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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儂語 - 《烏鴉掉毛變鳳凰(卷一)丫環成醫女》《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6 00:22:21     標題: 儂語 - 《烏鴉掉毛變鳳凰(卷一)丫環成醫女》《全文完》

烏鴉掉毛變鳳凰(卷一)丫環成醫女 作者:儂語

現代人穿越到古代,若沒一技傍身真的很難混飯吃,
幸好她是醫學系高材生,又習得祖傳的針灸之術,
就算是只有當丫鬟的命,也能為自己掙出光明錢途,

在跟著小姐住進京城外祖家後,她除了為大少夫人保胎,
還在小姐參加上流社會聚會時,以針灸舒緩貴女經前病痛,
她醫術了得的傳言在貴婦圈傳開,想到終於在古代站穩腳跟,她作夢也會偷笑,
沒想到皇上安排給晉王治病的御醫竟然半路亂認親戚,

一口咬定她是他的師侄女,不但為她脫奴籍,還廣邀貴胄為她大辦拜師宴,
拿人手短,御醫師伯治不好晉王身上的寒毒,她就接手把俊美的他紮成刺蝟,
而除了針灸,她還為他按摩推拿,相處下來,她漸漸發現他對她很不一般,

知道她無照營業,他特准她提前醫考取得行醫資格,成為他專用醫女,
更為小姐外祖家讓她走邊門而生氣,堅持親自送她回府給她長臉,
現在還對她說著曖昧的話……想著那些愛慕他的姑娘們眼露凶光的臉,
心臟不夠強的她只想在古代混口糧,不想惹情愛啊!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6 00:22:51

序言 愛情始終如一

以前有部港劇叫「尋秦記」,男主角項少龍是特警出身,一次執行任務時意外穿越到秦朝,他意外當上秦始皇的太傅,原本想將秦始皇教導成仁君,但陰錯陽差之下,歷史不可改變,最後他退去太傅之職,娶得美人歸留在秦朝過田野生活。

小編記得自己當初很喜歡這部港劇,也因此開始喜歡上古裝穿越的小說,看來自現代的主角穿越到古代,利用現代的知識和智慧,在古代過得風生水起,並獲得幸福的愛情。

《烏鴉掉毛變鳳凰》裡的女主角秋禾,雖然一開始的命運沒那麼幸運,但因為遇上了男主角晉王甯卿,再加上自己前世祖傳的針灸之術,讓她大賺古人錢,還從丫鬟急速走向御醫道路。

她原本是醫學系的高材生,卻穿越當丫鬟,在古代生活了好一段時間後,才有機會表現醫術,沒想到跟著小姐到京城依親後,卻被小姐的外祖母家人陷害。

雖然生活困難重重,秋禾並不是個認命的人,她憑著祖傳針灸之術幾次幫貴女治好婦女病,在貴婦間打開知名度,還為寧卿緩解寒毒之痛,之後寧卿更為她安排脫奴籍、提前舉行醫考,讓秋禾有行醫資格,然後再開醫館,甚至幫皇上開刀成為本朝最年輕的女御醫。

雖然穿越到古代一定要有一技傍身,才能比別人容易混飯吃,但小編更覺得能不能被愛情撞見才是最重要的,畢竟秋禾是穿越者,在這個朝代有歸屬心裡才能覺得踏實,而寧卿便是她今生的依靠。

甯卿是攝政王義子,也是晉王,他的個性看似正經,但在面對愛情時也會失去理智,除了夜探香閨只為看心上人一眼,還利用權勢強壓喜歡秋禾、黏著她的蒼蠅,更為她製作穴位小銅人讓秋禾練習下針討她歡心,小編想,若秋禾想要天上的星子,寧卿可能都會想辦法為她摘到。

在喜歡上秋禾後,寧卿開始想著,秋禾原是攝政王失散多年的女兒,只要秋禾認了親,自己便是秋禾的義兄;但若是不認親,就太委屈原是貴女命的她,於是他便想了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既能娶得美人歸,又可以保有秋禾的貴女命,所以他佈署了許久,連皇上都糊弄了,只為了娶到秋禾。

這是小編很喜歡的愛情點,寧卿在愛上秋禾後,看其他的女人全是浮雲,一心只想著她,對秋禾深情又專情。

在這個城市裡,也許你正抱著一顆寂寞的心,小編真誠推薦《烏鴉掉毛變鳳凰》,讓你能被儂語的愛情溫暖心房。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6 00:23:09

第一章

江面上碧波蕩漾,微風徐徐。挨著不遠處的岸邊又是叫賣聲連連,加上船艙裡面隨著江水流動而微微的搖晃,讓人不由自主的昏昏欲睡。

只可惜,林秋禾卻沒有這樣的機會。她剛剛回了這個兩人住的船艙,不過洗了把臉、就著冷茶吃了些東西,外面就響起了匆忙的腳步聲,然後門就被人應聲推開。

「秋禾,姑娘這會兒醒了,要見你呢。」推門而入的是一個身穿青衫的丫鬟,一臉的頤氣指使,「別讓姑娘等久了。說起來,這也是你的造化!若不是姑娘暈船難受的厲害,怎麼輪得到你近前!」

林秋禾抬眼看了下,又連忙低頭,低聲道:「是的,秋蓮姐姐。我這就過去。」

是的,如今她都叫一個十六歲的小丫頭當姐姐了,真是嘲諷。然而,誰也沒有想到老天給了她一次重獲新生的機會,卻是這樣的機會。在一個才十三歲的女孩身上醒了過來,成了陳家剛剛買進府不過兩年的丫鬟。

既來之則安之,唯一好的一點就是這具軀殼裡面如今裝著的是一個成年人的靈魂,又有著不少現代文明的底蘊做基礎,林秋禾抓住了一個機會就成為了陳家唯一的姑娘陳自晴身邊不可或缺的人手。

誰讓這三個月前沒了爹的陳家姑娘不止身子虛弱,還暈船呢?她大學本就是營養學的專業,曾經照顧過數個難纏的病患。家裡又是祖傳的針灸中醫世家,當年林秋禾的爺爺一把銀針走天下不說,還悉數都傳給了這唯一的孫女。話又說回來,陳自晴不過也是個十二歲的小姑娘,性子又好,不難伺候。

林秋禾一邊想著,一邊扶著船艙的木壁向前走。拐過一個彎又往上一層就見一身月白色錦衣男子朝著她這邊走了過來。

她連忙停下腳步挨著船壁側立,等那男子路過的時候才低聲道:「請秦三爺安。」

來人正是陳自晴外家秦家派來接她入京的秦家三爺秦紹軒,也不知道是擔憂表妹還是怎麼的,他竟然是一點反應也沒有就徑直朝著陳自晴的房間走了過去。

林秋禾只能苦兮兮地跟在他身後,見秦紹軒果然是去見陳自晴就老實的跟著一起進了屋子。

陳自晴的房間佈置的溫馨簡單,許是剛剛又吐過的原因,這會兒雖然點了熏香,屋子裡面卻還是有些奇怪的味道。她見林秋禾進來,先是雙眼微微一亮,然後才給秦紹軒見了禮。

「晴兒身子不適就不要多動了,我是聽聞你不舒服過來看看。若是難受的緊,不如我們靠岸請了大夫給你看看?」秦紹軒直接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擔憂地看著陳自晴,「這距離京城還有大約七八天的行程,你若再這麼瘦下去,只怕老祖宗見了會心疼也定然會責怪我這個舅舅沒有照看好你的。」

「勞三舅舅擔心了。」陳自晴低聲說,「只是我這身子向來不好,若是耽誤了行程只怕到時候反而讓外祖母擔憂。不如咱們加快了行船的速度,我忍一忍也就過去了。」

她這般委曲求全卻讓秦紹軒皺起了眉頭。

「晴兒這是跟我見外呢,不過是慢上些時候,又有什麼要緊?老夫人縱然是急著想見你,也是想見一個身體康健的外孫女,若是你病怏怏的見她,豈不是讓她傷心難受?」

這番話說出來,林秋禾就看到陳自晴的臉色又白了三分。也不知道這秦紹軒是故意的,還是真的有口無心。病人最忌諱別人說她病怏怏的,特別是像陳自晴這種胎裡帶出來的體弱,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中,有三百天都要好生調養。

見陳自晴臉色不好,秦紹軒也意識到了自己言語有失,又是安慰了一番,才道:「這事兒我想想辦法,實在不行,咱們就上岸尋醫,然後走陸路回京!」

走陸路行程最起碼要慢上三天,更何況路上顛簸反而沒有江面上走著讓人舒服。林秋禾蹲了隔禮送秦紹軒出了門,這才連忙回頭看向陳自晴。

果然,這丫頭這會兒正捂著口幹嘔呢。

她連忙過去扶著,一手輕輕的按在陳自晴的穴位上,一手則打開了隨身帶著的小瓷瓶放在陳自晴的鼻尖處讓她聞。就算沒有銀針,只用手刺激穴位也是有效果的。

如此雙管齊下,陳自晴這才算是好受了點,一抬頭就滿眼淚光的對林秋禾點頭。

「若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該如何過了才好。」陳自晴說的認真,等好些了就讓林秋禾坐下說話。

林秋禾也不客氣,松了在穴位上按著的手,順手就拉過一旁的布墩子坐下,低聲勸解道:「姑娘千萬別哭,只是這兩日裡面江面上起了風才會如此難受。等著風停了,船不顛簸你自然就好了。」

「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秋禾姐姐就不要勸慰我了。」陳自晴笑了下,卻還是聽話地止住了眼淚才又道:「也是奇怪了,同樣地東西,怎麼就拿在你手裡給我聞就能夠讓我舒服不少,其他人拿著,就算是好受也是有限的。」

林秋禾自然不會承認她扶著陳自晴的動作才是關鍵吧?按壓穴位加上薄荷油的清香,雙管齊下才是減緩陳自晴暈船的關鍵。其他人並不知道扶著陳自晴的玄機,自然無法做到像她這般有效。

甚至同房的秋蓮還以為她是故意獻媚,才不管需不需要都用一隻手扶著陳自晴呢。

陪著陳自晴說了會兒話,又扶著她聞了兩次薄荷油,秋蓮連同著另外一個丫鬟碧雲就送來了些簡單地食物。

都是清清淡淡的素菜,按照林秋禾的吩咐,甚至連著油鹽都少放,加上熬得軟糯的江米粥,讓舒服了不少的陳自晴一口氣吃了大半碗的粥,連著花卷都下了下半個。

一屋子的丫鬟皆是開心不已。畢竟,主子好了他們才好。若是主子不好,他們縱然是再用心照顧也是不好的。

聽聞姑娘的外家是京城赫赫有名的秦家,這些自幼在南州長大的小姑娘們都心中惴惴不安著,生怕到時候入了京城被秦家人嫌棄,不能繼續伺候在姑娘左右。

這話,跟著秦紹軒來接陳自晴的那位張嬤嬤可是沒少說呢。

有著林秋禾壓陣,加上行船放慢了速度,之後陳自晴雖然又難受過幾次,不過好歹沒有吐了。眼看著再有三五日就要到京城,誰知道竟然又出事了。

那日是秋蓮晚上守夜,她白天累了一天,晚上就睡的沉了些,結果第二日一早起來就見陳自晴的被子從床邊落下去一大半,床上的陳自晴更是雙頰緋紅,一看就是夜裡著了風寒,這會兒發熱了。

低聲叫了兩聲不見陳自晴有反應,秋蓮嚇得幾乎是連滾帶爬的出了房間,一路直接沖到了秋禾的床頭把她給搖了起來。

秋禾聽了她的話,忍不住頭疼。

「姑娘病了就該請大夫才是,你叫我有什麼用?」她有些惱火,「你還不趕緊去回了秦三爺這件事情,若是拖的再久點,只怕到時候就不止是責罰那麼簡單了。」

封建社會可是沒有人權這麼一說的,她們這些賣身為奴的丫鬟若真的是犯了事兒,說打死也就打死了。

秋蓮滿眼的淚光,死死拉著林秋禾的袖子不放手。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6 00:23:23

第二章

「好妹妹,好妹妹,平日裡面我待你也不差,你就幫幫姐姐我吧。要是三爺知道是因為我的疏忽才讓姑娘病的這麼嚴重,非剝了我的皮不可……」

不要說自林秋禾穿越過來之後,兩個人就沒什麼交情,單是平日裡面秋蓮對她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挑剔,有什麼雜活都一概推了,秋禾就沒有道理幫她。

更何況,這種事情若是沾了身,萬一到時候秋蓮一口咬定是她沒照看好陳自晴,請托到了秋蓮面前又哭又求,她秋蓮見她年紀小這才一時不忍幫了忙……

這樣的事情之前不是沒發生過,秋禾那時才穿越過來不到半個月的功夫,見那個背黑鍋的小丫鬟被一頓好打趕出餓府,後來拖了半個月雖然好了些,卻也又被老子娘給賣了出去,只可惜被大戶趕出來的丫鬟沒有什麼好出路,只好被賣入了花船。

那丫鬟的下場不言而喻,如今年齡小些只能夠當丫鬟伺候船上的姑娘,等到年齡大些,若是來不及贖身,只怕也就只能過著迎來送往的日子了。

想到這裡,秋禾只覺得渾身發寒,用力抽出了手中的胳膊,大聲道:「昨天夜裡是秋蓮姐姐值的夜,姐姐沒照看好姑娘,如今跑到我這個不相干的人身邊叫喊,究竟是想做什麼?若不早早的請了大夫,只怕姑娘的身子可熬不住!」

林秋禾聲音又清又脆,穿透力極強。加上刻意為之,住在隔壁船艙的柳嬤嬤就聽了個清清楚楚,她也顧不上什麼,直接就沖了進來一眼就看到了秋蓮害怕地捂住秋禾嘴巴,林秋禾喘不過氣來整張臉都憋得通紅正用力掙扎著。

「這是幹什麼呢?」柳嬤嬤臉色一沉,「昨夜不是秋蓮當值嗎?這會兒怎麼不伺候姑娘起身,反而在這裡?」

「這……這……」秋蓮並沒有立刻放下手,張口就是不著調的謊話,「昨天夜裡我不舒服,是秋禾當值的……」

她話到一半就說不下去了,被柳嬤嬤陰沉的眼神盯著,渾身都微微發抖起來。而秋禾也不甘示弱,既然想要引來的人都來了,她就立刻張口朝著秋蓮的手心咬了下去。

「哎喲!」秋蓮吃痛,下意識地就松了手。秋禾連滾帶爬的下了船,光溜溜的小腳立在冰涼的地面上,開口道:「還請嬤嬤明鑒,昨日夜裡確實很是秋蓮姐姐值夜,剛剛她神色驚慌的兒回來,才把奴婢叫醒。她……她這是昨夜沒有照看好姑娘,讓姑娘發熱了,故意往奴婢身上推呢。」

柳嬤嬤聽到陳自晴半夜發熱,早已經顧不得那許多,狠狠地瞪了一眼秋蓮轉身就出門大聲叫了起來。

秋蓮被秋禾一口氣揭穿,恨得牙癢癢。然而,秋禾卻看都不看她一眼,立刻套了衣服,穿上鞋子就一溜小跑跟了上去。

陳自晴病倒的事情立刻在船上引起了軒然大波,等到秦紹軒知道消息的時候,果然立刻就開始責問昨夜是誰值夜。

有著柳嬤嬤作證,秋蓮再沒有辦法攀誣林秋禾,最終因為是在船上不好責罰,只是把她捆了丟在最下面的貨倉裡面,等到靠岸就立刻發賣出去。

柳嬤嬤見秋禾機靈,就讓她直接頂替了秋蓮的位置,徹底提升為了陳自晴的貼身丫鬟,跟柳嬤嬤帶來接陳自晴的大丫鬟翠袖管著左右。只是,柳嬤嬤對秋禾也不是那麼滿意,搖頭道:「到底年齡小了些,若放在往年,怎麼也要再熬個兩年才會提上來的。」

林秋禾在她不滿糾結的審視目光中聽得心中發顫,還好她不是以成為主子的貼身大丫鬟為人生目標的!

雖然處罰了秋蓮,然而陳自晴還是病著的。這船上沒有大夫,因為秋禾懂些醫理就直接被秦紹軒派去照看陳自晴,而他則吩咐船夫加快速度趕去下一個碼頭,好靠岸尋醫。

陳自晴病得不省人事,船上又沒有銀針,秋禾只得趁著拿熱水給她擦身的時候偷偷按壓穴位刺激陳自晴身體的潛力。如此這般,她也是累得渾身酸疼。等到中午的時候,床上的病美人這才悠悠醒了過來,一睜開雙眼就見一隻小手正拿著帕子過來。

「可是秋禾?」陳自晴並沒有糊塗,慢慢轉頭看著床邊的秋禾,露出一絲苦笑,「我又病了?」

她聲音嘶啞,秋禾見她醒來,連忙丟開帕子,兌了一杯溫熱的水過去,小心地喂了她喝下,這才低聲道:「姑娘昨天半夜裡面發熱了,如今秦三爺正急著讓趕路靠碼頭尋醫呢。」

陳自晴歎息,「是我這身子不爭氣,秋蓮呢,是去休息了,還是偷懶故意指派你的?」

「秋蓮姐姐……」林秋禾心中一陣猶豫,然而想到之前秋蓮毫不遲疑的在柳嬤嬤面前誣陷自己,推卸責任,就狠下心來,隱瞞了她的去向,「秋蓮姐姐身子也有些不舒服,秦三爺怕她照顧不好姑娘,反而過了病氣給姑娘,就讓她這兩日裡面歇著了。」

若是告訴陳自晴,秋蓮因為她病倒而被責罰,只怕依著陳自晴善良的性子會到秦紹軒跟前去求情。不如就此瞞著,不然等秋蓮放出來,非但不會有感激之情,心中還會更加怨恨她。

林秋禾哄著陳自晴喝了藥,又陪著聊了幾句。主僕兩人正說話間,就聽到外面一陣匆忙的腳步聲,然後柳嬤嬤推門而入,道:「姑娘真是運氣好,三爺剛剛傳來話說是遇上了晉王,如今聽聞姑娘病了就派了身邊那位張御醫過來給姑娘看診。」

她說著就過去,扶著陳自晴靠在床裡頭,然後又叫秋禾找了架矮幾一樣的炕桌,又在上面架起小屏風放在炕桌上擋住陳自晴的臉。

秋禾在一旁看得偷偷咂舌,不過就是看個大夫而已,用得著這麼大的架勢嗎?就算是古代,這陳自晴也不過十二歲,這麼避諱是不是有點矯枉過正了?

這麼一折騰,陳自晴腦門上就冒出了一層細細的汗珠,呼吸也粗重了些。秋禾眼明手快,連忙摸出了帕子給她擦了下額頭,這時候就聽到外面的敲門聲。

「柳嬤嬤,屋子裡面可停當了?」這是船上一個年輕媳婦的聲音,按俗林秋禾跟著也要叫一聲吳嫂子。聽到她的聲音,柳嬤嬤回頭看了秋禾一眼,她連忙機靈地過去開了門,「吳嫂子好,柳嬤嬤請您進去呢。」

她說話間抬頭,就見一個相貌清秀儒雅,大約三十來歲的男子站在吳嫂子的身後。見她望過去,那男子還很好心的露出了一絲笑容。

林秋禾被嚇了一跳,這才想起來只怕這位就是柳嬤嬤之前提起的張御醫了。她連忙低頭,站在門邊上,「張御醫也裡面請。」

那張御醫聞言就忍不住輕聲笑了出來,一旁的吳嫂子瞪了林秋禾一眼,這才躬身請了張御醫進去。張御醫微微拎起下擺邁腳進了屋子,吳嫂子這才在後面輕輕地戳了林秋禾一指頭,「平時見你挺機靈的,怎麼這會兒犯迷糊了?什麼叫做‘也’,那可是御醫院裡面供著的大官,你個不要命的,張御醫大人不記小人過,不然就算有九條命也不夠你這麼鬧騰。」

林秋禾穿越而來有段日子了,還是第一次體會到這麼嚴重的階級差別,嚇得吐了下舌頭,乖乖的縮著腦袋跟在吳嫂子的身後不敢再吭聲,生怕那位張御醫一個不高興就要了她的小命。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6 00:23:42

第三章

這麼亦步亦趨著,柳嬤嬤回頭找了兩眼,見她一直低著頭不好當張御醫的面說話,只得親自在旁照看著。張御醫坐下,淨手,然後才把兩根細長的手指搭在了陳自晴隔著屏風伸出的手腕上。

林秋禾見沒人注意了,這才大著膽子抬頭看過去,只見那位張御醫半響也不說話,過了一會兒收手道:「姑娘自幼身子就弱,之前海上風浪大受了顛簸,加上傷心之事鬱結於心,一併發作起來這才病倒的。」

他說著再次淨手,一旁的吳嫂子就連忙把藥箱給遞了過來。從裡面拿出紙筆,張御醫略微沉吟了一番就寫下了藥方,邊寫邊道:「想來你們秦三爺出遠門也未來得及帶上藥材,恰好晉王那裡常備著。我看這小丫頭機靈,不如就隨我過去抓藥吧。」

說著他伸手輕輕一指,正是點了一旁呆呆愣愣的林秋禾。

秋禾一愣,嘴巴微微張開錯愕地看著張御醫,更是一副又呆又二,傻乎乎的樣子

那張御醫笑著對她點頭,語氣溫和:「小姑娘,跟我來吧。」

「張、張大人……」吳嫂子有些擔憂地看了一眼搞不清楚狀況的林秋禾,「這丫頭還小,只怕不夠機靈,不如我跟著陳御醫過去?」

「你們姑娘這邊還要人照顧呢。」張御醫微微蹙眉,「我看這丫頭挺機靈的。」

吳嫂子還想說什麼,就見一旁的柳嬤嬤清了下嗓子。

「那秋禾就跟著張御醫跑一趟吧,不要亂了規矩衝撞了貴人,快去快回。」

秋禾連忙低頭蹲下行禮,「是,柳嬤嬤。」

張御醫就出了船艙,林秋禾連忙起身小跑著追了上去。兩個人一路到了船面上,她這才看到了那位晉王的船隻。

看著比他們的船大上不少,也華麗的多。兩船之間架著一個木板,而水面微微晃動,林秋禾低頭看了一眼就開始覺得眼暈。

「別怕。」這時候張御醫突然低聲開口,伸手過來,「我拉著你過去。」

林秋禾警惕地抬頭看著這位張御醫,真心不知道他究竟是想要幹什麼。張御醫微微揚眉,手又往前伸了點兒。「我的年齡當你父親都綽綽有餘了,你害怕什麼?」

他都這麼說了,她不搭手過去,是不是顯得有些不知道好歹?

林秋禾遲疑了一下,再抬頭看看面帶笑容的張御醫,然後才小心翼翼地伸手握住了對方的手。

「小心了。」她聽到頭頂傳來的聲音,然後緊張地握著那只溫熱的大手一步步朝著對面船上走了過去。

對面船上早就站了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廝等著,見張章帶回來了一個小丫頭,他愣了一下連忙對著一旁的丫鬟招手示意她扶著林秋禾上船。

一路膽戰心驚,秋禾總也忍不住低頭看著下麵的江面,等一腳踩在船上的時候,渾身都是顫抖的。

「妹妹別怕,咱們船上會水的人多,就算掉進去了也能給你撈上來了。」那個小廝扶著張章回頭笑著說了一句,羞得林秋禾兩頰緋紅,恨不得直接跳進江中好了。

說起來她實際年齡比這小廝都大,沒有想到竟然被這麼調侃了。

張章就她窘迫就瞪了那小廝一眼,直接道:「你少說兩句吧,以為人人都跟你一樣的厚臉皮。」

林秋禾心生感激,抬頭看過去,見那被訓斥了的小廝一副不痛不癢的樣子,心中大奇。卻又聽到張章道:「這是我的劣徒齊林,平日裡面還好,就是嘴上不饒人,姑娘不與他一般見識就好。」

「張御醫客氣了。」林秋禾都不知道該如何應承才好,按身份,張章是有品級在身的御醫,而他的徒弟無論如何身份也不會低,她則只是一個小丫鬟……

這張御醫特意把她特意叫道這邊船上,只怕不止是因為她之前失禮那麼簡單吧?

秋禾低頭想著,根本就沒有注意之前的齊林已經拿了藥方不見蹤影,而這個時候張章和那個丫鬟正帶著她朝著船上的花廳走去。

等她聞到淡淡地花香味,注意到自己到了什麼地方的時候,已經臨腳踏進花廳了。

「姑娘小心。」那個丫鬟低聲提醒,林秋禾連忙點頭抬腳進去,然後就看到了一個臉色蒼白、身形消瘦的男子倚窗而坐,正低頭看著船下的江面。

他一旁立著兩個丫鬟,見張章帶著林秋禾進來,其中綠色衣衫的那個連忙俯身低聲提醒。那男子這才回頭,林秋禾只見他臉色蒼白,五官卻是精緻美麗到了極點,黑色的長髮散落在臉龐,映襯著蒼白的膚色,殷紅的唇,還有雙頰不自然的潮紅,有種動人心魄的病弱美感。

這位主只怕身子不止不好,而且也不怎麼愛惜才是!難怪就連出門,身邊都帶著一個御醫,船上更是各色藥材齊全了。

她心中偷偷下了結論,只對那晉王驚鴻一瞥就又連忙低下頭。在這萬惡的舊社會,像她這樣身份的人可是不能直視那些高高在上的達官貴人的。

因此,她也就錯過了晉王一臉的驚愕,和張章與他交換的神色。

「見過晉王,奴婢替主子謝過晉王慷慨解囊、救人於危急之情。」林秋禾不怎麼適應這種場面,然而道謝的話還是要說的。

低頭說完這些場面話,她就等著對方揮揮手讓她離開。按照她的理解,對方身為一個王爺只怕對她這樣一個小小的丫鬟應該是完全無視的才對。

可對方偏偏還就注意到了她,並且開口問了兩句。

「你叫什麼名字?哪裡人?」這溫和的聲音問問頓了一下,還沒等林秋禾反應過來就又接著問,「你爹娘呢?」

林秋禾被這一連串的問題給驚住,下意識地抬頭看了過去。只見晉王正面帶笑容地看著她,心中當場就有些打鼓。

難不成她還是什麼貴族自幼失散的孩子?這麼狗血的事情竟然也能碰到?

心中這麼想,她臉上卻一點都不敢顯出來,連忙又「誠惶誠恐」地低下頭。

「奴婢自幼跟著爹娘漂泊,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地方的人,娘親在兩年前過世,這才把我託付在了陳家……」她說的委婉,最後才又想起來晉王的那個問題,「奴婢姓林,林秋禾。」

「林、秋禾?」晉王的聲音中明顯帶著一絲異樣,林秋禾低頭再不敢貿然抬頭看過去,只是低聲道:「是,雙木林,秋高氣爽的秋,禾苗的禾。」

晉王就再不說話。

「你是代你們家姑娘道謝的,如今也已經道了謝了,就早些拿了藥回去吧。」一旁的丫鬟如碧這才開口,說著半是扶半是拉的帶著林秋禾出去,外面齊林果然已經拿了包好的藥等著,林秋禾如同夢遊一般道了謝,連怎麼回秦家船上的都有些迷糊。

而她離開之後許久,身為晉王的寧卿這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然後苦笑起來。

「雖然看著還小,可是五官與母親卻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

一旁張章點頭,「我剛一見的時候也嚇了跳,不過這丫頭迷糊的很,只可惜不能確定她身份,不然……」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6 00:23:54

第四章

「確定了也不好帶在我身邊。」寧卿猛然打斷了他的話,本來溫和的臉上覆蓋上了一層冰霜。「這些年我身邊的事情還少嗎?更何況是父親母親身邊……」他說著就猛烈的咳嗽起來,一旁的丫鬟如玉和如碧連忙遞水的遞水,捧痰盂的捧痰盂,還有拿帕子遞過去的。

寧卿接過帕子吐了出來直接丟入痰盂,又漱口吐了帶著血絲的水,這才冷聲道:「我這一身的病不也是拜他們所賜嗎?」

張章上前抓住他的手腕診脈沉默了片刻,然後才點頭。

「我回去把藥方給你改改。」

甯卿不是很在意地應了下,把唇角擦了乾淨聲音才變得略微柔和了些,「姐……陳太妃最近有消息傳來嗎?」

張章示意一旁伺候的丫鬟都退了出去,走到窗戶邊上伸手拉上了推窗,這才回頭笑著道:「陳太妃前些日子來信說是王爺和王妃不日也要回到京城,按照這樣的速度,我們應該會比王爺他們快上半個月。」

「正好可以回去先把王府收拾一下。」寧卿的唇角露出了一絲笑容,「就跟秦家的船一起,晚些時候找人幫我遞個帖子,我也去他們船上看看。」

林秋禾回到了秦家船上,還在想著那位晉王奇怪的態度。不過,他長的真好看,雖然臉色蒼白,看著都透著一股病弱的感覺,眼睛卻亮得讓人不敢直視。

想到這裡,林秋禾忍不住輕輕拍了下她的臉:你在想什麼啊!

「秋禾這是怎麼了?」陳自晴聽到動靜從書中抬起頭,正好看到林秋禾輕輕拍臉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怎麼出去了一趟就變得魂不守舍的?」

她說到這裡似乎想起了什麼,臉上的笑容一下子褪去。「難不成,晉王那邊的人為難你了?」

林秋禾見她似乎想多了,連忙笑著端了剛剛洗好的水果過去,「姑娘嘗嘗秦三爺剛剛讓人送過來的梨子,這東西很是潤肺,姑娘每年入秋都會咳嗽,多吃點梨子會好些的。」

「那三舅舅也送得太多了。」陳自晴果然被轉開了心思,抿唇笑著道:「足足買了兩三筐送過來,我怎麼吃得完?這東西放久了,只怕就不新鮮,也容易壞。」

「那我挑些梨子做成梨子醬可好,這樣能放久些,姑娘若是想吃,也可以當成甜點,或者吃拿來沖茶。」

陳自晴果然拍手叫好,「我還未吃過梨子醬呢,你做好了定然要即刻送過來讓我嘗嘗。」

林秋禾就笑著應了,看著陳自晴吃了兩塊梨,見柳嬤嬤進來才退了出去,跑到廚房那邊挑出來了一筐子熟透的梨,又要了一罐子糖就開始洗洗刷刷,擦乾了之後切塊做梨子醬了。

做梨子醬要得時功夫,林秋禾又不能夠一直在廚房看著,等一切差不多了就央廚房的婢女秋霜在一旁看著。果然,她回去的時候,就見柳嬤嬤找她呢。

柳嬤嬤嚴肅瞪了林秋禾一眼,道:「如今秋蓮已經不在了,姑娘身邊就剩下你一個人貼身照看,你要警醒些才是。手腳麻利些,不要貪玩讓姑娘找不著人。」

微微頓了下,她又道:「姑娘是好說話的,但是你也要明白身為奴婢的本分。三爺可不是好糊弄的!」

林秋禾屈膝行禮謝了,「嬤嬤好意秋禾心中明白,姑娘之前說是想要吃梨子醬,我這才去了趟廚房。想著姑娘喜歡跟嬤嬤說話,就耽擱了些時候,是秋禾大意了。」

一通話把去向說的清清楚楚,態度也謙和不焦躁,柳嬤嬤意外地看了林秋禾一眼。原以為這丫頭擠兌走了秋蓮定然會得意一些,卻沒有想到還這麼沉穩。

是個可造之材。

她神色微微緩和了些,點了下頭示意知道了,就讓她進屋去伺候陳自晴。

秦家的船在這邊多停留了一日,採購了不少路上要用的東西和藥材。到了傍晚的時候,林秋禾趴在窗邊看著外面撒了一江面的餘暉,還有交相輝映的晚霞,拉著陳自晴說話。兩個人正說得開心的時候,她就聽到了外面一陣匆忙的腳步聲。

陳自晴也聽到了動靜,剛剛直起身就聽到外面敲門聲,繼而柳嬤嬤推門進來了。

「柳嬤嬤,我聽著外面有些亂,是有什麼事兒?」陳自晴扶著林秋禾的手站了起來,有些不安地看著柳嬤嬤。

柳嬤嬤笑著過去接過林秋禾重新扶著陳自晴坐下,這才笑著道:「姑娘別怕,是晉王遞了帖子,晚些時候要過來。三爺想著姑娘畢竟是用了晉王的御醫和上好的藥材,特意讓奴婢過來說一聲,晚上的時候請姑娘出去見一下客人,當面謝過,也算是全了咱們的禮節。」

那位晉王?

轉身去倒茶的林秋禾聽到柳嬤嬤的話,手下動作一頓,不由得又回想起那人冰冷而明亮的眸子,只覺得心中一顫,連忙回神倒了茶送過去。

「柳嬤嬤,那位晉王,在京城跟秦家很是親近嗎?」她裝作小女孩的好奇,眼巴巴地看著柳嬤嬤遞了茶過去。

柳嬤嬤接過茶喝了一口,贊了聲林秋禾泡茶的手藝有長進,這才道:「晉王身子不好,這兩年都沒在京城之中,秦家是皇上近臣,但是從來不跟皇親國戚深交。更何況,晉王身份特殊……因此咱們府上也算是第一次跟這晉王打交道。」

這麼說,這位晉王人還不錯?看著似乎冷冰冰的不近人情,卻也算是急人之急了。畢竟兩家從未打過交代,秦三爺開了口,他不止給了藥,還一起附送了一位御醫過來診脈。至於柳嬤嬤遲疑的那一句身份特殊,她卻是沒有放在心上。

林秋禾心中對寧卿有些改觀,陪著柳嬤嬤一起給陳自晴挑了衣服,又在一旁看著柳嬤嬤把用了桂花油把她頭髮梳了起來,又配上了一些假頭髮添在辮子之中就顯得陳自晴一頭本來有些發黃乾枯的頭髮黑亮濃密起來。

一番梳妝打扮,陳自晴看著幾乎變了個樣。柳嬤嬤滿意地點了下頭,又交代了一些見晉王應當注意的事情,轉而就看向林秋禾,挑剔道:「你也快回去洗漱一下,弄弄乾淨,換上一身新衣服,莫在客人面前失禮了。」

林秋禾心中不以為然,她又不是晚上的主角,難不成晉王還要特意看看一個丫鬟是否打扮的乾淨漂亮?更何況,之前他也見過她了,若是有什麼失禮,也早就失禮了。

這些話她自然不會真的說出來,痛痛快快的應了,她就退了出去光明正大的偷了會兒懶。等到覺得時間差不多了才略微洗漱一番,在臉上擦了防裂的面油揉開,又把散落的頭髮重新梳理上去,換上一身衣服回去了。

柳嬤嬤上下打量了一番,雖然眼神中還透著不是很滿意的意思,不過勉強也點了下頭,「就這樣吧,記得在主子面前要老實聽話,不要太過於機靈了。」

不要在主子面前太過於機靈?

一般這種情況不是應該交代丫鬟機靈一點,免得主子尷尬嗎?

林秋禾有些不明白,抬頭看過去就見柳嬤嬤臉上帶著笑容,「你照做就是了,你是個聰明的孩子,自然會明白的。」

甯卿在秦家船上用晚膳自然不能空手而來,讓身邊的大丫鬟如翡備了份簡單的禮這才一起上了船。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6 00:24:07

第五章

秦家的船比起他的自然差了些,不過收拾得也算不錯。秦三爺親自陪客,在船的二層設下酒宴,臨風賞月,也算得上是用了心了。

只是甯卿不能飲酒,秦三爺誠懇地說是自己疏忽了,轉頭又讓人換了茶水過來。

寧卿歉意地笑著:「是我壞了秦兄的雅興。」

「王爺客氣,是秦某招呼不周才對。」

兩人客套了一番,有意之下氣氛也算融洽。這時候秦紹軒身邊的小廝秦遂這才過來低聲稟了一聲,說是陳自晴已經在外面了。

寧卿耳尖聽了些許,就見秦紹軒再次提起了他借醫贈藥的事情,然後又道:「我那表妹如今好了不少,想著要親自道謝,還望王爺不要覺得唐突。」

「不過是舉手之勞……」寧卿笑了下並未拒絕,不一會兒就見林秋禾扶著陳自晴一起出來。他目光不過略微掃了一下,就低下頭看著手中的細瓷茶杯。畢竟這是女眷,他就算是王爺也當守禮才對。

陳自晴過去道了謝,又說了幾句話就退了出去。這讓一路跟著的林秋禾長長地松了一口氣。還以為會有什麼事情呢,看起來不過是她想多了。

陳自晴見她這樣,忍不住笑著道:「你啊,定是被嬤嬤給嚇到了。」

可不是嘛,之前準備了那麼久,結果出場不過三分鐘,而且那寧卿不過是掃了她們兩眼,看起來似乎並不記得她這個小丫頭了。

再回想起之前問她身世的話,也許只不過是閑來無聊而已。

張御醫開的藥方效果很好,陳自晴一劑下去退了熱不說,船靠在岸邊這兩日好好休養了一番人也跟著精神了不少。因此秦紹軒也沒有再耽擱下去,第三日中午就也起錨離開了這個碼頭。

等到又走了兩天,林秋禾才無意中聽人說,秋蓮在陳自晴喝藥休息的時候,就被趕下了船賣給了當地的人牙子。

聽到這個消息,她渾身發寒,半響才回過神來。第一次真正的意識到了,她們真的是奴才,主子看不順眼隨手就可以發賣了她們。

至於秋蓮,她當時並未想過讓她落到如此下場的。

還是柳嬤嬤見她魂不守舍的樣子,低聲問了兩句,聽聞是秋蓮的事情她就露出了不以為然的神色。「這種伺候主子不盡心的,自然不能留著呢。今日是害得咱們姑娘發熱,下次指不定就是多大的簍子了。還是三爺人好,不然直接沒了也不會有人說什麼。」

沒了?!

林秋禾幾乎要喘不過氣來,柳嬤嬤見了又是叮囑了幾句,讓她不要在陳自晴面前露了端倪,這才離開了。

她看著柳嬤嬤離開,坐在自己的小船艙裡面發了許久的呆。這本來是她和秋蓮住的,如今秋蓮被趕下了船就只剩下她一個人,不足十平米的船艙,裡面還堆了不少的東西,如今她卻覺得空蕩蕩的了。

她一直就把照顧陳自晴當成一份工作來做的,如今看起來,賣身為奴和找工作上班還是不一樣的。林秋禾目光閃動,她是不是該找個機會脫了這奴籍。不然,命運一日把握在別人的手裡,她一日都不得安眠啊。

雖然腦子中亂七八糟的想了不少,等到晚膳的時候林秋禾還是帶著笑容去伺候陳自晴用膳。陳自晴自幼心思敏銳,年紀雖然小卻也感覺到了她的心不在焉,用了晚膳讓人撤下去之後,她就留下林秋禾陪著她說話。

「秋禾可是有什麼心事?」

「啊?」林秋禾不防她突然這麼問,驚訝地抬起了頭,勉強笑道:「怎麼會呢?」

「那桌子,你已經擦了三次了。」陳自晴笑著說,「快把它收了,過來陪我說說話。」

林秋禾這才收起了炕桌,淨手之後坐在了床邊。「奴婢不過是有些累,這才走了神,姑娘不會就因為這個罰奴婢吧?」

她以說笑的態度陪著陳自晴閒聊,卻見陳自晴略微皺眉,「你若是累了,讓秋蓮來伺候也是可以的。別這麼強撐著,在船上畢竟不比平時……」

聽她提到秋蓮,林秋禾愣了一下,然後才笑著道:「秋蓮姐姐,這會兒還跟著柳嬤嬤重新學規矩呢。柳嬤嬤說京城規矩大,怕她到那個時候再犯錯,丟了姑娘的臉面。」

這也是柳嬤嬤特意交代過的話,她不過是照著說了而已。陳自晴未想那麼多,不過是略微提了一句聽是要學規矩也就不再問了。

許是那位張太醫開的藥有用,加上林秋禾日日小心翼翼地照看,之後陳自晴身子好了不少。秦家的船這才一路順風順水,又過了幾天的功夫就到了京城了。

下船上車,因為陳自晴身邊少了秋蓮的緣故,林秋禾就一路跟著她身邊照看,連帶著那些亂七八糟的行李什麼的也沒讓她接手管,就連她自己的那點東西都是另外有人幫忙給收拾打點的。如今秋禾被陳自晴看重,一起的小丫鬟自然也樂意幫她的忙,做人情。

她陪著陳自晴坐在馬車裡面,看這小姑娘緊緊捏著一個帕子,幾乎都要擰爛了一樣,就知道她是緊張了。林秋禾想了一下,這才低聲開口:「姑娘也是第一次入京嗎?」

陳自晴聞言一愣,然後才低聲道:「那倒不是,小時候跟著爹爹和娘一起進京見過外祖母一次的。只是那時候年紀小,大多事情都不記得了。」

她低聲跟林秋禾說著小時候的事情,心中的緊張就慢慢地散去了。等到馬車停下,林秋禾跳下馬車掀開簾子扶著她下車的時候,陳自晴才又緊張起來。

林秋禾就在一旁扶著她上了軟轎,低聲說:「姑娘別怕。」

陳自晴偷偷地掀開了一側的布簾子,低聲說:「我怕待會兒做錯了,讓人看低爹娘……」更怕被人看輕了她這個已經無父無母的孤兒。

林秋禾如何不知道她的心思,因此更是快步跟在了轎子邊上,壓低了聲音說:「老太太自然是疼愛姑娘的,只是怕這秦府裡的規矩與陳家不同,到時候姑娘說話做事慢一點,看看周圍人如何依樣畫葫蘆也就是了。」

想當初林妹妹進榮國府也不過是這樣的架勢了,這秦府再富貴還能比得上烈火烹油的榮國府不成?

這麼想著,本身還有些忐忑不安的林秋禾本人都鎮定了下來,臉上的笑容也沒有之前僵硬了。

「那可是姑娘嫡親的外祖母,就算姑娘有一兩處不妥當的地方,她也是喜歡的。」秋禾聲音中透著自信,「絕對不會覺得姑娘不好。」

陳自晴這才放下了簾子,林秋禾跟著轎子一路快走,等過了二門又繞過影壁抬轎的婆子這才小心翼翼地放下了轎子,守在門口的丫鬟見狀連忙掀開簾子進去通報。

她隱隱約約聽到裡面傳來說話的聲音,不一會兒就見兩個衣著精緻、打扮得如同瓷娃娃一樣的女孩被四五個丫鬟簇擁著出來。

林秋禾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連忙上前掀開了軟轎的簾子請了陳自晴出來。

「這就是三叔親自去帶回來的晴兒妹妹吧?」年紀略微大的女孩上前一步,下了臺階迎著陳自晴就伸出了手。「我是你大表姐,那是你二表姐。」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6 00:24:20

第六章

她說著回頭看了一眼略微落後一步的紫衫女孩,又回頭對著陳自晴笑:「晴兒妹妹既然到了家裡就不用拘謹,就當是自己家中一樣。」

在來京城的路上,林秋禾也偷偷纏著柳嬤嬤問了不少秦府中的事情的。聽這一身石榴紅的女孩這麼說,心中頓時就明白。

只怕這石榴紅的女孩就是秦府的大姑娘秦錦蘭,至於那紫衫女孩就是二姑娘秦舒蘭。兩者是堂姐妹,秦錦蘭是秦家大爺的嫡長女在秦家女孩中行一,今年十三歲人人皆稱呼為大姑娘。

秦舒蘭則是秦三爺的嫡長女,比秦錦蘭小了不到兩歲,人稱二姑娘。至於秦家二爺家只有一個庶女秦玉蘭,今年不過八歲,身體弱了些,就養在深閨不怎麼出來見人。

更何況如今秦二爺不在京城之中,秦玉蘭與其姨娘孫氏都要仰仗秦二太太的鼻息,自然是不敢太過於嶄露頭角的。

這些話柳嬤嬤說的時候並沒有避諱著秋禾,甚至有時候還會別有意味的多提點一兩句。林秋禾那水晶般剔透的心思怎麼會不明白,這些話她都牢牢記在心上。

此時她連忙機警地上前一步扶著陳自晴過去,表姐妹們手搭在了一起,陳自晴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屈膝蹲下行禮。

「錦蘭姐姐好,我小時候常常聽母親提起錦蘭姐姐呢!母親說,小時候錦蘭姐姐對我頗為照看,最是疼愛我這個妹妹。」她仰臉笑著看向秦錦蘭。

秦錦蘭連忙一把拉起了她,「你這丫頭,怎麼幾年不見就這麼生分了。剛剛還說讓你就當是到了家了,不要拘謹。自家姐妹,還那麼多禮。」

後面的秦舒蘭跟上,抿著粉嫩的唇笑了下。

「要我說,定然是上次來的時候,被大姐你嚇到了!」

林秋禾看著秦錦蘭和秦舒蘭兩個迎上來要和陳自晴一起走,連忙後退了一步跟在後面。一行人這才被簇擁著進了屋子,她被柳嬤嬤叫住等在了外面,不一會兒就聽到內間裡面傳來說話的聲音,很明顯秦家的女眷都在等著陳自晴的到來。

林秋禾留在外面也沒有閑著,按照之前計畫的從小包袱裡面拿出了拳頭大小的幾罐果醬一一發給了在場的丫鬟們。

「我手藝粗笨只有這果醬是自家做的,還請姐姐們不要嫌棄。」

其中一個叫做青蓮的丫鬟當場就打開了罐子。罐子一打開就散發出略帶著酸味的果香,把所有人都吸引了過來。青蓮找出勺子,大方的分了自己那罐讓大家都嘗嘗看。

外間的氣氛因為這小小的果醬立刻就融洽了起來,就在這時內間有人掀開了簾子出來。

「你就是表姑娘身邊的秋禾?」穿著一身紫衣的丫鬟淡淡地掃了一眼,唇角露出笑容走了過去,「老夫人說你一路照顧表姑娘有功,要當面賞你呢。跟我進來吧。」

林秋禾一愣連忙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整理了一下衣服這才跟著對方進了內間。

內間的人不少,林秋禾卻一點都不敢亂看,低頭被紫衣丫鬟逮到了中間,聽到對方說:「老夫人,這就是表姑娘身邊的丫頭秋禾了。」

她這才又上前一步,深蹲下去行了個蹲禮。

「秋禾見過老夫人,老夫人福壽安康。」

林秋禾聲音清脆,人看著雖然還稚嫩,舉止之間也算得上落落大方。本來還微微皺眉,覺得她年紀太小的秦老夫人慢慢舒展了眉頭。

「過來讓我看看。」

這是什麼節奏?

