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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嘉恩 -【寧醉不醒(今朝之三)】《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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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17 00:08:32
標題:
嘉恩 -【寧醉不醒(今朝之三)】《全文完》
《
寧醉不醒
(今朝 3)》作者: 嘉恩
全城誰人不知他這個一臉兇惡的角頭老大?
他開的「無賭不入」賭坊根本連保鏢都不用請
想鬧事?不怕被打得只剩半條命的儘管放馬過來!
不過這年頭還真是什麼怪事都有
嬌滴滴的千金小姐居然抱著大疊銀票和房地契上門
就算被好色的酒鬼賭客嚇白了臉,她仍舊賭性堅強
難得見到這種女「怪咖」,他索性下海和她豪賭一把
哪知逢賭必贏的他這回竟然慘遭生手痛宰個慘兮兮!
更讓他嘔得差點吐血的是她不知腦袋哪根筋出問題
贏得的賭金分文不取,只表明要他做她的夫婿!
開玩笑,打死他也不可能接受這樁有損男人顏面的婚事
但當他知道她繼續想辦法卯起來打算散盡家財
卻又情不自禁想保護這個可惡加莫名其妙的蠢女人…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17 00:08:52
楔子
常晉國,祈城。
街市中熱鬧非凡,店舖,酒樓、客棧鱗次櫛比,更隨處可見各方商販南來北往,騷人墨客登樓賦詩,流連忘返。
一名俏麗女子,著粉色羅裙,手中提了只布包,來到一間大門上方懸著一塊「無賭不入」橫匾的賭坊前,躊躇了半天,最後終子鼓起勇氣進入。
賭坊裡龍蛇雜處,什麼樣的人都有。
撲鼻而來的淨是男人身上的汗臭味以及酒味,女子不禁輕顰蛾眉,咬咬下唇,再度往前走去。
一名喝得醉醺醺的男子一見到她,立即笑嘻嘻地靠近,「喲,妳不是醉月樓的小翠嗎?怎麼會來到這裡?還是我一直待在醉月樓裡……沒踏出半步過?來……讓我親個幾下……」他伸出大手,就要把她摟入懷中。
女子見狀,連忙一個側身避開,讓那酒鬼撲了個空,倒臥在地上,不過,她也因此不小心撞上另一名男子。
「該死,是誰不想活了竟敢撞我?要是害我輸了這一把,我定不饒人!」男子口中雖不停咒罵,但卻沒轉過身,雙眼更是直盯著桌上的那只竹盅,等著莊家揭開它。
大部分的賭客和賭坊夥計們的心思全集中在賭桌上,因此並沒有人瞧見有名女子走進裡頭。
最後,她在賭坊的角落停下腳步,看著眼前的情景,喃喃自語,「原來這就是賭坊啊……」
「妳在這裡做什麼?」驀地,一道洪亮如雷的嗓音自她身後傳來。
這一記吼聲,原本吵嚷的賭坊立即靜了下來,所有人的視線全落在那名站在賭坊主子厲寰面前不遠處的嬌小女子身上。
「她是何時進來的?」
「厲爺,大夥兒都只顧著瞧賭桌,沒人曉得她是何時溜進來的。」一旁有人這麼道。
女子連忙轉頭,只見一名高壯挺拔的男子,下顎生了一大把駭人的落腮鬍,一雙劍眉底下有雙銳利的眸子,此刻正瞪著她。
被男人如此瞪著,她又驚又懼,怯生生地答道:「我……我是來賭錢的。」
「妳?」厲寰難以置信,並以嘲諷的眼神看著她。「沒錯,我就是來這裡賭錢。」不甘被看輕,她硬是抬起臉,迎向他的視線。「那好,跟我來。」厲寰比了個手勢,要她跟在他身後。在眾人的注視下,她緊擁著懷中的布包,亦步亦趨緊跟在他身後,最後來到位子賭坊中央的一張大方桌前。
原本圍在賭桌旁的賭客們紛紛讓開,好讓她能走近賭桌。
厲寰在她的對面站定後,一旁的夥計見狀,連忙小聲的問道:「厲爺,您真要和她賭?」
「廢話!」他用力拍了夥計的後腦勺一記,「你以為我掛在外頭的那塊【無賭不入】的橫匾是掛假的嗎?任何人只要走進來就得賭,這是誰都知道的規矩。」
進賭坊不賭錢,難不成是來喝茶嗎?
夥計不敢再多說,連忙往旁邊站去,生怕再多話一句又會挨揍。
厲寰隨即將銳利的雙眸往四周掃去,再以洪亮的嗓音問道:「現在還有誰有意見的啊?」
眾人紛紛搖頭,一顆頭顱搖得都快掉下來,就是沒人敢出聲。
「那就好。」他這才將視線落在面前的女子身上,「妳要賭什麼?牌九還是骰子?」
「我……」她咬咬唇,「我不懂……」
「他媽的,不會賭博還敢進來?存心找我麻煩嗎?」
「我就是要賭。」她看著他,神情堅定。
厲寰見狀,輕佻眉峰,「喔,妳的賭性倒是挺堅強的嘛!那好,要賭就得拿出賭金來。」他倒要看看,她究竟帶了多少銀兩。
她二話不說,將擁著的那只布包放下,揭了開來,將厚厚一大迭銀票及地契全倒在桌上。
眾人一瞧,全瞪大了眼。
「哇,這小娘子倒是挺有錢的!」
「她是誰?有誰知道嗎?」
「啊,我想起來了,她正是華府的二小姐華緹。」
「華府?聽說好像死了不少人。」
「沒錯,是死了不少人。記得建威大將軍慕劭吧?」
「記得,怎麼不記得。」
「之前王和妍月公主得知慕劭圖謀反叛,派吳普帶領士兵前去慕府,將丞相慕祈、慕氏一家,以及親家華老爺和他的妻妾,還有正要和慕劭拜堂成親的華大小姐全都誅殺,一個不留。」
「那華二小姐怎麼沒死?」
「聽說她那時受了風寒,在家中休養,無法前往京城,這才免於一死。」
「原來是這麼回事,算她命大……」
華緹聽著眾人的議論,低垂著頭,雙手緊揪著羅裙,不發一語,眼底有著說不盡的哀愁。
「囉哩吧唆,吵死人了!要是再多嘴,小心我的拳頭讓你們以後再也說不出話來!」厲寰顯得極不耐煩,高高揚起拳頭。
眾人見狀,大氣也不敢喘一下,雙唇更是立刻緊閉。
「那咱們就賭最簡單的好了,這裡有枚骰子,若是妳擲出的點數比我擲出的點數大,妳就贏了,到時候我給妳雙倍銀兩,反之,若妳輸了,桌上這些銀票與地契就全是我的,明白了嗎?」
華緹輕輕點頭,表示明白。看著眼前生得人高馬大,又一臉凶狠模樣的厲寰,她好一會兒後才輕啟紅唇,「那個……」
「還有啥事?」厲寰瞪著她。
她可真是囉唆,要賭就快點兒賭,他可是很忙的,沒空在這裡和她浪費太多時間。
「若我贏了,可否不要給我雙倍銀兩?」
「那妳要什麼?」不要銀兩?喲,這倒奇了,她竟對白花花的銀子不感興趣?
「我要你娶我為妻。」她輕聲說道。
此話一出,立即驚動整座賭坊,所有人莫不瞪大雙眸,滿臉詫異地看著她。她不要銀兩,只要厲寰娶她?這……她腦子壞了不成?
「啥?」厲寰掏掏耳朵,擰起劍眉。
剛才他沒聽清楚,她好像說要他娶她為妻?哼,哪有人會說出這種蠢話,一定是他耳屎太多,聽錯了。
「我要你娶我為妻。」她一字一句,再次說道。
「媽的,鬼才要娶妳!」厲寰怒目瞪向她。
有沒有搞錯,她不要銀兩,反而要他娶她?這種渾話她也說得出口,不怕受人恥笑?
「你不敢跟我賭嗎?」華緹凝視著他。
立即地,眾人的目光又落在厲寰身上,想聽聽他怎麼回答,而他又是否會因此不敢與她賭……
被眾人這麼直盯著瞧,厲寰突然有種騎虎難下的感覺,大手用力一拍桌面,發出偌大的聲響。
「賭就賭,難不成我會怕了妳?我先來!」厲寰二話不說,將手中那枚骰子往桌上的碗裡一擲。
「哇,是五點!」
「那她非得擲出六點,否則贏不了厲爺。」
「我看啊,桌上那些銀票和地契,等會兒必定會被厲爺拿走,華二小姐也只得摸摸鼻子離開。」
「可不是,我從沒見厲爺賭輸過。」
「該妳了。」無視於旁人的議論聲,厲寰比了個手勢,要華緹拿起骰子。
華緹不假思索,伸出柔荑,拿起碗裡的骰子,置於掌心裡,看了一眼,隨即輕輕擲出。
所有人全伸長了頸子,打算看個仔細,她究竟會擲出幾點。
骰子在碗裡不停轉動,最後終於停了下來,朝上的點數是……
「六點,是六點!她竟然擲出了六點!」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集中於厲寰身上,只見他臉色鐵青,怒髮衝冠的瞪著那枚骰子。
為什麼……為什麼會是六點……
華緹將銀票和地契收回布包內,面帶微笑瞅著他,「願賭可得服輸,我等你來迎娶。」語畢,在眾人的注視下,她輕移蓮足,步出賭坊。
她離開後,眾人又將視線調回厲寰身上,想看看他有何反應。
「看什麼看,沒看過人賭輸嗎?」厲寰揚聲大吼。
所有人連忙轉過身,裝作方才什麼事也沒發生過,紛紛繼續原來的賭局。
「來來來,下好離手!」
「一二三,六點小,莊家贏,給錢、給錢,快給錢啊!」
見眾人終於不再看他,厲寰這才狠狠踹了賭桌一腳,低聲咒罵,「他媽的,該死的,天殺的!」
可惡!他怎麼可能會輸,怎麼會把自己的終身大事就這麼輸給一個初次見面的女人!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17 00:09:08
第一章
「噯,聽說了沒,開賭坊的厲寰竟成了華府二小姐的夫婿。」
「聽說了,一早我就從張大嬸那裡聽說了此事,好像是厲寰欠了華二小姐不少銀兩,才會被迫娶她為妻。」
「咦,但我聽說他原本就是華二小姐的夫婿,後來不知怎地,竟跑去開了賭坊!」
「啊,有這麼一回事嗎?」
「妳們在說什麼啊?」另一名上了年紀的婦人走向前詢問。
「我們在聊華二小姐與厲寰的婚事。」
「喔,妳們在說這個啊,我聽說他們再過不久就要成親了。」
「那妳可有聽說,厲寰究竟原本就是華二小姐的夫婿,還是他欠了華二小姐銀兩,才不得不娶她?」
「有這種事嗎?我是聽說,他跑去和華二小姐賭錢,結果華二小姐賭輸了,付不出銀兩,不得已才被迫嫁給他。」
竟然有這麼多不同的說法,婦人們均面面相覷。
這時,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正好從她們面前經過。其中一人眼尖瞧見了,立即伸手往厲寰指去。
「瞧,真是說人人到啊!」
「哎呀,瞧他那把落腮鬍,駭人的外表,再加上暴躁易怒的性子,華二小姐怎麼會甘願嫁給他?」
「可不是嗎?他可是祈城裡人人聞之色變的鬼見愁,家中小孩若是不聽話,只要跟他說厲寰來了,包準馬上乖得跟什麼似的。」
「我看啊,肯定是他逼迫華二小姐嫁給他,誰不曉得自從發生那件事之後,就有不少人覬覦華家的財產。」
「是啊,一定是如此,錯不了。」
這時,厲寰停下了腳步,惡狠狠地瞪向那幾個嫌舌頭太長的婦人。
婦人們被他這麼一瞪,嚇得三魂七魄差點飛到九霄雲外,連忙各自散去,不敢再多說半句話。
他媽的,怎麼會有這麼離譜的謠言出現?誰想娶那個華家小姐啊?從頭到尾他才是受害者好嗎?,
自從那日賭輸了她之後,他所開的賭坊、飯館和酒肆裡的掌櫃和夥計們,一見著了他全都掩著嘴轉身……天殺的,誰不知道他們全在背地裡偷笑他。
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那個女人——華緹,她讓他多年來建立的威嚴形象全在一夕之間化為烏有。
他好恨啊!
不行,為了將來著想,他得親自和她說明白,要她別蠢了,他是不可能娶她為妻的。
念頭一轉,厲寰便要往華府走去,但是,天曉得華府在哪裡啊?
他連忙隨手抓來一名路過的老翁,「你知不知道華府怎麼走?」
老翁嚇得直打哆嗦,「哪……哪個華府啊?」
「就是華緹住的那個華府。」如果可以,他還真不想從口中道出那個女人的名字。
「我不認識什麼華緹呀!」老翁猛搖頭。
「你……」厲寰額間青筋突出,雙眸圓瞪。是啊,一時之間他倒沒想到,並不是每個人都知道華府在何處。
看見他這駭人的模樣,老翁嚇得臉色慘白,「爺……饒命啊……我真的不知道華府在哪裡啊!」
厲寰立即將那名老翁放開,一雙利眸再往一旁看去,一名男子的視線正好對上他的眼,嚇得拔腿就跑。
但他的動作快了一步,長臂一伸便握住了男子的肩膀。
「老兄,你想上哪兒去啊?」
「我……我……我想起家中有要事,得趕著回去處理。」那名男子顫抖著聲音回答,更壓根不敢正視厲寰。
「那好,在你回去前先告訴我,華府在哪裡?」
「是那個只剩下華二小姐獨居的華府嗎?」
她一人獨居?厲寰不禁擰緊劍眉,好一會兒後才點頭,「嗯,就是那裡。」
「爺,您先直走到底,再往左拐,接著再往前走,沒一會兒後就能瞧見大門上方懸掛著【華府】匾額,並有著朱紅琉璃瓦的大宅了。」
厲寰二話不說,鬆開了手便往前走去,照著那男子所說的話,先直走到底,再往左拐,沒一會兒後,果然瞧見一座有著朱紅琉璃瓦的宅第。他步向前,伸出大掌,用力拍打著緊掩著的大門。
「開門,快開門啊!」他揚聲大喊。
好半晌後,自門屝後方傳來一道輕柔的嗓音,「是哪一位?」
「厲寰。」
聽見是他前來,華緹立即將門打開些,一臉訝異地瞅著他。
任誰都看得出來。她有多麼訝異他的到訪,所有的心思全寫在臉上。
「我今兒個來,正是為了妳之前在賭坊裡對我說的話。」他向來直截了當,不喜歡拐彎抹角。
華緹眨了眨眼,「對你說的話?」
「對,就是妳要我成為妳的夫婿一事。」厲寰的嗓音不由得越來越大。這女人,該死的別想跟他裝傻!
「喔,確實是有此事。」她一臉恍然大悟。
「妳……」惡狠狠的瞪著她,厲寰突然之間真有股衝動想將她的細頸用力掐斷。
向來手氣極佳,人人敬而遠之的他,不但賭輸她,還被她逼婚……如今他這個惡霸竟成了全城的笑話,這像話嗎?再這樣下去,往後他恐怕別想繼續在祈城混了。
「怎麼了?」華緹側著頭,看著他一臉氣惱的模樣。
「妳居然還敢問我怎麼了?」厲寰氣得大吼出聲,使得左鄰右舍全跑出來看。
見鄰居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華緹隨即道:「先進來再說吧。」之後便轉身朝廳堂走去。
厲寰瞧見左鄰右舍交頭接耳的模樣,立即狠狠朝他們瞪去,「看什麼看,沒看過壞人啊?」
他怒目一瞪,再加上如雷的吼聲,嚇得所有人一溜煙全奔回自己家裡,不敢再待在外頭繼續交談。
「啐,真是一群沒用的傢伙!」他冷哼了聲,這才進入華宅。
走進廳堂後,他便大刺刺的逕自坐了下來。
華緹當然聽見了他方纔的吼聲,她唇邊帶著一抹淺笑,親自為他沏了壺頂級春茶,再將茶倒入紫金盃內。
「請用茶。」
厲寰冷冷地看了眼那杯茶,「今兒個我來妳這裡,不是為了喝茶。」
「嗯,我知道啊。」她微微一笑。「你壓根不想娶我,今兒個來,是希望我收回那日的賭約。」
他怒目瞪著她,心直口快地道:「那妳還笑得出來?」
「難不成要我哭,讓他人見了,誤以為你欺侮了我?」她側著頭,一臉無辜地瞅向他。
「這……」他無言以對。
是啊,她說得倒是沒錯,她還是笑比較好,他可一點都不想見到女人哭哭啼啼的模樣,只會令人厭煩。
看著眼前人高馬大,生了一臉落腮鬍,模樣駭人的厲寰,華緹輕輕問道:「你不喜歡我?」
「他媽的,妳這女人有病啊?我根本不認識妳,哪會喜歡妳來著?我對女人沒興趣,沒興趣,妳聽見了沒?」誰會相信一見鍾情那種蠢事?
華緹訝異地瞪大雙眸,「你……」
「嘿,既然妳都知道了,往後最好別再來煩我。」厲寰笑咧了嘴。瞧她那雙眸圓瞪的模樣,就知道她受到不小的震驚,正合他意。
「原來你有斷袖之癖……」她越說越小聲,看著他的眼神更加曖昧。
「我沒有!」他氣得站起身朝她大吼,震得屋頂上的琉璃瓦都快掉下來。
「但,你不是說對女人沒興趣……」她怯怯地說著。
「該死,妳這女人是怎樣?非要惹火我不可嗎?我是說過對女人沒興趣,但也沒說對男人有興趣啊!」
她的腦袋裡究竟是裝了些什麼?要是她把這句話傳出去,他往後還要不要見人啊?若是那種話傳進他的酒肆、賭坊和飯館,到時候掌櫃、夥計們肯定躲他躲得極遠。
「喔,那麼……你是正常人?」華緹以有些不確定的眼神看著他。
「廢話,我是再正常不過的男人!」他再次大吼。
「呵,那不就好了?」她笑靨如花。
「啥?」他愣住。不就好了?好什麼?
「既然你是再正常不過的男人,那麼當然能跟我在一起。」她說得再理所當然不過。
「呃,也對……」厲寰坐了下來,啜飲一口茶。等等,好像哪裡怪怪的……念頭一轉,他立即將手中的茶杯擱下,再用力一拍桌面,「我才不要娶妳!」
「嗯,我知道啊。」華緹輕輕點頭。他這極為憤怒不滿的模樣,又有誰看不出來?
「那妳還……」
「其實……因為某些原因,我才會想找個人做我的夫婿。」
「那妳大可找別人啊,為何誰不找,偏偏找上我?」他的聲音顯得十分煩躁,神情不悅。
「因為你長相凶狠,讓人不敢輕易靠近。」
「啥?」他額間的青筋倏地突出。
她可是向老天爺借了膽子?之前敢這麼說他的人,早就被他揍得剩下半條命,再也不敢出現在他面前,而她竟然敢這麼直接說出口?簡直是不想活了!
「但是讓人值得信賴。」她朝他綻出一抹笑。
一愣,厲寰的神情變得極為不自在,頰邊浮現紅暈。
該死,此刻就算他沒照銅鏡,也知道自個兒的臉必定紅得跟猴子屁股一樣。
這女人究竟是有什麼法力,才說了這麼一句話,竟讓他滿腔的怒火及一身的煩躁消失無蹤。
瞪著她好一會兒後,厲寰這才低聲嘀咕了句,「最好妳真的能信賴我……」不對,今兒個他來可不是要她信賴他,而是要她打消嫁給他的念頭啊!
「你怎麼了?」華緹直瞅向他。
當然,方纔他的小聲嘀咕她也聽見了,但壓根不放在心上。
「我可不是什麼好人,開賭坊……」
「我知道,就是那間掛著【無賭不入】橫匾的賭坊。」她笑著輕輕點頭。
「我還開了間酒肆……」
「店名叫什麼?」
「無酒不醉。」
「這店名取得真好。」她笑瞇了一雙杏眸,「聽說你還開了間飯館,那間飯館叫什麼呢?」
「無餓不坐。」
一聽,華緹不禁笑瞇了眼,輕拍雙掌,「妙,真是妙透了,這些店名空間是誰替你想的?」
「是我自個兒想的。」厲寰看著眼前滿臉笑容的她,不曉得怎麼回事,一顆心竟不禁狂跳。
他從來沒想過,有人笑起來會這麼好看……是她笑起來特別好看,還是所有女人笑起來也都這麼好看?
「呵呵……你真有意思。」
「呃,哪裡……」被她如此稱讚,厲寰的神情顯得有些不自在,伸出大手輕拍著後腦勺。
等、等一下!
他今天究竟是來做什麼的?不該傻愣愣的坐在這裡聽她稱讚,自己還感到很不好意思吧?而他竟然在不知不覺中被她牽著鼻子走……可怕,這女人實在太可怕了!
「女人,妳給我聽清楚了,我才不會娶妳為妻!」他怒不可遏的站起身,伸手直指著她。
她別想再扯開話題,別想再跟他裝傻,今天他一定要她收回當時那荒唐可笑的賭約。
看著他好一會兒後,華緹輕輕點頭,「嗯,我知道了,就當作從來沒有發生過那件事吧。」
厲寰看著她收起了原本掛在唇邊的笑,面無表情的對他說出這些話。
他該感到高興的,因為他的目的已經達成了,不是嗎?可是,他的一顆心卻沒來由的感到有些悶疼。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這種感覺,過去他未曾有過……
「那……咱們就這麼說定了,再會。」不敢再多待,不敢再看著她,他旋即掉頭離開。
步出了華府,厲寰直接朝「無酒不醉」酒肆的方向走去。
不曉得怎麼回事,他突然很想喝酒。
當他一進入酒肆,眼尖的夥計小張立即迎向前。
「厲爺,今兒個怎麼有空過來?」
「酒。」懶得多說,他逕自找了張靠窗的方桌坐下。
「是,馬上來。」小張看出他此刻心情欠佳,不敢再多說,連忙拿了壺酒及一碟小菜過來。
坐在窗邊的厲寰,看著街道上往來的行人,以及一些臉上帶著笑容的婦人、女子,就是覺得沒有一個人笑起來像華緹那麼好看。
「請慢用。」小張為他斟了杯酒,就要退下。
「慢。」
「呃,您還有什麼吩咐?」小張的神情有些緊張。
「笑。」厲寰盯著他道。
「啊?」小張愣住。
「我教你笑一個啊!」厲寰高揚起拳頭,怒目瞪向他。
「是,我笑,我馬上笑,嘻……」小張雖不明就裡,但一瞧見眼前的拳頭,不管主子是要教他笑、哭,還是在地上學狗爬,他都會馬上辦到。
看著小張的笑容,厲寰撇開眼,冷冷說了聲,「醜死了。」
小張真是哭笑不得,明明是厲寰教他笑的,現在又嫌他笑得丑,這……原來當夥計的還要笑起來好看才行。
「沒事了,你下去忙吧。」
「是。」小張只得趕緊離開,不敢多待,就怕等會兒厲寰又不曉得要教他做什麼怪事。
端起酒杯啜了口酒,厲寰卻嘗不出任何味道。
該死,今兒個他究竟是怎麼了?好像做什麼事都不對勁。
而他更是忘不了華緹絕美的笑容,以及他要離開時她臉上的無奈與哀愁。
他沒做錯,壓根就沒錯,誰會娶一個不熟悉的女人為妻啊!只是……那種一直盤據在他胸口的揪心感又是什麼?
陽光溫煦,清風徐來。
厲寰站在賭坊二樓,居高臨下看著賭客們,腦海裡總是不經意想起前些日子與華緹賭骰子的情景。
自從那日前去同她把話講明了,不曉得……此刻的她過得如何?
等等,她的事壓根與他無關,為何他老是惦記著她?真是怪哉。
驀地,他瞧見了一道身影,連忙走下樓,喚來掌櫃的老張。
「王八吳那傢伙前些日子不是已經兩手空空,怎麼今兒個又有錢了?」瞧他手裡捧著不少銀兩,可是發達了?
「厲爺,我聽說他去向人討錢了。」
「討錢?」厲寰蹙超劍眉,「向誰討錢去?」
「那個人厲爺也認得的。」
「我也認得?」他的劍眉更為皺緊。他何時認得會借錢給王八吳的蠢蛋?
「正是華府的二小姐。」
「什麼?」厲寰瞪大雙眸,「為何王八吳要向她討錢?難不成她欠那傢伙銀兩?」天塌下來都不可能吧!
