澄因大師被人擄去,還有兩種不同的處境麼?”
手逸道:“不錯!”他語音頓了一頓,淡淡一笑,接道:“簡兄,你雖然口口聲聲說那澄因大師乃是被人擄去,但兄弟依然設想他還可能有另一種境遇!”
簡鵬道:“什麼境遇?”
於逸道:“照理說那澄因大師如是被人擄去,本應是作為階下之囚,但如那擄他之人,乃是澄因的一黨,則他也很可能是貴為上賓的了!”
簡鵬怔了一怔,道:“於老弟,你果然心機過人,咱們先前可真是未曾料想及此……”
齊逖濃眉連揚,接道:“老夫不懂,那澄因大師縱然貴為上賓,卻與他書寫字條有何關係?”
於逸笑道:“有關係!”
齊逖急道:“快講!”
於逸微微一笑,道:“齊兄,他如是處身真正被擄境況之下,他們很可以逼他書寫這等字條!”
齊逖道:“不錯,這也不是難事!”
於逸接道:“倘若那澄因大師乃是由他同黨所救,則他更可以主動留下這等字條,令你們查不出根底來了。”
齊逖呆了一呆,道:“如此說來,依然還是一樁無頭公案了?”
簡鵬也忍不住長長嘆息道:“石賢侄,咱們終於還是白跑了一趟了!”
石承先心中雖然極為失望,但他明白,這等事雖然發急也沒有什麼用處,只好搖頭苦笑了一聲,道:“簡叔叔,事情到了這般田地,著急也是無用的了,咱們倘能慢慢查探,小侄相信必可查得出來那澄因大師的下落。”
簡鵬聞言,心中對石承先十分欽佩,忖道:“他這等小小年紀,居然如此豁達,真是難得!”但他口中卻是接道:“賢侄,愚叔總覺得這事一日不能查明,愚叔心中這口盛氣就難以擱下……”語音頓了一頓,掉頭向於逸道:“於老弟!”
於逸瞧他神情十分沉重,不禁吃了一驚,接道:“簡兄有何見教?”
簡鵬道:“你確信這是澄因筆跡麼?”
於逸皺眉道:“簡兄似是對小弟不太信任啊!”
簡鵬道:“兄弟不是對你老弟不太信任,只因茲事體大,老弟如若看錯的話,那就害人不淺了!”
於逸忽然哈哈一笑,道:“簡兄,兄弟相信,那澄因大師終有被人發覺之時,到那時簡兄不妨親自問問他,如是這張字條不是由他所寫,兄弟這一雙眸子,自動奉上給簡兄如何?”
顯然,這於逸對自己的鑑定,十分自信,才會用自己的雙目,當作了賭注!
簡鵬愣了一愣,道:“這麼說,你已然完全確定,這字條是出於澄因大師的親筆了?”
於逸道:“不錯,這字條上的每一個字,都是出自澄因之手,如是有人仿他筆跡而寫,那氣韻上,絕對無法寫得這般神似。”
簡鵬呆呆的望著那案上紙條,半晌方始說道:“於老弟,想在這字條上查出什麼蛛絲馬跡,那是完全無望的了!”
於逸點頭道:“簡兄不必再為這字條費心了。”折好那張字條,交給簡鵬,接道:“簡兄收好此條,日後也好找那澄因大師對證一番啊。”
簡鵬皺眉苦笑道:“既是澄因所書,咱們留不留它倒也無所謂了……”
雷剛忽然伸手將那紙條接了過來,揣入懷內,冷冷的說道:“雷某日後倒要找那澄因對證一下,而且,於堡主也得好好保存你那一雙尊目才是。”
言下之意,對那於逸充滿了不快!
於逸無動於衷的哈哈一笑,道:“雷兄好說,兄弟就憑這雙眸子鑑定收藏之物,自然會好好保存的啊……”
語音一頓,接道:“兄弟這就引導各位去至賓館如何?”
敢情他此刻急於要去研讀那本“過山拳譜”,故而要將他們先行安頓。
簡鵬看了石承先一眼,道:“賢侄,咱們與那於堡主約定在先,只好在這神機堡中打擾一日了!”
石承先料不到簡鵬會用這等方式來向他徵詢意見,當下略一沉吟,立即笑道:“咱們當然不可失信于于堡主,一切都由世叔作主便了!”
簡鵬面色十分沉重的向於逸道:“老弟,咱們只留一個對時,你也不必多張羅了。”
於逸笑道:“小弟這神機堡中,雖然客人不多,但賓館的陳設,倒也甚為講究,簡兄請!”
說話之間,業已站起身子,走向門口。
簡鵬等人,了無情緒的舉步向外行去,於苓也隨在他們身後,一同出了這座書房。
於逸前頭領路,原來那賓館乃是建在遁園之外,離神機堡的客堂,相去不遠。
於逸將眾人送到賓館入門之處,便行告退而去。
但那於苓卻是留了下來。
只見她一聲招呼,頓時從那建造得十分華麗的賓館樓上,奔來七八個年約十六七歲的婢女。
於苓低聲向那領頭的青衣使女交代了幾句話,只見那丫頭笑了一笑,便自拉了一名紫衣的少女,轉身而去。
於苓這才向那剩下的六個丫頭低喝道:“這幾位乃是本堡貴賓,你們好生侍候……”
話音甫落,那六名少女已一字排開,鶯聲燕語,神態恭敬的向簡鵬等四人見禮請安!
於逸這等排場,倒叫簡鵬大感意外,搖頭皺眉,揮手一笑,道:“不敢當,姑娘們快快請起!”
回頭卻向於苓笑道:“賢侄女,老朽等人一向過慣了山居野宿的歲月,似這般人世上錦衣玉食,僕從如雲的生活,實是有些不慣,賢侄女不必叫她們侍候了!”
於苓嫣然一笑道:“簡叔叔,她們原本是派在賓館的丫頭,也不是特為你們而設,那有什麼關係呢?”話音一頓,蓮步輕移,當先向室內行去,口中接道:“侄女替簡叔叔帶路……”
簡鵬看了那班丫頭一眼,苦笑了一聲,道:“有勞賢侄女了。”
一行人隨在那於苓身後,上得樓來。
這棟賓館,佔地不大,前後也只得五間房舍,但樓上的正面,卻有著一間十分寬敞明亮的大廳。
於苓引著他們進入這間大廳,只見一席熱騰騰的酒萊,已擺在一張金漆的八仙桌上。
於苓微微一笑肅客入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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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4 13:05:03
八十二
齊逖只瞧的白眉一皺,道:“姑娘,老朽等人剛剛用過了酒飯,哪裡還能吃得下去了?貴堡這般客氣,叫人好生不安。”
於苓格格一笑,道:“齊叔叔,家父由於研讀那本拳譜,不能分身奉陪幾位,心感疚歉,所以,要侄女準備上好酒菜,只不過是請各位以酒當茶,聊助談興而已。”
齊逖搖頭道:“令尊真是設想得太周到了一些!”
但簡鵬卻忽然一笑,道:“齊兄,咱們客隨主便,既然那於老弟盛意拳拳,咱們倒不可辜負於他,來,來,來,咱們就真個以酒當茶,且享他一日一夜世俗之福吧!”
說話之間,當先落坐。
齊逖見他已然入座,自是不便再說什麼,只好和雷剛、石承先各自拉開木椅,坐定。
那於苓也坐在下首相陪。
那先前離去的青、紫二女,這時領了另外一著紅裳,一著白褸的少女,各抱了一盞銀壺,分立四人身後斟酒。
這情景,只把石承先瞧得心中大感不安。
他望望面前那杯醇香四溢的美酒,又忍不住回頭,望望那俏立自己身後的白衣少女,終於,他縮回手,不肯舉杯就唇。
雷剛跟他一樣謹慎,也是點滴不曾沾口。
倒是那簡鵬一付毫不在意的樣子,一面大口喝酒,一面還向於苓談論一些武林之中的掌故。
這一頓直吃到月在中天,方始罷休。
於苓領著他們,看過了後樓的臥房,又復叮囑那四名少女一陣,方始轉身而去。
後樓的臥房,共有四間,他們每人分得一室,那青、紫、紅、白四女,卻各守一室,未曾離去。
石承先發現,那白衣少女,卻正是站在自己的房中,心中一急,窘態畢露,頓時坐也不好,立也不是,別說再想調息打坐了。
那白衣少女,原先是俯首俏立在門口內邊,未敢正眼瞧看石承先,這時只覺房中燈影閃動,人影在地上來回移晃不停,只道那石承先有著什麼疑難之事,心中打不定主意,才會這等焦慮不安,當下偷偷的抬頭,向他望去。
怎知石承先卻正好走到她身前不遠,也下定了決心,要將她趕出門外,剎那之間,兩人卻不約而同的向對方望來。
那白衣使女,嬌靨生春,羞得連忙低下粉頸,但石承先也不好受,只覺心頭鹿撞,到口的話,卻是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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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4 13:05:09
八十三
第十二回 美婢洩陰謀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刻,石承先連作了幾次深長的呼吸,這才定神乾咳了一聲,道:“姑娘……”
那少女羞不可仰,低頭應道:“石公子……”
這一句石公子,把石承先叫得臉色一變!剎那間靈機一現,忖道:“她們的主人從未提我姓名,這丫頭怎會曉得了我的姓氏?難道……”吃驚之餘,先前的侷促不安,一掃而淨。目光利如寒電,盯在那少女身上,沉聲道:“姑娘,你知曉在下是什麼人?”
白衣少女低聲道:“乾坤一劍石大俠的公子!”
石承先呆了一呆,忖道:“她們果然是對我知曉的甚多……”
口中卻是冷冷喝道:“姑娘是誰?叫什麼名字?”
白衣少女低聲道:“婢子叫紫煙。”
石承先一抱拳,道:“紫煙姑娘!”
他忽然這等稱呼她,倒使紫煙有著受寵若驚之感,連忙福了一福,接道:“不敢,公子叫一聲煙兒,婢子就十分感激了!”
石承先劍眉一揚,道:“紫煙姑娘,在下有一句話,不知當問不當問?”
紫煙道:“有什麼話,公子請講便是!”
石承先道:“姑娘自幼生長在神機堡中麼?”
紫煙道:“婢子是在八歲入堡!”
石承先道:“姑娘今年多大了?”
紫煙道:“婢子十七歲了!”
石承先道:“那是說,你在堡中,已有九年了?”
紫煙道:“不錯!”
石承先道:“像姑娘這等才智容貌,屈為一名婢女,在下覺著十分可惜!”
那紫煙聞言,似是呆了一呆。
敢情,她乃是猜不出石承先這句話中真正的用意何在,是以,未能立即作答!
她如此神情,使石承先瞧在眼中,也大為奇訝,顯然,這丫頭不是一般的常人了!
頓時,石承先又加深了警惕,暗道:“我可得小心了,看來紫煙不是沒有目的……”心念一轉,當下一笑,接道:“姑娘可是覺著在下之言有些唐突嗎?”
紫煙嫣然一笑,紅著臉道:“哪裡,婢子生來命薄,公子這麼說,倒叫婢子折福不淺!”
石承先從她對答之中,越發的斷定,此女決非常人,一時之間,心中又有了打算,立即笑道:“姑娘,你在神機堡中九年,堡主待你如何?”
紫煙道:“很好啊!堡主對我們如子女一般!”
石承先一怔,忖道:“她倒是機靈得很……”但口中卻道:“姑娘,你一向都在這迎賓館中執事麼?”
紫煙搖頭道:“不是。”
石承先暗笑,接道:“這是第一次?”
紫煙點頭道:“不錯,這迎賓館向來皆由外間執事的廚役負責,今兒因為石公子和簡大俠等人之故,堡主才要婢子等人前來接待!”
石承先故作不解,笑道:“為什麼?”
紫煙淡淡一笑道:“這個……可能是堡主認為公子乃是上賓之故吧!”
石承先微微一笑道:“姑娘一向在堡中掌管何事?”
紫煙道:“服侍小姐!”
石承先道:“於苓姑娘嗎?”
紫煙道:“正是我家小姐!”
石承先點頭一笑,接道:“於姑娘待你們如何?”
紫煙道:“明是主僕,暗如姊妹!”
石承先道:“那是說你們很親密了!”
紫煙道:“公子,小姐雖然對婢子甚是親近,但我們作下人的總要知道自己身份……”
石承先道:“不錯,姑娘說的是,長幼尊卑,那是不能錯了法度的了!”語音一頓,接道:“姑娘,你怎知在下的來歷?”
紫煙聞言,怔了一怔,但立即笑道:“堡主既要我們前來服侍公子,自然要告訴婢子有關公子的一切了!”
石承先見她神情猶疑,便知她說的不是實話,但也不曾揭穿於她,只淡淡一笑道:“姑娘,在下要安歇了!”
言下之意,是要她退出房去。
豈知紫煙聞言,立即走了過來,要替他寬衣!
石承先這一驚,可非同小可。
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要來替自己寬衣,那怎麼行?心中一急,不禁脫口大喝道:“閃開了!”
他這一聲大叫,只把那紫煙嚇得一連倒退了五步。
花容慘淡,大大的眼睛之中,忽然間充滿了淚珠。
石承先本是一時情急,才會這等失聲大喝,等他見到紫煙婉轉嬌啼之態,不由得心中一呆,暗道:“我嚇著她了麼?她為何這等害怕呢?”
他不解紫煙因何受驚,正是說明了他對少女之心,懵然無知,但此刻他卻不曾用話解釋,只是揮手一笑,道:“姑娘,你可以出去了。”
紫煙臉上神色大為不安,低聲道:“石公子……”
石承先皺眉道:“姑娘,在下說過要歇息了。”
他只當紫煙未曾聽明自己話中之意,是以又補了一句,要她快快離去。
紫煙怔怔的道,“公子要小婢出去麼?”
石承先沒好氣的道:“不錯!姑娘莫非沒聽到麼?”
紫煙囁嚅道:“婢子聽到了!”
但她卻未移動身形,也無離去之意。
石承先十分奇怪,低喝著:“姑娘,你既是聽到了,為何不肯離去?”
紫煙抬起頭,望著石承先,怔怔的道:“石公子,不是婢子不走,只是……只是……”
她一連說了兩個只是,卻不曾將下面的話說出來。
石承先皺眉道:“只是什麼?”
紫煙楚楚可憐的低頭道:“石公子,你不要逼問婢子好麼?”