林秋禾一愣,一邊放慢起身的動作,一邊偷偷看向了坐在秦老夫人身邊的陳自晴。見陳自晴對她露出笑容微微點頭示意,這才松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走過去在距離軟榻還有三步距離的時候停了下來。

「老夫人好。」她這才抬頭,低眉順眼地問好。

「好好,這孩子看著眉清目秀,眼神透亮。很好,我喜歡。」她說著右下手坐著的約三十歲左右的婦人開口:「老大媳婦,我記得之前府裡做了些銀鐲子,給這小丫頭一對。以後也要盡心伺候你們姑娘才是。」

最後一句卻是對林秋禾說的了,林秋禾遲疑了一下,不確定是不是應該謝賞。一旁的陳自晴卻是偷偷沖著她示意,她這才又蹲下去謝了賞順便表示照顧好表姑娘是她應當做的。

老夫人見她進退有度,就更滿意了。不過這裡畢竟沒有林秋禾太多的事情,要不是為了表示對陳自晴的親近老夫人也不會特意注意到她。等到林秋禾退出去的時候,就聽到老夫人說話。

「縱然你這個丫頭是個貼心的,也太小了。更何況你身邊伺候的人也太少了些。」至於林秋禾之前的遲疑,在秦老夫人看來也算是規矩差了些,「柳嬤嬤一路照看你,不如也一起派去管你的院子好了。」

陳自晴低聲應了,之後因為走得遠了些林秋禾就沒有再聽到什麼。

柳嬤嬤一路過來京城也算是相熟的,對秋禾頗為照顧。聽到是分了她過去照看院子,秋禾這才偷偷松了一口氣。

只是這畢竟是京城中的大戶,想想來京路上秋蓮的遭遇,林秋禾心下更是警惕了幾分。

不一會兒之前那個叫她進屋的紫衣丫鬟就走了出來,把秦老夫人的意思說了一下,然後就送了連同林秋禾在內的四個秋字輩的丫鬟去了早就給陳自晴準備好的荷園。

「荷園是當初大姑奶奶在家的時候住的院子,老夫人疼愛大姑奶奶這些年來荷園一直空著沒讓人搬進去。這也是表姑娘過來了,老夫人才松了口讓人重新收拾好了給表姑娘住的。所以,你們只要盡心照看好表姑娘,老夫人自然不會虧待你們。」

一路上紫衣丫鬟紫蓮沉聲提醒了她們幾個小丫鬟幾句。

林秋禾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紫蓮口中的大姑奶奶是指陳自晴的母親。

院子空了十多年沒讓人住進去,就算是秦府有權有勢,在京城這寸土寸金的地方也顯得有些浪費了。

可見秦老夫人是真的疼愛陳自晴的母親,那麼自然也會疼愛這個這麼小就沒了爹娘的陳自晴。

林秋禾偷偷松了一口氣,一路上認真地記下走過的路線。發現荷園距離主院也就是一刻鐘左右的時間,不算遠也不算太近。

荷園的園門口就是一個大大的池塘,紫蓮低聲介紹:「旁邊是芯園,住的是大姑娘,二姑娘挨著大姑娘住在了蓉園……」

姑娘們住的地方大致上就是繞著這個荷花池的,秋禾把這些提點牢牢記在心中,討好地對著紫蓮笑了起來,「多謝紫蓮姐姐提醒。」

紫蓮露出一絲笑容,見林秋禾雖然年紀小也是懂事的,神色也跟著柔和了一些,又低聲交代了一些事情,這才把四人留下來收拾送過來的箱子匆匆回去覆命了。

等到紫蓮走了秋雀這才松了一口氣,撫著心口說:「秋禾你膽子最大,紫蓮那麼嚴厲的大丫鬟你都敢搭話!」

「我看紫蓮姐姐人挺好的,見我們初來乍到什麼都不知道,就事事提醒,連過來的路上都走得慢了些。」林秋禾身體裡畢竟裝著一個成熟的靈魂,想得比這些小丫鬟多一些。紫蓮雖然一直繃著臉,臉上少見笑容,人卻很貼心做事又妥帖周全。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6 00:24:32

第七章

難怪她看著不過十五六歲的樣子,卻深得秦老夫人信任。

林秋禾深知這種深宅大院就如同前世那些大企業一般,人多口雜。因此說人只願意提對方的好處,絕對不嘴碎別人的不是。因此笑著和那三個秋說了兩句話,就進屋開始佈置陳自晴的屋子。

四個丫鬟,連同著院子裡面早就安排好的兩個粗使丫頭,整整忙碌了一個上午這才算是把荷園的屋子佈置了妥當,該入庫的東西也都存檔放好了。

秦紹軒順利把陳自晴護送到了京城,等進了府就轉身去了秦老爺的書房把陳大人喪事期間的事情,還有沿途遇到寧卿的時候給說了個清楚。

「父親,依您看晉王這樣突然交好我們,真是順手而為,還有有意……」他看著上首坐著的父親,神色間有些凝重,「如今咱們受了他這份人情……」

「張章是御醫,就算是人情也是皇上的人情!至於一些普通的藥材,難不成晉王還好意思當陳家一個女娃娃的救命恩人不成!」秦老爺冷哼了一聲,絲毫沒有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反而更關注晉王這次來京的事情。

「不過,這個時候晉王回京,難不成攝政王和皇上又有什麼新動作了?」秦紹軒微微皺眉,「自從皇上登基到現在不過是十年,如今朝中上下又有誰敢小看皇上的?」

當今皇上甯景,如今也不過是二十四許,正值青年。他少年登基,繼承了兄長的皇位,幸而他登基後不久就奉四皇叔甯司玥為攝政王,有著這樣一個忠心耿耿又能力卓越的攝政王,朝政才算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穩固了下來。

這些年來,京城之中的勢力多有變化。先皇期間得勢的那些世家落敗的不止一兩家,當然有些人家也是如同常青樹一般活了過來,或是韜光養晦或是積極為新皇效力。

秦家也是在這十年之中嶄露頭角的,底蘊並不算深厚,然而秦老爺卻也算得上是官場的老油條的,這幾年裡面頗為留意京城之中的變動,免得被捲入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之中。

秦家立身京城的根本,就是中立兩個字罷了。

如今聽到秦紹軒這麼說,秦老爺臉上漸漸露出深思的神色,沉吟片刻之後就吩咐道:「你大哥、二哥都有官位在身,唯你如今還是白身……過兩日,若是晉王回京發了請帖的話,你就按照往年的例子添上兩成回一分厚禮!」

到時候再當面道謝,秦家光明磊落,自然也就不會那麼遭人猜忌了。

更何況,今年不過十七歲的晉王既是攝政王甯司玥的義子,又是今上的近交。當初他曾替皇上擋過一支毒箭,這才破例封為了晉王。而秦家直接把這點矯情擺在門面上,對他們只會有好處。

秦家父子這般思量了一番,秦紹軒很快就退出了書房。這趟出遠門他還是給妻子兒女帶了不少禮物的,多日未見自然是要好好聚一聚才是。

午飯送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半下午了,忙碌了兩個時辰的小丫鬟們也不講究什麼,直接把飯菜擺在院子的石桌上,幾個人圍坐一團吃了起來。

飯菜還算溫熱,看起來送來之前是有人特意熱了一下的。通過這個小小的細節,林秋禾再次確信了秦老夫人對陳自晴的重視。

幾個人一邊吃飯一邊說話,她就閑坐在一邊,聽著那些家長里短的事情,思路早就不知道跑到了什麼地方。

例如,秦府裡面會不會也有一個「鳳辣子」,是不是說話到一半也會有個「混世魔王」上香回來,對著陳自晴說「這個妹妹我見過!」

不對,陳自晴本就來秦家住過,自然是應當見過了。

林秋禾失笑,反應過來自己是完全把陳自晴帶入到林妹妹的角色了。不過就目前來看,秦家要比賈府有規矩的多,那位去接了陳自晴的秦三爺雖然只是白身,看著為人處世也是極有章法的。

再看這些丫鬟們,雖然嘰嘰喳喳的亂說一氣,卻沒有談論起家主的陰私之事,沒有什麼亂七八糟亂嚼舌根的架勢,這樣就很好了。

只要秦老夫人一直護著陳自晴,在這裡安穩的過上幾年也是可以的。

等到陳自晴出嫁前後,自己求個恩典讓陳自晴改了自己的奴籍也不是不可行的。

幾人吃過簡單的午飯就又開始收拾荷園。

荷園實際上是早早就休整了一番了,他們如今要做的就是把陳自晴帶來的一些日常用品擺好收好,另外還有各房送來的見面禮。

上午光是忙著接禮就讓林秋禾累了個不輕,秦家三兄弟,連帶著底下和陳自晴同輩的少爺小姐都有送禮過來。這些都是需要回禮的,因此林秋禾一筆筆都要記錄個清楚,免得到時候應對不當落人話柄。

下午又把屋子收拾了一通,陳自晴脾胃不好,屋子裡面林秋禾就攔著不讓點熏香,反而是尋了帶來的好茶葉拿開水沏出了一股子茶香,就擺在屋子裡面充當熏香用了。

「這法子倒是雅致。」紫蓮抽空過來看了一眼,在院子屋子轉了一圈後很是滿意,對著幾個秋字輩的丫鬟點了下頭,「老夫人讓表姑娘過會兒就回來歇息一會兒,晚上再過去安和園用晚膳。」

安和園就是秦老夫人住的主院。

紫蓮見林秋禾還是沒明白過來,就又提點了一句,「晚上大爺和二爺下衙回來是要先到老夫人那邊請安的。」

林秋禾立刻就明白了過來,連忙蹲了下禮。

「多謝紫蓮姐姐提點,我這就去準備去。」

紫蓮見她明白,這才松了一口氣:「我還忙,你們機靈點照顧好表小姐。」她說著揮手示意她們留下,就出了荷園。

見她離開,林秋禾才連忙回了屋子,翻出另外一身米色素淨的衣衫,珍珠的發飾打理好,然後把陳自晴早就準備好的見面禮也都準備了出來。

秦家比起一般大家族來說不算人口複雜,不過也不少。

秦家三位老爺膝下總計有著十位少爺小姐,其中秦大爺家的大少爺已經娶妻有了長子了。而秦二爺家的二少爺婚期則定在了今年冬天,三公子則是秦大爺的二兒子。

光是記下這些亂七八糟的人物關係就讓林秋禾腦袋都大了,還好陳自晴是那種心思細膩的人,如今無依無靠來到京城也想要做到最好,免得被人看輕了。一路上,她一邊準備著給每個人的見面禮,一邊念叨著這些關係,比柳嬤嬤說的更加精細一些。

柳嬤嬤講的主要是各位姑娘的脾性,畢竟在她看來,陳自晴到了秦府也是日日與這些姑娘們相處的。

林秋禾和秋雁合力找出了一個紅漆箱子搬出來,她從腰間摸出鑰匙打開了箱子,裡面滿滿的都是陳自晴準備好的見面禮。

把給秦家三位爺拿了出來,林秋禾想了下,覺得陳自晴之後幾日只怕還有頻繁走動各房,就把給太太和姑娘們的禮物都又放了回去。

等她忙完這一切,陳自晴恰好就回來了。

秋禾早就讓人提了熱水,秋雁和秋楓動作熟練地伺候著陳自晴沐浴、洗漱。等她們出來給陳自晴拿幹帕子細細擦乾頭髮時,林秋禾就把拿出來的禮物擺了出來給陳自晴過目。秦家三位舅父的禮物都是做好的鞋襪,這些都是陳自晴一針一線做好的。繡工雖然比不上繡娘,卻也是她的一番心意。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6 00:24:44

第八章

等到收拾停當,柳嬤嬤恰好也回來。看了一眼他們準備好的東西,略微一愣就笑了起來。「這樣不錯,姑娘心中有數就好。」她點了下頭,對著林秋禾和秋雁說:「你們陪著姑娘去安和園吧。」

秦家用膳的規矩不大,比起榮國府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來說,秦家可以稱之為勤儉兩字了。林秋禾一旁偷偷留神著一些小細節,注意著不讓陳自晴出了差錯,其餘的就再也沒有其他了。

等到飯桌都撤下了,一旁的秦大太太這才擦了下唇角開口。

「晴兒,可還喜歡荷園?」她笑著看向陳自晴,臉上的笑容很是和煦,「那是你母親自幼住的地方,老夫人特意讓人收拾了給你住,就是怕你來京之後住不慣。」

這事兒林秋禾已經告訴過陳自晴了,當時陳自晴在沐浴,還趁著水霧偷偷抹了眼淚。這會兒她已經平靜了下來,自然不會當著秦老夫人的面哭得傷心。她只微微紅著眼眶,帶著笑容看向上首的秦老夫人,「還是外祖母疼我,難怪一進荷園我就覺得熟悉。想來是小時候,母親給我講過在閨中的事情。」

這話答的妥帖,秦老夫人一臉的寬慰,伸手示意陳自晴坐在她旁邊,拉著她的手開始憶往昔。

一旁的大太太,二太太都跟著說話,唯獨秦三太太入門晚,等她進秦府的時候,陳自晴的母親秦月霜不止是已經嫁人了,還跟著陳父去外地赴任,她總共也就見過秦月霜兩次,實在是沒有什麼共同語言。

不過就算是這樣,也不能阻擋秦三太太說話。

畢竟,陳自晴可是秦三爺去接回來的,她還是得了不少的一手消息。秦大太太和秦二太太跟著老夫人憶往昔,秦三太太就問起了路上來的事情。

聽聞陳自晴路上病過,秦老夫人就立刻坐直了身子。

「老三家的,你仔細說說,老三是怎麼說的?」說著她又看向了一旁的陳自晴,見她雖然身形瘦弱,不過臉色還好,這才松了一口氣摟入懷中,「你這丫頭,身子不適也不早說。」

「不過是路上有些暈船,這會兒早就好了。」陳自晴笑著說,「路上多虧了有秋禾照看呢。她家中祖傳了些醫術,路上頗為得用。」

聽到陳自晴誇讚,林秋禾遲疑著是不是要表下忠心,結果一遲疑秦三太太就接過了話頭說起路上的事情。

聽到是晉王出手相救,秦老夫人這才松了一口氣。「晴兒果然是好福運,跟著晉王身邊的那位張御醫可是個好手!你們年輕的不知道,早些年先皇在的時候,這位張御醫可是一時風頭無二啊……」

聽秦老夫人這麼說,林秋禾一愣,想起初見張章時的情形,怎麼也想不到那看起來溫和的大叔竟然會被人給予這麼高的評價。

奇怪,若真是神醫,皇上怎麼捨得放人呢?

來京的路上林秋禾也偷偷打聽過,寧卿不過是攝政王的養子而已,憑什麼會有這樣一個神醫照看左右?

林秋禾思路轉得快,根本就沒注意到這一大家子的閒聊。等到晚上伺候著陳自晴睡下的時候,才被陳自晴拉著說了一會兒的話。

「我看外祖母不喜歡二舅母……」陳自晴低聲說,「大舅母和三舅母似乎也有些看不起她的樣子……」

大宅門裡就是是非多。

林秋禾照顧著陳自晴躺下睡覺,等到她呼吸平穩之後才輕手輕腳地到了用百寶閣隔出來的外間睡在了軟榻上。

之後幾天,林秋禾和秋雁或者是秋楓、秋歸就陪著陳自晴在秦府中四處走動。除了去秦老夫人那邊晨昏定省,陪著她說話聊天之外,先後去了秦大太太、秦二太太和秦三太太那邊。

秦家人口雖然不算太過於複雜,卻也不少,各房太太、姨娘還有嫡出庶出的子女,半個月下來,林秋禾都用來認人了。

唯一讓她印象深刻的卻是大房秦大奶奶花氏身邊的一個丫鬟穀雨。那日是紅蓮和林秋禾一起陪著陳自晴過去的,穀雨是花氏身邊的大丫鬟,皮膚白皙,五官精緻,看著竟然不比花氏差上多少。

最最重要的是,這明明是個丫鬟,仔細看卻已經非完壁之身,甚至看著像是有孕的樣子。

不怪林秋禾眼尖,只是早年在學校的時候她的導師年輕時是個私生活混亂的風流男人,對此格外有研究,偶爾跟林秋禾吹噓起來教過她幾招。

不過對此她也只是壓在心中,不敢多言語一句。大宅門中陰私的事情多了去了,這穀雨不是爬上了主子的床就是跟人私通,她一個十多歲的小姑娘一口叫破了才叫尷尬呢。

除此之外,秦府中的人私底下也是各種問題不斷。還好有柳嬤嬤在一旁提醒著,這才有驚無險的熬到了第一次發月錢。

林秋禾本以為她是陳自晴帶來的丫鬟,這月錢就單從陳自晴這邊走就是了,卻沒有想到因為之前在秦老夫人跟前掛了個號,得了兩句誇讚,秦府發月錢的時候就連帶了她一份。

而且,發的還是一等丫鬟的份例,足足一兩銀子。加上陳自晴這邊給的半兩銀子,這樣的收入讓她坐在小屋子裡面盤算了半天,才意識到如果換算到現代的話,她月薪差不多也有一萬多了。

這樣的結果讓她忍不住咂舌,陳自晴繡花空隙抬頭就見她捧著銀子一副小財迷的樣子。

「你啊,平日裡面也沒見你這麼愛財。」陳自晴偷笑,繼而神色一轉似乎想起了什麼,「那些你做給我吃的果醬,還有嗎?大嫂子說她最近胃口不好,吃著那果醬正好,下午我過去的時候再送過去些。」

林秋禾隨口應了聲,然後才道:「姑娘繡了許久了,還是放下歇歇眼睛,吃些甜點吧。」她說著拎起食盒過去,「這兩天姑娘有些咳嗽,就做了點蜜棗扒山藥,潤肺最是好了。」

「有一個懂醫術的秋禾在身邊,我這身子可好了不少呢!」陳自晴笑著放下了手中的針線,淨手之後就坐在了外間吃蜜棗扒山藥。有著她們這些年齡相仿的丫鬟相伴,陳自晴人也跟著開朗了不少,比平日裡面多吃了小半碗的山藥,這才有些依依不捨地放下了碗筷。

林秋禾怕她積食,正想勸著她出去走走就聽到外面說話的聲音了。

秋歸連忙出去迎,並且提醒屋裡的眾人。「大姑娘安好。」

是秦錦蘭過來了,林秋禾和秋楓、秋雁動作快,趁著秋歸在外面攔的那一下,連忙給陳自晴收拾了一番,把衣服和頭髮都整了下,吃的碗盤也都撤了下去。

饒是這樣,秦錦蘭進來的時候還是聞到了一股甜膩的味道,笑著坐到了一旁,「我說妹妹怎麼不出門,原來是躲著吃好吃的呢!」

一句話臊得陳自晴紅了臉,嘴唇微微動了下卻不知道說什麼好。還是一旁的林秋禾反應快,笑著道:「大姑娘說笑了,是奴婢做了一些甜點給我們姑娘順著吃藥丸,那朱大夫開的藥丸好是好就是苦了些,我們姑娘怕苦……」

「是啊是啊,那藥丸太苦了些。」陳自晴松了一口氣,「所以我才貪嘴吃了些甜食。」她說著起身過去依在秦錦蘭身邊,「大姐可不能笑話我!」

「笑話什麼,我也是怕了那些苦藥丸了。」秦錦蘭攬著陳自晴搖了兩下,「放心,我不會告訴祖母的。」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6 00:24:56

第九章

她說著就看向了林秋禾,「我說怎麼聽到翠蓮說著幾日裡面總是見你這小丫鬟過去廚房,本以為是你吃不慣京城的飯菜,過來問問。誰知道是你嘴巴挑剔,吃不得苦。」

她是說笑,陳自晴卻不敢就這麼應了,笑著說:「大姐姐就笑話我吧,秋禾你快去廚房另外端了一份蜜棗扒山藥過來,堵住大姐姐的嘴。」

「是,奴婢這就去。」林秋禾笑著屈膝,後退了兩步就要出門。

秦錦蘭連忙叫住了她,「算了算了,不然傳出去還說我特意過來討吃的呢。」她說著拉著陳自晴起身,「我那邊整理庫房,翻出來了一些好料子,今日是特意叫你過去挑挑看有合適的沒有。」

陳自晴被秦錦蘭給拉走了,秋雁和秋楓連忙跟了上去,等著他們出去了林秋禾這才過去把匆匆收拾的食盒拎出來,準備拿去後面井邊洗乾淨了再送回廚房。

之後又過了幾日,秋禾每日裡換著法子給陳自晴做些滋補潤肺止咳的食物,加上她也從來不避諱自己會醫術這點。陳自晴咳嗽漸漸好了,自然知道是秋禾的功勞。

主僕兩個人窩在明亮的窗戶下說話,外面陣陣清風催著花香過來。正是愜意的時候,就聽到外面似乎喧鬧了起來,陳自晴皺眉微微挺直了身子凝神聽了片刻,然後才叫了外面守著的秋楓。

「外面是怎麼回事?」

秋楓遲疑了一下,才低聲道:「聽著像是大房那邊的動靜,似乎說是中午之後,

就覺得有些不適……」

她說的不是很肯定,林秋禾愣了一下,不知道怎麼的就有種不祥的念頭升了起來。不會是大房的大奶奶小產了吧?

隨即她又暗自搖頭否定,怎麼可能這麼巧。身子不適就是小產,又不是演電視劇。按照她前世的經驗,孕婦覺得不適很正常,只要小心照看就好了。

而那喧鬧聲卻越來越大,隱隱有種朝著荷園這邊蔓延的趨勢。不一會兒,柳嬤嬤就臉色不是很好的帶著秦老夫人身邊的孫嬤嬤和秦大太太身邊的李嬤嬤進來了。

孫嬤嬤和李嬤嬤進來就行了禮,然而語氣上卻少了往日的親和客氣:「老夫人請表姑娘和身邊那個會醫術做果醬的丫鬟一起去一趟大奶奶處……」

「果、果醬?」陳自晴聞言臉色發白,下意識地轉頭看向林秋禾,「那果醬有什麼問題嗎?」。

孫嬤嬤和李嬤嬤則隨著陳自晴的目光一起看向了林秋禾,目光中那冰冷的神色看得她心驚肉跳,幾乎是下意識就握緊了袖子下的手。然而,李嬤嬤卻沒有回答陳自晴的問題,反而冷哼一愣道:「有沒有問題只怕要到了大奶奶處才能問個清楚了。」

「姑娘來京城之後一直沒胃口,奴婢就做了一些果醬給她開胃。現在天氣漸漸熱了,果醬不易放,姑娘就當做人情送了些出去。」林秋禾心知十有八九自己是被人陷害了,然而也不敢多說。跪在地上的她抬頭飛快地看了一眼上座的秦老夫人和秦大太太章氏,「因為是給主子吃的,所以從果子進府之後就沒有假他人之手,都是我與秋歸一起在小廚房中洗果子做果醬。做好之後直接分裝好的。」

一旁的秋歸立刻點頭,「老夫人、大太太明見,奴婢和秋禾一起在廚房做的果醬,孫婆子也一直在一旁看著……」她說著又用力磕頭,「奴婢斷然不會做出什麼有害主子的事情的!」

秋歸磕得用力,只聽得青石鋪就的地板發出清脆的響聲,起來的時候額頭已經是紅了一大片。林秋禾在一旁看著,有心學她又拉不下面子,肯這麼跪著就已經是因為秋蓮的事情嚇到了。

秦老夫人和秦大太太交換了一個眼神,神色都透著一股陰沉。這個時候內間又傳來了斷斷續續的呻、吟聲,林秋禾知道這個時候想要得救就不能靠別人,因此心一橫向前膝行了一步,仰臉看著上面那兩個掌握了她生死的人。

「奴婢願意以性命擔保,求老夫人讓奴婢進屋為大奶奶保胎!」只要人和胎兒沒事,她的嫌疑自然也就能洗脫了。若是秦府的第四代真的就此沒了的話,就算與她無關,只怕為了洩恨,她這個丫鬟都會首當其衝。

「不說你是什麼居心,不過就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小丫頭,難不成你還真以為自己是神醫能夠醫人救命不成?」章氏一聽秋禾的話立刻就惱火起來,「騰」地一下站了起來,伸出染了紅指甲的手指著她,「你當你一個賤婢的命多值錢,比得上我的孫子、比得上老夫人的曾孫子嗎?」

林秋禾抬頭,還沒有來得及說什麼就又聽到章氏道:「難不成你比朱大夫醫術更高明不成?」

秦老太太陰沉著一張臉不說話,章氏意識到剛剛太過於潑辣,轉而拎起帕子捂著臉就又坐下低聲哭了起來。

這個時候,屋子裡面又傳出一聲痛叫,朱大夫這邊無奈地出來,「老夫人,在下才疏學淺,大奶奶這胎,實在是無能為力。還請老夫人和大太太下決斷,若是再晚只怕就是……一屍兩命了。」

此話一出,本來還有些假哭的章氏一下子就真的哭了出來。

「我可憐的馨兒,你這黑心肝的賤婢……」她說著就又站了起來,「來人,給我拖下去打……」

「大舅母饒命!」一旁一直不說話的陳自晴突然開口,直接就站在了林秋禾的身邊跪下,「求外祖母信晴兒一次,讓秋禾進去給大嫂嫂看看,若是能救了大嫂嫂和她腹中的孩子……」

「晴兒,這事兒本與你無關。」秦老夫人這才開口,緊皺著眉頭,「不過是下面奴才不聽話……」

「外祖母,秋禾在陳家多年,來京的一路上因為懂得醫術照顧得晴兒頗為妥帖。再說,那果醬本是給晴兒吃的,要不是晴兒自作主張送了大嫂子……」

「閉嘴!」秦老夫人怒急打斷了陳自晴的話,「那是你嫡親的嫂子,你怎麼會動手!」她說這話的時候卻是看向章氏的。章氏一愣,然後才掩面只是低聲叫著秦大奶奶的閨名哭。

「求外祖母、求大舅母,讓秋禾試一試吧!她是晴兒貼身伺候的丫鬟,就如同外祖母信晴兒一般,晴兒信她!」她說著拉著林秋禾用力磕下頭去,等到再抬起來額頭上已經是一片通紅了。

秦老夫人看著外孫女如此,心中難受,也明白只怕這事兒跟林秋禾無關,是有心人算計到了陳自晴和她身邊的丫鬟身上。想到這裡,她轉頭看向朱大夫,道:「還請朱大夫在一旁看著才好。」

「老夫人!」正哭著的章氏聞言立刻抬起頭,不敢置信地看著秦老夫人。怎麼能夠把兒媳婦和孫子的安慰真的交給一個十三歲的小丫頭。她張口就想要反駁,秦老夫人卻手一揮道:「難不成你真想要了老大媳婦兒的命!」她說著叫了一聲紫蓮,等到她進來才道:「拿著我的帖子,讓大老爺身邊的長安去張御醫府上請了張御醫過來。」

秋禾起身,不敢有任何的耽誤。雖然聽到了秦老夫人的話卻也沒有多說,反而抬頭看著朱大夫,「朱大夫,請問你帶的有針囊嗎?」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6 00:25:06

第十章

「你會下針?」朱大夫懷疑地看著她,眼中閃過一絲遲疑,不過也轉身從藥箱中拿出了針囊遞過去。兩個人一前一後進了內屋,林秋禾直接淨手過去給秦大奶奶把脈,然後又用手檢查了她的胎兒,轉身把朱大夫的針囊在一旁的小幾上攤開,動作熟練的撚起了銀針。

「秋禾,你要對我們奶奶做什麼?!」就在林秋禾進入床幔之內,想要下針的時候,一旁的穀雨立刻出聲阻攔。林秋禾抬頭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道:「老夫人開口,讓我為大奶奶保胎。」她說著看向了床上神色萎頓的秦家大奶奶花氏,沉聲道:「大奶奶不用怕,奴婢用敢用性命擔保,自然敢確保大奶奶和胎兒安全無虞。」

已經被腹痛折騰了許久的花氏聞言睜開了眼,看著一臉自信地秋禾,明明對方不過是十三歲的小丫頭,然而她心中卻升起了一些希望。她用力點頭,「你儘管放手去做,穀雨,夏至,你們兩個在一旁聽她的命令。」

說完這話,花氏就像是用盡了最後一絲氣力一樣,整個人都綿綿地軟了下去,驚得夏至低聲叫了起來。

林秋禾一個眼風掃了過去,「安靜。」她沉聲說,「夏至,你解開大奶奶的外衫。」因為還有朱大夫在外面隨時應急,秋禾並沒有讓夏至脫掉花氏的所有衣服,留下了裡面的薄而輕軟的中衣。一旁的穀雨見夏至動作有些發抖,就想上前幫忙,秋禾卻立刻出聲阻攔。

「穀雨,你在一旁聽我指揮,不要亂動。」她說著看了一眼神色尷尬、手頓在半空中的穀雨,然後伸手輕輕地覆蓋在了花氏的中衣之外確認穴位。「不然,若是大奶奶的胎有個三長兩短,就全是你的責任了。」

最後一句輕飄飄的話,聽到穀雨耳中如同雷鳴一般。她慢慢收回了手,站在一側不敢亂動卻又忍不住不時地偷瞄一眼林秋禾,猜測著她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床幔裡面情形漸漸穩妥了下來,林秋禾雖然每下一針之間間隔的時間不短,然而下針的一瞬間卻是又快又穩。站在床幔外面的朱大夫透過床幔的影子雖然看得不是太清楚,卻可以通過花氏深處床幔的手診脈來得出她情況漸漸好轉的情況。

不過是簡單幾針,就達到了起死回生的效果,救下花氏和她腹中的孩兒。而且看這手法的速度,還隔著衣服……朱大夫一臉震驚地看著床幔裡林秋禾嬌小的身影,一時間竟然憋出了滿頭的大汗。

難道說,這就是杏林中流傳已久的……

林秋禾卻是不知道外面朱大夫的想法,她在心中默數著時間,按照前世爺爺所教的那樣,每一針下去都會有相對的時間間隔。大約兩刻鐘之後,她落下最後一針,然後才長長得舒了一口氣。

「朱大夫,請您給大奶奶診脈,看情況是否好轉。」她在床幔裡面開口,聲音中帶著明顯的疲憊。而外面的朱大夫這才回過神,連忙過去診脈,半響之後道:「秦大奶奶脈象雖然還虛弱,但是已經穩固,只要不受刺激,喝上兩劑安胎藥就再無大礙。」

聽到朱大夫這麼說,床幔裡面的人這才松了一口氣,一旁一直有些坐立不安的穀雨這才露出了一絲蒼白的笑容,「老天爺保佑,大奶奶總算沒事了。」而一旁的夏至則笑著遞過去了一個乾淨的帕子,「秋禾姑娘辛苦了,快擦擦汗吧。」

林秋禾接過帕子,擦了額頭上的汗水。帕子的一端在她鼻尖掠過,秋禾動作微微頓了一下,眯著眼睛抬頭看向夏至。「這是夏至姐姐的帕子?我看著花繡得格外漂亮呢。」

「你救了我們奶奶和未來小少爺的命,我可不敢再厚著臉皮讓秋禾姑娘叫我姐姐。你直接叫我夏至就是。」夏至滿臉笑容,又道,「這帕子雖然是我的,卻是穀雨送我的。我可沒有那麼好的繡工。這上面繡的是迎春花,正是早兩個月迎春花開的時候我央她繡的呢。」

能在花氏身邊當大丫鬟的,自然都是聰明人。之前著急花氏的情況,夏至才沒有開口。如果花氏情況穩定下來,她自然是想起秋禾和穀雨似乎不對付的情形,就想著幫穀雨多說兩句好話,緩和兩個人的關係。畢竟,林秋禾看著雖小,這一身的本事卻似乎比朱大夫都強。花氏有孕在身,只怕孩子出生之前他們都要供著林秋禾了。

林秋聽聞這帕子是穀雨所做,唇角慢慢噙著一絲嘲諷地笑意,卻沒有把帕子換回去反而隨手把帕子握在了手心。

她之前之所以敢冒險以性命擔保為秦大奶奶保胎,就是基於前世她所學的一身家傳的針灸治法。如今母子平安,她想起自己被人陷害的事情,唇角的笑容就愈發冷了起來。

「大奶奶這裡只需要安安穩穩地睡上一覺,精神也就會慢慢好起來了。」她說著看向夏至和穀雨,「不如兩位陪我一起在外面候著。」

夏至回頭看花氏睡容平靜,沒有了之前的痛楚就沒有多說話。穀雨卻遲疑,「大奶奶這邊總歸是留個人比較方便吧?萬一她醒了……」

「穀雨姐姐放心,我下的針,大奶奶半個時辰內是不會醒過來的。」她似笑非笑地回頭看了一眼穀雨,「姐姐留在這裡才是真的無用武之地呢。」

穀雨迎上她那雙漆黑的眼瞳,只覺得心中猛然一跳,連忙跟著出了床幔。三人到了床幔之外,秋禾仰臉看著一旁再次給秦大奶奶診脈的朱大夫,開口道:「朱大夫,之前老夫人和太太都懷疑是我做的果醬裡面放了活血化瘀的東西,不如朱大夫和我一起看看大奶奶所吃的果醬吧?」

這種大家族裡的陰私之事,朱大夫見得多了。他本不想攙和進來,然而回想起林秋禾的針灸之法,他卻隱隱有了別的心思。如今聽到她這麼說,就摸著鬍子點頭。

「確實應該查一查。」

兩人一起出了內屋,身後還跟著夏至和穀雨。屋外秦老夫人為首的一群人都緊張地看向了朱大夫。朱大夫有些尷尬,卻還是道:「如今大奶奶的胎已經穩住,只要再喝上幾貼保胎藥,就再無大礙了。」

他雖然沒有明說是林秋禾的功勞,不過這在場的哪個不是人精,秦老夫人雙眼一亮,也顧不上跟朱大夫說話就緊緊盯著林秋禾。「晴兒,沒有想到你身邊伺候的這個丫頭倒是個深藏不露的。」

話雖然是對陳自晴說的,然而她一雙有些渾濁的眼睛卻一直盯著林秋禾。一眼看過去,那裡面有著懷疑、慎重還有絲絲的驚喜。

林秋禾如何不明白秦老夫人話中的意思,一屈膝道:「奴婢自幼跟著父母學了一些醫術,不過因為年紀小,當年父母過世曾經留下過話,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能施展醫術,以免誤人誤己。」

陳自晴在一旁笑著補充道:「秋禾的父親當年也為我看過病。更何況,來京城的一路上,都是秋禾照顧我呢。」

這樣說來就不是故意隱瞞了?秦老夫人神色微微緩和,眼中的懷疑漸漸消退,對著秋禾招手示意她過去。「你是個好孩子,救了我秦府的大奶奶和曾孫。」她拉著林秋禾的手,笑著說:「我這裡有一個年輕的時候得來的鐲子,正適合你現在這種年輕的顏色。」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6 00:29:49

第十一章

老夫人說著,一旁的紫蓮就碰觸了一個小小的盒子,呈上來打開。

裡面是一個通體青綠的翡翠鐲子,翡翠這種硬玉在本朝雖然沒有軟玉貴重,然而也是難得一見的。這個通體青綠色的鐲子顏色嫩,是上好的冰種翡翠。就如同秦老夫人所說,正適合秋禾這個年歲的女孩。一旁的秦大太太章氏看得都有些雙眼發紅,忍不住瞟了秋禾兩眼。

然而,林秋禾卻不是那種眼皮子薄的人,更何況她心中還想著要給那個敢於陷害自己和陳自晴的人一個教訓,以免日後主僕兩人在這秦府成了人人可以欺壓的軟柿子。

因此,她只掃了一眼那鐲子就連忙低頭,後退了兩步蹲下行禮。

「奴婢不敢當老夫人這麼厚重的賞賜。」她說著抬頭,一雙烏黑的眸子中全然是堅定的神色,「若是老夫人覺得秋禾當賞,不如就讓秋禾看看之前姑娘送來給大奶奶吃的那份果醬。」

此話一出,一旁的朱大夫這才摸著鬍子道:「此話正是,朱某為秦府看病也有些年頭了,說句不當說的話。秦大奶奶這次傷了根本,若是身邊的東西不速查清楚,下次只怕就……」

老夫人收斂了臉上的笑容,意外地看了一眼朱大夫,這才道:「既然這樣,那就查查吧。」她的語氣不喜不怒,只是有些索然無味地把手中的匣子重新交給了紫蓮示意她把東西收起來。

「謝老夫人恩典。」秋禾應了聲起身,老夫人這才淡淡地道:「到是沒有看出來,你這個小丫頭心中頗有計較的。」這話一出,一旁的陳自晴就面露不安。

秋禾心中一跳,明白自己到底還是讓這位秦家地位卓然的老夫人給厭惡了。這樣一個「心中頗有計較」的評價聽起來似乎不算是差評,然而對於一個小姑娘來說卻不怎麼好聽。

看來,老夫人對她打破沙鍋問到底的做法很是不滿。然而,秋禾卻也並不在意。她雖然和陳自晴一起在秦府,然而本質上她還只是陳自晴的丫鬟,她的生死榮辱全部系在陳自晴一人身上,秦府的人就算不喜歡她也無所謂。就如同今日,就算是秦大奶奶的胎沒有保住,只要陳自晴一力想要救她,秦家也不會這麼不顧親戚面子要了她的性命,所以,她也沒有必要去討好秦府上下的歡心。

老夫人不知道秋禾心中所想,只是剛剛說出去要賞賜她的話也不好收回。既然秋禾提出了這樣的要求,她就揮手讓人把秦大奶奶花氏用過的果醬和一些東西呈上來。

一旁的章氏反而沒有老夫人這麼多的想法,雖然不喜歡老夫人之前把那麼貴重的鐲子賞賜給林秋禾,可是聽到朱大夫的話,她還是心中一凜把花氏差點小產的事情放在了心上。

花氏可不止是她的兒媳婦,更是她嫡親姐姐的嫡長女,要叫她一聲姨母的。當初她就是喜歡得不得了,這才求娶了來的。花氏嫁入秦家,說起來還算是低嫁了。若是讓姐姐知道花氏在秦府受了這般苦楚,最後都沒有查個一清二楚的話,她這個當妹妹、當姨母的就真的是一點面子都不剩了。

更何況,朱大夫是他們用了二十多年的老大夫了,秦府上下的那些齷齪事他知道的多了去了,也不差這一件。

章氏越想越是如此,看向林秋禾的眼神反而認真了起來。

秋禾和朱大夫一起認真地查看果醬以及花氏今日所用的食物,最終還是在果醬中發現了一些不利於孕婦的東西。而另外一邊,秋歸早早的回了一趟荷園,又捧來了一小罐的果醬。

兩下一對比,自然是清清楚楚。

荷園中的果醬沒有一點的問題,而住在竹園中的秦大奶奶吃的果醬中卻被人放了東西。

「還請外祖母明鑒。」陳自晴立刻起身跪在了當中,「當初秋禾做好了果醬,我也是隨手挑了兩罐直接拿來給大嫂嫂的。」她說著仰臉,一臉無辜和不安地看向秦老夫人,「這果醬是隨手拿的,若說是秋禾想要下手,怎麼可能那麼巧就被我挑了出來送給大嫂嫂呢。」

而說話間,夏至動作迅速,把另外一罐還沒有拆封的果醬也呈上來了。

朱大夫略一檢查,然後就搖頭,示意這果醬乾乾淨淨什麼都沒有。

「也就是說,這送來打開之後才被人動了手腳?」章氏立刻皺起了眉頭,目光淩厲地在屋子中一掃,這屋中伺候花氏左右的丫鬟就一連串全部夠跪在了地上。

首當其衝的就是夏至和穀雨。

秋禾這才把之前的帕子拿了出來,在一室死寂的情況下開口:「還請朱大夫看看這帕子。」

朱大夫接過帕子,仔細翻看,又湊近了聞,然後才皺眉道:「這帕子上也有不利於孕婦的氣味,長久穩的話,容易讓孕婦胎像不穩,若是孕婦身子差,甚至會有小產的可能。」

他心中對秋禾之前所施展的針法別有想法,此時自然是配合,故意把效果說得嚴重一些。

章氏張口就想要責問,卻沒有想到一直沉默的老夫人此時開口了。「這帕子秋禾是從哪裡得來的?」

「是之前為大奶奶施針保胎之際,夏至姐姐為奴婢擦汗的帕子。」秋禾說著轉身看向夏至,「至於夏至姐姐的帕子從來得來……」她沖著慌張抬頭的夏至露出了一絲笑容,「夏至姐姐可當面說與老夫人和大太太聽。」

夏至慌亂地看了一眼跪在身邊的穀雨,又看了一眼只是神色就像是要吃人的章氏,這才顫抖著道:「是兩個多月前,穀雨做了送我的!」

「砰!」

章氏再也忍不住,一巴掌狠狠拍在了身邊的桌子上,桌上茶盞亂顫,她伸手就指著跪在當中的穀雨道:「你個賤婢,竟然敢謀害主子!我秦府好吃好喝的養著你,你竟然還存了這般心思,膽敢謀害你們家奶奶,謀害秦府的曾孫!來人啊,把她給拖出去……」

「老大媳婦!」秦老夫人猛然提高聲音,沉聲開口。盛怒之中的章氏一愣,連忙起身行禮,「老夫人,這樣居心不良的奴才留著可是大患啊!」

秦老夫人神色陰沉,看了看左右,然後露出一絲苦笑。

「讓朱大夫見笑了。」她說著對朱大夫點頭,「勞煩朱大夫跑了一趟,紫蓮,去取了診金,讓人駕上馬車送朱大夫回去。」

朱大夫也是識趣的人,雖然還記掛著林秋禾的針法,卻還是拱手道:「不過是些許小麻煩而已,老夫人不必如此客氣。只盼著到時候貴府添了麟兒,在下能得一杯喜酒喝就好了。」

秦老夫人神色這才慢慢緩和了下來,笑著點頭客氣,紫蓮這才恭敬地送了朱大夫出去。等到朱大夫出去,秦老夫人這才恨聲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夏至,你來說!」

一旁的穀雨聞言立刻掙扎起來,膝行著撲過去就想要抱住秦老夫人的腿。然而老夫人身邊還有青蓮和紅蓮兩個丫頭,立刻就上前把她給攔了下來。

「老夫人,奴婢是冤枉的,奴婢是冤枉的!秋禾一直看奴婢不順眼,故意冤枉奴婢的啊!」她哭喊著,回頭又看向夏至,「那秋禾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幫著這般冤枉我。那帕子是我做的不假,卻是你央求我做的!再說,帕子在你身邊兩個多月,誰知道那上面的東西是誰故意染上去的!」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6 00:30:05

第十二章

她又哭又申訴,眼淚巴巴地樣子看著確實十分惹人憐愛。

老夫人懷疑地看了一眼夏至和站在一旁的秋禾,又看了一眼哭得梨花帶淚的穀雨,有些遲疑地皺起了眉頭。

穀雨見有戲,立刻哭得更是傷心。

「老夫人,大太太,請你們想想,奴婢是奶奶的陪嫁丫鬟,一家人的身家性命都在奶奶一人身上,怎麼敢謀害奶奶和她腹中的孩子。」穀雨說著抓住了紅蓮的裙子起身,「奴婢是被冤枉的!奴婢是奶奶的陪嫁丫鬟,又在秦府中一年多,對秦府、對奶奶都是忠心耿耿……」