「我聽說他是厚著臉皮自稱是華家的遠房親戚,向華二小姐借錢作為急用。」講好聽點是向她借,講難聽點就是討錢來花。
「什麼?那她還真的給了王八吳銀子?」
「可不是,要不您以為王八吳哪會有那麼多銀兩?我還聽說,他還教他的親朋好友也假冒華家的親戚,前去向華二小姐借錢呢。」老張一臉鄙夷,自然也看不起那種人,但他們開賭坊,哪會管賭客的錢是打哪兒來的,偷來、搶來的都無所謂,只要有錢來賭就好。
臉一沉,厲寰二話不說,掉頭離開。
「等等,厲爺,您要上哪兒去?」
「那還用說,我要去找那個該死的蠢女人!」他大吼,那如雷的吼聲讓原本吵嚷的賭坊頓時一片靜寂。
該死的蠢女人……他非要好好罵她一頓不可!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17 00:09:29
第二章
當厲寰來到華府,立即瞧見一名男子站在大門前,而滿臉笑容的華緹正與對方說話。
瞧見她對別的男人笑,厲寰濃密的劍眉立即皺緊,往前邁去的腳步更是加大且急促。
瞧見他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現,華緹先是一愣,隨即朝他輕輕點頭,算是打了聲招呼。
「妳在做什麼?」他劈頭就問。
「借錢給親戚啊。」她答得再理所當然不過。
那名男子見厲寰前來,臉上不禁有著懼意,往後退了步,「那麼……我先告辭了……」
「別想跑。」看出這傢伙打算開溜,厲寰大手一伸就揪住了他的衣襟。
「饒……饒命啊!」男子哭喊著。
「你別這樣,快放了他。」華緹連忙道。
聽見她為對方求情,厲寰更為氣惱,一把無名火自心頭熊熊燃起。「聽著,你敢跑,我就宰了你。」他揚聲威脅道。
男子點頭如搗蒜,一張臉更是慘白。
見狀,厲寰這才放開他的衣襟,看著他雙腿止不住顫抖,站在他們倆面前。「我問你,你是華府哪裡的親戚啊?」
「我……我……」男子支吾著。
「說啊!」厲寰大吼。
「我是華府已過世的老爺的二嬸婆的三叔公的四舅子的五堂妹的六表弟的七孫兒。」
「哼,那不就是八竿子也打不著的關係?」厲寰冷笑一聲。
「這……」男子的神情十分心虛。
「我看你根本是王八吳介紹,來假冒華家遠房親戚的吧!」
「我……我不認識什麼王八吳……」男子在說這話的同時,眼神壓根不敢往他們看,頭更是垂得不能再低。
「喔,王八吳你不認識,那總該認得吳三吧?」王八吳就是吳三,吳三就是王八吳,這分明是大夥兒都知道的事。
「我……」
「把銀兩拿出來。」厲寰向他伸出手。
男子急忙護著懷中的銀兩,「我……我才不要。」
「你敢不聽話?當心我打斷你的狗腿!快把從她那裡騙來的銀兩交出來,聽見沒?」厲寰揚聲大吼,並作勢要揍人。
聞言,男子嚇得臉色慘白,連忙將懷裡的銀兩全掏出,雙手奉還給華緹。華緹呆呆的看著他。
「妳還愣在那兒做什麼?快收下啊!」厲寰沒好氣地道。
「這些銀兩真的不能給他嗎?」她抬起頭看向身旁的厲寰。
聞言,厲寰真有股衝動想狠狠掐死她,揚聲大吼,「妳該死的馬上把那些銀兩給我收回來,聽見了沒!」
「這……好吧。」華緹只得將男子手上的銀兩取回,並一臉歉意的看著對方,「抱歉,無法借錢給你了。」
「沒、沒關係……我……可以離開了吧?」男子轉過頭,驚懼的看著人高馬大的厲寰。
「滾!」他沉聲低喝。
「是……我這就滾、這就滾。」男子連忙轉身奔離,往後再也不敢來這裡假冒華家的親戚了。
待那名男子離開後,厲寰立即轉過頭,惡狠狠地瞪著她,「該說妳蠢還是沒腦子?那傢伙壓根不是妳的什麼鬼親戚。」
「我知道。」華緹輕輕點頭,神情顯得有些無奈。
「既然知道,妳還借錢給他?」天,她的腦子一定壞了,不然怎麼會做出這等蠢事來?
「如果可以讓家產變得少些,無論是誰來借錢,我都會借給對方。」華緹看著手中的那些銀兩,淡淡地說著。
「妳……妳這女人真是有病,好端端的竟然會嫌家產太多?」世上每個人都恨不得家產越多越好。
「有病嗎?也許吧……但我的苦衷,又有誰知曉?」她輕輕說著,唇邊掛著一抹淺笑,但那抹笑容卻有著無限哀愁與傷悲。
看見她這模樣,厲寰再也壓抑不住,脫口道:「妳若是心底有什麼話,可以對我說啊,幹嘛那麼委屈?」
一愣,華緹雙眸微瞪,神情訝異。
突然間,厲寰好想咬斷自己的舌頭,連忙撇開眼不敢再看她,「我……我的意思是說,妳別把心事都放在心底,可以找個人談談,用不著一臉快哭的模樣……」
華緹伸手輕撫著自己的臉龐,「剛才……我的表情看來很難過?」她還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
「凡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
「這樣啊。」華緹沉吟了會兒,接著問道:「那你今兒個之所以走這一趟,就是特地來警告我,不許再把銀子借給不認識的人?」
「呃……對。」厲寰的神情有些不自在。
天曉得今兒個他究竟是怎麼了,一聽到她隨便借錢給什麼遠房親戚,就再也沉不住氣,馬上奔來,果然瞧見她又要借錢給人,還好被他制止,不然往後必定會有不少人聞訊而來,紛紛向她伸手。
華緹笑了,笑得燦爛且迷人。
一看見她的笑容,厲寰的心猛然一震。
他似乎沒資格說她有病,因為他也病了,而且病得不輕。要不怎麼會認為她的笑容會那麼好看,無人能及?
「要不要進來喝杯茶再走?」華緹笑著問。
「嗯……也好。」
他輕輕點頭,尾隨在她身後,進入屋裡,坐了下來,看著她親自為他沏茶。
等等,他究竟是來做什麼啊?怎麼又被她牽著鼻子走,坐在這裡與她一同喝茶?
華緹沏了杯春茶,輕放在他面前,視線始終落在他臉上,不曾移開。
一直被她盯著瞧,厲寰覺得實在很不自在,只得開口:「妳看著我做什麼?可是我臉上有什麼怪東西?」
「沒有啊。」她笑著輕輕搖頭。
「那妳幹嘛直盯著我看,又衝著我笑?」別再盯著他看,別再對著他笑了行不行啊?
「我只是忽然想起一件事罷了。」
「什麼事?」他只是隨口問問,如此而已,並不是關心她才問的,嗯,就是這樣。
「多年前,我曾經在路上見過你給一名小叫化子一些碎銀,教他去買些吃的。」此情此景,她始終記得。
「有這回事嗎?」厲寰摸了摸頭顱,仔細想了又想,認為她應該是看錯人了,驀地,他想了起來,確實有此事。
當時的他也不曉得被什麼迷了心竅,一時之間出於同情,才會將一些碎銀拿給那個小叫化子,如今事隔多年,城中早已不見那個叫化子的身影,想必是到外地乞討去了。
他老早將此事拋在腦後,萬萬沒想到她竟然還記得此事。
「你其實是個心地善良的好人。」華緹笑看著他。所謂的面惡心善,指的就是像他這樣的人吧。
被她當面稱讚,厲寰的臉不禁又發紅,連忙撇開臉,「少灌我迷湯了,以後妳別再當好心的傻子才是真的。」
「好心的傻子……是嗎……」華緹伸出柔荑,輕托著下顎,看著廳堂外寬闊的庭院,喃喃輕語,「如果能早點把家中的銀兩散盡,往後我的安全才有保障……」
「啥,妳說什麼?」什麼叫早點把銀兩散盡,她的安全才有保障?她究竟是發生什麼事了?
「沒,沒什麼。」華緹笑著輕輕搖頭。
厲寰望著她。撒謊,她哪一點像是沒事的樣子?但是……他好像沒什麼資格繼續追問下去。
唉,煩啊!他為何要為了她的事而煩惱?以前他不都認為離女人越遠越好嗎?怎麼現在會變成這樣?
看著眼前一臉煩躁的厲寰,她猶豫地開口:「那個……」
「什麼事?」由於心頭仍然紛亂,他的語氣顯得有些不悅。
「明日是三月初八上巳節,咱們一同外出走走可好?」她以輕柔的嗓音問道,一雙杏眸更是直瞅著他。
「妳約我一同外出?」厲寰瞪大了雙眸,極為訝異。
「是啊。」她笑著輕輕點頭。
「妳不怕人說話?」
「嗯?說什麼話?」華緹側著頭,一臉迷惑。
「那個……」見她這模樣,厲寰一時之間竟說不出什麼話來,「沒,沒事,不知道就算了。」
她究竟是真的不懂還是假裝不懂啊?一年才那麼一次上巳節,幾乎所有人都會外出踏青,若是她同他走在一塊兒,難保不會被人說閒話。
「你怎麼了?不願意跟我一起去嗎?」華緹蛾眉輕顰,一臉失望的模樣。
「誰說我不去了?」厲寰的神情有些不自在,更有些羞赧,一切只因為眼前這個善良、天真又無邪的蠢女人。
「那麼你是答允了?」
「呃……嗯。」他以細微的動作輕輕點頭。
「那麼咱們明兒個辰時在哪兒碰面好呢?」華緹側著頭思索。
「我會過來找妳,妳哪兒都先別去。」厲寰立即道,就是不希望她獨自外出,怕她在路上會出什麼意外。
「咦,你是擔心我嗎?」
「誰……誰擔心妳來著。」他撇開瞼否認,但神情卻顯得侷促。
「那麼,明日我會在家裡等你到來。」
「嗯。」厲寰站起身,「那麼,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華緹站起身,臉上掛著笑,送他步出大門。
站在華宅大門外,厲寰轉過身,看著站於門邊的華緹,「妳……」
「怎麼了?」她輕輕眨眼,一臉疑惑。
「聽好,別再借錢給那些來歷不明的人了,到時候一定會有更多人假冒什麼親戚,覬覦妳的銀兩,聽見了沒?」這些話雖是對她說的,但他的視線卻不敢望著她。
他心裡罵著自己,莫名其妙,他又不是她的什麼人,幹嘛這麼關心她,還對她千交代、萬交代?
聞言,華緹先是一愣,隨即笑了開來,「是,我知道了,一定會乖乖照你的話做的。」
聽見她的回答,厲寰這才轉過頭,深深看了她一眼,臉上有著前所未見的柔和神情。「那就好,我走了。」
「嗯,小心慢走。」華緹站在門邊,笑著向他揮手道別。
見他高壯挺拔的身影越走越遠,直到消失於轉角處,她臉上的笑容這才隱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憂愁。
她這麼做……應該是對的吧?可是,內心卻又感到有些歉疚,這麼做似乎挺對不起他啊。
他的外表雖然看似兇惡,但內心其實是很善良的,而她卻是個假裝無辜而利用他的壞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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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巳節這日,許多王孫仕女、才子佳人皆到城外踏青,於水濱嬉戲,以求除邪去穢,迎來祥輻。
辰時一到,厲寰準時出現在華府大門前。
見大門仍舊深鎖,他清了清喉嚨,本欲揚聲叫喚,但念頭一轉,驚覺自個兒若是大聲喚她,那些長舌的左鄰右舍又會跑出來看熱鬧。他是不介意人們怎麼說他,卻在意他人在背後對她指指點點。
唔……該如何是好呢?
向來大刺刺,對凡事皆無所謂的他,想不到今兒個竟會為了一名女子而苦惱。
驀地,大門自裡頭敞開,華緹訝異地看著站在門外的那道高壯挺拔的身影。「你來了怎麼不喚一聲?又站在這裡多久了?」
「我剛到。」厲寰這麼回答,壓根不想讓她知道方纔他竟為了她的聲譽而擔憂。
「那麼咱們走吧。」華緹朝他綻出一抹笑。
一看見她的笑容,厲寰又感到心跳加快,只能趕緊點頭。見她取出鐵鑰,將大門鎖上,他好奇的問:「怎麼,宅裡沒有下人?」
「嗯。」華緹輕輕應了聲,神情有些無奈。
「妳……」見她這模樣,厲寰不禁皺緊劍眉。
「我們走吧。」華緹連忙朝他綻出一抹笑,手中提著一隻布包,往前走去,不願他多問。
看著她的窈窕身影往前走去,厲寰只得邁步跟上,與她並肩同行。
之後他們走出城門,往城郊走去。
一些在路旁閒聊的婦人瞧見他倆結伴同行,先是一愣,隨即掩嘴竊竊私語。
「想不到他們竟然如此大大方方的走在一塊兒。」
「可不是嗎?」
「之前不是聽說她自個兒跑去賭坊和厲寰賭錢,結果贏了,竟要厲寰娶她?」
「哎呀,這麼不知羞的話,我可說不出來呢!」
「我看啊,自從華家只剩下她一人後,沒了人管,她便開始胡作非為,哪有未婚的女孩兒家敢上賭坊呢?」
「這種事就只有她做得出來。」
聽見那些人雖掩著嘴說話,但音量之大,任何有耳朵的人都聽得見,厲寰停下腳步,狠狠地朝那幾個多話的婦人瞪去,並以洪亮的嗓音大吼。
「有什麼話就當著我的面說,莫在他人背後說閒話,嫌舌頭太長是不是?要不要我拿把刀替妳們割短些?」這些臭婆娘真該有人好好教訓一頓。
一聽到他的大吼以及威脅的話語,那些婦人嚇得連忙奔離,不敢再多說,以免舌頭真會被他拿刀割下。
「你別這樣。」華緹輕聲道。
「哪樣?」厲寰劍眉緊蹙。他就是看不慣,聽不順耳,想開口罵人不成嗎?
「別與她們一般見識,隨她們說去。」她淡淡地說著,逕自往前走去。
「為何妳要讓人這麼說妳?」他連忙追上她,劍眉依舊緊蹙。
「嘴長在他人臉上,他們愛怎麼說,就隨他們說去,我管不著啊。」華緹唇邊雖帶著淺笑,眼神卻有著哀傷。
「妳……」
「好了,咱們也快到了。」
「到了哪裡?」
華緹抬起織纖小手,指向前方的普陀寺,「今兒個,我就是希望你能陪我來這裡。」
「妳要我拜佛?」厲寰一臉震驚,滿臉詫異,更是停下腳步,不肯再往前走。
誰要拜佛來著?他最痛恨這種事了!聽一堆和尚唸經、勸人向善……我呸!
「我沒說要你跟我一起拜佛啊。」她笑著輕輕搖頭。真沒想到他竟會這麼排斥。
「不拜佛,那來佛寺做啥?看戲啊?」他沒好氣地回道。別想誆他,誰來佛寺不是拜佛的?
「我是去捐獻的。」
「捐獻?妳是嫌身上銀兩太多是不是?」他瞪向她。
昨兒個她要將銀子借給假冒華家親戚的人,沒借成,今兒個竟然跑來佛寺捐獻……她的所作所為全都是嫌自己身上銅臭味太重是嗎?
蠢,真是個蠢女人!他長這麼大,頭一次見到這麼蠢的女人,讓他想不罵她個幾句都不行。
「呵呵……」華緹輕笑出聲。
「我在罵妳,妳竟然遺笑得出來?」真是莫名其妙,她一定是病了,而且病得下輕。
「你人真好,這麼關心我。」她笑靨如花。
「誰……誰關心妳來著。」他咕噥了句。
華緹笑看了他一眼,輕移蓮足往前走去。
見她窈窕的身影直往前走去,越走越遠,厲寰又抬起頭,看著前方不遠處的佛寺,暗自罵了幾句,但還是趕緊步向前,跟在她身旁。
華緹唇邊揚起淺笑。方纔他嘴上雖那麼說,但還是跟來了。
兩人不再交談,踏上普陀寺前的階梯,緩緩拾級而上。
只見一名小僧站於通往佛寺的大門前,雙手合十,向他倆施禮。
「施主,華小姐。」
一旁的厲寰聽了,劍眉緊蹙。這個小和尚認識她?這麼說來,她已經不是第一次來到這兒?
「我今兒個特地前來奉獻一些銀兩,還請小師父收下。」華緹臉上帶著笑,將手中所提的布包雙手奉上。
小僧並未收下,只是道:「華小姐,師父先前交代過,若是您再次前來,務必請您入寺,師父欲親自奉茶。」
「這樣啊。」華緹轉過頭,看著身旁的厲寰,「你……能陪我一道去嗎?」
厲寰看了眼她那滿是乞求的眼神,又從敞開的寬大寺門朝裡頭望去,看著那莊嚴的佛寺,遲疑了會兒,最後才以細微得讓人幾乎看不見的動作點了一下頭。
「謝謝你。」華緹向他綻出一抹笑。
「呃……嗯,不用客氣。」一看見她的笑容,厲寰的神情頓時有些不自在。
「兩位請隨小僧來。」
在那位小僧的帶領下,兩人一同往前方走去,穿越過香煙繚繞的大殿,步上大殿後的一條長廊,來到佛寺後方,鬱鬱青青的蒼松翠柏環繞著的一處幽靜的角落。
一名身著簡單灰袍的白髯老僧,坐於一株參天古樹下的石桌旁,正是法傳大師。見他們前來,他立即起身,朝他們一禮。
「華小姐如此有心,老衲至為感激。」
「大師太多禮了。這是我該做的事。」華緹連忙彎身回禮。
站在一旁的厲寰則是未有任何動作,臉上更是面無表情,對於眼前的老和尚壓根不想理會,更別提彎身回禮了。
法傳看向一旁的厲寰,微微含笑,「施主可是華小姐的友人?」
厲寰皺眉看著一旁嬌小玲瓏,膚白似雪,五宮細緻,面容姣好,氣質出眾的華緹。
他倆究竟是什麼樣的關係?算是友人嗎?能稱得上是友人嗎?
見他一臉疑惑,華緹不禁輕笑出聲。「大師,他是我的友人沒錯,他叫厲寰,今兒個是特地陪我前來的。」
「有勞厲公子了。」法傳微笑向他一禮。
被人喚為公子,厲寰只覺渾身不對勁,「別叫我什麼公子,我可不是那麼尊貴的人。」
「那麼老衲該如何稱呼施主?」
「叫我厲爺就好。」城裡的人們,還有飯館、酒肆和賭坊的掌櫃及夥計們全都是這麼喚他的。
「那麼,我也該這麼喚你嗎?」華緹側過頭看著他。
聽見她這麼問,厲寰的劍眉立即皺起,腦海裡想像著她恭敬地喚他厲爺的模樣。「不,妳不必。」
「那我要怎麼喚你呢?」她一臉疑惑。
「這……隨便妳。」他索性撇開臉,裝作什麼事都無所謂。煩,煩啊!這女人怎麼老是能將他的心攪得一團亂?
法傳笑了笑,不再多說,親手沏了壺茶,雙手奉上茶水,「請厲爺與華小姐用茶。」
「多謝大師。」華緹先將裝滿了銀票的布包擱於法傳面前,然後伸出雙手接過茶杯。
然而厲寰則是壓根不想喝什麼茶,一雙大手仍是反剪於身後,假裝什麼也沒瞧見。
法傳見了並不氣惱,只是輕輕的將那杯欲遞給厲寰喝的茶擱於石桌上。
華緹看了眼身旁的厲寰,並未多說些什麼,默默的將茶飲盡,之後,她對法傳道:「大師,我尚有事得先行離開,請見諒。」
法傳笑著輕輕頷首,「厲爺,華小姐,下回讓老衲再為兩位奉茶。」
「多謝大師。」朝法傳行了一禮,華緹便與厲寰一同轉身欲離開。
然而,卻在此刻,法傳突然喚住了厲寰,「厲爺,請稍等一下,老衲有些話欲同你說。」
厲寰與華緹停下腳步,轉過身看著法傳。
「同我說什麼?」厲寰擰緊劍眉,一臉詫異。
華緹看了眼身旁的他,道:「那我先去殿裡拜佛,祈求平安。」語畢,她逕自轉身朝佛殿的方向走去。
見她離開後,法傳這才邁開步伐,緩緩步向前,「厲爺。」
「先說好,我可不聽人傳道說教的。」厲寰趕緊率先表明,好讓對方無教可說,無道可傳。
「老衲並不是為了宣揚佛法才喚住厲爺的。」法傳慈藷的老臉上仍舊滿是笑意。
「不然呢?唱戲給我聽?」厲寰哼了聲。
「也不是。」法傳對於他那不以為然的態度並未氣惱,只是誠懇地道:「華小姐如今孤身一人,毫無依靠,加上已去世的華老爺留下不少家產,老衲十分擔憂她會受人欺侮,或是受人脅迫,所以請厲爺多加留心、注意。」
聞言,厲寰沉默了,好半晌後才開口:「難道你不怕我正是欺侮她的壞人?」
他人高馬大,身子壯碩,還有一大把嚇人的落腮鬍,人們見了他就馬上閃躲得極遠,小孩子見了他更是不敢再哭鬧,是城裡連鬼見了都怕的惡霸,這老傢伙竟會要他這麼做?
「呵呵……一個人是好是壞,老衲又怎會看不出?」法傳笑著朝他一禮,「請厲爺謹記,一個人的內心遠比外表更為重要。」
「你……」
「厲爺,別讓華小姐久等了。」法傳笑著這麼說,制止他再說下去。
厲寰擰眉看了他一眼,這才轉過身,朝大殿走去。
來到殿外,只見華緹跪在莊嚴的佛像前,雙目輕閉,雙手合十,專注地祈禱著。
他不願打擾她。於是便站在那兒等她,然而,那個老和尚所說的話一直在他腦海裡迴響著,怎麼也揮之不去。
一會兒後,華緹睜開雙眸,放下雙手站起身,當她瞧見站於殿門前的厲寰,立即笑著迎上前。
「你與法傳大師談完話了?」她柔聲輕問。
「嗯。」厲寰輕輕點頭。
「那咱們回去吧。」她知道,他真的一點也不喜歡待在佛寺裡。
見她並未追問他方才與法傳談了些什麼,便逕自往前走去,厲寰只得緊跟在她身後,步下石階,離開普陀寺。
一路上,兩人皆未交談,最後反倒是厲寰沉不住氣,開口道:「妳不問我方纔那老傢伙……不,是大師和我談了些什麼嗎?」
華緹停下腳步,仰起小臉直瞅向他,「你希望我問嗎?」
「這……」他不禁語塞。
凝視著他好一會兒後,華緹這才笑了開來,「你很奇怪耶。」
「我……」被她這麼一說,厲寰剎那間真不知該作何反應。
之前他罵她蠢,罵她有病,如今卻被她笑奇怪,真是風水輪流轉啊!
華緹看著一臉困窘的他,唇邊的笑意更為擴大,「你要說就說,不說就別說,我不會介意的。」
望著她好半晌,厲寰忽然問道:「妳覺得我的外表如何?」
雖然不明白為何他會突然這麼問,但華緹仍舊將他的長相仔細看了一回,「嗯……很粗獷。」這應該算是好聽點的形容詞。
遠遠的就能看到他生滿了下顎的落腮鬍,而他的雙眸更是銳利,炯炯有神,加上那濃密有型的劍眉更有威嚴和氣勢,光一個瞪眼,想必就能讓哭鬧不休的小孩子嚇得連忙止住眼淚。
「少來,想說嚇人就嚇人,甭對我說什麼好聽話。」厲寰瞪了她一眼,但嘴上雖這麼說,心底卻有著歡喜。
「但是……」
「但是什麼?」他連忙追問。
「我看人並不是光看對方的外貌。」她輕輕說道。
「喔,不然呢?看對方的家世和財富?」從古至今,哪個女人挑選夫婿不是看重這些?
「不。」華緹輕輕搖頭,收回了視線,繼續往前走。「我看人,只看內在。也許你不知道,我是爹的妾室所生,身份差了正妻所生的姊姊一大截,但是,大娘與姊姊卻待我及娘親極好。」
「那又怎樣?」厲寰撇撇嘴角,對這些壓根不在意。正妻生的和側室生的還不都一樣是人,有何差別?
「姊姊的容貌與我大不相同……極為平凡……」
「然後呢?」知道華緹似乎準備說出自己的心中事,他開始專注的聆聽。
「但她的性子極為溫柔,對每個人都很體貼,家裡所有的婢女、奴僕都很喜歡她。她與當時的建威大將軍慕劭已有媒妁之言,慕劭雖未曾見過姊姊,卻表示他向來看人不是看外表,讓我們十分感動。後來,爹、大娘與我娘親帶著姊姊北上京城,選了個良辰吉曰要讓他們倆完婚,但我那時因為受了風寒沒辦法一同前往,只好留在家裡休養,萬萬沒想到,他們成親那天竟會發生那件慘事……
「頓時,我失去了所有的親人,就這麼獨活在世間,日後,有些原本看似忠良的奴僕居然打算偷取府裡的貴重財物,讓我不得不報官,並將所有僕傭全部辭退,獨自生活在偌大的宅第裡,並盡量減少外出。
「可是,數十日前,宅第的大門差點被竊賊破壞,他們欲闖入行竊,幸好恰巧巡夜的更夫經過,喝阻了竊賊,竊賊嚇得逃離,沒能得逞。我明白自己成了竊賊覬覦的目標,所以帶著家中所有銀兩前去賭坊,希望能賭輸,如此一來,身無分文的我就不會再引人覬覦了。」
但是她也想到,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就算沒有家產,美色也會受人垂涎,因此她才會想找個人嫁了,而面貌兇惡的厲寰正是最好的人選。有他在身邊,應該就能讓那些心懷不軌人不敢再覬覦她及華家的財產,但是厲寰壓根不願娶她,最後她只得收回賭約。
俊來,有人假冒她的遠親前來借錢,而她希望能早點讓家裡過多的銀兩消失,便二話不說的答應,但當她欲再給另一名自稱是華家遠房親戚的男子銀兩時,厲寰就出現在她家門前,制止了她,並罵了她一頓。
確實,她那麼做,必定會引來更多貪心的人,所以,她不如把銀兩捐給佛寺,這也算是功德一件。
厲寰詫異地瞪大雙眸,看著身旁的她。這些日子來,她究竟是怎麼過的?而她此刻又是以什麼樣的心情對他訴說這些事?
突然之間,他覺得自己真不配站在她身旁,她是如此善良又堅強,而他不過是個城中人見人畏的惡霸。
華緹深深吸了口氣,最後轉過頭,朝他綻出一抹笑,「所以,我看人並不看外麥,只在乎那個人的內在。」
一見到她的笑,聽見了她的話,厲寰的心猛然一震,呼吸更是急促起來。完了,他真的栽在她手中了……
「那個……」
「嗯?」她眨著眼等著他說下去。
「今兒個我過得挺開心的,改日……能再邀妳一同外出走走嗎?」沒了以往洪亮如雷鳴的大嗓門,此刻他的嗓音溫和且真摯。
華緹先是一愣,頰邊浮上一抹嫣紅,笑著輕輕點頭,「好啊。」
看著她甜美的笑靨與嬌羞的模樣,厲寰真的沒料到他們之間的情況會如此演變。
他竟對她提出這樣的請求,不過,這倒也不壞就是了。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17 00:09:48
第三章
接連數日,皆是細雨濛濛的天氣。
厲寰坐在廳堂中的圓桌前,雙臂環胸,瞪著屋外的庭院。
下下下,一直下雨是怎樣?老天爺可是存心和他作對?如此一來,他要怎麼邀華緹外出啊?最後他惱了,站起身逕自往外頭走去。
「爺,您要上哪兒去?」一名男僕連忙詢問。
「去賭坊透透氣。」他頭也不回,揚聲說道。
男僕只得目送他離開,並準備將大門關上,這時,有名身著粉色綢裙的女子,一手撐著油紙傘,另一手提著一隻布包,朝宅第走來。
最後,那名女子站在男僕面前,柔聲輕問:「請問……厲寰在嗎?」他之前說過,不希望人們喊他公子,說叫他厲爺就好,可是又不許她這麼喚他,那麼,她若直呼他的名字,應該沒有問題吧?