石承先聞言心中一動,暗道:“難道她還有什麼不可告人之事,才會要我別問?”一念及此,立即笑道:“為什麼?姑娘如不說明其中道理,在下可非得將你趕出房去不可!”
石承先忽然這麼一逼,頓使那紫煙花容大大變色,顯然,她對於留在房中的意志,十分堅定。
是以,石承先話音甫落,她張著大眼,惶然接道:“公子,小婢如是說出了其中原因,你……就不會將婢子趕出房去麼?”
石承先沉吟了一聲,道:“這個……”
紫煙見他不作肯定的答覆,似是甚為失望,低聲一嘆,道:“公子你反悔了?”
石承先怔得一怔,忖道:“她乃是一名婢女,我如是失信於她,豈不是叫神機堡中的人恥笑?”轉念之間,脫口說道:“在下向來言出必踐,豈是那背信之人,姑娘將內情說出便了!”
紫煙呆呆的看了石承先半晌,突然之間,那雙大大的眼睛之中,滴落了幾顆珍珠一般的熱淚!
石承先睹狀呆忖道:“她怎麼哭起來了……”
這時,紫煙緩緩的舉起纖手,擦淨粉臉淚痕,長長的嘆息了一聲,說道:“石公子……”
石承先道:“姑娘,有話快說吧!”
紫煙略一遲疑,終於又長長一嘆,方始低垂了粉頸,宛轉說道:“公子,堡主有命,要婢子在房中服侍公子,如是婢子被公子趕出房外,明日就要受那五刑加身之苦了!”
石承先一怔道:“堡主之命?”
紫煙道:“公子可是不信?”
石承先皺眉道:“在下並非不信,只是那於堡主這等做法,究竟又是為了什麼?”
紫煙茫然的眨了眨眼,道:“公子問小婢麼?”
石承先接道:“姑娘想必是知道的了!”
紫煙搖頭道:“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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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4 13:05:16
八十四
答的如此乾脆,倒是大出石承先意料之外,心中暗道:“這丫頭莫非在使詐,倘是我被她給誆了,那多麼叫人難平這窩囊氣?”心中疑念一起,頓時怒道:“姑娘,你既是不向在下說實話,在下似也用不著對你守什麼信用了!”語音一頓,喝道:“請吧!”
右手一指門外,目光電般射在那紫煙身上。
紫煙似是並沒料到石承先忽而變臉,呆了一呆,道:“石公子,你怎麼可以對一個下人失信呢?”
石承先暗道:“我如不再認真一些,諒她也不會說出實話的!”當下冷冷一笑道:“在下不過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這哪裡算得失信於你?”
紫煙聞言,臉色一變,道:“公子不信小婢之言?”
石承先道:“不信,姑娘還是出房去吧!”
紫煙顯然心中大是焦急,竟然雙膝一屈,跪了下去,嗚咽道:“公子,婢子哪裡沒說實話呢?”
敢情!這丫頭退步了,也真的害怕了!
石承先冷哼一聲道:“那於堡主要你守住在下的房中,究竟為了什麼?還不從實說出來麼?”
紫煙只當石承先真發怒了,嚇得不敢抬頭,接道:“公子,堡主沒有說出原因,你叫小婢怎麼講才好呢!”
石承先怒道:“於堡主當真沒有講麼?”
紫煙道:“堡主當真沒有啊!”
石承先冷哼道:“那很好,姑娘請吧!”
紫煙忽然連連叩頭,道:“公子,婢子一出此門,明日就要受盡那五刑加身之苦……公子,你可憐可憐小婢,不要趕婢子出房啊!”
石承先忖道:“她似是對那五刑加身的處罰,十分害怕,不知道這五刑究竟是什麼?”好奇之心一起,口氣不覺緩了下來,冷冷的接道:“什麼叫做五刑加身?”
紫煙臉色蒼白,發抖的說道:“本堡之人,如是犯了過錯,就要受那金、木、水、火、人等五種刑罰……”
石承先乃是第一次聽到這等五刑之名,不禁笑道:“這金、木、水、火,乃是五刑之四,用作刑罰之名,未嘗不可,但這人刑,又是什麼名堂?”
紫煙蒼白的粉臉忽然一紅,低頭道:“公子,這人刑乃是專為本堡婦女所設……據說十分惡毒,婢子實在難以啟齒……”紫煙一片羞意,只把石承先看得大惑不解,心中暗暗忖道:“那金、木、水、火四種大刑,想必不外是火烙、水灌、木枷、鐵鎖之類,唯獨這人刑,她說乃是專為婦女而設,不知怎會那般惡毒?而且,這丫頭一片羞懼之意,令人好生難解……”
敢情,石承先對男女間的事情,知曉的太少,是以想不出這“人刑”,究竟是何等作用。
當下劍眉一揚,冷冷一笑道:“姑娘,你這等吞吞吐吐,明明是一派欺人之談,在下不會上你的當了!”
紫煙聞言,低頭長嘆道:“石公子,小婢說的實話,只因那人刑乃是……姦淫之刑,其惡毒之處,當真比殺了受罰之人還要難受……”
石承先呆了一呆,驚道:“這人刑乃是污人清白的禽獸舉動麼?”
紫煙道:“正是那禽獸一般的舉動……”
語音未已,已是面紅頸赤。
石承先沉吟了好一陣,揮手道:“姑娘請起來……”
紫煙一直芳心惴惴,等他說話,此刻見他揮手令自己起身,頓時覺得留在房中,已然大有希望,但她卻故意搖頭道:“石公子,婢子寧可跪到天亮,也不敢出門一步。”
說得那等可憐,使的石承先大感不忍!
他無可奈何的長長嘆了一口氣道:“姑娘,在下不攆你出房,還是起來講話吧!”
紫煙本就等他說出這等話來,方好名正言順的留在房中,石承先話音甫落,她已輕盈盈一笑,站了起來,口中低聲道:“多謝石公子!”
石承先搖頭苦笑道:“姑娘,你那另外幾位姊妹,是否也留在他們幾位老人的房中?”
紫煙嫣然一笑道:“她們麼?大概沒有婢子這等幸運的了!”
言下之情,十分得意。
石承先剎那之間,有如被人所騙,心中大感難過,但他卻不願露出,只是冷冷的哼了一聲,道:“姑娘似是十分得意啊!”
紫煙臉色變了一變,低下頭去,緩緩走向床邊,伸手整理那床上枕褥,口中幽幽一嘆道:“公子,小婢哪裡會得意呢?”語音一頓,又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道:“寄人籬下,為人奴僕,也沒有什麼可得意的啊!”
石承先聽得心中一動,忖道:“這丫頭看來不是伶牙俐齒的人,但說出話來,卻是中肯的很,她若不是秉性聰慧過人,那就是十分刁頑可怕的了……”他一念及此,不由自主的提高了警覺,沉聲道:“姑娘,你不要張羅了,在下只須打坐調息一番即可!”
紫煙回頭一笑道:“公子,你不睡麼?”
石承先道:“不必了!”語音略略一頓,指著那房中的錦凳,接道:“在下既然允許姑娘留在房中,你不妨就在這兒稍稍歇歇!”
紫煙粉面忽然一紅,遲疑了一會,方道:“小婢本是奉命服侍公子,公子似是不必姑息婢子了!”
石承先呆了一呆,道:“姑娘,你這是什麼意思?”
紫煙垂粉頸,彷彿蚊蚋低鳴一般,接道:“婢子……
乃是奴僕之流,公子如要小婢薦枕,婢子也不敢拒絕!”
石承先只覺轟的一聲,如同巨雷擊頂,原來這於逸用心,這般的可惡,竟然想用美人之計,來陷害自己!當下劍眉一軒,赫然作色道:“姑娘,你這是什麼話?你們把石某看成什麼人?”
別瞧他年紀輕輕,一派斯文,一旦發怒,卻很威猛。
紫煙只嚇的愣在當地,半晌沒有作聲。
石承先大步在房中徘徊,怒氣不已的喝道:“神機堡主居然如此下流,倒是大出在下意料……”
紫煙睜著一雙大眼,看著石承先,久久,忽然爭步趨前,拜倒在地,低聲道:“婢子多謝公子成全之德,石大俠的後人,當真是鐵錚錚的好漢!”
她這等舉動,只把石承先瞧的一愣!
他徘徊的步履一停,沉聲道:“你……知道石某的一切麼?”
其實,他問的乃是多餘,紫煙自從入房以來,每一句話都已說明,她對石承先的一切瞭如指掌!
紫煙-目睹石承先這等神情,低聲接道:“公子,有關公子的一切,堡主早已對小婢提過,而且……而且……”
石承先怒道:“而且什麼?”
紫煙道:“公子,這……小婢不該說將出來!”
石承先道:“為什麼?”
紫煙沉吟道:“這個……因為此事堡主不許小婢告訴公子!”
石承先怔了一怔,暗道:“什麼事這般神秘?你越是不說,我可越是要聽……”
敢情,石承先除了心中甚是氣惱之外,這時更有了一股好奇之心!
心念一轉,不覺笑道:“不許你講出來麼?”
紫煙道:“正是不許小婢告訴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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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4 13:05:22
八十五
石承先一揮手,道:“你起來。”
紫煙乖乖的站了起來,退後了一步,神情之間,變的十分莊重。
石承先目光在她臉上一轉,喝道:“姑娘,這臥室之中,別無他人,姑娘如是說出於堡主要你所作之事,在下相信,決不會讓那第三人聽去!”
紫煙聞言,頗似為難的看了看門外。
石承先笑道:“姑娘,這臥室的四周,杳無一人,你不用擔心了!”
紫煙道:“公子,你怎知曉這四周無人?”
石承先道:“在下潛心默察,三丈之內,可辨飛花落地之聲,左近如是有人,自是瞞不過石某耳目了!”
紫煙嫣然一笑道:“公子功力,真能在三丈之內聽出飛花落地之聲麼?”
石承先道:“在下似是用不著哄騙姑娘的了!”
紫煙低頭沉吟了一下,忽然搖頭道:“不行啊!”
石承先呆了一呆道:“為什麼?你莫非不相信石某?”
他想不到紫煙依然會吐出那等話來,是以一怔之下,只道她不相信自己了!
紫煙道:“公子,小婢不是信不過公子,只是……只是……”
石承先心中大感不耐,怒道:“只是什麼?你如再不說出來,在下可要趕你出去了!”
他究竟年輕,一急之下,大有出爾反爾之意,用不許那紫煙留在房中,作為威脅手法。
紫煙果真臉色一變,道:“公子,不是小婢不願說,實是因為這神機堡中,處處佈滿了機關,稍不小心,就會落入堡主算計之中……”
石承先聞言怔了一怔,道:“怎麼?你是說這臥室之內,可能藏有堡中弟子?”
紫煙道:“那倒不是,小婢只是有些害怕而已!”
石承先突然笑道:“用不著害怕,如是這房中真的另有別人,姑娘適才所說的一切,也足以讓於堡主對你生出戒心了!”
紫煙陡地渾身一震,道:“是啊,不是公子提起,小婢倒真的忽略了……”
語音一頓,不住的舉目四顧不已!顯然,她真的十分害怕了!
石承先這時反倒大笑道:“姑娘,多說一句和少說一句,都沒有多大差別,你如是個聰明的人,就該把一切真相告知在下!”
紫煙一愣道:“公子……你……想幫助婢子麼?”
石承先道:“不錯!”
紫煙低垂了粉頸,想了好久,這才幽幽一嘆道:“公子,於堡主的用心,是要婢子以身奉獻……”
石承先面孔一熱,怒道:“無恥!”
紫煙嚇的退了一步,接道:“公子,你別生氣行麼?”
瞧她那種可憐相,石承先只好點了點頭。
紫煙這才長長的吁了一口氣,道:“於堡主原想以公子這等少年血氣方剛之人,自是難抵美女的引誘……”
石承先忽然又大聲道:“石某豈是那等人?”
紫煙柳眉低蹙,接道:“公子,這乃是於堡主知人不明之處,公子又何必動怒呢?”語言頓了一頓,又道:“堡主在指令小婢來此之時,特別交代小婢,不惜任何手段,也要與公子結成這番孽緣,事成之後,並且許小婢以義女的身份相稱!”
石承先冷哼道:“老匹夫!無恥得很!”
紫煙黯然一嘆道:“公子,其實,小婢根本不願依他之命行事哩!否則,只怕公子早已……早已……”忽然滿面通紅,羞得說不出話。
石承先聞言,不由得呆了一呆,道:“姑娘,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紫煙低聲喃喃接道:“公子,你真的不明白麼?”
石承先詫異的接道:“區區本來就不明白啊!姑娘,你莫要再賣關子了。”
紫煙沉吟了一陣,忽然自懷中取出了一個小小的紙袋,倒出了兩根長達一寸七八分長,粗如麥管的淡紅色信香,遞給石承先,道:“公子,識得此物麼?”
石承先搖頭道:“可是信香之類?”
紫煙道:“不錯,正是兩段信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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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六
第十三回 父女不同心
石承先沒有伸手接香,只是就著紫煙的手上,仔細的瞧了一瞧,皺眉道:“這信香是作什麼用的?”
紫煙嬌靨驀然再度嫣紅,低聲道:“這香喚作十步催情香,無論男女,一聞此香,不出十步,必將亂了心性,不知廉恥……”
石承先一怔,道:“這信香怎會如此厲害呢?”
敢情,他對於男女間之事,所知不多,只知那紫煙所說,十分厲害,但究竟厲害到何等程度,他卻是一點也不知道!
紫煙一面將那兩截催情香包好,放入懷內,一面低聲道:“公子,如是小婢真個存心對公子加以陷害,只要公子入得此門,即已中了暗算了!”
石承先呆了一呆,道:“你……姑娘是有心背叛於逸了?”
紫煙道:“那倒不是!於堡主待小婢有如子女一般,小婢怎會存下背叛之心呢?”
石承先皺眉道:“但姑娘明明有了背叛之實啊!”
紫煙道:“這個……”
顯然,紫煙已然無話可答。
石承先道:“姑娘,你明日見到於逸之時,又將怎生回答呢?”
紫煙沉吟了半晌道:“公子,如要騙過堡主,似是只有一條路可走了!”
石承先道:“哪一條路?”
紫煙道:“明日堡主問及,小婢回稟他,只說公子身懷辟毒至寶,迷香失卻功效!”
石承先心中一動,忖道:“這倒使得,只是如若那於逸再要暗中試上一試,那豈不糟了?”他心中雖然在轉動著念頭,口中卻是應道:“這!恐怕不太妥當吧!如是於逸再差別人暗中一試,豈不……”
紫煙接道:“公子,這倒不用擔心,小婢懷有專解此香之藥,公子只要暗暗服上一顆,可保四十八個時辰!”