「我告訴你,你為什麼會謀害大奶奶吧。」林秋禾見在場人不是露出遲疑神色,就是同情哭訴的穀雨,這才緩步站了出來。穀雨見她出來,一愣之下心中就隱隱有些不安。

「因為你有了身孕,所以才要謀害大奶奶腹中的孩子。」

「因為你有了身孕,所以才要謀害大奶奶腹中的孩子。」秋禾從角落中走出來,一雙明亮的眼睛緊緊盯著穀雨,「只怕是兩個多月前,大奶奶有孕的消息傳出,你就在做準備了吧?」

她勾起唇角,似笑非笑的神色只有正面她的穀雨能夠看清楚,「大概是那一次月事沒有來,你心中就起了別的念頭吧。還真是忠心耿耿的婢子呢,只是看你頭髮未曾盤起,還是做少女打扮,只怕這有孕的事情大奶奶也是不知道的吧?」

不要說是有孕的事情了,就連穀雨爬上了男主人的床這事兒花氏也是不知道的。如今聽剛來不過月餘的秋禾就如同親眼看到了一般把事情說出來,穀雨的臉色變了又變,道:「你這個死丫頭別亂說話,什……什麼有孕……」

然而她雖然色厲,畢竟還是內荏,說到最後就有些結巴了。

至於林秋禾不管不顧、撕破臉皮的話,秦老夫人和秦大太太都聽到了。老夫人心中對她愈發不喜,秦大太太卻想著還好二房三房的都不在,不然她這臉就丟大發了。

林秋禾轉身,對著秦老夫人和秦大太太施禮,道:「若是老夫人和大太太覺得奴婢說的不對的話,可請回朱大夫給穀雨姐姐一把脈自見分曉。」

秦老夫人如何肯,陰沉著一張臉掃了她一眼,就吩咐身邊一直立著的嬤嬤周氏,「周嬤嬤,你去給穀雨這丫頭看看。」

穀雨見狀又驚又亂,不等周嬤嬤真的近身就撲倒在了大太太的腳邊,「太太救我,我腹中的可也是大爺的兒子啊!」

一句話石破天驚,林秋禾趁著所有人看向穀雨,機靈地退後了兩步站在陳自晴身後。而這個時候老夫人身邊的紫靈回來,一進屋還沒有看清楚情形,就屈膝道:「老夫人,大太太,張御醫請來了。」

她說著抬頭,然後就看到屋中一片混亂,只想著不會是大奶奶母子不保吧,嚇得一張臉瞬間變得蒼白。

然而穀雨卻是嚇得更加瑟縮起來,這朱大夫去了,來了名滿京城的張御醫,萬一老夫人真的想要了她的性命,她就是有九條命都不夠賠的。因此更是緊緊抱住秦大太太的腿,想著秦大太太盼孫兒已經盼了那麼久,必然會看在孩子的面子上留她一命。

可惜,她實在是想錯了人。章氏本就是花氏的姨母,雖然一心盼著添一個孫兒,然而她盼得卻是正房嫡出的孫兒。別說是什麼通房、姨娘了,穀雨只是個連開臉都沒開臉的丫頭,這樣的事情傳出去才叫難聽。如今又被緊緊抱著腿,她心下一煩,直接一腳就朝著穀雨的心窩提了出去。

穀雨在地上一滾,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聽到章氏道:「堵住她的嘴,給我壓下去!」

兩個婆子上前立刻架住了穀雨,動作利索的堵上嘴就給拉了下去,然後又有幾個丫鬟上來收拾屋子,紫蓮得了老夫人的示意去請人,等到林秋禾見過一次的那位張章御醫進來,屋子裡已經是一派平靜的樣子。

林秋禾抬眼看著那位張章御醫,見他進來客氣地跟老夫人拱手客氣,然後又坐下像是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她這邊時才松了一口氣。

那一次被特意點出來去晉王船上取藥的事情還是讓她心中疑惑了許久,如今見張章對她渾不在意,她這才放下了不安了許久的心。然後輕輕拉了一下陳自晴,趁著一行人一起去內屋看秦大太太,她又示意陳自晴落後了幾步,低聲道:「姑娘,這才怕是我把老夫人和大太太都得罪了。」

這是實話,林秋禾做的時候不覺得,然而等穀雨真的鬧起來幾個丫鬟快手快腳地收拾屋子的時候,她就突然覺得渾身發冷了。雖然心裡不安,不過她卻也並不算驚慌,就像她之前所想就算是一個賣身的丫鬟,她的身家性命都是系于陳自晴一人身上的。只要陳自晴要保她,就算是秦老夫人都不好說話。

只是,若是一力護著一個丫鬟,明顯就會讓秦老夫人對陳自晴產生一些想法了。

陳自晴微微搖頭,她向來心思細膩,雖然不管生理還是心理上都比林秋禾小了一些,卻把場中的情形看得比她更清楚。

「老夫人定然是氣你的,老人家在乎顏面,這樣的事情由你一個外姓的丫頭挑出來,她面上難看心中自然會不滿。只是我看大舅媽卻是喜歡你的,你保住了大嫂嫂的胎,她定然看重你。」陳自晴站在後面低聲說話,沒有注意到前面已經又起了波瀾,張章正在問是何人下的針給花氏保胎。

林秋禾卻也不傻,聽到陳自晴這麼說回想了一下之前的事情就明白了過來。陳自晴偷偷拉住了她的手,低聲道:「自從離了家鄉,這一路都是你與我相互扶持的,我心中早已經不把你當那尋常的丫頭看待,你放心,老夫人面前我定然會幫你說好話的。」

聽到陳自晴這般細聲細氣卻又認真的話語,林秋禾只覺得心中暖暖的,這些日子盡心盡力照看陳自晴的付出也算是得了回報。她正待說,若是老夫人實在不好糊弄,她就先在章氏和花氏面前嶄露頭角,幫著花氏安胎,讓大房跟老夫人對上,就聽到前面章氏叫道:「晴兒,你且上前來。」

陳自晴一愣,連忙帶著秋禾上前。她以為剛剛說悄悄話被發現,臉上帶著一絲不安。然而林秋禾卻注意到,那張章御醫正摸著鬍鬚對著她們主僕兩人笑呢。

「見過張御醫。」林秋禾老老實實行禮,然後才低聲道:「姑娘,當初在船上姑娘病倒就是這位張御醫給姑娘看診抓藥的。」有她低聲提醒,陳自晴也連忙問了好。

張章點了下頭,認真地看了看陳自晴道:「你起色比之之前好了很多。」一句話說得老夫人眉眼舒展開來,這位張御醫的話不就是明擺著說陳自晴在秦府過的很好嘛。

張章又轉頭看向了林秋禾,「我且問你,大奶奶身上的這些銀針皆是你所下來安胎的?」

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就都落在了林秋禾身上,她心中一緊卻也知道推辭不了,這屋子除了張章之外,所有人都知道是她剛剛進來給花氏安胎的,更何況夏至還親眼看到她下針了。這麼想著,她就點了下頭。

張章神色更是凝重,「那我再問你,你這行針之術是跟什麼人學的?」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6 00:30:20

第十三章

林秋禾一愣,然後才有些心虛地說:「是跟著爹娘學的……」她卻不敢說清楚是爹爹還是娘親,生怕這前世家傳的針灸在這個時代也是有版權的。

張章卻皺起眉頭,「你姓林,對吧?」

「是。」林秋禾愈發心虛說話也就更簡單,能用一個字的絕對不用兩個字。她緊張地手心冒汗,幾乎想要後退兩步躲開張章審視的目光了。一旁的陳自晴自然是察覺了她的不安,正想要開口袒護,就見張章突然露出了笑容。

「那就沒錯了。」張章道:「這針法是我師門的不傳之秘,當年我之下師父還收了一位林姓的師弟,只可惜當初我已經雲遊四海行醫沒有機會的見一面。沒有想到,再次見到這針法,竟然是如今這種情形了。」

饒是林秋禾心理素質強大,這會兒也真的震驚了,小嘴巴微微張開,錯愕地看著張章。

這究竟是真是假啊?這張御醫怎麼看都不像是需要跟她一個小丫鬟攀爬關係的樣子,怎麼就莫名的說出這麼一段話了?這話裡的意思她沒弄錯的話,她就應當叫張章一聲師伯了?

不要說林秋禾愣在原地了,就連秦家見了不少場面的秦老夫人都沒反應過來,這會兒顫悠悠地開口:「這麼說,這小丫頭與張御醫還是有些干係的?」

「按照師門傳承所言,她當叫我一聲師伯。」張章說著一臉期盼地看著林秋禾,林秋禾唇角動了動,卻沒有發出一星半點的聲音。這時候反而是其他人反應迅速,陳自晴在裙子的遮掩下輕輕地踢了一腳她,「秋禾這是歡喜傻了嗎?怎麼不叫人……」

陳自晴說著回身對著林秋禾眨了下眼睛,她這才反應了過來,有些不安地看著張章,總覺得這認親認得有些兒戲。

「張御醫確定沒認錯人?」

「別的我可能會弄錯,但是師門的不傳之秘,我怎麼可能會看錯呢。」張章笑得很是可親,看在林秋禾的眼中卻愈發的古怪起來。「秋禾你是八月十五的生日,正好是中秋月圓之夜,可對?我與林師弟雖然未曾見過面,卻也有過書信往來,他也曾提起過你這個女兒。只是近十年來,我入宮為醫,他浪跡江湖,少了些聯繫。」

說起當初的一些往事張章就忍不住面露懷念之色歎息,而一旁的秦老夫人卻也跟著說了一句。

「一直聽聞張御醫師從神秘,沒有想到如今竟然還有一位同門。」林秋禾的家事她是知道的,陳自晴之前也提過,林秋禾的父親會些醫術,陳父對他有恩他就留在了陳府之中。至於更詳細的,身為秦府的老夫人,她怎麼可能那麼關注一個小丫鬟的家事。

而以張章如今的在杏林之中的地位,又怎麼可能會故意跟一個小丫鬟攀關係,所以在場的人除了林秋禾之外竟然沒有一個人對張章的說法起疑的。

「如今你父母可好?」張章見林秋禾不接話,這才又主動問起。林秋禾扯動了下唇角,心說:既然都把我這輩子的生日都查了個清楚,難不成你還真不知道林秋禾是父母雙亡嗎?

她目露嘲諷瞥了一眼張章,卻見張章不以為意,反而露出了一絲歉意。

「是我問錯了。若是你父母安好,又怎麼會讓你為奴為婢呢。你且等等。」他說著一臉傷痛,轉而又看向秦老夫人,「老夫人,如今已經確認大奶奶無礙,我們是否換個地方說話?」

「是是,此處確實不易說這些事情。」秦大太太連忙道:「還請老夫人和張御醫移步到外面花廳。」她說著留下身邊可靠的嬤嬤照顧還未醒過來的花氏,然後才請了所有人去了外面花廳。

眾人紛紛落座,一路上林秋禾也想了不少事情,然而卻都沒有頭緒。她雖然未曾感覺到張章對她有什麼惡意,卻也不敢就這麼信了他。因此此時她依然站在了陳自晴的身後。

張章見狀只多看了她一眼,這就轉頭看向上首的秦老夫人。

「在下有個不情之請,還請老夫人應允。在下與林師弟雖為同門,卻陰差陽錯從未見過。他當初代我在師傅身邊盡孝,後又英年早逝。如今既然遇見她獨女,我身為師兄、身為師伯又豈能坐視不管?」

秦老夫人點頭,心情頗為複雜地看了一眼林秋禾,招手道:「秋禾,你先于你師伯見見。」

林秋禾自穿越而來之後,連自己的身世都弄得不是十分明白,又怎麼可能有理有據地辯駁早有準備的張章。見所有人都看向她,只好出列上前,對著張章屈膝道:「秋禾見過師伯。」

張章一臉的感動,伸手摸著鬍鬚道:「好、好孩子。如今見你雖然身陷逆境,卻也沒有丟下本門醫術,就知道你是個好的。」他說著又看向了秦老夫人,「在下願為秋禾師侄贖身,不知可否?」

贖身?!

林秋禾下意識地瞪大了雙眼,幾乎不能控制地看了一眼張章。難不成,她還真是張章師弟的遺孤不成?不然,張章為何對她這麼好?不怪林秋禾多疑,這針灸之術是她家祖傳的,張章不過看了兩眼就說是他師門絕學,只這一點她就心存疑慮。更何況,上一次張章特意點了她去晉王船上拿藥的事情,她還沒有忘記呢。

張章卻是對她很好,然而防人之心不可無。

可是,若是能脫了奴籍,林秋禾也是願意的。

因此,她心中徹底糾結起來,低頭一言不發。秦老夫人見狀才道:「秋禾是我外孫女帶來的丫鬟,並非我秦府中的人,這事兒還要看她如何說。」

陳自晴被點名連忙站了起來,「秋禾遇見親人是好事,張御醫又於我有恩,秋禾與我又有姐妹之誼,這是好事……」她說著看向了林秋禾,一雙烏黑的眸子中帶著不舍,「張御醫還請稍等,我這就讓人取了秋禾的身契過來。」

林秋禾與陳自晴目光一對,心中也是頗為不舍,加上對張章心存疑慮,因此回頭對著張章再次行禮。

「師伯幫我脫了奴籍,我心中感動。只是,當年林家入陳家奴籍本就是因為陳大人對爹娘有救命之恩,當年爹爹過世,我曾答應爹爹要照看到姑娘及笄……」

她說著抬頭,「師伯,脫了奴籍之後,我可否還留在姑娘身邊?」

張章眼看一路順利就要把林秋禾從秦府弄了出來,卻沒有想到事到臨頭給他出難題的人反而是林秋禾。他一眼看過去,林秋禾雖然隱藏得很好,然而在宮中行走多年早已經是人精的他如何看不出來,林秋禾對他心存疑慮。

張章心中一動,倒也沒有堅持。

「只是你住在秦府,卻是有些不妥當。」

秦大太太章氏巴不得林秋禾能夠留下來幫花氏保胎,此時終於忍不住開口道:「秋禾姑娘身份如今不一樣,按理應當另外僻處一處院子給她住才是。只是她與外甥女姐妹情深,不如就一起住在荷園?」

她這般急切終於惹得秦老夫人不滿地瞪了一眼,然後老夫人才客氣地笑著道:「這也算是全了她們小姐妹的情誼。張御醫還請放心,秦府定然不會虧待了林姑娘的。」在她看來,不過是多個人吃飯,還能賣張章一個人情,也沒有什麼不好。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6 00:30:35

第十四章

不過就是張章兩句話而已,她這就翻身做客人了?

林秋禾有些不適應這一瞬間的變化,反而是陳自晴立刻露出了笑容,過去就拉住了林秋禾的手看著她直笑。

張章摸著鬍鬚,「既然師侄女堅守師弟對陳家的承諾,又重情義,我自不好阻攔。且我府上沒有女眷,你現如今過去也不好安排……只是未免墮了師門的名聲,你需每隔五日去我府上一次學習醫術。」

這話一出,章氏立刻面帶喜色,就連秦老夫人也忍不住動容。

乾巴巴的師伯和師侄的關係,可沒有這樣跟著學習醫術的關係要親近。由此可見,張章是真的很看重這個師侄女了。這麼說把林秋禾留在秦府確實是一步好棋了?

她看向林秋禾的目光不免就有些微妙,之前還覺得林秋禾身為奴婢太過於傲氣且不知道進退,如今看來反而覺得這樣一身傲骨果然是張御醫門下的人,又如此重情義,是個不錯的女子。

心情如此這般變化,秦老夫人卻不怎麼顯露在臉上,只是對身邊的嬤嬤吩咐道:「去讓人把荷園再收拾收拾,另外再挑四個丫頭與林姑娘使喚。」

「老夫人客氣。」林秋禾連忙開口阻攔,「只是荷園中人手已足夠,不必再添人了。」

雖然懷疑張章,可是如今她的身份畢竟因此而改變,若是讓秦老夫人的人在她左右未免不美。是以,林秋禾寧願身邊沒有人伺候,事必親躬。

張章見狀眼中的滿意更甚,道:「秋禾是客人,居住在秦府已經是勞煩主人,怎麼還好再動用秦府上下。過兩日等秋禾脫了奴籍,我自當帶她買些丫鬟送來。」

秦老夫人也沒有堅持,反正人就在她秦府,也不會非要這麼貼近地觀察。她笑著應了,然後就露出疲色。章氏連忙起身,讓人招呼張章和林秋禾,親自送了秦老夫人回去安和園中歇息。

等到屋中人少了些,張章正想開口,林秋禾卻突然道:「大奶奶身上的針該取下了。」她說著就看向一旁的夏至,「我們一起過去可好?等大奶奶醒來,你也好在一旁伺候。」

竟然就這麼遁走了。

陳自晴雖然也是客人,然而這個時候卻之後負責招待張章。張章見林秋禾機敏,卻也放心許多,又問了陳自晴這些日子身體如何,甚至還幫她診了脈。

陳自晴毫不疑心張章的身份,又說了許多林秋禾的事情,等到林秋禾回來的時候正聽到她說起當年陳父救下林氏夫婦的事情。

「……只是這些我也不曾親見,都是父親告訴我的。」陳自晴看到林秋禾回來,連忙笑著招手:「你快過來,張大人正問你小時候的事情呢。」

「我小時?」林秋禾假裝沒有聽到之前的話,笑著過去道:「姑娘忘記了,我之前病了一場許多事情都不記得了。」這也是她的一些托詞,如今張章聽了卻立刻皺起眉頭,道:「我與你把把脈。」說著就伸手抓住了林秋禾的手腕,然後慎重的食、中、無名三指全部搭在她的腕子上。

張章眉頭微微皺起,過了片刻才道:「身子還是有些虧損,我回去開一張滋補的方子,讓人送來秦府。」

他這麼一派關心的樣子,林秋禾心中雖然感動卻愈加覺得古怪了。就算她真的是張章未曾謀面的師弟的遺孤,這也未免太重視了吧?而且林父和張章兩個人的關係的重點還不是師兄弟,應該是「未曾謀面」才對。

難不成,張章如此作態是為了她手中的針灸之術?

林秋禾心中對張章的懷疑卻不便說出來,更何況張章說的話于情於理都沒有錯,她連拒絕都不好拒絕。不然面對一個熱情關心她的師伯,她這個師侄女不就顯得太過於冷漠了嗎?

等到確認了關係,秦大奶奶的胎也穩定下來,張章就匆匆離開了說是先讓人在府中佈置好將來林秋禾要住的院子。他沒有提出這就要帶走林秋禾,讓秋禾暗暗松了一口氣,一路送他到門口,張章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頂,笑著說:「在秦府要好好的,若是有人欺負記得等我來了告訴我。」

這話!怎麼說得她跟他的閨女一樣!還不怎麼適應身份變化的秋禾偷偷看了一眼紫蓮,見紫蓮神色如常,這才偷偷松了一口氣。這話要是傳到秦老夫人處,只怕就會當做是張章的警告和威脅了。

目送張章坐上馬車離開,秋禾這才和紫蓮一起又回了後院。這一天的波折還沒夠,雖然她早已經精疲力盡,卻還是要再見一見秦老夫人的。

畢竟,如今她雖然還未曾正式脫了奴籍,背後卻有一個正四品的御醫師伯當靠山,也算得上是秦府的客人了。這奴婢和客人的待遇可是完全不一樣的啊。

這次見面並沒有太複雜,只是秦老夫人恭賀她找到了師門,日後有了依靠,又道既然她如今是秦府的客人,又與陳自晴是姐妹一般的情分,那麼就也是她的晚輩,每個月就也有十兩銀子的花銷。

十兩銀子不算多,但是在秦府包吃包住的情況,這十兩銀子就相當於只是讓林秋禾打賞人或者買些自己想要的小東西的零花錢了。

林秋禾心中暗暗咂舌,然而秦老夫人手一抬,一旁的紅蓮和青蓮就又捧著兩個盒子過來當著她的面打開。

「這些都是京中時興的絹花和絨花,你來京城時東西少,這些就先用著。至於其他的東西,衣服之類的,明日就請了人專門過來給你量身裁制。」秦老夫人說著又抬手,她屋中的又一個不知道是什麼蓮就捧著兩套衣服出來,「這是當年給錦蘭做的衣服,她都沒有上過身,你先湊合穿著,等著衣服做好了就好了。」

老夫人面容和藹,看著林秋禾就如同看一個疼愛的晚輩一般。秋禾一一道謝,也不大推辭反而顯得親昵。等到幾個蓮捧著東西送她離開,秦老夫人這才緩緩舒了一口氣。

「是個知情識趣的,不過也看得出來,她本身就是有心氣的,也見過一些世面。」她雖然沒有送貴重的頭面、金釵、玉釵之類的東西,然而這些絹花、絨花,還有衣服都不是便宜的。若真是一個沒有見過世面的丫頭,只怕這會兒早就樂得笑歪了嘴巴,然而林秋禾卻是一直進退有度,不卑不亢。

「這麼看來,倒真像是好人家的女兒。」

還不知道得了這麼一個評價的林秋禾一路在一些小丫鬟偷偷地張望和注視下回到了荷園,倒也沒有遇到什麼意外,等到進去了陳自晴就笑著迎了出來,不等林秋禾行禮就拉著她一起坐下。

「這些是外祖母給你的?」她看了看幾個蓮捧著的東西,轉頭看了一眼秋雁。那機靈的丫頭立刻上前給幾個蓮塞了紅包,笑著帶她們去吃茶。

帶頭的紫蓮道:「我們還要去給老夫人回話,就不多打擾了。」

秋雁和秋歸這才送了她們出去,而陳自晴拉著林秋禾坐下,上上下下打量了她許久,才笑著道:「這真是好了!」此時屋中並沒有人,就連秋楓都被趕到外面守門,她這才大著膽子道:「我之前還擔心大嫂子這事兒會把你牽連到,畢竟就算與你無關,穀雨那樣的事情被你挑破,只怕外祖母也是不喜的。」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6 00:30:49

第十五章

她緊緊抓著林秋禾的手,「如今你有了這樣的身份,外祖母自然是要顧忌一二。我當時還當你就要就此離開了,心中雖然不舍也為你高興……你能留下陪我,真是再好不過。我在這京城之中,也就你和她們三個可以相依為命。」

外家畢竟是外家,縱然秦老夫人對陳自晴再好,她畢竟還是有著嫡親的孫女和孫子的。陳自晴說來說去也只是客而已,有很多話是不能對秦老夫人說的。

一路走來,她有林秋禾的扶持和安慰才好過許多,凡事也是與她有商有量。如今,林秋禾一下子從婢子改變了身份,她也是由衷的為她高興的。

林秋禾被陳自晴抓著手,也不掙扎,只是聽著她開心地說著話,想了想卻也沒有直白地提出對張章的懷疑,只是低聲道:「只是這樣的福緣,讓我覺得有些不安。」

陳自晴是聰明人,不然也不會跟秦家上下關係都不錯。這會兒高興勁也過去了一些,聽到秋禾這麼說她略微回想了一下然後就微微蹙眉,「你可是擔心張御醫認錯人?可是他連你生日都說對了,怎麼可能會錯呢?」她說著反過來又安慰秋禾了幾句,期間略微咳嗽了兩聲,林秋禾就皺眉阻止她繼續說下去,讓人端了止咳的蜜水給她喝。

陳自晴卻是一心高興,喝了蜜水就帶著林秋禾去看給她佈置的房間。

「這些都是我自家中帶過來的,都是新做的還沒有用過,你不要嫌棄。」她笑著指著那些床鋪和各種用的物件,「有些是大舅媽送來的,我本來不想接,可是大舅媽說你救了大嫂子和她腹中的孩子,這些就算是謝禮,我就沒有拒絕。」

這邊林秋禾和陳自晴高興地看著她的新屋子佈置,而另外一邊張章一路坐著車沒有回他的府中,反而直接去了攝政王的王府。

他是這王府中的常客,一路有人通報帶路,很快就見到了正斜靠在窗戶邊上,隨意披了件外衫看書的晉王寧卿。

甯卿早就得了信兒,見他進來就略微直了下身子,指著一旁的凳子道:「坐。」他說著放下了手中的書,轉而看向張章,「如何?」

張章去秦府之前就使了人給他傳信兒,如今見張章親自過來只怕是見著林秋禾了。

張章坐下,這才道:「那是個機敏的丫頭,雖然性子有些直,卻也很聰明,不會輕易被人騙了去。」他把在秦家聽聞的事情說了一遍,又講了他尋了個藉口給林秋禾安排了一個師侄女的身份。

「既然攝政王和王爺都不好出面,我就厚著臉皮尋了個藉口護她一護。」張章笑著說,「一般人若是聽到這樣的消息只怕早就樂得不知所以了,她卻一直很冷靜,看的出來,她對我的說法有些疑慮。」

「如今還未確定她的身份,你這樣貿然……」寧卿微微皺眉,似乎覺得張章做得有些不妥,「這樣算來,我又欠了你一份人情。」

「無妨。」張章笑,「我是真的覺得那丫頭有學醫的天賦,想要帶在身邊好好教一教。而且越是看就越是有惜才的感覺,若她真的是一直當一個婢女才真的是浪費了那一身的天賦。」他就又說了一下林秋禾的下針,「我雖未見她如何下針,只是看下針的穴位,也知道她定然是比一般的大夫要強些。」

寧卿這才松了一口氣,「既然如此,那也算是一樁美事。」他說著似乎有些冷一般拉著衣服的手猛然一緊,臉上的笑容不變臉色卻是白了兩分。

「我就說讓你不要貪涼!」張章照顧他多年,如何看不出這細微的動作,起身抓住寧卿的手一把脈,「你若再這樣下去,體內的毒性就又要發作了!」

寧卿不在意地笑了下,「我就是要讓它發作呢。」

「王爺和王妃就要回來了!」張章皺眉,「若是見你病怏怏的模樣,豈不傷心!雖說當初王爺和王妃收養你另有想法,然而這些年來也不曾虧待與你,就連陳太妃也曾經托我給你帶話,讓你與攝政王夫婦一心……」

「我自然知道他們對我好,只是如今可不止是父親母親要回來。這次萬壽節,各路藩王都會回京,我這樣的身份原本連個世子都當不上的,如今竟然與皇上的兄弟們平起平坐封為晉王……」寧卿冷笑了一聲,「若是過得太好了,豈不是讓別人沒辦法過下去了。」

「這麼說,秦王也要回京了?」張章皺眉,作為先皇在位時就深得器重的御醫,他深知甯卿與皇帝的那些兄弟們之間的破爛事。

甯卿連連冷笑,卻也沒有再說什麼。

張章歎息,「然而你這樣也是不行的,我給你開了方子,你還是老實吃藥。」他說著,用一副怒其不爭的語氣道:「你就非要真的病了,裝病難道都不會嗎?!」

秦老夫人本還想著用了早膳就讓人去請裁雲軒的娘子帶著最新花樣的布匹過來給林秋禾量身裁衣,然而早膳剛剛結束,她就聽紫蓮過來低聲稟告,「老夫人,張御醫讓他名下弟子齊公子帶了裁雲軒和珍寶閣的人過來,說是給林姑娘裁衣、做首飾。」

張章的弟子齊林,出身東山齊家,是這一代中東山書院的院長齊巒的三子,是實打實的世家子弟。聽聞是他過來,秦老夫人連忙讓人去請了陳自晴和林秋禾,又讓人先好好招待齊林吃茶,等到林秋禾和陳自晴到了才請齊林過來。

齊林禮數周全,先是送上了給秦老夫人的禮,與其他人一一見禮,這才對著林秋禾拱手行禮,道:「見過師妹。」

「齊師兄好。」林秋禾屈膝行禮,兩人直起身子,齊林就笑著道:「江中一別,沒有想到再見面是這樣的情形。師傅今日入宮當值,特意吩咐了我過來見見師妹。」他說著讓人送上了一個箱子,「這是我送與師妹的見面禮。」

箱子打開,裡面除了五兩一錠的銀子二十錠之外,還有兩枚玉佩,兩支玉釵,以及一支步搖和一些絹花。

齊林臉微微泛紅,帶著絲羞澀和不好意思,「我下面只有弟弟沒有妹妹,不知道當送些什麼,就挑了些京中時興的款式送來。師妹若是不喜歡,過會兒可親自看珍寶閣的花樣挑選。」這話說完,他才略微好了些,又道:「這些銀子給師妹零花,若是有需要用錢的地方,就讓人捎信給我。」

「多謝師兄了。」林秋禾再次屈膝行禮,想了想也沒有推辭這貴重的禮物。一旁的秋歸和秋楓上前收了禮,秦老夫人見他們師兄妹打完了招呼,這才笑著道:「齊公子是個周全的人,不止帶來了珍寶閣的人,還請了裁雲軒的娘子過來給秋禾你裁衣,人已經在偏屋裡等著了,你且去看看吧。」

林秋禾這才起身告辭,她還未走遠就聽到身後齊林的聲音。「這位姑娘似乎有些不足之症……」

這對話,怎麼覺得有些熟悉呢?

選了幾種匹顏色較素淡的布料做春夏的衣衫,林秋禾又挑了些首飾和脂粉,珍寶閣中不止是有首飾,女子常用的一些脂粉之類的也都有。既然這是張章送來的,她也不客氣。說白了就是,禮下於人必有所求。她雖然不知道張章究竟想要做什麼,經過一夜的深思熟慮卻也定下了心,決定走一步看一步,慢慢揣測就是了。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6 00:31:03

第十六章

挑了所需東西,林秋禾這才回去跟齊林再次道謝。秦老夫人這時候就露出了一絲疲色,道:「你們年輕人自去說話去,都是懂事知禮的孩子,老婆子就不看著了。」

三人這才從安和園出來,去一旁的桃園中坐著說話。林秋禾話不多,就聽到齊林和陳自晴說些無關緊要的瑣事。三人正說話,就見秦錦蘭和秦舒蘭一起走了朝著這邊亭子走了過來,等靠近了見裡面有人兩人頓了下腳步,然後秦舒蘭就拉著秦錦蘭走了。

「這是……」陳自晴一愣,看著那兩個人帶著丫鬟遠去的背影咬著下唇半響才露出一絲勉強的笑容,「想來她們是突然想起有事兒……」

林秋禾也不戳破她的藉口,轉而就對齊林道:「師伯讓你過來,難道就沒有讓你給我帶些醫書嗎?」

很明顯秦家的兩個女兒對林秋禾身份的轉變很是不忿,也隱隱有種看不起林秋禾不願與她說話的架勢,這才看到她在就轉身就離開了。齊林見林秋禾不予計較,也配合地轉開了話題,笑著道:「自然是帶了書來的,只是本想著等走的時候再給你呢。」

他說著讓人去取了一個匣子過來,「師傅交代了,你這些日子先看書,估計等五日後師傅輪休就會派我來接你,到時候只怕是要考校一番的。」

「御醫院的御醫,是五日一輪休?」林秋禾好奇地問,齊林點頭,「每五日歇息一日。」

難怪張章說要讓她五日過去張府一趟了,若他真是要教她學醫,那這份心意林秋禾就不得不記在心中了。

齊林見她若有所思,道:「師妹還有什麼要問,儘管問我就是。」他說著露出了笑容,兩顆虎牙在唇下若隱若現。

若是單純論起外貌,齊林比不上林秋禾之前見過的晉王,但是他身上偏偏多了一份晉王所沒有的書卷氣息和親和感,相處之下就讓人想要親近。若是把晉王比作是光澤冰冷美豔的翡翠的話,齊林就是一塊溫潤細膩的美玉。

林秋禾收下裝書的匣子,笑著道:「我先看看這書裡的內容,若是有不懂的地方,下次見面就問師兄。」

齊林點頭,轉而又看向一旁神色有些尷尬和氣惱的陳自晴,渾不在意之前秦家姐妹的表現,道:「剛剛說到如今陳姑娘最近吃的那些滋補的食材,想來都是出自師妹的手筆吧?」

陳自晴點了下頭,這才開心起來,親近地拉著林秋禾的手道:「若不是秋禾一直細心照顧我,往年這時候我只怕咳嗽的更厲害。」

「這也與京城春日乾燥、少雨,且花開時節靠後有關。」林秋禾道:「這樣調養上一兩年,你春日咳嗽的毛病就會好了。」

齊林是外男,自然不好久在秦府後院停留,三人又說了一會兒話,林秋禾和陳自晴就送了他離開。齊林臨走前還道:「五日後我來接師妹去師傅府上。」轉頭又對陳自晴道:「到時候我送些止咳的藥丸過來。」

兩女點頭,目送他上了馬車離去,這才一起去安和園回了秦老夫人。

「張御醫看重你,你可千萬不要辜負了他對你的期望。」秦老夫人笑著對林秋禾點頭,轉而又看向陳自晴,「你與秋禾情同姐妹,我就不交代你們相互謙和,不要爭吵的話了。」

她交代了兩人幾句就笑著讓她們回去歇著了。

之後林秋禾閑來沒事就在荷園中看醫術,秦錦蘭和秦舒蘭偶爾會讓人過來邀陳自晴去吃茶說話,卻從來都沒有請過秋禾一次。秋禾毫不在意,她本身就不是熱鬧的性子,更何況跟這些閨中女子說話總是要提著神,深怕沒有聽出她們話裡話外的意思,實在沒趣。

然而陳自晴卻覺得不安,叫林秋禾被拒絕之後,她就三次裡面想理由推脫一次在荷園中陪著林秋禾。

林秋禾見狀笑著安慰她,「那是你的表姐妹,你自當去跟她們說話,我與她們本就不熟悉,強行坐在一塊也是彼此難受罷了。」如是勸過兩次,陳自晴這才放下心來。

五天的時間轉眼即過,林秋禾每日裡面窩在荷園看書不出門,這一日卻是早早起身和陳自晴一起去了秦老夫人那邊問安,然後說起來了要去張章府上的事情。

秦老夫人態度溫和,掃了一眼身邊的秦錦蘭和秦舒蘭,才道:「府中車子是現成的,紫蓮這就去讓人準備好在門外等著,不要耽誤林姑娘出門。」

林秋禾連忙站起來道:「勞老夫人費心了,只是師伯特意讓師兄交代,我在老夫人這邊住已經是叨擾了,不敢再勞煩更多。到時他會來接我……」

「哼!」一聲輕輕地,但是情緒滿滿的聲音突然響起,林秋禾話一頓,然後才假裝什麼都沒有聽到,繼續道:「多謝老夫人對秋禾的關愛,秋禾銘記於心。」

發出輕哼聲的是秦舒蘭,她如今不過才十一歲,自幼有父母嬌養還沒有秦錦蘭那麼善於隱藏情緒。林秋禾假裝沒有聽到她的聲音,其他人自然也都更加願意無視。秦老夫人甚至看都沒有看秦舒蘭一眼,笑著點頭,「你是個好孩子,等見了你師伯記得轉達秦府上下的謝意。」

「祖母,」秦舒蘭卻是不願意就這麼被無視的,見沒有人理會她就直接開口,「我記得之前聽人說,賣身的丫鬟奴才要脫奴籍,最少也要半個月不是?」

此話一出一旁的秦錦蘭立刻伸手去拉秦舒蘭的袖子,而秦舒蘭輕巧地躲了過去,跟著站了起來挑戰一樣地看著林秋禾,「難不成是我記錯了?或者是曾先生教錯了?」

秦舒蘭說著唇角勾起了起來,轉開目光道:「怎麼有人還沒有脫奴籍就迫不及待的擺出主子的架勢了?難不成真以為沒人知道她的身世來歷不成!」

「你給我閉嘴!」秦錦蘭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也顧不上什麼謙和直接拖著秦錦蘭坐下,「少說一句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然而雖然訓斥了秦舒蘭,秦錦蘭卻也沒有看向林秋禾,反而直接轉頭對秦老夫人道:「祖母,二妹這兩日身子有些不爽,我先帶她下去休息了。」竟然是連錯也不認就想這麼離開。

屋子中一片的寂靜,林秋禾站在原地低頭看著鞋子上繡的稻花繡紋似乎在發呆一樣。陳自晴早就跟著站了起來,緊張地看了看林秋禾又看了看秦老夫人,最後氣惱地瞪了一眼秦舒蘭。

自秦錦蘭開口之後,秦老夫人既沒有發話讓她們姐妹兩人回去,也沒有開口訓斥。只等著被明嘲暗諷的林秋禾開口客氣,然而出乎她的預料,林秋禾卻是一言不發。

場面就此僵持下來。

秦老夫人慢慢皺起了眉頭,捏著由一百零八顆沉香木串成的佛手串的手往案幾上一拍,道:「舒蘭,平日裡面先生教你的那些規矩難不成就忘記了嗎?大家族的女子,應當言語謙遜,為人不卑不亢,謙和有禮才對。哪有如你剛才一般言語銳利,沒有一點女子的柔軟謙和之態?今日罰你抄寫百張大字,你可服?」

「祖母,我……」秦舒蘭一開口,一旁的秦錦蘭就立刻扯了她一下,她到嘴邊的話生生咽了回去,不情願地道:「孫女服。」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6 00:31:15

第十七章

秦錦蘭這才松了一口氣,道:「是我沒有管教好妹妹,讓她失禮的。既然祖母罰了二妹,那就連同我一併罰了吧,回頭我也抄寫百張大字靜靜心。」

一直低著頭的林秋禾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絲嘲諷的笑容。她不說話,一旁的陳自晴卻是越聽心中越是惱火。

這祖孫三人根本就不覺得秦舒蘭的話不對,只是覺得她失態而已。平心而論,林秋禾如今確實還是在奴籍,是她陳家的丫鬟,但是明明所有人都知道了她的身世……

陳自晴想著眼眶就紅了起來,她上前一步正準備開口,一旁的林秋禾卻趁機偷偷拉了她的袖子一下。

她一愣,回頭看過去卻見林秋禾飛快地抬頭對著她露出一絲安撫的笑容。陳自晴只覺得鼻子微微酸澀,忍了又忍才低聲道:「那我回去也抄寫百張大字好了。」

此話一出,秦老夫人本來還有些笑意的臉色就變得難看起來了。

秦錦蘭和秦舒蘭姐妹一個是因為沒有教好妹妹,一個是出言不遜,才被罰寫大字百張的,陳自晴卻是什麼都沒錯,一樣領罰又是為了什麼?

這祖孫三人一轉念就齊齊看向了林秋禾,這不過是為她這個幾日前還是賣身丫鬟的她鳴不平而已。

「晴兒……」秦老夫人皺眉開口,「你這又是何苦呢?」

「自來京城之後,我與錦蘭姐姐和舒蘭妹妹感情一直很好,眼見她們如此,我心中也是不好受的。」陳自晴說得語焉不詳,並沒有直接指出是見秦家姐妹對林秋禾不好才難受,不知道的人只當她是因為秦家姐妹受罰才難受的。

這話說的漂亮,秦老夫人也無法,轉而又看向了林秋禾,「秋禾,你向來是個懂事的,你說呢?」

林秋禾抬頭錯愕地看了一眼秦老夫人,怎麼著她先是莫名被人嘲諷了一通,如今還要讓她再給那嘲諷的人說好話不成?她唇角勾起,笑著道:「我不過是秦府的客人,身份尷尬怎麼敢隨意插嘴老夫人教養孫女的事情呢。」

一句話就給推得乾乾淨淨。

秦老夫人皺眉,正想說什麼外面的小丫頭就進來道:「三爺讓人通傳一聲,說是張御醫府上的齊公子過來接林姑娘過去。」

林秋禾聞言順勢就屈膝行禮,道:「秋禾先行告退了。」說著就退了出去,陳自晴也連忙道:「我去送送她。」說著也跟著林秋禾出去。兩個人出了安和園,林秋禾才道:「其實你不必為了我與秦家弄僵的。」

秦家怎麼說也是陳自晴的外家,秦老夫人對她也是關愛。陳自晴笑了下,「我並沒有弄僵啊。」她說著輕輕地推了林秋禾一把,道:「你不必擔心我,過會兒我就和她們約好一起寫大字。」

她話並沒有說得明白,依照秦舒蘭的性子只怕是不懂的。至於秦錦蘭,年長兩歲就算是聽了出來只怕也不會告訴秦舒蘭的。是以陳自晴並不十分擔心。且在她心中,她們對待林秋禾的態度讓她想到了自身,兩個人都是無父無母的孤兒了,如今秦老夫人在所有人看似對她都很親切,可是若是外祖母不在了,這秦府上下看她是不是也如同看林秋禾一樣,覺得她是那打秋風的窮親戚?

由人及己,陳自晴送了林秋禾離開,正準備回安和園于秦老夫人說話去就遇到了過去回話的秦大太太章氏。

「大舅母好。」她笑著行禮,章氏點頭,道:「好好,晴兒今日起色看著還好。」

陳自晴點了下頭,見秦錦蘭和秦舒蘭都不在就與秦老夫人道:「外祖母與大舅媽說話,我就找錦蘭姐姐一起寫大字去。」

秦老夫人見她笑容不似作假又覺得之前的事情是否是自己多想了,點頭示意她回去這才轉頭繼續跟章氏說話。陳自晴帶著秋歸去了秦錦蘭的院子中,秦錦蘭身邊的丫鬟紅杏連忙進去通傳,青李則請了她進去。

不一會兒秦錦蘭就出來,見著陳自晴端坐在一旁就道:「我還道你與我和舒蘭生氣了呢。」

「怎麼會呢?」陳自晴笑著起身,「大姐可是笑話我不成?我傻乎乎地想著舒蘭是為了我身邊的秋禾才被外祖母給罰了,這才想跟你們一起寫大字的。怎麼大姐還說我跟你們生氣了?」

秦錦蘭揚眉,「難不成你這番作態不是為了給林秋禾撐腰嗎?」

「她總歸是從我身邊出去的人,若是我這個昔日的主子連她都護不住,那不是太過於無能了。」陳自晴過去拉住了秦錦蘭的手,輕輕地搖著道:「我知道大姐和二妹覺得秋禾本是出身卑微的丫鬟,可是當年若不是我爹對她父母有救命的恩情,只憑著她爹張御醫同門師弟的名頭,難道還真會賣身為奴不成?她一家皆是重情重義的人,她待我又一向貼心且忠心,又是為了我才留在府上的。」

說到這裡,姐妹兩人一起坐下,陳自晴才又道:「大姐應當明白,若不是她記得父親的承諾和我陳家對她林家的恩情,那日就此拿了身契去張御醫府上,怎麼也比客居在秦府要自在不是?我自然知道二妹是有口無心,然而若真讓她這麼被二妹奚落,袖手旁觀,大姐可還看的起我?」

陳自晴說話徐徐道來,語氣又輕柔緩和,秦錦蘭本來臉色有些難看,然而後面也慢慢思索了起來,半響才道:「舒蘭雖然只比你小上兩個月,卻不如你看事情透徹。」

她說著輕輕地拍了下陳自晴的手,「放心,我私下會好好說她的,不會讓她再難為秋禾。」

陳自晴這才松了口氣,笑著道:「我還是給她繡個荷包賠罪好了。」

兩個人笑了起來,又說了一會兒秦錦蘭就讓人收拾了書桌兩個人一起開始寫大字,不時閒聊兩句之前的隔閡就不見了蹤影。

林秋禾這邊坐了將近三刻鐘的馬車才到了張府,馬車直接從偏門進去,到了後院才停下。她下車就有兩個長相普通的丫鬟過來帶路,等到了正院就見張章正在院子中動作緩慢地練五禽戲。

這五禽戲林秋禾前世也跟著爺爺學過,雖然與張章所練的還有些不同,卻也能夠看出一些影子來。她停下腳步,示意兩個丫鬟不要出聲就安靜地等在一側。

大約又過了一刻鐘,張章這才緩慢收勢站好。轉頭看向了站在一側的秋禾,他淡淡道:「來了?」

「師伯好。」林秋禾抿了下唇,上前兩步行禮,張章點了下頭,接過一旁齊林遞過來的帕子擦了下額頭的汗,道:「你們跟我進書房來吧。」

書房是齊林收拾好的,上面一個桌子,而下面並排兩個桌子是他和林秋禾所用的。這樣張章講解醫術他們做筆記都方便一些。三人坐定,張章還沒張口只是看著一旁的筆墨紙硯就皺起了眉頭。

「你,可識字,可會寫字?」

「師妹認得字的!」齊林在一旁搶先回答,「之前我還送去了兩本書,師父忘記了?」

「我讀書不多,不過識字,只是寫的不大好看。」林秋禾說,拿起筆架上的毛筆試了下選了個合適的寫了幾個字給張章看。這也是她自小就跟著爺爺學習的,字就如她所說的那樣,不是很好看,不過橫平豎直也算得上端正。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6 00:31:26

第十八章

張章這才松了一口氣,又問了林秋禾一些她所看的那兩本醫術上的要點,見林秋禾有些答得順利,有些卻搖頭說還沒有看到這才滿意地點了下頭。

「你針灸不錯,想來穴位都是記得清楚的,當初看你下針所用的力度恰到好處,估計診脈也是可以的。」張章對著林秋禾點頭,「所差也就是藥方和各種藥物的藥性常識上。那本《草本概論》及《草堂方》你回去繼續看,多要看多背,每次來這裡我都會檢查你的進度。若是遇到什麼不懂的地方也可以問我。」

林秋禾雖然對張章心懷疑慮,聽他這麼說卻也認真地點頭。張章這才講了一些之前所提問到的那些知識的要點。中醫向來博大精深,就算是林秋禾前世的爺爺也常常感歎,正是因為國人對中醫的誤解和偏見,導致很多良方和知識在傳承的過程中丟失。林秋禾大學學的雖然以醫學有關,卻不是正統的中醫,因此除了一手把脈和下針的本事之外,開方治病並不擅長。

張章可謂是一語言中她的要害,林秋禾心中對他也有些敬畏,許多心中的不解就趁機一一問了。

齊林跟在張章身邊一年有餘,如今正在努力記著人體的穴位,對於草藥和藥方這邊的知識反而基礎比林秋禾更加牢靠一些,偶爾也能插上兩句話。

師徒師侄三人對於醫術都有種狂熱的執著,教學、學習起來就忘記了時間,府中的丫鬟深知張章的性格只守在門外也不敢提醒,直到林秋禾肚子突然發出轟鳴聲,正在說話的她才猛然停頓了一下露出尷尬的神色。

齊林這個師兄就不客氣地笑了起來,秋禾更加尷尬,最後還是張章道:「已經過了飯點,如今你們正是長個子的時候,還是要好好吃飯才醒。」轉而叫了丫鬟傳膳到客廳,又吩咐道:「下次到了飯點就記得提醒我,不要餓著他們。」

齊林偷偷對林秋禾擠眉弄眼,在張章身後壓低了聲音道:「我這可是托了師妹的福,師父疼愛師妹,往日裡只教我一個從來沒有如此貼心過的。」

他雖然壓低了聲音,然而張章就在前面並未走遠,聞言回頭瞪了他一眼。

「若是你不服氣,大可以不吃午飯。」

齊林連忙求饒,三人一路說笑進了客廳用膳,之後張章吩咐兩人休息,齊林就熱情地領著師妹去了他早早收拾好的院子。

「因為你不長在這裡住,我就給你安排了兩個丫鬟。」齊林介紹的兩個丫鬟正是之前扶著林秋禾下馬車的那兩人,「院子雖然小了些,不過我可是用了心的。若是師妹覺得缺了什麼直接告訴我就好。千萬不要讓師父知道,我可是在他面前打了包票會像兄長一樣照顧好師妹的。」

林秋禾笑著點頭,又請了齊林進去喝茶。這院子中各項東西果然如齊林所說準備齊全,連藥箱齊林都給她準備好了。她打開看了一眼,裡面放著針囊,還有腕枕,以及一些常用的藥丸,瓷瓶上面都貼著名字和用法,免得她弄錯。

「總共是一百零八根銀針,師父說師門秘傳的針灸之術最多時能同時下三百六十六根針的,這銀針做起來慢,這一囊針師妹先用著,等到其他的做好,我再給你。」

秋禾聽齊林在一旁說卻是心中一跳,因為她所學的家傳針灸確實是最多可以同時下三百六十六根針。這個針法還有一個稱呼,叫做欲生欲死針。齊林如今毫不避諱地說出來,難不成張章還真是她這具身體的父母的師兄?