「爺方才外出了。」
「這樣啊……」華緹眼底有著失落。
「這位姑娘,您找咱們爺有何事?」
「我做了些糕點,特地帶來想請他吃,感謝數日前他陪我一道前去城郊的佛寺。」
「啊,原來您是華二小姐!」聽她這麼一說,男僕立即知曉她的身份。因為爺在上巳節與華二小姐一同外出的事,早在城裡傳得沸沸揚揚,無人不曉。
「嗯,我就是。」華緹朝他甜甜的一笑。
一見到她甜美的笑容,男僕對她的好感更為增加,「爺到『無賭不入』去了,您要我帶您過去嗎?」
「不了,我知道地方。」
「華二小姐要親自上賭坊?」男僕大驚。
「對啊,之前我已經去過一次,所以沒有關係,我自個兒過去就好。」華緹朝他輕輕點頭,便逕自轉身往賭坊走去。
男僕看著她的身影逐漸走遠。這麼說來,之前的事是真的,她真的賭贏了爺,還要爺成為她的夫婿。
只是,她的眼光可真是與眾不同,城裡有那麼多男人,她哪個不挑,為何偏偏挑上長相兇惡的爺呢?
而爺之前還怒氣沖沖,說什麼絕對不會娶她為妻,結果後來卻又跟她一道去佛寺上香……真是奇怪。男僕搖搖頭,百思不解。
華緹撐著傘,慢慢在雨中往前走著,心底卻有些不安。
她這麼做……應該是對的吧?
確實,自從那日他們一塊出門之後,便很少有人敢再當著她的面說她閒話,更有沒人敢再來向她借錢了。
沒一會兒後,華緹來到「無賭不入」賭坊。看著懸掛於上方的那塊橫匾,她真沒想到自個兒又會再度來到這裡。
站在門邊的老張瞧見華緹,連忙步向前,「華二小姐,妳怎麼又來了?」
「嗯……我記得您姓張吧?」
「呃,正是。」老張沒想到她會記得他。
「方纔我去厲宅想找厲寰,但是宅裡的僕人說他到這裡來了,所以我才過來,想將親手做的糕點送給他吃。」她笑著舉起手中的布包。
「這樣啊……妳等等。」老張連忙入內,來到二樓,告知倚在欄杆旁,看著底下賭客的厲寰此事。
「厲爺,華二小姐來了。」
「什麼?」
厲寰原本顯得沒精打彩,一聽見老張這麼說,立即三步並作兩步往樓下衝去。
「讓開,快讓開,全給我讓開,別礙著我的路!再不讓開,當心我的拳頭不長眼!」他揚聲大喊。
他的吼聲一傳來,所有賭客及賭坊裡的夥計們全往一旁散去,沒人敢擋住他的去路。
站在賭坊外的華緹,看見厲寰急急忙忙往她的方向奔來,臉上的神情既驚訝又欣喜,這模樣讓她不禁輕笑出聲。
見著她的笑容,厲寰的目光變得更為柔和,嗓音也輕柔許多,「妳笑什麼?」
「沒什麼,我只是覺得你很可愛罷了。」
「可愛?我?」厲寰伸手指著自己的鼻子,一臉詫異。
向來只有人說他是大老粗,說他是一臉的壞人相,八竿子也與「可愛」這兩字打不著。
「對啊!」她甜甜一笑。
看著她的雙眼,厲寰的神情忽然顯得有些侷促,「那個……今兒個妳是特地來找我的?」這應該不是他自作多情吧?
「是啊,今兒個我做了些糕點,拿來給你嘗嘗。」
「妳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喔,方纔我是先到你家去,你府裡的僕人告訴我,你在這裡,所以我就到這兒來了……怎麼了,你不方便嗎?」華緹輕顰蛾眉。
「怎麼會不方便?方便,當然方便,好得很!」厲寰猛點頭。
「那麼……咱們要在哪裡吃呢?」
「到二樓去吧。」他伸手往賭坊裡指去。
華緹愣了下,然後輕輕點頭。「嗯……好。」
「我替妳收傘。」
「那就有勞你了。」她將手中的油紙傘遞向前。
他將傘收起後,便領著她往賭坊裡走去,「來,快跟我進來。」
華緹提著布包,尾隨在他身後,只是才一進入賭坊,就被眼前的情景嚇著。
所有賭客與夥計全瞪大了眼,直注視著他們,壓根沒人看著賭桌與竹盅裡骰子的點數大小。
厲寰見狀,怒目掃了眾人一眼,以如雷的嗓音吼道:「看什麼看?再看就把你們的眼珠子全挖出來泡酒!」
所有人連忙收回視線,再次專注於賭桌上。
「來來來,下好離手!」
「快點啊,要追加賭金的就快點,等會兒就要開盅了。」
「一二三,六點小,莊家贏!」
「來,咱們上樓。」厲寰轉過頭,神色溫和的看著身後的她。
眾人雖然不敢看向他們,但耳朵始終拉長著。方才厲寰對他們大吼,卻對華二小姐輕聲細語,差別可真大啊!
「好。」華緹輕輕點頭,跟在他身後一同上樓。
二樓並沒有任何賭客,只放了一張木桌、幾張木椅和一張躺椅。她想,他應該時常待在這裡吧。
「快坐下吧。」厲寰招呼著她。
華緹在桌前坐下,將手中的布包揭開,取出一隻精緻的木盒,打開盒蓋,只見裡頭放了各式糕點。
看著那些糕點,突然有股異樣的情愫將厲寰的心緊緊包覆著。「這些……全是妳親手做的?」
「嗯,只是不曉得合不合你胃口。」她朝他微微一笑。
厲寰立即伸出手將一塊糕點拿起,放入口中細細品嚐,「嗯……」
「怎樣?」華緹的神情不禁有些緊張。
「味道還不錯。」真的,很好吃。
「呵……那就好,這是我第一次做糕點,一直擔心自己的手藝不好,你不會喜歡。」
凝視著她好一會兒後,厲寰這才輕輕說道:「妳想太多了。」她的擔憂根本是多餘的。
華緹看著他一口口吃著她親手做的糕點,轉眼間就將她所帶來的糕點吃完,臉上還帶著滿足的笑。「那個……」她欲言又止。
「怎麼了?」
「我……」
「有話就說,別吞吞吐吐的。」他微微擰眉注視著她。
「抱歉,我利用了你。」她一鼓作氣,把話說出口。
「啥?」他不禁愣住。
「一開始,我之所以來賭坊,是因為打算把所有家產及地契輸光,好離開這裡,削髮為尼,但是萬萬沒想到竟然會贏了你,而我又不想要銀兩,才會對你提出要你娶我的要求……
「雖然之後我答應收回那個賭約,可是又擔心日後繼續待在城裡,不曉得還會不會有人覬覦華家的財產,所以才會邀你在上巳節那日一同外出,目的就是想讓人們以為我們確實是在一起的……我如此利用了你,請你見諒。」
「等等,妳何必削髮為尼?」厲寰的語氣有些緊張,這種事他連想都不敢去想。
「放心,現在我已經沒有這個念頭了。」
「呼!那就好。」他喘了口大氣。
見他這模樣,華緹不禁輕笑出聲,「你何必這麼緊張?」
「我……不過是關心妳。」等等,關心?他竟然也會關心別人了!他怎麼會變成這樣?而這一切的改變,似乎全是因為她。
聞言,華緹先是一愣,之後才笑了開來,「謝謝你,我很開心。」他果然是個面惡心善的好人。
「呃……不客氣。」厲寰的表情很不自在,有些尷尬,伸手搔著下巴濃密的落魄胡。
看著他的動作,再看向他那生滿了下巴的落腮鬍,華緹臉上充滿興致,「那個……」
「嗯?」
「我可以摸摸看嗎?」
「摸?摸啥?」頓時,他的心跳倏然加快。她……想摸他哪裡來著?
「你的鬍子啊。」她說得理所當然。
「喔,原來妳說的是鬍子啊!」厲寰這才放下了心,但心底卻又有著一絲說不上來的失望。
「不然呢?」她眨著眼,一臉疑惑。
「沒、沒事。」他連忙搖頭。
「那麼,我可以摸摸看嗎?」她以期待的目光看著他。
「請便。」向來沒有人敢靠近他,更沒有人那麼大膽,敢對他提出這樣的要求,又不是不要命了,但是,她算是他生命中的一個特例。
華緹伸出雪白的柔荑,輕輕撫摸著他的落腮鬍。有些扎手,這種感覺好奇特,讓她唇邊不禁綻出一抹笑。
「好好玩喔!」這種感覺真的很難以言語形容。
「好玩?」厲寰瞪大雙眸,對自己所聽到的話難以置信。
頭一回有人說他的鬍子摸起來好玩,他摸了自個兒的落腮鬍好多年了,但是從來不覺得好玩呀。
「對啊,刺刺的,癢癢的……」華緹輕輕撫著他的落腮鬍,突然之間,她的視線就這麼落在他的嘴唇上,再也移不開。哇,原來他的唇生得如此好看。
她一時之間忘了一切,以指尖輕輕碰觸他的唇,那溫暖又柔軟的觸感更讓她忘情的來回輕撫。
她……她在做什麼?她究竟在做什麼來著?這一切帶來的衝擊讓厲寰過於震驚,此刻他腦海中一片空白,四肢更為僵硬,就這麼愣在那裡,不知該作何反應。
這時,老張上樓來,一看到眼前的情景,同樣愣住了。
厲爺……竟然會讓華二小姐做出那麼親暱的動作來!他們之間究竟是什麼樣的關係啊?
突然間意識到自己做了件很要不得的事,華緹連忙收回手,低下頭不敢看厲寰,「抱歉……我似乎不該這麼做。」她越說越小聲,一張俏臉更是紅透。
天,真是要命,她怎會對他做出這種事來?真是不知羞啊!
「呃,沒關係……」厲寰連忙撇開臉,同樣不敢看她,恰巧瞧見站在樓梯口,瞠目結舌的老張。「看啥看?給我滾!」他知道,有句話極為適合形容此刻的他!惱羞成怒。
「是,我這就滾,這就滾。」老張連忙下樓,至於厲爺被華二小姐吃豆腐的事,他會很有義氣的絕口不提。
「那個……我先回去了。」華緹連忙將木盒收入布包內,站起身就要離開,就怕自己再待下去,不曉得又會對他做出怎樣的事來。
「我送妳。」
「不必了,我自己……」
「讓我送妳。」厲寰的眼底有著堅持。
「那麼有勞你了。」她輕輕點頭。
兩人一同步下階梯,來到賭坊大門外,老張已站於門旁,將方纔收起的油紙傘遞向前。
厲寰接過傘,打了開來,為她撐著,不讓她淋到雨,與她並肩往前走去,離開賭坊。
待他們一走,所有賭客紛紛七嘴八舌談論起來。
「喂,厲爺究竟是怎麼了?性子怎麼會有這麼大的改變?」
「可不是?先前他不是氣得想殺了華二小姐?」
「為什麼?」
「那還用說,之前華二小姐不是在這兒賭贏了他,還要他當她的夫婿?一夕之間全城的人都知道此事,成了茶餘飯後的話題。」
「喔,你指的是這件事啊!但我之前不是聽說華二小姐將這個賭約收回了?」
「是啊,我也從我那婆娘口中聽說了。」
「那麼他們又怎麼還湊在一塊?不是該各走各的嗎?」
「誰曉得他們葫蘆裡究竟賣的是什麼藥?」
「這根本是霧裡看花。」
「什麼意思?」
「看不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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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雨綿綿,路上行人並不多,厲寰仍刻意放緩了步伐,好讓華緹得以跟上,兩人一同並肩而行。她以眼角餘光偷偷看著身旁的他。雖說他幫她撐傘,但是兩人之間仍有些距離。好一會兒後,她才輕啟紅唇,「抱歉,方才是我逾越了。」
「沒關係,我不介意。」是,他一點都不介意,老實說,心底還有些竊喜。
「你也會讓別人摸你的鬍子嗎?」
「拜託,怎麼可能?」他擰緊眉,一副讓他死了算了的表情。
「我摸就沒關係?」
厲寰毫不遲疑的點頭,「嗯,是妳就沒關係。」
「為什麼呢?」
「這個……別問我。」他哪會知道為什麼啊?就連他自己也想知道答案。
華緹側頭看著他,思索片刻後才輕輕問道:「我們之間算是怎樣的關係?算是朋友嗎?」
雖說她之前在法傳大師面前說他是她的友人,但他們都知道,他們之間的關係比友人更加微妙。
「嗯……算是吧。」不然他也不會開口要求以後還要邀她外出,更不會在此刻為她撐傘,送她返家。
「這樣啊……」華緹沉默了,不再開口。
她的沉默,令厲寰忐忑不安。他方才應該沒有說錯話吧?他們應該算是朋友,難道不是嗎?正當他還想著這些問題時,兩人已到了華宅大門前!
華緹停下腳步,看著仍為她撐著傘的厲寰,他身上的衣衫早已被雨水打濕,然而她身上的衣衫則是未沾一滴雨水。
此刻,她只能這麼直瞅著他,明明心底有許多話想對他訴說,但是卻什麼也說不出口。
凝視著她好半晌後,厲寰終於開口:「妳說,妳利用了我……」
「嗯。」她直視著他的眼,輕輕點頭,但是她的心仍不由得狂跳。他可是氣惱了?
「那個……我要說的是……」
「嗯?」她輕輕眨著眼,感覺到自己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
「我不在乎。」
「啊?」她愣住了。
厲寰伸手撫著發,神情有些尷尬,「我的意思是,我隨時隨地都能讓妳利用。」
「什麼?」華緹瞪大杏眸。他真的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我不在乎他人怎麼看我,只要能保護妳,讓妳不再被人騷擾,我甘願讓妳利用。」他的神情充滿前所未見的堅定。
反正他早就惡名遠播,壓根不在乎他人的看法,如果因為他在她身邊就能帶給她一些好處,那麼他十分樂意這麼做。
「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呢?」她心裡很感動,可是也感到不解。
之前她在賭坊裡贏了他,又逼迫他要娶她為妻,害他沒面子,後來又利用了他……但他的確壓根不在乎,還說甘願被她利用,這究竟是為了什麼?
「如果我知道答案就好了。」厲寰將手中的油紙傘遞向前。
華緹遲疑了會兒,這才伸出柔荑,原本打算接過傘,但手指卻不小心輕觸到他的大手,她一驚,連忙收回手。
而厲寰同樣也被嚇了一跳,立即收回手,而那把油紙傘沒人接手,就這麼掉落在地上。
兩人就這麼望著彼此,誰也沒有開口說話。最後,華緹率先開口:「那個……你要進來喝杯茶嗎?」
她突然好捨不得他就這麼轉身離開,欲再多留他一會兒,就算只有片刻也好。
「嗯。」厲寰輕輕點頭,然後彎下身拾起那把油紙傘,收起來交給她。
華緹笑著伸手接過,卻在此刻,瞧見厲寰身後有道男子的身影朝這兒走來,當那名男子越走越近,直到站在厲寰身後,她臉上不由得揚起笑容。
「你……你不是……」
厲寰怎會看不出來,此刻她所注視著的人並不是他?他連忙轉過身,只見一名長相斯文的男子,面帶笑容站在他身後。
「你是誰?」他劍眉緊蹙,瞪向來人。
男子並未答腔,反倒是一旁的華緹開了口:「我來為你們介紹,這位是我的青梅竹馬好友潘晉,而這位是我的友人厲寰。」
「幸會。」潘晉笑著朝他輕輕點頭。
然而厲寰卻沒有任何動作,原本緊蹙著的眉皺得更緊了。
這傢伙是她青梅竹馬的好友,而他只是她的友人,這怎麼聽都不順耳,更令他覺得有把無名火冒上心頭。
「咦,你不是已經搬離祈城了嗎?」華緹沒有發現厲寰的不對勁,笑著問向潘晉。
「那是家父之前為了生意,才會搬離祈城,如今我想獨自創業,所以又回到自小就熟悉的地方,想看看有什麼生意可做。」
「喔,原來是這樣啊!」
「對了,我特地帶了這個送妳。」潘晉自袖中取出一支翠玉金釵。
「要送給我的?」華緹輕眨著眼,有些驚訝。
「是啊!妳可千萬別說心領了,這樣我會難過的。」潘晉表現出一臉傷心難過的模樣。
呸!厲寰差點呸出聲來,看見這傢伙裝模作樣就覺得噁心想吐。
「這樣啊,那我只好收下了。」華緹只得伸手接過。
而潘晉則是在她伸出手時,乘機握住了她的手。
見此情景,厲寰的雙眸已快要噴出火來。
他媽的,這傢伙是想怎樣?存心討打是不?再不放手,當心等會兒打爆他的頭,折斷他的手!
「潘晉哥,你……」華緹有些不知所措。
「華緹,妳的手怎麼變得這麼粗糙,究竟是發生什麼事了?」他一臉擔憂的瞅著她。
聞言,厲寰也想湊向前察看。
她的手真的很粗糙嗎?要不要緊?怎麼會這樣?難不成是因為她把所有奴僕都辭去,家中所有事情都由她一手包辦的緣故?
華緹連忙接過金釵,收回手,淡淡地說:「不過是做了些粗活罷了,沒什麼。」
「這怎麼行?妳可是千金之軀啊!」
厲寰硬是忍住跟著點頭附和的動作。嗯,這傢伙總算說了句人話。
「那早就是過去的事了。」她輕輕一笑。
但她這一笑,卻揪疼了厲寰的心。
她……怎麼還笑得出來?她心中究竟有著怎樣的力量支撐著她,能夠讓她獨自一人堅強的生活下去?
「妳怎麼這麼說呢?只要說一聲,多少婢女、僕傭我都會幫妳找來。」潘晉立即道。
「不必了。」華緹笑著輕輕搖頭,眼底卻有著無奈。
「妳千萬別跟我客氣……」
「她說不要就是不要,你別強人所難。」厲寰再也忍不住,沉聲低喝。
潘晉轉頭看了他一眼,才又看著華緹,「我知道了,不會再多說。」
「嗯,謝謝。」她微微一笑。
見她手裡拿著布包,潘晉問道:「那麼,妳現在是打算去哪裡嗎?」
「我正要進屋,請他喝杯茶呢!」華緹轉過頭,笑看著厲寰。
看見她的微笑,厲寰的神情立即變得柔和。
見此情景,潘晉若有所思的看著厲寰一會兒,隨即朝他倆說道:「那我還有事,先走了。」
「你不一起進來喝杯茶?」見他要離開,華緹忙連忙問道。
「不了。」潘晉笑著輕輕搖頭,「改日再來找妳。」
「嗯。」
「再會。」潘晉笑著朝她點頭,隨即傾身在厲寰耳邊低語:「你也該為她的名聲著想,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若被他人瞧見,不曉得在背地裡將她說得多難聽。」語畢,他便逕自轉身離開。
聞言,厲寰的臉色頓時變得凝重。
華緹看著他,「你怎麼了?」
「沒什麼。」他淡淡地說。
「真的?」她輕顰蛾眉,壓根不相信他所說的話。不曉得剛才潘晉究竟對他說了些什麼?
「嗯,真的沒什麼,我只是想起還有些事必須去辦,無法和妳一同喝茶了。」
華緹先是一愣,朱唇輕啟,本來想問他方才潘晉說了些什麼,但是這句話卻梗在喉嚨,說不出口,最後她才道:「那麼你回去時路上小心。」
「放心,我可是人見人怕的惡霸,不會有事的。」厲寰笑著朝她輕揮了揮手,然後轉身離開。
目送他挺拔的身影在細雨中漸行漸遠,想起了他之前說過的話,華緹的唇邊不禁勾起一抹笑。
他說,他隨時隨地都能讓她利用……呵,他真的很可愛!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17 00:10:37
第四章
下了數日的綿綿細雨,今日終於放晴。
大街上車水馬龍,熱鬧非凡。
有一名高壯挺拔的男子,倚在「無餓不坐」飯館二樓的欄杆上,面無表情的看著下方人來人往的街景。
驀地,他瞧見一道再熟悉不過的身影,二話不說,立即轉身飛奔下樓,速度之快,讓送菜的夥計們都看傻了眼。
厲寰三步並作兩步,急急忙忙奔出飯館,原本笑咧了嘴,打算向華緹打聲招呼,但是,當他一瞧見她身旁還有個潘晉,臉立即垮了下來。
他那高大挺拔的身軀以及濃密的落腮鬍,讓人一眼便瞧見了他,而凡是他所站的地方,便沒人敢靠近,主動讓出一條路來,因此華緹能輕易地向他走去。
「真巧,你今兒個在飯館這兒啊!」
「嗯。」厲寰望著她的神情是柔和的,然而下一瞬間看向潘晉的眼神卻帶著厭惡。
他喜怒分明,任誰一眼就能看出他有多討厭潘晉。
他的態度是如此明顯,但潘晉仍面帶微笑,「真巧,竟會在這裡遇見你。」
「是啊。」厲寰冷冷地回道。真巧?哼,巧個頭!誰想跟這傢伙碰面?他只想見華緹而已。
「你在這裡做什麼呢?」華緹柔聲輕問。
「我……在看飯館的帳,對,看帳。」厲寰真替自己的機智反應喝采,絕對不會說出方纔他只是倚著欄杆發愣。
「這樣啊,真是辛苦你了。」她朝他綻出一抹笑。
「呵……不會,一點都不辛苦。」聽見她這麼貼心的話,真是讓他樂得快飛上了天。
見厲寰笑瞇了眼的模樣,潘晉臉上雖仍笑著,卻開口問向一旁的華緹,「妳方才不是說肚子有些餓嗎?咱們找個地方用膳吧。」
「肚子餓了,那就得來我的【無餓不坐】。」厲寰伸手指向後方的飯館。
華緹抬起頭,看著「無餓不坐」這四個大字的橫匾,忍不住輕笑出聲,「我一直覺得你取的店名很有趣。」
看著她的笑容,厲寰的唇不自覺勾起一抹笑,凝視著她的那雙深邃黑眸更是蘊著自己也未發覺的愛意。
然而站在一旁的潘晉則是看得清清楚楚,原本掛在臉上的笑意逐漸斂去,「這裡賣的東西能吃嗎?」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厲寰轉過頭,惡狠狠的瞪著他。居然敢當著他的面說這種話,可是不想活了?
「潘晉哥,你別這麼說,我肚子實在餓了,也走不太動,不如就在這兒用膳吧。j華緹連忙擋在他倆中間打圓場。
「也好,那就讓我嘗嘗這間古怪飯館的飯菜,若是不好吃,我就馬上帶妳離開。」潘晉看向華緹,笑著說道。
但他這番話聽在厲寰耳裡卻是格外刺耳,忍不住大吼出聲,「我這飯館哪裡怪來著?誰要是不餓,怎會來飯館坐下用膳?我更敢保證,本飯館的大廚手藝一流,絕對不會讓人失望。」
「呵,有些時候,不是光用吼的就可以了。」潘晉笑道,眼底有著嘲弄。
「既然如此,那你就進來吃吃看。再下評論。」厲寰瞇起利眸,狠狠瞪向他。這傢伙非要和他唱反調嗎?真恨不得拆了他的骨拿來熬湯。
「你們……」華緹夾在兩人中間,一臉著急。她實在不明白,為什麼他們會互看彼此不順眼呢?、
「行。」潘晉點頭。
「請。」厲寰比了個手勢請潘晉入內就座,看著他的眼神仍舊兇惡,恨不得殺他個幾千、幾萬刀。
見狀,華緹終於鬆口氣,尾隨在潘晉身後,一同進入飯館。
夥計一見顧客上門,立即帶領他們在中央的一張方桌前坐下。「爺,姑娘,要來點什麼?」
「這個嘛……」潘晉眼一轉,瞅向站在一旁的厲寰,「你有何建議?」
厲寰瞪了他一眼,逕自轉身朝灶房走去。
一見到大廚,他立即揚聲,「快,把所有頂級的食材全給我搬出來,再給我磨利你的大刀,熱好你的鐵鍋,拿出你的絕活,非得做出一桌好菜,挫挫那傢伙的銳氣!」
「厲爺,你可是吃癟了?」大廚不禁偷笑。他方纔已從一名夥計口中聽到厲寰和人爭風吃醋的事。
「吃癟?我還吃鴨咧!快給我做出好菜來,否則你就等著吃我的拳頭!」是,他是一肚子氣,卻又不好在華緹面前發火。
「是是是……」大廚壓根不怕他的威脅,反正他只會口出惡言,但從來不曾真的對他們怎麼樣,有的時候他心情一好,還會多給他們一些薪餉呢!