說話之間,自懷中取出三顆碧綠色的藥丸,交給石承先,又道:“餘下的兩顆,公子不妨留下,以作不時之需,此丸功效甚多,對於各種邪惡淫藥,均有解毒之用,公子今後行走江湖,說不定尚有用著之時。”
石承先十分感激的接過三粒丹丸,並且,當著紫煙之面服下了一顆。
紫煙瞧著他微微一笑道:“公子,時辰已然不早了,公子早些調息一番吧!”
石承先先收好了另外兩顆丹丸,長長吁了一口氣,道:“姑娘,在下有件事甚是不解,尚盼姑娘指教!”
紫煙道:“什麼事?公子,你如不調息,只怕天就快亮了!”
石承先搖頭道:“調息倒也不必,在下只望姑娘能夠釋我之疑。”
紫煙道:“公子既然堅持,小婢恭敬不如從命了。”
石承先淡淡一笑,道:“姑娘,你說於堡主待你如同子女一般,為何你今日竟然不肯對石某下手?甚至姑娘還將解藥相贈,這中間的道理,姑娘可否見告?”
紫煙似乎是早已知道他要問的必是此事,是以,聞言倒是毫無詫異,只是微微一笑,道:“公子,其中道理,說來只怕公子不信!”
石承先道:“姑娘快快請講,在下自然相信的了!”
紫煙忽然長長一嘆,道:“公子,婢子說將出來,你可千萬不要告訴別人啊!”
石承先此刻只想知道其中理由,當下不暇思索,連聲應道:“在下向姑娘保證,決不透露口風與人就是。”
紫煙瞧著石承先好一會,這才低聲道:“公子,小婢乃是奉了我家小姐之命,不許傷害於你。”
石承先一怔道:“於苓姑娘麼?”
紫煙道:“不錯!”
石承先大為意外地皺眉沉吟道:“這就奇了,他們父女怎會各行其是呢?姑娘,你……”
敢情,石承先有些不信!
紫煙低低一嘆道:“公子,此事休說你不相信,就是連小婢也覺著奇怪,當小姐要婢子不得傷害公子之時,小婢真以為小姐發瘋了,不過,此刻小婢可是明白了。”
石承先道:“你明白了什麼?”
紫煙道:“我們小姐沒有錯,石公子當真是個頂天立地的好少年,堡主存心為禍公子,實在太不應該!”
石承先只覺心中一陣激動,不知道是感激那於苓,還是怒恨那於逸,剎那之間,竟是有些手足無措。
紫煙語音一頓,可未曾留心到石承先的臉色,她兀自嘆息了一聲,接道:“公子,我家小姐對你這番情意,公子可千萬莫要忘記才是!”
石承先只感渾身一震,失聲道:“姑娘,你們小姐現在何處?”
紫煙聞言呆了一呆,道:“公子,是問我家小姐麼?”
石承先道:“不錯!”
紫煙笑道:“夜已三更,我家小姐是回轉後院安歇去了!”
石承先道:“姑娘,你能不能代區區辛苦一趟?”
紫煙道:“幹什麼?”
石承先道:“請那於姑娘來此一晤!”
紫煙道:“公子,明早你就可見到我家小姐了。”
石承先皺眉道:“姑娘可是不願去請于小姐麼?”
紫煙笑道:“不是小婢不願,而是小婢如此刻入內去尋找我家小姐,必然瞞不過堡主的法眼了!”
石承先沉吟道:“不錯,於逸如是知曉,只怕對你和你家小姐,均所不利!”語音一頓,接道:“姑娘,那于小姐可曾說她為何要你如此做?”
紫煙聞言,不禁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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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4 13:05:46
八十七
石承先一怔道:“姑娘為何發笑?”
紫煙搖頭抿嘴道:“公子,你可是真的不懂我家小姐為何不許小婢害你麼?”
石承先道:“當然真的不明白了!否則,在下又何必相問?”
紫煙長長一嘆道:“公子,看來我家小姐的心意,是白費了!”
石承先一呆道:“什麼心意?怎生的白費了?”
紫煙道:“公子,就小婢與我家小姐相處以來,這多年中,小姐的個性小婢知道的不少……”
石承先道:“日夕相聚,姑娘自是要比別人明白!”
紫煙淡淡一笑,道:“我家小姐向來眼高於頂,天下少年兒郎,都不曾在她眼中!”
石承先暗道:“那於苓果然長的甚美,她不把男人放在眼中,也不足為怪……”但他口中卻道:“於姑娘的眼界很高啊!”
紫煙道:“可不?但她卻……卻……終於有了中意的人兒了!”
石承先笑道:“什麼人?姑娘應為你家小姐高興!”
紫煙聞言,心中暗道:“他是真的糊塗,還是假的裝模作樣呢!天下哪有這等木頭男人,偏偏卻被我家小姐看中……”但她口中卻道:“公子,你……你不明白麼?”
石承先一怔道:“在下明白什麼?”
紫煙格格一笑道:“公子,你真是很笨!”
石承先道:“姑娘,有什麼話,你最好明說,莫要跟在下打啞謎了!”
紫煙苦笑了一聲,道:“公子,這事照理你應該早就瞧出來才是,我家姑娘心目之中,已然把公子當作了知心的朋友啦!”
石承先聞言,大大吃了一驚!
他沒想到,於苓會對自己有意……不由得張惶失措,不知如何回答!
紫煙微微一笑道:“公子,你怎麼了?”
石承先怔怔的搖頭道:“這怎麼可能?姑娘,在下可不是那等輕浮之人……”
他一急之下,竟連說出來的話,都有些顛倒!
紫煙只聽得嬌聲笑道:“公子,本來你就不是那等輕浮之人嘛,否則,我家小姐也不會暗中屬意公子,而要小婢背叛堡主之命了!”
石承先越想越覺不是滋味,當下十分煩躁的一揮手,道:“姑娘,別再談這件事了!”
紫煙聽得一呆,石承先已轉身走到那張大床之前,接道:“姑娘如要調息,不妨自便,在下有些疲累,恕我先行安歇了!”
說著,人已和衣倒臥床上。
紫煙柳眉皺了半晌,終於長嘆一聲,就地盤膝而坐。
石承先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一覺醒來,窗外已然日上三竿。
揉了揉眼,房中已然不見了紫煙。
他長長的吁了一口氣,就那早已擺在桌上的瓷盆,稍稍漱洗一遍,大步向外行去。
只見簡鵬等三位老人,已坐在前樓聊天。
雷剛一眼瞧見石承先走來,立即笑道:“公子昨夜睡得可好?”
石承先走了過來,在雷剛身旁坐定,接道:“連日舟車勞頓,不想竟是睡得這麼久……”語音一頓,向簡、齊二老抱拳一笑,道:“於堡主來過沒有?”
簡鵬搖頭道:“沒有!”
齊逖卻哈哈一笑道:“那一本過山拳譜,夠他忙上一夜的了!”
二人說話之間,只見於苓姍姍而來。
石承先一瞧見她出現,心中頓時大感不自在,而於苓也似有些不安,只看了石承先一眼,便低著頭向三位老人問好。
顯然,那紫煙已把昨夜之事,向她說過了。
簡鵬這時微微一笑,向於苓道:“姑娘,令尊呢?怎地不見到來?”
於苓笑道:“家父尚在書房之中,苦讀拳譜……”話音一頓,接道:“簡伯伯,早點已在前廳備下,侄女特來請幾位過去用餐!”
簡鵬笑道:“有勞姑娘了!”
四人隨在於苓身後,出了那迎賓樓,來到了大廳。
石承先目光過處,只見那大廳之中,已熱騰騰的擺子一桌酒席,如說是用作早點,未免教人難以相信!
於苓肅請四人入坐以後,笑道:“簡伯伯,家父立即就來,四位請稍坐一刻……”
嬌軀一擰,轉身由側門而去。
齊逖睹狀,一揚白眉,冷哼道:“這是什麼意思?於逸的臭排場倒真是不少!”
雷剛也冷哼道:“放過這一回,他可莫叫老夫在江湖上遇到,哼!……總有一天,老夫叫他知道雷某不是那等叫人指使之輩!”
四人正自心中不快,只見於逸在於苓和另外一位中年文士陪同之下,含笑而來。
幾人略一見禮,於逸指著那位一身杏黃衫的中年文士,向幾人介紹道:“這位老弟,人稱‘聖手藥王’葛天森,不知簡兄可曾耳聞?”
簡鵬、齊逖、雷剛三人,聞言同時一怔!
這“聖手藥王”葛天森,在武林之中大有名望,據說此人不但一身武功,十分高明,而且尤精歧黃之術,幾乎經他伸手醫療之人,就從無不治之症。
想不到此人竟會在這神機堡中!
只有石承先因對葛天森之名,乃是茫然得很,是以十分從容,絲毫不為所動。
這時,那葛天森在於逸話音一頓之間,立即抱拳向三人一揖道:“葛某有幸能會見幾位高人,實是有幸得很……”
簡鵬心中雖是吃驚,但此刻卻不能失禮於人,連忙大笑道:“葛兄好說,聖手藥王之名,老朽聞名久矣,今日幸會,實在是平生一大快事……”
齊逖、雷剛,這時也略略欠身還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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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4 13:05:54
八十八
聖手藥王葛天森淡淡一笑,道:“葛某區區微名,如與鐵膽簡兄、鐵拐齊兄和烈火太歲雷大俠相較,那真是腐朽瑩光,難期皓月,簡兄這等客氣,叫葛某汗顏得很!”
敢情他對三人的來歷,明白得很。
石承先聞言,心中卻是愣了一愣,暗道:“原來雷大叔還有一個綽號叫做‘烈火太歲’,想必當年雷大叔的個性,定是十分火躁的了!”
他思忖之間,只聽得簡鵬哈哈一笑道:“葛兄好說,簡某的區區微名,如與葛兄相較,只怕差的太遠了……”
葛天森依然淡淡一笑道:“簡兄,咱們彼此彼此,……”語音一頓,接道:“簡兄和齊兄俠蹤不現武林,幾有廿餘載,如今忽然重履紅塵,莫非武林之中,又有了重大的變故發生麼?”
齊逖冷冷一笑道:“葛兄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武林中沒有什麼事,咱們就不能在江湖上走動麼?”
聖手藥王葛天森呆了一呆,道:“齊兄,你怎的這大火氣?”
齊逖冷笑道:“葛兄可是聽的很不受用麼?那你最好塞起耳朵不聽!”
這話說的不但難聽,而且使得那葛天森的面子十分下不了台。
石承先心中暗道:“這位世叔的脾性,看來比雷大叔還要暴躁得多,只怕那葛天森要變色反臉……”心中轉念,不禁暗中提聚了功力,準備他們一旦反目動手,自己也好出手從中勸解!
但事實上卻是大出石承先意外,那聖手藥王葛天森不但沒有變臉,反倒哈哈一笑,道:“齊兄,兄弟為人,向來不動肝火,縱然齊兄說的更為惡毒,兄弟也不會動怒,只怕齊兄這挑釁之心,是無法得逞的了!”
此人修養之好,果是人所難及!
石承先不覺的輕輕吁了一口氣,將那凝聚的功力,緩緩的散去!
簡鵬這時心中也大為欽佩,葛天森會有這麼好的脾氣,卻是大大出人意表。
當下他也不願齊逖太過難堪,微微一笑,接道:“葛兄一向高蹈自隱,卜居太白絕頂,不顧江湖是非,如今怎地來了終南,不知是葛兄仁心大發,有意一展鴻圖,為武林同道造福?”
葛天森哈哈一笑道:“簡兄好說,兄弟隱居太白山之事,說來叫人慚愧,無非是秦人避禍,苟全性命之舉!”
語音頓了一頓,忽然長長一嘆,道:“目前兄弟聞說我那對頭已然仙去,這才放心下山一遊了。”
簡鵬聞言一怔,道:“葛兄一向與世無忤,怎麼也有生死對頭?但不知其人是誰?”
葛天森雙眉一聳,沉吟道:“兄弟的仇家,乃是青城山主姜浩然!”
簡鵬聞言呆了一呆,道:“姜山主?”
葛天森道:“正是這位老魔頭!”
齊逖忽然冷笑道:“姜浩然也是魔頭麼?你葛神醫又算哪一道人物?”
葛天森哈哈一笑,道:“姜浩然的為人,巧言令色,外表忠厚,一般人都以為他是個正人君子,可惜……”他忽然一頓話音,倏然不語。
齊逖道:“可惜什麼?”
簡鵬也笑道:“姜浩然也屬魔道中人,倒是兄弟第一次聽說!”
葛天森沉聲道:“不錯,天下除了兄弟,果然是沒有人再知道他的一切作為了!”
簡鵬道:“葛兄可否把薑浩然的為人,向兄弟等人解說一番呢?”
葛天森沉吟道:“這有何不可?”語音一頓,接道:“那姜浩然身為青城山主人,外表上,也算得一位正人君子,而且,在武林之中沽名釣譽,頗有清譽……”
齊逖冷冷一笑道:“這些事人人皆知,閣下何必多費唇舌?”
葛天森淡淡一笑道:“齊兄,事情總得打頭說起啊!”
齊逖道:“那你何不刪繁就簡,揀那重要的關鍵說明呢?”
葛天森目光在眾人身上一轉,接道:“姜浩然與區區雖然是生死對頭,但如論起淵源,我倆也可算得同門的師兄弟!”
簡鵬一怔道:“葛兄的師尊,是哪一位高人?”
葛天森道:“青城劍客姜太虛!”
簡鵬失聲道:“上一代青城山主麼?”
葛天森道:“不錯!”
簡鵬道:“原來葛兄是青城門下!”
葛天森道:“簡兄,兄弟出身,武林之中,一向少人知曉,如今說出來,實是萬不得已……”話音略略一頓,接道:“姜浩然自幼與兄弟相處,尚稱融洽,只是,後來恩師收養小師妹以後,情形就大大的不同了!”
齊逖道:“怎麼不同?”
葛天森道:“這個……齊兄可知那小師妹是誰麼?”
齊逖冷哼了一聲,道:“兄弟與那姜浩然相交不深,自然不知道他們家中之事了!”
葛天森長長一嘆道:“我那小師妹,也就是現在的青城山主夫人龍三娘!”
簡鵬失聲道:“姜夫人麼?”
葛天森道:“不錯!正是姜夫人!”