想著,她就關上了藥箱回頭坐下看著齊林道:「多謝師兄這麼妥帖。我看師兄跟在師伯身邊也有些時間了吧?」

「再過三個月就滿兩年了。」齊林見她滿意,臉上的笑容也就更加溫和,「我此生志願不為良相,則為良醫。因此當初遇到師父就誠心拜師,這一年多來一直跟在師父左右。師妹不用害怕,師父脾氣很好,教起醫術來也是很有耐心的。你若是不懂盡可以直接問他。若實在不好意思,也可以偷偷問我,我若不懂再問師父就好。」

他努力做出一副好師兄的架勢,林秋禾笑著點頭,才又道:「師兄跟著師伯這麼久,可曾聽師伯說起我父親的事情?我父親去的早,加上我之前病過一場,好多事情都記不大清楚了。」

若是張章之前真的提過有過這麼一個師弟的話,那也許真的是她多疑了。若是沒有……就算他知道她針法上的微妙之處,她也不敢真的就放下心來。

齊林聽她這麼一問,眉頭微微皺起,思索了半響才道:「似乎之前沒有聽師父說過這些,師父師門神秘,我雖然跟在他身邊許久,卻也從來沒有被帶回去祭拜過師祖。若不是那日師父回來一臉高興說找到了師叔的後人,我都不知道還有一位師叔。」

「原來如此……」秋禾微微點頭,旋即又笑了起來,「想來也是師伯與父親不熟悉的緣故。」

齊林又坐了一會兒,見林秋禾確實沒有什麼到了陌生環境的不安之後這才起身離開,臨走的時候又囑咐她好好休息,讓兩個丫鬟到點及時叫她起身。

齊林雖然與秋禾只見過幾次,卻深深覺得這個師妹沉靜大方又可愛,自然是滿心歡喜。連午覺都沒有睡就努力地繼續辨認人體的穴位。師父說了,師妹雖然學醫的基礎一般,然而一手針灸之術卻有著頗高的水準,若是他在不努力就要被師妹給比過去了。

下午繼續張章繼續給兩人上課,講了一些常見的病症讓兩個人辨症。之後又留了林秋禾在府中用了晚膳這才讓人送她離開。

等到林秋禾回到秦府荷園沒見陳自晴先是一愣,後又聽秋楓說是陳自晴去秦錦蘭院中一起寫大字了,這才松了一口氣。看起來她們姐妹並沒有因此鬧僵。她放下心來就洗漱了一下,換上乾淨的衣服過去給秦老夫人請安,順便講一下去張章府上的事情。

秦老夫人笑得和煦,關心地問了幾句,就放了林秋禾回去。

林秋禾回荷園的路上天色漸漸暗了下去,府中的丫鬟開始點亮走廊上的燈籠。在昏暗的燭光下,林秋禾低頭走路差點就撞上了迎面匆匆而來的章氏。

「大太太小心!」林秋禾連忙扶了一把章氏,下意識地提醒道:「老夫人這會兒精神不錯,大太太……」

「秋禾,啊!林姑娘,見到你正好,馨兒她又腹痛,如今請大夫還有一會兒時間,勞煩你先去竹園中看看她吧!」章氏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不等她反應過來就對著身邊的丫鬟道:「喜鵲,帶林姑娘去看看大奶奶。」

後面跟著的喜鵲連忙就閃身出來,沖著林秋禾行了個禮道:「林姑娘請這邊走。」

林秋禾遲疑了一下,想起今天早上才跟秦家那兩個蘭尷尬起來,秦老夫人對她也只能算是淡淡的,既然準備在秦家住著來試探張章的意圖,那麼還是要拉攏些人才好。

因此她上前一步才又吩咐,「勞煩大太太讓人去一趟荷園,取了我師伯給我備下的藥箱。」

章氏雙眼一亮,立刻就道:「杜鵑,你去荷園給林姑娘拿東西。」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6 00:31:38

第十九章

兩個人就此分開,林秋禾和喜鵲去了竹園,杜鵑去了荷園,而章氏則跑去給秦老夫人報備一下,看是不是再請一位御醫過來看看。花氏這胎,真的是多災多難了。

想起那個賤人穀雨,章氏心中憤恨不已,本想直接將那賤人給活活打死,卻沒有想到被秦老夫人攔下,直接送到了莊子中說若是生下孩子就去母留子送回來與花氏的孩子一起撫養。

真是便宜了那個賤人!

章氏自然是明白秦老夫人的意思,不過是怕花氏腹中的孩子不保,或者是個女孩。這畢竟是秦府的第四代,老夫人老了還是想要抱抱曾孫的。

秦老夫人果然讓人拿了她的帖子去請御醫,正巧了,這日依然是張章輪休,一事不煩二主。上次請的就是他,這次還是他吧。更何況,林秋禾這不是還在秦府上住著。兩家也算是關係不錯了。

章氏這才松了一口氣,又道:「之前來的路上,我心中慌張,就讓林姑娘先去給馨兒看看了。」

秦老夫人點頭,「要好好謝謝她才是。」

「理應如此。」章氏應了一聲,起身道:「天色已晚,老夫人好好休息,馨兒那邊有我看著不會有事的。」老夫人如今年歲大了,身子也有些不好,章氏並不敢真的勞煩她一次次去一個晚輩院中。上次畢竟是事出突然,又關係到陳自晴這才驚動了老夫人過去的。

林秋禾一路被帶到竹園,進屋就聽到細細的呻、吟聲。一旁的喜鵲連忙上前掀開了簾子,她低頭進去就見夏至和冬至兩個丫頭伺候在左右。見是林秋禾過來,兩人愣了一下,這才連忙行禮問好。

「林姑娘好。」

林秋禾點了下頭,上前站到了床邊,「我先給大奶奶把脈。」

花氏這回清醒著,見是她就露出了一絲勉強的笑容。

「上次的事情還沒有謝過你,如今就又要勞煩你了。」她聲音中帶著虛弱,額頭上全是細密的汗珠。林秋禾示意她不要多說話,這才上前診脈。

這一會兒的工夫,杜鵑也拿著她的藥箱過來。林秋禾放下了花氏的手腕,仔細看了一下裡面的藥丸,拿出其中一個給夏至:「倒些溫熱的白水給大奶奶喝下去,一次一丸。」

她說著回頭對花氏道:「這是我師伯特意留準備的安胎藥。大奶奶儘管放心用就是。」最主要的是,秋禾看過這藥的成分知道它還對花氏如今的病症,並不是一般通用的安胎藥。

張章之前給花氏看診過,心中自然是有數的。齊林如今的醫術,只怕也跟她一樣只能看出這藥對不對症,卻沒有能力開出藥方來。因此,林秋禾斷定,這藥箱之中的藥絕對是張章準備的。

張章這番行為,是怕她因為身份尷尬在秦府受委屈嗎?

林秋禾一邊淨手後打開針囊取銀針一邊想著張章的所作所為意味著什麼,心中雖然感動,卻也還是拼命提醒自己,沒有無緣無故的「愛」。張章如此愛護她這個「師侄女」,到底所求什麼呢?

花氏這次動胎氣並不嚴重,說來也是有些疏忽了。她中午午睡的時候窗戶開了一條小縫,結果徐徐小風吹著,睡著的時候也不覺得,晚上又吃了些性涼的菜品,肚子就開始隱隱作痛了。

然而章氏之前是被嚇到了,這才慌慌張張地求了秦老夫人去請御醫。張章雖然算是白跑了一趟,卻也不氣惱,看著林秋禾在一側就多問了她兩句,顯得又關心她人又關心她的學業。

章氏看在眼中,心中對林秋禾自然是又看重了幾分。花氏是秦錦蘭嫡親的嫂子,她得了消息自然是要放下其他事物過來看看的,正巧陳自晴也在她院子中,兩個人就相攜而來。

一進屋,兩人就看到陳自晴坐在章氏下手處。

兩人對章氏行禮,林秋禾起身,三個人見禮,然後陳自晴就坐在了她的旁邊,秦錦蘭則坐在了她的對面。

秦錦蘭顧不上林秋禾,轉頭就看向章氏問起花氏的情況。

「你大嫂子如今已經吃了藥躺下了,你別去吵她,讓她好好歇息就是了。」章氏感歎,「還是多虧了林姑娘。」

花氏未嫁過來之前,秦錦蘭與她感情就不錯,如今聽是林秋禾的功勞神色間就有些尷尬。章氏卻沒有注意到這些女孩間的事情,扶著杜鵑的手起身道:「天色不早了,你們也都回去休息吧。」微微一頓,才又道:「錦蘭順路送送林姑娘才是。」

秦錦蘭尷尬地應下,等到章氏離開之後這才尷尬地站了起來,「我們也回去吧。」

三女一起出了竹園,一路上秦錦蘭尷尬著不知道說什麼才好,而陳自晴雖然想要緩和林秋禾與秦家姐妹的關係卻也沒有主動開口。一直到她們到了荷園,秦錦蘭才停下腳步回頭看向陳自晴和林秋禾。

「晴兒明日還去我那裡一起寫大字吧?」她開口邀請,陳自晴聽了自然是應下。秦錦蘭這才轉頭看向林秋禾道:「今日的事情是我姐妹不對,不應該自持身份驕矜欺人,還請林姑娘見諒。」

她說著微微屈膝行禮,很是誠心的道歉。

林秋禾連忙閃開沒有受下這一禮,她過去扶著秦錦蘭起身才道:「大姑娘不用如此客氣,不過是些許小事兒罷了,不用放在心上。」

「我回去定然會好好教導二妹的。」秦錦蘭再次說,「還要多謝你兩次救下我嫂嫂和她的孩子。」

三女這才分開,等到回了荷園陳自晴才幫著秦家姐妹說好話,「你不要再與她們較真生氣了,大姐是真心覺得今天早上舒蘭做得不對。她自己也很是歉意,當時一時沒有想到……」

作為一個心理年齡已經二十多歲的成年人,林秋禾自然不會真的對秦家姐妹這點驕傲的小情緒生氣,更何況她也從來沒有把自己的身份放得太高。當然了,她也沒有把這些世家女兒的身份看得太高也就是了。

而如今她還要依靠秦家來與張章拉開一個安全的距離,自然是不願意真的完全跟秦家的姐妹鬧翻的。

聽到陳自晴的話,她就笑了笑,認真地表達了她不會介意的事情。陳自晴趁機就邀請,「那你明日跟我一起去大姐姐處可好?」

林秋禾想了想,「也好,到時候你們寫字,我看醫術就是了。」

陳自晴這才真正放下心來,露出了輕鬆地笑容,催促林秋禾早些去休息。

第二天一早,兩個人在荷園中用過早膳正準備過去旁邊秦錦蘭的園子就見夏至滿臉笑容的過來,見了正準備出門的兩人一愣,連忙屈膝行禮。

「可是奴婢來的不巧?」她說著起身,「大奶奶說昨日多虧了林姑娘出手相救,讓奴婢請林姑娘過去說話,要親自謝林姑娘。」她說話爽利,三言兩語就把來意說了個清楚,「自然,若是表姑娘無事,也是歡迎表姑娘一起去坐坐的。」

她說話得體,而陳自晴也為了林秋禾能被花氏認同和看重而高興,自然不會多想。她搖頭道:「我約好了跟大姐一起去寫字,就不夠去湊熱鬧了。」

林秋禾只得讓秋楓幫忙把醫術和之前的筆記送回去,換了藥箱跟著夏至去了竹園。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6 00:31:50

第二十章

花氏因為要養胎並不能下床,因此見秋禾的時候就直接在了內屋。她臉色雖然還有些蒼白不過見著秋禾就立刻露出了滿臉的笑容,不等她行禮就拍了拍床邊道:「林姑娘過來這邊坐吧,我身子不好你可別見怪。」

林秋禾笑了下,放下藥箱拿出腕枕道:「我還是先給大奶奶診脈吧。」

「我請你來可不是為了看大夫。」花氏這般說著,卻也伸出了手,明顯是很領秋禾的好意。秋禾手指落在她的手腕上,過了片刻才放下手,笑著道:「脈象好了不少,只是大奶奶還是有些被驚著,我再下兩針給大奶奶安神。」

她說話間,夏至就已經端了溫水過來,伺候她淨手。花氏就靠在床頭,笑著道:「本來是想請你過來說說話的,誰知道竟然又占了一次便宜。你也別口口聲聲叫我大奶奶這麼生疏了,我比你癡長幾歲,你要是不介意就叫我一聲姐姐好了。」

林秋禾撚起針,示意花氏伸手,下了幾針,這才收起針囊道:「那我就厚著臉皮叫一聲姐姐了。」

雖然她覺得依照秦府上下都知道的,她與陳自晴的關係更應該隨著陳自晴叫花氏大嫂嫂才對,可是既然花氏這麼開口了,她本就有心與花氏交好,自然也就沒有分辨。

這個時候,還不是很瞭解這些家族的林秋禾根本就沒有意識到這聲「姐姐」與「大嫂嫂」之間的不同到底有多大。

昨天早上在秦老夫人處發生的事情花氏也已經知道了,如今見秋禾順勢叫了她姐姐,這才露出笑容,親切地道:「既然你叫我一聲姐姐,我就多說兩句。錦蘭自幼就是被寵著長大的,大郎也只有她這麼一個妹妹,更是不忍心苛責她半句。她驕傲慣了,對於人情世故自然是懂得少了些。不過,她人不壞並沒有什麼亂七八糟的心思,只是一時沒有轉過這個彎來。」

「我明白的,姐姐放心,今日本就與晴兒約好一起去大姑娘處一起學習玩耍的……」林秋禾說著抿唇笑著看了一眼花氏,心中卻隱隱提醒自己,花氏並沒有提起三房的秦舒蘭。花氏聽她這麼說頓時明白,若不是她不放心提早把林秋禾叫來給秦錦蘭辯解一二的話,這會兒說不定幾個女孩已經坐在一起盡釋前嫌了。

她也就放下心來,覺得總算是完成了婆婆的交代,又沒有真的跟林秋禾這個能幹而又有所求的女孩生出嫌隙,心情徹底放鬆下來,兩個人坐在一起說笑倒也沒有冷場。

大約又過了兩刻鐘,林秋禾起身再次淨手給花氏收針,正把針囊往藥箱裡面放的時候就聽到外面一連串急促的腳步聲,還有低聲勸解的聲音。然後就聽到守在外間的處暑開口:「花三少爺來看大奶奶了。」

說話間一個穿著一身雨過天青色衣衫的年輕男子就直接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一個不安的冬至一進屋就行禮問安請罪。

「好了,他是個什麼樣的性子我還不知道嗎?你且下去忙吧,讓人給雲白送上壺茶喝。」花氏笑著點頭,然後才對側立在一旁小心觀察著的林秋禾介紹,「這是我家中三弟,花雲白。雲白,這可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張章御醫的師侄女,林姑娘。」

兩個人這才偷偷打量著彼此見禮,花雲白上次來探望花氏的時候林秋禾並不在,不過也聽過他的名字,如今見了就先是客氣三分對這位救了姐姐和未來外甥的人很是客套,沒有一點大家族子弟的傲氣,更是沒有表現出一點對於林秋禾攀附上張章飛上枝頭要變鳳凰的鄙夷。

他笑著道:「多謝林姑娘兩次出手救了家姐。以後若是有我能夠幫到的地方,還請姑娘不要客氣。」

這話說得大氣且誠懇,林秋禾這才直視花雲白片刻,然後點頭道:「花公子客氣了,我既然叫大奶奶一聲姐姐,自然是要盡心為她好的。」

這個時候直接應承下來自然沒有客套的結果好,而花雲白聽了她的話眉毛一挑就直接看向了花氏。

花氏點頭,「我很是喜歡秋禾,自然與她姐妹相稱。」

花雲白得到了肯定的答案,這才收回之前略顯詫異的神色,又回頭看了一眼林秋禾,道:「我知道了。」

林秋禾把這姐弟兩人的表現看在眼中,雖然還是不明白兩個人這些細節意味著什麼,卻也隱隱感覺到這與她有關。不過有了華雲白在,她自然不好留在這裡阻礙姐弟兩人說話,因此不過是客氣了幾句她就起身告辭。

自那日起,秦錦蘭再邀請陳自晴去她那邊說話玩耍就會帶上林秋禾了,秦舒蘭雖然依然不大跟林秋禾說話,卻也沒有再如同之前那樣不客氣的嘲諷。林秋禾之前被刁難的時候就毫不退讓,這時候自然也不會刻意湊上前去巴結討好,兩個人關係一般,反而是秦錦蘭因為多相處了一些時間,林秋禾對她這種落落大方又有主見的世家女還是心生好感的。

五日轉眼即過,這日一早齊林就又過來接林秋禾去張府學習醫術。林秋禾跟秦老夫人報告了一聲就出了門,一直到天色完全黑了下來她才又被送了回來。

下馬車的時候齊林才開口,「等下次去張府之前,你與秦家說一聲,就說師父已經準備好了給你買的丫鬟,總計六個,請他們安排這些丫鬟的住處。自然了,這些丫鬟的月錢會從張府支出。」

林秋禾一愣,皺眉就拒絕,「我這邊不需要這麼多人。」

「不過才六人而已,要我說以你的身份,身邊最少也是要十二人,兩個大丫鬟,四個二等丫鬟,六個粗使丫鬟才對。說不得還要再添一個管事的嬤嬤,不然豈不是讓有些眼睛不夠亮的人看低了你!」

齊林說得有些憤憤不平,林秋禾聞言一愣,卻立刻想清楚了這期間的緣由——想來齊林也不知道從何處知道了秦舒蘭針對她的事情了。不管張章是什麼心思,但是明顯齊林是不知道的,眼前這個不過十三四的男孩對她好只是因為他叫她一聲師妹,所以就以兄長之姿維護她了。

這種維護之情沒有一絲的雜質,單純得讓林秋禾感動。

「不是你所想的那樣,其實秦府也不錯。一個小丫頭驕縱了些,難不成我還真的與她計較?」秋禾笑著說,「那不是拉低了我的檔次了?」

齊林聞言一愣,用一種重新認識的目光看了林秋禾片刻,這才笑了起來。

「沒錯沒錯,師妹說得沒錯。」他一副溫文爾雅的做派,「我們是讀書人,自然不能以勢壓人。要以德服人才對,不過最少你身邊還是要有六個伺候的人才行。」

話雖然說得溫和,有關買丫鬟的事情,齊林卻是一絲不肯退讓。林秋禾無法只能應下,「到時候我會提前說的。」

之前之所以一直不給林秋禾添丫鬟不是因為張章和齊林不知道林秋禾被秦府的人鄙夷,而是因為林秋禾的脫了奴籍的事情還沒有辦下來。而只要林秋禾還在奴籍,買了丫鬟就不能記在她的名下,所以這件事情才拖到了如今。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6 00:32:02

第二十一章

這些林秋禾本是不知道的,還是隨口提起的時候陳自晴給她普及了這方面的知識,然後才又歎道:「看起來張御醫是真心對你好的,這才想著要把丫鬟都記在你的名下,讓你成為真正的主子,免得被那些子心眼不好的看輕了以後會奴大欺主。」

林秋禾的身世不管怎麼粉飾太平說出來都是尷尬,就怕有些丫鬟心裡瞧不起林秋禾對她陰奉陽違。因此,等到林秋禾脫了奴籍之後親自挑選丫鬟記在名下,拿著她們的賣身契才是最好的辦法。

林秋禾被補了這麼一課,心中就更是疑惑。

幾次接觸下來,張章似乎只是認真教她醫術,問都沒有問起過她針灸之術的問題。而其他的問題,就更是少了。不過是偶爾會問一兩句她小時候的事情,大部分都被她以生過病不記得為理由給推辭了。

就因為這個藉口,張章還特意給林秋禾把過兩次脈,卻是一無所獲。

難不成,這世上真有這麼巧的事情,她前世學的家傳的針灸之術真的是張章師門的不傳之秘?所以憑藉著這個針法張章才認定了她就是她師弟的遺孤?

就在林秋禾半信半疑的時候,第三次授課的時間到了。

而這次,她在張府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挑丫鬟。而張府這日,卻比她所預計的多了一位客人。這客人秋禾也認識,正是有著一面之緣的病美男晉王。

如今已到四月份天氣漸熱,可這位晉王卻還是裹著斗篷,穿得如同初春時一般生怕受了寒。加上他不時地咳嗽兩聲,不由地就引著林秋禾側目。

晉王還真是好看,就算是病得臉上沒有血色,也有一種格外不一樣的病弱美。

「師妹,你不會是看上晉王了吧。」一旁和林秋禾一起站著的齊林忍不住湊過去壓低聲音說,「不過晉王長得確實漂亮,這麼一副皮相,多虧他身體不好不然的話只怕京城中的姑娘就都要害相思病了。」

林秋禾一個胳膊肘撞了過去,「閉嘴!」

齊林冷不防被撞疼叫了一聲,引得張章和寧卿都看了過去。

「怎麼?」張章看向徒弟。齊林連忙笑著道:「沒事沒事,我就是想著,要不師父和晉王殿下先忙,我帶著師妹去選伺候的丫鬟?」

「選丫鬟?」寧卿裝作不知,轉頭看向了林秋禾,「這個就是你之前提過的師侄女?」

裝什麼裝,剛剛不是見過禮了嗎?!

林秋禾這次真是絲毫不怵地抬頭和寧卿對視,大大方方地看了一遍病弱美男子。

「秋禾見過晉王。」她屈膝行禮,就聽到寧卿道:「起身吧,我與你師伯關係亦師亦友,你既然是他的師侄女也就不用多禮了。」寧卿說著又是拿著帕子掩唇咳嗽了兩聲,「剛剛聽齊林說,是要給你挑丫鬟?」

齊林明顯跟寧卿相熟,聽到這話就笑了起來,「是啊,免得師妹在秦家被人欺負。」

這話一出,寧卿的眉頭就微微蹙起。他沉吟片刻,瞥了一眼一旁的張章。「沒有想到啊,張御醫的師侄女竟然還被人欺負。」語氣中蘊含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聽得林秋禾心中一顫,下意識地就又朝著寧卿看了一眼。

張章苦笑,道:「這不是還沒有過明路嗎?臣正準備五日後再次沐休的時候招待京城中的好友,正式宣佈秋禾的身份。」他說著就沖齊林揮手,「去帶你師妹挑人吧。」

林秋禾把一切都看在眼中,聞言也不多說話就跟著齊林一起行禮退出。等到出了正院,她這才低聲問道:「師兄,晉王殿下跟師伯關係很好嗎?」

「聽聞,從八年前晉王殿下因為為皇上擋下毒箭差點沒命之後,就是由師父負責看顧他的身體了。那個時候晉王殿下不過十歲,說起來,他也算是師父看著長大的,感情自然不一樣。」齊林說的清楚,林秋禾卻為自己的懷疑找到了另外一條線索。

晉王會關心她是不是被欺負,也許是看在張章的面子上。又或者是,張章根本就是看在晉王的面子上才做出了這一系列的事情。而當初張章為什麼會指了自己去晉王船上拿藥,卻沒讓她去藥房反而把她帶過去見了晉王一面的事情也就說得通了。

這麼想著秋禾只覺得心臟越跳越激烈,幾乎要跳出來一樣。

如果按照這個想法推論,那日張章帶她上晉王船就是為了讓晉王看她一眼。為什麼要她呢?是想要確定她的身份,而這身份只需要看一眼就能夠確認的話,只能說晉王認識她。不對,她這具身體在陳家好幾年了,少女成長起來變化最是快……

也就是說,晉王認識一個跟她長相相似的人!

「師妹,你想什麼呢,怎麼臉色這麼難看?」齊林的聲音把林秋禾從各種想像中喊了出來,她下意識地伸手摸了下,就感覺到一手的汗水黏黏糊糊的。

齊林這下直接停下了腳步,也顧不上男女之防直接拉住了林秋禾的手就搭在她腕子上把脈。林秋禾被他動作嚇了一跳,見他給自己把脈真是又好氣又好笑,心中也暖暖的帶著感動。

「我沒事。」林秋禾說,「只是看到晉王似乎依稀想到了一些事情小時候的事情,頭有些疼。」她雖然有些不大肯定,但是這麼試探一句也無傷大雅。

「這可是要緊事!」齊林說著拉著她的胳膊就往回走,根本就不顧晉王在場就叫道:「師父,師妹她不舒服,說是想起了一些小時候的事情……」他說著看了一眼寧卿,「好像是看到晉王出去之後突然想起來的。」

聽了這話,本來有些悠閒地靠坐在椅子上的寧卿立刻直起了身,一雙漆黑的眼睛直接盯住了林秋禾,「哦,」他緩慢地說,似乎在掩飾之前直起身的那一瞬間所有的急切一樣,他又緩緩靠了回去,眯著一雙漂亮的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看向林秋禾:「不知道林姑娘想起了什麼?」

「我小時候,好像來過京城。」林秋禾唇角帶著絲笑意,「只是一些畫面,裡面的人臉都看不清楚……」她平靜地說:「可是畫面中的一些地方似乎跟京城有些相似。」

「你過來坐下。」張章開口,等到林秋禾坐下伸出手腕他才搭上手指診脈。許久,他眉頭越皺越緊,然後搖頭:「從脈象上來看,之前你情緒波動很大,至於其他就看不出來了。」

他說著又問了林秋禾一些問題,最終卻依然沒有結論。

「若是累了的話,就先去休息,丫鬟晚些時候再挑也無所謂。」張章擔心地說,而秋禾搖頭,「還好,等挑了丫鬟我再休息也沒問題。」

林秋禾和齊林兩人一起離開,等到屋子裡面再沒有其他人時寧卿才開口:「人都安排好了嗎?」

「早就交代了人牙子,定然不會露出什麼端倪的。」張章對著他點頭,寧卿這才放下心,伸手摸著下巴。他手指修長而圓潤,一點都不像大部分男人的手指那樣骨節分明,「那個化名為林冬澤的人,調查的怎麼樣了?」

張章搖頭:「還沒有傳回來具體消息。不過,她說想起在京城呆過,這……」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6 00:32:13

第二十二章

「一切還沒有下定論,就什麼都不能說。」寧卿聲音微微發寒,「這幾天裡面,父王和母親回來,王府裡可不怎麼平靜。春天都快過完了,竟然還有人放紙鳶放到了牆外。」

他話中若有所指,張章心中明白也就沒有再多勸誡,直接道:「那我讓人準備安排酒宴,京城之中的權貴能請的都請了來,也讓那些人知道有些人是不能小看的。」

「如此就好。」寧卿唇角露出一絲冰冷的笑意,「至於秦家,不是說他們家老三正在走動人情想安排一個位置嗎?我讓人拖拖他,秦家還是有幾個聰明人的,自然會聯想到你是她的師伯的。」

張章點了下頭,一點都不介意寧卿把他塑造成一個仗勢欺人的人。

他擔憂地看了一眼寧卿,才又道:「陳太妃這幾日身子不大好,你……得空還是進下宮吧。」

寧卿臉色一變,許久才道:「抽空我會去見見皇上的。」卻不提見陳太妃的事情。張章看著他這樣,也很是無奈,兩個人安靜在屋中坐了片刻,寧卿突然起身,一旁他的貼身侍衛黑澤立刻上前給他披上了斗篷。

「不如去看看她會挑上幾個我們安排好的人。張御醫,一起?」

「我過會兒還要給他們上課,還是先準備準備,王爺若是有心,自去就是。」張章擺擺手,寧卿見狀也不強求眯著一雙眼睛就出了屋子,朝著林秋禾在張府的院子走去。

而此時林秋禾正在因為挑人的事情頭疼。

不是這一批供她挑選的丫鬟不好,而是素質太好了。

她看著一個年歲十五左右名為青黛的丫鬟,「你之前伺候的主子是哪家?」

「回姑娘的話,按照規矩奴婢不能隨意說上一任主子的事情。」青黛不卑不亢,神色之間甚至不帶一絲獻媚。她長相只能算是清麗,然而沉穩大方的氣質竟然不必小戶人家的姑娘差,林秋禾一眼就看中了她,卻對她的年齡有所疑慮這才多了一問。沒有想到,青黛就這麼回了回來。

她微微蹙眉,「那你為何不在前一家總可以說一下吧?」

青黛屈膝,「奴婢不願被羞辱自請家中女主人發賣了奴婢的。」

就是說被男主人看上了,不想當小妾?看起來前一家女主人也算是寬容,竟然還留下了她的性命,只是好好發賣了而已。林秋禾明白了她話中的意思就更是頭疼了,然後青黛又道:「因為奴婢簽的不是賣身的契約,而是五年的契約,奴婢如今還有兩年契約到期。若是契約到期,奴婢自動恢復良民的身份。」

竟然還不是賣身的丫鬟……

林秋禾雖然不是很贊同丫鬟要完完全全買下的說法,然而也明白這種簽訂契約的丫鬟可信度沒有賣身的丫鬟高。也許這就是上一家只能將青黛發賣了的緣故。

她轉而又看向另外一個看中的女孩,大約十二三年歲,看著雖然不如青黛清麗,卻也是眉清目秀,神色之間也沒有一般丫鬟的拘謹。看她的目光轉過去,俗稱包娘子的人牙子就笑了起來,「這個叫做紅線,原是商人之女,認識幾個字。一年前家道中落被賣了過來的。我覺得她資質不錯,特特多教了一年。要不是聽聞是張大人家要人,我還捨不得帶出來呢!」

林秋禾叫第二排的紅線上前過來,她仔細看了看,又問了幾個簡單的問題,覺得對紅線還是更滿意。

其他四個丫鬟也都挑選的很順利,也許是包娘子故意的,這批小丫鬟都是第一個字為顏色,秋禾挑了紅線之後又挑了墨香、綠袖、橙光、藍絲。其中綠袖和橙光擅長廚藝,藍絲擅長針線,墨香則打得一手好算盤。

這些都是不過十二三歲的小姑娘,林秋禾覺得她還是需要一個靠得住的管事丫鬟。

這麼想著,她的目光就又落在了青黛的身上。然後在心中默默地盤算著,買下青黛兩年的契約到底合算不合算。兩年的時間,那時候陳自晴就出孝改談婚論嫁了。說起來,無論如何到那個時候她都會脫離秦府,這麼算起來的話,這兩年的契約期還是很合算的。

至於忠心問題,她又掃了一眼青黛。青黛只是臉上帶著笑容,不卑不亢、不喜不悲地站在一旁。反而是包娘子為她說了兩句好話。

「不敢欺瞞姑娘,青黛可是個利索的幫手。就算是在上一戶人家受了委屈,也從來不說主人的壞話。」這就是說,青黛本身還是很有職業道德的,忠心方面不會比那些賣身的丫鬟差。

林秋禾又想了想,實在是找不來更合適的管事大丫鬟,就點頭也留下了青黛。

這六個丫鬟一定下來,一旁的一直默不作聲的齊林就開口讓包娘子帶著剩下的人離去,等辦完了過戶的手續帳房那邊自然會去人跟她結算。包娘子笑眯眯地走了,心中盤算著這位姑娘倒是好眼光,人家安排在她這裡的四個人全部都給挑了去,光是平白賺的就有五十兩銀子,更何況那人還承諾挑走一個再給她加二十兩銀子呢!

這麼算算這一筆生意光是這就賺了一百多兩呢!

秋禾挑選丫鬟齊林雖然沒有插手一點,卻在她挑選之後提高了聲音提醒她。

「這些丫鬟看著是好,不過你也要留心,若是有什麼不夠忠心,不夠機靈,或者是對你不夠尊敬的你儘管說,到時候退了回去再挑就是。這京城裡面什麼都不缺,更何況是尋幾個用得舒心的丫鬟!」

這話明顯是故意說給站在下面的六個丫鬟聽的,這六人中綠袖和橙光膽子略小有些瑟瑟,而其餘四人則也畢恭畢敬。林秋禾把她們的表現記在心上,笑著道:「你們先把院子收拾收拾,若是有需要帶的東西就都打包起來,晚膳之後跟我一起回秦府。」

她說著看向齊林,「師兄,我們還是趕緊去書房吧,這會兒已經比平日晚了快一個時辰了。」若是再耽擱下去,就該吃午膳了。這五天裡面,她只看書可是積攢了不少的問題的。

中醫之學博大精深,就算前世林秋禾的爺爺在他們那個市區被稱之為神醫,然而中醫一脈經過幾千年的流傳和後期打壓也已經失傳了很多的東西。林秋禾之前對於中醫的學習本來就是強烈偏科,這會兒想要有一技之長在這個時代站穩腳跟生存下去,既然是要耗費更大的精力。

不管張章對她這麼照顧是為了什麼,她都不願意錯過這麼好的一個老師。

師兄妹兩人出了院子,正巧就看到了在外面竹林中休息的寧卿。看到對方消瘦的身影,林秋禾一愣才跟著齊林上前行禮。不過,看著寧卿似笑非笑的神色,她總有種奇怪的感覺。

這位晉王似乎是特意等在這裡的一樣。

這樣的想法自然是有些自作多情的成分,可是那種感覺卻又揮之不去。寧卿抿著唇笑著對行禮的兩人點頭,「你們師傅交代了,讓你們忙完了就直接去書房上課。」

「多謝晉王提醒。」齊林身為師兄代表性開口,臨走之前又提醒了一句:「殿下還請多多注意,這竹林邊寒氣重,殿下身體畏寒不能久留。」

寧卿一愣,旋即又笑了起來微微頷首。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6 00:32:24

第二十三章

目送了這師兄妹離去,甯卿臉上的笑容才漸漸收斂,只留下了冷然。

「讓那四個人好好表現,若是有一絲的差池,讓我不滿意的話……」他話未說完,給人留下了無數的腦補空間。一直沉默的黑澤點了下頭,開口:「是。」

等到晚上林秋禾帶著六女回去,陳自晴這邊早就安排好了兩個房間給她們住。她本就心細,還讓人準備了兩套換洗的衣服給這六人。

「若是大了,你們就略微改動下。若是小了,就再稟來,我讓人去調換。」陳自晴笑著對以青黛為首的六女說,然後就拉著林秋禾過去說話。

林秋禾見她一副神秘的樣子,唇角就帶著笑意陪著她一起坐在窗邊說話。

「我今日裡見著三妹妹了。」陳自晴壓低了聲音,「明明已經八九歲了,看著卻比真正年齡小上一兩歲的樣子。臉色看著也不好,白得有些泛青……」她微微停頓了一下,才道:「玉蘭是二房的長女,不過看二舅母的樣子,怕是也不喜歡她。連著外祖母也只不過是問了她兩句就讓她去休息了。」

二房的二老爺雖然自幼養在了秦老夫人身邊,卻是庶出的,本來在秦府就比旁人艱難些。加上秦玉蘭一直病著,所以陳自晴住進秦府快兩個月了才是第一次見她。

她扯了扯林秋禾的衣袖,「我覺得三妹妹有些可憐。」說著眼巴巴地看著秋禾。

秋禾有些頭疼,無奈地看著陳自晴,「我醫術並不算好,不見得能幫上忙。你不要見我救過大奶奶就以為我真的是一代神醫了……」她微微搖頭,笑著道:「那只是機緣巧合而已。別人不知道,難道你還不清楚,我跟在父親身邊學醫才多久,當初不過是專門研究了針灸,這才能拿得出手。」

聽她這麼說,陳自晴隱隱有些失望,不過也沒有繼續糾結下去。

「我只是可憐三妹妹,今日裡外祖母不過是讓她不要挑食,好好吃藥,她就嚇得不輕看著要哭出來的樣子。」這樣的性子,也難怪秦老夫人不喜歡了。

陳自晴也無奈,然而她一看到秦玉蘭就覺得如同看到了幼時的她一般,心中就更多了幾分認同感。

林秋禾聽她感歎,心中自然明白她是如何想的,眉頭微微一皺雙手握住了陳自晴的手道:「姑娘與她自然是不一樣的。姑娘從不是自怨自憐的性子,天性樂觀又心善。且你性子又柔韌,這才漸漸好了起來。至於那位三姑娘,只聽姑娘說就是一副軟弱的性子……你萬萬不可妄自菲薄。」

陳自晴本就有心結,若不是她生性樂觀只怕如今也早就病怏怏的了。如今又得林秋禾開解,她見了秦玉蘭之後心中的那段酸澀自然是消散了大半。

兩人又坐在一起說了會兒話,就各自去休息。

本以為秦玉蘭不過是出現一次就會繼續窩在二房的地盤上「養病」,沒有想到第二天去給秦老夫人請安的時候,她們就又看到了那個瘦小、蒼白的姑娘。

秦玉蘭是去的最早的,這會兒正小心翼翼地陪著秦老夫人說話。見著她們進去,秦玉蘭連忙站起來見禮。

等到三女再次落座,陳自晴就被秦老夫人親昵地叫到了身邊,反而是秦玉蘭這個孫女落得和林秋禾這個客人一般有些尷尬。秦玉蘭甚至坐在了林秋禾的下手處,羡慕地看著陳自晴和神色和煦的秦老夫人聊天,她這才不安地低聲說:「林姑娘好。我早就聽聞家中來了客人,只是之前病得厲害,不能出門。未曾迎接林姑娘,是我的失禮。」

這話把身份放得極低,相對于之前秦錦蘭和秦舒蘭來說,更是謙遜有禮。然而,林秋禾卻沒有多大的感觸。一個八歲的孩子,就算是心思細膩,也不見得能說出這麼妥帖的話,這話只怕是有人教的才對。

至於教秦玉蘭的人為什麼會讓她這麼放低姿態?只有一個理由,對林秋禾有所求。

林秋禾不是傻子,秦玉蘭所求什麼這麼簡單的因果關係自然想得明白,她不欲趟秦府嫡庶的渾水,因此是只笑著客氣了兩聲。秦玉蘭還想說什麼,外面就聽到了秦錦蘭和秦舒蘭的聲音。

幾個女孩又是一番折騰,這才陳自晴也不好挨著秦老夫人坐,就和林秋禾坐在了一邊。而她們對面一次坐著秦氏三姐妹,不過看秦錦蘭和秦舒蘭對秦玉蘭的態度,也還算關心。

秦玉蘭就有些謹慎和防備了。

一群少女陪著秦老夫人說笑,屋子中的氣氛很快就熱鬧了起來。又過了大約兩刻鐘,秦家大太太和秦二太太這才忙完了各自的事物過來請安。

「怎麼不見老三家的蹤影?」秦老夫人等人落座,這才問到。

秦二太太在她面前向來沒有多少話,就由章氏開口。

「好像是三叔有些事情耽擱了,我出來之前已經讓人去說了一聲,讓三弟妹不用再去我那裡集合。」她說著笑道:「想來再晚會兒她就會過來了。」

說話間外面就響起了有些匆忙的腳步聲,不大一會兒秦三太太就收拾得妥妥帖帖的進來。

「我來晚了。」她雖然笑著說,眉眼之間卻帶著一絲憂愁。在場的人都是人精,誰看不出來。因此都陪著秦老夫人說了幾句話就找藉口離開了,最後只有秦三太太留下。

「說吧,出了什麼事兒?」

秦三太太遲疑,半響才咬牙道:「一大早就傳來消息,說是之前為三爺謀求的職位被晉王給插手了,只怕會生出波折。」她說著看向坐在上首的秦老夫人,「母親,這該如何是好?」

「晉王?」秦老夫人皺眉,「可確定了這消息?不是別人故意以訛傳訛的?」

秦三太太點頭,「已經得了信兒了,說是晉王說三爺之前一直是白身,這職位雖然不要求是三元及第卻也不能……」她為難地壓下後面的話,意思卻表達的清清楚楚了。實際上,傳話的人說當時晉王說的話更是刻薄,什麼連個秀才都不是,不知道是不是《千字文》都讀不下來之類揶揄嘲諷的話都有。

秦家怎麼會得罪晉王的?之前三爺去接陳自晴的時候,一路上不是還于晉王關係不錯嗎?就算不指著晉王的關係一步登天,可是怎麼也不應當刻意阻撓才對啊。

這事情秦紹軒夫婦想了許久不得其法,只能一個去問父親一個來老夫人這裡討個主意。

秦老夫人眉頭皺得更近,她畢竟經歷的事情多了些,聯想到張章從晉王十歲左右就在身邊照看他,而林秋禾又是張章剛剛認下的師侄女。另外,三房的秦舒蘭之前當著她的面嘲諷了林秋禾麻雀變鳳凰……

難不成,張章就如此在乎林秋禾,而晉王與張章的關係就如此的好?讓他不估計秦家一點隻為了一個他可能都不認識的丫鬟,就做出這等刻意為難的事情來?