不過,既然主子都這麼說了,他自然不會讓主子失了面子,定會烹煮出令人垂涎三尺的美味佳餚來。
厲寰走出灶房,見潘晉坐在華緹身旁,雙眼直瞅著她,怎麼也不肯移開,唇邊更一直帶著笑容,讓他怎麼看都有股想殺人的衝動,最後,他邁開步伐,大步往前走去,逕自在潘晉對面坐下。
「怎麼,都吩咐好了嗎?」潘晉笑問。
「對,等會兒菜一端上桌,包準你吃了無話可說,無從挑剔。」厲寰瞪著他,極為厭惡他臉上那可惡的笑。
見他們倆仍是針鋒相對,華緹心中的不安全表現在臉上,「拜託,你們別這樣。」
「別哪樣?是他先挑釁的。」厲寰冷哼。
「咦,我可不記得自己做了什麼惹他氣惱的事來。」潘晉將一切撇得一乾二淨,笑看著華緹。
「你……」厲寰怒瞪向他。
「上菜啦!」這時一名夥計揚聲高喊,將一道道佳餚端上桌。
華緹暗暗吁了口氣,感激這位夥計上菜的時機真是恰到好處。
不一會兒,桌上擺滿了蟹黃鮮菇、酥炸鯽魚、銀針炒翅,清湯雪耳、燈燒羊腿、百花釀魚肚、芝麻鳳凰卷……每道菜餚皆色香味俱全,誘人食指大動。
「怎麼樣?」厲寰高仰著下顎,打算看看潘晉現在還有什麼話好說。
「沒吃吃看,又怎知味道如何?」潘晉臉上雖帶著笑,眼底卻有著不服輸的神情。
「那你就快吃啊!」厲寰對自個兒重金請來的大廚很有信心,壓根不怕潘晉會說出什麼挑剔的話來。
「吃就吃。」潘晉夾起一塊酥炸鯽魚,放入口中咀嚼。確實,味道不錯,但他不願承認。
華緹也拿起筷子,輕輕夾起蟹黃鮮菇放入口中,細細品嚐,「嗯,大廚確實好手藝,真是好吃極了。」
「可不是,我請大廚使出渾身解數,展現拿手絕活,就是希望能讓妳品嚐美味的菜餚。」厲寰壓根懶得理會面前那個傢伙會說出怎樣的話來,此刻最開心的莫過於獲得她的讚賞。
「以後我可以常來這裡用膳嗎?」
「當然可以,只要妳來,任妳想吃多少就吃多少,一切由我負責。」厲寰拍了拍胸膛,向她保證。等會兒他就同掌櫃、夥計們吩咐一聲,要他們好好記住她的長相。
「這樣好嗎?」華緹有些受寵若驚。說真的,厲寰實在是對她太好了,她有些不知所措。
「噯,沒什麼不好,只要妳肯來我這裡用膳,我就很開心了。」他笑著說道,喜悅全顯現在臉上。
他這番話,飯館裡的客人們、掌櫃還有夥計們,每個人都聽出來了——厲爺喜歡華二小姐,只是,他自己似乎還沒有發覺。
「財大氣粗。」潘晉冷冷的低語。
「你說什麼?」就算他說得再小聲,厲寰仍是聽見了,轉過頭,臉上的笑容已被憤怒所取代。
這傢伙非要惹惱他嗎?少說幾句也沒有人把他當啞巴。
「我沒說什麼。來,華緹,妳試試這燈燒羊腿,味道還不錯。」潘晉夾了塊羊腿肉擱在她碗中。
「嗯,謝謝。」華緹朝他輕輕點頭。
聽見潘晉如此親暱的喚著她,還替她夾菜,厲寰眼底有著羨慕與嫉妒。
驀地,他的小腿脛骨被人踢了一下。
就算不必低下頭去看,他也清楚的知道這會是誰幹的好事。他怒不可遏的瞪了過去,卻瞧見潘晉眼底有著笑意。
這傢伙……無論是當著他的面夾菜給華緹,或是踢他的腿,都是故意的!他媽的,要不是礙於華緹在這裡,他肯定狠狠教訓這傢伙一頓,讓他以後不敢再出現在他面前!
「咦,你怎麼了?為什麼瞪著潘晉哥呢?」華緹一臉困惑的看著厲寰。
「沒,沒什麼。」厲寰連忙道。
「誰曉得他心底在想什麼?我也被他瞪得莫名其妙。」潘晉一臉無奈又無辜的模樣。
見他如此,厲寰更氣,「你……」
「還是請你先離開,有你在,咱們可能無法好好吃頓飯。」
「啥?」厲寰瞠目結舌。
有沒有搞錯?這間飯館是他開的,這頓飯也是他請的,潘晉卻反客為主,請他走人,這世上可還有天理?
「潘晉哥,請你別這麼說,厲寰是這裡的主人,又是我的朋友,他好意請咱們享用這頓佳餚,怎能請他離開?何況大夥兒一塊吃飯,才會更顯得美味啊。」華緹柔聲說道。
厲寰心中滿是感動的看著華緹。聽聽,她這些話真是悅耳動聽至極啊!
潘晉不再開口,低頭默默吃著飯。厲寰見他終於肯閉嘴,心裡樂得很,巴不得他當一輩子的啞巴,永遠別再囉唆。好一會兒後,華緹看著厲寰,柔聲輕間:「你不吃一些嗎?」
「不了。」眼前的菜餚雖然色香味俱全,但厲寰沒什麼胃口,只因他的心思全在她身上。
等等,心思全在她身上……為什麼他會這樣?難不成是……他喜歡上她了?被這突如其來的自覺嚇著,厲寰的一雙黑眸只能直勾勾瞅著她,眨也不眨一下。
「你怎麼了?為何光看著我不說話呢?」華緹一臉納悶地看著他。她臉上該不會沾了什麼髒東西吧?她伸手拭了拭,卻什麼也沒有。
「沒、沒事。」厲寰連忙撇開眼,不敢再看她。
天,他怎會這麼呆、這麼蠢,直到現在才發現自己對她的心意?以後,他又該如何面對她?
厲寰的反應與表情,全都落在偷偷觀察著他的潘晉眼底。再看向一臉擔憂的看著厲寰的華緹,潘晉擰緊了眉,暗自在心裡下了個決定。
「妳吃完了嗎?」
華緹聽見潘晉的問話,這才轉過頭看著他,「嗯,我已經吃飽了。」
「那咱們去街上逛逛吧。妳不是說想買些東西?」
「嗯……」她轉過頭,看向厲寰,「你要不要跟我們……」
她話尚未說完,就被潘晉打斷。
「妳忘了嗎?剛才他說正在看帳呢,咱們又怎能邀他一道前往?千萬別誤了他的事啊。」
「啊,也對。」華緹輕咬下唇。若不是潘晉提醒,她倒忘了此事。
聽著他們的對話,令厲寰真想咬斷自己的舌頭。
該死,該死、真該死!早知道他就別說方纔他正在看帳了,現在可好,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一同逛街,真是氣死人!
見厲寰一副啞巴吃黃連,有苦難言的模樣,潘晉不禁暗自竊笑。「既然已經用過膳,那咱們就不久留了,以免打擾你做生意及看帳。」語畢,潘晉便站起身領著華緹往外走。
華緹頻頻回首,看著仍坐於原位的厲寰。他今兒個究竟是怎麼了?真的讓她很擔心啊!
看著他們結伴離開的身影,厲寰有著前所未有的感覺,一股悶痛感填滿了胸口,令他極為難受。
他們站在一起的模樣,是如此登對,反觀他,卻有著讓人見了害怕的外貌,和她站在一起,說有多怪就有多怪,說不定還會讓人誤以為他要對她不利。
最後,厲寰掄拳重擊了下桌子,並低咒出聲,「該死!」
飯館裡的客人以及掌櫃、夥計們,全都被這道突如其來的偌大聲響嚇了一跳。一名夥計立即向前,「厲爺,您怎麼了?」
「沒事,把這張桌子收拾一下。」語畢,他逕自站起身,步出飯館,朝宅第的方向走去。
真是天殺的,沒事幹嘛冒出個傢伙來擾亂他和華緹之間逐漸加溫的情感?
厲寰心裡十分明白,為了她,他非得做些改變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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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天紅霞,一名身著藍領青袍的高大挺拔男子踩著夕陽餘暉,神情愉悅地朝華府走去。
這時,有個人不小心撞上了他,卻連聲抱歉也沒說便要離開。
「喂,你撞了人,不會說句對不住嗎?」他一把捉住對方的衣襟。
那名男子則是冷冷看了他一眼,「少囉唆,我正急著回家吃晚飯呢。」語畢,就要一把揮開他的手。
厲寰瞪大了眼,低吼道:「你可真大膽,見到了我竟然敢這樣放肆?」
「哼,老子才不管你是誰,再不放手,當心我揍你幾拳!」對方不甘示弱,朝他吼回去。
「你真不認得我?」厲寰再問。
「你這傢伙可真煩人啊!不認得就是不認得。」
「你是外地來的?」
「笑話,誰是外地來的?我可是在城裡住了三十多年,你問這個做什麼?」
「那你又怎會不認得我厲寰?」不得已,他只得自報姓名。
那名男子先是一愣,隨即笑了開來,「哈哈……你是厲寰?別笑掉我的大牙了!這座城裡有誰不認得厲寰?他有著濃密的落腮鬍,大夥兒遠遠瞧見他的大鬍子就嚇得直打哆嗦,繞道而行,瞧你這張乾淨的臉,哪一點看來像是厲寰啊?別說笑話逗我笑了!」
「他媽的,誰逗你笑來著?」厲寰大吼。「我不過是刮了鬍子,你就瞎了眼認不得,還敢說住在這裡三十多年了?我呸!」
如雷的吼聲,嚇得那名男子渾身發抖。是……是了……這確實是厲寰的聲音!
「厲爺……真的很對不住……您刮了鬍子……我實在認不出您來!」要命啊,他好端端的何必剃去鬍子?落腮鬍惡霸竟成了個白面書生,這……誰認得啊?
厲寰瞪了他一眼,放開他的衣襟,「滾回家吃你的晚飯去吧!」
「是、是……我這就回去、這就回去。」那名男子連忙道,說完立即轉身奔離,片刻不敢多待。
厲寰伸手撫著自己的下顎。他只不過是刮了鬍子,真的就和以前差那麼多,沒人認得了嗎?
再往前走去,只見老張迎面走來,於是他故意當作沒見到人,也不打招呼,就這麼站在原地,打算看看老張會有何反應。
沒料到,老張竟然連看也沒看他一眼,就這麼從他身旁走過。
這……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難道他一剃鬍子就判若兩人?當真沒人認得他了?
厲寰繼續邁開步伐往前走,最後來到華府的大門前。
他伸出手準備敲門,但是忽然遲疑了。
要是待會兒華緹前來應門,但是卻不認得他,那該如何是好?他怎麼也不願見到她望著他,卻一臉疑惑的神情……
唉,早知道他就別因為想讓自己的外貌看來能與她相配而把寶貝鬍子剃去,現在可好,他把自己弄成這副模樣,短時間內也無法再見人了。
這時,大門忽然被人由內打開,正準備外出的華緹,瞪大雙眸看著站在眼前的人,顯得極為詫異。「你……」
厲寰的神情十分尷尬,不知該作何反應,只能說她開門的時刻未免太過湊巧。
「厲寰,你怎麼刮去鬍子了?」華緹驚訝地問。
今兒個總覺得他不太對勁,原本她是打算去厲宅找他,沒想到他竟會站在她家外頭,而中午還見他下顎生滿了濃密的落腮鬍,怎麼到了傍晚,他下顎的鬍子竟全不見了。他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
「妳……」厲寰又驚又喜,「妳認得我?」
「你在說什麼傻話?我當然認得你啊!」華緹輕笑出聲。聽聽,他問那是什麼傻問題?
「但別人就不認得。」
「那是因為我是用【心】與你交友啊!」所以說了,她怎會不認得他?不過話說回來,他刮去鬍子後,整個人看來截然不同。
白淨的臉龐,俊美的五官,有型的劍眉,挺立的鼻樑,深邃的雙眸……剃去了濃密落腮鬍的他,少了些霸氣,卻多了斯文。
想不到,真是萬萬想不到,原來一個男人蓄鬍子和沒有鬍子竟會有如此大的差別。
聞言,厲寰再也抑不住心中對她的情傣,伸出長臂,將她的嬌軀一把摟入懷中,緊緊擁著。
受不了,再也抑制不住,她的美好讓他心動。
「厲寰,你……」華緹心跳加快,呼吸急促,但是並沒有將他用力推開,仍這麼任由他擁著。
正好從外頭回來的左鄰右舍一瞧見如此情景,立即開口。
「喲,瞧瞧這個小賤人,爹娘與姊姊死去後,就大大方方地在門口勾搭起男人來了。」
「是啊,真不知羞!」
「之前才搭上一個厲寰,不久前又來個潘晉,現在竟又跟個不認識的男人在大門前摟摟抱抱。」
「嘖嘖!我要是她爹娘,在黃泉下也會氣得昏過去。」
見她們連嘴也不掩一下,就這麼大刺刺的當著華緹的面指責她的不是,不斷罵她不知羞恥,孰可忍,孰不可忍,厲寰轉過身,狠狠地朝那些人大吼。
「妳們這些三姑六婆除了嫌舌頭太長外,也嫌命太長了是吧?當心我拿刀割下妳們的舌頭,也順便割下妳們的腦袋!」
這些三姑六婆怎麼這麼惹人厭?
一聽見這如雷的吼聲,所有人全愣住了。
「那是厲寰的嗓音吧?」
「是啊,的確是厲寰的嗓音,但是……那張臉卻不像他啊!」
又聽見那些三姑六婆當著他的面談論著他,厲寰更為氣憤,「他媽的,我刮了鬍子不行嗎?我警告妳們,以後若是敢再說華緹一句不是,當心我拔下妳們的舌頭!」
這時,有名婦人壯著膽子道:「你和她非親非故,幹啥管那麼多?」
「就是嘛!」其它人也跟著附和。「你沒事管她的閒事做啥?」
「妳們……」厲寰一時語塞,低下頭,看著仍被他摟在懷裡的華緹。那些該死的婦人說得倒是沒錯,他確實與華緹非親非故。
這時,華緹仰起頭來凝視著他,也想聽聽他會怎麼回答。
「她是我即將娶進門的妻子,這關係夠名正言順了吧!」話一說出口,厲寰自己也愣住了。
剛剛……他說了什麼來著?
華緹瞪大杏眸,難以相信自己所聽到的一切。
他說要娶她進門?但之前他不是一副打死都不肯接受她的模樣嗎?怎麼突然改變主意?
一旁的三姑六婆們聽聞此言,均瞪大雙眸,啞口無言,各自返回家中,但她們心底都不住思索著,明兒個該將這個大消息告訴哪些親朋好友。
「你是認真的?還是……這只是讓她們住嘴的一個借口?」華緹凝視著他,等待著他的回答。
「我……」看著她,厲寰的思緒一片混亂,壓根不曉得該對她說些什麼。
「你說啊!」她仍問著。
「我也不曉得自己究竟是怎麼了,滿腦子想的都是妳,妳的身影、妳的笑容,一直在我腦海裡迴盪著……而妳之前不也說過要利用我嗎?所以我們若能在一起,那不就皆大歡喜了?」
華緹凝視著他好一會兒,這才輕輕點頭,「你說得沒錯,一開始我確實是利用你,但現在……」
「妳不想利用我了?」他連忙追問,神情緊張。
「嗯。」她輕輕點頭,眼底卻有著笑意。
「那……那麼……」厲寰急得額間都滲出汗,露出不知所措神情。
華緹笑看著他,「我可是不會隨便讓人摟著這麼久的。」
「啊?」厲寰愣住。
見他如此呆愣,華緹不禁輕笑出聲,輕輕掙脫他的懷抱,往後退去。「天都快黑了,你早點回去吧。」語畢,她便當著他的面掩上大門,並且落鎖。
瞪著眼前那扇緊掩的大門,厲寰還是猜不透,為何她要那麼說?
她不想利用他了……她不會隨便讓人摟著這麼久……什麼啊?誰聽得懂她究竟在說什麼呀?
最後,他只得帶著滿心的納悶,轉身離去。
背抵著大門的華緹,聽著他的腳步聲漸行漸遠,一顆狂跳著的心這才終於恢復平穩的律動,而她唇邊則始終帶著一抹笑。
他還敢說自己是城裡的惡霸,根本是只呆頭鵝!
更沒想到原來刮去鬍子的他竟是如此俊逸非凡,潘晉恐怕還不及他的一半……天,一想起他俊逸的臉龐,她的心又開始狂跳了。
而他方才對那些向來長舌的婦人們所說的話,恐怕明兒個未到晌午便會傳遍了全城,可是,她卻一點也不在乎,一點也不。
也許,那是因為對象是他吧!華緹唇邊再度泛起一抹甜笑,而他的面容和身影更是始終繚繞她心頭,無法忘卻。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17 00:10:47
第五章
翌日,「無餓不坐」飯館、「無酒不醉」酒肆、「無賭不入」賭坊,紛紛湧進了大批人們,而他們前來的目的不為別的,正是為了厲寰。
怎麼說是為了他?還不是有人瞧見了他剃了鬍子的模樣,說多俊逸就有多俊逸,說多迷人就有多迷人,簡直像變了個人似的,所以若不親眼瞧瞧,死也不瞑目啊!
「咦,怎麼今兒個都沒見到厲寰?」
「是啊!我問了好多人,都沒人見著他。」
「他剃去落腮鬍後,究竟是生得什麼模樣?」
「就是不知道,才會過來瞧瞧啊!」
「我昨天聽我家那婆娘說了,厲寰要娶華二小姐為妻。」
「是啊,我還聽說厲寰還到華府去和她摟摟抱抱呢!」
「真是摟摟抱抱?不是他強迫華二小姐?」
「這個誰知道啊?反正他們最近走得極近就是了……」
一直待在「無酒不醉」酒肆櫃檯後方的厲寰,將眾人的高聲對談聲全聽進耳裡,卻不敢現身說話。
他媽的!早知道他就別一時衝動把留了多年的落腮鬍給剃了,如今的他除了當不成惡霸,竟成了城中的活寶,人人搶著看。
掌櫃悄悄彎下身,小聲道:「您不能就這麼一直窩在這裡啊!」
「廢話,這我也知道!」他咬牙切齒的低吼。
他一大清早想來這裡看個帳,誰知道才剛走進櫃檯,就跑來一堆人賴在酒肆裡不肯離開,就是要見他一面,使得他不得不躲在這裡,不敢站起身離開。
「厲爺,我看反正也沒幾個人見過您的長相,不如您就大大方方站起身,從大門走出去。」
「這……」妥當嗎?
「放心,我會先教夥計幫忙引開眾人,到時候您再乘機離開。」
厲寰沉吟了會兒,「也好,只能如此了。」
掌櫃站直身子,比了個手勢教一名夥計過來,並在他耳邊交代了幾句。
夥計連忙點頭,隨即往後頭走去,取了一甕酒,站在那兒揚聲說道:「來來來,大夥兒快看過來!」
眾人立即朝他的方向看去,好奇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厲爺特地吩咐了,這放了四十年的香醇美酒,今兒個特別招待給前來的客倌們,一人一杯,慢了就沒啦!」
眾人一聽,立即拿起酒杯往夥計奔去,「快,快給我一杯!」
「我也要,快斟給我!」
有免費的酒可喝,誰會蠢得放棄?何況那還是放了四十年的好酒,更是稀少珍貴!
掌櫃見所有人全往後頭擠去,立即道:「爺,趁現在。」
厲寰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虧你想得出這法子,那可是我爹生前最為珍藏的酒啊!」
掌櫃笑瞇了眼,「厲爺,您以後只要在這裡晃個幾圈,生意肯定大好。」
厲寰怒目瞪去,「我可不是賣笑的戲子。」語畢,他不再多說,趁著沒人注意的時候,站起身離開櫃檯,快步走出酒肆。
啐,以前他有著落腮鬍時,人見人畏,現今他把鬍子剃了,居然一大堆人跑來看他……他又不是戲子,幹嘛大夥兒都搶著看?真是莫名其妙。
酒肆裡已人滿為患,更別提飯館與賭坊了,肯定有更多人聚在那裡,那麼……他現在又該上哪兒去呢?
驀地,厲寰腦海裡浮現一道倩影。於是不再遲疑,快步朝華府的方向走去。
******
華府裡,華緹倒了杯茶給潘晉。
「請用茶。」
然而潘晉卻沒有伸手接過的打算,只是一直瞅著她。
華緹只得先將茶杯擱在桌上。「潘晉哥,你為何一直看著我?可是我臉上有髒東西?」
「妳真的要嫁給厲寰?」潘晉擰緊了眉。
她笑了笑,「你也聽說了此事啊。」
「是或不是,妳快說呀!」他真希望這只是個謠言,是個誤會,並非真實的。
「這個嘛……」華緹坐了下來,朝廳堂外望去,看著在庭院的地上啄食的鳥雀。「我覺得這樣倒也好啊。」
這些日子和厲寰相處,她發覺厲寰確實是個不錯的男人,讓她挺心動的。
「華緹,婚姻大事妳可得好好盤算,有道是三思而後行,再,斯可矣,妳千萬別因為一時糊塗而嫁給像厲寰那樣的人。」
「我不糊塗啊!」她輕笑著道。
「妳想想,妳這樣如花似玉的千金小姐,怎能嫁給一個開賭坊的粗人?他壓根配下上妳啊!」
「我早就不是什麼千金小姐了。」華緹收回視線,看著眼前苦口婆心的潘晉。「厲寰除了開賭坊,還經營酒肆與飯館,生意興隆,往後我若嫁過去,倒也不愁吃穿。」
當然,她並非貪圖厲寰的錢財才想嫁給他,而是認為他真的很溫柔又體貼,讓她好窩心。
之前,他就算不願去佛寺,最後仍硬著頭皮陪她進去:下雨時,他為她撐傘,結果自己身上的衣裳都淋濕了……他的傻氣、霸道和體貼,全都深深牽動著她的心。
「妳怎麼能這麼想呢?瞧他那生滿了臉的落腮鬍和兇惡的長相,還是城中的惡霸,難以相處,他壓根就配不上妳。」
「你沒聽說嗎?他已經把鬍子剃了,外表不再兇惡,還挺俊逸呢!」華緹笑著直。
潘晉皺緊眉頭。「是嗎?」
他在乎的人只有她,誰管那傢伙的事啊?嘖,想不到厲寰竟會將鬍子給剃了,算他行,但他絕不會就這麼算了,非得完成他的計劃,不許任何人破壞。
「潘晉哥,你怎麼了?」見他眉頭深鎖,華緹關心地問。
「沒什麼,我只是關心妳,不希望妳發生任何事,更不願見妳被壞人拐騙。」
「壞人?」她眨了眨眼,一臉困惑。
「我說的正是厲寰。」
「他不是什麼壞人啊!」她笑著輕輕搖頭。
「但我怎麼聽說他做盡許多壞事,所以人見人畏,成為祈城的惡霸?」
「那一定是人們誤會了他,其實他人並不壞,只是說起話來大聲了些,眼神又銳利了點。」
「妳怎麼老是說他的好話?妳……該不會是喜歡上他了吧?」潘晉試探著問。
「我……我哪有……」嘴上雖是這麼說,但華緹早已緋紅的雙頰以及嬌羞的神情,任誰都看得出來,她是喜歡厲寰的。
見她這模樣,潘晉的眉頭更為緊蹙,神情更加不悅。
該死,她還真的對那傢伙動了情,這可萬萬不成,非得想個辦法令她厭惡那傢伙才行,只是一時之間,他還想不出什麼法子來。
「對了,你不是說回來這裡看看有什麼生意可做嗎?」華緹連忙換個話題。
「嗯……」他答得有些心虛。
「那麼你可已經決定要做什麼生意了?」
「啊,我想起還有要事得去辦,先走一步。」潘晉不敢再多待,立即站起身往外走去。
看著他匆忙離開的背影,華緹不禁輕顰蛾眉,不曉得他究竟是怎麼了,好像不太願意她過問有關做生意的事。
這時,她瞧見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現於敞開的大門外,立即笑著迎向前。
「你怎麼來了?」
「呃……只是順道經過,所以來瞧瞧妳。」厲寰的神情不太自在,一雙眼更因為心虛而不敢看她。
華緹注視著他。他的心思全寫在臉上,所謂的順道,必定是特地前來找她吧,但她倒也不說破。
「要不要進來喝杯茶?」
「也好。」今兒個一早他一直待在酒肆的櫃檯下,連一滴水都沒喝,快渴死他了。
當他與華緹一同進入廳堂,卻瞧見一杯溫熱的茶置於桌上。
「這是……」是她早就知道他會來,特地先備妥的茶?
「方纔我倒給潘晉哥的茶,但他沒喝便起身離開了。」
「喔……」一聽到她這麼說,厲寰心裡實在很不是滋味。原來那傢伙先跑來找她了。
「我再替你斟杯茶。」華緹將茶杯取走,重新為他斟了杯茶,遞向前。
「多謝。」厲寰伸手接過,一口氣就將那杯茶喝下肚,「啊,好喝!」
「呵呵……你今兒個是怎麼了?」華緹再為他斟滿一杯茶。
厲寰再次將茶水一飲而盡,然後才將茶杯擱於桌上。「唉,天曉得城裡的人們究竟是怎麼了?一聽說我剃了鬍子,就一窩蜂全跑來我的酒肆、飯館和賭坊,希望能一睹我的面貌,害我在酒肆裡只能一直躲在櫃檯下,不敢讓人看到我……該死,那些人真是吃飽了撐著!」
「呵呵……」華緹不禁輕笑出聲,「真有此事?」若她能親眼目睹這情景,定會笑彎了腰。
「當然,我何必騙妳?」看著她的笑容,厲寰的目光變得柔和許多。
「那你應該繼續維持這模樣,保證生意興隆。」她笑道。
「妳怎麼跟酒肆的掌櫃說一樣的話啊?」他一臉無奈。竟然連她也這麼說,看來往後他不剃鬍子還真不行。
「啊,真的嗎?」華緹笑瞇了眼。
厲寰凝視著臉上滿是笑意的她。「妳笑起來真是好看。」
俏臉一紅,華緹神情嬌羞地道:「你怎麼突然這麼說?」
「我說的是實話啊!」他向來有話直說,而她的笑容更是時時在他腦海裡繚繞,怎麼也揮之不去。
他喜歡她、在意她,只要是有關於她的事,他都想知道,更絕不許有人再說她的閒話,或是誣蔑她。
看著眼前神情坦率的厲寰,華緹朝他綻出一抹笑,「你陪我一塊兒去街上買些東西好嗎?」
「好啊,當然好,不成問題。」厲寰立即點頭。只要她說一聲,不管她想去哪裡,他都會帶她去。
見他爽快的答允,華緹唇邊的笑容更為擴大,與他一同步出廳堂,離開宅第,將大門上鎖,朝熱鬧的大街走去。
看著身旁高大挺拔又容貌俊秀的他,她輕輕說了聲,「謝謝你。」他待她的好,她點滴記在心頭。
「何必跟我道謝?我說過了,妳隨時都能利用我。」
華緹輕輕搖頭,「但我也說過,我再也不打算利用你了。」
「那麼……妳該不會也不想再見到我吧?」厲寰連忙問道,神色更是慌張,就怕他的猜測會成真。
聞言,華緹愣住了,眨眼看著他,「不想再見到你?怎麼會?」他怎會這樣想呢?