齊逖冷笑道:“原來是情海生波,這就難怪了!”
葛天森道:“齊兄,所謂情海生波,那也是姜浩然自己疑心生暗鬼而已,葛某可以指天發誓,對於龍師妹可是從無絲毫染指之心!”
齊逖笑道:“奇怪!”
葛天森道:“奇怪什麼?”
齊逖道:“一個巴掌拍不響,閣下如是真可指天誓日,那姜浩然又怎會疑心什麼?”
葛天森道:“這個……”
齊逖道:“顯然閣下有了心病!”
葛天森黯然一嘆道:“齊兄,兄弟如是真的有心病,那小師妹又怎會嫁給了姜浩然?”
齊逖白眉一揚,道:“那……那是因為姜浩然乃是姜太虛的兒子,姜太虛如果從中稍加壓力,閣下當然就要在情場之上落敗了!”
葛天森忽然淒然長嘆道:“齊兄你錯了!”
齊逖道:“錯了?老夫倒要請教,錯在何處?”
葛天森道:“齊兄,那龍三娘自入師門,就與姜浩然處得十分親密,姜浩然居然疑心於她,在情在理,都是大不應該之事!”
齊逖道:“誰相信?”
葛天森道:“姜家之人,誰不相信?”
齊逖大笑道:“閣下這話,只怕有些欺人之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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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4 13:06:03
八十九
葛天森臉色本是十分沉重,但這時忽然一變,怒道:“齊兄,這事與你齊兄根本沒有關係,為何處處與兄弟作對呢?”
齊逖笑道:“就事論理,兄弟幾時與你作對了,其實,姜浩然的為人,老夫向來也不恥得很!”他話音一落,立即又哈哈大笑,接道:“不是老夫對你們青城山的弟子有偏見,武林之中的九大門派,青城一支,成就如何,閣下心中應是明白!”
葛天森神情剎那間變得十分激動,但他卻長長的吁了一口氣,強自忍了下去,搖頭苦笑道:“齊兄之言,也有道理,不過,青城武功未能發揚光大,責任不在葛某身上,這一點,齊兄應是知曉!”
齊逖道:“責任在誰?你不也是青城弟子麼?”
葛天森道:“齊兄,兄弟自從小師妹入門以後,不及三年,就自動下山,離開師門了!”
簡鵬聞言插口笑道:“為什麼?莫非那姜浩然不容你再在青城佇留麼?”
葛天森沉吟了一陣道:“姜浩然表面之上,自是不敢,但兄弟又何必自尋苦惱,被人視作眼中釘呢?”長嘆一聲,接道:“當年兄弟離開青城,便改投在先師太白樵隱門下……”
簡鵬忽然大聲道:“怎麼?葛兄是武林第一大國手門下,怪不得能夠獲得聖手藥王的雅號!”
敢情,對於葛天森的師門來歷,今天他們方始知道!
葛天森搖頭一嘆道:“簡兄,先師在醫術之上,素有武林第一人之譽,但兄弟所得,不及先師十之一二,如今思之,真是愧對恩師殊多!”
簡鵬笑道:“葛兄這是客氣了!”
葛天森接道:“兄弟改投先師門下之後,就甚少再與青城交往,但想不到就在先師仙去的第二年,姜浩然忽然尋來太白山中,向兄弟找事!”
簡鵬道:“姜太虛呢?他不曾阻止麼?”
葛天森道:“姜師父那時也已駕返道山了!否則,姜師弟也不會前來找我!”
簡鵬道:“姜浩然找你作甚?”
葛天森冷冷一笑道:“必欲殺我而後快!可惜的是,姜師弟的武功,卻差我太多!”
齊逖大笑道:“兄弟鬩於牆,想必乃是一場好仗!”
葛天森眉頭一皺,道:“齊兄莫非有些幸災樂禍麼?其實,兄弟斯時已然盡得樵隱恩師真傳,在心性修養之上,已可到了動心忍性的地步……”
齊逖哈哈大笑道:“這麼說,你讓了他?”
葛天森道:“不錯,兄弟沒有與他動手,只是,知道如果不露上一手武功,姜師弟決不會甘心離去的了!”
簡鵬接道:“能夠驚退姜浩然,那必然是一門十分奇特的功力了。”
葛天森道:“奇特倒也說不上,兄弟只是露了一手練氣成絲,彈指斷竹的氣功而已!”
石承先一直在旁靜靜的聽著,這時聽他提及練氣成絲,彈指斷竹,不禁心中一動,忖道:“這一門武功,自己在四絕谷中,也曾學過,但不知這位葛天森有幾成火候?”心念一動,立即接道:“葛老,當日你在多遠使的彈指斷竹的?”
葛天森聞言似是吃了一驚,回顧石承先:“老弟可是練過這種武功麼?”
石承先微微一笑道:“稍曾涉獵,只是不精!”
葛天森笑道:“老弟小小年紀,就練有這等工夫,令師不知是那位高人?”
石承先起身應道:“家師人稱哈哈狂劍。”
葛天森呆了一呆道:“甘布衣,甘大俠?”
石承先笑道:“正是家師!”
葛天森忽然抱拳道:“老弟原來是甘大俠傳人,葛某真是失敬了!”
石承先拱手笑道:“不敢,葛老乃是前輩高人,晚生當不得你老這般稱謂!”
葛天森大笑道:“當得,當得,昔年先師見到甘大俠之日,都要稱呼一聲前輩,葛某託大叫你一聲老弟,那也是理所當然的了”。語音一頓,接道:“老弟,你能多遠彈指斷竹?”
石承先道:“晚輩最遠的一次,不過只有一丈七八尺!”
葛天森聽得呆了一呆,道:“一丈七八尺麼?”
石承先道:“如與家師所望,正好差了一半。”
葛天森道:“老弟,不是老朽捧你,當今之世,能有這等功力之人,只怕也難以找出五位了!”語音一頓,接道:“當日我驚退姜師弟之時,也只不過一丈五尺之遠啊。”
簡鵬笑道:“那也夠驚人的了,葛兄,姜浩然回去之後,可曾再去找過你?”
葛天森道:“找過,不過,兄弟卻避而不見,使他無功而退!”
齊逖笑道:“這姜浩然也真沒有出息的很!他自己生了疑心,不跟老婆算賬,卻要找你,豈非失算麼?”
葛天森搖頭道:“那倒不是,只因其中別有緣故。”葛天森道:“姜師弟在接掌青城門戶之後,就漸漸入了魔道……”
簡鵬道:“那怎麼會?”
葛天森道:“交友不慎啊!”
簡鵬道:“姜浩然交結了什麼朋友?莫非是魔道中人麼?”
葛天森道:“可不是?”
簡鵬道:“哪一位?”
葛天森道:“當年九大魔尊的後代。”
石承先聞言,脫口道:“那九大魔尊,還有後人活在世上麼?”
葛天森道:“有!”
石承先道:“不知是哪一位魔尊的後代?”
葛天森道:“是凌氏兄妹的傳人,在武林之中,被人叫做雷青叟的凌醉翁。”
簡鵬忽然一驚,失聲道:“凌醉翁?”
葛天森道:“簡兄認識他?”
簡鵬道:“見過,但兄弟卻一直不知道他乃是九魔的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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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
葛天森長長一嘆道:“簡兄,休說你不知道,武林之中,知道凌醉翁的身世之人,大概當今之世,只有兩個人了!”
簡鵬道:“葛兄是一位,另一位是誰?”
葛天森看了石承先一眼,道:“另一位應是石老弟的恩師甘大俠了!”
石承先接道:“家師未向晚輩提過此人啊!”
葛天森道:“甘大俠隱居四絕谷,不問世事卅多年,自然不知那凌醉翁是否尚在人世的了!”語音頓了一頓,接道:“那凌醉翁的年紀,已在九十開外,武林中人,多以為他已死了。”
簡鵬道:“不錯,老夫就當他已然死去,聽葛兄之言,那凌醉翁八成尚在人世的了。”
葛天森道:“三月之前,兄弟還曾與他見過面……”
齊逖突然大聲道:“什麼地方?”
葛天森道:“就在太白山中。”
齊逖哦了一聲道:“閣下隱居之處?”
葛天森道:“正是!”
簡鵬道:“他……那凌醉翁是去找你麼?”
葛天森道:“不錯!”
齊逖道:“他找你作甚?”
葛天森道:“姜浩然約他同來,自然是為了要置兄弟於死地了!”
簡鵬道:“這就難怪葛兄說姜浩然已入魔道了,原來他約了這等助手前來。”
葛天森道:“可惜的是,那凌醉翁並不曾把兄弟擊敗。”
簡鵬笑道:“葛兄已得太白樵隱老人真傳,那凌醉翁自然是無法勝得過葛兄的了!”
葛天森搖頭苦笑道:“簡兄,實際情形卻並非如簡兄所想!”
簡鵬一怔道:“難道葛兄不是凌醉翁的對手?”
葛天森道:“如論武功,兄弟果然差他一籌,只是,兄弟卻善於趨避之道,才脫了大難!”
齊逖哈哈一笑道:“不錯啊,那凌醉翁論機智,當然不是你老弟的敵手了!”
葛天森長長一嘆道:“齊兄說的甚是,那凌醉翁如果再在機智上勝過兄弟,只怕武林之中,早已不會像而今這等安寧了!”
雷剛一直沒有說什麼,此刻聞言,不禁大聲道:“閣下很自傲啊!”
葛天森道:“兄弟講的是實話……雷兄之意,可是認為兄弟太狂麼?”
雷剛道:“憑閣下這‘聖手藥王’四字,如說替人拿拿脈,看看跌打損傷,疑難雜症,兄弟也許沒有話說,但如說就憑閣下這兩手,便使武林之中安寧了這些天,雷某卻是不信得很!”
葛天森道:“雷兄,兄弟決無自大之意,但那凌醉翁若非因為在太白山中被兄弟拿言語套住,這三個月中,他定不會那麼安份守己的了!”
雷剛道:“那凌醉翁現在何處?”
葛天森道:“他當日與姜浩然同來,眼下只怕仍在青城山之中。”一頓,接道:“不過,有一件事,兄弟到今天自己也不明白!”
雷剛道:“什麼事?”
葛天森道:“那凌醉翁本是九大魔尊中凌玉坤的私生子,不知他又怎地成了九魔中藍光迪的衣缽傳人?這其間,必然有著什麼特別的因果……”
雷剛冷冷一笑道:“那凌醉翁愛投在藍光迪的門下,誰也攔阻不了他,倒是閣下怎生騙退了凌醉翁之事,不妨說將出來聽聽!”
葛天森沉吟了一陣道:“雷兄說的是,葛某還是把那凌醉翁之事說個明白吧……”
簡鵬接道:“就簡某猜想,葛老弟智退那雷音魔叟的經過,必然十分精彩的了!”
葛天森道:“精彩談不上,但驚險卻是不假!”他目光在眾人身上一轉,長長吁了一口氣,接道:“那姜浩然與凌醉翁尋到在下之時,在下確是吃了一驚,但情勢之上,在下卻不能示弱於他們!”
齊逖道:“閣下太嚕囌了,不關緊要的事,閣下最好別說!”
葛天森淡淡一笑,道:“凌醉翁和姜浩然找到在下之時,氣勢凌人,大有一擊而致在下於死地之意!但我卻在發現來人竟是凌醉翁以後,心中立即打定了不以力敵的主意,是以,一開頭就拿話套住了凌醉翁!”
簡鵬笑道:“老弟是怎麼說的?”
葛天森道:“在下知道那位凌醉翁雖是魔道中人,但他已是眼下在世的魔教中唯一長老,像這等人,自視之高,那是任何人都難以猜想的了!”
簡鵬道:“老弟台果然想的不差,以凌醉翁的為人而言,當然是自視甚高的了!”
葛天森道:“在下有了這等打算,首先便狠狠地恭維了那雷音魔叟一番,弄得他心中十分快慰,然後再自陳武功與他相差太遠,捧得他對我敵意大減。”
簡鵬笑道:“好手法!”
葛天森道:“很下流,是麼?簡兄,在下除此之外,只怕連身家性命,早已難保了!”語言一頓,接道:“那凌醉翁這等表情,自是使得姜浩然大感不快,當下就向在下叫戰,結果在下便指名要與凌醉翁較量!”
雷剛一怔道:“為什麼?你不是明知鬥他不過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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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一
第十四回 初試神劍威
葛天森微笑道:“這叫做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在下只要把那凌醉翁逼住,姜浩然必然不敢再作蠢動了!”
簡鵬道:“那姜浩然可是還領了很多人前去麼?”
葛天森道:“在下猜想之中,姜浩然必然已經派人將我的居住之處團團圍住,是故我不得不在凌醉翁身上打主意,否則,即令在下擊敗姜浩然,也終將難逃他們群毆的毒手。”
齊逖皺眉道:“這事凌醉翁知道麼?”
葛天森道:“不知道,否則,以凌醉翁自視甚高之人,一定不會允許姜浩然這麼做了!”
簡鵬道:“不錯,姜浩然是不會讓那凌醉翁知道的,否則,那魔頭決不肯前去太白山了。”
葛天森道:“在下向那凌魔頭提出較量武功以後,當時倒是大出姜浩然意料之外,一時之間,他幾乎有些不敢相信,連凌醉翁也愣了半晌!”
他說到此處,似是十分得意,一時間竟然笑了起來。
簡鵬道:“那凌醉翁想必很欽佩你這份豪氣,而予你以可逞之機了。”
葛天森道:“不錯,在下正是設好了這等圈套!”
雷剛道:“這算什麼圈套?”
齊逖道:“是啊,你既然不是他的對手,為何還算是圈套呢?”
葛天森道:“在下用心,既是要設法克制凌醉翁,當然先得找他才行!”語音一頓,接道:“凌醉翁在接受在下挑戰之後,十分大方地要在下提出比武方式,這正如了在下之意,當下便由在下提出了作五場比試,以分勝負。”
簡鵬道:“五場比試,老弟不嫌太多點?”
葛天森道:“簡兄,在下如想使得那凌醉翁無可奈何的退去,自然要多多耍上一些手段了。”
簡鵬道:“老弟要與他比的哪五種武功?”
驀天森笑道:“兵刃、暗器、輕功,以及內力和服毒!”
簡鵬一怔道:“服毒?這是什麼工夫?”
葛天森笑道:“這也是屬於內功,也就是每人服下一種毒物,憑自己功力壓製毒性,不使發作,誰先發作,誰就落敗!”
簡鵬笑道:“很新鮮啊!”