「這事兒我記下了。」秦老夫人心中畢竟還是有些不確定,並沒有直接說出她的猜測,「你放心老三為人能幹,家裡肯定不會虧待他的。」

秦三太太只能應下起身離開,然而秦老夫人安慰的話她是一句都沒有聽進去。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6 00:32:36

第二十四章

而除了三房這對夫婦憂心之外,秦府上下如今都在為兩天后秦錦蘭的生日忙碌。秦錦蘭雖然是晚輩,卻是秦府這一代的嫡長女,加上秦老夫人向來疼愛她,這又是及笄前最後一次生辰這之後就要定下婚事,因此就辦得格外慎重。

等到了這一日,林秋禾和陳自晴早早地就收拾妥當。陳自晴雖然還在孝期不能穿豔麗的顏色,這日也破例身穿一襲淡黃色的衣衫過去給秦錦蘭道賀。她送給秦錦蘭的是一副早就準備好的「謫仙人」的詩集,純手工繡制。這個備受追捧的詩人林秋禾連聽都沒有聽說過,不過那些流傳下來不算多的詩句念起來也是朗朗上口。

秦錦蘭向來喜歡「謫仙人」的詩,這會兒見了雙眼都亮了起來。忍不住當場就打開細細看了一遍,一邊贊詩詞好,一邊贊陳自晴的繡工好。

林秋禾送上的則是一小罐子香料,「這香料不是名貴的東西,是我自己配的。」她笑著解釋,「我看大姑娘這些日子神色有些疲倦,似乎是天氣漸熱晚上沒有休息好的緣故,所以這香料主要是安神之效。」

她說得謙遜卻讓秦錦蘭和秦舒蘭,甚至是陳自晴都變了臉色。

香料在本朝並不算名貴,但是這是泛指那些早就流傳開來,普通有錢人家都能用上的香料的。而對於有些家底的大戶人家來說,誰家沒有幾種配方不外傳的香料,就會毫不客氣的被人認為是暴發戶,沒有底蘊。

這下連秦舒蘭都湊了過去,直接開口催促道:「大姐快打開給我看看!」說著她目光就落在了林秋禾的身上,帶著掩飾不住地打量。

秦錦蘭心中也好奇,在秦舒蘭的催促下就直接打開了那個小磁罐子。

罐子一打開,一股清幽的香味就慢慢飄散出來,聞得人心曠神怡,只覺得渾身都放鬆了下來一樣。「這香料……這香料不是買來的?」秦舒蘭忍不住又湊近聞了聞,「我敢肯定,這不是買來的香料。就算是其他人家,似乎也沒有這種香味的香料。」

「我自己配的安神香料,還請大姑娘不要嫌棄才好。」林秋禾抿唇笑了下。

「這麼貴重的東西……」一瞬間,秦錦蘭都覺得手中的東西有些燙手,然而一想這不過是香料又不是配方,這才放下心來,「林姑娘有心了,那我就厚著臉皮收下了。」

送禮物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波瀾,秦錦蘭在京中長大,自然還有不少的朋友要來做客。陳自晴和林秋禾並沒有在她屋中久留就去了外面院中幫忙招呼客人。

「你之前怎麼也不提一句要送大姐姐香料。」等到四周沒什麼人的時候,陳自晴這才低聲問林秋禾,「這麼貴重的東西,你說送就送也不怕被人惦記。」畢竟這是秦錦蘭的生辰,當時屋中還有其他人在,若是被有心人看在眼中的話……

陳自晴懊惱地道:「早知道你要送這個,咱們就應該更早些過去才是。」最起碼不要讓外人知道林秋禾會制香。

林秋禾這才反應過來,原來秦錦蘭那句「這麼貴重的東西」並不是客套話,她仔細問了陳自晴然後才苦笑,「我怎麼也沒有想到……」

「若是一般的香也就算了,」陳自晴解釋了之後又自顧自的懊惱,「你送給大姐姐的香只是聞著味道就是好東西。」她說著瞪了林秋禾一眼,「只怕以後有得你忙了!」

「怎麼說?」

「你在京城之中並沒有根基,又隨隨便便就拿了那香送人,只怕落在有心人眼中就是一塊肥肉了!」陳自晴說著也忍不住為了自己的形容笑了起來,然後又伸手拉住林秋禾的手,「這世家豪門之間的道道你接觸不多,張御醫雖然對你看護有加,可是畢竟只是你師伯,又是男子,不懂這內宅的事情……」

她真心實意為林秋禾擔憂,「你以後萬事要小心。」

林秋禾點頭,正想說話就聽到一聲驚叫。

「孫姑娘,孫姑娘!」之後就是一陣混亂,兩個人雖然也只是秦府的客人,但是畢竟久居於此,陳自晴又是秦老夫人的外孫女,這會兒自然不希望秦錦蘭的生辰宴會上出什麼亂子。兩人顧不上說話連忙過去,就見三五個少女圍著一個暈倒的女子正是慌亂不安。

「這是怎麼了?」陳自晴連忙過去,而林秋禾見狀立刻叫住了遠處路過的丫鬟,「你們兩個過來,幫我把這位姑娘抬到內屋,另外找一下她的隨身丫鬟去跟她家大人回稟情況。對了,請大夫!」

「這個時候請大夫只怕不好,」陳自晴連忙開口。「還是秋禾你先幫她看看吧。」

丫鬟們動作迅速,林秋禾跟著昏迷不醒的孫姑娘進了內屋,而陳自晴則安撫了幾位受驚的閨秀,順便問了當時的情形。這陣騷亂很快就引來了秦錦蘭他們,又重新安排了那幾位閨秀之後,秦錦蘭三姐妹這才和陳自晴一起進了內屋。

屋子裡面,林秋禾已經淨手,打開了隨身帶著的針囊。

陳自晴道:「聽外面那幾位姑娘說,孫姑娘是突然捂著肚子暈倒的……」

「我已經看了,是月事來了。」林秋禾回頭看了一眼,又吩咐孫姑娘跟著來的丫鬟,「勞煩解開你家姑娘的衣衫,我要下針為她止痛。」

那丫鬟有些遲疑,然而秦錦蘭這時候開口:「林姑娘是張章御醫的師侄女,醫術自然是高明的,你就按照她吩咐的去做。」

林秋禾回頭看了出聲幫忙的她,這才上前確認了蘇姑娘的穴位,然後飛快地幾針下去,本來面色蒼白滿頭冷汗的孫姑娘就「呼……」的一聲緩過勁來,緊跟著就是一聲呻、吟。

聽到孫姑娘發出這聲呻吟林秋禾這才松了一口氣,又是幾針下去,等她抬頭就見孫姑娘睜開了眼睛。

「你覺得怎樣?」

「好多了,多謝姑娘出手相救。」孫姑娘聲音中還透著一絲虛弱,額頭上汗水被一邊的丫鬟小心翼翼地擦拭著,「我這是老毛病,卻沒有想到今日這般嚴重。」她說著看向秦錦蘭,「倒是給你掃興了。」

孫家向來與秦家交好,今天暈倒的孫梓棋恰好與秦錦蘭同歲,兩人關係向來好。不然也不會秦錦蘭為林秋禾說了話,孫梓棋身邊的丫鬟就聽話的配合了。

秦錦蘭搖頭,擔憂地過去看了看她蒼白的臉色,「上次不是說已經開了藥方調理了,怎麼還這麼嚴重?」原來孫梓棋月事不調已經是慣例了,自一年前初潮之後,她每次月事不止是間隔時間不穩定,沒有規律,且每一次來就如同死過一次一樣。旁人不知道,秦錦蘭卻是私下聽孫梓棋說過,這是她胎裡帶出來的弱,當年孫母生她的時候頗是吃了一番苦頭呢。

她緊緊握著孫梓棋的手,轉頭看向林秋禾,「秋禾,梓棋如今怎麼樣?」

林秋禾沒有立刻回答,反而伸手輕輕的撚動孫梓棋身上的銀針,等到都動了一遍這才開口道:「孫姑娘體質陰寒,如果我推測的沒錯,只怕她的月事沒有規律,且每一次來都會腹痛如絞。暈倒的事情,只怕也不是第一次發生了吧?」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6 00:32:49

第二十五章

她說著看向孫梓棋,見對反點頭才又道:「孫姑娘的身子,還需好好調理。我這邊有一個家傳的調理方子,不影響平日吃藥,是食補之方……」

「秋禾!」一旁的陳自晴突然開口,「還是等孫太太來了再說吧。」

她說著輕輕拉了一下林秋禾的袖子,示意她不要說下去。林秋禾一愣,想起之前香料的事情就微笑著點頭,「我先給孫姑娘起針。」她手指輕撚,動作輕盈好看,不過幾下就把銀針全部收回。而屋中其他人這會兒也都刻意避開了之前的話題,誰都知道食補之方那也是如同香料的配方一樣是大家族的不傳之秘,而屋中也沒有什麼沒有眼色的人繼續追問下去。

幾個人刻意說話,屋中氣氛倒也還算好。

這時候,前面得了消息的孫太太這才和秦大太太章氏一起趕來,屋中一群少女連忙起身行禮,孫太太則一個箭步到了床邊看著臉色雖然蒼白但是好了許多的女兒松了一口氣,轉而看向秦錦蘭姐妹道:「梓棋給你們添麻煩了,多謝你們照顧她。」

秦錦蘭這時候連忙道:「孫伯母客氣了,要說幫到梓棋的,還要數林姑娘。」她說著對秋禾招手,「秋禾,這位就是梓棋的母親,她最是慈和不過,你跟我一起叫孫伯母就好。」

孫太太一愣,腦海中過了一圈卻也沒有想到京城哪個林家有這麼大的一個女兒。

秦錦蘭笑著道:「秋禾是張章御醫的師侄女,跟我表妹自晴一起入京,如今暫住在我家中。是以孫伯母之前沒見過。」一旁孫梓棋也低聲說了林秋禾之前救她的事情。

林秋禾這才上前行禮,孫太太連忙道:「多謝林姑娘出手相助,我這女兒……」她說著眼眶微紅,又道:「之前看了不知道多少的婦科名手,然而一年多也不見好。如今林姑娘能幾針緩解了她的腹痛,不知道是否有辦法根除?」

她也是慈母心腸,把這個女兒疼到心肝裡去了。加上近一年來看過了無數的大夫,連御醫也請了兩位就是不見好轉這才病急亂投醫問起了林秋禾。

話一出口,孫太太就沒有報太大的希望。然而這次她卻是交著好運了,在場的幾個姑娘都聽到之前林秋禾說到一半的話了,如今又聽到孫太太問所有人就都把目光落在了林秋禾的身上。

屋內的一樣讓孫太太有些不解,然而看到連女兒都眼巴巴地看著林秋禾,她就忍不住心中一酸又補充道:「林姑娘若是有法子的話不妨直說,就算最後不見效果,我孫家也會重謝的。」

林秋禾欲言又止,一旁秦錦蘭見狀忍不住為好友說話。

「秋禾,若是真有法子根治,你若不想出府,不防讓梓棋每日過來也好啊?」這樣不管是食補的方子,還是針灸都便利了,也不會外傳出去。

孫梓棋聞言雙眼一亮,開口道:「若是秦伯母和錦蘭不嫌棄我聒噪,我自然是樂意天天來的。」

聽到這兩女這般說,孫太太忍不住抬頭看向了章氏,見章氏點頭,她心中大定,道:「自然,我們兩家是通家之好,又住得近。梓棋每日有你們陪著我也是放心的。」

林秋禾這才點頭,「若是秦大太太和孫太太不介意,我自然是樂意的。」對於她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然而效果卻是極好的。若是因此就打開了京城各家權貴、世家的門,那幾乎就是一本萬利了。

女人間的小毛病,誰沒有一點呢。

秦錦蘭的生日宴會雖然升起了一些小波折,然而孫梓棋休息了小半個時辰之後就又出現在了眾人面前。除卻臉色有些蒼白之外,沒有一絲的異樣。幾個關係比較好的少女低聲問了之後,就開始止不住地把目光落在了與陳自晴一處坐著的林秋禾身上。

這些豪門世家消息傳的是極快的,第二日傍晚張章去給陳太妃請平安脈的時候,就從陳太妃處聽聞了這個消息。

「聽說你如今多了一個本領不錯的師侄女,什麼時候領進宮來也讓哀家瞧瞧。」陳太妃頗為年輕,因為先皇去的過早,她今年也不過是三十歲,然而暮氣沉沉的裝扮卻顯得格外滄桑。

她與張章年輕的時候有些交情,難得說笑起來才顯出了一些神采。

張章聞言一愣,「太妃怎麼知道她的?」

見他一副渾然不知的樣子,陳太妃就心情頗好的把之前從趙太嬪那裡聽來的故事說了一遍。張章認真聽著,心中不由的感歎——果然是個不容忽視的角色,就算是他沒有設下兩日後認林秋禾回師門的酒宴,只怕林秋禾自己也能在這京城中站穩腳跟吧。

等到齊林把張章宴請客人,正式收林秋禾入師門的請帖發出去的時候,京城的權貴之中早就傳遍了林秋禾妙手給花氏安胎,幾針下去就救醒了疼的暈厥過去的孫梓棋的事情。

因此,不少人開始對林秋禾升起了好奇心。而齊林為了穩妥之間,又親自去請了京中一位本族的叔母趙氏去張府幫忙女賓的宴請之事。齊林與趙氏關係頗為親昵,小時候甚至還在趙氏膝下養過一段時間。如今趙氏見他對這個師妹如此上心,他又到了差不多該說親的年齡,就忍不住私下調笑了一番。

「是不是覺得你這個師妹不錯?等這次見了,若是確實很好的話,不如我給你父親去封信……」

「嬸嬸!」齊林羞惱地叫了一聲,「那可是我師妹,您可別亂開玩笑,亂點鴛鴦譜。」他說著臉上略微泛起一絲紅潤,「師妹人很好,又有學醫的天賦,師父很是看重她,我這個當師兄的自然要多關照她一二。」

趙氏見齊林只是羞惱,卻並沒有所謂懷春少年的架勢,這才松了一口氣,笑著道:「你放心,我下午就去張府安排,定然會讓你林師妹在京城的貴婦貴女中好好露臉的。」

齊林又再次謝了她,去前面跟族叔說了會兒話這才離開。

畢竟拜入師門的酒宴也是有不少的講究的,既然要讓師妹在京城正式露臉,不讓人小看,自然是準備的更加充分才是。

而在齊林忙碌的時候,秦府過了秦錦蘭的生辰本應當是安寧歇息的時候,卻又來了幾位客人。上門的都是與秦錦蘭或者是秦舒蘭關係頗好的小姐妹,幾個人坐在一起吃茶說話不一會兒的工夫就把話題轉向了林秋禾。而這個時候,孫梓棋也跟著來了。

孫梓棋的臉色還是有些蒼白,她雖然是來求醫,卻還是先見了秦錦蘭,一進屋見這麼多人嚇了一跳,不過轉眼就明白了過來。聽著那幾個姐妹叫著讓林秋禾過來秦錦蘭院中,她就微微皺起眉頭。

「我的毛病你們也都知道,既然是來求醫,自然不應當擺出這樣的款來。」孫梓棋笑著起身,「我還是親自去一趟的好。」

眾女見狀遲疑了一下,反而是秦錦蘭反應最快起身就道:「我陪你一起去。」眾女這才反應過來,紛紛起身叫著一起去荷園。

而這個時候三房的院子中,秦三太太這時候也如同秦大太太和秦二太太一樣接到了齊林代張章送來的請帖,她這兩天一直想著秦紹軒謀求缺位的事情,這會兒送走了齊林去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6 00:33:01

第二十六章

既然已經知道秦紹軒的事情遇到波折與晉王有關,那麼是不是應該想個辦法打開缺口呢?林秋禾是張章的師侄女,看張章專門擺了酒宴認林秋禾回師門,那應當也是很在意她才對。而張章這些年來都負責照顧晉王的身體,只怕也是有些情分的。

她想著就立刻叫了身邊的丫鬟,「去請二姑娘過來。」她頓了一下,然後皺眉,「算了,我還是去一趟她院中好了。」

「娘,你怎麼來了?」秦舒蘭直接迎了出去,親昵地摟著秦三太太的胳膊,笑著道:「娘若是想見我,讓人來傳一聲就是了,怎麼親自跑來。」也是巧合,秦舒蘭本來是想要一起跟著去荷園的,結果起身的時候不小心把裙角弄濕,回來換衣服的時候秦三太太就到了。

母女兩人說著進屋,秦三太太讓伺候的人都出去,這才低聲問:「舒蘭,你與晴兒關係如何?」

「還好了。」秦舒蘭眨了下眼,有些不明白她為什麼這麼問。「當初她來之前你就特特交代,說是祖母對去世的姑姑格外喜歡,讓我與她好好相處,不要爭執,我都記在心中的。」而且,陳自晴也不是不好相處的人。

之前秦老夫人雖然沒有提及陳自晴和林秋禾,但是秦三太太畢竟是親自聽過秦紹軒講起一路上的事情的,她沒有立刻想到林秋禾的關係,卻覺得晉王和陳自晴還是有些牽連的,如今正想著是不是能托陳自晴的關係試試看。

「那你讓人請她過來,我有些話想要與她說。」對著女兒秦三太太也沒有多隱瞞,就直接吩咐,「對了,順便請林姑娘也一起過來。」秦舒蘭聽了這話一愣,才訕訕開口,「只怕這時候請表姐過來還好,林姑娘那邊……今日孫姑娘來了,這會兒正在荷園呢。陪同的還有大姐姐和其他幾位姑娘。」

秦三太太一愣,想了想覺得林秋禾不過是個無關緊要的人,就道:「那就先請了你表妹過來吧。」

秦舒蘭這才叫了身邊伺候的侍書過去請人。

陳自晴得了信兒也奇怪,此時林秋禾正在內屋中給孫梓棋下針止痛,通暢經絡。而客人都由秦錦蘭陪著,她遲疑了一下就悄然起身,跟著去了秦舒蘭處。

三個女孩本來住得就近,侍書沒有等多久就見陳自晴帶著秋雁出來。她連忙前面帶路,聽到陳自晴低聲詢問有什麼事情卻也只是笑笑並沒有說話。

等到了屋中見到上首坐著的秦三太太的時候,她愣了一下,然後才立刻低頭行禮,心中隱隱有種感覺,只怕不是秦舒蘭找她,而是秦三太太才對。

秦三太太笑著讓她和秦舒蘭坐在她左右,這才道:「我不過是順道過來看看罷了,如今見你們姐妹相處的很好,我也就放心了。」她說著又伸手拉著陳自晴的手,慈愛地道:「我看著晴兒如今臉色好了許多,想來是林姑娘費心照顧了。之前還聽三爺說晴兒路上大病了一場,正是林姑娘的師伯張御醫出手相助的?」

陳自晴點了下頭,低聲道:「也是運氣好,遇上了晉王的船隻,恰逢張御醫在船上,三舅舅就幫我請了他來看。說起來,這也是秋禾和張御醫的緣分,老天爺都想要讓他們相認呢。」

她說著露出了一絲笑容,可見是真心為林秋禾高興。

不過話歲這麼說,陳自晴心中卻隱隱有些懷疑。秦三太太的話聽起來不過是關心她罷了,也許是她敏感,總覺得她是刻意提起張章的。她說完就停下不再說話,只聽到秦三太太又道:「說起來,從八九年前,晉王在一次狩獵中被毒箭射傷之後,皇上就在陳太妃的建議下特意安排了張御醫照看晉王呢。說起來,皇上對晉王也是頗為看重,你們兩個來京的路上有緣遇上,又得晉王相助,向來以後也是有福氣的。」

從張章又轉向了晉王?

陳自晴眨了下眼睛,心中愈發的不明白秦三太太這是什麼意思了。因此也不敢隨意開口應和什麼話,生怕說錯了話反而被嫌棄。她這般小心卻讓秦三太太有些尷尬起來。

屋內沉默了片刻,秦三太太這才又笑著開口:「三爺向來喜好結交朋友,與人聊得來也是常事。說起來,當時還是晉王把隨行帶著的藥分給了晴兒,之後晴兒入京似乎也一直沒有機會去謝過晉王?」

陳自晴神色微微變化,半響才低聲道:「晴兒有孝在身,實在不敢隨意走動。」更何況是去一個未婚的王爺府中,說是道謝,指不定就被人以為是故意攀附權貴了。

女子的名聲多重要,因此就算秦三太太是長輩,陳自晴聽了這話語調中也帶上了一絲不悅,更是從她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

見陳自晴如此動作和反應,秦三太太一愣才意識到陳自晴雖然出了熱孝,卻也還在孝期之內,之前的話是她說的有些過了。她連忙改口道:「我的意思是,你若是想要謝晉王當初的救援之情,我就讓人三舅跑一趟王府,反正他如今也沒有什麼事情,閑著呢。」

陳自晴緊繃的小臉這才露出了一絲笑容,低聲道:「那我回去準備一下謝禮,到時候就勞煩三舅舅了。」

秦三太太立刻就露出了笑容,輕輕地拍了拍陳自晴放在腿上的手,道:「你是個好孩子。」

這一天過的格外忙碌,而孫梓棋因為是求醫的緣故,其他人在午膳前就離開了,只有她是在晚膳後喝了湯藥才跟眾人告別的。也不知道是剛剛喝了藥的緣故,還是心理作用,她真心覺得這次小日子舒服了許多。這會兒笑得也格外真誠,拉著林秋禾的手道:「我家已經收到了張御醫的請帖,你放心到時候我一定會去捧場的。」

林秋禾笑著應了,看著她上了馬車離開這才和陳自晴、秦家三姐妹一起回去。秦玉蘭這次也一起湊到了荷園裡面,她本就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為人還謙和有禮,雖然在一群嫡女群眾身份有些尷尬,卻也不討人厭。

而這會兒隨著其他人一起回去,小小年紀的她卻是說話比秦舒蘭要好聽不少。不時會委婉地誇讚一下林秋禾的醫術,又或者是掩唇咳嗽兩聲。

她這番的作態,誰會看不出來是什麼意思。然而秦舒蘭本就跟秦玉蘭關係一般,秦錦蘭雖然還有些關心這個妹妹,卻又不好插手二房的事情,更不好讓林秋禾難做。

畢竟之前她與林秋禾之間還是有些尷尬的,若是貿然開口讓林秋禾給秦玉蘭看看,事後林秋禾萬一被秦二太太給埋怨就不美了。

因此一行五人之間的氣氛就有些尷尬,等到到了荷園門口,眾人紛紛道別,秦玉蘭見狀也不好堅持只得朝著二房的方向走去。她還未滿十歲,因此並未如同其他兩個蘭一起搬出來住。一回到她生母蘇姨娘的住處,她就再也掩飾不住怒色,直接砸了一套茶具,這才氣呼呼地坐在了椅子上。

蘇姨娘在內屋聽到動靜,連忙繞了出來,一看到地上碎掉的茶具先是心一疼,然後才又道:「你這是怎麼了,不是讓你好好跟林秋禾相處嗎?怎麼一肚子氣的回來了?難不成她們還真的欺負你不成?」

秦玉蘭聽她這麼一說,嘴巴一撇就嚶嚶嚶地哭了起來。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6 00:33:11

第二十七章

「姨娘,她們都欺負我,都看不起我!」她一邊說一邊哭,「我都花盡心思討好那個林秋禾了,可是她就是故意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大姐姐和二姐姐也都是一副不管事的樣子,明知道我身體不好也不知道為我說兩句好話!」

有些人就是這樣,明明是自己想要得到的,卻從來不開口爭取,非要把這樣的責任推到別人身上。孰知,人家有什麼義務為她說話呢?連她自己都一副驕矜的樣子,別人就更沒有可能為了她開口求人了。

至於讓人反過來討好她,那也要她有這個身份和實力啊!

當初就連花氏也是章氏特意開口央求了林秋禾照顧的,而如今一個姨娘生的庶女,怎麼可能讓人主動湊上去?林秋禾又不是什麼聖母。

這一次的五天過的格外快,林秋禾回來之後甚至沒有機會好好溫習手中的醫書就又要去張府報導了。依然是齊林親自過來接她,看著陳自晴上了馬車,外面騎在馬上的齊林這才彎腰對著車內的她說:「我請了本家的一位嬸嬸過去幫忙,你不要害怕。」

林秋禾點了下頭,對齊林露出笑容。

「師兄放心,我不怕。」這樣的場面也許她會有些緊張,但是害怕?林秋禾想了想,有著前世多次參加校內或者是幾校演講比賽的她來說,真的不算什麼。最重要的是,對於那些達官貴族,她真的沒有心理上的卑躬屈膝。

等到了張府,趙氏已經等著了。她實在是一個溫和有禮的人,生怕林秋禾對於禮數生疏,細細地講解了一遍拜入師門的整個過程,甚至有些步驟都又陪著她演練了一遍。林秋禾雖然有些細節上不夠完美,但是為人落落大方,反而讓趙氏真的心生喜歡,在心中暗暗歎息。若不是林秋禾身份上差了點,與齊林還真是良配。

以後兩人夫唱婦隨豈不是正好?!

想到這裡,她看著林秋禾就更是覺得惋惜了。雖然以張章御醫不過而立的歲數就成為先帝和今上最為器重的御醫,官居三品的身份已經不容人小覷了,可是他的師侄女,而且是一個出身並不多麼顯赫的師侄女,林秋禾的身份還是有不少的水分的。

這邊林秋禾在為最後的拜師做準備,而前面的客人也紛紛到來。張章御醫的身份特殊,雖然官位不高,卻真的是上至皇親貴族下至達官貴人都有結交的。而那些人也都不怎麼願意得罪一個未來可能會救人性命的御醫,雖然他只挑了幾家夠分量以及關係親近的人送了請帖,慕名送來賀禮的人卻是不少的。

趙氏和林秋禾這邊也不時地會得到一些消息,而有些送給林秋禾的禮物則就直接讓人送到了這個小院中。

「姑娘,」青黛捧著禮物進來,「這是晉王殿下送來的賀禮。如今晉王殿下正在前院與張大人說話。」

正指點著林秋禾的趙氏手微微一抖,聲音都有些走音了。

晉王親自送了禮物過來?!她有些驚疑不定地看著林秋禾,然而這波震驚還沒有過去,就又聽到外面匆忙的腳步聲,「姑娘,老爺吩咐請您過去,宮中陳太妃送了賀禮過來,讓您去前面接旨謝恩呢!」

「陳太妃?!」趙氏這次真的是驚訝到忍不住發出了聲音。今上生母早逝,先帝接連死了兩位皇后之後就後位空懸,如今後宮之中地位最高的就是這位陳太妃了。

連陳太妃都讓人送了賀禮,這位林姑娘究竟是什麼來歷?

林秋禾到底是什麼人,又有著什麼不一樣的來歷?這樣的問題不止是趙氏在想著,就連前面陪著年輕的晉王說話的官員們也都很好奇,而後院中貴婦們消息反而慢了一點,直到陳太妃的賞賜下來的時候她們才知道了消息。

晉王親自來了?!

陳太妃都讓人送了賀禮?!

每個人都面面相覷,而秦三太太這個時候心中猛然一緊,不知道為什麼就想到了之前秦紹軒謀缺的時候被晉王擾亂的事情。她心中一陣狂跳,在一瞬間就抓住了秦舒蘭的手,落在了其他人的後面。

「你之前,是不是跟林秋禾不合?」

她隱約意識到,她已經找到了真相了。

不論是秦家還是秦紹軒都沒有得罪過晉王,而晉王會出手刁難說不定就是為了林秋禾在秦府被秦舒蘭刁難的事情……這麼想也許太大膽了,可是想想在這樣的場合晉王都親自過來道賀,還特意送了林秋禾賀禮,她就覺得心驚肉跳。

秦舒蘭聽到母親這麼一問,立刻露出了不樂意的神色。

「我不是都跟她和好了嗎?」她撇了下唇角,「難不成還要讓我去荷園負荊請罪不成?」

秦三太太聞言先是一愣,然後才露出了苦笑。若真是如她之前所想的那樣,只怕晉王所想要的結果還真的是要負荊請罪了。只是,林秋禾這樣一個沒有來歷,原先甚至是個賣身為奴的奴婢的人,怎麼會被晉王如此看重呢?

只是因為她是張章的師侄女?

幾乎所有人都帶著這樣的疑惑來到了前廳,而林秋禾則穿著一身合身的上襦下裙的嫩黃色衣衫,她個子本就比同齡的女孩略微高挑了一些,走姿又經過了趙氏緊急調整,如今看來自然是一派亭亭玉立的世家女的溫文爾雅的架勢。

張府很快就擺上了案桌,林秋禾在張章身後跪下謝恩領旨,陳太妃的禮物這才被送了上來。竟然是一個藥箱,藥箱的材質自然是好的,而宣旨的太監打開藥箱露出了裡面準備好的各種東西,腕枕、針囊、藥瓶,甚至還賞賜下來不少的藥材。

這些竟然都是林秋禾學醫實用的東西。

由此可見,這一份禮雖然不算貴重,卻是用了心的。一下子,眾人心中對林秋禾的評價就更是高了兩度,相熟的人都偷偷的交換著眼神不動聲色地詢問著有誰知道林秋禾的來歷。

自然是沒有人真的知道林秋禾來歷的,而唯一像是知道的多一些的秦家上下,這個時候卻是默契的保持了沉默,不透露一句有關林秋禾的事情。

謝恩收禮,林秋禾既然已經來到了前院,自然也就不用再回去了。直接就按照之前的流程拜入了張章師門之下,給張章敬茶當著眾人的面喊了一聲師伯。

這師伯更是讓請帖上只說師門下又收一人的客人心中震驚,張章這麼大張旗鼓的在京城之中宣揚,大部分都以為他收的是關門弟子,卻沒有想到竟然是一個師侄女。

這……這……

這林秋禾的來歷到底有什麼特別的?!

此後幾日整個京城都在討論有關林秋禾的身世,而那日拜師禮結束之後,奉陳太妃之命前來宣旨的太監這才笑著起身離開,道:「奴婢也算是完成了太妃的交代,既然如今拜師禮結束,那麼奴婢就回宮覆命了。」他說著對著林秋禾點頭,「林姑娘這幾日準備下,奴婢臨走之前太妃交代,說是想要見見林姑娘呢。」

就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就又讓林秋禾的形象神秘了三分。林秋禾心中也是莫名的很,不過卻沒有顯露在臉上,而是笑著行禮謝恩,表達了一下喜不自勝的又驚又喜的恐慌心情。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6 00:33:24

第二十八章

之後她依然是暫居在秦家,而外人都知道林秋禾與秦家的外孫女陳自晴情同姐妹不願意分開。

秦家一時間也變得炙手可熱,不少的人想要從他們口中打聽出林秋禾的消息。而這個時候得了秦舒蘭正式道歉的林秋禾正和陳自晴一起倒在榻上發呆呢。她本以為這個拜師宴頂多會讓她在秦家過的好一些,不受刁難什麼的,卻沒有想到生出這麼多的波瀾,就連陳太妃都驚動了。

等等!

想到那位想要見自己的陳太妃,林秋禾猛然坐了起來。

她……她不會是陳太妃失落在外的女兒吧?她的真實身份不會是公主吧?林秋禾迅速腦補出了一個狗血宮鬥劇,什麼為了爭寵把女兒送走換成了兒子,或者是為了報復故意搶走了陳太妃的女兒送出宮外……

所以張章才對她這麼好?所以晉王才看重她?所以在拜師宴上,陳太妃才會這麼大張旗鼓的送禮給她撐腰?

林秋禾越想越覺得這樣的推測雖然有些荒謬,可是卻也在情理之中。說起來,陳太妃不是還說要見她嗎?林秋禾眨了眨眼睛,摸著下巴想,也許到時候就可以知道真相了?

然而,這個「到時候」卻一直沒有來臨。林秋禾又去了張府兩次,卻從未聽張章提起帶她入宮的事情。似乎那天的事情也不過是陳太妃心血來潮提了一提,之後就給拋之腦後了。

她又開始懷疑自己之前的猜測,然而張章對她的盡心盡力,還有齊林對她的各種包容和照顧卻讓林秋禾對他們兩個的警惕心一而再再而三的下降。

唯一讓她覺得不安的就是每次過去似乎都能遇上晉王。

林秋禾對張章還是心有疑慮的,因此就私下偷偷問了齊林。齊林卻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晉王身體不好,需要師父長期給他調理。而師父要教我們兩個,總不能讓我們都跟著去晉王府上或者是攝政王府吧?自然是要讓晉王過來了。」

聽到齊林的解釋,她才明白。本朝雖然也講究士農工商的地位不同,卻沒有那麼大的界限,而且醫這一行業也是不在這四個階級之內的。

大夫在本朝有著超然的地位,頗受世人敬重。

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麼鼎鼎大名的山東齊家會出了齊林這樣一個不讀書考取功名卻學醫的後代了。

至於晉王體內的毒到底有多霸道,竟然將近十年都沒有治好這一點,林秋禾也是很快就見識到了。這天齊林第一次沒有親自去秦府接他,而是派了張府中的一位管事嬤嬤。

林秋禾當下就覺得心中有些不安,而等她到的時候甚至直接就被引到了前院暫時給客人休息的客房中。她一進去就聞到了一股淡淡血腥味,進了內屋一看,就見晉王整個人都蜷縮在床上,渾身顫抖著牙關緊閉已經咬得雙唇滲血。

她嚇了一跳,再仔細看就見他雙手緊緊握拳骨節突出,青筋暴起。之前那種雖然病弱卻瀟灑自傲的神色全然不見,如今早已經狼狽到頭髮散亂,滿頭的汗水更是讓頭髮黏在了臉上,現出一副痛苦的神色。

「晉王毒發。」齊林見她進來急促地說了一句,「師父這邊沒辦法灌進去藥。」

林秋禾見晉王如此痛苦的樣子,渾身都有種發麻的感覺,她幾乎是顫抖著開口:「我能下針緩解他的痛苦……」

一旁正在忙碌地張章聞言動作一頓,立刻道:「淨手,下針!」竟然是對林秋禾充滿了信任,一點都沒有懷疑她所說的話。

跟在林秋禾身邊的紅線立刻上前拿著線繩把她的袖子綁好,然後給林秋禾淨手。齊林早就取出了針囊攤開在一側,然後在無法順利脫下晉王衣服的情況下拿剪刀剪開了他裡外的衣衫,露出了晉王白皙卻緊繃的皮膚。

這不是他大意了,忘記林秋禾是個未出嫁的姑娘。而是依照晉王現在渾身痛到緊繃至痙攣的情況,隔著衣服實在是沒有辦法下針。

林秋禾迅速的淨手上前,齊林拿著帕子擦拭著晉王寧卿身上的冷汗。她甚至沒有問張章有關晉王的情況,手起針落,在這種艱難地情況下下針反而更加迅速準確。

十幾根銀針分別錯落在晉王的身上,然後就見晉王緊繃的身體慢慢放鬆,雖然還微微有些抽搐,但是很明顯疼痛已經漸漸過去了。

「這是……」齊林驚訝地看著林秋禾,又飛快地轉頭看向張章。

張章搖頭,「這種手法師父也沒有講過,可能是師弟學成之後又自行研究的。」

林秋禾接過齊林遞過去的帕子擦拭著額頭,雖然不過是幾分鐘的工夫,她卻是全神貫注到了極點,這會兒放鬆下來渾身也是出了一層薄薄的汗水。

她接著擦汗的姿勢偷偷看了一眼張章。張章說的沒錯,這十幾針確實是她爺爺根據後來又自修的中西醫後自我感悟研究出來的。等到緩過來一口氣,她才開口:「這針大概能緩解一刻鐘的疼痛,所以如果要喂藥就趁現在。」

齊林聞言立刻反應過來,回身端著早就熬好的藥過去。他正準備強行給晉王灌下就見本來雙目緊閉的晉王猛然睜開了雙眼。

林秋禾都嚇了一跳,剛剛那種劇烈的疼痛,若是人清醒著,該是多痛苦?寧卿卻絲毫不知道秋禾的震驚,只是勉強露出一絲笑容,「扶我起來,我自己喝就行。」

他開口,聲音嘶啞,一絲絲血絲順著唇角往下低落。林秋禾看得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就遞過去了手中的帕子。寧卿一愣,伸手顫抖著接過帕子擦了下唇角,唇上之前被咬破的地方這時候才疼了起來。然而,他只是細細擦著唇角,像是根本就感覺不到疼痛一樣。

張章過去扶著他起身,對於這位晉王的堅韌他早就知道得一清二楚,齊林在一旁遲疑了一下:「這個時候,只怕你是端不住藥的。」剛剛光是接帕子的那個動作,寧卿的手就顫抖得不成樣子,一碗藥看起來不重,然而落在如今的寧卿手中卻是有千鈞之勢。

他說著就把藥碗送到了寧卿的唇邊。寧卿苦笑,低頭喝藥。

齊林說的確實沒有錯,如今的他真的是一點力氣都沒有。之前那幾乎要死過去的疼痛他已經耗費了全身所有的力氣去抵抗,不要說是一碗藥,就是一個空碗,他也端不起來。

藥已經放得有些涼了,入口極其苦澀,然而寧卿就像是沒有味覺一樣一口氣把藥喝了個乾淨這才又靠在床頭。他的頭髮如今已經完全散落了下來,臉上還有一些沒有來得及擦點的血跡,頭髮淩亂地貼在臉頰上,蒼白到幾乎透明的臉上只有滲血的唇露出異樣的殷紅。而上半身如今更是裸、露到了平坦結實地小腹,被齊林剪開的衣服破破爛爛地掛在身上,看起來更是平添了一份頹廢。

林秋禾看得幾乎要雙眼發直,這種病弱美男的場景實在是太有誘惑力了。還好,她明白這是什麼時候,幾乎是一瞬間就回過神,轉頭看向張章。

「師伯,晉王殿下中的是什麼毒?」怎麼這麼厲害?而且不是都說晉王中毒已經有近十年了嗎?要是每次毒法都這麼厲害,她還真是不得不佩服晉王了。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6 00:33:36

第二十九章

張章搖頭,「如今發作的寒毒只是其中一種。」如果不是晉王體內毒素混雜的話,也不至於十年了也只是略微好轉,根本就看不到治癒的希望。

林秋禾微微蹙眉,遲疑了片刻才道:「我能給晉王把把脈嗎?」

寧卿聽到她的話,發出了一聲輕輕的笑聲,然後微微伸出手腕,「自然是可以的。剛剛你及時出手,我還沒謝你呢。」

林秋禾這才注意到,他的手腕幾乎入女子一般纖細。

她上前一步,一手托著寧卿的手腕一手三根手指一起搭了上去。若是論診脈,林秋禾真的只能算是會而已,一般的病症她還可以,若是太過於複雜她的判斷就會差上很多。

而寧卿剛剛毒性劇烈發作,卻是幫了她的大忙,此時診脈更是事半功倍。

可就算是這樣,她也沉吟了許久才緩緩放下那冰涼的手。如今已經是初夏,寧卿的手卻涼得如同在冰水中浸泡了一樣,由此可知他體內寒毒有多重。

「怎樣?」寧卿卻是絲毫沒有小看林秋禾,見她收手就笑著問了一句。不過聽他的語氣也明白,他實際上並沒有報太大的希望。

林秋禾微微揚眉,一雙烏黑的眼睛直直看著寧卿,「體內毒素混雜是一回事兒,晉王殿下沒有好好愛惜自己的身體,也是事實。」她語調中帶著明顯的不滿,就如同面對一個一般的病人一樣直接開口指責,「若是你自己都不愛惜自己的話,那麼就算是大夫再盡心盡力,也是事倍功半。為了你自己著想,以後還請晉王配合……」

說到這裡,她猛然頓了一下,神色微微一變才又訕訕道:「配合我師伯治療,不要誤了我師伯的名聲才是。」

甯卿依然微微笑著,就這麼隨意地靠在床頭,享受著難得的平靜和身體上的放鬆。一刻鐘的時間不算長,他喝了藥,又重新診脈,之後休息了片刻,疼痛似乎就又開始從骨頭裡面散發出來。

林秋禾甚至比已經痛地麻木了的寧卿更早一步意識到針灸效果的消退,她上前慢慢收起針,看著似乎沒有什麼變化的寧卿額頭再次冒出細密的汗珠,心中更是敬佩。

而後,她再次落針。這次下針的地方跟之前完全不同,幾乎涵蓋了寧卿的全身,用了將近兩刻鐘的時間下了九九八十一根銀針。平均每分鐘三針的手速讓她右手微微顫抖起來。

不同於上次緊急止痛,這次下針是根據之前把脈得出的結論。努力穩住右手,最後一針落在了寧卿的小腿上,林秋禾這才直起身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我也只能夠做到這點了。」她說著看向張章,又補充了一句,「若是可以的話,最好找一位懂得穴位按摩的老手堅持每天按摩推拿,也可以排出體內一部分的寒毒。」

張章聞言雙眼一亮,然而又皺眉,「這樣的御醫倒是有一個,只是年歲已大,只怕體力不支。」按摩推拿是極其考驗體力的,一個年過七十的御醫,就算身體再好,體力也會跟不上了。

「你會嗎?」這個時候,寧卿突然輕聲開口,雖然沒有題名道姓,然而在場的人都明白他問的是誰。

林秋禾一愣,才又緩緩皺眉。

「我未曾通過考試,沒有行醫資格。」給寧卿下針是因為一旁有張章,她可以算是輔助。而給孫梓棋看小日子這樣的事情,實際上是並沒有嚴格的算入行醫範疇之內的。這只能算是給人調養而已。

可是,若真的要每日給寧卿按摩推拿的話,那就算是正式行醫了。

寧卿一愣,然後抿唇笑道:「這個東西,對於我來說不算什麼。你只要說你會不會?」

林秋禾眉尖微微蹙起,半響才沉聲開口:「會。」

本朝每年的醫考大部分都是安排在中秋前後的,而因為寧卿的安排,林秋禾在六月初的時候就加考了一次。她的基礎還算是扎實,幾樣科目考下來,加上特事特辦順利的就拿到了行醫資格的證書。

十三歲的女醫者,說出去雖然不是本朝最小成為大夫的人,卻也足夠讓人側目了。再加上是張章的師侄女,師承神秘。又深的晉王和陳太妃看重,一時間林秋禾在京城之中也算得上是風頭無二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宮中傳來了旨意,讓林秋禾第二日與張章一同入宮。

林秋禾的第二批夏裝裁雲軒那邊剛巧送過來,得了消息之後陳自晴就叫上了住在旁邊院子的秦錦蘭和秦舒蘭一起幫林秋禾挑入宮見陳太妃的衣服和裝飾。

林秋禾只覺得頭都變成了兩個大,青黛臉上一直帶著笑容,一旁的紅線也是滿臉的喜色,抓著林秋禾配合陳自晴和兩個蘭對她的「折騰」。

「見太妃可不是小事兒,姑娘不能不放在心上。」青黛畢竟老成一些,見林秋禾打不起精神,還有些不耐煩這才低聲勸慰,「太妃如今是喜歡你,然而若是見面留下了什麼不好的印象,那就得不償失了。」

萬一被陳太妃厭惡,那還不如不進宮見呢。當然了,到底要不要進宮這也不是他們說了算的。

也許是聽進去了青黛的話,林秋禾這才打起了精神配合三女。不得不說,在這方面,三女確實有她們的長處。特別是那兩個蘭,久在京城居住,更是瞭解京中貴人們的喜好。

「聽聞陳太妃年輕的時候身體也不是很好,這才頗為看重你師伯的。」秦錦蘭認真地說,「你到時候不要緊張,只要按照禮數行禮問安就好。想來有你師伯在,她也不會刻意為難你。」

「陳太妃喜歡素淨的打扮,我看你就穿這身湖綠色的衣服好了。」秦舒蘭在一旁說,「顏色素淨,也沒有什麼亂七八糟的花紋,顯得爽利。」

秦舒蘭與林秋禾如今也算是一笑泯恩仇,更何況林秋禾也不可能真的跟一個十一歲的小姑娘一般見識。而有些人一旦關係緩和了,就更容易看出對方的優點。不管是秦舒蘭還是林秋禾都是這樣的人。

林秋禾聞言看過去,只見秦舒蘭挑出來的那套衣服看著果然舒服就笑著點了下頭,「果然是乾淨爽利的顏色,夏天裡看著也涼快舒服。」

秦舒蘭聞言就笑了起來,把衣服遞給青黛,「快伺候你們家姑娘換衣服,之後我們好替她挑選首飾。」林秋禾就又被押進去換了一套衣服,出來的時候陳自晴和兩個蘭的首飾盒就都送了過來,青黛手巧按照她們的要求不時用不同的發簪襯托不同的髮型。

幾女玩的正是開心,外面傳來了秋楓通傳的聲音。

「姑娘,大姑娘、二姑娘,林姑娘,三姑娘過來了。」

一時間,屋中的笑聲都停了下來,幾個人面面相覷,然後才都站了起來,陳自晴道:「快請三妹妹進來。」說話間秦玉蘭就被人請了進來,不過八九歲的她帶著甜甜的笑容,一進來就以此給幾人行禮問好,然後才道:「遠遠地我就聽到幾位姐姐說笑的聲音,可是在恭賀林姐姐要入宮面見陳太妃的事情?」

秦錦蘭笑著示意她坐在身邊,這才道:「三妹你看看秋禾這般打扮如何?」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6 00:33:47

第三十章

秦玉蘭這才轉頭看向了梳粧檯那邊,只見上面擺放著好三四個梳妝匣子,除了其中一個裡面東西不多之外,其他的匣子裡面裝的都是好東西。她目光微微閃動,然後才笑著道:「真是人靠衣裝,林姐姐今日格外漂亮呢。」

「就是嘴巴甜。」林秋禾笑著說,「綠袖、橙光,快把之前做好的糖冬瓜端出來給三姑娘嘗嘗!」

眾女又是一番說笑,青黛繼續按照主子們的意思給林秋禾變幻髮型,而綠袖和橙光也回去端上來了幾碟子新點心撤換了之前用了一半的,又另外端了一些茶水過來。

秦玉蘭雖然機靈,然而畢竟年紀小心,平日裡面又被拘著並不很能加入姐姐們的話題。不過她一張小臉一直帶著笑容,不時地恭維一兩句也是恰到好處的。

說話間,每日前來的孫梓棋也到了。巧的是,她也帶著一盒子的首飾過來,更是給林秋禾的梳妝會添了一些不一樣的風采。

「我不過是想要湊個熱鬧罷了,就自作主張帶來了一些首飾,林妹妹可別嫌我多事才好。」孫梓棋笑著把盒子遞過去,順手打開跟秦錦蘭的並排放在一起。

雖然熟悉了之後孫梓棋總這麼叫她,可是秋禾對於這一聲林妹妹還是有些不適應。而秦錦蘭和秦舒蘭已經不客氣地湊了過去,「讓我看看你最近又新得了什麼好東西?」

幾女就紛紛拿起了孫梓棋盒子中的首飾品評了起來,而最終林秋禾用的還是陳自晴的首飾,不算很名貴只是精巧而已。

「我是什麼樣的出身大家只要略微打聽下就知道了,何必非要硬裝成富貴人呢。」林秋禾笑著解釋,「陳太妃要見我,只怕之前也早已經清楚了我的出身了。這樣的裝扮就很好,絕對不會失禮的。」

年齡稍大的秦錦蘭和孫梓棋聽了這話連連點頭,而一旁的陳自晴也是開心地笑著。至於秦舒蘭,雖然不覺得林秋禾這話是特意指她之前的失禮,卻也有些尷尬。反而是秦玉蘭有些坐立不安的感覺,總覺得林秋禾是在說她一個庶出的女兒非要跟嫡女們擠在一起。

她勉強笑了下,道:「林姐姐是美人,濃妝淡抹總是相宜的,這樣也很好看。」

幾人說笑玩鬧時間過的飛快,不知不覺就到了中午,秦玉蘭本想留在荷園吃飯,然而秦錦蘭卻起身道:「我看你這荷園也留不下這麼多人,不如我們各自回去吃飯好了。用完膳休息會兒,下午再過來一起說入宮的禮儀規矩。」

秦舒蘭立刻符合,秦玉蘭無法只能夠也跟著起身離開。只是她一回去就又到了蘇姨娘的屋中,又是哭又是鬧,說什麼大姐二姐都有許多名貴的首飾,偏就她沒有。不過是欺負她是個庶出的罷了,幾個人還一起排擠她。

正哭鬧著,外面卻響起了腳步聲,守門的丫鬟連忙通傳,「姨娘,老爺過來了!」

蘇姨娘連忙起身拿了帕子給秦玉蘭擦拭眼淚,然而等到秦二爺進來的時候還是看到了她狼狽的樣子,那雙微紅的眼睛就更是擋不住了。他見狀眉頭猛然一皺,道:「這是怎麼了?我遠遠的過來就聽到有哭聲,還是哪裡難受?」

秦玉蘭身子不好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然而女兒家的病症他當爹的就不是那麼清楚,只道女兒身子弱,平日裡面雖然關心卻也沒有特別放在心上。看病這種事情,不是有大夫就可以了嗎?