「因為妳說不要再利用我啊!」他著急的回答。
「呵,我們已經這麼親近了,我如果有困難,一定會開口請你幫忙,何必還費心思利用你?所以才會這麼說啊。」看來,有些話她非得跟他說個明白,不然他會胡思亂想。
「喔,原來是這樣啊!」厲寰這才終於鬆了口氣。
「那你應該不會再擔心了吧?」華緹笑看著他。
「呃……嗯……」厲寰尷尬的伸手,原本想搔著下巴的落腮鬍,後來才想起自己已剃去了鬍子。唉,少了鬍子,他真的很不習慣啊!
華緹看著他的動作,不禁又笑了。「你啊,究竟是為了什麼而剃掉鬍子的?」
「還不是為了妳。」他小聲咕噥。
即使他說得很小聲,華緹仍舊聽見了,「為了我?為什麼?」
「我和妳走在一起實在很不相配,所以才會想,若是剃去了鬍子,和妳走在一起,或許就不會那麼怪異了。」說穿了,他不過只是受了刺激,不滿潘晉和她站在一起時看來是那麼的郎才女貌。
「你不是不在意他人怎麼說你嗎?」
「以前的我是不在意沒錯,但是……現在情況不同了啊。」
「情況不同?」她不解的擰起眉,直眨著眼。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噯,反正就是這樣,妳別再問了。」厲寰尷尬的撇開臉,往一旁看去,就是不敢看她,怕她會看穿他的心事。
華緹看著他好一會兒,忽然明白了,不禁笑了開來,「喔,原來你一直在意著潘晉哥啊!」
「唔……」厲寰實在很想找個地洞鑽進去。真是要命,他真的表現得這麼明顯嗎?竟讓她一眼就看穿。
「我跟潘晉哥只是從小就相識,我也只把他視為兄長看待,沒有別的情愫,你大可放心。」她微笑著說。呵,想不到眼前這個大男人啊,除了會胡思亂想外,還很會吃味呢!
「喔!原來是這樣。」厲寰的臉上立即滿足笑意。
見他這模樣,華緹不禁笑了開來。他的心事實在讓人太容易看透,怎會有人說他是惡霸,不好相處呢?
看著她甜美的笑容,厲寰心都醉了。
天,一個人怎會笑得這麼好看?還是因為對象是她,才會讓他怎麼也捨不得移開視線?
走著、走著,兩人來到了人潮擁擠的街上,這時,有個人迎面走來,但視線卻看向一旁,不曉得被什麼東西吸引,壓根沒注意到前方的華緹。
見狀,厲寰趕緊摟著華緹的肩,將她的嬌軀往他身上靠,以免她被那個冒失的人撞著。
偎在他懷裡,屬於他的獨特陽剛氣息立即竄入鼻端,讓華緹在這瞬間竟感到有些頭暈目眩。
「妳沒事吧?」他以低沉嗓音輕問。
聽見他這低沉渾厚的嗓音,華緹的心開始狂跳,緋紅了雙頰,輕輕說道:「我沒事。」
「沒事就好。」厲寰放開了她的肩膀,然後領著她邁步往前走去。
當他溫暖的大手一離開,一股強烈的失落感立即湧上心頭,華緹忽然覺得好捨不得,於是伸出柔荑,輕拉住他的衣袍一角。
厲寰感覺到有人拉他的衣袍,轉過身,看著身後的她,「妳怎麼了?」
「那個……」她垂下了臉。
見狀,他有些慌了手腳,「妳怎麼了?可是哪兒不舒服?要不要緊?可要我帶妳去藥鋪讓大夫瞧瞧?」
「不,我沒事,只是……」她低聲輕語。
「只是什麼?」
「希望你能握著我的手別放開……好嗎?」華緹的嗓音越來越細微。她是不是真的很不知羞?可是,她真的希望她的手能一直被他握著啊!
厲寰愣住了,「妳……妳確定?」
就算這裡是人潮擁擠又嘈雜的市集,就算她的嗓音是如此細微,他仍舊聽得十分清楚,她要他握著她的手。
華緹羞紅著臉,輕輕點頭。
有些經過的行人見他們站在原地不往前走,不曉得一直站在那裡做什麼,紛紛停下腳步看著他們。
見週遭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厲寰二話不說,輕握住她的柔荑,快步往前走。
他的額際正滲出薄汗,掌心亦然,全是因為緊張,因為他正握著她的手。
天,她的手怎麼這麼柔軟?他真怕自己萬一不小心太過用力,會弄疼了她。
華緹緋紅了俏顏,看著他那正緊握著她的手。
他的手好大,好厚實,好溫暖啊!有股說不上來的情愫填滿了她心口,暖暖的、甜甜的,讓她唇邊不禁勾起一抹笑。
這時,她瞧見前方有間布莊,立即開口:「咱們到那間布莊去吧。」
「妳要買布?」厲寰轉過頭看著她……
「嗯。」她甜甜的一笑。厲寰看見她甜美的笑容,一顆心又止不住狂跳,連忙帶著她往布莊走去。
兩人一進入布莊裡,老闆立即上前熱絡的招呼。「爺,夫人,要買些什麼?」
聽見布莊老闆這麼叫喚,就知道他定是誤會了他們之間的關係,厲寰本想開口解釋,但是他們倆仍緊握著手,他會不會因為刻意解釋,反而壞了她的名聲?
啊,煩啊!他頭一次覺得「名聲」真是個惱人的東西。
華緹見他似乎十分苦惱,又怎會不明白他心裡在想些什麼,於是她一笑,直接向布莊老闆道:「我想買塊布料裁衣。」
「夫人想要什麼樣的布料?咱們這兒可說是應有盡有。」布莊老闆伸手指向櫃子上的許多布疋。
「適合他的。」她伸手指向身旁的厲寰。
厲寰愣住了,指著自己,「適合我的?」為何她要這麼說?難道……她可是打算縫衣給他穿?
「行,當然沒問題。」布莊老闆立即取出一些適合男子的布料讓她挑選。
華緹先看著置於桌面上的那些布料,再轉過頭看著厲寰,最後選了一疋深藍色的綢布,「就這疋布吧。」
「好的。那麼,需要我替爺量一下尺寸嗎?」
「有勞老闆了。」華緹笑著輕輕點頭。
布莊老闆立即向前,為厲寰量尺寸,之後再將那塊布裁剪成適當大小,分成數塊並折妥,好讓她帶回去縫製。
「請問多少銀兩?」華緹問道。
「一兩銀子。」
華緹伸出柔荑,就要從袖袋中取出荷包付帳,但厲寰握住了她的手,制止她的動作。
「嗯?」她抬起頭,不解的瞅向他。
「我來就好。」
「為什麼?這是我要買的布啊!」
「但這是妳要縫給我穿的,不是嗎?」
華緹愣了會兒,「呃……是啊。」
「所以說,布的銀兩得由我來付,妳只要負責幫我縫好衣裳就好。」他十分堅持。
「這……」
「別這啊那的,就這麼決定了。」厲寰立即取出荷包,掏出銀兩交給布莊老闆,再將那些布拿起,然後一把握住她的手,往外走去。
他真的作夢也沒想到,華緹竟然會打算縫製衣袍給他穿!怎麼辦?他現在真的快樂得要飛上天了。
看著他的大手正握著她的柔荑,兩人的掌心緊密貼合,華緹的心再次狂跳。
兩人的手一直緊緊相扣,直到他們回到華府大門前,厲寰這才停下腳步,轉過頭看著她。
「妳家到了。」他將手中的那些布交給她。
「嗯。」華緹輕輕點頭,伸手接過,唇邊有著一抹淺笑。
看著眼前的她,厲寰開口問道:「那個……妳大概什麼時候會縫好衣袍?」
「快的話,應該四天就能縫好了。」不是她自誇,她的女紅可是又快又精細,人人稱讚。
「正好,五天後正是我的生辰。」
「啊,真的嗎?」華緹沒想到會如此湊巧。
「到時候我來接妳,請妳去我家用膳。」他向來不曾慶祝什麼生辰,這不過是個想再與她見面的借口罷了。
「嗯,好啊!」她甜甜的一笑。
「那我先走了。」厲寰轉身離開,但是才往前走了沒幾步,卻又趕緊折返,「那個……」
「嗯?什麼事?」華緹眨著眼,看著欲言又止的他。
「那傢伙……我是說潘晉,妳應該不會也替他縫衣袍吧?」他很介意,真的很介意,介意到念頭才一閃過腦海,他就馬上回來問她。
先是一愣,華緹隨即笑了開來,「不會的,我從以前到現在,只替你一人縫製衣袍,你大可放心。」
聞言,厲寰立即笑咧了嘴,「真的嗎?」
「我用不著騙你啊!」她笑著輕輕搖頭。
「那……沒事了,我要回去了,妳快點進屋去吧!」語畢,他臉上帶著笑,腳步輕快的離去。
華緹微笑看著他離開的背影。他是那樣的開心,充滿了喜悅,她突然覺得他很像個孩童,心事藏不住,讓人一眼便可看出。
取出鑰匙打開深鎖的大門,進入宅第,她回到廂房裡坐了下來,立即取出針線,開始替他縫製衣袍。
不曉得為什麼,她就是好希望他能穿上她親手縫製的衣袍,更希望能早點見到他穿上衣袍後所展露的開心笑容。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17 00:11:03
第六章
是日,風恬日朗。
厲寰起了個大早,臉上滿是笑,踩著愉悅的步伐前往華府。
當他來到華府時,卻瞧見一道令他厭惡的身影站在大門前。
潘晉同樣也瞧見了他,眼裡有著疑惑,「你是……」
「剃了鬍子的厲寰。」他沒好氣的說道。
潘晉一愣,將眼前身著紫綢衣袍的厲寰從頭到腳看過一回。想不到人們所說的話完全不假,厲寰剃了鬍子後根本判若兩人。
潘晉原本以為自己的外貌贏過他,但今日一見,自己竟略居下風。
「你來這裡做什麼?」厲寰沉聲問。
「我特地來邀華緹外出賞花。」
「賞什麼花?她今日早已與我有約。」
「什麼約?」潘晉皺眉。
「那是我跟她之間的事,與你這個外人一點兒關係也沒有。」厲寰打定了主意,什麼事也不告訴他。
「你……」
「我怎樣?」厲寰仰起下顎,冷眼睨著他。
哼,之前他不曉得在潘晉面前吃了多少悶虧,今後非得一筆一筆討回來不可,最好這傢伙能永遠都別出現在他面前。
「我懶得和你多說。」潘晉逕自轉過頭,伸手敲門。
「喂,我都說和她有約了。」
「那是你的事。」潘晉壓根不管厲寰是否跟她有約在先,反正他就是不會讓他們太過親暱,以免壞了他的計劃。
「你……」厲寰瞪大雙眸。這傢伙,總有一天他定要好好教訓他一頓,否則他就不姓厲!
這時,大門被人由內打開,華緹身著一襲粉色羅裙,及腰的長髮盤起,以一支玉簪固定,臉上略施胭脂,手中拿著一隻布包。
她沒想到會瞧見潘晉,而他身旁正站著厲寰,兩人高大的身軀幾乎將大門口整個擋住。
「你們……怎會一起來?」
「誰想跟他一起來?」厲寰冷哼,對潘晉的厭惡直接表現在臉上。
潘晉則是假裝什麼也沒聽到,微笑看著華緹,「妳今兒個打扮得真美。」
「謝謝。」華緹微微一笑。
厲寰也注視著她。確實,今兒個的她比以往更為漂亮,讓他移不開視線。
「妳今兒個可有空與我一起去城郊賞花?」潘晉開口問道。
聽見這句話,厲寰的雙手不自覺緊握成拳,差點就要往潘晉身上揮去。該死,這傢伙是存心來礙事的嗎?他方才都說了,今日華緹與他有約!
「不了。」華緹輕輕搖頭,「今兒個是厲寰的生辰,我早已約好要與他一同用膳。」她與厲寰有約在先,所以只能向潘晉說聲抱歉了。
聞言,厲寰唇邊不禁揚起大大的笑。嘿,她還記得此事呢!
「這樣啊……」潘晉沉吟了會兒,這才轉過頭看著站於一旁的厲寰,「那我也一道。」
「什麼?」厲寰臉上的笑容硬生生的僵住,瞪大雙眸,難以相信自己所聽到的話。
這傢伙幹嘛跟來?是跟屁蟲嗎?如果沒事可做,哪邊涼快就閃哪邊去,別來礙事行不行啊?
潘晉見他一臉詫異,心中暗自竊笑,並開口道:「我真的不知今兒個是你的生辰,若我知道,定會帶賀禮給你。」
「免了。」厲寰立即道。誰要收他的賀禮啊?分明是黃鼠狼給雞拜年,省省吧!
「那麼,你應該也不會介意多張嘴一塊用膳吧?」厲寰本想開口說很介意,非常介意,但這樣一來不就顯得他不夠大方,沒有風度?
「沒問題。」該死的面子,去他的尊嚴,他真是恨透了自己!
「這樣好嗎?」華緹有些擔憂的看著他。
她當然看得出厲寰和潘晉不和,更沒料到他竟會答應潘晉與他們一道……天,不曉得接下來情況會變得怎樣?
「嗯,沒關係,反正不過是多個人一起用膳罷了。」厲寰嘴上雖是這麼說,心裡卻不住扼腕。
「這樣啊……」華緹無話可說。
他都這麼說了,她還能說什麼呢?只求上蒼保佑,等會兒他們可千萬別再發生爭執。
「那就快走吧!」潘晉笑著催促。
厲寰瞪了他一眼,逕自轉身往前走去。可惡,真是痛恨那傢伙的笑容,更討厭他的態度,他以為他是誰啊?
一會兒後,厲寰領著他們來到厲宅。
總管李良一見主子身後除了華緹,竟還跟了一名陌生男子,頓時傻了眼。
他連忙向前,在厲寰耳畔低語,「爺,這是怎麼一回事?」
「那傢伙是華緹的青梅竹馬,硬是要跟來,我又能怎麼辦?」厲寰無奈的小聲回道。
「這樣啊,那他也要一同用膳?」
「嗯,再準備一副碗筷。」
「是。」李良不再多問,轉身離開,吩咐僕人再多準備一副碗筷,並準備將菜餚端上桌。
潘晉環顧著四周,道:「你的宅第倒是挺氣派。」
「好說。」厲寰皮笑肉不笑的回應。
「但這可是搜刮了城中人們的血汗錢所換得的?」
「潘晉哥!」華緹皺眉瞪著他。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厲寰沉著臉,擰眉怒目瞪向他。潘晉最好把話給說清楚,他何時搜刮了人們的血汗錢?
「你開的酒肆、飯館與賭坊,祈城大半的人都去過,所以你自然是搜刮了城中人們的血汗錢。」
「喔,照你這麼說,是我不該了?」厲寰瞇起利眸瞪向他。
怎麼,人們上他的飯館用膳,進酒肆飲酒,來賭坊賭個幾把,他可從來沒拿刀押在他們的頸子上,強逼著他們來,潘晉卻說得一副全都是他的錯一樣。
「我可沒這麼說,是你自個兒要這麼想的。」
「潘晉哥,你別再說了。」華緹擰緊蛾眉瞪著他,有些氣惱。
為什麼他非要和厲寰針鋒相對?而且每字每句都帶著扎人的刺,讓人聽了十分不悅。
「好好好,我不說就是。」潘晉這才閉上了嘴。
華緹一臉歉疚的看向厲寰,「抱歉。」
「沒關係,這不是妳的錯。」原本瞪著潘晉時眼神冷冽,充滿怒意的厲寰,轉過頭看著她時目光立即變得柔和,唇邊更帶著笑意。
他善惡分明,將心思表露無遺,任誰都看得一清二楚。
潘晉見此情景,不禁擰緊眉頭。
哼,想不到厲寰竟是如此喜歡華緹,而華緹似乎也對厲寰很有意思,這樣下去,他的計劃就無法實行了,非得破壞他們之間逐漸加深的情感才行。
這時,李良與兩名男僕將大廚精心烹煮的各式佳餚端上桌。
「來,我們用膳吧!」潘晉笑著朝華緹說道。
厲寰怒目瞪向他,眼底有著熊熊怒火。
又來了,這傢伙怎麼那麼愛反客為主?之前在飯館時也是這樣,今兒個他的生辰也是如此,到底懂不懂得什麼叫尊重啊?
華緹也不喜歡潘晉的做法,連忙轉過頭朝厲寰笑著說道:「今兒個是你的生辰,快坐下用膳啊!」
厲寰笑著向她點頭,「好。」聽見了沒?這才是禮貌!
他率先就座,而華緹本想坐在他身旁,卻被潘晉搶先一步。
「你……」厲寰不禁瞪向他。
「我怎麼了?」潘晉看著他,眼底滿是笑意。
「好了,今兒個是厲寰的生辰,大夥兒可得和和氣氣的,千萬別起任何爭執啊。」華緹連忙打圓場。
「哼!」厲寰冷哼了聲,率先舉筷用膳。
今兒個就看在她的份上,暫時不與潘晉計較,但總有一天,他絕對要讓潘晉吃不完兜著走。
三人就這麼默默的用膳,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待用完膳後,華緹將擱在一旁的布包拿起,遞向前交給厲寰,「這是我替你縫製的衣袍,不曉得合不合適?」
一聽見她這麼說,厲寰連忙接過,並當著她的面將那件衣袍取出,唇邊早已滿是笑。
「你要不要先試試?」華緹真的好怕他穿起來會不合適。
「嗯。」厲寰立即當著她的面將那件衣袍穿上。
大小尺寸剛剛好,而且她的女紅細膩,幾乎看不出接縫處。
這真是他有生以來收過最為令他感動的一樣賀禮了,他必定會好好珍惜。
見他穿上了她親手縫製的衣袍,又見他臉上始終帶著笑容,華緹也不禁綻出一抹甜笑。
「你喜歡嗎?」
「當然!」厲寰不假思索的立即回答。他何止喜歡,根本巴不得馬上將身上原本的衣服褪去,換穿這件。
「呵……」華緹笑瞇了眼。
見到他這麼開心,她覺得好欣慰,而他笑起來如陽光股耀眼,讓她怎麼也捨不得移開視線。
潘晉見他倆眼底只有彼此,似乎完全忘了這裡還有個他,又見到厲寰喜孜孜的穿著華緹親手縫製的衣袍,他越看越氣惱。
念頭一轉,他隨即開口喚了聲,「華緹。」
聽見潘晉的叫喚聲,華緹立即轉過頭看向他,「什麼事?」
只見他忽然靠近,唇就這麼貼上了她的,一瞬間,她的腦海中一片空白,什麼也無法思索。
看到眼前的情況,厲寰更為震驚,整個人就這麼僵在原地,張大了嘴,一句話出說不出口。
那傢伙……他在對她做什麼?
下一刻,華緹用力推開潘晉。「你這是做什麼?」她怒不可遏的瞪著他,並以衣袖拭著嘴唇。
「抱歉,我只是一時情不自禁。」潘晉故作一臉歉疚。
「為什麼……你要這麼做?」華緹氣紅了眼,轉過頭,瞧見厲寰瞪大眼,張大嘴,一臉難以置信的模樣,突然之間,她覺得自己沒有辦法再待在他面前,於是立即站起身奔離廳堂,離開厲宅。
厲寰仍舊一臉呆愣,只能眼睜睜看著她離開。
「我也該離開了。」潘晉臉上帶著笑,站起身就要往外走去。
「你給我等一下!」厲寰終於回過神來,箭步向前,一把揪住他的衣襟,「該死的!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為什麼?那還用說,因為我喜歡她啊!」潘晉說得再理所當然不過,壓根不畏懼他。
「什麼?」厲寰瞪大了眼。
「哼,你以為就只有你喜歡她嗎?」潘晉用力揮開他的手,「我和她可是從小一塊兒長大的青梅竹馬,而你不過是個突然出現的傢伙,說名聲沒有名聲,說地位沒有地位,不過只是有一些臭錢罷了,財大氣粗,有什麼了不起?」
「你……」厲寰怒瞪著他,卻是無言以對。
「若你真那麼在乎她,就別和她在一起,以免弄臭了她的名聲。」語畢,潘晉逕自轉身離開。
厲寰獨自一人站於在廳堂裡,覺得整顆心彷彿被人緊緊揪著,疼得難受。
財大氣粗……弄臭了她的名聲……他有生以來頭一次喜歡上一個女人,但是,他卻是最配不上她的男人。
******
玉宇無塵,銀河瀉影,一輪皓月高懸天際。
華府的廂房內燃著燈火,華緹坐於窗邊,斜倚窗台,凝眸沉思。
今天所發生的事令她心煩意亂,更是不滿潘晉竟當著厲寰的面親吻她,讓她實在無顏面對厲寰。
當時他那震驚、訝異、不信的神情,一直盤據在她腦海裡,怎麼也揮之不去。
事情……怎會變得如此呢?
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一顆心更是悶疼得難受。
這時大門被人由外拍打著,「華二小姐!華二小姐,妳在家嗎?」
華緹用力眨去眼底的淚光,站起身離開廂房,朝大門走去。
她隔著緊鎖著大門問道:「請問是哪一位?」
「我是厲宅的總管李良。」
華緹眨著眼,神情詫異,「這麼晚了,你有何事?」
「實不相瞞,我家主子自從妳離開後便一直飲酒,咱們問他怎麼了,他也不肯說,只是不斷喝著酒,醉了也不停下。他口中一直叫喚著妳,所以我自作主張,想請妳過去看看他。」
華緹咬咬唇,又想起今兒個的事,「我……過去真的好嗎?」
「華二小姐,我在厲宅做了二十年總管,爺更是我從小看到大的,我從沒見過他對哪個女子這麼在乎,就只有妳才有辦法牽動他的心。他雖然老是口出惡言,但那是為了保護自己才會這麼做,從來沒傷害過任何人,而此刻,他最想見到的人就只有妳啊!」
聽到李良最後這句話,華緹立即開口:「請你稍待一下。」
接著,她轉身奔入房內,取出一件外袍穿上,吹熄燭火,拿著鑰匙往大門走去,將緊鎖著的大門打開。
「李總管,他的情況真的很糟?」
「糟透了!」李良搖頭歎氣。
一進入廳堂,只見厲寰趴在桌上,手中還握著酒壺。
「華緹……華緹……」他口中不停喚著她的名字。
看見他這模樣,華緹心裡十分不捨,步向前,伸手取過他手中酒壺,不讓他再繼續喝下去,隨後轉身看向李良,「幫我一同攙扶他回廂房休息吧。」
李良立即向前與她一同扶著喝醉的厲寰朝廂房走去。
讓厲寰躺於床鋪上後,華緹又請李良差人拿來一桶水及一塊乾淨的布巾。
之後,她將布巾沾濕,擰乾,動作輕柔的為厲寰拭淨臉龐。
李良見此情景,微微一笑,便示意身後的僕役一同離開,並將門扉掩上。
恍惚間,厲寰睜開雙眸,看著坐於床畔的華緹,「妳……」
「你沒事吧?」她微笑輕問。
「妳……這是夢嗎?」厲寰低啞著聲音問。他覺得喉嚨好干、好痛,渾身更是燥熱難受。
「是不是夢,你摸一下就知道啦。」華緹伸出柔荑,輕輕握起他厚實的大手,讓他的手輕撫上她的臉頰。
掌心傳來屬於她的溫熱,讓厲寰愣住了,原本混亂的腦子立即清醒過來,「妳……是真的……妳怎麼會在這裡?」
「是李總管拜託我前來的,因為他頭一回見到你不停喝酒,十分擔心。」華緹眼底充滿關懷,「你究竟是怎麼了?為什麼要一直喝酒呢?而且口中還喚著我的名字。」
一聽到她這麼問,厲寰神情驟變,隨即撒開臉,收回手,不再看她,一顆心更開始煩躁起來。「沒事……」
可惡,為什麼潘晉吻她的情景一直繚繞心頭,就算他喝了千杯的酒,仍然無法將那一幕忘卻?
該死、該死、該死!
「別騙我,你這模樣哪一點看來像是沒事?」華緹擰緊眉瞪著他。
為什麼他什麼話都不跟她說?為什麼他明明就在她面前,她卻覺得兩人之間的距離極為遙遠?
她不喜歡這樣,她討厭這樣的感覺。
「妳少囉唆。」厲寰忍不住低吼。
只要一看到她,就會讓他想起她被潘晉親吻的情景,此刻他心情欠佳,她最好少來惹他。
「你……」華緹被他這麼一吼,心裡真是又氣又難過,眼眶跟著泛紅,淚水盈眶。
她因為關心他才特地過來,沒想到反被他怒罵……早知道她就不來了。
潘晉和華緹的唇緊緊相貼的情景在厲寰的腦海裡越發清楚,令他快要崩潰,快要發狂,最後他忍不住大吼,「啊!」
華緹伸出手,本想輕觸厲寰的手臂,但是她的手才一伸出來,就被他緊握住,見他正轉過頭瞪著她。
「厲寰,你……」他的眼神好駭人,好可怕。她心一悸,只能愣在那兒。
「該死,為什麼妳要來?為什麼妳又要讓我想起妳和那傢伙親吻的情景?妳可知道我有多訝異、多憤怒,可是卻什麼也不能做!」厲寰惡狠狠的瞪著她,沉聲低吼著。
「我……我……」華緹腦海中一片空白,完全不曉得自己該說什麼才好。
厲寰的力道極大,將她的手腕握得發疼,可是她不敢叫喊出聲,就怕又會激怒他。
驀地,厲寰坐起身,伸出長臂,大手捧住她的後腦勺,銳利的黑眸緊瞅向她艷紅的櫻唇,隨即傾身向前。
華緹還來不及反應。雙唇就這麼被他強行吻住。
他的唇帶著苦澀的酒味,十分熾熱,不禁令她暈眩,無法反抗,也不願反抗。
她嫣紅的唇瓣是如此柔軟,如此令人迷戀,厲寰吻著她的唇,再以舌尖強行竄入她口中,恣意與她的粉嫩小舌緊緊纏繞。
該死,他可以感覺到自己的下半身開始有了反應,僅存的理智告訴他不該再繼續,於是連忙往後退去,結束這一吻。
「妳……為什麼不反抗?」他喘著氣問。
華緹的雙唇被他吻得有些紅腫,粉嫩雙頰泛起誘人的瑰麗,凝視著他的神情帶著一抹嬌羞。
「我……我為什麼要反抗呢?」她輕喘著氣,低聲細語。
「什麼?」厲寰愣住。
「我……喜歡你啊。」華緹伸出雙手,輕輕捧著他俊逸的臉龐,迎著他的視線,主動吻上他的唇。
她的動作令厲寰著實傻眼,完全不曉得該作何反應。
她說她喜歡他?這是真的嗎?他可有聽錯?而她現在又在做什麼?天,她要命的正在吻他!