葛天森笑道:“不錯,錯非如此,又如何能堵那姜浩然悠悠之口。”
齊逖道:“毒發之後,不是要命麼?”
葛天森道:“當然會要命,不過,在下已然早將那解藥擺在當地,一旦不支,即可自行取用,而且即使毒發之後,服下解藥,亦可立即無礙。”
簡鵬道:“這五種比試結果如何?”
葛天森笑道:“除了兵刃一場,其餘四項都是在下獲勝。”
雷剛一怔道:“你獲勝?閣下不是自承武功差那凌醉翁甚遠麼?”
葛天森笑道:“這就是在下的心機比那凌醉翁高明的地方了!”
雷剛道:“這武功上高低,與心機又有何關?”
葛天森長嘆一聲道:“太有關係了,否則在下只怕早已橫屍太白山中了!”
簡鵬道:“老弟這心機用在何處?”
葛天森道:“凌醉翁以雷音魔叟為名,在劍法上師承九魔中的雷音魔娘藍先迪,在下不敵他的劍法,本是意料中事,但在暗器和輕功上,在下比他確是高明一籌。”
簡鵬笑道:“內力呢?”
葛天森道:“在下內力修為,與那凌醉翁相較,自是要差了十年火候,但在下卻早已在居處的四周,暗中做了不少手腳,故而比試結果,在下竟然勝過了他!”
簡鵬笑道:“老弟這等說法,未免叫人難以相信,比試內力,根本無假可借,你老弟縱然做了手腳,那又有什麼用呢?”
葛天森笑道:“簡兄,在下與他比試內力,並非如一般人那等雙掌相抵,直接較量,而是用的隔石傳力的方式較量!”
簡鵬笑道:“原來如此!我已朋白了!”
雷剛呆了一呆道:“你明白什麼?”
簡鵬笑道:“這位葛老弟定然在那石頭上弄了什麼花樣了!”
雷剛道:“石頭上能做什麼手腳?”
簡鵬笑道:“這就是葛老弟的高明之處了!”
葛天森道:“兄弟與他講定隔石傳功,比量內力之時,如是有人用力不勻,震裂巨石,就得算是輸了……”
雷剛忽然大笑道:“雷某也明白了!”
葛天森訕訕一笑道:“兄弟為了保命全身,不得不耍了這等下流手段,尚望幾位莫要見笑!”語音一頓,接道:“那凌醉翁自然不明其中道理,當他與我各自盤膝坐在那巨石之前,伸掌按在巨石之上,運出內力以後不久,突然在他那邊的巨石,從中裂開了一條尺許細縫。”
簡鵬笑道:“凌醉翁認敗了?”
葛天森道:“認了!”
雷剛接道:“奇怪!為什麼那巨石只從凌醉翁那一邊裂開呢?閣下縱然做了手腳,只怕也不會只做了巨石的一邊吧!”
葛天森道:“不錯,在下果然不曾只做一邊,因為這選擇坐在巨石的那一邊,仍是由凌醉翁自行挑選的!”
雷剛道:“這其間莫非尚有緣故?”
葛天森道:“有!在下在那巨石之上所做的手法,十分巧妙,如是雙方力道均衡,則那裂縫不會出現,但如某一方的力道忽然加重,那加重的一邊就會裂開了!”
雷剛道:“果然花樣不少!”
簡鵬道:“葛老弟,這等手法,難道他們當真沒有瞧出來麼?”
葛天森道:“這個,那凌醉翁是否已然瞧出來,在下不敢說,但姜浩然是一定不曾瞧出來的了!”
簡鵬笑道:“凌醉翁說過什麼話?”
葛天森道:“他只說了一句,老夫失手了!”
齊逖忽然笑道:“他已然覺察到,只是,他不說將出來而已!”
雷剛一怔道:“為什麼?”
齊逖笑道:“凌醉翁自視極高,自然不敢說出自己中了別人圈套之事啊!”
雷剛也大笑道:“那他又為何認輸?”
齊逖被他反問得連連抓頭道:“這個……這個……
齊某猜想,他大概是不好意思耍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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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二
葛天森看了兩人一眼,道:“兩位想的都有道理,只是,據在下想,他乃是故示光明磊落的風度而已!”
簡鵬道:“不錯,那凌醉翁果然是為了表明自己的長者風度,雖然吃了虧,也不便說出口來!”
葛天森道:“內力一關通過,凌醉翁連最後那服毒一項也未比量,就喝令姜浩然隨著他退去了。”
雷剛道:“這老兒倒是知機得很,否則,他如是一旦服了你的毒物,恐怕這一輩子也別想再活了!”
葛天森道:“雷兄認為在下在解藥中也用詐了麼?”
雷剛道:“閣下必會如此!”
葛天森看了他一眼,未再解說什麼,只是淡淡一笑道:“那凌醉翁退去以後,未出月餘,就傳出青城山主姜浩然暴斃之事,是以,在下就放心離山,再出江湖了……”
齊逖這時忽然兩眼一瞪,道:“老夫明白了,閣下與那姜浩然之死,恐怕脫不了關係吧!”
葛天森一怔道:“姜浩然之死,與在下何關?”
齊逖道:“那姜浩然正值盛年,想必不會是病死在床塌上的了!”
葛天森道:“在下聽說,乃是暴斃在青城捨身岩畔的一棵古松之下。”
齊逖笑道:“還不是很簡單麼?有人謀害了他!”
葛天森道:“有此可能。”
齊逖道:“然則,這事想必與閣下有些關聯吧!”
葛天森皺眉道:“齊兄怎會有了這等想法?在下既然避他多年,當然不會再計較於他的了!”
齊逖冷笑道:“老夫的看法,卻是不同I”
雷剛道:“齊兄有何高見?”
齊逖道:“那姜浩然乃是死在葛天森手下!”
葛天森臉色一變,冷冷喝道:“齊兄,事關師兄弟的倫常大理,閣下可莫含血誣人!”
齊逖道:“老夫當然不會隨意誣人!”
葛天森道:“齊兄,在下如是真要有心傷他,也不必等到這麼多年之後,閣下說話最好當心一點!葛某為人雖然平和,但也不容別人妄加誣衊……”
齊逖大笑道:“你想怎麼樣?須知齊某不是姜浩然,並不那等容易打發!”
葛天森勃然大怒道:“這麼說,閣下認定在下是殺了姜浩然了?”
齊逖道:“錯不了,除了你,不會再有別人!”
葛天森忽然站起來,大聲道:“齊逖,在下一再忍讓,並非懼怕於你,只因……只因……”他終於長長一嘆,接道:“閣下乃是於堡主上賓,在下看在主人面上,未便得罪罷了!”
齊逖忽然仰頭大笑道:“那倒不必,於堡主心目之中,只怕對老夫也不如閣下所想的那麼尊重,如能借閣下之手,除去老夫,那正合了於逸的心願了!”
他話音甫落,於苓惶急的接道:“齊叔父,家父對你老可是尊敬得很啊!”
齊逖冷哼了一聲,正待反唇相譏,簡鵬忽然大笑了一聲,道:“齊兄,莫要再說了!”笑聲一斂,向葛天森道:“葛老弟,姜浩然之事,與老夫等可謂毫無關係,他之死於何人之手,自有他青城門人替他伸冤,倒是那位雷音魔叟凌醉翁的行跡,葛老弟可有消息?”
葛天森聳動雙眉,長吁了一口氣,道:“到底簡兄是個明白人……”語音頓了一頓,接道:“在下問心無愧,齊兄這等含沙射影的言詞,實實在在叫兄弟既是氣憤,亦復好笑!”
齊逖聽得勃然作色道:“葛天森,你是旁敲側擊的譏笑老夫無知麼?”
葛天森道:“不敢!”
簡鵬看兩人又要相鬥,心中大為不快,頓時喝道:“兩位當真一點都不給兄弟面子麼?”
齊逖聞言,淡淡一笑道:“簡兄不必動怒,兄弟不說就是!”
葛天森更是表現得十分謙遜,抱拳向簡鵬一揖,道:“簡兄言重了,兄弟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對鐵膽簡兄不敬啊!”
簡鵬本來不是真的動怒,一瞧兩人都不再鬥口,當下微微一笑,道:“只要兩位不再相鬥便好。”語音一頓,接道:“葛老弟,你還沒有回答老夫所問之事啊!”
葛天森笑道:“什麼事?”
簡鵬道:“那雷音魔叟的下落啊!”
葛天森道:“凌醉翁眼下大概留在青城山中!”
石承先很久沒有說話,這時脫口接道:“葛大俠,那凌醉翁真是九大魔尊的後人麼?”
葛天森道:“石老弟莫非不信麼?”
石承先道:“在下……果然有些難以相信。”
葛天森道:“為什麼?”
石承先道:“這個,如是那凌醉翁真的是九大魔尊之後,在下恩師怎會不曾提及?”
葛天森笑道:“石老弟,那凌醉翁多年不曾現身江湖,尊師甘大俠一定誤以為這位魔叟已然死去了!”
石承先笑道:“在下不信!”
葛天森道:“老弟為何不信?”
石承先道:“家師對九大魔尊動態,知之甚詳,他們如有後人,家師不會不告知在下的了!”
葛天森道:“老弟疑心葛某造謠麼?”
石承先道:“那倒不是,只是心中有些不解而已!”
雷剛忽然接道:“公子,這些事與咱們無關,我們管他作甚?”
石承先搖搖頭道:“大叔,這事小侄可是非管不可呢!”
雷剛一怔道:“為什麼?公子你……”
石承先道:“師祖遺命,小侄與家師都要遵守,試想小侄又如何不管呢?”
雷剛道:“原來如此。”
石承先道:“小侄自然不會說假……”語音一頓,掉頭向簡鵬道:“簡大叔!”
簡鵬一怔道:“賢侄有何見教?”
石承先道:“武林之中,果真有那凌醉翁其人麼?”
簡鵬道:“有啊!”
石承先呆了一呆,道:“他真是九大魔尊的後人?”
簡鵬道:“傳說中,這位雷音魔叟凌醉翁,乃是九魔中凌玉坤的侄兒,並且是九魔中雷音鬼劍藍光迪的衣缽弟子!”
石承先道:“這就奇怪了!”
簡鵬道:“賢侄依然不信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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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三
石承先道:“小侄實在很難相信!”
葛天森淡淡一笑道:“聽石老弟言下之意,似是對凌醉翁這個人是否真有,都有些兒不信了!”
石承先道:“不錯!”
葛天森道:“老弟,這中間總該有些什麼特別的道理吧!”
石承先道:“當然有道理……”語音一頓,向雷剛道:“大叔,那九大魔尊如是有了傳人,不知‘八荒魔劍’軒轅豪又怎會取得了九魔秘笈?”
雷剛道:“這個麼?老奴可是不明白了!”
石承先道:“大叔,如果說有什麼漏洞,這就十分明顯的了!”
葛天森一怔道:“老弟,你是說凌醉翁如果真是九大魔尊的傳人,他應該獲得九魔秘笈,是麼?”
石承先道:“正是如此!”
葛天森搖搖頭道:“老弟,如是你僅僅憑著這等理由來反證凌醉翁的身份可疑,葛某卻是要指出你老弟這等看法的錯誤了!”
石承先道:“錯在何處?”
葛天森道:“凌醉翁從師之時,九大魔尊未聚在一處修練魔功,自然不會有那九大魔功秘笈了。”
石承先呆了一呆,道:“葛大俠此話當真?”
葛天森道,“兄弟怎會哄騙老弟呢?”
石承先皺眉沉吟道:“這麼說,那凌醉翁不但實有其人,而且還真是那九魔中的傳人了?”
葛天森道:“他那雷音劍法,正是九大魔功中的一種,兄弟在他劍法之下,不出五招,就敗下陣來,自然只有魔功才有這等威力了。”
石承先忽然笑道:“葛大俠,在下有個不情之請,不知當不當說出?”
葛天森道:“老弟有話請講!”
石承先道:“葛大俠用的也是劍麼?”
葛天森笑道:“葛某的劍法,只是雷音魔叟五合之敵,直叫葛某今後愧於談劍了!”
石承先淡淡一笑,抱拳道:“在下不才,想向葛大俠討教兩招劍法!”
葛天森一怔道:“老弟你……”
石承先道:“在下想知道那雷音鬼劍的威力如何,尚盼葛大俠惠予應允!”
葛天森皺眉沉吟良久,道:“老弟與葛某試劍,又怎能較量得出雷音鬼劍的威力呢?”
石承先道:“在下想以師門劍法,與葛大俠試招,如是在下也能在五招之內破解葛大俠的劍法,則可知道,那‘雷音鬼劍’的強弱了!”
這兩句話在石承先說來,似是十分得體,並無絲毫火氣,但是,聽在葛天森耳中,卻是大大不是滋味!
他乃是成名多年的高手,今日當著簡鵬等人面前,竟被一個年未弱冠的少年人指明,試著在五招之內,將他擊敗,心中的難過,自然是非言語所可形容了!
但他卻也顯得甚有風度,當下苦笑了一聲道:“老弟既然有著這等豪氣,葛某不允,那就是過份小氣了!”
說話之間,已然探手撒出脅下長劍,站起身子,走向廳內空地之中。
石承先也拔出了長劍,大步走了過去。
雷剛、簡鵬、齊逖和於苓四人,八隻眼瞪得大大的,瞧著他們兩人,心中都有些替石承先擔心!
別人不知道葛天森底細,但簡鵬卻是十分明白,那葛天森不但身傳青城劍法,而且更得太白樵隱的一身武功,在劍法之上的造詣,似乎已不在當代第一流劍手之下。
石承先居然想在五招之內將他擊敗,而來衡量雷音鬼劍的強弱,自然是令人十分難信!
何況,那葛天森表面之上,似是心平氣和,十分從容,實則,他心中的不快,也已到了極點,一旦出手,必將是全力強攻,甚至說不定從第一招起,就會對石承先驀下殺手!
雖然他們都在擔心,但要勸阻兩人罷手,那似已是不可能了。
這時,石承先抱劍一揖道:“葛大俠,請!”
葛天森皺眉道:“葛某痴長幾歲,怎可搶先出手?老弟,還是你先出劍吧!”
石承先微微一笑道:“咱們只是衡量劍法,並非真正相鬥,葛大俠如不先攻,在下又如何能夠瞧出那雷音鬼劍的威力呢?”
顯然他是一定不肯佔先出手了。
葛天森略一沉吟,又復長長的嘆息了一聲,道:“如此,葛某恭敬不如從命,老弟仔細了!”