他想著就想到了林秋禾,沉聲道:「最近在家中借助的那位林姑娘不是醫術不錯嗎?老大媳婦的胎不就是她保住的?既然她在秦府做客,請她過來給玉姐兒看看也是常理。」

「沒有太太發話,我一個姨娘怎麼會有這麼大的面子……」蘇姨娘一副無奈的樣子,「我倒是想請呢!」她說著嬌嗔了一聲,然後才又道:「不過這次倒不是因為身子難受,而是……唉,還是玉蘭你與你爹爹說吧,免得讓人以為我喜好挑撥是非。」

秦玉蘭聞言抬頭,一雙眼睛哭得通紅,這會兒看到秦二爺就鼻子一酸,淚水又啪嗒啪嗒的落了下來。「今日得到消息,林姑娘要入宮面見陳太妃,我就去恭賀她。誰知道當時大姐姐和二姐姐都在,她們特意拿出了珍貴的首飾把我的這份心意給顯得毫不起眼……爹爹,我是沒有什麼好首飾好東西可以送給林姑娘使用,可是我也是真心為她高興的,誰知道大姐姐和二姐姐竟然如此……」

她一邊說一邊嗚咽著哭泣,聽得秦二爺心中一陣心疼。然而這種女孩家的事情他也不好多說什麼,直接一揮手道:「不過是些許小事兒,改日我也送玉姐兒一盒子的首飾可好?」

「女兒在乎的又不是那些金啊玉呀的器物,只是覺得……」她可憐巴巴地抬頭看著秦二爺,「覺得被大姐姐和二姐姐看不起了,她們分明不當我是姐妹,不過是因為我是庶出罷了……」

秦玉蘭嚶嚶哭著,秦二爺的臉色卻難看起來。「是啊,不過是庶出,就跟他們不是一路人了。」

蘇姨娘見他這副神色,心知他心中有事,連忙叫丫鬟哄了秦玉蘭回去,這才湊過去一邊給秦二爺揉按著肩膀,一邊低聲道:「二爺今日怎麼回來如此早?」

秦二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示意她坐在一旁才又歎息了一聲,「三弟今日去工部報導了。」工部主管各種研究製造,每年最大的事情就是休整河堤以及清理運河,這幾年全國大部分地方風調雨順,裡面的油水不可謂不大。他之前幾次想要調入工部都被秦大爺給勸阻,如今偏偏秦三爺一當官去的就是工部如何讓他心中舒服了。

「之前三弟謀缺遇阻,我本想著幫忙的,然而他和大哥都沒有吭聲,偏生瞞著我,不是不把我當親兄弟嗎?」秦二爺說著一臉的失落,而實際則是他當初知道秦紹軒的謀的缺沒了,心中高興叫上三兩好友去喝酒了,秦大爺和秦三爺尋不著他才沒有知會他的。

「沒有想到,大哥和三弟都是有本事的,一個缺被人頂了,還有更好的缺等著三弟呢!」

「老爺喝杯茶。」蘇姨娘乖巧地遞上了一杯涼茶,低聲道:「我相信憑藉老爺的人品和能力,就算沒有秦家的幫忙老爺也會有出頭一日的。總有一天,老爺會比他們站得都高,看得都遠。」

秦二爺聞言陰鬱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伸手就摟住了蘇姨娘,「你說的沒錯,就算不靠家中我也定然能成的!」他說著略微頓了一下,「玉姐兒身子弱,既然那位林姑娘有些本事,我就讓太太請了她給玉姐兒看看。至於首飾,改日我就讓人來家中,給你和玉姐兒都挑上些好的定做了。免得出去被人看不起!」

「玉姐兒還小,再說奴的東西也都夠用。」蘇姨娘連忙阻攔。

秦二爺卻是搖頭,「就這麼定了,玉姐兒總有長大的時候,至於你遠就是我生母當年所託付我照顧的,若不是我沒本事,也不會讓你只是一個姨娘,受這些委屈。」

蘇姨娘聞言眼睛就紅了起來,感動地看著秦二爺,半響才拿起帕子輕輕地擦了擦眼角,低聲道:「只要爺記得我的好,我就滿足了。」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6 00:34:01

第三十一章

且不提這邊蘇姨娘母女不動聲色的給秦二太太和秦家另外兩房的人上了眼藥,又得了好處。荷園這邊,林秋禾她們才剛剛用過了午膳就迎來了齊林親自護送過來的嬸嬸趙氏。

趙氏自然不會直接到荷園的,先是帶著齊林一起給秦老夫人問安,交代了來意。

「受張御醫所托,林哥兒在他門下學醫,我自然是不容推辭的。」她臉上帶著得體的笑容,「說起來,林姑娘我也是見過的,人也是機靈,想來明日入宮的禮儀很快也就學會了。」

「有勞你費心了。」秦老夫人應道,秦家當家人秦老爺雖然得今上重用,然而下面三個兒子卻是官途一般,如今也沒有給家中妻子掙回來一個「夫人」的名頭,自然是從未入宮請安過。這些禮數她們雖然都會,卻也不見得有趙氏這個出入過宮闈的人清楚。

更何況,皇宮之中禮數雖然重要,但是那些複雜的關係卻也不簡單。張章託福了趙氏過來,自然是報著她是齊林的本家嬸嬸,齊林又是林秋禾的師兄,讓她多講一些宮中忌諱的意思。

秦老夫人笑著道:「我這就讓人請了林丫頭過來。」

「不敢再打擾老夫人休息,還是我直接過去就好了。」趙氏連忙推辭,她來的時間正是休息的點兒,這會兒再讓秦老夫人作陪那就真的是失禮了。

秦老夫人也不堅持,就讓身邊的紫蓮帶了趙氏去荷園。

上次拜師禮就是趙氏指導林秋禾的,如今入宮的禮儀也是她來,兩個人自然是熟悉了不少。而陳自晴就和齊林坐在一旁喝茶閒聊,不時地看著這邊課程的進展。

「我看陳妹妹臉色好了不少,可是這些日子調養得宜?」齊林低聲詢問,又道:「可是我那師妹與你開了方子?」

「是一些食療的方子,秋禾說對身體好,讓我按照吃。」陳自晴笑著點頭,「秋禾這些日子跟著張御醫學習醫術,有勞齊公子照看了。」

「她是我師妹,我自然是要照看好她的。」齊林說得理所當然,「且師妹聰慧,在醫術一道上頗有天賦。不說別的,只那行醫資格的證書,我都沒有考取,師妹卻是手到擒來。」

他言語之間皆是讚歎,沒有一絲不滿和嫉妒。陳自晴偷偷看了一眼,只見齊林神色坦然,唇角帶著的微笑如沐春風,心中猛然一緊連忙就低下頭。

齊林卻沒有察覺她這個小動作,只是看著那邊神色認真跟著趙氏學習的林秋禾,再次贊道:「師妹最讓我敬佩的就是那一手的針灸之法,師父曾經說過,那針灸之法,沒有十年的苦練是不行的。師妹今年不過才十三四歲,可見平日裡面有多努力。」

「秋禾確實是極好的。」陳自晴低聲應道,有些心神不定,「若不是她,只怕我如今還是病怏怏的呢。」

齊林這才回頭,猶豫了一下才道:「陳妹妹,我可給你把把脈?你放心,我醫術雖然不如師妹好,這把脈卻是比她強上一些的。」

林秋禾在把脈這方面弱了些是不可回避的問題,而齊林雖然其他方面不行,跟在張章身邊這些年卻是實戰多些,看過的脈案也不少。這方面雖然比不上宮中的御醫,卻也不輸於多年行醫的大夫了。

陳自晴聞言卻是臉頰微微一紅,遲疑了下才道:「我讓人把秋禾的腕枕拿來。」

聽聞陳自晴沒有拒絕,齊林就笑得更是溫柔。腕枕不一會兒就被送來,陳自晴手腕輕輕放在腕枕上,低頭甚至不敢看齊林一眼。齊林卻是無暇多想,只是淨手了之後右手的食、中、無名三指輕輕搭在了陳自晴白皙如玉一般的腕子上。

「皇宮之中人多口雜,你須得小心謹慎。這後宮的是非千萬不要牽扯進去。」一路跟著張章行去,林秋禾看著這皇宮之中的景致也不由地咂舌。前世她可是去故宮參觀過的,然而故宮那種方格子一樣的房屋格局實在太像一個鳥籠子,看著她興趣全無。這會兒進了皇宮,見後宮的設計別具一格,不遠處竟然還有小橋流水一般的亭台樓榭,忍不住就多看了兩眼。

聽到張章如此提醒,她這才連忙收回了打量的目光。

「那處是柳婕妤的住處。」張章看了一眼前面引路的小太監,壓低了聲音提醒林秋禾。

林秋禾一愣,想起之前趙氏與她說的那些後宮中的人物來。柳婕妤是皇上新寵,是南方官員在上個萬壽節進獻的美人,據說腰軟如柳條,一舞隨風擺,這才得了柳婕妤的稱號。

再聯想到之前看到的南方院落的格局,由此可見皇上對這位柳婕妤的喜愛。

她偷偷咂舌,老實地跟著張章一路到了陳太妃的宮中。張章是掐著時間來的,本就算好了此時以皇后為首請安的眾妃嬪應該已經離去才帶著林秋禾過去,卻沒有想到後宮中的女人有時候就是善於裝模作樣。

他們進去的時候,太后宮中的人一個不少,就連有孕的德妃都在一旁坐著。

這種陣仗……

張章心中暗叫不好,然而面上卻是不顯,直接帶著林秋禾進去給陳太妃請安,給皇后以及各位妃嬪請安。陳太妃笑著讓他們起身,張章按照慣例先給她請了平安脈,而這個過程,身為師侄女的林秋禾就捧著藥箱站在一次幫忙遞東西。不同于剛剛進入後宮的好奇和打量,這會兒她看起來格外的沉靜,一舉一動都帶上了大家風範的感覺。

陳太妃趁著張章給她把脈,目光就落在了林秋禾的身上。

「我聽聞你之前用針灸給秦家的媳婦兒安了胎,就是這樣才被你師伯認出了獨門的醫術?」

林秋禾飛快地抬眼掃了一下,然後才低聲道:「回太妃的話,正是這樣。當時情況危急,若是有片刻猶豫只怕就會……民女這才膽大妄為,還好師伯去的快,穩住了情勢。」

「你不用太緊張。」陳太妃用空著的手微微晃動了一下,一旁的宮女立刻上前接過了林秋禾手中的藥箱,然後引她又上前兩步。陳太妃這才仔仔細細地打量了林秋禾片刻,「我看著你眼熟,猶如重見故人,心中很是喜歡呢。」她說著就回頭看了一眼,又一宮女上前,手中捧著一個細長的匣子呈上。

她伸手打開了匣子,把裡面的東西展現在所有人面前。

「這是我當年尚在閨閣中的時候最為喜歡的一根簪子,看著倒與你的衣服相襯,就送與你了!」

林秋禾一愣,然後連忙跪下謝恩,這才雙手捧起了那個匣子。張章回頭飛快地看了她一眼,才收回手道:「太妃身體無礙,只是還要注意休息。」

「這幾日裡面我確實有些睡得不大好。」陳太妃應了一聲,收回手腕,林秋禾連忙過去幫忙收起腕枕放回了放在一旁藥箱之中。陳太妃又看了看林秋禾,又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張章,「你這老貨,下次若是還把這麼可人疼的晚輩藏起來不讓人見,我可不饒你。」

皇后在一旁輕聲笑了出來,湊趣道:「張御醫這是心疼晚輩呢。不過我看林姑娘很是懂事,張御醫盡可放心她才是。」她說著一雙眸子微微流轉,從林秋禾身上一掃又看向陳太妃道:「前些日子,我聽聞晉王殿下幫忙加考了一次,如今這位林姑娘已經可以行醫了?」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6 00:34:11

第三十二章

林秋禾不知道這位皇后提起晉王是什麼意思,然而有關寧卿的身份她卻也已經知道了個清楚。因此這時候答也不是,不大也不對。她微微上前一步,用本身的動作來給自己增加思考的時間。

屈膝,行禮。

林秋禾這才緩緩開口:「回皇后娘娘的話,當時確實是師伯託付晉王殿下幫了這個忙讓民女提前參加了今年的杏林之試。想來晉王殿下會同意師伯的請托,除了與師伯相熟之外,也是惜才。」

「你這丫頭,倒是一點都不謙虛。」張章笑駡,「師伯為了你這張老臉都不要了,你還好意思說自己有才?」

「若是無才,師伯又何必為了我如此費心呢。」林秋禾聞言笑著抬頭,心中則實實在在地松了一口氣。還好張章明白了她的意思,沒有把她要給寧卿推拿按摩、驅除體內寒毒的事情說出去。

「我原還道你這個大方懂事的丫頭,沒有想到卻也是個促狹鬼,竟然還笑你師伯。」陳太妃笑著把話題就此擱下,提都不提寧卿一句,轉而又道:「上次我送你的藥箱可還好用?」

林秋禾這會兒緊張感下去,說話更加自如,面面俱到的把那藥箱誇讚了一遍,聽著似乎是有些刻意討好陳太妃,然而話裡話外卻也都是實實在在地稱讚,沒有一絲虛假,每句話都說到了陳太妃的心坎上。那藥箱確實是她專門找人準備的,有哪些優點她又怎麼會不知道呢。

這樣你來我往的說話現場的氣氛就漸漸熱鬧而隨和起來,眾妃嬪也開始湊趣說話。

「聽聞林姑娘特別擅長婦科,之前又力挽狂瀾保住了我表妹的胎,不如今日也幫我看看,如何?」德妃笑著開口,說著竟然就對林秋禾伸出了手腕來。

林秋禾一愣,然後才明白德妃口中的「表妹」應當是秦府的大奶奶花氏才對。她略一遲疑,看向了張章,「有師伯在,我又怎麼好意思班門弄斧。」

她客氣,可是有人就一點都不客氣了。

德妃下手處的一個妃子就掩唇笑了起來,「我說林姑娘,德妃娘娘不過是客氣兩句,你還真以為她這胎要你來保了不成?不過是想要看看你的醫術究竟如何罷了。就算不是你師伯張御醫,宮中那麼多御醫,哪個本事不比你強?」

這話說的尖酸又刻薄,林秋禾面上卻是不懂聲色,只是沉默地站在一旁理都沒有理會一下。

這下說話的人反而尷尬了,只見那女子臉色一陣青一陣紅,若不是陳太妃和皇后都在,只怕她當場就要發作起來了。

德妃這個時候才開口替她解圍,「不過是大家坐在一起說話湊趣罷了,又不是杏林的那些老學究們一起討論藥方裡的藥材是多一錢好還是少一錢才對,哪裡就說得上什麼醫術高明不高明了!若是林姑娘覺得為難,那就當我剛剛的話沒說過。」

這話聽起來客氣,然而卻暗藏玄機。林秋禾不過是個民女的身份,德妃親自開口都不願意動手,這該是多大的架子?她目露為難,看向了張章。

坐在一旁的張章微微摸了下鬍鬚,對著她點頭。

「你就用我的腕枕好了,不要因為沒有帶太妃賞賜的藥箱就為難成這般。」一句話就替林秋禾打了圓場。之前被刻意無視的妃嬪輕哼了一聲,憤憤不平卻也沒有敢再說什麼。

林秋禾笑著過去拿了腕枕,這才給德妃診脈。

她本就不擅長診脈這一項,因此格外認真。然而不出片刻她的眉毛就微微皺了一下,雖然不過一下卻被張章看在了眼中。他心中一緊,生怕林秋禾直接就說出德妃的胎有問題的話,然而又過了片刻,林秋禾這才慢慢收起了手,笑著道:「德妃娘娘胎像穩定,腹中胎兒成長健壯……只一點,如今天氣雖然熱,但是娘娘萬不可貪食寒涼之物。」

「這話說的,倒是一副老生常談的樣子。」德妃笑著收起了手腕,對皇后和陳太妃解釋道:「昨日裡面,李御醫過去給我請平安脈,也是這般交代的。」

眾人這才又笑了起來,正在這時候,外面守門的太監匆匆進來,跪下道:「太妃娘娘、皇后娘娘,晉王殿下過來請安。」

陳太妃一下子就坐直了身子,驚喜道:「今日是什麼好日子,晉王那個懶鬼竟然主動入宮請安來了!快快請他進來,本宮倒是要好好說說他!」

說話間,寧卿的身影就出現在門口,不同於上次毒發時的蒼白,如今他面色如玉,身穿一襲紅色的王爺朝服,襯托得更是唇紅齒白別有一番英挺的俊朗氣息。

他一進來就動作利索地撩起朝服跪下,「臣給太妃請安,給皇后娘娘請安。」屋中地位最高的兩人連忙道:「快快平身。」等寧卿起身才又拱手對德妃行禮,德妃起身回了半禮,然後是其他的妃嬪行禮回禮。

林秋禾跟在一眾女人中給晉王行禮,又跟著眾人一起落座。陳太妃親昵地對著寧卿招手,「過來我身邊坐。」一旁皇后要讓開,卻也被拉住,寧卿則坐在了陳太妃另外一邊,下面就是特意被叫到了陳太妃邊上坐著的林秋禾。

他似是才看到林秋禾一般,微微點了下頭,就看向陳太妃道:「我出去遊歷了一番,沒有想到回京之後反而不適應京中的氣候,斷斷續續病了許久,怕太妃見著我擔心,這才一直沒有進宮請安。」

「就你理由多。」陳太妃嗔了一句,轉而就看向張章,「晉王如今身體如何?」

「還需調養。」張章道,陳太妃一臉的失望。寧卿卻笑著道:「上次入宮請安來得急,我遊歷時一路給太妃帶的東西並沒有全部帶進宮來,這會兒正讓人抬了來放在外面,太妃可要看看?都是一些精巧的東西,不值什麼錢卻是好玩的。」

「你啊,比起你皇兄也不過小了三四歲,怎麼還是這麼一副沒有長大的樣子?」陳太妃無奈地看著寧卿,「如今你都十八有餘,這婚事也該訂下了。只有訂下了婚事,你這心才能安下來。」

一旁的皇后也跟著湊趣,「我這邊還有各家姑娘的卷軸,若是晉王有意可派人送到府上去。」

「這……」寧卿尷尬地笑了下,「我可還年輕著呢,又不比皇兄身負重任,晚些成親也好,也好……」

眾人就一起跟著陳太妃和皇后笑了起來,林秋禾安安靜靜地坐在一邊,看著陳太妃和皇后對甯卿親昵的態度,不得不說心中還是好奇的。他自然是知道寧卿救下過皇上的事情,皇后因此對他親近是理所應當的。可是陳太妃……皇上可不是她的親生兒子,為何陳太妃對他也如此的親昵呢?

她幾乎是帶著這樣的疑惑被寧卿給送出宮的,張章要留在宮中當值,寧卿臨走前就順口說了一句替張章送林秋禾回去的話,張章就順勢應了。

出了宮門,林秋禾上馬車,寧卿則上馬。她坐在車中半響,突然意識到一點。

甯卿特意選擇今日入宮,不會就是想著要順道送她回去嗎?!這個猜測實在有些太過了,以至於林秋禾忍不住掀開簾子朝著前面騎馬的寧卿看去。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6 00:34:22

第三十三章

甯卿還是一身殷紅的朝服,大腿緊繃,後背挺直身後衣服隨風微微飄動,似乎是感覺到了她的目光,他微微轉身回頭對著林秋禾露出了一絲笑容。林秋禾一愣,臉不由自主地就紅了起來。

然而她畢竟不是無知少女,並沒有驚慌失措的連忙放下簾子,而是對著寧卿點了下頭,笑著示意致謝這才放下了手中的簾子。

這樣的情形看似眼熟,然而卻跟齊林每次接她的時候,看著齊林的背影完全不一樣的感覺。寧卿身形雖然消瘦,然而卻格外讓人安心呢。

一路沉默無語到了秦府偏門,林秋禾被青黛扶著下車,此時寧卿已經下馬,沉聲道:「我送你進去。」平鋪直敘的話,沒有詢問徵求意見,也絲毫不給林秋禾拒絕的機會。

林秋禾微微皺眉,「若是王爺要來秦府,自然該從正門進才對。」讓堂堂晉王從偏門入府,傳出去的話未免會有人說秦家的姿態擺得太高。

「那你上馬車,我們從正門進。」甯卿唇角微微勾起。秋禾一愣,懷疑地看著他,「王爺不會是……」

寧卿揚眉,唇角似笑非笑,「不會是什麼?」

「沒有。」秋禾搖頭,臉上表情不懂,心中愈發的懷疑起寧卿要進秦府的意圖。總不會是因為不爽她從偏門出入,所以才故意提出要一路送她進秦府的吧?

事實證明,她可能真的多想了。一得知晉王前來,秦府上下立刻忙碌起來,開了正門迎了他一路進入後院秦老夫人的安和園中。秦老夫人給寧卿見禮被阻攔。

「老夫人客氣了,甯卿是晚輩,不敢當老夫人如此大禮。」不同于之前在林秋禾面前那種讓人捉摸不定的表現,寧卿如今看著就跟一個謙和有禮的秦府晚輩一樣,坐在了秦老夫人身邊,然後才轉頭看向了坐在他下手處的林秋禾。

「本不應該進府叨擾,然而受陳太妃和張御醫所托送林姑娘回府,我就想著順便進來討口茶喝。」他說著一雙桃花眼目光流轉,似乎帶著說不出的風情一般,「如今府上三爺已經在工部任職了?」

本就在秦老夫人這邊說話的秦三太太心中一緊,下意識地起身道:「托王爺的福,如今他每日在工部忙碌,人都跟著精神了不少。」

甯卿就隨意地笑了下,似乎之前說話難聽阻礙秦紹軒謀缺的那個人不是他一般。有意之下,屋中的氣氛一直和樂融融,林秋禾坐在一旁並不多話,只是偷偷注意著寧卿的一舉一動,聽著他所說的每一句話根絕秦老夫人和秦三太太的反應猜測這話的背後是否還隱藏著什麼意思。

「……另外還有一件事情可能會給貴府造成麻煩。」氣氛正酣暢的時候,寧卿突然語氣一轉說道:「我身子這幾年不好,京城上下也都是知道的。本來張御醫負責這點,皇上也是放心的。只是如今回來,而今京中夏日濕悶對我身體影響頗大,張御醫平日裡面又要在宮中忙碌,無暇顧及我這邊就把一套推按之術交給了林姑娘,由林姑娘每日去王府之中幫我祛病止痛……」

這……

屋中的秦老夫人和秦三太太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後才一起看向了林秋禾。

林秋禾連忙起身道:「師伯確實交代過。」這並沒有什麼好推辭的,她之所以提前參加了考試拿到行醫資格也就是為了給寧卿治病而已。而甯卿要入秦府,不過是為了親自說這件事情啊。說真的,她在心底深處偷偷松了一口氣。

秦老夫人和秦三太太哪個不是人精一樣的人物,林秋禾雖然沒有多少她們卻也立刻就領悟到了這其中的意思。秦老夫人就笑著道:「既然是張御醫交代的,那自然應當如此。晉王殿下請放下,到時候秦府一定備上最好的馬車護送秋禾往返。」

「讓林姑娘來回已經足夠麻煩了,怎麼還好意思勞煩秦府準備馬車。如今我父母皆已回京,我陪著他們住在攝政王府,到時候讓王府那邊派馬車過來接送即可。」寧卿笑得很是好看,雙唇微微分開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若是有打擾之處,還請多多見諒。」

攝政王府的馬車來秦府接送林秋禾?!

不要說是秦老夫人和秦三太太了,就連本來還有些遲鈍的林秋禾心中都猛然一跳。若是之前她還不明白寧卿的意思也就算了,可是寧卿後面特別加了一句「若是有打擾之處,還請多多見諒。」也就由不得她繼續裝傻了。他這是想幹什麼?難不成就真的因為她走秦府的偏門而生氣了?

攝政王府的馬車,秦府敢讓人從偏門接人嗎?

這樣的要求幾乎可以說是無禮到了極點,然而寧卿偏偏用一種十分有禮而謙遜的姿態理所當然地說了出來。秦老夫人微微皺眉,「這是不是太過於勞動大駕了……」她說著看向林秋禾,示意她說話。

林秋禾也覺得有些麻煩,正想開口之際卻聽到寧卿又開口,「沒辦法,之前林姑娘考得行醫資格之前,我就犯過一次病。當時家父和家母都嚇得不輕,就格外在意這件事情。如今聽聞林姑娘已經拿到了行醫資格,就讓我特意過來秦府說上一說。」他說著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家父本意是讓我每日親自來秦府就醫的,然而家母心疼我體弱,這才勞煩了林姑娘來回跑動。」

這話說的……

在場的人都無語了,最後秦老夫人才點頭道:「既然如此,我秦府自然是願意給王府方便的,王爺不用擔心這點。」她笑得很是親切,等到送走了甯卿,林秋禾回了荷園之後,這才重重坐下沉吟許久才道:「老三媳婦兒,你說這晉王是什麼意思?」

秦三太太苦笑,之前甯卿提起秦紹軒的事情想來就是給她一個警告,讓她不要隨意說話。而後才又提起了攝政王府的馬車來接林秋禾的事情。

「依我看,晉王似乎格外看重林姑娘。」她說,「之前我以為是因為張御醫的存在,現在看來,似乎他本人就很看重她。甚至拉出了攝政王夫婦當擋箭牌。」

「你也看出來了?」秦老夫人歎氣,「攝政王怎麼會說出那樣的話呢?晉王如此明目張膽的說話,不過就是看中了我們不可能因為這點小事找攝政王求證罷了。」她說著又停頓了了片刻,才又詢問道:「你說,咱們是不是另外給林姑娘安排一個院子?總跟晴兒一起住在荷園,是不是有些委屈了?」

如果幾個月前有人說她會擔心曾經是自家外孫女身邊的一個丫鬟受委屈的話,秦老夫人一定一口唾沫吐在人家臉上。而如今,她是真真正正的開始擔心秦府是不是太過於怠慢林秋禾了。

「畢竟,林姑娘長得也絲毫不比那些名門閨秀差,如今打扮起來,看著更是可人疼。」秦老夫人歎息,「只怕再過兩年就會出落得更加漂亮了。」

秦三太太一愣,立刻就明白了秦老夫人話中所指。她遲疑了片刻,認真地思考了下才道:「依我看,林姑娘和晴兒確實是情同姐妹,且晴兒又重情重義,兩個人一起住也是好的。反而是貿然給林姑娘安排了新的院子,一來她身邊伺候的人手不夠,二來,她也不見得喜歡。」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6 01:15:55

第三十四章

「你說的有理。」秦老夫人點頭,「是我想起晉王和他背後的攝政王有些患得患失了。」秦府雖然近兩年來嶄露頭角,然而京城之中清貴豪門都多入牛毛,秦府在這其中實在不算是最出彩的。而若是能夠借著林秋禾和晉王、甚至上攝政王搭上關係,也是不錯的選擇。說不定,等到有生之年,她還能看著秦府更進一層樓。

例如,秦錦蘭被送入宮中,成為一宮主妃,誕下皇子?

畢竟,今上年紀尚輕,後宮也四個妃位除了德妃之外,還空缺著三個呢。而秦錦蘭明年就滿十五歲了……她自幼就被調教的好,知書達理,禮數上也從不欠缺,若是有機會入宮的話,成為四妃之一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而對於秦三太太來說,秦紹軒之前雖然謀缺被阻,然而後面那更好的工部的缺卻也有晉王的手筆在內。跟林秋禾打好關係就如同跟晉王打好關係,也就意味著秦紹軒以後的路子會越走越寬,她又怎麼會不盡心盡力呢?

這邊婆媳兩人各懷心思,而林秋禾這邊剛剛坐下喝了口茶,還沒有來得及跟聞風趕來荷園的秦錦蘭、秦舒蘭、秦玉蘭說宮中的情形就被竹園中花氏的貼身丫鬟夏至給請去了竹園。

「本不應該打擾姑娘休息的,只是我家奶奶突然有些見紅,太太和奶奶實在不安,這才派了奴婢過來請姑娘。」

如今林秋禾的身份水漲船高,夏至一路上小心翼翼地賠不是,而一路跟著的秦錦蘭也露出了焦急的神色,順著她的話道:「大嫂嫂如今可好?秋禾,你醫術好,定然要幫幫大嫂嫂才好。」

夏至松了一口氣,她不過是一個丫鬟,雖然有著幾分體面,可是在別人眼中也許根本就不夠看。但是這些日子秦錦蘭和林秋禾的關係日漸融洽,兼之她又是秦府的主人,這話說出來才夠分量。

林秋禾笑了下,道:「你看,我不是讓紅線背著藥箱呢。只要我能做到,定然不會推辭的。」她沒有把話說滿,而是加了一句限定。若是她真的做不動,也就沒辦法了。

然而此時秦錦蘭心中早已經對林秋禾的醫術佩服得五體投地了,只覺得秋禾是她平生所見醫術絲毫不差於御醫的人,甚至比有些御醫的醫術都還要好。

想想孫梓棋如今臉色越來越好,偶爾會發作的頭暈目眩也好了很多。還被陳太妃招入宮中面見,之前更是接連兩次保住了花氏的胎,連陳自晴如今也是面色好了不少。之前給她的那罐子香點了之後,她果然睡得好多了……

種種例子都表明,林秋禾的醫術絕對好!

三人一路到了竹園,那邊早有丫鬟準備好了溫水和帕子給林秋禾淨手,秦大太太章氏笑著迎了上來,臉上還是帶著擔憂之色,而花雲白則面色不安地坐在一旁,不時地朝著內屋看上一眼。見到林秋禾來,他雙眼微微一亮,然後跟著起身站在了章氏之後,雖然沒有說話,但是林秋禾總覺得那雙眼睛之中透著一絲信任和懇求。

她忍不住多在淨手和章氏說話的時候多看了花雲白一眼,兩個人的目光在一瞬間交匯,林秋禾一愣然後對著他微微點頭。花雲白似乎得到保證一般松了一口氣,這才略微後退了一步跟秦錦蘭打招呼。

屋內,花氏臉色有些蒼白地躺在床上,看到林秋禾進去雙眼猛然一亮,然後又苦笑。「秋禾,又要麻煩你了。」因為林秋禾為她保胎的緣故,她平日裡對林秋禾也是格外照顧,兩個人姐妹相稱一起說說話,寫寫字交情也是頗好的。

林秋禾笑著走過去,示意紅線拿出腕枕,先是小心翼翼地給花氏診脈,然後又伸手輕輕攤入她衣衫裡面撫摸著隆起的腹部用手感檢查胎兒。花氏一直安靜地由著她檢查,等到林秋禾收手才不安地問了一句,「如何?」

「我還要再看看你之前換下的衣衫。」林秋禾說,一旁的夏至一愣下意識就看向了花氏。花氏點頭,她這才把之前的換下的褻褲用託盤捧著端了過來。

林秋禾仔細檢查了上麵點點的血跡,這才松了一口氣。

「沒有大礙,這是之前的體內的一些不好的東西給排了出來。只要開出兩副湯藥補一補就好了。」她說著對花氏露出一絲笑容,「姐姐之前也沒有感覺到什麼難受,只是略微腹脹,可對?」

花氏點頭,見林秋禾態度如此放鬆自然,這才跟著放下心來。林秋禾給她開了一個滋補的方子,讓人跟著雞湯一起燉了喝,這才又淨手出去給章氏交代清楚。

聽聞花氏腹中的胎兒無礙,章氏這才雙手合十謝天謝地地松了一口氣,一旁的花雲白臉色也緩和了下來,起身拱手認真道:「多謝林姑娘照顧家姐。」

林秋禾與他本就不熟,見他又如此鄭重連忙回禮過去,這才看向章氏道:「我先回去抓了藥讓人送過來。」

章氏連連點頭,看了下四周正準備起身親自送林秋禾離去就見花雲白站了起來,道:「姨母,我送林姑娘吧。」章氏一愣,然後才笑著點頭,「理應如此,理應如此。」

花雲白一路送了林秋禾出竹園,這才又一次開口,「又勞煩林姑娘為家姐忙碌了。」他一雙眼睛認真地盯著林秋禾,「上次你的拜師宴我有事並未前去,實在是抱歉。」

林秋禾仔細回想了一下,當時出去謝客的時候確實沒有遇到花雲白。不過這些都是細微末節她本就不在意,因此笑著道:「花公子不用如此在意,心意到了即可。」她記得花家是有禮物送去的,至於是什麼東西如今已經沒有多大的印象了,反正大部分都被她留在了張章府上。

花雲白見她真的不在意,未免就有些訕訕的神色,遲疑了一下才又接著道:「我聽聞你今日入宮,一路可還順利?」

這話讓林秋禾想起了德妃的脈象,然而眉頭也不過是略微皺了一下就又展開,說著所謂陳太妃慈和、皇后雍容大度、妃子漂亮的場面話。她沒有怎麼注意花雲白的神色,因此忽略了對方在聽到她提起陳太妃的時候,唇角掠過的一絲不屑。

第二日林秋禾午後小睡剛剛醒來就見紅線掀開簾子進來,雙腿一曲道:「姑娘,攝政王府那邊派了人來接姑娘。」她說著起身上前,「奴婢伺候姑娘洗漱。」

要去攝政王府的時候林秋禾前一天晚上就交代過她們,因此幾個丫鬟不疾不徐地伺候著林秋禾梳妝更衣,然後才由青黛捧來了藥箱跟著她一起出府。

攝政王府的馬車就停在正門,車夫坐在門房中喝茶,見林秋禾坐著軟轎出來連忙上前行禮。

「小的給林姑娘請安,請林姑娘上車。」林秋禾下轎,馬車邊上的丫鬟一個放下踏腳用的板凳,一個連忙打開了車門掀起簾子請林秋禾上去。林秋禾上馬車,一抬頭就愣住了。

因為馬車裡面不是空的,而是有一個人在裡面安靜的坐著喝茶,見她抬腳進來還扭頭露出了一絲笑容。

寧卿!

林秋禾動作一頓,然後才又上去坐在寧卿的對面。外面簾子放下,車門重新關上,林秋禾隱隱約約聽到青黛和那兩個丫鬟一起坐在車前面的說話聲。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6 01:16:13

第三十五章

「王爺。」她低聲叫了一聲寧卿,唇角不自然地微微扯動,「王爺怎麼親自來了?」

「剛剛下朝,就順路過來。」甯卿態度隨意,放下手中的茶杯另外給林秋禾倒了一杯茶遞過去,「常常看。」

林秋禾下意識接過了茶杯,馬車行駛地很平穩,茶水一點都沒有灑出。她低頭抿了一口,雖然不懂茶但是茶水入口香醇後味甘甜,讓她忍不住雙眼一亮,「好喝。」

寧卿眼中都帶著淡淡的笑意,看著秋禾雙眼帶笑低頭喝茶,這才又端起了自己的茶杯輕輕抿了一口,覺得似乎茶水都甘甜了不少。

馬車一路行駛到攝政王府裡面,秋禾和寧卿兩個人才一起下車。「我就住在前面的三友苑,因為裡面種了歲寒三友而得名。」寧卿笑著指了下前面不遠處的院子,「我先去給父親母親請安,流蘇你帶林姑娘先去客廳中休息。」

「是,小王爺。」之前給林秋禾掀開簾子的丫鬟連忙應了一聲,側身看向林秋禾,「林姑娘這邊請。」

「那個……」林秋禾有些遲疑,「我過來,不給王爺和王妃請安,是不是有些說不過去?」

寧卿回身看了她一眼,然後對流蘇揮手,「你先去王爺和王妃處稟告一聲,我和林姑娘過會兒去請安。」流蘇對於寧卿的話沒有一絲的遲疑,立刻屈膝行禮,然後轉身離開。

甯卿這才看向林秋禾,「是我的疏忽。」他說,而林秋禾心中則暗暗起疑。寧卿看起來不像是會在這樣的問題上疏忽的人,之前會做出那樣的安排只能說是他一開始就沒有打算帶她去見攝政王夫婦。可要說他是因為她大夫的身份覺得不用特意帶她去給攝政王府的主人見面的話,又有些說不過去。

畢竟之前寧卿才用他晉王的名頭,甚至是攝政王府的名頭打壓過秦府,就為了讓她不用從秦府的偏門出入。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而寧卿也意識到了這點,才又笑著道:「此時父親也是剛剛下朝回來,我本想等到治療結束才帶你去請安的。」攝政王上朝,當然是更勞心費力,寧卿話中的意思很清楚,是擔心攝政王夫婦要見外客會累著。

林秋禾臉微微一紅,低聲道:「是我沒有想到這點,若是真的會打擾攝政王和王妃休息,那還是……」說到這裡,她不由自主露出了懊惱的神色,之前寧卿已經派了流蘇去通報了。

「無妨的,走吧。」

他說著在前面走,林秋禾略微落後一步跟在後面。兩個人一前一後沿著回廊去了內院攝政王妃所居住的馨和園。一路上林秋禾目不斜視,除了留意走過的路,不讓自己在王府中迷路之外,就再也沒有多打量一下。

等到兩個人被一個年輕婦人裝扮的女子引進去客廳之後,她才看到了聞名已久的攝政王和攝政王妃。

寧卿先給兩人請安,然後林秋禾才上前屈膝行禮。因為她低著頭的緣故,沒有注意到攝政王夫婦在一瞬間紅了的眼眶,片刻之後才聽到王妃開口:「林姑娘快快請起,你給阿卿治病驅毒,我和王爺心中很是感激你呢。」

林秋禾這才被青黛扶著起身,一抬頭這才看到王妃眼眶微微泛紅,還有著淚光。她一愣,下意識地認為這母子連心,王妃為了甯卿高興所致。因此她心中感慨,晉王雖然是被收養的兒子,卻也一樣被已經另有子嗣的攝政王夫婦關愛,難怪他每次言談提及攝政王夫婦都充滿了尊敬。

「你過來我這邊坐。」王妃對著林秋禾招手,甚至等著林秋禾過去就直接拉住了她的手,「你今年多大了?這些年可吃了苦?」

「嗯嗯。」一旁的攝政王微微輕了下喉嚨,開口:「學醫自然是要吃些苦的,不然怎麼會練就一身好醫術呢。」

他聲音低聲帶著不怒自威的氣場,林秋禾不敢抬頭偷看,只是由著王妃拉著她的手低聲道:「並沒有吃太多苦,且不敢當王爺稱讚,與師伯比起來,我的醫術實在不值一提。只是於針灸和穴位上略微擅長。」

她說的是實話,要真說她比張章強到什麼地方,也就只能說是多了前世的記憶和幾千年的文化底蘊罷了。

微微頓了一下,她才又開口,「過完今年中秋,我就十四歲了。」

「十四歲了……真快。」王妃低聲感慨,一旁的攝政王又是低聲清了下嗓子,她抬眼就直接斜了過去,道:「珍珠,王爺口渴給他倒杯茶過來。」

寧卿在一旁唇角噙著笑意,見攝政王一時間神色尷尬,這才連忙起身道:「母親,林姑娘來是給我治病的,母親若是喜歡林姑娘,不如等到晚上留林姑娘在府上用膳。」

「也好。」王妃聞言雙眼一亮,抓著林秋禾的手也不放就直接問:「你喜歡吃什麼,我讓廚房準備著。不用客氣,就當到了自己家中一樣。」

「……」林秋禾嘴巴微微張了下,看著目光殷切的王妃,想了下道:「勞王妃費心了,我在南方長大……」

「那今天我們就吃南方菜,我再讓人準備些南方的糕點給你嘗嘗看味道可正宗!」王妃是爽利人,立刻就吩咐了下去,然後才由著兩個人離開。

等到院子中重新安靜下來,一旁默默喝茶的攝政王這才歎氣。「你這樣,只怕會嚇到那孩子。」

王妃聞言就紅了眼眶,再也沒有忍住眼淚就啪嗒啪嗒往下掉落。她轉身看著攝政王,怒道:「你不心疼女兒,我可是心疼。她都快十四歲了!當初亂中被搶走的時候,才剛剛過了三歲,那麼小的一個粉團子……」她說著就哭了起來,攝政王無奈只得從一旁丫鬟手中接過帕子給她細細擦了眼淚。

「轉眼就是十多年過去,難不成之前阿卿說的話你都沒有聽進去嗎?女兒之前竟然還是簽了賣身契的丫鬟,也不知道林少哲是怎麼照看她的!她不在我們身邊長大,林少哲又是個粗人,這些年來又怎麼可能沒吃苦……」她雙目含淚,抬頭看著攝政王,「如今好不容易找到,難道還不能認回來嗎?」

攝政王也是雙眼微紅,然而畢竟比王妃要冷靜一些。

「咱們不是讓人去調查去了嗎?總不能因為她與你有幾分相似,年齡也與咱們的大姐相仿又姓林就真的這麼輕易認了女兒吧?總歸是要調查清楚的!」

「調查什麼?還要調查什麼?母女連心,我一見她,就知道她是我身上掉下來的那塊肉……」平日裡面沉穩大方,甚至當年面臨亂軍都面不改色的攝政王妃如今也不過是一個好不容易找到丟失女兒的母親,是無論如何都不肯講道理的。

她看著攝政王,「那就是我的女兒!」

「若真是,那麼我們自然是不會虧待她的。」攝政王保證,「這些年來,你不是一樣給女兒積攢了兩個庫房的嫁妝嗎?到時候都是她的,院子咱們不是也已經收拾出來,放心。女兒總有一天會回來的。」他說著輕輕地摟住了低聲哭泣的妻子在懷中,「這不是已經見到女兒了嗎?放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6 01:16:25

第三十六章

王妃趴在他懷中哭了許久,才有些羞赧地抬頭拿著帕子擦了擦眼淚。「是我又失態了。」她低聲說,「都已經等了這麼多年了,再多等些時日又算什麼呢?只要女兒好好的,比什麼都重要。」她說著又頓了頓,然後才如同賭氣一般道:「只恨女兒身上沒有什麼胎記,不然直接讓青黛伺候她沐浴的時候留意下就好了。」

攝政王無奈地搖頭,伸手動作溫柔地幫著她擦臉上的淚痕,低聲道:「不是說了要給那丫頭做南方菜嗎?我記得咱們之前去南方的時候,你還特意學了兩手,不準備在女兒面前露一手嗎?」

王妃聞言瞬間就亮了雙眼,連忙站起來道:「你說的沒錯,這是女兒回來第一次在咱們家中用飯,我這個當年的自然是應該親自下廚的。」她說著就叫了丫鬟進內屋換了一身下廚的利索衣服出來,「王爺忙了一天還是休息吧,等到晚膳的時候我再讓人請你。」

她說著就轉身離開了,反而是攝政王坐在遠處半響,一口喝掉了已經涼掉的茶水入口只覺得苦澀無比。

若林秋禾不是他們的女兒……不,就算不是,他會讓她變成是的!