他僅存的些許理智因為她這一吻而完全消散,最後,他再也無法壓抑,伸出手褪去她身上的衣袍、羅裙,直至全裸。
未著寸縷的華緹神情嬌羞的看著他,「那個……你……喝醉了吧?」嘴上雖是這麼問,但是她卻沒有任何反抗。
聞言,厲寰不禁笑了,緩緩傾身向前,在她耳畔輕語,「是的,我醉了,早就為妳而醉,不願醒來。」
華緹羞怯的朝他一笑,雪白的皓腕摟著他的後頸,並再次主動吻上他的唇,讓兩人之間的距離縮短。
她喜歡他,真的好喜歡他,而且,她也同樣沉醉在他的溫柔體貼裡,不願醒來……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17 00:11:19
第七章
東方的天空微曦初現。
厲寰緩緩睜開雙眸,只見一道柔軟嬌軀正躺臥在他面前,他先是一愣,隨即瞪大雙眸。
彷彿感覺到他的注視,華緹跟著睜開眼,面帶微笑直瞅著他的眼,柔聲說道:「你醒啦。」
「妳……我……我們昨晚真的……」
「是啊,你可千萬別告訴我,你已經忘了昨夜的事。」華緹笑著輕語。
「我當然沒忘……」厲寰猛搖頭。
昨晚的事他怎麼可能忘記?她曼妙的胴體,身上每一寸肌膚細滑的觸感,他都記得一清二楚,說什麼都不可能忘懷。
「那你又為何那麼訝異?」
「那是因為……」
「因為什麼?」華緹伸出小手輕撫著他的臉龐,撫上他下顎新生的胡碴,喜歡這有些扎手的感覺。
厲寰一把握住她的手,一向銳利的雙眸顯得柔和,並蘊藏著千萬柔情,以低沉的嗓音說道:「我怕這只是一場夢。」
「我就在你面前,而你正握著我的手,這一切還不夠真實嗎?」華緹朝他綻出一抹笑。
「呃,也對。」厲寰輕輕點頭。
是啊,這一切再真實不過,她就在他房裡,他倆正全身赤裸的躺在他的床鋪上。他倆並未成親,卻有了夫妻之實……這麼一想,他直瞅向她的眼,可是又不知該如何把話問出口。
「你怎麼了?」見他似乎欲言又止,她主動問道。
「那個……昨晚我可有弄疼妳?」他眼底有著擔憂,真的怕他這個粗人會傷了她。
紅霞立即佈滿華緹的雙頰,她輕輕搖頭,小聲回答,「沒有……你對我極為溫柔……」
昨夜的事,她記得很清楚,他每個動作都極為溫柔,視她為易碎的寶物般呵護、疼惜著。
天,一想起昨夜他倆不斷吻著彼此,緊密的結合在一起,她整張俏臉都漲紅了。
「妳怎麼了?」厲寰擔心的問。她怎麼一下子臉就變得這麼紅?究竟是發生什麼事了?
「我……我沒事,只是想起昨晚的事情罷了……」她以極細微的嗓音回答,一雙眸子更是不敢再看他。
雖說昨晚算是她主動勾引他的,但是此刻回想起來仍令她尷尬不已,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即使她說得再小聲,此刻與她極為靠近的厲寰仍舊聽見了,他的臉也立即泛紅。
「那……我先離開,等會兒妳再到廳堂,咱們一起用早膳。」
「嗯。」華緹輕輕點頭,瞧見他赤裸的健壯身軀正步下床,連忙拉起身上所蓋的薄被,不好意思再看他。
她的心跳得極快,呼吸變得紊亂。
她是知道他生得高壯挺拔,但從沒想過,原來褪去衣袍後的他看來更為健壯,全身上下沒有一絲多餘的贅肉,完美無缺。
厲寰連忙將散落一地的衣服穿上,再將她的衣裙拾起,置於床鋪上,等會兒好讓她方便穿著,隨即轉身步出廂房。
聽見房門關上的聲音,華緹才將蓋著頭的薄被拉下。看著擱在床上的衣裙,她唇邊不禁綻出一抹笑。他真的很溫柔又體貼啊!
穿上了衣裙,將長髮梳理一番,綁成辮子,她這才步出廂房,朝廳堂走去。
當華緹來到廳堂,只見厲寰正坐於桌前,瞪著桌面發呆。
「你怎麼了?」她走到他身旁,柔聲輕問。
一聽見她輕柔的嗓音,厲寰立即回過神,抬起頭看著她,「那個……我們……」
「嗯?」
「我只是在想……那個……」該死,他究竟在搞什麼啊?為什麼連一句「嫁給我好嗎」都說不出口?
「你想對我說什麼呢?」華緹看著他這副侷促緊張的模樣,不禁笑了。
看見她絕美的笑容,厲寰整顆心飄飄然,頓時之間腦海中空白一片,只能和她一起笑。
這時,李良與一名男僕端來熱粥及各式各樣的小菜,放於桌上。
「請用膳。」
「謝謝你們。」她笑著向他們道謝。
「華二小姐別客氣,快吃吧!粥冷了就不好吃了。」李良笑著說道。他想,去世多年的老爺和夫人在黃泉下應該不會再擔憂,因為宅裡終子要有個女主人了。
「嗯。」華緹端起了碗,開始吃著熱騰騰的粥,卻見厲寰仍對著她傻笑。「你別光看著我,快用膳啊!」
「喔。好。」厲寰這才端起碗,默默吃著粥。
啊……這種感覺真好,和她一起迎接早晨的到來,和她一起吃著熱騰騰的早膳。人生真幸福!
「來,多吃點菜。」華緹夾了些青菜放入他碗中。
「呃……謝謝。」厲寰突然之間因為感動而好想哭。她替他夾菜呢,這一切實在是太美好了!
待兩人吃完早膳,厲寰望著她。道:「妳要回去了嗎?」他好捨不得,真的好捨不得她就這麼回去啊!
「嗯,我得回去了,沒理由一直待在你這裡啊!」華緹笑著說道,不過,她嘴上雖是這麼說,心底卻有著強烈的不捨。
她不想離開他身邊,可是她又還沒嫁給他,如果一直待在他家裡,天曉得城裡的人們又會怎麼說他們了。
「那我送妳回去。」
「嗯。」她輕輕點頭。
厲寰伸手輕扶著她站起身,再握住她的手,讓兩人十指緊緊相扣,掌間沒有任何空隙,一同走出大門,朝華府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兩人並沒有交談,然而厲寰的心底卻不斷想著該如何開口向她求婚。
昨夜我們已經有了夫妻之實,妳得嫁給我才行……不行,這麼說太過蠻橫霸道了。
拜託,我的人生中已經不能沒有妳,若是妳不在我身邊,我真不知要怎麼活下去,請妳務必嫁給我……不行,這樣太噁心,連他自己光是想都渾身冒起雞皮疙瘩。
天,他究竟該怎麼辦才好?他腦子裡已經一片混亂了,究竟該怎麼開口向她求婚啊?
他萬萬沒想到,當初向他逼婚卻被他拒絕了的女人,如今卻換成他硬著頭皮、絞盡腦汁向她求婚,他不得不說,上蒼真的很會捉弄人啊!
最後,兩人來到華宅大門前。華緹取出鑰匙打開了緊鎖著的大門,準備進入宅裡時,手腕卻被厲寰一把握住,她轉過頭,卻瞧見他正以前所未見的認真且嚴肅的神情凝視著她。
「華緹……」
「嗯?」迎視著他專注的視線,華緹幾乎聽見自己紊亂的心跳。他打算對她說什麼呢?她心裡充滿期待。
「嫁給我,好嗎?」厲寰直接把內心想說的話說出口,沒有任何修飾,也沒有任何花言巧語,只有他的一片真心。
他是個男子漢,既然她已是他的人,他就會負責到底,盡快娶她進門,絕不會讓她受半點委屈。
「你……」
「我知道,之前我請妳收回賭約,不願娶妳為妻,但我現在是認真的,想與妳共度一生。」
華緹凝視著他。他的神情是如此嚴肅,眼神是如此認真,他的大手更是灼燙了她的心。
「嗯,我願意。」她朝他綻出一抹笑,輕輕點頭。
雖然人們說他是城裡的惡霸,小孩若是哭鬧不停,一見了他馬上就變得乖巧聽話,比什麼鬼神都還要駭人,但她卻沒有看到他任何缺點,眼裡只有瞧見他的溫柔與體貼。
厲寰一愣,難以置信的瞪大雙眸,「妳……願意?」
「是啊,我都已經是你的人了,如果不嫁給你,還能嫁給誰呢?」華緹忽然想到一事,褪下手腕上的一隻玉環,輕放在他的大掌中。
「這是……」
「這是給你的定情之物。」華緹羞紅了俏顏,「你可得盡快安排娶親的事宜。」
「一定、一定!」厲寰用力點頭。
「那你快些回去準備吧。」華緹催促道。
獨自一人守著這座偌大宅第的許久,她需要有個人陪伴,有個可以依靠的肩膀,而他,是她唯一的選擇。
「好,妳等我的好消息!」厲寰臉上帶著笑,轉身快步離開。
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成親,究竟該準備些什麼?對了,可以問李良,他必定知曉。
此刻的厲寰早已樂得像要飛上天,沒注意到轉角有人走來,就這麼與對方直接撞上。
對方本想破口大罵,定眼一瞧竟是厲寰,嚇得直打哆嗦,卻怎麼也沒料到,厲寰竟開口問他,「你沒事吧?」
「沒……沒事。」
「沒事就好,真是對不住,我沒注意到你走來。」
「沒……沒關係。」
「那我先走一步,若有問題再來找我。」語畢,厲寰立即往前奔去,迫不及待的想盡快回家。
那名男子眼睜睜看著厲寰高大挺拔的身影離開,心頭滿足納悶。那真是鬼見愁的厲寰嗎?活像是變了個人啊!
這時,一道身影走向華府,伸手拍打著緊掩著的大門。
「來了。」門屝後方傳來華緹的輕柔嗓音。
然而,當她一打開門,瞧見站於外頭的身影時,立即擰起蛾眉。
「怎麼,不開心見到我?」潘晉微笑看著她。
「你來做什麼?」華緹沒好氣地問。
「當然是來找妳,並邀妳一塊兒去賞花。」
「抱歉,我不想去。J華緹可沒忘了他當著厲寰的面強行吻她一事。
「妳……似乎不太想見到我?」潘晉試探地問。
「嗯。」華緹輕輕點頭,「是不太想見到你,因為你讓我有些不好的回憶。」她都這麼說了,他該知難而退。
潘晉怎會不知她所指的是何事,立即解釋道:「但我也說了,當時是一時的情不自禁。」
「哼,一時情不自禁,就能當著厲寰的面對我做出這樣的事嗎?」她又氣又惱。
「華緹,我喜歡妳。」潘晉深情款款的凝視著她。
華緹一愣,之後立即回過神,輕歎口氣,「但我對你並沒有男女之情,最多只有友誼。」她知道潘晉是喜歡她的,但她只將他視為兄長,所以一直裝作不知情,事到如今,她非得和他把話說清楚才行,以免日後又產生一些不必要的誤會。
「但是……」
「我和你之間已經沒有什麼話好說的了,因為我不希望你和我交談的情景被他人瞧見,輾轉傳入我未婚夫耳中,又讓他擔憂。請你離開吧。」
「妳未婚夫?」潘晉瞪大雙眸,難以接受所聽到的話。她何時有了未婚夫?他怎會不知道此事?對方又是誰?
「那人你也認得的。」她淡淡地說。
「難不成是……厲寰?」
「嗯。」一想起厲寰,華緹的神情立即變得愉悅,且充滿幸福的光彩,唇邊更揚起一抹甜笑。
「什麼?妳真要嫁給他?不好吧!他是個沒教養的粗人,滿口粗話,舉止又粗暴,壓根配不上妳。」
「我並不覺得他是你口中所說的那種粗暴不堪的人,倒覺得他是個難得的好男人。」
「我知道他剃了鬍子後和以前大不相同,但妳千萬別被他的外表騙了,像他那種開賭坊的人哪一點好啊?」潘晉說什麼都不能讓她嫁給厲寰,絕對不能。
「你如果肯用【心】和他交友,定會像我一般只看得見他的好。」華緹不禁想起昨夜的事,雙頰泛起瑰紅,神情更為嬌羞。
看見她這模樣,潘晉一愣,「妳……妳該不會跟他……」她的改變,任何人都看得出來,她變得更美,更有女人味了,而竟然是那個傢伙改變了她。
潘晉又氣又惱,為何讓她改變的人並不是他,而是那個財大氣粗的傢伙?他恨不得馬上提把刀去殺了厲寰。
「反正我就是嫁定他了,請你以後別再來找我了。」語畢,華緹便要當著他的面將大門關上。
然而潘晉的動作快了她一步,手撐著門板,不讓她將門關上。
「你想做什麼?」華緹瞪著他。
「我只是想勸妳最好三思。」潘晉開始在腦海中思索著,該怎麼做才能讓她不嫁給那傢伙。
「別再說了,我非他不嫁。」
「喔?如果他將來又娶了妾呢?」
一愣,華緹著實沒想到此事。「不……他不會的。」雖這麼說,她的眼底卻閃過一絲猶豫與不安。
「真的不會嗎?妳可別忘了,妳正是妾室所生,妳的父親就娶了一妻一妾。」潘晉逼得她不得不面對這個事實。
「我……」她無言以對。
「天底下的男人還不都是一個樣,妳最好想清楚點,他究竟是不是因為妳去世的父親所留下的大筆遺產而接近妳?他又是否會在娶妳之後又娶其它女子為妾?」
「不……不會的,我相信他。」華緹對潘晉這麼說,更是說給自己聽,要自己對厲寰更有信心。
「莫說我沒有警告過妳,以後咱們就等著瞧吧!」語畢,潘晉充滿深意的看了她一眼,便轉身離開。
看著潘晉的背影遠去,華緹原本平靜的心泛起了不安的漣漪。
這世上,男人三妻四妾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只要有錢,別說三妻四妾,要娶個五妻六妾都行。
但她卻怎麼也不願見到這種情況發生,貪婪的只想獨佔厲寰一人,屬於他的好更只許她一人知曉,不願他人覬覦。
她怕,真的好怕,怕厲寰的愛會分給另一名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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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後,厲寰立即請李良著手準備成親的事宜,至於他則在房裡翻箱倒篋。
只是,他找了又找,翻了又翻,就是找不到有什麼東西能送給華緹作為定情之物,讓他極為苦惱。
李良走進他房裡,見到此情景,不禁愣住,「爺,您這是打算做什麼?」
坐在地上的厲寰重重歎了口氣,看著散落一地的物品,神情甚為苦惱,「我不曉得該拿什麼給華緹作為定情之物。」她給了他一隻玉環,他又怎能什麼都不給她呢?
「這樣啊!」李良笑瞇了眼,沒想到主子還挺有心的。他思索了會兒,道:「對了,您可以去老爺和夫人的房裡找找,我記得以前老爺曾送給夫人一隻龍鳳金戒,您可以將那隻金戒贈與華二小姐作為定情之物。」
「有這種事你怎麼不早說!」厲寰旋即站起身奔出廂房,朝東側的另一間廂房走去。
打開了過去父母所住的廂房,看著以前的物品仍置於原位,厲寰想起了以前爹娘仍在世的情景。他輕輕歎了口氣,走到梳妝台前,打開娘親的一隻雕花木篋,裡頭放著爹過去買給娘的珠寶首飾。
爹生前與娘極為恩愛,更不曾多看娘以外的女人一眼,認定她就是他今生今世唯一的伴侶,雖說以前他們父子倆常起爭執,但他倒挺欣賞爹這一點的。
以前他會認為女人是麻煩的東西,動不動就哭、使性子,還要男人做牛做馬,但此刻他已經不會再這麼想了。
厲寰取出置於雕花木篋最下方的一個小巧鈿盒,打了開來,只見一隻雕工精美的龍鳳金戒置於其中。
腦海裡再次浮現華緹那絕美的容顏和甜美的笑靨,他將鈿盒蓋上,握於掌中,轉身朝外頭走去。
李良見狀,連忙問道:「爺,您要去哪裡?」
「去找她。」他頭也不回的說道。
見他那副急著去見華緹的模樣,李良不禁笑了,希望主子能盡快並且順利的將未來的少夫人娶進門。
******
厲寰三步並作兩步,飛快的來到華府,急急地敲門。
好一會兒後,自門後傳來一道細微的腳步聲,「是哪一位?」
「是我,厲寰。」
聽見他的嗓音,華緹這才打開大門,看著站於外頭正喘著氣的厲寰,「你怎麼又過來了?」
「這個……給妳……」他直喘著,伸出手將緊握在掌中的一隻鈿盒遞向前。
華緹帶著滿心的疑惑收下,打開那只精緻的鈿盒,只見一隻龍鳳金戒置於其中。
「這是……」她眼裡有著訝異。
「是我爹生前送給我娘的,我拿來送給妳作為定情之物。」
「這麼貴重的東西要送給我……這樣好嗎?」她抬起頭凝視著他。
「噯,沒什麼好不好的,反正他們都死了好幾年,那些東西擱在那裡也是擱著,一點用處也沒有,能給妳作為定情之物正好,讓他人別來覬覦妳。」他向來心直口快,想到什麼就說什麼,更不覺得自己有哪句話不恰當。
華緹手中緊握著那只鈿盒,凝視著他的絕美雙眸裡有著不安和擔憂。她輕啟紅唇,卻欲言又止。
「妳怎麼了?」任何有長眼的人都能看出她的不對勁。
「以後你是否會三妻四妾?」潘晉的那些話不停在她腦海裡迴響著,怎麼也揮之不去。
「啊?」厲寰愣住,「妳怎麼會這麼想?」
「我只不過是不希望和其它女人一起分享同一個男人罷了。」她神情哀怨,緩緩地道。
她是妾室所生,雖說大娘從未與她娘交惡,但這是僅是他們華家的情況,其它人的情況又是如何,誰也不得而知……而她不願更不肯見到厲寰和別的女人在一起,生怕自己最後會成了個惹人厭的妒婦。
「妳想太多了。」厲寰擰緊劍眉,「我們相處的這段日子以來,妳可曾見過我多看別的女人一眼?」
華緹思索了會兒,輕輕搖頭,「沒有。」
上巳節那日他們一道外出,街上和城郊有著無數年輕貌美的女子,但他的視線始終在她身上,未曾看過其它女人一眼。
「那我再問妳,可曾聽過我去逛窯子或是與哪個女子親近?」
華緹再度搖頭,「從來沒有。」確實,她從來沒聽過有關於他的風花雪月。
「那不就對了?我又不喜歡女人,怎麼可能沒事娶三妻四妾來煩死自己?我只要有妳一人就夠了!」厲寰煩躁的撫著發。
真是要命,她怎會擔心他是個風流男人?他這麼不值得她信賴嗎?
見他如此懊惱,華緹不禁笑了。
「妳還笑得出來?我可是快被妳給氣死了!」厲寰瞪了她一眼,但眼底仍蘊著對她的深情愛意。
「是啊,我都差點忘了,之前我還誤會過你是否有斷袖之癖。」
「我沒有!我都跟妳說過了,我是個再正常不過的男人,昨兒個夜裡妳不也見識到了?」厲寰低喊。
又說他有斷袖之癖,這對男人而言可是極大的污辱啊!
聞言,華緹羞紅了雙頰,低頭不語。
是啊,昨晚的事她可不會忘記,他是個男人,貨真價實的男人,令她全身酥軟無力的大男人。
見她這模樣,厲寰這才意識到自己似乎說了不太恰當的話,臉上不禁有些羞赧,「呃……那個……」
「嗯?」她抬起頭來。
「放心啦……我會盡快娶妳進門,更只會娶妳一人為妻……絕對不會再娶其它女人來讓妳難過。」他話說得有些支吾,但字字句句都有著他的真心,絕無半點虛假。
凝視著他好一會兒,華緹輕輕點頭,「我相信你。」她真傻,不該對他存有懷疑的。
「妳收下了這只龍鳳金戒後,就是我的人了,不許讓那傢伙再靠近妳或是吻妳,明白嗎?」
「那傢伙?」華緹故意裝傻。
「就是潘晉啊!」如果可以,他真不想說出那傢伙的名字,穢氣啊!
「呵,我知道啦!」華緹笑著傾身向前,踮起腳尖,主動在他下顎印下一吻,「我會盡量離他遠些,你大可放心,我的夫婿也只會是你一人。」
她的主動和承諾讓厲寰又感動又心動,一把將她擁入懷中,「怎麼辦?我好想現在就將妳娶進門。」他一刻也不願與她分開,只想時時刻刻都見到她,伴在她身旁。
華緹偎在他懷裡,聽著他那沉穩的心跳聲,感受著他的體溫,覺得自己好幸福。
這時,住在對面的一名婦人正巧從街上回來,一瞧見他們兩人在大門口相擁,連忙跑去跟住在隔壁的婦人說這件事。
她們就這麼站在對面,朝他們指指點點。「真是不知羞,一大早就這麼摟摟抱抱。」
「可不是,我看她啊,以後是嫁不出去了。」
「是啊,誰敢娶這樣的不知檢點的女人啊?」
聞言,厲寰立即轉過頭,怒瞪著她們,「誰說沒人敢娶她?我不是人嗎?警告妳們,以後可不許再說我妻子的壞話,否則我見一個就拔一個人的舌頭,聽見沒?」
那兩名婦人一聽,立即嚇得各自奔回家裡。
方才在街上究竟是聽誰說厲寰轉了性,變得溫和又有禮啊?根本是瞎說的渾話!往後她們還是最好少在他面前嚼舌根,以免真會沒了舌頭。
厲寰這才轉過頭,看著懷裡的華緹,「妳不能直接住到我家去嗎?」煩啊,他真是受夠了這些三姑六婆。
「那可不行,我必須依循三書六禮,在家裡等你來迎娶。」華緹朝他展露絕美的笑容。
「真是麻煩……那些古人是沒事幹嗎?何必搞出什麼三書六禮來?真是折騰人。」厲寰咕噥著抱怨了幾句。
他向來最討厭麻煩事,但是為了風光娶她進門,不管有多麻煩,他都會逐一為她辦到。
他這委屈的摸樣讓華緹不禁笑了。
一見到她的笑容,厲寰先往左右和身後看去,確定沒有人觀看,這才俯下身在她唇上印下一吻。「等我,我會盡快來娶妳。」
「嗯。」華緹羞紅雙頰,甜甜一笑。
「那我先走了。」厲寰不捨的回頭看了她一眼。
「嗯,小心慢走。」華緹目送他挺拔的身影離開,這才將門關上,看著掌中的那只精美鈿盒,唇畔再度勾起一抹笑。
她從來不知道,原來喜歡上一個人的感覺會是如此美好,而她已迫不及待欲成為他的妻子。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17 00:11:36
第八章
「聽說了沒?厲寰即將迎娶華緹呢!」
「啥?他們之前不是說要成親了,怎麼還沒結成親啊?」
「上回是華二小姐賭贏了厲寰,逼他要娶她為妻,而今兒個是厲寰主動說要娶她。」
「什麼跟什麼啊?我都被搞混了。」
「就是說啊,一下子說要成親,後來又不成親了,現在又要成親,他們究竟在搞什麼鬼啊?」
「誰曉得,說不定這是厲寰使的計。」
「怎麼說?」
「現在全城的人都知道他和華二小姐之間的關係可說是撲朔迷離啊,如此一來,咱們就會更想弄清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因為好奇而常去他開的飯館、酒肆和賭坊,這樣他不就賺進了大筆銀兩?」
「喲,你不說,我還真沒想到這一點。」
「是啊,看來咱們可得對厲寰徹底改觀了。」
「既然你們都知道這是厲寰使的計,那你們還去不去他的飯館、酒肆和賭坊?」
「去,當然去,怎麼不去?」
「就是說啊,我到現在都還沒瞧見剃了鬍子的厲寰呢!」
「我見過一次,真是判若兩人啊!」
「當真?」
「他變成啥模樣了?」
剎那間,開口說見過厲寰的那名男子紛紛被眾人包圍,不停追問著他有關厲寰的事。
華宅裡,華緹坐於庭院的石椅上,看著眼前的這座偌大的宅第。
過去一家人和樂相處的情景又浮現腦海。
爹、娘,大娘、姊姊……他們再也下會回來了,又有誰會料想得到,原是名門的華家竟會落得只剩下她一人的哀戚下場?
原本她總是任由哀傷啃蝕著她,任由悲痛佔據她的心,但是,如今她心底已有了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帶給她溫暖,讓她不再哀傷。
她下定了決心,要與過去的悲傷揮手道別,要面帶微笑迎接她與厲寰的美好未來。
這時,門扉傳來輕敲聲,華緹以為是厲寰前來,臉上立即揚起笑意,前去開門,可是,當大門一打開,她瞧見了站在外頭的人影時,笑容立即隱去。
「是你!我不是說過了,不想再見到你?」她冷冷地道,就要將大門關上。
「等等,我些話要告訴妳。」潘晉一手撐著門板,不讓她將門關上。
「我和你無話可說,快放手。」
「妳不聽我說,往後若是吃了虧,可千萬別怪我沒警告過妳。」潘晉神情嚴肅地道。
看著他,華緹眼裡有著遲疑,最後才緩緩開口:「你究竟有什話要對我說?」她索性聽聽他又打算對她說什麼好了。
「今下兒個我瞧見厲寰與一名女子走在街上,他倆有說有笑,而那名女子的小手還緊勾著他的手臂。」
「胡說!」她滿臉不信。
「我可沒胡說。」潘晉笑著搖頭,「我勸妳可千萬別被他的花言巧語騙了。」
「他從來沒有對我說過半句花言巧語,他只給我最真摯的承諾。」華緹怒目瞪向潘晉。
「哈,誰不會發誓?誰不會指著皇天賭咒?發個誓不過像秋風過耳,誰會記在心頭?」
「夠了,你別老是在我面前說他的壞話,我不想聽。」
「不聽就算了,但妳最好多留心啊!這可不是我一個人這麼說,厲寰剃了鬍子後,相貌可真俊,不少女人一見了他便深受吸引,更有人想盡辦法想嫁給他呢!」
華緹緊咬著唇,神情擔憂,心裡極為難過。這會是真的嗎?