話音一頓,長劍一舉,刷的一聲,攻了過來!
這一劍來勢不快,劍身平平,看似點向石承先眉梢之際,也無什麼特別之處!
但是,石承先一見他出劍之勢,心中頓時一凜,知道這位聖手藥王的劍法,不是等閒之流。
因為他這一劍刺出之勢,十分平穩無奇,但其中所暗藏的變招,卻是可以多達十多種以上!
當下微微一笑,喝道:“好劍法!”
長劍一揚,斜斜向上削去!
石承先這一招劍法看出也是十分平淡,但卻正好將那葛天森的劍勢,完全制住!
葛天森臉色一變,突然一震右腕,長劍倏地下沉,變刺為削,砍向石承先左脅!
石承先也將劍勢一轉,以一種幾乎是肉眼難見的速度,揮動劍身,奇妙無比的一彈一抖,將葛天森那下沉的長劍,盪開了三尺開外!
石承先的劍招巧妙不用說了,就這一彈一抖之間,他劍上的真力之強,也使得葛天森為之大吃一驚!
但此刻葛天森卻也無暇讚歎,身形一斜,長劍再度攻了過來。
這一招劍勢,與先前兩招大不相同,劍上不但真力貫注,而且來勢之猛,大有使人不敢逼視之態!
石承先臉上的神色頓現一片凝重,右手劍勢,卻是又顯得無比的輕靈,但見他只憑腕力搖動劍身,緩緩的向葛天森的長劍撥去!
只聽得噹的一聲脆響傳來,石承先突然暴喝一聲,道:“撒手……”
簡鵬等人一怔之間,卻見葛天森閃身飛退八尺,右手長劍,應聲跌落丈五開外的石地之上。
凝目望去,石承先額角微微現汗,但他臉上的神色,卻是依舊甚為從容,正慢慢將手中寶劍,納入鞘中。
葛天森則是一臉驚駭之容,呆呆地站在兩丈之外,半晌沒有動靜!
這時,齊逖和於苓兩人,同時發出了一聲驚嘆!顯然對於石承先的劍法,充份表露了無比的讚揚!
簡鵬則忍不住脫口大叫道:“好劍法!老朽總算是開了一次眼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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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四
石承先回頭向簡鵬抱拳一笑,立即大步向葛天森走了過去。
葛天森忽然見他走了過來,不禁吃了一驚,只道他年輕氣盛,想當著幾人,羞辱自己一番,頃刻之際,心中只覺大感難過,是以,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
但石承先卻是面含微笑,拱手道:“葛大俠,在下真氣不純,火候不夠,一時控制不了師傳劍勢,失禮之處,尚盼葛大俠莫要見罪……”
葛天森聞言,怔得一怔,長嘆了一聲,道:“老弟,葛天森從今日起,此生永不論劍了!”
石承先皺眉道:“葛大俠不嫌太過嚴重了麼?在下不過得遇奇緣,習得了當世第一等劍法,如論真實功力,怎能與葛大俠相提並論?葛大俠莫要自謙了……”
葛天森苦笑搖頭道:“老弟雖說是仙緣遇合,但這等年紀,就能有這般火候,也非常人所能做到的了!”語音一頓,接道:“葛某到今天才算明白,這人上有人,天外有天之語,實不我欺!”
石承先只覺眼下的局面反倒弄得十分尷尬,兀自不由的苦笑道:“葛大俠這般看重,倒教在下好生不安……”
葛天森瞧著石承先,心中暗道:“看他乃是一片誠意,並非是諷刺於我的了!”轉念至此,不由的心情一暢,縱聲大笑,道:“老弟,咱們入坐說話吧!”
一拉石承先,狀極親密的向眾人走來。
石承先見他不曾對三招棄劍落敗之事介意,心中也覺得大為寬敞,隨由他拉了自己入坐!
兩人剛剛坐定,齊逖竟然站起身來,笑道:“石賢侄,你這一套劍法,可是甘大俠所授?”
石承先道:“正是家師所授!”
齊逖翹起姆指道:“果然了不起得很……”
自從現身以後,就甚少說話的神機堡主於逸,這時忽長嘆了一聲,接道:“當代第一劍法,確是不凡,也真當之無愧!”
石承先忙道:“過獎了!”
葛天森目光一轉,接道:“那雷音魔叟五招之內,迫得葛某棄劍,那是因為葛某早有自知之明,並未盡我全力搶攻,否則,凌醉翁雖強,不是葛某自我吹噓,凌醉翁要想像石老弟這等震脫葛某手中長劍,至少也得在十招開外的了!”
簡鵬聞言,一怔道:“葛老弟,你是說那凌醉翁並不能真正在五招之內,用劍法勝過於你麼?”
葛天森道:“不錯!”目光忽然轉向石承先,接道:“石老弟要想與葛某比劍,而去衡量那雷音鬼劍在九大魔功之中的功力高低,老弟,此刻你心中也該明白了吧!”
石承先道:“葛大俠,在下心中並不明白!”
葛天森知道他乃是謙讓遜退之意,當下接道:“老弟,你當真不明白麼?”
石承先道:“真的不明白啊!”
葛天森道:“老弟如此自謙,果然令人敬佩!”語音頓了一頓,接道:“那雷音鬼劍的招術變化雖多,劍身變出的鬼嘯之聲,亦有迷人心目之狠,但如與老弟的劍法相較,不是葛某給你老弟吹捧,雙方的優劣,實在是十分明顯,二十招之內,老弟定可克此強敵!”
葛天森話音方落,於逸一笑接道:“葛兄,你的看法錯了!”
葛天森一呆道:“哪裡錯了?”
於逸道:“石老弟的劍法,博大精深之處,尚未全部發揮,對付雷音鬼劍,哪裡要用二十招呢!”
葛天森道:“依於兄的見解,石老弟莫非尚未發出全力麼?”
於逸道:“哈哈狂劍甘大俠昔年在武林之中,手下從無十合之將,石老弟乃是甘老傳人,照兄弟看法,不出十招,定可戰勝凌醉翁了!”
葛天森沉吟未語,簡鵬已大笑接道:“不錯,不錯!
於老弟的看法,老朽同意!”語音微微一頓,又道:“何況,甘大俠這套劍法,本就是針對九大魔功而創,如是一旦遇到對手正是九魔武功傳人,克敵致果,必然為機甚速!”
石承先聞言,心中暗暗一驚,忖道:“簡大叔怎會知道我的劍法,乃是針對九魔武功而創呢?”
他心中雖然動疑,但口中卻未說出。
葛天森這時卻向簡鵬抱拳道:“簡兄,如是尊駕所言不虛,莫非石老弟這套劍法,乃是……乃是……”
他忽然住口不語,呆呆的向石承先看了過去!
石承先淡淡一笑,道:“葛大俠為何不往下說?”
葛天森皺眉道:“老弟,兄弟有一個請求,不知老弟意下怎樣?”
石承先道:“有何見教?敬請明示!”
葛天森道:“甘大俠在武林之中的班輩極高,老弟如是不見外,可否改變一下對葛某的稱謂?”
石承先呆了一呆,道:“這個……要怎生的改法呢?”
葛天森道:“葛某痴長幾歲,叫你一聲老弟,你何不叫我一聲葛兄?”
石承先沉吟了一陣,道:“這……太失禮了!”
葛天森見他已有答允之意,當下笑道:“石兄弟,這不但不是你失禮,反倒應該說是兄弟高攀了才是!”
石承先道:“在下看來恭敬不如從命了!”雙手抱拳接道:“葛兄!”
葛天森大喜道:“石兄弟……”
話音未已,已然縱聲長笑,顯見得他是何等的高興!
但就在葛天森長笑之際,簡鵬卻在暗中發現,於逸的臉上,神色大為陰晴不定!
這光景如是瞧在別人眼中,也許就會忽略過去,但落在簡鵬眼中,不由的使他有警惕之心。
剎那之間,他已感覺到這位神機堡主,大不可靠!
只是,就這一日夜之間而言,簡鵬也找不出於逸的什麼大錯和險謀所在之處,是以,他心中儘管已有了戒備,表面之上,卻絲毫不曾流露出來。
這時,石承先淡淡一笑道:“葛兄,你剛才的話還沒有說完哩!”
葛天森點了點頭,接道:“石老弟,你這套劍法,不僅是威力極大,而且處處能夠制敵先機,顯然手創此劍法之人,乃是一位智慧極高之士……”
於逸忽然沉聲:“葛兄想必已知此人是誰了?”
葛天森道:“放眼武林之中,就連甘大俠包括在內,只怕也無這等才智!”
於逸道:“不錯!兄弟認為甘大俠雖然功力過人,要他能有這等創悟之才,果然還辦不到!”
葛天森道:“是以兄弟認為,石兄弟這一套劍法,必是甘大俠的師長留下……”
石承先道:“葛兄是說兄弟的師祖麼?”
葛天森長長一嘆,道:“武林代有才人出,各領風華五十年!上代武林中,有一位曠古博今的奇人,曾經憑仗一己之力,將當時橫行天下的九大魔道至尊收服,其人其能,實在是後代武林朋友的典範!”
語音頓了一頓,接道:“石兄弟,這位高人你可知道是誰麼?”
石承先心中早已明白,葛天森所指之人,正是自己的師祖,但他卻不說出來,只是笑道:“葛兄說出來吧!
兄弟對武林故事,知曉的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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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4 13:06:45
九十五
葛天森道:“石兄弟,這位曠代奇人,乃是你的師祖通天神叟白無塵白老前輩!”
石承先故作驚訝的道:“這個……家師倒沒有向兄弟說過呢!”
葛天森沉吟了一陣,道:“甘大俠不說,也許有他的用意,但這一套劍法,不知甘大俠可曾說出喚作什麼劍法麼?”
石承先忖道:“這無塵九劍,師父曾要我輕易不要施展,今日一時氣盛,迫得施展出來,這劍法名稱,是千萬不可再向他們說明白了。”
當下搖頭道:“家師授我之時,只說這套劍法十分犀利,出手之後,極易傷人,尤其是最後幾招,有著雷霆萬鈞之勢,千萬不可隨意施用!”
葛天森笑道:“只是這些話麼?”
石承先心中很快的尋思道:“看來他們似是不信這套劍法沒有名稱的了!好歹我也得想個法子瞞他們一下才是……”
轉念之間,露出一付為難的神色,沉吟不語。
於逸道:“石老弟,你連劍法都已施展過了,這套劍法的名稱,又有什麼不可告人之處呢?”
石承先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看了於逸一眼,慨然道:“於堡主說的不錯,在下連劍法都已施展過了,說出劍法的名稱,想必家師也不會見怪吧!”
葛天森忽然皺眉道:“石老弟!”
石承先道:“葛兄有何見教麼?”
葛天森道:“石老弟,如是甘大俠真個告誡過你,不許說出這套劍法的名稱,那你最好是不用說出來了。”
石承先聞言心中大為激動,忖道:“這葛天森倒是一位心地正直的人……”但他口中卻道:“不妨事,家師並未作過這等交代,葛兄不用擔心!”語音一頓,向於逸一笑道:“於堡主,這套劍法的名稱,家師曾經告知過在下……”
於逸顯然有些迫不及待的喝道:“喚作什麼?”
石承先從容一笑,接道:“雷霆五劍!”
他不但改了劍名,也少報了四招之多。
於逸呆了一呆,道:“雷霆五劍?”
石承先原只是因為自己先前說過,此劍後面幾招,威力極大,有著雷霆萬鈞之勢,所以,順口就取了一個這等劍名。
此時,於逸忽然反問,他不由得不硬起頭皮,笑道:“不錯,於堡主聽說過了?”
於逸搖頭道:“沒有聽說過。”
語音一頓,接道:“石老弟這套劍法,想必只有五招的了?”
石承先道:“正是只有五招,不過,每一招之中,卻又有著三式變化!”
於逸道:“三五一十五,那是十五式了!”
簡鵬忽然笑道:“於老弟,你這等問法,未免有些愚蠢了,既然每招都有三式變化,那還錯得了麼?你真是細心有過啊!”
於逸臉上訕訕道:“簡兄教訓的是!兄弟只是一時被石老弟劍法所奪,故而有些失神了!”
葛天森這時卻淡淡一笑,道:“石老弟,有一樁事,兄弟不知當不當問?”
石承先道:“什麼事?葛兄請講!”
葛天森道:“關於那九大魔尊之事,不知令師可曾對你說過?”
石承先心中迅快的想道:“不知他為何又問及此事?當著於逸面前,我還是不說的好!”心念一定,立即接道:“家師沒有提及九大魔尊之事,兄弟所知,不過是雷大叔所說的一二!”
葛天森看了雷剛一眼,道:“雷兄知曉那九大魔尊的結局麼?”
雷剛聽得石承先這等回答,就知必有緣故,定是不想多所談及有關九魔之事,當下搖頭道:“雷某所知,只是從老主人石大俠口中聽來,至於那九大魔尊的結局,老主人也不知曉!”
雷剛這麼回答,不啻已把有關九大魔尊之事,推得乾乾淨淨,只因石嘯風已經喪身在少室峰頂,葛天森再想追問,那已是死無對證的了!
葛天森聞言,果然怔了一怔,道:“原來是乾坤一劍告知你的麼?這麼說,九魔的結局,滔滔濁世,只怕已然無人知道的了!”
於逸忽然接道:“石大俠捐軀少室,死無對證之下,雷兄如是不願說出,咱們也無可奈何的了!”
這於逸果然陰險得很!
但雷剛卻冷冷一笑道:“於堡主,雷某不知道,那本是實情,不過……”
他忽而住口不語!
於逸皺了皺長眉,道:“不過什麼?”
雷剛竟然仰天哈哈一笑,道:“不過,武林之中倒有一人知曉此事,只怕於堡主不敢找他相詢!”
於逸心中一動,接道:“什麼人知曉?雷兄又怎敢斷定於某不敢詢問?”
雷剛道:“這個麼,只因此人武功太強之故!”
石承先聽得心中暗感奇怪,他不知道雷剛肚子裡又在弄什麼鬼,但他卻也暗中捏了一把汗,深怕雷剛所說之人,乃是自己恩師甘布衣!石承先心中明白,師父此刻一身武功未復,遇到於逸這等深通機關消息之人,那四絕谷中的諸多佈置,恐是難他不倒,當下暗中決定,雷大叔如是當真說的乃是恩師,他只好自己先行挺身代師父辯駁了。
他轉念之際,於逸已然面泛怒意,接道:“雷兄未免太小覷於某了,武林之中,眼下還沒有使得於某不敢向他問話之人!”