去了甯卿三友苑的林秋禾自然是不知道攝政王夫婦之間的這些談話,更是不知道為了安撫愛妻的悲痛之情,攝政王所下的決心。她和青黛被流蘇帶去了客廳的一側淨手,等到出來的時候就見寧卿換下了官服穿上一身青色寬鬆的衣衫。看著倒是跟道服有幾分相似。

想起前世所學歷史中,唐人平日常穿道服,林秋禾也不以為意。

她親自提了藥箱過去,放在一側打開道:「我在師伯的指點下特意調了一味藥膏,專門在給王爺推拿揉按時用。」她雖然不知道寧卿身體的寒毒究竟如何,但是按照多年所學也能夠推算得出來,寒毒最痛苦的莫過於深入骨髓之中,而這藥膏也是前世家中所傳,專門用來調養老寒腿的。

她之前跟張章提了一下,張章看了之後驚疑地看了她許久,然後才點頭道:「這方子奇巧,可以一試。」林秋禾當時被他盯得心中發顫,只覺得是不是自己露出了什麼破綻,然而想到她從來就沒有說過她父親一定是張章的師弟,這才松了一口氣。反正她又不是上趕著要認張章當師伯的。

寒毒發作主要是痛入骨髓,而最重要的就是四肢關節。秋禾示意寧卿卷起褲腿到膝蓋之上,然後把藥膏在手中揉開感覺到熱的時候才用手心貼在他的膝蓋輕輕揉按。女子力氣畢竟不比男子,隨著寧卿感覺到藥力滲入體內林秋禾的額頭也冒出了細密的汗珠。

推拿按摩是體力活,如今天氣又正是炎熱,一通忙碌下來,林秋禾只覺得裡衣都要濕透了大半。額頭上的汗水更是擦濕了放在一邊。寧卿離開沐浴去之後,留下來的流蘇這才近身低聲道:「如今天氣炎熱,王妃特意讓人準備了客房給林姑娘休息,姑娘這邊請。」

客房之中早已經準備好了熱水和乾淨的換洗衣物,林秋禾讓青黛守在門外一個人在屋中好好的洗了一身的汗水,這才換了王府中準備好的衣衫。

衣服有些地方略微寬鬆了些,除此之外大小正好合適。林秋禾穿上衣服出來,守在外面的流蘇和青黛皆是一愣,然後連忙拿著幹帕子過去給她吸附頭髮上的水分,等到頭髮幹得差不多了才上了香味淡雅的頭油把長長的頭髮給盤了起來。

秋禾看著銅鏡之中的有些模糊的倒影,想起之前見到的攝政王妃的樣子,心中一驚猛然就站了起來。

正在梳頭發的青黛冷不及防,縱然快速鬆開了雙手卻還是扯掉了她一些頭髮。「姑娘?」青黛不安地低聲叫了一聲,「是出了什麼事兒?」

「不。」林秋禾說,忍著頭皮的疼痛緩緩搖頭重新坐在軟凳之上,「沒什麼。」

之前見到攝政王妃的時候,她就覺得有些眼熟,如今照著銅鏡裡面的倒影仔細看的時候才發現,她與王妃兩個人之間眉宇之間還真的是有些相似。所以林秋禾才在意識到這一點時的一瞬間,驚得猛然站了起來。

她,不會是攝政王妃失散多年的女兒吧?只可惜,之前她實在是沒有把所有的疑點都往這邊想,有關攝政王妃的事蹟京中流傳的並不多。就連她與攝政王回京這近兩個月,攝政王府也沒有大肆宴客之類的舉動,不然只怕整個京城都熱鬧起來了。這樣看來,王妃似乎是一個不喜歡社交場合的人。

也不好跟王府中的人打探這些消息,林秋禾只能把心中的懷疑按捺下去。然而,就算不去打聽這些事情,她心中也越來越堅信自己的猜測。這麼一來,不管是張章還是寧卿,甚至是上次入宮陳太妃的態度上的一些小細節也都能夠得到合理的解釋了。

「我看著你眼熟,猶如重見故人,心中很是喜歡呢。」

當時陳太妃是這麼說的吧?就算攝政王妃不喜社交,在京城少有露面,以陳太妃的身份應當也是見過她才對,所以當時陳太妃才會這麼一說?

那皇后呢?

林秋禾努力回想當時在太后宮中的情形,然而當時她還是緊張過度,皇后除了對她維護中帶著點客氣之外,並沒有給她留下太多的印象。

「姑娘可是不喜歡這個髮髻?」青黛見她不時皺眉,這才低聲詢問,「不然,奴婢換了雙丫髻?」

「就這樣吧。」林秋禾搖頭,再看了一眼鏡子中的自己,又覺得她與攝政王妃似乎也不是那麼相似。「之前流蘇不是說王妃請我們過去說話嗎?不要讓王妃久等才是。」

主僕兩人這才起身出了客院,王府安靜,一路上都沒有遇到什麼人。當然,也可能是王府中規矩大,院中的丫鬟都是避開客人走的,以免驚擾了客人。快到了馨和園的時候林秋禾才聽到左側的路上傳來說話的聲音。

「聽說母親今天動了‘那一位’的東西,你們之前打聽出來是怎麼回事了沒?」

「大姑娘,聽聞是給小王爺治病的林姑娘用的。紫雀之前找流蘇,聽聞小王爺格外看重那位林大夫呢。」

「林大夫?」之前說話的那個聲音中帶上了一絲嘲弄,「就是那位如今京城名聲大噪的林大夫?張章的師侄女,連太后都親自見了的那個?」聲音的主人說得毫不客氣,而下一秒說話的主僕三人就從青石小道上轉了過來出現在林秋禾的面前。

林秋禾早在聽到說話聲就加快了腳步,只可惜兩個人依然打了一個照面。

那是一個年紀跟她相仿的女孩,身穿一水丁香色的衣衫羅裙,裙擺上繡著是花開遍地的石榴,走動之間若隱若現的金線帶著耀眼的光芒。

女孩就這麼直接走到了林秋禾的跟前,不客氣的眼神上下打量了林秋禾片刻,然後唇角才露出了笑容。

「這位就是傳聞中的……林大夫吧?」她說著緩緩移動腳步,繞著林秋禾轉了一圈,一旁的青黛想要上前說話卻被林秋禾偷偷用手勢阻止了。女孩之前說的話她都聽得清清楚楚,雖然不是很肯定「那一位」指的是誰,但是很明顯她口中的「母親」指的應該是攝政王妃。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6 01:16:36

第三十七章

「傳聞不敢當。」林秋禾身子挺直,淡淡開口:「不過不才,我正是姓林,是一位女醫者。只是不知道甯姑娘叫住我,有何事?」

甯羽聞言腳下一頓,直接就轉到了林秋禾的前面,「你倒是個聰明人,只可惜麻雀就是麻雀,飛上了枝頭,穿上了彩衣也只不過是不倫不類,永遠成不了鳳凰的。」

她說著輕蔑地一笑,轉身就道:「紫雀、青雀還愣著幹什麼,不要耽誤了我給母親請安。」

人揚長而去,林秋禾站在原地又停留了片刻,這才對著一旁眉頭緊皺地青黛擺擺手,「不過是小孩子罷了,難不成我還跟她吵起來嗎?」

青黛微微皺眉,卻也沒有多說什麼,只低聲道:「姑娘大度是好事。」

林秋禾在心中自嘲地笑了下,她到不算是大度,只是這位甯姑娘的戰鬥力還真的是連秦舒蘭都比不上呢。那幾乎明明白白放在臉上的敵意,讓人覺得就是一個搶糖果的小孩子,實在是很難讓人把她放在心上。

她就算是想要跟對方計較都覺得有些丟人呢。

更何況,她才剛剛開始懷疑自己的身份,自然應該給攝政王夫婦留下好印象才對。不然,女兒和女兒也是有差距的。畢竟,一個從小流落在外,除了愧疚之外幾乎沒有任何感情基礎。而一個從小養在身邊千嬌百寵的女兒,自然是會下意識的更心疼的。

林秋禾在珍珠的帶領下進了屋子,裡面王妃正面帶笑容聽著寧羽說話,見著林秋禾進來就笑著招手,「秋禾不用多禮,快過來,我給你們介紹。」

甯羽完全不同於在外面遇見時的囂張,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好奇的笑容起身站在王妃身側,「這是誰啊,母親?」語調嬌憨可愛,動作自然而然的就摟住了王妃的胳膊在懷中搖了下。

王妃笑著拍了下她的手背,道:「這位就是張御醫替師門手下的師侄女林姑娘了,你之前不是還好奇的跟我打聽她的事情嗎?這會兒見到真人開心嗎?」

寧羽笑著道:「開心,林姑娘真是漂亮呢。由她給大哥治病,大哥肯定開心。」她說得天真可愛,卻暗指林秋禾以色事人,名不副實。然而林秋禾不過是雙眉微微一蹙,並沒有立刻開口回應她,反而是看向了王妃。

「見過王妃,多謝王妃為我準備的衣衫。」她說著微微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袖子上精美的花紋,「這樣繡工精美的衣服,上次師兄特意為我請的裁雲軒也沒有如此好的手藝,這上面的石榴真是栩栩如生。」她說著抬頭笑了一下,卻不見什麼卑微之色,「回去之後我定然細細洗好,拿香爐熏好了再送回王府。」

甯羽假裝天真暗指她以色事人,林秋禾就故意放低姿態,拿出身試探王妃。只有王妃,一心系在失散多年的女兒身上,雖然意識到了寧羽言辭中的不對,然而聽到林秋禾的話卻也顧不上計較這些。

她連忙伸手拉住了秋禾的手,輕輕拍著她的手背道:「不過是身衣服罷了,你也不用特意如此。若是喜歡這上面的繡工,我就再送你幾套,你喜歡什麼花樣……」她說著略微一頓,「我讓府上的繡娘過來幫你量一下身形,這衣服看著似乎有些不夠貼合。」

一旁的寧羽聽著臉上看似單純的笑容就慢慢消失了,目光複雜地從林秋禾身上掃過,輕輕地拉了一下王妃的袖子,「母親,林姑娘身上的衣服是……」

王妃點頭打斷了寧羽的話,「好了,不過是件衣服。你們倆年齡相當,都一起坐下說話吧。」她說著示意林秋禾坐下,因為一心只關注著她,甚至都沒有注意到身邊的寧羽一瞬間扭曲的表情。

寧羽確實要控制不住心中的嫉妒了,那一身的衣服可是「那一位」的,不要說是別人了,就算是她也是沒有權利碰觸「那一位」的東西一下。如今呢,「那一位」的衣服就這麼明晃晃地穿在了林秋禾的身上!母親還說要多給她幾件,還說要讓繡娘幫她改尺寸!

那人不是說過就算母親在疼愛「那一位」最後她的東西也只會是她的嗎?!現在跑出來的這個林秋禾,到底算是什麼東西?

寧羽臉色變幻了幾次,然後才勉強露出了笑容。

「不過,這衣服穿在林姑娘的身上,看著還真是有些……」她說到最後弱弱地停了下來,對著林秋禾抿唇笑了一下,雖然與之前在路上遇上的表情大相徑庭,然而眼神中的意思卻表達得一模一樣——就算穿上王府的衣服,也只是不倫不類罷了。那表情在一瞬間消失,寧羽笑了下,猛然又提高了嗓音:「林姑娘,聽聞你醫術很好,不如幫我母親也診診脈吧。母親之前和父親舟車勞頓,雖然有著宮中派來的御醫照看……我聽聞林姑娘擅長婦科?」

林秋禾如何看不懂寧羽的心思,只是寧羽越是這樣她心中就越是篤定自己之前的猜測。見眼前這個女孩如此,她也不過抿唇笑了下,「甯姑娘如此說我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呢,不過是略微懂些醫術,與宮中的御醫比起來,我要學的還很多。師伯若是知道我在外面賣弄那些許的醫術,只怕會罰我的。」

攝政王妃笑著道:「秋禾不用這麼緊張,就當是自家人一起說說話。羽丫頭,你林姐姐才剛剛忙完,你的孝心我記下了,只是也要讓你林姐姐好好休息才是。」

說話間,珍珠端上瞭解暑的酸梅湯,一一分了過去。林秋禾捧著散發著淡淡寒氣的酸梅湯抿了一口,雙眼一下子就亮了起來。這酸梅湯酸酸甜甜,冰鎮之後更是沁人心脾,一口喝下去舒服到了極點。

「如何?」王妃看著她,林秋禾連忙點頭,「這味道,裡面可是多放了一些桂花,味道格外香醇呢。」

「你說的沒錯,我向來喜歡喝桂花酸梅湯,就是喜歡這桂花清香的味道。」王妃臉上的笑容就更真實了些,笑著道:「若是覺得酸,就讓珍珠再調一些蜂蜜進去。」

「這樣的味道剛剛好,不用麻煩了。」林秋禾道,而一旁的寧羽這時候就看向了珍珠,「我要加些蜂蜜。」她對酸梅湯感覺一般,本來就不喜食酸,因此每次都會加不少的蜂蜜。之所以會一直忍著不喜歡喝,不過是因為攝政王妃喜歡喝酸梅湯。

王妃笑著對著她點頭,「我還讓珍珠給你準備了綠豆水消暑。」

「母親對我最好了!」寧羽立刻笑了起來,「不過酸梅湯也很好。我陪母親喝這個就好了。」

屋內氣氛正好,這個時候外面又傳來腳步聲,玳瑁進來道:「小王爺過來了。」

「大哥來了!」寧羽立刻放下碗站起來,「我去迎大哥。」她說著就出去,攝政王妃笑了下由著她出去,這才又轉向了一旁的林秋禾,「我和王爺一年中大部分時間不在京城,阿羽對她哥哥就格外親近。我之前聽阿卿說過,秋禾你之前因為生病忘記了不少以前的事情?」

「很多事情都模模糊糊的,只有幼時學的醫術還記得。」林秋禾說。

王妃點頭,歎息:「你也是個苦命的孩子。那如今,你是一點都不記得小時候的事情了?」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6 01:16:48

第三十八章

「……」林秋禾遲疑了一下,然後才把上次拿來糊弄甯卿的話重新說一遍,「大部分事情都不記得了。只是偶爾也會想起一些,按說我應當從來沒有到過京城的,不知道為什麼偏偏就覺得京城之中的一些景致、街道看著格外熟悉。像是來過一樣……」

她說著就笑了起來,「許是夢裡來過吧。」

「也許是真的來過。」王妃雙眼一亮,繼而又問道:「那陳家姑娘對你很好?我聽聞你認了張御醫之後還是借住在秦府,就是因為與陳家姑娘感情深厚?」

「她人很好,對我也一直很照應。」林秋禾點頭,說的都是大實話。雖然隱約猜測到了她跟攝政王府的關係,然而她畢竟不是真正與親人失散多年的原主,對於王妃雖然親近,卻並沒有那種親人間血脈相連的感覺。反而是陳自晴,大約是從醒過來就一直照顧這個溫柔善良又頗為照看她的小姑娘,林秋禾對她在感情上確實親昵不少。

「你是個重情義的人,陳家的姑娘能與你相識相知也是緣分。」王妃點頭,而這時候寧羽已經拉著寧卿走了進來,「母親,大哥來了。」

「母親安好,林姑娘好。」

林秋禾起身見禮,「見過晉王殿下。」

甯卿從寧羽手中抽出自己的胳膊,讓她坐下,這才過去坐在了林秋禾對面,「這裡並沒有外人,林姑娘不用客氣。」他對著秋禾微微一笑,轉頭看向攝政王妃,「二弟和三弟還沒放學,今日府上既然要留林姑娘一起用膳,不如我過去接了他們放學,早些回來也好。」

「這樣很好。」王妃點頭,正準備答應,卻看到一旁林秋禾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她微微一愣,然後道:「林姑娘想說什麼?」

「晉王才剛剛用過藥,若是出門最好乘坐馬車,不要見風才好。」她沉聲提醒,「若是能夠,自然是以後一段時間都不要騎馬。」

「這樣啊,」寧卿微微揚眉,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林秋禾,「那我就乘車出門好了。」

「大哥,你去接二弟和三弟,那能不能順道幫我帶一些稻花香裡面的栗子糕。我記得大約再過半個時辰他們就會有一批新的栗子糕出售,新鮮出爐的栗子糕母親最是喜歡的。」寧羽這個時候突然開口,一臉期待地看著寧卿。

寧卿笑著點了下頭,伸手虛點了下她的鼻子,「就你會用小心思討好母親,難怪母親最疼你。」

「那是因為我是家中唯一的女孩!男孩家中有大哥、二弟和三弟,自然就不覺得稀罕了。」寧羽笑著說,目光掃過林秋禾瞬間露出了挑釁的眼神。

林秋禾暗中好笑,這位寧羽從一開始就對她各種不屑,卻又偏偏在有王妃和甯卿在的場合不斷的賣巧爭寵,實在是幼稚到了無聊。雖然秦舒蘭論身份地位都比不過她,但是那種從心底的自尊和自信卻都略勝寧羽一籌。

明明寧卿樣樣出色,不止是同齡人中,甚至就算是放眼整個京城,他也算得上是已經登上了人生巔峰了。怎麼這個寧羽就差了這麼多,幼稚又善妒,帶著一點小家子氣,說話做事除了以勢壓人之外就是賣弄小巧,沒有一點底氣。

不管是攝政王還是攝政王妃都不像是會放鬆對子女教育的人,因此寧羽的表現就更是讓她不解了。特別是當甯卿帶著甯陽和寧征回來之後,這兩位王府的公子雖然因為年齡的問題比不上寧卿那般光彩奪目,一舉一動卻也是落落大方,對待林秋禾也是溫和有禮,沒有寧羽那種故意擺出來的高貴架勢。

用過晚膳回去時候天色已黑,寧卿親自送她。兩個人端坐在馬車之中,寧卿唇角一直帶著笑意,見林秋禾低頭不語這才緩緩開口:「今日王府之行,林姑娘是有什麼疑惑嗎?」

林秋禾心中一緊,抬頭防備地看著他。

「不知道晉王此話是什麼意思?」她皺眉,「我不過是一個客人,去王府也只是為了給晉王你驅毒,又怎麼會對王府有什麼疑慮?」

這話說得理直氣壯,然而寧卿卻輕聲笑了出來。

「呵~林姑娘,若是你不說那麼多,我或許還會真的信你不懂我話中的意思。」他說著坐直的身體微微前傾,湊近接著馬車中的昏黃的燈光看著林秋禾的一雙烏黑的眼睛。「竟然不見一絲緊張慌亂,林姑娘,你真是讓我意外呢。」

「我為什麼要慌亂?」林秋禾反問。在那些話一出口她就意識到不妙,然而卻也來不及改口。如今她只能夠隨機應變,直視寧卿的雙眼不肯有絲毫的退讓。

「林姑娘,你我接觸不算多,不過事到如今,有很多事情我想你也應該猜測到了一二。不過我還是要說,我注意你很久了。」

我注意你很久了。

這樣曖昧的一句話被像寧卿這樣的男子注視著說出來,只怕上至老掉牙下至不會走的女性都會臉紅吧。林秋禾自然不能意外,雖然明知道他話中的意思是什麼,她還是忍不住有些緊張和羞澀。

這萬惡的看臉的世界。

要是甯卿長相略微平凡點,林秋禾敢保證她會一巴掌拍到對方臉上把他給推回去。然而看著甯卿這張臉,特別是那雙桃花眼中漆黑到如同夜空一般的眸子,實在是有些下不去手。

她只能瞥了下唇角,強自裝作不在意的樣子移開雙眼。

「王爺這樣說,只怕是會讓人誤會呢。」她看著袖子上的花紋,手指從上面細細地摸過,突然輕笑一聲轉開話題,「這衣服,只怕不是甯羽姑娘的,是另有其人吧?」

寧卿雙眼微微黯了下,才笑著道:「我就說林姑娘是聰明人。不過是一件衣服就注意到了這麼多的細節,難不成林姑娘真的沒有對目前的情況猜測一二?」

林秋禾沉默了,她自然是想了很多。但是主動認親跟被對方認了的感覺還是不一樣的。再說,就目前的情況而言,只怕不管是攝政王還是攝政王妃,又或者是面前的寧卿,沒有誰真的能夠肯定她如今的真實身份。她貿然把猜測說出口,反而會讓對方懷疑。

見她沉默,寧卿臉上閃過一絲欣賞,「林姑娘不是一直在懷疑為什麼張御醫對你那麼好,又認了你當師侄女嗎?」

「我果然並不是他們師門的人,對嗎?」林秋禾抬眼飛快地看了寧卿一眼,見對方雙眼含笑正在看著她,之前好不容易強壓下的羞澀感再次冒頭,她彆扭地移開目光,「我當時就說,讓張御醫慎重一些……」

「嚴格來說,張御醫並沒有認錯人,我所說的是你對張御醫的提防之意。」寧卿聲音放緩,不疾不徐。「大部分遇到這樣的情況,只怕都是又驚又喜,不會想太多。只有林姑娘,似乎從一開始就沒有真的相信張御醫的話,心中對他有著一分防備。我說的沒錯吧?」

林秋禾回頭皺眉看向寧卿,「師伯對我一向很好,我想就算最終知道是他認錯了人,我也會對他心存感激的。只是,我不知道晉王說這些究竟是什麼意思?」

「林姑娘……」甯卿剛剛開口,車外就響起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且越來越近。馬車隨之猛然停下,林秋禾一個坐立不穩就直接朝著前面栽倒。寧卿連忙伸手扶住她,卻因為馬車停得突然,慣性之下被林秋禾直接撞得跌倒在馬車之中。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6 01:17:00

第三十九章

兩個人跌坐一團,簡直是狼狽到了極點,而車外駕車的車夫連忙道:「小王爺,是王府的近衛長丁四。」

林秋禾手忙腳亂地從寧卿身上爬起來,看著他頭髮散亂的樣子忍著偷笑伸手低聲道:「多謝王爺之前出手相救。」

寧卿看著伸到面前的手,唇角微微一勾,毫不遲疑地抓住借力坐了起來,這才道:「可是王府有事?」

車外一個嘶啞的男聲響起,丁四道:「小王爺,宮中傳來消息說德妃娘娘動了胎氣,宮中得知如今林姑娘為小王爺診病,傳下命來讓小王爺帶著林姑娘接了張御醫一起入宮會診。」

「你在前面帶路,我們這就去張府。」寧卿臉色正了下,立刻下令。外面丁四回道:「為了避免耽誤時間,王妃已經派人去請張御醫。」

「帶路去皇宮。」

不同於之前的緩慢前行,如今馬車往前疾駛,雖然還算平穩卻平白多了一份緊張的氣氛。之前的對話林秋禾聽得清清楚楚,然而眉頭卻一直緊皺。德妃動了胎氣,宮中自然會有御醫會診,皇后特意下令讓到攝政王府讓她跟著一起入宮,這算是幾個意思?

剛剛猛然停車跌倒,林秋禾的頭髮也散亂了不少,這會兒緩過神來就一邊收拾頭髮一邊想著皇宮裡那群女人究竟是什麼意思。等到頭髮都收拾好了,又整理了下衣衫,一抬頭這才發現寧卿的頭髮已經完全放了下來,對方正試著把頭髮全部都綰起來。

只是那略微笨拙的動作實在是跟寧卿平日裡給人留下的印象不符。林秋禾忍不住偷笑出聲,寧卿動作一頓,放下手臂看向她。

林秋禾連忙收斂笑容,一本正經地看想一邊,一句話都不說。

「我發現,林姑娘真的是擅長裝傻啊。」甯卿輕笑,林秋禾卻是看都不看他一眼,直到一把梳子被遞到跟前這才一愣看了過去,「王爺這是什麼意思?我可不是王爺的梳頭丫鬟。」

「難不成,林姑娘想要讓我這般衣衫不整,頭髮淩亂地叫了流蘇進來,讓別人都看到我們這樣?」

林秋禾微微一頓,再次看向寧卿手中的梳子。

寧卿笑著微微晃了下手中的梳子,「那就有勞林姑娘了?」

林秋禾接過梳子,「你轉過身。」

甯卿聽話地坐到了林秋禾那邊,然後轉身背對著她。寧卿的頭發黑而長,柔軟地散落在身後似乎還散發著淡淡的檀香味道。林秋禾手握梳子輕輕梳理,只覺得手指下的觸感如同絲綢一般絲滑柔軟。

就算她不是這個時代的人,也知道在古代給異性梳頭發是一件很親昵的事情。因此手下更是小心謹慎,生怕一個不小心抖了手反而讓寧卿笑她胡思亂想。

她動作利索,男子的髮髻又不比女子複雜,因此不過片刻寧卿及腰的長髮就被梳理好重新用玉冠束上。

「好了。」林秋禾在寧卿背後偷偷松了一口氣,順便換了位置坐到馬車另外一側看向寧卿,上下打量了一下,故作輕鬆地笑著道:「還算可以,看起來我手藝也沒有退步。」

寧卿伸手摸了一下頭髮,不用照鏡子就直接道:「髮型跟之前不一樣。」

「……」林秋禾無力吐槽,然而寧卿又接著道:「之前的頭髮是流蘇梳的,她會看出來。」

她一愣,然後才反應過來。若是流蘇能夠看出來,那麼她之前不是白幫寧卿梳頭發了嗎?只是,仔細回想之前寧卿綰的髮型,她眉頭忍不住皺了起來,「那個太複雜了,在馬車中又不方便……」

甯卿微微搖頭,一副將就將就的樣子,「就這樣好了。放心,我會交代流蘇的。她不是多話的人,不會亂說什麼的。」他說著微微抿唇,似笑非笑地看著林秋禾。

林秋禾只覺得心塞無比,若是這樣,之前為什麼不直接叫流蘇進來幫忙?只是這話如果說出來,似乎有點不知好歹的意思。寧卿一副為她閨譽著想的樣子,將就她一個在丫鬟的道路上根本就沒走過多遠的人笨手笨腳的手藝,她還能說什麼。

下馬車的時候,流蘇注意到寧卿的頭髮果然是露出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目光好奇地在兩人之間掃了一下就不再說話。林秋禾努力假裝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跟前後腳趕到的張章見禮。

「師妹也來了。」齊林在張章身後露出頭,對著林秋禾眨了下眼睛,「不錯哦,宮中點名讓你入宮參加會診呢,不像我是跟著師父的才蹭來的旁聽機會。恭喜恭喜。」他說著就從張章身後走出來,湊到林秋禾身邊正想說什麼,就恰好被上前的寧卿給擋在了他和林秋禾之間。

齊林微微皺眉,偏偏寧卿還一副沒有察覺的樣子,笑著道:「張御醫,我送你們入宮吧。」說著又轉頭看向林秋禾,「我已經讓人先送了青黛回秦府,告訴他們入宮的事情,晚些時候我親自送你回去。」

齊林張了張嘴巴,最後放棄了。

怎麼就是上次沒有跟著入宮,送師妹回家的差事就這麼被晉王給搶了呢?

林秋禾卻是注意到了齊林欲言又止的表情,錯開了身子讓張章跟寧卿說話,刻意落後了一步跟齊林並排走,「師兄剛剛想說什麼?」

「哦,我是說……」齊林看了下左右,壓低了聲音又往秋禾身邊靠近了點,「師父讓我抽空提醒你,宮中特意提起要你入宮,只怕是有人別有用心,讓你事事小心,到時候若是有事只管往他身上推就是了。」

「我明白了。」林秋禾心中一暖,對著齊林露出笑容,「放心,我會小心的。」

一行人一路順利到了德妃宮中,那裡早已經是人聲鼎沸,寧卿帶著張章四人進去就見皇上正坐在外間,眉頭緊皺,不時地看一眼傳出呻、吟聲的內屋。而屋子裡面也是跪了一地的人。

「皇上。」他連忙上前一步,「張御醫來了。」

甯邵哲聞言立刻轉頭看過去,「張御醫不用多禮,快進去看看德妃情況如何。」

張章也不多話,拱手行禮就立刻帶著人進了內屋。林秋禾進屋地時候就好奇地看了一眼身為皇帝的甯邵哲,見他轉頭看過來就連忙低頭,跟著張章行禮然後進了內屋。

一進屋中,她就聞到了一股血腥味。上次見面還妝容精緻,容光煥發的德妃如今臉色蒼白地躺在床上,就連雙唇都不見一絲血色。而一旁的侍女不時地換水給她擦拭額頭的冷汗。

張章上前把脈,一旁的一位御醫連忙讓開了位置,張章手指搭在了德妃手腕上,眉頭緊皺,片刻之後才問道:「德妃娘娘怎麼會動了胎氣的?」

「德妃娘娘晚間多吃了半個花卷,覺得有些撐就去御花園中走動,沒有想到被人衝撞,這才動了胎氣。」一旁的一個宮女顫抖著聲音開口,而張章只點了下頭就又問道:「之前喝了什麼藥?」

之前讓位的御醫連忙開口報出了一連串的藥材名字,全部都是安胎的。

林秋禾安靜地站在一旁聽著,心中一緊。

德妃這次動胎氣如此嚴重,絕對不止是被人衝撞了的結果。想起上次把脈的時候那絲一樣,林秋禾心中一跳,只覺得按照那御醫之前開的保胎藥,只怕這胎是保不住了。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6 01:17:16

第四十章

不,只怕就算是張章出手,也不一定能保住這胎了。

她正想著,一個聲音就從燈光晦暗的角落中傳出。「德妃這胎究竟如何了?」一抬頭,就見皇后娘娘坐在聲音傳出的地方,一張臉的陰沉得幾乎要擰出水一樣。「張御醫,你給句話,德妃這一胎究竟能不能保住!」

皇后的話讓整個房間都安靜了下來,甚至有那麼一瞬間連德妃都屏住了呼吸,然而下一秒她就又叫起痛來。

張章收起手,有讓女醫侍上前檢查了德妃的身體情況,然後才道:「臣只能盡力而為。」言下之意,十有八、九是保不住這個胎兒了。林秋禾站在他身後聽著,心中一跳,就聽到皇后又開口。

「既然如此,不如讓林姑娘也看看?」皇后語帶試探,林秋禾沒有想到竟然真的被點名了,愣了一下下意識就看向了身前的張章。張章回頭,對著林秋禾雙眼微微左右看了兩下,她頓時明白過來,連忙上前屈膝道:「連師伯都無能為力,只怕我也是力所不及的。萬一誤了德妃娘娘豈不是罪過。」

皇后聞言又是歎息一聲,道:「也不過是盡人事聽天命,林姑娘盡力一試就好。若是無法,本宮自然不會把責任推到你身上的。」

林秋禾這次起身過去,掀開了德妃手腕上的絲帕落下食、中、無名三指。

德妃從有孕開始,就接觸了一些寒涼地東西,胎像看似穩固實則不堪一擊。今日又被有心人衝撞,這才會一動胎氣就無法止血,到了如今這個地步。

林秋禾確實沒有說虛頭的話,對於德妃如今的情形她實在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就算是勉強下針,也不過只有三四成的機會暫時保住胎兒,而之後這胎兒只怕是……依然保不住。

她收手微微退開,然後搖頭。

「民女實在無能為力。還請皇后快做決定。」在耽擱下去,只怕不止是孩子保不住,就連德妃也要跟著沒命了。後面的話,林秋禾沒有敢說出來,畢竟德妃這胎背後究竟是誰的手筆,誰也說不清,萬一就是這位看起來無害的皇后娘娘呢?

她可不想真的被這天下最尊貴的女人惦記著。

皇后聞言大失所望,扶著身邊宮女的手起身,「你們盡力施救就是,其餘的由我跟皇上說。」

此話一出屋中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等到皇后出去所有人都忙碌了起來,之前的那位御醫這才用袖子抹著額頭上的汗水站了起來,利索地開藥方讓人去抓藥給德妃灌下。

其實不管是他還是張章,又或者是林秋禾都知道如今德妃的情況。若是勉強想要保住孩子,只怕德妃也會把命送進去。林秋禾幫不上就站在角落裡跟齊林低聲說話,師兄妹兩個人當場就討論起之前德妃的脈象。

「……不對不對,若是按照師妹這麼說……」

說話間齊林聲音就不由自主大了些,正忙碌下針的張章回頭一掃,他連忙脖子一鎖不敢再說話。然而,一雙眼睛卻是不安分的緊,對著秋禾擠眉弄眼。林秋禾看了下左右,見沒有人注意這才又往邊上奪了點,低聲道:「明日去張府,我說與你聽就是了。再作怪,小心師伯罰你。」

齊林這才松了一口氣,滿臉的討好表情。「師妹,還是你好。」

德妃的孩子最終還是沒有保住,孩子打落的時候林秋禾和齊林都在外間等著,只有兩個女醫侍在裡面按照御醫說的辦法忙碌。聽著裡面傳來的慘叫聲,林秋禾臉一陣青一陣白,雙手緊緊握在袖子中咬著下唇半響都不發出一點的聲音。

沒有人注意到站在角落中的她,所有人都為屋內的那個人的結果擔心著。就在這個時候,林秋禾感覺有只手輕輕地放在了她的後背。她渾身猛然一緊回頭看過去就見寧卿面無表情地站在她身側,一雙眼睛看都沒有看她一眼,只是盯著坐在軟榻上神色鐵青的皇帝甯邵哲。

背後那只透過衣衫都覺得溫暖的手慢慢離開,林秋禾松了一口氣,聽到寧卿的聲音傳來。

「不要害怕,沒事的。」

她忍不住又扭頭看了一眼寧卿,然後點頭沒有再說話。

事實證明,寧卿說的沒有錯,等到一切都平息下來,甯邵哲並沒有發火,只是賞賜了德妃一些東西安撫她,然後把涉及到德妃被人衝撞的人都關了起來調查真相,御醫們並沒有受到苛責。

甯卿送他們出宮,張章有在京城之中夜行的腰牌,他和齊林上了馬車離開,寧卿這才轉頭看向林秋禾,「上車吧,我送你回去。」

林秋禾臉色還是有些蒼白,聞言拎著裙角踩著凳子彎腰上了馬車坐好,片刻之後寧卿跟著上來,先是倒了一杯壺中泡開了的茶水遞過去,「喝口水吧。」

她抬頭看了一眼寧卿,沉默地接過茶杯喝了一口。溫熱的茶水順著口腔滑落喉嚨,然後潤進五臟六腑。似乎在一瞬間,本來麻木的身體在溫暖的茶水的滋潤下恢復了知覺。秋禾抬頭又看了一眼自顧自斟茶品嘗的寧卿,低聲道:「我好多了。」

寧卿抬頭看了她一眼,這才吩咐安坐在前面的車夫駕車離開。

林秋禾一瞬間忍不住掀開簾子朝著後面看去,皇宮中的宮燈早已經點亮了,昏黃地燈光映照著皇宮的紅牆黃瓦看起來一片的模糊,她慢慢放下手中的簾子,雙手捧著茶杯。德妃的慘叫聲似乎還在她耳邊縈繞一般,而最後那一盆子血水被端出去的時候的情景也再現在眼前。

她握著杯子的手慢慢收緊……

如果,如果當初她給德妃診脈的時候,多說一句話的話,是不是今天就不會是這樣的結果了?

「你在想什麼?」

她一驚,下意識回頭看向寧卿,半響才能控制自己的聲音,「沒有。」她搖頭,「只是想不知道晚上回去,廚房中還有沒有點心,我有些餓了。」

她不想跟寧卿談論後宮那些女人的事情,就錯開了話題。更何況在皇宮中站了大半夜,這會兒也確實有些餓了。甯卿聞言不過是笑了下,伸手敲了下前面車窗低聲吩咐了幾句。

「這是要去哪裡?」林秋禾皺眉,之前寧卿所說街道她聽都沒有聽過。

寧卿唇角帶著淡淡的笑意,「這個時候回去,只怕留的有吃食也早就涼了。反正已經晚了,我帶你去一家私房菜館吃過宵夜再送你回去也不遲。」

他說著目光落在了林秋禾的臉上,「再說,我們之前的話還沒有說完,不是嗎?」

林秋禾心中一凜,再顧不上去想後宮的那些是是非非了。

馬車很快停了下來,兩個人下車進了一家看似普通的院落。一進門就有打扮清麗的女子過來引路帶著他們進了一個庭院。院中燈火通明,假山樹叢錯落有致。然而林秋禾心中有所想根本就沒有注意到這些景致,只是一路沉默著進去,等到引路的女子報上今日的菜單問他們想吃什麼的時候才回過神。

「上些清淡的菜就可以了,湯羹的話就要綠豆百合薏米粥,夜間冷,就不用冰鎮了。」甯卿隨意地說,轉而看向林秋禾,「你還想吃些什麼?」

「就這些好了。」林秋禾唇角微微扯動,「我沒有吃宵夜的習慣。」而且想起寧卿之前擺出了一副要跟自己好好談談的架勢,她懷疑就算是山珍海味放在面前,她也會食不下嚥的。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6 22:13:16

第四十一章

為了不把一頓飯吃得消化不良,她決定過會兒還是少吃些好了。

引路女子退了出去,房間門窗皆開,臨窗的地方還放著一個冰盆散發著淡淡的涼意。屋中除了他們之外就再沒有其他人,林秋禾心中惴惴不安,猜測著寧卿究竟是想要說些什麼。

而寧卿則斜靠在椅子上,絲毫沒有了平日裡面端莊矜持的姿態,一副慵懶到百無聊賴的樣子,唇角噙著笑意目光則隨著林秋禾微微移動。似乎只是這麼坐著,看對方糾結就是一種享受一樣。

林秋禾皺眉回憶,想著對策,根本就沒有意識到寧卿在幹什麼。等到屋子中長久的安靜讓她覺得異樣,抬頭的時候才發現對方似乎根本就沒有要談一談的意思。

她雙眉微蹙,正想開口就見寧卿微微調整了下姿勢,「林姑娘可想好了該如何說?」

林秋禾雙唇微微抿起,到了唇邊的話硬生生給咽了回去。甯卿的態度很清楚的表露著一件事情——我知道你在找藉口掩飾,你在試圖蒙混過關,所以你說的一切我都會聽聽。但是,也只是聽聽而已。

既然寧卿不會相信她所說的話,那麼……林秋禾雙目微凝,沉聲道:「既然王爺不願意先開口,那我就說說吧。」

她說著直了直身體:「就從我進京城成為張御醫的師侄女還是說吧。我相信那次秦府的事情是個意外,不過張御醫張口就能說出我的生辰和家中的事情,讓熟知我身世的陳姑娘都信了他所說的話。我想就算是同一師門,但是從未謀面過的師兄弟也不可能會時時刻刻記得這麼多對方的事情吧?」

她說著看了一眼寧卿,手指輕輕敲著桌面,帶著一絲成竹在胸的自信:「由此我就想到了當時第一次見張御醫,他就特意指了我上了晉王的船上拿藥。然而,當時他沒有帶我去藥房,反而是帶去給晉王殿下看了一眼。雖然看起來都是無關緊要的事情,聯繫起來卻讓我懷疑張御醫是另有所謀。之所以能把我家中的事情說的那麼清楚明白,只怕也是在回到京城之後有人特意去調查的結果。」

「原來,你從那個時候起就已經開始懷疑了。」甯卿修長的手指輕輕摩挲著下巴,認真地看向林秋禾,「你比我預想的還要聰明。所以,那個時候你才用林家對陳家的承諾當做是托詞,要留在陳自晴身邊照顧她?」

「我與陳姑娘感情好是真的。」林秋禾點頭,「不過,我既然不明白張御醫為何會調查我,又要認下我當師侄女,自然不會輕易答應跟他走。」她說著看著寧卿笑了一下,「後來張御醫對我很好,教導我醫術上的事情也非常盡心,我開始覺得是我多心了。當初他調查我在陳家的事情也許是為了確認我的身份。」

甯卿微微點頭,張章對林秋禾的好是不言而喻的,這樣確實很容易打消她的疑慮。

「那之後呢?」寧卿好奇地看著林秋禾,似乎想要從她身上看出回來答案一樣,「你又是從什麼時候又開始懷疑的?」

「青黛、紅線、綠袖,還有墨香。」林秋禾緩緩地說出了這四個名字,然後似笑非笑地看著寧卿,「王爺應該知道這四個人吧?」

林秋禾每念出一個名字,寧卿的雙眼就微微眯上一下,等到四個名字依次被念了出來,他反而笑了起來。

兩個人隔著桌子笑著對視,卻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在裡面。

「我不得不再重複一遍我之前的話,你比我預想的還要聰明,林姑娘。」他說,這時候門外響起刻意放重的腳步聲,片刻之後引路的女子帶著四個十二歲左右的小丫頭進來布菜。

「雞湯鮮蘆筍,蛋捲銀芽,酸辣藕絲,皮蛋豆腐,蜜汁桂花山藥,香酥芝麻茄丁,綠豆百合薏米粥,今晚本店另外附送主食一份,是紅豆沙的小籠包。」

女子聲音清脆報了菜名,然後屈膝行禮,「客人慢用。」說著帶著布菜的小丫頭後退出了房間。

桌上的菜品相精美,雖然樣數多了些,每一份的分量卻不算多,且皆是素菜不見葷腥。林秋禾心中微微一動,明白寧卿是怕她剛剛從皇宮出來,經歷了德妃小產吃不消葷腥的東西。之前點菜的時候,她心緒混亂根本就沒有注意到這些細節。如今看著桌子上的飯菜,之前那種針鋒相對的感覺卻再也找不回來了。

綠豆百合薏米粥是盛放在一個保溫的翁中的,一旁放著空碗和勺子。甯卿拿起勺子盛粥,動作自然而舒緩,挽起的袖子微微晃動。「你要加冰糖嗎?」

「啊,一點點就好。」

甯卿將盛好的粥放上冰糖輕輕放在了林秋禾的跟前,然後又盛了一碗放在跟前,拿起小湯匙慢慢攪拌。「這家的粥不錯,你可以嘗嘗看。」

林秋禾看了他一眼,拿起湯匙把裡面的冰糖攪拌化開,然後才盛了一勺放入口中。綠豆煮到軟化,加上裡面的百合和薏米,又有冰糖提味,味道確實不錯。

兩人都秉承著食不言的規則,等到桌子上的飯菜進了肚子大半,他們才一起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叫人進來收拾桌子換上了清茶。等到滿屋子都是茶香之後,寧卿才緩緩開口:「你是什麼時候看出她們的問題的?」

「一開始的時候我就有些懷疑。」林秋禾雙眼微微眨動,捧著茶杯回想那天的情形,「青黛很好,雖然只有兩年活契的問題,但是她各方面都太好了。我當時考慮了許久才狠下心要了她的,而後的其餘幾個人也都不錯。只是,她們畢竟日日夜夜都陪在我身邊的人,只要留心還是能夠看出一些不同的。再聯想到恰巧那天,是你第一次在張御醫的府上出現……」

實際上,是今天她才真正確信了青黛等人是寧卿安排的手筆。之前雖然對青黛等人有些懷疑,也暗中觀察了許久,卻沒有真的把這些都跟寧卿聯想起來。

今天下午在攝政王府,青黛不經意間表現出的對王府的熟悉才使得她確信了心中的懷疑。

這四個看起來感情格外好的丫鬟,確實是寧卿安排到她身邊的。

「接著往下說。」寧卿笑著點頭。

「還用往下說嗎?」林秋禾輕笑出聲,「疑點從張御醫身上轉到了王爺身上,我自然是覺得線索斷了,不過也越來越弄不明白我究竟哪裡引起了王爺的注意。再往回回想就又回到了張御醫當初帶我上王爺船上的事情。我想,當時張御醫是特意帶我去給王爺看一眼的吧?當時王爺還問了我年齡之類的事情。當時我沒有細想,現在想想那個時候我就被注意到了。」

寧卿點頭,「你說的沒錯。不過我想,現在你也知道原因了吧?」

林秋禾點頭,「除非我真是傻子,不然攝政王妃那麼明顯的態度我怎麼可能什麼都看不出來。更何況,有些東西都是擺在臉上的,不是嗎?」

寧卿笑著點頭,「你都想到了。」

「這不算是很難,只要不是一心想要飛上枝頭變鳳凰,又自我感覺太過於良好,錯以為晉王殿下對我又了什麼想法的話,還是很容易想到的。」林秋禾輕聲笑了起來,一口喝掉了杯中的茶水,起身道:「這裡面其實還是有不少的破綻的,不是嗎?」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6 22:13:29

第四十二章

寧卿微微揚眉,抬眼認真地看著林秋禾。

「你跟我想像的還不一樣。」

「你也說是想像了。」林秋禾攤手,「我不會主動跟王妃說什麼,也不會承認什麼。除非有確鑿的證據,不然的話,我不會緊緊憑藉外貌的幾分相似就相信什麼。」

「難道,攝政王女兒的這個身份還讓你對我甚至是攝政王夫婦的目的有所懷疑?」

「實際上,在張御醫開口認下我之前,我身無長物,連自己都不屬於自己。看起來,我似乎不怕別人算計我什麼。」她低頭俯視寧卿,「可是越是這樣,我就越是不會輕易相信任何人。」她說著用手指輕輕的點了下自己一側的太陽穴,「因為我這裡,沒有屬於我的記憶。沒有確鑿的證據,我不會相信任何人。」

「有趣。」寧卿輕聲笑著,交疊的雙腿分開起身整理了下衣衫,道:「我讓人給你熬了安神湯,喝完之後就送你回去。」

安神湯,林秋禾一愣,想起在皇宮之中那只放在背後安撫她的手。其實,甯卿就如同張章一樣,就算一開始對她是有所求的,但是,那些好也是真實的,不是嗎?