見她似乎動搖了,潘晉隨即說下去,「他雖沒什麼教養,但人生得俊,家產又多,時局又是如此混亂,誰還在意其它的事?只要男人有錢有勢,誰不想馬上嫁過去?」
「你……你走!我不想再聽你說這些。」她用力推開他。
「好好好,我走便是,但往後可別後悔沒聽我的勸啊!」潘晉這才轉身離開。
看著他的背影,華緹咬咬唇,沉思了會兒,這才將大門鎖上,往街上走去。
來到人潮擁擠的大街上,她四處張望著,但是放眼望去全是人,又怎會知道厲寰身在何處呢?她竟只因為潘晉所說的話而顯得如此衝動,是否太過愚蠢了?
這時,一道男聲喚住了她欲離開的腳步。「華二小姐?」
她連忙轉過頭,只見喚她的人正是李良。
「李總管。」
「華二小姐今兒個怎會來街上?是來添購物品?」
「不……不是的……我只是想……」華緹說起話來支支吾吾,一雙眼更不曉得該往哪裡瞧。
「想見厲爺?」李良怎會看不出她的心事?
「嗯……」她只得輕輕點頭。
「那麼請隨我來。」李良笑著說道。
華緹跟在他身後,最後來到「無酒不醉」酒肆。
之後,在夥計的帶領下,她來到位於二樓的一問包廂。
「厲爺。」夥計將未掩上的門推開,道:「華二小姐找您。」語畢,便轉身下樓,不打擾他們。
厲寰一聽說她來了,連忙轉頭往門扉看去,一見到她的容顏,立即笑了開來。
「妳怎麼來了?快,來這邊坐。」他伸手拍著身旁的木凳。
華緹往裡頭看去,只見厲寰正坐於方桌前,而他對面則坐了一名身著紅衣的老婦人。
「喔,這位就是你要娶的華家二小姐啊!」老婦人將她從頭到腳看了一回,笑瞇了眼,「嗯,選得好、選得好,你還真有眼光!」
厲寰傻笑著,顯得很不好意思。只能說是上蒼眷顧他,才能讓他遇見了她,而她也同樣傾心於他。
華緹眨著眼,對眼前的情況感到不解,「您是……」
「我啊,我是祈城的第一媒婆,王婆,今兒個我正是來與厲爺談納采的事。」
納采為六禮之首,男方向女方求婚,請媒人說媒,女方同意後,再收納男方送來的訂婚禮,謂之納采。
一聽,華緹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她輕移蓮足往厲寰走去,在他身旁的木凳坐下。
厲寰一見到她來,原本的煩躁早已煙消雲散,「妳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是李總管帶我來的,只是我不知道你正與王婆談這些事……我是否打擾你們了?」
「怎麼會打擾呢?妳想太多了,我還巴不得能早點見到妳呢!」厲寰臉上滿是笑,任誰都看得出來,他是真心想見到她。
華緹看著他,眼底有抹猶豫。
「妳怎麼了?」他的視線一直在她身上,所以她一有什麼不對勁,他自然很快的發覺。
「你今兒個是否跟一名女子走在街上,有說有笑,而那名女子還緊勾著你的手臂?」雖說她選擇要相信他,但是潘晉所說的話還是令她感到有些介意。
「咦,妳怎麼知道?」厲寰瞪大雙眸,一臉詫異。
「什麼?」華緹一臉難過。難道……潘晉所說的話皆是真的?厲寰除了她以外,還有別的女人?
「對,那名女子正是我啊!」王婆指著自己笑道。
「啊?」華緹訝異的眨了眨眼。
「我這幾天行動不便。還好一路上厲爺讓我搭著他的手臂走路,要不然我還真沒辦法走太遠呢!」
「我是原本想請住在街上的王婆前來我家,但又怕她走不了那麼遠,只得找個最近的地方坐下來,而【無酒不醉】剛好是離她家最近的地方,想不到我們才坐下來沒多久,妳便來了。」
華緹低垂著頭,真對自己感到羞恥。厲寰是這麼好的男人,她怎麼會懷疑他呢?往後不管潘晉再說什麼,她都不會再相信了。」
厲寰看向王婆。「王婆啊,三書六禮實在很麻煩,能不能直接迎娶呀?」
三書是聘書,禮書、迎親書;六禮是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親迎……這麼多瑣碎事,實在煩人。
王婆站起身坐到他身旁,並用力朝他腦袋拍下去,「混帳東西,人家華小姐可是第一次出嫁,自然得風風光光,怎能任你胡鬧?」
「哎喲,我只是說說罷了,幹嘛打人啊?」厲寰伸手輕撫著頭顱。哇,王婆雖行動不便,但是打起人來可是力道十足啊!
見此情景,華緹不禁笑了。
一見她笑,厲寰也跟著笑瞇了眼。沒辦法,他就是喜歡看見她的笑容,就是喜歡對著她笑。
王婆看著眼前這兩個年輕人,不得不說,愛情果然是這世間最神奇的東西,竟然能將那個脾氣暴躁的厲寰變成了個愛笑的傻子,而她閱人無數,知道往後他們倆定能恩恩愛愛的攜手度過一生。
「好了,既然華小姐也來了,不如當面問妳,可有什麼要求?」
華提笑著輕輕搖頭,「我沒有什麼要求,只要他肯待我好就好。」
一旁的厲寰聞言,心頭有著滿滿的感動,悄悄地伸出手,在桌面下輕握住她的柔荑。
婚後他定會竭盡所能待她好,絕不會讓她受到半點兒委屈。
華緹笑盈盈地望著他。這才發現他正穿著她之前特地為他縫製的衣袍。她也回握住他的手,眼底有著對他的無限愛意。
她知道,他一定會好好珍惜她。今生今世,她的手只讓他一人牽握。
******
終於談完成親的事宜,待王婆離開後,厲寰送華緹返回家,當他回到自己家門前時已是黃昏時分。
正當他要走進大門時,有人喚住了他。
「等等。」
厲寰轉頭一看,竟是最不想見到的人,於是他沒好氣的問道:「你找我做什麼?我跟你沒話好說。」
潘晉面帶笑容,「別這麼說,雖然我們之前曾有些不愉快,但是今兒個我是誠心前來祝賀。」
「祝賀?」厲寰瞪著他。黃鼠狼來給雞拜年啦?
「是啊,全城的人都知道你正準備迎娶華緹,而我也打算要離開這裡,所以想請你喝幾杯,恭喜你一聲。」
「是嗎……」厲寰猶豫著。
他實在很不想和潘晉一起飲酒,可是潘晉都開口了,若他不去,豈不顯得十分小心眼?
「你不願意?」潘晉笑著問道:「還是你怕會喝不過我?」
「你說什麼?」厲寰怒目瞪著他,「搞清楚,我可是酒肆的老闆,怎麼可能喝不過你?別說笑了。」
「那就與我喝個幾杯吧!」
「喝就喝,誰怕誰?」厲寰下定決心非得讓他瞧瞧,什麼叫作好酒量。
「那好,請隨我來。」
潘晉領著他往前走,最後,兩人來到醉月樓前。
厲寰愣住了,「你要來這裡飲酒?」他怎麼也不願再往前走去。
「怎麼,你沒來過醉月樓?」
厲寰抿緊了唇,不願回答。
醉月樓是名副其實的妓院,會來這裡的人壓根不是為了喝酒,全是為了裡頭的姑娘。
「呵,想不到你竟然沒來過這種地方。」潘晉笑著說道,眼底更有著對他的嘲諷。
「沒來過又怎樣?犯法啊?」厲寰低吼,更厭惡看到他那充滿嘲諷的笑容與眼神。
該死,早知道潘晉是要來這裡飲酒,他就不會答應這邀約了。
「是不犯法。」潘晉聳聳肩,「好了,快進來吧。」
厲寰仍舊站於原地,怎麼也不肯往前走去。
見他這模樣,潘晉笑彎了眼,「喔,原來你真的不敢進來這種地方,還稱得上是男人嗎?」
「我當然是男人!」厲寰義正詞嚴的聲明。
「那就別囉唆了,快進來吧。」潘晉率先進入。
見狀,厲寰只得硬著頭皮尾隨在他身後,走進醉月樓。他決定了,只要跟潘晉喝杯酒,便馬上離開這裡。
數名打扮妖嬈的女子見著潘晉,立即圍了上來,「潘公子,您可終於來了!」
「呵呵,我還特地帶了個人來呢。」
「誰啊?」
「就是他,厲寰。」他將手往身後的厲寰指去。
醉月樓的女子們立即朝他所指的方向看去,瞧見了厲寰後,先是一愣,隨即湊向前。
「你真是厲寰?」
一下子被數名女子團團圍住,厲寰顯得極為不自在,「對,我就是厲寰。」別再靠過來啦!離他遠一點啊!
「之前總是聽大爺們說,你剃了鬍子後活像變了個人,今兒個一見,確實如此啊!」
「厲爺,您沒了落腮鬍後更加俊逸了呢!」
「是啊,厲爺您可真俊,等會兒讓我來伺候您好嗎?」
「厲爺,您可千萬別聽她的,她的服侍男人的技巧比起我來可差得遠了,若是與我共度春宵,往後您就不會再找我以外的女人了。」
「厲爺,我才是醉月樓裡技巧最好的女人,不管是什麼花招我都能配合喲。」
她們滿嘴難以入耳的話,厲寰聽了一肚子火,「好了,都離我遠一點!今兒個我是來與他喝一杯,喝完就走,妳們誰也別想碰我,我也不會碰任何人,因為我已經有心儀的女人了。」華緹之外的女人,他一個也不想碰。
他這如雷的吼聲嚇得所有圍在身旁的女子趕緊散了開去,不敢再待在他身旁,以免惹他氣惱。
潘晉見他這模樣,不禁笑了,「若是讓華緹知道你這麼有定性,她一定會很開心。」
「少囉唆,要喝酒便快點喝。喝完我好走人。」這種地方他一刻也不想多待,巴不得馬上離去。
「是是是。」接著,潘晉問向一旁的老鴇,「綺香呢?」
「來了,就來了。」老鴇連忙轉頭喚道:「綺香,妳在哪兒啊?還不快點過來服侍兩位公子!」
一名身著淺紫羅裙,身材曼妙的美艷女子款款朝潘晉走來,「潘公子,總算又盼到您來啦!」
「今兒個我特地帶厲公子前來飲酒,妳可得好好服侍他。」
「是。」綺香臉上帶著笑,朝厲寰走去,「厲公子,請隨我來。」
厲寰看了眼潘晉與綺香,聽潘晉與女子們的對話,他們似乎相識了好些日子,可見潘晉常來這種地方。
「厲公子?」綺香眨眼望著他。
「別喊我什麼公子,叫我厲爺就好。」厲寰的視線一直盯著潘晉。壓根沒看面前的綺香一眼。
「那麼厲爺請隨我來。」
綺香立即帶領他與潘晉朝裡頭的一間廂房走去,並為他拉開雕花木凳,請他就座。
厲寰冷冷的看了眼她的動作,「不必,我自個兒來就好。」語畢便逕自拉開另一張木凳坐下。
於是,潘晉坐在她所拉出的木凳上,笑著朝她吩咐,「快去拿酒來,我要好好替他慶祝一番。」
「是,這就來。」綺香立即退下。
待她離去後,厲寰一雙銳利的黑眸直瞪著坐於對面的潘晉。「你似乎常來這種地方?」
潘晉不以為意地道:「是又如何?」
「難道你不覺得這麼做對不起華緹?」厲寰再問,瞪著他的銳利雙眸裡有著不滿。
「呵呵……對不起她?怎麼會呢!」潘晉笑彎了眼。「男人在外頭交際應酬是常有的事,何況我又沒娶她,怎會對不起她呢?」
「你……」厲寰怒瞪向他,「你明明說過喜歡她的!」而且,就算與人談生意,也不必來這種地方。
「喜歡又如何?」潘晉聳聳肩,「她又不喜歡我,還打算要嫁給你,不是嗎?」
「這……」厲寰一時無言以對。
「怎麼,沒話說了?」潘晉笑道。
厲寰雙唇緊抿,不打算再多說些什麼。感情這種事本來就是如此,誰也怨不得誰啊。
這時,綺香端著酒壺,面帶笑意回到廂房裡。她為他倆各斟了一杯酒,並將一杯酒端起,輕捧於厲寰面前。
「厲爺,請。」
厲寰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把酒擱在桌上,我自個兒拿就好。」這麼做是盡量避免和她有所接觸。
綺香笑了笑,將手中的那杯酒擱在桌上,並未多說什麼。
「來,我敬你。」潘晉為自己倒了杯酒,然後一飲而盡。
見狀,厲寰便拿起那杯酒,同樣一飲而盡。
只是酒才入喉沒多久,他忽然開始覺得四肢無力,暈頭轉向。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他喝醉了嗎?不可能啊,他不過才喝了一小杯酒而已。
見狀,潘晉收起了笑容,將含在口中的酒吐在地上,冷眼看著逐漸失去意識的厲寰。
「原本應該是我娶華緹為妻,得到華府所有的財產,你卻硬是出現,還奪走了她的心,教我怎能不氣?」
厲寰全身無力的趴在桌上,「你……你究竟是讓我喝了什麼……」該死的,他的眼皮好重,快要睜不開了。
「放心,那不是什麼毒酒,只是讓你昏睡一晚罷了。」潘晉立即向前,與綺香一同將他扶起,放在一旁的床鋪上,再動手褪去他身上所有衣褲。
此刻的厲寰已陷入昏迷,完全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就這麼全身赤裸的躺在床鋪上。
綺香有些擔憂的看著潘晉,「咱們這麼做可好?」
「咱們不得不如此,只有這麼做,我才能擺脫欠債,帶妳離開這裡。妳一定會幫我的,對吧?」潘晉緊握住她的手。
綺香凝視著他,最後輕輕點頭,「嗯,我會幫你的。」
「那好,就照計劃進行。」語畢,潘晉便轉身離開。
看著潘晉離去的身影,又轉過頭看著躺在床鋪上昏迷不醒的厲寰,綺香咬咬唇,褪下身上的衣裙,躺臥在他身旁。
雖說這麼做很對不超厲寰,但她也是為了自己的將來與幸福著想,不得不如此啊!但願上天不會因此懲罰她……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17 00:11:56
第九章
清晨時分,華緹方起床,便聽見大門被人不停拍打的聲音,只得連忙套上衣袍,往大門走去。
「誰啊?」這麼早,會是誰前來找她?
「是我,潘晉。」
華緹擰緊了蛾眉,「你還來做什麼?我不想見你。」現在她只要一聽到他的聲音就氣惱。
「我是來告訴妳一件事的。快開門啊!」
「我再也不會相信你所說的任何話了,你快走。」
「厲寰正在醉月樓裡和一名叫綺香的女子翻雲覆雨呢!」
聞言,華緹愣住了,「莫瞎說,昨兒個我還和他在『無酒不醉』與王婆談納采的事。」
「那麼,想必是他送妳回來後,便前去醉月樓找女人了,若妳不相信我說的,大可與我一道前往醉月樓,要是我有半句虛言,便永遠不再出現在妳面前。」
看著緊鎖著的大門,華緹猶豫了會兒,這才打開門瞪著站在外頭的潘晉,「若是你有半句虛假,往後就別再讓我見到你。」
「是真是假,等妳與我一道前往醉月樓便知曉。」潘晉臉上帶著微笑。
華緹瞪了他一眼,隨即將門鎖上,跟在他身後一道前往醉月樓。
一抵達醉月樓,潘晉便問向老鴇,「厲寰人呢?」
「還在房裡歇著呢!」老鴇笑著回答,只是,當她瞧見站在他身後的女子時,不禁愣住了。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潘晉怎會帶著一名女子前來?見她神色陰鬱,該不會正是即將與厲寰成親的華家小姐吧?
潘晉轉過頭,看著沉著臉的華緹,「看吧,我沒說謊。」
「我不信。」雖然已經聽到老鴇這麼說了,但她仍不相信,她說什麼都不信厲寰會來這種地方。
「那我就帶妳去看個仔細。」潘晉立即往前走去,來到一間廂房前,逕自將門推開。
跟在他身後的華緹一見到房裡的情景,因為太過震驚,她瞪大雙眸,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不……不可能……這不會是真的!
赤裸著身子躺在床鋪上,雙眼緊閉的男人,正是她再熟悉不過的厲寰,而有名女子同樣全身赤裸,正躺臥在他身旁,而她親手為他縫製的衣袍被丟在床下,上頭有件艷紅的肚兜……
登時,華緹淚水盈眶,一顆顆晶瑩的淚珠沿著粉頰滴落。
震驚、訝異、憤怒、氣惱、悲痛……種種情緒一次湧上心頭,讓她幾乎崩潰。
「唔……」厲寰緩緩睜開眼,甦醒過來,然而眼前的情景卻讓他愣住。
華緹怎會在這裡?這裡又是哪裡?而潘晉臉上那抹好笑又是怎麼一回事?要命……他的頭好疼,什麼也無法思索。
「華緹,妳瞧見了吧!我可沒對妳撒謊,他確實是來這裡找女人共度春宵,妳往後若嫁給了他,怎能安心呢?」潘晉搖頭說道。
「你說什麼,我哪有找什麼女人共度春宵?」厲寰氣得大吼,不滿他胡說八道。
華緹頰邊掛著兩行清淚,哽咽著問:「那麼……在你身旁的那名女子,你又該怎麼解釋?」
聽見她這麼問,厲寰立即轉過頭往一旁看去,「天,妳怎會在這裡?妳沒事脫光了衣服躺在我身邊做什麼?」
綺香輕咬朱唇,不知該怎麼回答。
「你昨兒個夜裡做了什麼好事,此刻竟還敢問她?」華緹氣得跺腳,不願再多待,立即轉身奔離。
什麼諾言,什麼對女人沒興趣……那些話全都是假的,是假的!虧她如此信任他,並將一切給了他,結果卻換來他的背叛!
「華緹!」潘晉連忙追了出去。
「等等……」厲寰連忙翻身下床,一面穿衣褲,一面想追上前,卻因為一時重心不穩,跌倒在地上。
該死,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突然之間,他想起了昨兒個夜裡所發生的一切,立即站起身,瞪向坐於床鋪上以薄被遮身的綺香,
「妳快老老實實的把昨晚的事說清楚,否則我絕不饒妳!」
綺香看著眼前盛怒駭人的厲寰,顫抖著聲音答道:「我不過是照著潘晉所說的話做,先在酒裡下迷藥,將你迷昏,再褪去你的衣服,假裝與你共度一夜……如此而已……」
「妳可真是害死我了!」厲寰低咒了聲,「該死,潘晉那傢伙就非要處處與我作對嗎?」
「你別這麼說他,他是個好人。」綺香連忙道……
厲寰穿上衣褲,轉過頭瞪了她一眼,「若他是好人,就不會教妳做這種事了,還特地把華緹帶來,讓她誤以為我和妳……」他煩躁的伸手撫著發,「該死!現在就算我說破了嘴,她也不會相信我了。」
如果這是場惡夢,那就讓他快點醒來!雖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但是此刻的他真的好想哭啊。
綺香無言以對,只能看著厲寰奔離廂房。
是,他說得沒錯,如果潘晉真是好人,就不會教她做這種事了……
******
華緹淚眼婆娑的奔回家,取出袖袋裡的鑰匙,要將大門打開,但她的手卻不停顫抖,怎麼也拿不穩鑰匙,無法打開大門。
這時潘晉追來,站在她身後,「華緹,我知道妳很難過,但這就是他的真面目,我希望妳能盡快與他解除婚約。」
華緹轉過頭,頰邊帶著淚,面無表情的瞅著他,「然後呢?」
「然後嫁給我。」潘晉立即說道。
華緹看著他好一會兒,然後輕輕搖頭。
「不了……我再也不相信任何人所說的話了……」感情,她再也不想碰,再也不想要了。
「但妳一個人怎能獨自生活?總是需要有個人照顧妳啊!」
「沒關係,反正所有的一切我都不要了。」說著,華緹忽然笑了,笑得哀戚,笑得無奈。
「妳……」看著這樣的她,潘晉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我會把屋子和家裡所有的東西變賣,捐給佛寺或是有需要的人,然後削髮出家為尼。」失去了家人,又愛得傷痕纍纍的她,再也不想碰任何有關感情的事了,不如出家為尼,圖個清靜。
「什麼?妳若要將所有東西變賣捐出,倒不如給我去還債,」潘晉急了,顧不得一切連忙道。
他還以為在她最失意難過的時候說出這些話,她定會點頭答應嫁給他,到時候他就能獲得華家的財產,償還爹之前生意失敗所欠下的債,怎麼也沒料她竟打算要將所有家產捐出去,這怎麼行?
「你說什麼?」華緹愣住了。「之前你不是說要創業,所以來祈城看看有什麼生意可做?難不成……全是騙我的?」
潘晉著實不知該說些什麼。
華緹冷冷地看著他,「你如果需要銀兩,跟我說一聲,不管多少我都會借給你,但是你為什麼要騙我?是不是打算娶了我之後就將華家所有的財產據為已有,拿去還債或是揮霍?」
「我……」潘晉羞愧得無言以對。
「虧我曾將你視為兄長看待,沒想到你竟然如此待我……」華緹失望的看著他,隨即拿起鑰匙將大門打開,逕自走進去,再當著他的面用力將門關上。
潘晉只能站在原地,看著那扇緊掩的大門,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這時,匆忙趕來的厲寰看見他站在門外,立即伸出手臂一把揪住他的衣襟,「該死的,你這該死的傢伙!」接著揮拳往他臉上一擊。
而潘晉則是連抵抗也沒有,就這麼任由他的拳頭重重擊在他臉上,並往後倒去,跌坐在地上。
厲寰惡狠狠的瞪著他,「你為什麼要這麼做?難道你就非要與我作對不可?」該死,光是揍一拳還不足以消他心頭之恨!
潘晉伸手抹去嘴角的血絲,看著他,不禁自嘲的一笑,「我想……我只是嫉護你罷了。」
「什麼?」厲寰瞪大雙眸,眼裡有著詫異。
「老實說,我一直過得並不願遂,爹經商失敗,欠了不少債,所有的重擔全落在我肩上,而我又沒有什麼才幹,更不懂得經商,只得回到祈城想找份差事餬口,正巧聽說了華家的事,心想華緹此刻應該最需要有個人陪伴身旁,而我若是娶了她,便不必再煩惱,能拿華家的銀兩償還爹的欠債,再為綺香贖身。讓自己的人生重新開始。
「但是怎麼也沒料到,華緹身邊竟有了個你,而你開飯館,酒肆和賭坊賺了不少,讓我嫉護不已,才會想盡辦法在她面前說你的壞話,希望她能離開你,和我在一起,可是……到頭來,我只是個徹徹底底的失敗者。」
聞言,厲寰只能望著他,一句話也開不了口。
潘晉站起身,拍去衣服上的灰塵,「今兒個我就會離開祈城,以後你不必擔心會再見到我了。」語畢,他便轉身離開。
厲寰只能看著他落寞的背影離去,此刻對他的恨意,竟早已煙消雲散。
潘晉真是個可悲的男人,令人同情……等等,現在可不是同情他的時候!厲寰連忙轉過身,用力敲打著華府的大門。
「開門啊!華緹,妳快開門,我有話要對妳說,妳誤會我了!」
在房內聽見了他的敲門聲,華緹原本不想搭理,可是他卻越敲越急促,越敲越大聲。
「華緹,妳快開門,如果妳不開門,我就撞門進去了!」厲寰揚聲大吼。
聽見他那如雷的吼聲,華緹立即奔出廂房,站在緊鎖著的大門後頭。「你走,我不想見到你。」
終於聽見她的嗓音,厲寰連忙道:「華緹,妳誤會我了,我真的沒有和那個女人發生什麼。」
華緹緊咬著唇,雙眸再次泛紅。
她原本也不願相信潘晉所說的話,但是事實擺在眼前,她清清楚楚的瞧見他倆全身赤裸的躺在床鋪上,若說他們沒做過什麼事,誰會相信?
「華緹,妳有沒有聽見我說話啊?」厲寰再次用力敲著門。「華緹,妳如果聽見了,就響應一聲啊!」
「我不想聽,我什麼都不想聽……如果你再不馬上離開,我就立即咬舌自盡!」她已對人世徹底失望,再也不願相信任何人所說的話。
當初為何她要受了風寒而待在家中?如果當時她也一同前往京城,就能與爹娘一同死去,永遠不會為了感情的事情而受傷害。
她累了,真的累了,什麼事都不想再管了。
「什麼?妳千萬別這麼做啊!好。我走,我馬上離開就是。」厲寰真的怕她會做出傻事,深深看了眼緊閉的門扉,最後只得重重歎口氣,踩著無奈的步伐離去。
究竟該怎麼做,才能將這個誤會解開?他不住地思索著。
不再聽見他敲門的聲音後,華緹回到房裡,將一大迭銀票與地契以及兩套衣褲放入一隻布包內。
這時,她瞧見一直擱在枕頭旁的精緻鈿盒,將它拿起,打了開來。瞧著裡頭的那只龍鳳金戒,她的心一陣揪痛,淚水再度模糊了視線。
當初厲寰所說的承諾,真是過耳秋風嗎?