雷剛見他業已動怒,心中暗暗歡喜,但口中卻十分鄭重的接道:“於堡主豪氣過人,叫雷某好生佩服。”
於逸道:“不敢,雷兄快快說出那人是誰?”
雷剛微微一笑道:“八荒魔劍軒轅豪。”
於逸聞言一怔,道:“軒轅豪?”
雷剛道:“不錯,於堡主認識嗎?”
於逸臉色很是難看,但口中卻接道:“有過數面之緣!”語音略為頓了一頓,接道:“雷兄說那軒轅豪知曉九大魔尊的最後下落,可是真的?”
於逸果然心機很深,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把那九魔最後的結局,無意之中,改成了最後的下落。
在場諸人,除了葛天森,誰也不曾懷疑到他的這一句話,還有什麼其他作用!
是以,雷剛應聲笑道:“九魔秘笈既是落在他的手中,當然只有他知曉那九魔的下落了!”
無形之中,連雷剛也不由自主的跟著他改口了!
於逸臉上微露笑意,道:“雷兄,那九魔秘笈不是在少室峰頭已然毀去了麼?”
雷剛道:“此乃人人皆知之事,於堡主此間,未免是多餘的了!”
於逸道:“雷兄當日也曾在場吧?”
雷剛道:“老夫隨侍老主人身側,秘笈乃是老主人親自毀去,自然也算是目睹者之一。”
於逸笑道:“這麼說,那軒轅豪果真是唯一知曉九魔下落之人了。”
雷剛冷冷接道:“只怕閣下不敢去問!”
於逸沉吟了一陣道:“雷兄,於某如是能夠找到那軒轅豪,一定是要問他的了!”話音一頓,掉頭向葛天森道:“葛兄,兄弟相信,那凌醉翁也該知曉九魔之事才對!”
葛天森冷冷一笑,道:“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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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4 13:06:54
九十六
於逸道:“葛兄問過凌醉翁了?”
葛天森道:“沒有,不過……”
於逸見他沉吟不往下講,忍不住問道:“不過什麼呢?”
葛天森長長的吁了一口氣,道:“只因醉凌翁在太白山與兄弟搏鬥落敗之後,曾經說過一句話!”
於逸道:“什麼話?”
葛天森道:“他曾經在落敗以後,仰天長嘆,自怨這些年來,為了到處找師父、叔父和姑姑三個人下落,以致把武功荒怠,結果兩無所得,終於招來今日之敗,可見得那凌醉翁已然有很久沒有見到他的師父了。”
於逸道:“葛兄這麼講,那是說九大魔尊的下落,早就成了個謎了?”
葛天森道:“確是如此,雷兄說舉世之中,只有那八荒魔劍軒轅豪一人知曉,倒也不是假話!”
石承先忽然抱拳道:“葛兄!”
葛天森笑道:“石兄弟有何見教?”
石承先道:“葛兄適才說那凌醉翁尋找他的姑姑和叔父,莫非這兩人也是九大魔尊之一?”
葛天森道:“不錯,那凌醉翁的叔父凌玉坤和姑姑凌九姑,均是九大魔尊中人!”
石承先聞言,心中暗暗吃了一驚!
只是他不曾露出,當下只淡淡一笑道:“原來這凌醉翁的來頭不小……”
這時,雷剛驀地哈哈一笑,道:“於堡主,老夫已把當世唯一知九魔結局之人,告訴了你,不知於堡主準備幾時前去找那軒轅豪查詢?”
他忽然又把話題轉到了尋找八荒魔劍軒轅豪身上,倒真是大出於逸意料之外。
於逸怔了一怔,道:“在下一時尚未決定啊!”他話音甫落,立即又微微一笑,接道:“雷兄這麼催逼兄弟,可是別有什麼用意麼?”
雷剛暗暗忖道:“他怎麼知道我別有用心呢?這真是奇怪……”
原來雷剛故意提出軒轅豪來,正是有心想利用於逸的機智,代他尋找軒轅豪,只因他到此刻為止,依然覺得那軒轅豪乃是殺害了老主人的凶手!
雷剛心中雖然在暗自奇怪,但表面上可還未動神色!只是冷冷一笑,道:“老夫有何居心,只怕與於堡主也沒有關係,閣下敢不敢去找他,那可是你自己的事了!”
石承先知道雷剛一再用言語激惱於逸之意,不過也需他幫忙找軒轅豪,於逸居然像看穿了雷剛用心,反問了一句,可叫石承先有些替他著急!
但這時雷剛竟然回答得如此鎮定,而且不卑不亢,恰到好處,不但叫石承先心中大為高興,卻也叫那於逸的心頭大為怒惱!
當下皺眉道:“於某說過,武林之中,還沒有叫于某不敢向他就教之人,閣下不管是何居心,但於某百日之後,定將設法前去找那八荒魔劍……”
雷剛冷冷一笑道:“隨便閣下何時去找,老夫總會拭目以待……”
雷剛話音甫落,簡鵬應聲接道:“於老弟,那過山拳譜,你看完了?”
於逸道:“看過了!”
簡鵬一笑伸手道:“兄弟要代雷兄收回了!”
於逸道:“簡兄可是要走了麼?”
簡鵬道:“打攪一宿,已是不安,收回拳譜,兄弟等打算向老弟告辭了I”
於逸道:“簡兄去心何必太急,明日再走也不遲啊!”
簡鵬道:“兄弟此來,乃是向於兄求教那筆跡之事,既承於兄見告,咱們又有事在身,自是不便多留了!”
於逸目光一轉,道:“既然簡兄執意要走,兄弟這就去把拳譜取來……”
轉身出了大廳,向後院走去。
葛天森見那於逸已去,笑向簡鵬道:“簡兄,那過山拳譜,你是從哪裡尋來的?據說此譜已然失傳百年之久,如今重現人世,中原武學,當可為之一放異彩了!”
簡鵬笑道:“拳譜乃是甘大俠贈與雷兄之物,怎生重現武林,恐怕只有甘大俠才明白了!”
葛天森忽然看了於苓一眼道:“賢侄女,愚叔想麻煩你一件事!”
於苓嬌然一笑道:“葛叔叔,你老有事儘管吩咐,何必這麼客氣啊!”
葛天森笑道:“你去把愚叔房中的那隻小小鐵箱取來,愚叔要替齊兄看看病!”
於苓聞言,嬌笑應聲而去。
但齊逖呆了一呆道:“你……葛老弟要替兄弟看什麼病?”
葛天森見那於苓業已離去,這才搖頭一笑道:“齊兄莫要慌張,小弟不過是借題將於苓支走而已……”語音一頓,接道:“小弟與石兄弟可謂不打不相識,眼見各位已入於逸陷阱之中,自是不能不稍盡棉薄……”
他語聲未已,雷剛已疾聲喝道:“葛兄這是何意?難道那於逸想……想……他膽敢對我們下手麼?”
葛天森長長一嘆道:“不錯?他是不會放你們離去了!”
齊逖怒道:“憑他也敢?”
雷剛更是目如閃電的拍桌而起,喝道:“那於逸想是活得不耐煩了!”
葛天森輕輕的一笑,接道:“兩位稍安勿躁,且容兄弟把話說完!”話音一頓,目光轉向石承先,接道:“那於逸的武功,自然不是各位之敵,但這神機堡中的一切佈置,可謂鬼斧神工,奇異無比,四位如是想憑武功闖出此堡,那是萬萬不易辦到的了!兄弟為了避禍,借居堡中,雖然於逸待我不薄,但他存心要戕害像石兄弟這等武林少年奇才,兄弟卻實在是難以坐視不管!”
石承先拱手道:“葛兄過獎了!”
葛天森嚴肅的搖了一搖頭,接道:“石兄弟,不是葛某在這兒捧你,武林之中,自從甘大俠隱居四絕谷後,不知有多少人想上門拜師求藝,但結果甘大俠卻選中了你,足見甘大俠對你垂青之隆,也可以瞧得出甘大俠對你寄望之殷,今日之事,不是兄弟在為那於逸吹噓,神機堡中的一切佈置,如是不知門徑之人,進來以後,決難出得去,何況眼下那於逸已有置四位於死地之心,兄弟若不挺身而出,只怕那於逸真要成功了!”
石承先聽得呆了一呆,簡鵬卻接道:“葛兄,於逸所謂成功,那是指何而言?”
葛天森道:“獨霸武林,為禍天下。”
雷剛忽然怒道:“武林之中,高手如雲,即令他能傷得了我們,他也不可能獨霸武林啊!”
葛天森淡淡一笑,道:“兄弟昨夜曾經與他有一次長談,據他告訴兄弟,見到石兄弟以後,他忽然覺出今後武林中的局勢,如是有了石兄弟這等少年高手,不出三年就可能有了很大的變化,是以,他如果想完成他的野心,那必須先將心目中的唯一對手除去的了……”
說話之間,只見那於苓已然走了過來。
葛天森連忙低聲道:“齊兄,你裝著讓我為你療傷,莫要讓他們瞧出破綻!”
齊逖道:“老夫記下了!”
葛天森這才大聲笑道:“齊兄,你餘毒似是未盡,是以兄弟必須為你查看一番,只因於兄所用的毒物,皆是出自兄弟之手……”
餘音未已,那於苓已含笑進了大廳,接道:“葛叔叔,你的百寶箱來了!”
雙手捧著藥箱,遞了過去。
葛天森淡淡的一笑道:“有勞賢侄女了!”他接過藥箱,竟然拉著齊逖起身,向大廳左側的一間客房行去,口中接道:“兄弟要為齊兄仔細的查看一番,幾位請在大廳稍候……”
說話之間,兩人已然進了那間客房之內。
雷剛目睹二人離去,不由得皺眉道:“這姓葛的毛病不少,檢查傷勢,又何必避開我等?莫非他有什麼對付齊兄的舉動麼?”
簡鵬笑道:“這個,大概不會吧!”笑容一斂,沉吟了一陣,接道:“倒是於堡主前去取那拳譜,怎地這久尚未回轉?”
目光不由射向於苓,似是要她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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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4 13:06:59
九十七
於苓柳眉一揚,笑道:“是啊,爹爹怎地去了這久?簡伯伯,侄女去瞧瞧好麼?”
簡鵬心中暗道:“聽那葛天森之言,於逸顯然不是前去取那拳譜,而是去暗中佈置人手,對付自己等人,留下於苓在此,也許還可使他投鼠忌器,如是容她走去,咱們就要陷入危境了……”尋思之間,不禁搖頭笑道:“不必了!令尊若不是有什麼特別之事,應是早已來了!”
於苓也沒有再說,坐在石承先的對面,眨動著大眼,不時朝石承先看去。
但石承先這時卻是心中思如潮湧,甚是不安!
只因葛天森的那一番話,令他感觸良深,武林人物,個個如此狂妄自大,野心不泯,師父期待自己能夠均衡武林局勢,降魔衛道的責任,只怕一旦要行之獲效,那是決不可能的了,是以,這一瞬間,他驀然覺出自己今後可得事事小心方是……
就在他尋思間,雷剛忽然大聲道:“簡兄,這事有些不對啊!”
簡鵬怔了一怔道:“什麼事不對?”
雷剛道:“那於堡主去了如此之久,必然是有什麼緣故,咱們在此坐等,要等到什麼時辰?”
簡鵬笑道:“神機堡步步陷阱,咱們沒有主人引路,離此一步,即蹈危機,雷兄,除了坐等,又有什麼辦法可想呢?”
雷剛道:“咱們要等到何時?”
簡鵬笑道:“且待葛兄出來再行設法吧!”
雷剛兩眼一翻,正待說話,只見葛天森已然陪同齊逖含笑走了過來。
簡鵬目光在齊逖身上一轉,笑道:“齊兄,你的毒傷怎麼樣了?”
齊逖大笑道:“不妨事,有了葛兄這等高手,於堡主的毒物,自是害我不了!”
葛天森微微一笑,道:“簡兄不必掛念,齊兄的毒力已解,即令與人動手,眼下也不會有任何問題的。”
言外之意,頗有著暗示他們準備與人動手之意。
簡鵬淡淡一笑,道:“多謝葛兄了!”
這時,石承先忽然站起身子,向於苓抱拳道:“姑娘,令尊現在何處?姑娘知道麼?”
於苓被他突如其來的一問,弄得呆了一呆道:“家父可能在書房之中,不知石公子問他作甚?”
石承先笑道:“在下等去心甚急,令尊前去取那拳譜,費了這大的工夫,於情似是有些不合,不知姑娘是否願意帶路,引導在下等去見令尊?”
於苓怔怔的道:“這個!……”
石承先道:“姑娘莫非不願?”
於苓道:“家父少時即來,公子何必急在一時呢?”
石承先道:“姑娘,在下有一句話,說將出來,尚盼姑娘莫要見怪!”
於苓忽然低下頭去,接道:“公子請講……”
石承先抱拳道:“昨夜侍候在下房中做事的婢女,可是姑娘身邊丫環麼?”
於苓嬌靨通紅,輕聲道:“公於是說紫煙麼?”
石承先道:“不錯!”
於苓搖了搖頭道:“紫煙不是妾身的丫環,不過,她跟妾身很好!”
石承先道:“原來如此!”語音一頓,接道:“在下今日一早本想向姑娘致謝,只苦令尊在旁,姑娘相救之意,在下心中感激得很!”
於苓又低垂粉頸,道,“公子客氣了!”
石承先目光一轉,接道:“姑娘既是援手在先,眼下為何不肯領我前去與令尊相見呢?在下實是有些不解!”
於苓沉吟久久,未曾說話。
簡鵬等人,卻是被石承先和於苓的一番對答,弄得如墜五里霧中,摸不清究竟是什麼一回事。
雷剛更是十分關心,不覺的走了過來,低聲道:“公子,昨夜有什麼人要危害公子嗎?”
石承先點了點頭,道:“大叔,這事已由於姑娘代我解去了厄難,大叔不必再問了!”
雷剛也甚感意外的一怔,道:“公子,此事連老奴都不該知道麼?”
石承先道:“大叔,以後小侄會告訴你——”掉頭向於苓接道:“於姑娘,到底令尊現在何處?請姑娘據實相告可好?”
於苓臉上紅暈未褪,但神情之間,卻是有些惶惑,低聲道:“公子,你們再等一會兒吧……”
聽她的話中含意,似是在哀求他們莫要催逼了!
這一來,簡鵬也覺著問題變得嚴重了!
他白眉一揚,向於苓喝道:“姑娘,你們父女究竟在搞什麼名堂?半盞熱茶時光,令尊再不出來,休怪老夫失禮了!”
他忽然間改了稱呼和口氣,倒真叫于苓吃了一驚!
怔怔的瞧著簡鵬,接道:“簡伯伯,你老人家為什麼生氣呢?我爹就回來了!”
齊逖忽然冷冷喝道:“姑娘,你爹只怕不會回來的了!如是老夫料想的不錯,他此刻應是在那書房之中,指揮著一切呢!”
於苓聞言,頓時臉色一變。
雷剛接口大喝道:“於姑娘,倘若令尊真個有那不利我等之心,少不得姑娘就要護送咱們出堡了!”
說話之間,人已閃身而起,獨臂一探,就待向於苓抓去。
石承先眉頭一皺,忙道:“大叔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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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4 13:07:06
九十八
第十五回 揭穿假面具
雷剛撲向於苓的去勢極快,但退得也不慢,石承先話音甫落,他已縮回了手,怔怔的望著他,怒道:“公子為何阻止老奴下手?”
石承先目光在於苓身上一轉,接道:“大叔,小侄認為,那於堡主縱有不測之心,和於姑娘應是沒有關係,以暴凌寡,豈是俠義所當為?所以,小侄要大叔住手!”
雷剛雖然覺得石承先這等想法未免有些迂腐,但也沒有說出口來,只苦笑了一聲,道:“老奴遵命!”轉身回到自己座位之中。
於苓顯然對石承先這等行徑,大為感激,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飽含著淚珠,望著石承先欲言又止。
葛天森這時卻微微一笑,道:“簡兄,在下有一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簡鵬道:“葛兄有話,不妨說出。”
葛天森道:“那本過山拳譜,不知屬哪位所有?”
簡鵬看了雷剛一眼,道:“葛兄這是何意?”
葛天森道:“兄弟認為,各位如想安全退出神機堡,應是越快越好,那本過山拳譜,不妨容待日後再來索取,否則,今日之事的結局,兄弟就不敢設想了!”
簡鵬沉吟道:“這個……”
雷剛忽然大聲道:“葛老弟!”
葛天森一怔道:“雷兄有什麼指教麼?”
雷剛道:“那過山拳譜,本是甘大俠贈給了雷某,如是不取回拳譜,就能換得我家公子安全,雷某寧願挨那甘大俠的責罵,日後再來索取便是。”
葛天森淡淡一笑道:“雷兄忠義之心,叫人敬佩!”
但齊逖忽地冷哼了一聲道:“此事不妥!”
雷剛呆了一呆,道:“哪裡不妥了?”
齊逖接道:“那拳譜要不要,並不重要,只是咱們是否真能出得了神機堡,卻是可慮!”
葛天森笑道:“依齊兄之見呢?”
齊逖冷笑道:“龍潭虎穴,咱們好歹也得闖上一闖!”
葛天森聽得一怔。
雷剛可是禿頂連搖,大笑道:“齊兄,你這等鹵莽的做法,雷某不干!”
這話如是出自他人口中,也許不會教人驚訝,但因出自這位剛烈如火的雷剛口中,不由得不使人奇怪了。
簡鵬長長的吁了一口氣,道:“雷兄,你不要那本過山拳譜了?”
雷剛點頭道:“只要不使雷某的小主人涉險,縱然教雷某陪上一條老命,那也算不得什麼!”
石承先只聽得大大不安,忙道:“大叔,過山拳譜決不可留在於堡主手中,大叔對小侄關懷的心意,小侄已然心領了!”語音一頓,突然向於苓道:“於姑娘!”
於苓在耳聞目睹之下,已然明白,自己今天要想平安的置身糾紛之外,已不可能,當下低頭應道:“石公子有何指教?”
石承先道:“姑娘,在下想去那書房與令尊一晤,不知姑娘能否為在下引見?”
於苓呆了一呆,柳眉蹙起,遲疑的說道:“公子,你一個人前去麼?”
石承先剛剛點頭,那雷剛已然大聲道:“自然是咱們全去的了!”
於苓面現為難之色,半晌不曾說話。
石承先卻是向雷剛抱拳一揖,道:“大叔,你看於姑娘沉吟不語,那是不能容咱們全去的了!小侄尚盼大叔放心,不妨由小侄獨自一人前去吧!”
雷剛大吃一驚,道:“去不得!公子,要去的話,至少也得容老奴同往!”
石承先搖頭道:“大叔,這回小侄可不能從命了!”
雷剛聞言,只急得獨臂連揮,大聲道:“公子,老奴一定得隨侍公子身側……”
餘音未已,忽然遠處傳來了一聲冷笑,道:“雷剛,你不用發急,爾等俱都不必前來書房了……”
語音甫落,只見那於逸,已然在三名老者伴同之下,緩緩的向大廳行來。
雷剛本就悶了一肚子火,這時忽然見到於逸走來,不禁滿腔怒氣,全部湧了上來,暴喝一聲,便向廳外衝去。
他這等狂怒而出,連石承先都未料想得到,但他關心雷大叔,恐他有失,不由自主的也跟了出去。
於逸二人剛行抵達大廳之前天井,忽見雷剛衝來,大笑道:“閣下果然性急得很……”
突然一抬左手,只見他身側的三名老人之中,迅快的閃出一人,擋在於逸身前。
雷剛獨臂一揮,一招“天外來鴻”,當胸向那擋在於逸身前的灰衣老人擊去。
那灰衣老人年歲甚大,滿頭白髮蕭蕭,臉上皺紋遍佈,遠遠看去,有著垂垂老去的龍鍾之感!
但雷剛拳力甫出,那老人突然變得十分矯捷,身子向前一欺,揚手一掌,疾掃而去,力道之強,竟然不在雷剛拳力之下!
拳掌接實,但聞砰的一聲,那灰衣老人似是有些立身不穩,向後退了兩步。
雷剛也全身一陣搖動,但他腳下依然原地屹立!
石承先在旁瞧的心中大吃一驚,暗道:“這於逸從哪裡找來了這等高人?居然連雷大叔的過山拳均傷他不了?今日局面,果然是十分凶險的了!”
突然聽得雷剛大喝一聲,回手又是一拳擊出。
這回那灰衣老人卻不再硬接,大袖一翻,身形已斜斜飄退三尺,容得雷剛拳力擦身而過,竟是快速絕倫的一連向雷剛拍出三掌!
這三掌力道之猛,較之先前那一擊,有過之而無不及!
石承先驚叫道:“大叔當心!”
雷剛也似沒有料到灰衣老人手法這麼快速,聞得石承先警告之聲,立即雙膝一挺,倒躍而回。
於逸睹狀,哈哈一笑道:“雷兄莫走,你們還沒有分出高低呢!”
雷剛是何等個性,縱然於逸不用這等激將之法,他也不會就此罷手,何況,於逸這兩句話,正是在挖苦他不應該被灰衣老人迫得後退呢。
剎那之間,雷剛只氣得暴跳如雷,厲喝一聲,舍卻了那灰衣老人,揮拳直奔於逸擂出!
雷剛的本意,乃是想逼那於逸和自己動手,孰料於逸比他狡猾得多多,雷剛的拳勢離他尚有八尺,站在他身後的另一位黃衣老人,驀地一搶而前,揚手接了雷剛的石破天驚的一擊!
這黃衣老人的武功,似是比那灰衣老人還要強上幾分,只因這一掌與雷剛的拳力一接,雷剛竟然被迫得一連退了三尺,方始站穩!
雷剛怔得一怔,脫口說道:“好掌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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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60830
時間:
2019-8-4 13:07:14
九十九
黃衣老人一掌震退雷剛,並未再行出手,聞言卻是淡淡一笑,道:“閣下的掌力也不弱啊!老夫出道以來,還沒有人敢於硬接老夫的天雷掌力哩!”
黃衣老人說的倒也十分輕快,但聽在雷剛耳中,可就不是味道了!
顯然,這黃衣老人把自己瞧扁了!
雷剛哪能忍得下這等氣?怒喝一聲,就待揮拳再戰!
驀然,耳中聽得簡鵬大聲道:“雷兄且慢!”
一道人影,飛快的掠了過來!
雷剛雖是心中甚為惱怒,但因簡鵬已然趕了過來,當下只好收拳後退,口中卻是餘恨不已的接道:“簡兄,你這是為何?”
簡鵬抱拳道:“雷兄,兄弟忽然想起這三位老人的來歷,覺著咱們大可不必上了於逸圈套,樹此強敵,是以攔阻雷兄……”
不等雷剛說話,轉身向那黃衣老人哈哈一笑道:“兄台可是呼延侗呼延大俠麼?”
那黃衣老人聞言,似是一怔,道:“閣下是誰?怎知老夫名姓?”
簡鵬笑道:“武林之中除了你天雷神翁呼延大俠以外,尚有何人能使天雷種掌?兄弟果然沒有走眼了。”
呼延侗白眉微微一揚,道:“閣下很會奉承人啊!但不知大名可否見告?”
簡鵬明知他先前那句話乃是在譏諷自己,此時此地,為了不樹強敵,他卻當作沒有聽到一般,呵呵一笑,道:“兄弟乃是豫州鐵膽簡鵬!”
簡鵬在武林之中,名頭不在天雷神翁之下,那呼延侗想是也曾早已聽說過他的名號,是以,簡鵬說出姓名之後,呼延侗臉上神色大變,接道:“簡大先生麼?”
簡鵬連忙抱拳道:“不敢!”語音一頓,目光在另兩位老人身上一轉,接道:“這兩位想必是麥兄和張兄了!”
呼延侗忽然哈哈大笑道:“不錯!”
向那灰衣老人和藍衣老人一招手,接道:“麥二弟、張三弟,快些過來見見這位鐵膽簡大俠!”
灰衣老人和藍衣老人大步走了過來,齊齊抱拳向簡鵬一禮,道:“見過簡大俠!”
簡鵬急忙回禮,道:“不敢當,兩位兄台好說……”
這時呼延侗給三人略略引見,原來那灰衣老人乃是五行樵子麥沖,藍衣老人卻是紫霞劍叟張耀!
簡鵬朗朗一笑,向三人抱拳道:“兄弟早在二十年前,就曾有心前來終南拜晤三兄,只因聽說三位矢志歸隱不見外客,蹉跎至今,不想終能在神機堡中把晤,實是生平一大快事……”
笑聲微微一斂,竟然露出不解的神色,接道:“今日見到三位兄台,倒教兄弟忽然間懷疑那武林傳言,十有九虛了!”
此人神清氣朗,白髯拂胸,說話慢條斯理,不僅有著一派長者風範,而且隱隱間使人望之生敬!
簡鵬笑道:“呼延兄,別的不講,就拿三位矢志歸隱而言,恐就不大實在了!”
石承先聞言,不由在心中暗道:“我只道簡叔父在跟他們套交情,原來他是套他們的話啊……”
耳中只聽得呼延侗大笑道:“簡兄,兄弟等矢志歸隱之說哪裡不實了?”
簡鵬道:“武林傳言,三位矢志歸隱,不見外客,但兄弟卻在神機堡中見到了三兄,那不是與矢志歸隱,不見客之言牴觸了麼?”
呼延侗驀地仰天大笑道:“簡兄,這是錯會了話中之意了!”
簡鵬一怔道:“兄弟錯會了意麼?錯在哪裡?”
呼延侗道:“兄弟等隱居避俗,確是不假,至於避不見客,也是不假,只是,倘若有人在兄弟等隱居之處生事,兄弟又豈能束手受欺?”
簡鵬聽得心中一動,暗道:“聽他此言,莫非是指的我們麼?”
心頭轉念,口中卻道:“什麼人這等大膽,敢在呼延兄臥榻之旁撒野?這事兄弟有些不信!”
呼延侗目中精光陡現,大笑道:“誰說沒有人這等大膽?這位獨臂老兒不就是跟麥二弟動過手了麼?”
雷剛本來在旁就不主張簡鵬與他們套交情,但因無題可借,自也不便無理取鬧,此刻呼延侗這麼一說,可正好予他以可逞之機了!
呼延侗語音剛落,雷剛頓時大聲接道:“怎麼樣?你如覺著被人欺侮,何不與老夫見個高下?”
他這等出口挑釁,只把簡鵬聽得白眉連皺,心中直呼不妙但又攔阻不及,只好回頭喝道:“雷兄,可否看在兄弟薄面,莫再意氣用事……”
餘音未已,只聽到呼延侗朗朗大笑道:“好啊,你們果真是有心滋事來的了!”
雷剛冷笑道:“是又如何?”
呼延侗陡然臉色一沉,道:“閣下永遠莫想再離終南一步!”
雷剛震聲狂笑道:“老夫不信!誰能留得下雷某一毛一發,何不前來一試?”
呼延侗寒著臉道:“老夫兄弟三人皆可!”
雷剛一怔道:“三位一齊上麼?很好!請啊!”
舉步向三人行去。
別看他口中說的十分豪氣,但適才一掌,他已領教了呼延侗的武功,決不在自己之下,如若他們真是三人同上,那可是輸定了!
是以,他一面向三人走去,一面卻在暗中調勻了真氣,準備盡出過山拳中絕招,先打傷他們中一位再說!
簡鵬心中千回百轉,一時間卻想不出什麼解勸之方,就在雷剛行至自己身旁之際,情急之下,不禁伸手抓住了雷剛,道:“雷兄,你可否暫時忍耐一番……”
這等時刻,雷剛哪裡還忍耐得了?只見他雙目一瞪,大聲道:“簡兄閃開了……”
一轉身,掙脫了簡鵬之手,仍然向那呼延侗行去!
就在雷剛離那三位老人尚有五尺距離,突然,石承先飛身躍了過來,向雷剛大聲叫道:“雷大叔請止步!”
別人說話,他可以不聽,但石承先說的話,他卻不能不聽,當下果然停下身來,皺眉接道:“公子,老奴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生死事小,弱了老主人的聲望事大啊!”
石承先微微一笑道:“大叔,以一敵三,你老可決不是他們的對手啊!”
雷剛縱聲大笑道:“不妨事,老奴如是死在三名一代高手圍攻之下,那也是十分痛快的事,公子莫要阻攔了!”
石承先搖頭道:“不成,大叔死不得!”
雷剛一怔道:“誰說老奴一定會死呢?”
石承先忽然笑道:“小侄說的!大叔如是不聽小侄之勸,那就是死定了,而且……”
雷剛接道:“而且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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