華緹緩緩將那只鈿盒以布巾包起,再提著擱在一旁的布包,步出廂房,打開大門走出去。
將大門鎖上後,她走向對面的宅第,輕敲門扉。
「這時候會是誰來啊?我正忙著打掃呢!」陳大嬸打開門,瞧見站在外頭眼眶泛紅的華緹,不禁有些訝異,「咦,妳怎麼啦?」
「若是厲寰來找我,請妳將這東西交給他。」華緹將那個以布巾包妥的鈿盒交給陳大嬸。
陳大嬸伸手接過,「這是什麼?」
「是他給我的定情之物。」華緹垂下眼瞼,淡淡地說道。
「什麼?妳為什麼要把這麼重要的東西還給他?究竟是發生什麼事了?」陳大嬸大為訝異,趕緊問道,一部分是出自於關心,絕大部分是想探聽些不為人知的消息。
「沒什麼……」華緹不想多說,提著布包便要轉身離開。
「等等,妳要去哪兒啊?」陳大嬸連忙問道。
「我要去城郊的普陀寺。」
「去那裡做什麼?上香嗎?」
「不……我打算請法傳大師為我剃髮。」
「妳妳妳……妳要剃髮做什麼?」陳大嬸瞪大了雙眼,難以相信自己所聽到的
華緹愴然一笑,「還能做什麼呢?當然是出家為尼。」語畢,她逕自轉身離去,朝城郊走去。
陳大嬸看著她離開的背影許久後,這才回過神,連忙跑去隔壁用力敲門,「李大娘!李大娘,妳快開門啊,我有件要不得的大事要告訴妳啊!」
沒一會兒,李大娘前來把門打開,「啥事這麼慌張?」
「方纔我聽華緹說……」陳大嬸立即將方纔所聽到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訴了李大娘。
李大娘聽罷,又跑去告知所有的親朋好友這件事。
華緹退還厲寰所贈的定情之物,打算出家為尼的消息,頃刻間便傳了開來。
******
夜裡的醉月樓熱鬧非凡,不少尋歡的男子前來此處飲酒作樂,若是和哪位姑娘看對了眼,便到後方的廂房裡快活一番。
綺香為一名男子斟了杯酒,「爺,請。」
那名男子已經半醉,「綺香啊……妳什麼時候要讓我納為小妾呢?」
「劉老闆,這事兒以後再說吧!」綺香笑著回答,但眼底卻有著哀傷,因為今日傍晚潘晉前來找她,告訴她,他要離開的消息。
本以為他會帶她一起走,但是他卻只是淡淡說了聲抱歉,他沒有銀兩可替她贖身,就這麼轉身離去。
她的心碎了,原來他對她說過的承諾只不過是場空。
「對了,今兒個我聽說了一件事。」
「什麼事?」綺香漫不經心的問著。
「聽說,原本打算嫁給厲寰的華家二小姐,不知怎麼回事,竟要退婚。」
「什麼?真有此事?」綺香瞪大雙眸,難以相信自己所聽到的消息。
「是啊,我是聽住在她對面的陳大嬸說的。華小姐除了把厲寰給她的定情之物退還外,還打算去城郊的普陀寺剃髮為尼。」
聞言,綺香再也捧不穩手中的酒壺,酒壺就這麼掉落在桌上,灑了一桌的酒。
「哎呀,妳怎麼啦?」
「沒什麼,手滑了一下。」綺香連忙將酒壺拿起,並將灑在桌上的酒拭去。
「這樣啊。」那名男子又繼續飲酒,笑著說道:「現在全城的人都把厲寰看成個天大的笑話,等著看他收到華家二小姐退還的定情之物時臉上有什麼表情。」
綺香越聽,心裡越難過。
「咦,妳怎麼了?」那名男子半瞇起眼看著她。
「沒什麼……」綺香連忙搖頭,繼續為他斟酒,但她心底已作了個決定,明兒個得去找華緹,把真相說清楚才行。
******
翌日,天未明。
厲寰雙眼佈滿血絲,神情憔悴的再度來到華府大門前,卻瞧見大門從外頭上了鎖。
華緹外出了嗎?這麼早,她上哪兒去了?頓時他急得宛若熱鍋上的螞蟻,不知所措。
這時,對面大門被人由內打開。陳大嬸原本打算打掃一下屋外,一見到厲寰,立即轉身走進屋裡,拿出一個以布巾包妥的物品遞給他。
「這是華緹退還給你的定情之物,快拿去。」
「什麼?」厲寰連忙伸手接過,揭開布巾一看,確實是他給她的那只鈿盒,再打開盒蓋,只見那只龍鳳金戒正置於其中。
他如遭青天霹靂,就這麼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怎……怎麼會這樣?為什麼要把他給她的定情之物退回?她可是不願嫁給他了?
天!他是冤枉的、無辜的,她怎能不聽他解釋就判了他死罪呢?
「她可還有向妳交代些什麼?她又去哪兒了?」他連忙向陳大嬸追問。
「我不知道。」陳大嬸撇開臉。
之前他一直罵她們多話,又威脅說要拿刀割去她的舌頭,這筆帳今兒個她就要向他討回來。
「拜託,妳怎麼可能不知道,妳是三姑六婆,除了長舌外還是包打聽,怎會不知她的去向?」
陳大嬸一聽,氣得漲紅了臉,「你說這是什麼話啊?我不說就是不說。怎樣?」
「妳敢不說?」厲寰高高舉起了拳頭。
一見到他的拳頭,陳大嬸方纔的氣勢頓時消失,「我說,我說就是了!她昨兒個就前往城郊的普陀寺,請法傳大師為她剃髮,要出家為尼。」
「什、什麼!」厲寰瞠目結舌,隨即回過神,一轉身便朝城門方向奔去。
她要出家為尼?這怎麼成?他說什麼都不許她做出這樣的傻事!
開什麼玩笑,他可不許有人吃定了他,又把他甩開!他非得制止她出家,並將她帶回來不可!
普陀寺裡,法傳看著跪於佛像前的華緹。
「華小姐,老僧讓您考慮了一晚,您真的不改變心意?」
昨兒個她獨自前來,將所有的銀票與地契捐出,並表明欲削髮為尼的意願,他雖問了她緣由,但是她什麼也不肯說,他只得先讓她在無人居住的北側廂房住一宿,讓她考慮一晚,若是心意不變,再前來佛殿,由他親自為她剃度。
「是的,請大師成全。」華緹輕閉著雙眼,雙手合十置於胸前。
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人心的醜陋、險惡、無情的背叛和謊言……她已經受夠,她真的累了、倦了,不想再為情所苦。
法傳輕歎口氣,吩咐一旁的小僧取來剃刀,準備為她剃度。
然而當他拿起剃刀,便聽見殿外傳來一陣急促紊亂的腳步聲,轉頭一看,竟是厲寰。
厲寰見剃刀已快往她頭上落下,連忙大喊,「刀下留發!」
聽見他那如雷的吼聲,華緹立即睜開雙眸,往殿外看去,只見他神情驚恐,扶著門板,不停喘著氣。
剎那間,她的眼眶好燙、好痛,滾燙的淚水不聽使喚的不斷自眼眶湧出,順著粉頰滾落。
為什麼……為什麼他要來?為什麼他就不能讓她安心地放下這一切?
法傳笑了,將手中的剃刀遞還給小僧。
厲寰喘著氣,步向前,顧不得一切,伸手將她一肩扛起。
「你……你要做什麼?快放我下來!」華緹大叫,並向一旁的法傳求救,「大師,快救我!」
法傳雙手合十,向她深深一鞠躬,「華小姐俗緣未盡,不宜出家,請回吧。」
「對,就是這樣,妳和我之間可是沒完沒了。」厲寰伸手輕拍了她的俏臀一下,笑著朝法傳點頭,算是道謝,隨即扛著她離開佛殿。
「你不能把我帶走,我要削髮為尼,我要徹徹底底忘了你!」她大叫,不住掙扎著,用力捶打他的背。
「我說不準,妳聽見了沒?」厲寰低吼。
削髮為尼,徹底忘了他?辦不到!只要他還活在這世上一天,就不會讓她做出這種傻事來。
「你……你怎能這麼霸道?」她愣住,停下所有掙扎的動作。
「哼,別忘了我可是祈城的惡霸,當然能這麼霸道。」今兒個他若不將她帶離這裡,他就不姓厲。
還好她尚未削髮為尼,他並未來遲一步,不過,她若真的已剃度出家,他還是會強行將她帶回去,就算要與滿天神佛為敵也不在乎。
「你……」華緹無言以對,真不知該哭還是該笑,就這麼任由他扛著她離開普陀寺。
此刻,她的心情十分複雜,但不可否認,見到厲寰顧不得一切將她帶離普陀寺,這份驚喜仍佔據了她的心。
她緩緩閉上雙眼。也許正如法傳大師所說,她與厲寰的緣分仍未盡,還有得糾纏吧……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17 00:12:22
第十章
厲寰壓根不在乎任何人的目光,就這麼一路扛著華緹返回厲宅。
一進到屋裡,他便將她放在雕花木凳上,雙臂環胸怒瞪著她。
華緹壓根不覺得自己有錯,因此高仰著下顎,怒目瞪著他,絲毫不肯退讓。
直到此刻,厲寰才知道她外表看似柔弱,骨子裡卻是倔得很,最後,他只好先退讓。
「妳為什麼不肯聽我解釋?」他歎著氣道。
「為什麼要聽?眼見為憑啊!」她冷眼怒瞪向他。
「但……有的時候雖是親眼所見。卻不是事實真相啊!」厲寰煩躁的撫著發,幾乎發狂。
早知道他就別跟潘晉那傢伙去醉月樓飲酒,一杯下了迷藥的酒,就把他即將娶進門的妻子氣跑……往後他打死都不再喝什麼酒了。
「既然如此,那你又為什麼會出現在醉月樓?快說啊!」
厲寰看著她,又發現一事,她發起脾氣來可真是嚇人啊,就算是衙門的官老爺也不像她這般有氣勢。
「那好,我去找綺香來。讓她當面跟妳說分明。」
「綺香?」華緹擰緊蛾眉。「是啊,就是妳見到的那名女子。」
「是喔——你說的是那名和你一同全身赤裸,緊摟著你躺在床鋪上的女子啊!」華緹冷冷地說。
厲寰被她這含針帶刺的話扎得千瘡百孔,痛不欲生。
「我都說了,那是個誤會……」
「誤會?哪來的誤會?可別說你誤飲了放入迷藥的酒後,就這麼一醉不醒,結果隔天醒來就瞧見我站在你面前,而你竟全身赤裸,身旁還多了個裸身的女人吧?」
厲寰先是一愣,隨即拍手叫好,「對,就是這麼一回事!原來妳都弄清真相了,那何必還跑去普陀寺,當什麼尼姑呢?」
華緹冷冷瞪了他一眼,「哼,我隨口說說的話,你竟然也說是事實?」
「啊?」這下子厲寰傻眼了。
怎麼,不是她已知道真相了嗎?要不怎麼會說得分毫不差,彷彿她正是當事人?
這時,李良走進廳堂稟報,「爺,有客求見。」
「不見、不見,現在就算天皇老子來,我也不見!」厲寰用力揮了揮手。此刻他正忙著為自己的清白解釋,哪有空見什麼客啊?
「爺,這個人您非見不可。」
「誰?」厲寰擰緊劍眉。他倒要聽聽,究竟是誰讓他非見不可?
「醉月樓的綺香姑娘。」聞言,厲寰先是一愣,隨即道:「快,快請她進來!」
「是。」李良立即退下。
華緹也聽見了李良的話,她有些愣住,怎麼也沒料到方纔正在談論的人竟會出現。
不一會兒,李良領著一名艷麗的女子步入廳堂。
華緹一眼就認出她正是當時全身赤裸躺在厲寰身旁的女子,妒火立即填滿了胸口,令她又氣又惱。
「妳來做什麼?」她沒好氣的問道。
「我來還給厲爺一個清白,一個公道。」綺香滿臉歉意的看著她,並將當時潘晉交代她的事以及當晚所發生的一切,毫無遺漏的細說分明。
聽罷,華緹原本緊蹙的眉這才鬆開,看著綺香的眼眸裡不再有妒意與怒氣。
「妳怎麼那麼傻?為什麼要做出這種事來?」她的語氣變得柔和,站起身,向前握住綺香的手。
綺香不禁淚水盈眶,「我身為青樓女子,身份卑賤,怎會不希望遇到一個不嫌棄我的郎君呢?但現在潘晉已經離開,我才知道這不過是自己可笑的妄想,到頭來只是一場空。」
聽見她這麼說,華緹也紅了眼眶,「其實潘晉本性並不壞,只是因為想還債才會出此下策,若他直接開口向我借,事情也不至於變得如此啊!」
「嘖,身為男人,哪可能拉下臉向女人借錢?天塌下來也辦不到。」厲寰在一旁冷哼道。
聞言,華緹立即瞪了他一眼。
厲寰連忙噤聲,不敢再說,就怕她又對他發脾氣。
「那麼,往後妳打算怎麼辦呢?」她回過頭看著綺香。
綺香無奈的輕笑,「還能怎麼辦?當然是繼續待在醉月樓,期待往後能有個真心愛我的男人出現,,替我贖身,帶我脫離苦海,安穩的度過後半輩子。」
「這樣啊……」華緹輕歎口氣,不曉得該怎麼幫她。
一旁的厲寰聞言,沉思了會兒,之後便轉身離開,待他再度回到廳堂時,手中多了迭銀票。
「拿去。」他將銀票遞向前,交給綺香。
綺香瞪大雙眸,看著那些銀票,「厲爺,您這是……」
「先說好,我可無意替妳贖身,我要娶的女人只有華緹一個,這筆錢只是借給妳的,以後可得還我啊!」
華緹與綺香一聽,大為感動。究竟是誰說他是惡霸來著?他根本是個難得一見的大善人啊!
「妳先替自個兒贖身,再去找潘晉,看他是否真心愛妳,他若是不愛妳,妳便死了心,離開他身邊,拿著剩下的銀兩做生意餬口;若他真心愛妳,且願意娶妳為妻,那妳便替他還了那些債,往後你們兩人好好重新生活,聽見了沒?」厲寰替她想好了出路。
綺香聽了感激不已,就要步向前,給他一個感謝的擁抱。
厲寰卻連忙往後退去,一臉惶恐,「別過來,妳可千萬別再過來啦!我不想再跟妳靠得太近,以免又被人誤會,對我發脾氣了。」華緹一發起脾氣來實在可怕,他說什麼都不想再領教一次。
一旁的華緹不禁輕笑出聲,「放心,現在誤會都已經解開,我不會再發脾氣了。」
綺香捧著那迭銀票,向他們兩人又是鞠躬又是道謝,「謝謝你們,真的很謝謝你們,你們真是我的大恩人!」
華緹笑著輕輕搖頭,「妳可別謝我,謝他就好,他才是妳的大恩人。待會兒記得快點去找潘晉!」
「嗯,我這就去。」綺香連忙將那迭銀票收妥,再向厲寰深深一鞠躬,「厲爺,您的恩情,今生我絕不會忘記,往後定會償還這筆銀子。」
「好啦,別囉唆了,快走吧!」厲寰連忙揮手請她離開,臉上的神情一直很不自在,因為他實在不習慣讓人這樣道謝。
「那麼我告辭了。」綺香笑著朝他們點頭,隨後轉身離開厲宅。
廳堂裡只剩下厲寰與華緹兩人。
「現在妳可相信我的清白了吧?」厲寰雙臂環胸,無奈的瞪向華緹。還好綺香出現,並將始末細說分明,不然他的冤情真不知該如何洗刷。
華緹滿眼歉疚,步向前主動握住他的大手,柔聲輕語,「抱歉,是我不對,不該不聽你解釋,就這麼誤會你。」以後她會記得,雖說眼見為憑,但並不代表這就是真實的。
她的主動碰觸和柔聲輕語立刻軟化了厲寰的心,讓他將所有不愉快的事全都忘記。
「那我問妳,妳還要削髮為尼嗎?」
「不了。」她輕輕搖頭。
「往後若是又發生類似的事,妳還會誤會我嗎?」
「不會。」她再度搖頭。
「那麼,妳還打不打算嫁給我?」厲寰一面說著,一面自懷中取出一個以布巾包妥的物品,置於她面前。
華緹當然認得此物,不禁笑逐顏開,伸出柔荑接過,並將布巾解開,打開鈿盒,取出那只龍鳳金戒,直接套在手指上,再伸手輕摟住他的後頸,縮短兩人的距離。
「要,當然要嫁,說什麼都非嫁給你不可。」像他這麼好的男人,世間可不多見,她非得牢牢抓住不可。
「那就好。我啊!」厲寰俯下身,額頭抵著她的。
「嗯?」她輕眨眼,靜待他接下來欲說出的話。
「可是非妳不娶,妳若是跑去當尼姑,那我豈不也要剃髮當和尚,往後才能天天見著妳?」
聞言,華緹不禁噗哧一聲笑了,「放心,我不會讓你去當和尚的,咱們還是做一對普普通通、恩恩愛愛的夫妻就好。」語畢,她主動吻上他的唇,徹底消除他心裡的擔憂與不安。
厲寰先是一愣,隨即眼底浮現笑意,化被動為主動,將她一把抱起,朝廂房走去。
他們之間除了這個吻之外,要做的事情還多著呢!
******
數日後,厲寰遵循古禮,身著新郎衣袍,騎著高大的駿馬,領著八人花轎親迎華緹入門。
這樁婚事辦得極為風光,許多賓客前來厲宅湊熱鬧,沾喜氣,並誠心祝賀他們兩人百年好合,永結同心。
拜過了堂,將新娘送入洞房,賭坊的夥計們便起哄要鬧洞房,厲寰一聽,銳利的黑眸一掃,說要鬧洞房的人們便連忙噤聲,不敢再提。
就算他剃了鬍子,少了威嚴,但是他那銳利駭人的視線還是人見人怕啊!
厲寰則吩咐李良,好好招呼賓客,要吃什麼、喝什麼都盡量滿足他們,就是不許有人來打擾他的洞房花燭夜。
李良笑著連忙點頭,立即吩咐宅裡所有的僕役們盡心招待賓客。
關上房門後,看著坐在床沿的華緹,厲寰第一個動作不是先去揭開她的紅蓋頭,而是先褪下身上的衣服。
「真是,成親幹嘛要穿這種衣裳啊?礙手礙腳的,又不方便。」
聞言,華緹不禁輕笑出聲。
聽見她那銀鈴般的悅耳笑聲,厲寰動作輕柔的揭開覆在她頭上的紅蓋頭,以充滿深情的黑眸凝視著她,柔聲輕問,「有什麼好笑的?」
「今兒個可是你的大喜之曰,忍耐一下嘛!」他啊,個性始終如一,未曾變過,就算是新婚當日亦是如此。
「嘿,說得也是,反正我這一生也只結這次親。」厲寰笑咧了嘴。
聞言,華緹不禁笑瞇了眼,「你當真只娶我一個人?」
「當然,我可沒那麼閒呢。」厲寰輕歎口氣,並替她拿下沉重的珍珠琉璃鳳冠。
「嗯?怎麼說?」華緹輕眨眼,眼底有著不解。
「妳發脾氣的模樣,我只要領教過一次便已足夠,何必還多娶個女人回來,惹妳吃醋、氣惱,讓自己活受罪?何況我以前就說過了,今生只娶妳一人。」他今生唯一認定的女人就只有她。
華緹伸出柔荑,輕輕覆在他的大手上,「不怕他人說你懼內?」
「隨他人說去,我才不管,反正只要我和妳恩恩愛愛的就好。」厲寰聳聳肩,壓根不在乎。
華緹唇邊帶著笑,深情的凝視著他。她就是喜歡他的這個性子啊!
突然她想起了一事,垂下眼瞼,神情顯得有些難過。
「妳怎麼了?」厲寰連忙擔憂的問道。
「我把華家的財產、地契都捐給了普陀寺,如今已身無分文,沒有帶任何嫁妝過來。」
「那又怎樣?」他一臉無所謂。
「你不在意?」華緹瞅向他。
「有什麼好在意的?我要娶的是妳的人,又不是妳的家產,何況我多的是銀兩,不差妳的那一份。」反正他就是財大氣粗,怎樣?
他的話令華緹極為感動。其它人無不虎視眈眈,覬覦著華府的家產,就他一人不在意……那日她走進「無賭不入」,果真是替自己覓得了個好郎君啊!
「對了,我有件事想跟妳商量一下。」厲寰也想到自己有話要對她說。
「什麼事?」她笑盈盈地瞅著他。
「我能不能再把落腮鬍蓄回來?少了它,我實在覺得不自在,飯館、酒肆和賭坊的夥計們也都不怕我了,而且走在街上,老是有一堆人緊盯著我瞧,很煩人啊!」
他根本不想當什麼白面書生,只想當個有威嚴、有氣勢、人見人畏的惡霸老闆。
華緹一愣,還以為他要和她商量什麼大事,沒想到竟是為了這件事,她不禁輕笑出聲。
「妳別笑啊!我可是很認真的跟妳商量耶!」他連忙道。
「可以,當然可以,我嫁的是你的人,又不是你的鬍子,你若想留落腮鬍,好多些氣勢,那就留吧。」華緹傾身向前,主動在他唇上印下一吻,神情嬌羞,「相公,現在我們可以來談別的事了嗎?」她的暗示,他該懂得。
厲寰先是一愣,隨即笑了開來,「好,當然好,咱們就來談正經事。」
他長臂一伸,便將艷紅的床幔解下,遮去一室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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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年後,華緹產下一女,厲寰一有空就抱著女兒前去巡視飯館、酒肆和賭坊,百般疼愛。
雖說他又蓄起了落腮鬍,但是如今他臉上時常帶著笑,任誰見了也不會害怕,外地來的人還會覺得他十分親切呢!
這日,天朗氣清,蕙風和暢。
一對男女聽說厲寰與華緹剛從普陀寺上香回來,正在「無餓不坐」裡用膳,便特地前來,希望能見上一面。
「兩位客倌,要吃點什麼?」夥計熱絡的向前招呼。
那名男子笑著問道:「請問厲爺與厲夫人在嗎?」
「他們正在樓上的廂房裡用膳,兩位是……」
「實不相瞞,多年前他們借了咱們夫妻一筆銀兩,咱們今日是特地前來將銀兩還給他們的。」
「這樣啊,請隨我來。」夥計立即領著他們上樓,來到一間廂房前,「厲爺,夫人,有人要見你們。」
「哎喲喂呀,我的姑奶奶,妳別再扯我的鬍子了,會痛啊!」厲寰的嗓音自門裡傳出來。
「咯咯……」接著是小女娃可愛的笑聲。
夥計只得再次敲門,「厲爺,夫人,有人要見你們。」
「啊,有人來了,快,快把她抱走,別讓人見著我這摸樣。」厲寰的嗓音聽來有些慌張。
站於門外的三人面面相覷,最後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就算沒有親眼瞧見,但腦海裡仍然可以想像得出廂房裡頭有趣的情景。
下一瞬間,厲寰忽然打開房門,怒目瞪向站於外頭的人,「剛才是誰在偷笑?」他的耳力向來極好,方才傳來的竊笑聲,他全都聽見了。
夥計連忙道:「厲爺。這兩位有事找您。我還有活兒要忙,先下樓去了。」語畢,他一溜煙便奔下樓。
「該死的臭小子,溜得倒挺快的。」厲寰瞪了夥計的背影一眼,這才轉過頭看著仍站在原地的兩人。咦,他們兩個好生面熟啊。
「瞧你這模樣,該不會忘了我吧?」潘晉笑著說道。
「啊,我想起來了,你不正是潘晉?」接著厲寰轉頭往他身旁看去,「這不是綺香嗎?當年你們倆可把我給害慘了。」
「抱歉。」綺香滿臉歉意。
「噯,沒什麼好道歉的,過去的事就算了。」厲寰連忙轉身喊道:「娘子,潘晉和綺香來了。」
抱著女兒的華緹聞言,立即站起身朝廂房門口走來,「哎呀,真是你們,好久不見了,這些年來過得如何?」
「托你們的輻,我娶了綺香,在外地做生意也十分順利,之前我爹所欠的債已經還清,今兒個是特地前來還你當初借我們的銀兩。」潘晉自懷中取出一迭銀票,遞給厲寰。
厲寰伸手接過,連看也沒多看一眼,便隨手放入懷中,「你們應該還沒吃飯吧,進來一起用膳。」
潘晉與綺香一愣,「這樣好嗎?」
華緹同樣愣住了,沒想到厲寰竟會開口邀約,她還以為他一直很討厭潘晉的。
「為什麼不好?大夥兒多年不見,應該有不少話要聊,快進來坐下吧。」厲寰側過身,讓他倆入內就座。
華緹笑盈盈地瞅向他,柔聲說道:「相公,我真以你為榮。」眼底有著對他的無限愛意。
「呃,少說廢話了,快坐下用膳。」厲寰撇開臉,伸手撫著下顎的落腮鬍,掩飾羞窘。
華緹笑著與他一同入座,一手抱著女兒,另一手在桌面下輕握住他厚實溫暖的大手。
厲寰雖故作若無其事,但嘴角的淺笑已透露出他內心的喜悅。
兩人十指緊扣,不分彼此。
雖然從不曾說出口,但厲寰和華緹心底有著共同的心願——希望能白頭偕老,永結同心。
【全書完】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9-7-17 00:12:49
後記
這本小說裡的女主角,就是《寧願相思》裡慕邵原本欲娶的那名女子的妹妹,是我在寫《寧願相思》時已經構思好的人物。
只是,這本書的男主角倒是換了身份,我原本是想讓他當個男娼——是的,妳沒看錯,就是男娼,但是後來想想還是算了,所以換成了一個認為自己是惡霸的男主角,不過,我還挺喜歡他這樣的個性。
至於男配角的部分,寫完這本小說後,我突然想到自己在《寧為卿狂》裡也寫到一個覬覦女主角家產的男配角,只是這兩個人的個性截然不同,這本書中的男配角稍微沒有那麼惹人厭,所以我給了他一個不錯的結局。
我在寫作時,總會不禁想到一件事,為什麼人們從古至今都是一樣的呢?
有人為了達到目的而不擇手段;有人喜歡在他人背後說閒話,三姑六婆更是從古時候就存在著,不然怎會有這個稱呼出現?
所以我覺得,說來人類真是有些可悲啊,不管經過多久,不管古代還是現代,都會有這種類型的人存在。當然啦,這世上不全然都是壞人,也是有熱心又富有正義感的好人,而這樣的人就是我們該選擇的朋友啦!
「今朝」這個系列,我預計寫四本,所以下一本就是系列最後一本了,敬請大家期待,並多多支持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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