兩人一路順利回到了秦府,因為青黛回來曾經說過林秋禾被招入宮中,晉王會送她回來,所以秦府的門房一直等著。而林秋禾回去的時候,青黛本人也在門房處等待。見著她和寧卿一起進來,等了半夜的青黛這才松了一口氣。

「姑娘可算是回來了。」她上前把手中的斗篷給林秋禾披上,「雖然天氣炎熱,但是夜裡還是有些冷,姑娘被凍著了。」

林秋禾點了下頭,回頭看向寧卿,「我已經到了秦府,王爺盡可以放心,對於今晚的事情我不會多說什麼。」她一語雙關,即是指後宮中的事情,又指了她之前跟寧卿攤牌的事情。

寧卿點了下頭,唇角帶著笑意看了一眼林秋禾,「既然如此,你早些休息。」

林秋禾站在原地看著他上車離開,這才輕歎一聲拉了拉裹著的斗篷低聲道:「我們也回去吧,青黛,幫我謝謝他們替我留門。」

青黛摸出了早就準備好的荷包塞了過去,連聲道謝這才打起燈籠陪著林秋禾一路回去。

在宮中停留許久,又去吃了一頓宵夜,如今已經很晚。本以為荷園之中應該是一片漆黑才對,卻沒有想到陳自晴的屋中還亮著燈,守在門口的秋歸見著燈籠的光芒連忙下了臺階,見是她們回來立刻就回了屋子。

「姑娘,是青黛和林姑娘回來了。」

話音剛落裡面就響起了椅子挪開的聲音,林秋禾進屋的時候就見陳自晴披著衣服從內屋出來。一見面她就立刻上前抓住了林秋禾的手,「我聽青黛說你回來的路上被皇后召進了皇宮,可是出了什麼事情?」

「我沒事。」林秋禾輕輕握了下她的手,兩人一起坐下,這才低聲道:「其實主要是陪著師伯進宮的,因為有些事情耽擱才回來晚了。你身體本來就弱,怎麼熬夜等我秋歸她們也不勸勸你。」

「林姑娘又不是不知道姑娘的性子,看起來柔和,可是下定了決心的事情,我們又能說什麼呢。」秋歸在一旁笑著說,端上了一盤子點心和熱水,「姑娘說怕你回來晚了肚子餓,特意給你留的呢。」

林秋禾才剛剛吃過宵夜,這會兒並不餓。然而看著陳自晴臉上溫柔的笑意也不多說什麼,捏了塊點心配著茶水吃了下去,「好了,你快回去睡吧,我吃些點心就也回去睡了,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說。」

陳自晴見她雖然臉色蒼白了些,但是確實沒有什麼大礙以為她只是累了,就點頭回去休息,順便交代:「你也早些休息。」

林秋禾點了下頭,目送她回屋,這才讓青黛端著點心回她所住的屋子。

「你在前面等我,只怕也餓了,這些點心你吃了吧,我不餓。」林秋禾交代了青黛一聲,然後把屋內桌子上的蠟燭又挑亮了一點,拿出其中一個盒子。一旁的青黛看了一眼,見是林秋禾平日裡面調香合香料的那個盒子,就連忙把東西端到了外間,低聲道:「姑娘有事就吩咐我一聲。」

林秋禾對她的知趣向來很滿意,這也是她雖然察覺了她們是寧卿安排在她身邊的人手,卻又一直留著青黛幾人的原因。

用簡單的幾種香料配成了安神香,她這才松了一口氣。雖然之前喝過了安神湯,不過想起之前德妃宮中的畫面她還是心有餘悸,配了安神香點著睡才會讓她更安心一點。

前世學生時代的時候,她也曾經陪過偷吃禁果的朋友去醫院流產,然而醫院那種環境根本就不就讓人看到血水之類的東西,自然也就沒有那麼多的感觸。更何況流產的過程是在麻醉藥的效果下進行的,那樣淒厲的叫聲,她還是第一次聽到。

想到這裡,往熏香爐中放香料的林秋禾手忍不住微微顫抖了下,香爐的蓋子就「哐當」一聲落在了桌子上。

「姑娘,出了什麼事兒?」青黛聽到聲響連忙進來,看是香爐蓋子掉了連忙過去撿起來,低聲道:「姑娘要用熏香我來點就好。」她說著拉著林秋禾坐在床邊,「奴婢點燃熏香就去打熱水伺候姑娘洗漱。」

有青黛照顧,加上熏香和安神湯的作用,這夜林秋禾安然入眠。

第二天一早起來,陳自晴見她臉色很好,精神也不錯這才徹底放心。兩個人一起用了早膳這才過去給秦老夫人請安,秦老夫人倒是沒有問林秋禾昨天的事情,甚至秦舒蘭好奇地想要開口詢問的時候都被她攔下了。

「秋禾今日還要去張御醫府上學習吧?」秦老夫人笑著道:「只怕這會兒張御醫已經派人來接你了,你們幾個也要好好學習,不要再玩鬧了。錦蘭你是大姐,要照看好下面的妹妹們,不能老是讓她們偷懶耍滑。」

被點名的妹妹中,秦玉蘭又一次病了沒來。陳自晴本就是個學習認真的人,只剩下一個秦舒蘭這會兒故意嘟著嘴巴,「祖母欺負我,明明先生都誇讚我最近進步了的,我哪裡有偷懶耍滑。」

秦老夫人笑著擺手,「既然這樣,那還不趕緊上學去!」

四個女孩一起笑著離開安和園,林秋禾帶著紅線和綠袖出了後院,就見齊林早早等在馬車旁,見她先是一笑就道:「我本來說晚些再過來接你,讓你多休息些時候。不過師父說他有話要對你說。」

「我沒事的。」林秋禾笑著上了馬車,然後才掀開簾子對著外面的齊林道:「師兄,多謝你關心了。」

張章所要交代的果然是不要把前一天晚上皇宮之中的事情說出去,林秋禾點頭應了並沒有解釋她沒有告訴任何人反而是問起了有關她的事情。

「皇后當時為何會把你召入宮中,這點我也並不是十分清楚。若是非要說有什麼理由的話,應當是你入宮那日曾經給德妃把過脈。」張章說話的時候眉頭緊皺,雖然沒有說得太過於清楚,林秋禾卻也明白過來。

若是暗中對德妃下手的人是皇后的話,那麼她自然是要防著林秋禾事後說出什麼德妃有孕的時候脈象就有問題的話。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6 22:13:41

第四十三章

「難怪昨天夜裡她竟然開口要求給我德妃診脈……」林秋禾自言自語,張章立刻看了過去,一旁的齊林立刻對她擠眉弄眼。

「師妹,我們都知道你是聰明人,但是有時候也不要太聰明了。」齊林說,「有些事情自己心中明白就好,不要說出來。這才是明哲保身之道,你明白嗎?」

他說得認真,一旁的張章微微點頭,補充道:「作為大夫,不管是皇宮中的御醫還是侯門中的良醫,所接觸到的陰私污垢之事只會多不會少,有時候若是管得太多不僅不會讓人心生感激,反而會惹來殺身之禍。」

林秋禾一愣,神色也跟著鄭重起來。

她起身對著張章行禮,認真道:「師伯所言,秋禾定然謹記於心。」

張章點頭,這才開始今日的課程。等到午飯後休息的時候,齊林才偷偷對著林秋禾招了招手,兩個人躲在放了冰盆的側間裡面,他才低聲問道:「昨夜,德妃的情況,你真的無能為力?」

秋禾聞言一愣,然後才道:「連師伯都沒有辦法,我又怎麼可能……」

「師妹別說這樣的場面話哄我,師父可是說過,但就針灸上面,你不見得比他差。」齊林打斷了她的話,認真道:「如今就你我兩人私下說話,我才這般問你的。你真的是無能為力?當初,你可是保下了秦家大奶奶的胎的。」

秋禾抬頭看過去,見齊林一臉認真只能無奈地搖頭,「我確實是無能為力,師伯說那樣的話不過是故意抬高我罷了。難不成我還真能跟師伯相比?至於秦大奶奶的胎,當初可沒有德妃那般嚇人……」她說到這裡略微一頓,才又低聲道:「當時我只知道一點,若是執意保胎的話,只怕會是一屍兩命。」

齊林一愣,突然就像是渾身沒力氣了一樣癱坐在椅子上。

「師兄?」林秋禾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看似倍受打擊的齊林,然後才勸道:「德妃當時的情形你應當也看到了,實際上我們入宮晚了些,若是在她剛剛被人衝撞的時候就入宮的話,師伯說不定能救下她們母子。」

是的,母子。昨夜那個被迫流掉的孩子是已經隱約能夠看出性別的男嬰。而德妃這次元氣大傷,只怕三五年裡都不好受孕了。對於一個後宮的女子來說,如果手段不夠,運氣不好的話,說不定明年新秀入宮就被皇帝給拋到腦後。那麼,她這輩子也就這麼完了。

紅顏未老恩先斷,後宮女子的悲哀全在這一句中被詮釋了個透徹。

齊林見林秋禾想著就露出奇怪的表情,忍不住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下,「想什麼呢?」

「在想一些你不懂的事情。」林秋禾回神笑了下,「師兄若是沒事,就幫我整理今天的筆記吧。」前世應試教育的後遺症,林秋禾對於記錄課堂筆記有著偏執一般的愛好。這點被張章重點表揚過,而在表揚的過程中不時的就拿齊林這個苦逼的孩子當對比。

齊林對此深惡痛絕,然而師妹的要求他又不好意思拒絕因此一邊幫忙一邊低聲嘟囔。

林秋禾聽他那些抱怨的話,忍不住偷笑起來,齊林更是惱火忍不住瞪了她一眼。

「師兄別惱,如今這樣的情形,不過是因為我是別人家的徒弟而已。」她笑著把那句前世經典的「別人家XX」解釋了一變,聽得齊林直點頭,「難怪小時候開蒙讀書,明明我也不算差,偏生母親就非要說隔房的十三哥樣樣比我好。十三哥的母親也總是拿我對比訓他,為此我們倆小時候沒少偷偷打架。」

齊林一邊研磨一邊講小時候的趣事,林秋禾把淩亂的筆記摘抄下來整理成冊,師兄妹兩人配合默契,不一會兒就把這些都整理好。林秋禾看了看手中的筆記,笑著看向齊林,「師兄要不要摘抄一份,免得師伯到時候又要訓斥師兄了。」

齊林揮手,給自己倒了杯涼茶,「算了,若是這樣,只怕師父還要另外找理由訓斥我。身為弟子,怎麼能如此不體諒師長的心情呢。」他說著清了清喉嚨,學著張章平時的語氣道:「齊林,你若是有你師妹學醫用心的一半,為師也就心滿意足了!」

「噗!」林秋禾忍不住發出一聲嗤笑,然後連忙坐直了身子一副嚴肅認真的樣子。齊林被她嚇了一跳,渾身僵硬起來慢吞吞地轉身看向身後的窗戶。

窗戶外面什麼都沒有!

再回頭,林秋禾已經一手捂著嘴巴一手捂著肚子笑趴在了桌子上。齊林大怒,伸手指著林秋禾:「你、你!你給我站起來,身為師兄,今天我非要好好教訓教訓你不可!」

林秋禾抬頭,一雙眼睛笑得全是淚光,可憐巴巴地開口:「師兄,我知道錯了……」

「現在知道錯,晚了!」齊林也是故作生氣,正想繼續嚇唬嚇唬林秋禾,就見林秋禾站起來,對著他身後的窗戶喊了一聲,「師伯好。」

「還玩這招,我告訴你,不要說師父不在,就算他站在窗外我也不怕!」

林秋禾給了齊林一個「你真夠膽」的眼神,齊林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咳嗽聲。

「齊林,若是你在學術上有如此的堅定,為師也就心滿意足了。」張章說的話跟齊林之前說的雖然有些許差別,不過句式卻是一模一樣的。聽著張章訓斥齊林,林秋禾低頭肩膀微微聳動,強忍著才沒有笑出聲。

等到張章離開了,齊林這才松了一口氣完全放棄形象地倒在了椅子上。

「師妹,你太不夠意思了。師父來了,你也不提醒我一下。」

林秋禾無辜地眨著眼睛,只是眼巴巴地看著齊林不說話。齊林過了一會兒才緩過來,笑著坐直了身子,「能哄得師妹開心,也是師兄我的本事了。你又何必因為德妃的事情而鬱結於心呢?就跟之前你所說的那樣,當時你是真的無能無力,不是嗎?」

他認真地看著秋禾,「這世上病者何其多,醫者對病者雖然要有父母之心,然而有時候該放下也當放下,我們畢竟不是神仙,不可能救得下每一個人的。更何況,就算是神仙也不可能真的普渡這苦海中的眾生。」

林秋禾這才明白過來,之前齊林先是認真地問了她那些問題,之後又是故意作怪,甚至被張章抓了個現行訓斥一頓,不過就是為了哄她開心,開解她。

她只覺得心中微微發脹,那種暖暖的感覺讓她有種不是很適應的感覺。低頭避開齊林擔心的目光,她故意清了清喉嚨,道:「師兄都說到這個情分了,那我就替師兄再抄一份筆記好了。」

齊林立刻笑了起來,走到書桌前道:「這點心思竟然被師妹看出來,真是不好意思。這樣,我還替師妹研磨。」

晚上回去依然是齊林送她,下車之後林秋禾站在門邊跟齊林說了兩句話,這才轉身進去。齊林看著門關上這才松了一口氣,翻身上馬離開。

剛拐到回荷園的路上,林秋禾就見秋雁一臉焦急地站在荷園前面的小道上不時地朝著這邊張望,看見她回來就連忙提著裙子快步走了過來。

見秋雁神色焦急,林秋禾連忙揮手示意她不用多禮,開口就問道:「可是我不在的時候,荷園出了什麼事?」說著她也加快了腳步朝著荷園走去。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6 22:13:52

第四十四章

一旁的紅線連忙讓開位置,秋雁跟在林秋禾左手邊,低聲道:「姑娘午睡醒來的時候就肚子疼,我本想讓讓人去請了大夫過來,然而姑娘偏偏阻止著,說可能是吃了寒涼的東西,不好驚動秦府中的長輩……」

一行人加快腳步進了荷園,秋禾進屋就看到秋歸端著一杯熱茶給陳自晴喝。一眼看過去,陳自晴臉色有些蒼白,眉頭微微皺著,顯然肚子還是隱隱作痛的。她先是緩了緩腳步,這才走過去。

紅線機靈,已經把藥箱放在一旁,從裡面拿出了腕枕。

林秋禾接過腕枕放在軟榻上的小幾上,示意陳自晴把手腕放上去。

陳自晴一臉不情願,低聲道:「都是秋雁多嘴,不過是腹痛而已……」雖然這麼說著,她還是把手腕放在了腕枕之上,林秋禾搭手上去,半響眉頭就皺在了一起。

這下所有人都緊張起來,「就是有些腹痛,秋禾,你別這樣嚇人啊!」陳自晴低聲說,然而林秋禾只是沉默地收起了腕枕,然後才看向秋雁和秋歸,「姑娘的小子日要來了,把茶換成紅糖水。」

陳自晴還沒過十三歲生日就來了小子日,對比她身體的狀況來說確實有些早。如今她身體並未調理好,也就難怪腹痛難忍了。只怕真的等到見了紅,會更加難受。

不止是把茶水換成了紅糖水,林秋禾還吩咐秋楓去了一趟小廚房讓人炒了粗鹽用油紙抱著又裹上一層棉布給陳自晴暖著小腹。另外每日裡面給孫梓棋喝的補湯也一併送到了荷園裡面一份。

如此忙碌了一趟,陳自晴出了一頭的細汗不知不覺中就不覺得肚子疼了。

「晚上我去給老夫人請安,順便把你的情況說一下。」林秋禾阻止了陳自晴出門的舉動,笑著道:「老夫人疼你如同親孫女一般,這是好事,她自然是高興的。」

來了小日子,也就是說成人了。

果然,秦老夫人聽聞陳自晴沒來是要來小日子了,臉上的笑容也是極為開心的。她連連點頭,「夜裡風涼,不出門是對的。」轉而又問了林秋禾幾句,知道東西都備好了就格外的放心,「晴兒身邊有你這個好姐妹,真的是她的福氣。」

林秋禾只是謙虛地笑了笑,她畢竟只算是秦府上的客人,並不多話。反而是一旁的秦錦蘭認真的點頭,接了話頭道:「祖母說的沒錯,就連梓棋腹痛的毛病都好了不少呢,這都是托了秋禾的福。」

她說著看了一眼林秋禾,露出一絲笑容,「今日梓棋來沒有見你,特意留了東西在我這邊,讓我親自給你呢。」她說著看了一眼一旁站著的丫鬟小暑,小暑連忙就捧了一個錦盒過來。秦錦蘭拿著錦盒遞過去,「你且看看是什麼,她說的格外神秘,惹得我也跟著好奇起來。」

林秋禾接過錦盒時愣了一下,然後才在秦錦蘭的催促下打開。

錦盒裡面放著的是一根做工精細的墨,墨身上還雕刻著精美的花紋。她看到裡面的東西愣了下,然後才反應過來這是什麼。

「這墨……」林秋禾謹慎地沒有發表評論,孫梓棋出手,定然不會是送一根普通的墨,只不過她也不是什麼識貨人,因此這刻意的停頓就給在場其他人發揮的餘地了。

最先說話的是秦舒蘭,在秋禾接過錦盒的時候她就好奇地看了過去,這會兒見了裡面的墨,也是一愣然後脫口而出。

「這不是徽州那邊號稱‘添香’的墨嗎?坐在這邊,我都能聞到墨中所含的那種淡香了。」她說著起身坐到了對面林秋禾身邊,「上次我央求爹爹給我買一根,爹爹都沒答應呢。」

「那是因為三叔覺得這麼好的墨給你是浪費吧?」秦錦蘭沒什麼惡意地調笑,「你平日裡功課又不努力,這麼好的墨在你手裡不是浪費嗎?」

「我不過是覺得這樣的墨,用來寫籤子好用罷了。再說,等到荷園前面的池子中睡蓮開了,我還想寫請帖請人過來賞花呢,若是用這樣的墨,不是顯得格外有意境?」秦舒蘭也不生氣,笑著看了下林秋禾道:「不過,若是林姐姐用‘添香’來給人開藥方,也是不錯呢!」

林秋禾聞言笑了下,合上錦盒放在一旁,道:「若是你喜歡,回去之後我給你切了半根送過去。」

秦舒蘭一愣,然後立刻擺手。「不過是寫幾張請帖,若是林姐姐不嫌我煩,到時候我去荷園蹭著用一下也就足夠了。」

對於秦家來說,這徽州的「添香墨」自然不算多麼的珍貴,畢竟孫梓棋能整根拿來送人的東西,就算貴重也是有限的。秦舒蘭之前那般說,是她真的喜歡這種墨,另外也有給秦錦蘭和孫梓棋長臉的意思。萬一林秋禾不懂得這「添香墨」的珍貴,那豈不是明珠暗投。

當然了,對於林秋禾所釋放的好意,秦舒蘭也沒有完全拒絕,反而是順勢更拉近了兩個人的距離。

三女低聲說笑,上面的秦老夫人看得心中頗為高興,由著她們說了一會兒話這才笑著讓她們都回去休息。

林秋禾回去之後就讓青黛把「添香墨」給放了起來,並不是很在意的模樣。轉身就去陳自晴屋中看望她。

陳自晴這會兒只覺得小腹墜墜的疼,聽林秋禾說了在安和園的事情之後雙眼微微一亮,又想了想才道:「添香墨雖然不是什麼在士子間聞名遐邇的名墨,在閨閣之中卻也頗有聲譽。這樣一整根的墨,價值只怕也在上百兩銀子之上,孫姑娘畢竟是未出閣的女子,只怕這不是她的私產。」

林秋禾這才意識到這份禮物背後可能有的含義,畢竟就算是秦家,秦錦蘭和秦舒蘭兩人一般的人情往來也不會有這般的花費,由己推人孫家家世于秦家相仿,就算是謝禮也不應該如此貴重才是。

「也就是說,這墨十有八、九是她背後的人送的。」她想到這裡微微皺眉,「明日我還要再去一趟攝政王府……」

「你且放心,孫家既然是有所求,自然是會打聽好你的行程。」陳自晴坐在一旁用湯婆子捂著小腹,「我所擔心的是,萬一她們所求太過分了……」

「我又不是什麼達官貴人,孫家所求只怕也就是給人診脈看病而已。」林秋禾倒是想得更透徹一些,「實在力有不逮的時候,我請了師伯幫忙總是可以的。」

既然想通了孫梓棋送禮的事情,林秋禾就又交代了陳自晴兩句這才回了自己屋中,把白天整理好的筆記跟之前的放在一起,認真複習了一遍,一直到守夜的墨香過來提醒她該休息了,她這才拿燙好的帕子敷了敷有些酸困的眼睛,把散亂的筆記整理好,這才上床休息。

她是張章的師侄女也好,是攝政王夫婦失散多年的女兒也罷,這些對於林秋禾來說都沒有實質的意義。她始終相信,只有把握在自己手中的才是真正可靠的。而外來的那些附加的身份和地位,對於她來說只是偶爾想一想就已經足夠了。

若真是完全把自己的命運交付到他人手中,只能完全依靠他人的話,只怕她才真的是夜不能寐。

所以,在現有的條件下,她努力爭取一切的資源,拿出前世高考的盡頭來努力從張章那裡汲取著所有的「養分」來讓自己成長。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6 22:14:08

第四十五章

因此,墨香提醒她太過於勞累對身體不好的時候,她也只是笑了下沒有多做解釋。

「晉王體內的寒毒由來已久,其中又混雜了其他的毒素,因此短時間裡只怕是不好根治的。」林秋禾慢慢調整著寧卿身上的銀針,抬頭看了一眼側躺在榻上神色平靜的男子。想起他不過十歲左右就敢冒險替皇上中毒,如今也已經被體內的毒素折磨多年,對於他平淡的反應也就不再驚訝。

銀針調整完畢,她剛直起身,一旁伺候的青黛就先一步送上了乾淨的帕子給她擦拭額頭的汗水,流蘇則順勢端來瞭解暑的酸梅湯給她祛熱。

林秋禾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享受這些待遇,見寧卿不時偷偷看了一眼她手邊的酸梅湯,不由地露出一絲笑容。

「王爺體內寒毒最盛,這些寒涼之物還是少飲為好。」她出聲提醒,「如今看似天氣炎熱,京城之中卻是濕氣大增,再不注意這些等到秋日天氣轉涼的時候會更難受。」

寧卿微微一愣,目光流轉間落在了林秋禾的臉上。

「多謝林大夫提醒,在下定然謹遵醫囑。」他說著唇角勾起露出笑容。林秋禾這才注意到,在他上牙左側竟然還有一顆小虎牙,如今正因為寧卿的笑容而露出尖尖的頭兒,看起來格外可愛。

若不是因為這個角度,只怕這可小虎牙很難被人發現吧?

她想著忍不住又偷偷看了一眼,卻見寧卿雙唇突然抿起,只露了個頭兒的虎牙也不見了蹤影。

被發現了!

林秋禾連忙坐直了身子,目光隨意飄忽了幾下才又看向寧卿。只見甯卿那雙桃花眼微微眯著,雙唇刻意抿起,若不是林秋禾眼尖發現他耳垂微微泛紅的話,只怕還以為晉王殿下是生氣了。

然而,寧卿一個眼神看過來,本來還偷偷笑話寧卿的她就緊張起來,忍不住尷尬地刻意輕咳了兩聲,清清喉嚨。

「這些年來,師伯之所以不能清除你體內的毒素,主要原因是你體內雖然以寒毒為主,但是各種毒素混雜,早已經盤根在你體內。」說起專業的知識,她這才重新放鬆下來,「現在你的情況可以說是牽一髮而動全身,後果誰也不敢保證,只能夠先穩定體內的情況,再做打算。」

寧卿不在意地笑了下,似乎是想起了剛剛有些尷尬的被注視,他又收斂了笑容。「也就是說,如果運氣不好的話,我說不定要帶著這一身的毒過一輩子?」

林秋禾遲疑了一下,然後沉默地點頭。

甯卿說的完全沒有錯,而且現實最終可能就是這樣。想到這點,不要說寧卿本人,就連她心中都有些難受。

「我知道了。」然而當事人卻是輕描淡寫的一句「我知道了」,神色之間似乎也不見什麼難過。

宣佈這個結果的林秋禾卻有種不敢面對寧卿的心虛,端起酸梅湯送到唇邊抿了一口,然後才借著這個機會看向寧卿。

甯卿的神色就如同他的語氣一樣平靜,甚至唇角依然帶著一絲微笑。見她偷偷看過去,他甚至還又微微扯動了下唇角,那顆可愛的虎牙在殷紅的雙唇見若隱若現。

「這樣的消息,我早在幾年前就知道了。」他淡淡開口,「再說,我體內的毒又不是你下的,你又何必不安?」

林秋禾唇角微微動了下,喝了手中的酸梅湯把空碗遞給流蘇。

寧卿又笑了下,「你真的不必介懷,不信回頭問你師伯,早幾年前他就跟我說過類似的話。我早就知道這些,不過是如今又聽了一遍而已。」

林秋禾點了下頭,想了想又把那句「若是有機會,我定然會治好你」的話給咽了回去。她的醫術究竟怎麼樣別人聽了京城中的那些風言風語不知道,難不成她還不知道?

若是張章等一眾御醫都沒有辦法,她就更不行了。

要是放在現代,說不定還能做個透析啊什麼的,古代嘛……林秋禾回到秦府之中也一直想著這個問題。此時正坐在窗戶邊上想著,在古代又有什麼辦法能夠排除體內毒素呢?

「好一副美人憑窗圖,只是不知道美人在想什麼呢?」微微揚高的聲音響起,正沉思的林秋禾抬頭看過去,就見花氏正一手扶腰,一手被夏至小心翼翼地攙扶著走過來。

「花姐姐今天怎麼來了?」林秋禾連忙起身迎出去,「雖然已經是傍晚了,不過暑氣還是逼人,姐姐也不怕熱。」

她說著就過去接過了夏至的手扶著花氏進外間坐下,「青黛,把我之前泡的玫瑰蜂蜜露沖一杯過來給花姐姐嘗嘗。」

「你這是又偷偷做好東西了?」花氏笑著坐下,「這些天來我好多了,想起之前你說過若是舒服了,要適當走動走動,這不才趁著天氣涼快了些出來走動走動。」

說話間青黛就沖了玫瑰露過來,而陳自晴得了信兒也放下手中的書過來陪著花氏說話。

「我來呢,還有個事兒,就是請你們今晚過去我那邊吃飯。之前秋禾幫了我幾次,因為我胎像不穩都沒有來得及謝過她。另外,晴兒來京城也有三個多月了,我也不曾好好招待……」

「表嫂真是客氣了,」陳自晴被花氏拉著手,還沒說話臉就微微紅了起來,「表嫂有孕在身,理應好好休息我怎麼敢勞動表嫂呢。」

花氏輕輕拍了拍她的手,「你且放心,不過是招待你們姐妹吃頓飯,還累不著我。咱們自家人一起吃飯,也不用再更衣什麼的,你們兩個直接跟我一起過去好了。」

見兩人還有些遲疑,花氏又笑著道:「若是你們真不好意思,不如就把這做好的玫瑰露給我帶過去一瓶,我喝著味道還真不錯。」

見她這麼熱情,兩女對視一眼也就不再客氣,林秋禾吩咐了綠袖拿一瓶未開封的玫瑰露給花氏,三人就一起前往竹園。

花氏請客,自然是叫了秦氏姐妹一起作陪的。她向來是個妥帖的人,就連秦玉蘭那邊也派人去請了。本以為不會她人不會來,然而等到幾人說笑著都坐定的時候,守在外面的冬至卻進來說秦三姑娘到了。

「玉蘭,快進來坐。你今日晚了,可是要罰你三杯的。」花氏連忙起身招呼秦玉蘭,「你不能喝酒,就罰你喝秋禾送我的玫瑰露好了。」

秦玉蘭連忙道歉,客氣了一圈這才坐在了林秋禾的一邊,低聲道:「秋禾姐姐好。」

「你好。」林秋禾點了下頭,「這幾日不見你出門,可是不舒服?」對於秦老夫人的晨昏定省,秦錦蘭和秦舒蘭兩人是不敢有一絲的差池的,至於秦玉蘭,則是鮮少出現。

她這麼說不過是客氣,然而秦玉蘭聞言雙眼就微微紅了起來,感動地看著林秋禾,「多謝秋禾姐姐關心,我身子……」

「你們都嘗嘗今日才送過來的荔枝,雲白午後送來之後我就讓人拿冰一直鎮著,生怕天氣熱壞了。如今正是涼甜可口的時候。」花氏沒有注意到這邊低聲的交談,熱情地招呼眾女。「晴兒,你不能吃太涼的東西,所以你那份我已經讓人提早拿出來了,嘗嘗看。」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6 22:14:21

第四十六章

「多謝表嫂。」陳自晴笑著點頭,接過了荔枝。而秦玉蘭好不容易在跟林秋禾交談中把話題扯到她身體上就這麼被打斷,一張小臉一陣青一陣紅,半響才低聲道:「這荔枝看起來就是新鮮可人,可見大嫂的心意。只可惜,我這兩日身體不好,不能吃涼的,反而辜負了大嫂的美意。」

此話一出,本來熱鬧的屋中頓時安靜了下來。

花氏尷尬地看了下左右,還是陳自晴先反應過來,直接把面前的一碟子荔枝遞過去,笑著道:「表嫂準備的很是周全呢,這裡有不涼的,三妹妹嘗嘗看。」

秦玉蘭笑著接過了碟子,「多謝晴兒姐姐。」她露出了一個可愛的笑容,似乎根本就沒有意識到之前的話讓人覺得尷尬一樣,轉而又端著碟子放在了她和林秋禾之間,「秋禾姐姐一起吃。」

「哦……」林秋禾點了下頭,唇角微微抽搐卻沒有說什麼話。

因為秦玉蘭在,整個晚宴的氣氛都有些奇怪,等到大家散了之後,因為秦玉蘭跟其他四女不同路,花氏特意叫了身邊的丫鬟先送她回去,然後才送了相攜離開的四女。

「依我看,只怕三妹妹是想要讓你幫她診診脈,開個方子調理調理才對。」荷園之中,林秋禾和陳自晴並排坐著用熱水泡腳。陳自晴微微皺著眉頭道:「平日裡面她說話也是很小心的,今日卻不時地暗指表嫂輕視她,只怕是因為之前表嫂無意打斷了你們兩個的話。」

林秋禾翻著手中的醫書,聽她這麼說也不過是無聊地打了個呵欠,「有話直說就是了,這樣繞圈子,難不成還等著我求上門去給她看病?」

陳自晴輕笑出聲,看了看左右見沒有旁人才道:「你這般促狹,讓人知道了可不好。」她說著歎氣,「其實三妹妹也夠可憐。她不比大姐姐和二妹妹是大房和三房的嫡出長女,從小就有父母教養寵愛。我們在秦府住了許久,你應當也看出來,二舅舅在家中不怎麼受重視,雖然外公對他頗為看重,也算是照顧。但是後院的事情外公又如何會在意呢?二舅母人又……她一病這麼些年都沒有好好調養,只怕並不是她不想的緣故。」

林秋禾微微蹙眉,目光從手中的書上移開,低聲道:「你是說,很可能是秦二太太暗中動了手腳,不讓她好好調養身體?」

陳自晴微微皺眉,示意一旁伺候的秋歸和紅線都離開,這才低聲道:「二舅母到現在還沒有子嗣呢!」她說著又壓低了聲音湊過去,低聲道:「我聽說二舅舅和二舅母成親三年無嗣,這才納了蘇姨娘進門,蘇姨娘進門不到一年就有了身孕,只是後來出了意外胎兒沒保住……又過了一年才有了三妹妹的。」

這秦家二房的私密事情說出來,林秋禾聽得心驚,「你是說,秦二太太她……」

陳自晴搖頭,「我說不準,二舅母看起來人是挺好的,只是二房如今子嗣稀少也是真的。」她說著雙手拍在膝蓋上,「這種事情,我們還是不要多管的好。家家有本經,我們又何必插手呢。」

林秋禾點頭,笑著在盆子裡面又添了些熱水,這才重新把腳放進去。兩個人一起低聲說笑,等到水漸漸變涼這才各自回屋休息。

第二日林秋禾無事,就跟著陳自晴一起去聽課。秦府早在兩年前就專門花了重金請三位女性教習來教她們琴棋書畫和禮儀。秦家發家時間不長,比起京城之中的那些世家底蘊實在一般,然而秦老爺和秦老夫人卻都是有遠見的人,當年隨著今上一躍而上,就算京中世家說起秦家時還略有些鄙薄,秦氏姐妹出去卻也從未丟過家中的臉。

如今秦錦蘭的名聲在圈子中也是不錯的,過了十四歲生辰之後,秦家可謂是一家有女百家求,只是秦老夫人和秦大太太態度都很曖昧,一直都沒有應下誰。

課間休息的時候,秦錦蘭就被秦舒蘭拉著問了這個事情。她遲疑了片刻,然後才搖頭,「娘親沒說,我怎麼好意思主動問呢?」她說著眼中閃過一絲擔憂,林秋禾看在眼中心中一動總覺得是想到了什麼,然而卻沒有抓住那一瞬間的靈感。

她坐在一旁並沒有隨意說話,只是安靜地聽著她們低聲討論前來探口風的人家。秦錦蘭的臉片刻之後就被秦舒蘭說得紅了起來,手拎著袖子一提當著臉道:「二妹妹若是再這樣我就不理你了!」

「姐姐何必生氣呢,要我說這種事情就不該只顧著羞澀,萬一真的錯過了好的,可是要後悔一輩子的。」秦舒蘭一副認真的樣子,扯著秦錦蘭的袖子,「你有什麼也要跟大伯母說才好,不然大伯母怎麼知道你的心意呢?」

「我……」秦錦蘭為之氣結,甩開袖子瞪著秦舒蘭,「看我不撕了你的嘴!我一個養在深閨的女子能知道什麼。自然是要聽父母的……」她說到最後聲音略微低了些,繼而又瞪了一眼秦舒蘭,「你若是再這般不知道輕重,我就告訴三嬸兒,看不關你個十天半個月!這樣的話也是你一個閨閣中的女子能說的?」

秦舒蘭連忙討饒,一旁的陳自晴笑著湊熱鬧,三個人有說有笑偶爾也會拉著林秋禾評理。

女學的課只安排在上午,因為幾個女孩都大了的緣故,下午的時候若是無事她們都會跟在母親身邊學習管家。陳自晴則會回去描花樣繡花,林秋禾就坐在另外一邊看醫術。

午後小憩,正是一副歲月靜好的感覺。綠袖放輕腳步進來換了冰盆,又給兩個人添了茶水,這才站在冰盆一邊拿著蒲扇慢慢地往林秋禾身邊送著涼風。

正看書認真的林秋禾感覺到涼意撲面而來,這才略微回神,看了一眼綠袖笑著點了下頭就又低頭看書。

陳自晴描完一整副的蝶戀花這才慢慢起身,看了一眼外面的太陽,笑著叫了聲林秋禾,「差不多到了孫姑娘要來的時辰了。」

自從開始幫孫梓棋調理小日子小有成效之後,她一般都是每隔兩日才過來秦府一趟。今日正是她要過來的時候,林秋禾平日裡面若是忙碌,給她開的滋補湯藥都會教給身邊的橙光準備好,等她來了直接喝了就好。

像今日這樣特意等她過來還是第一回。

說話間,外面的秋楓就進來說孫姑娘過來了。屋中的兩人對視一笑,然後就一起起身迎了孫梓棋進屋。

「兩位妹妹這是在看書,我來不會打擾到你們吧?」孫梓棋是個萬事妥帖的人,因此說話格外客氣,幾人客氣了一通坐下,林秋禾讓綠袖把孫梓棋的補湯端過來,這才道:「上次我不在府中,回來之後才從秦大姑娘口中知道孫姑娘送了那麼貴重的禮物……」

孫梓棋連忙道:「你可不要說什麼無功不受祿的話,這話我可不愛聽。再說了,秋禾你又怎麼會是無功不受祿,我這次小日子好受得多了,再不會疼得直不起腰。」她說著露出一絲羞赧的笑意,「那禮物倒不算是貴重,只不過我覺得倒也算是雅致,這才送了過來。」

她說著目光微微轉動看向了林秋禾看書時寫下的幾句記錄,「添香墨用著可還好?」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6 22:14:34

第四十七章

「比我之前用的要細膩一些,味道也是淡雅別致,我用著很是喜歡,孫姑娘費心了。」林秋禾大大方方地接受了孫梓棋的好意,這讓本來心中有些忐忑的她終於偷偷松了一口氣,臉上的笑容也就更自然些。

「你喜歡就好。」孫梓棋道:「這幾日,我家莊子上送來了不少的蓮藕和魚,我準備辦個小宴會,到時候林姑娘和陳姑娘可要一起過去。」

「我就不去了吧。」陳自晴略微遲疑,「孫姑娘的好意我心領了……」

「是我唐突了。」孫梓棋連忙道歉,「不過那日邀的也是我的三五個好友,並沒有外人,陳姑娘你不用這麼避諱的。」

陳自晴雖然是出了前九個月的熱孝才從南方前往京城,如今也出了頭一年的孝期,並沒有那麼嚴格的不能出門走動的規矩了,可是孝期的人出門總歸是不大好的。有些忌諱的人家是不會歡迎這樣的客人的,因此她才出言推辭。如今聽孫梓棋這般說,她略微遲疑了一下,而孫梓棋帶來的丫鬟已經眼明手快的送上了請帖。

「我們姑娘是誠心邀請兩位姑娘過府遊玩的,若是兩位姑娘到時有空還請賞臉過府遊玩。」

兩人收下請帖,孫梓棋和陳自晴兩個人一起喝了滋補的湯藥,秦錦蘭和秦舒蘭就已經聞訊過來。見幾人興致高昂,林秋禾乾脆就把桌子收拾了起來,筆墨紙硯和書全部都搬回了她屋中,然後幾個女孩聚在一起玩紙牌,投壺,一直到夕陽西下這才各自散了。

孫梓棋的宴會定在了七日後的中午,林秋禾本想趁著去張章府中的時候問一下張章孫家的事情,轉念一想卻找了個更加合適的人選。

「你是說在禮部任職的孫鐸孫侍郎?」甯卿單手托腮,若有所思地看著林秋禾,「為什麼找我來問?」

林秋禾悠然自得地捧著冰鎮過的酸梅湯喝,今天正是大暑,天氣熱得人幾乎要瘋掉。這種天氣喝冰鎮的酸梅湯正是合適,特別是當她對面那個男子不能吃寒涼東西的時候,從生理到心理都是至尊級的享受。

「第一,你有這個資源和人脈。」她笑著說,輕輕放下手中的瓷碗,一雙眼睛含笑看向寧卿,帶著篤定而確信的神色一字一頓地道:「第二,你會幫我,不是嗎?」

秋禾這麼篤定寧卿會幫她,主要還是因為上次攤牌的談話。那一次寧卿雖然沒有明說,不過林秋禾也大致猜測到了他的目的。無非就是兩個:一,確認她是攝政王夫婦失散多年的女兒,幫他們找回她。二,如果她不是,那麼就假裝她是,用來安撫思女情切的攝政王妃。

所以說,最後不管她的身世確定沒有確定,這點小忙寧卿絕對會幫的。

寧卿也想到了這點,看向秋禾的雙眼微微一眯,托著下巴的手也緩緩放下。他坐直了身子,露出仔細回想的表情,「孫家在京城的根基要比秦家強得太多。秦家算是新貴,而孫家仔細算起來則是沒落的家族。景皇帝還在世的時候,孫家曾經出過一位皇后。」

「景皇帝?」林秋禾不解,寧卿笑著道:「景皇帝算是父親的皇兄,在位二十三年,後傳位於先皇,也就是承貞皇帝。今上是先皇最後的兄弟,先皇登基的時候,今上不過才七歲。只可惜承貞皇帝在位七年間都沒有留下子嗣,這才在漠北東河一役中臨危傳位與今上。」

林秋禾這才明白算是明白了近幾十年間皇位的變遷,而不等她細想寧卿就又接著道:「可惜承貞皇帝的生母與孫皇后有舊怨,承貞皇帝登基之後就開始打壓孫家,當時孫家就已經呈現衰敗的形勢,又有承貞皇帝的手筆,那幾年孫家子孫凋零,一度幾乎退出了京城的勢力圈告老還鄉。等到今上登基之後才又請回了孫鐸。」

「這麼說孫大人是個聰明人,懂得避其鋒芒,當年才能保全孫家。」林秋禾若有所思,仔細回想了寧卿所說的話心中漸漸就有所明白了。她抬頭正想跟寧卿確認心中所想,就見對方一雙漆黑的眸子正盯著她看。

迎上林秋禾清澈如水般的目光,寧卿這才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伸手掩在唇上輕輕咳嗽了一聲,才接著道:「今上算是對孫家有知遇之恩,因此孫家這些年來可以算是堅定的保皇黨,是真正站在今上那邊的官員之一。」

「這麼說起來的話,三年前宮中選妃,孫家若是有適齡的女子,自然是要送入宮的。」林秋禾雙眼微微眨了下,唇角勾起,「前些日子德妃才小產,緊接著第二日孫家就特意送了我禮物……」

她說到後面刻意拖著長腔看向寧卿,果然見寧卿雙目含笑對著她點頭。

「宮中的孫修儀正是如今孫家那位在你那裡調理身體的孫姑娘的堂姐。」寧卿點頭,「她入宮也有三年了,一路從才人做到了修儀也算得上得寵,只是一直沒有子嗣。如今想來,只怕是孫家也急了吧。」

林秋禾聞言只能歎氣,如今跟後宮相關的事情,她還真的是不想沾染。不管怎麼說,她如今都只能算是無根的浮萍,攝政王府的關係只能猜測不能說出去。而張章的關係,雖然整個京城都知道了,可是張章這個四品的御醫在其他人面前有面子,對於後宮的那些人來說就有些不夠看了。

「孫修儀跟皇后是一脈的。」

這個時候寧卿不緊不慢地又說了一句話,見她看過去他抿唇微笑,「上次德妃小產,皇后一派的綰昭容被攀咬如今撤去了封號降為夫人,可以說是已經廢了。」

聽了這話,林秋禾沒忍住眨了下眼睛,懷疑地看著寧卿,「王爺這話的意思是……」想要讓她出手幫孫家,甚至說是幫皇后?只是,她插手後宮女子之間的爭鬥,又會有什麼好處?

「就是你所想的那個意思。」甯卿端著林秋禾開出來的藥茶慢慢喝著,在對方滿是疑慮的眼神中只好開誠佈公,把他所想的說出來。「如今德妃元氣大傷,德妃一派也低調了不少。皇后膝下已經有了大皇子、六皇子以及三公主,自然不會忌諱下面聽話的妃嬪有孕。」

林秋禾點頭,這點她也能夠想到。既然寧卿說的如此明白了,她也就不再藏著掖著,直接開口道:「我只想知道,你這樣鼓動我幫忙,究竟有什麼好處?」

「對於我來說,自然是希望後宮穩固,不要影響到朝中事宜的。」寧卿漫不經心地說,見林秋禾瞪過去才笑了起來,「放心,對你而言就更是只有好處,沒有壞處。不要忘記了,如今你的背後是攝政王府和晉王府。論起朝中勢力,不管是世家還是權貴,都比不上我們。」

是啊,一門兩王爺,就算不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只怕也是鳳毛麟角在歷史上難得找出一二。林秋禾心中吐槽,繼而又猛然一凜,下意識地就脫口道:「如今攝政王府如此強勢,難道皇上那邊就……」沒有什麼顧忌?

「從今上坐穩皇位之後,父親就退居幕後,每年有一大半的時間是帶著母親一起遊覽大好河山,京中若無大事也絕對不插手。」甯卿看出林秋禾的顧忌,就把目前的情勢說了個清楚,「當年皇上登基,也是父親一力支持,因此今上對攝政王府的信任是毋庸置疑的。」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6 22:14:47

第四十八章

攝政王若是有意皇位,當年就輪不到甯邵哲登基。這點不管是攝政王還是甯邵哲心中都明白,加上如今攝政王處於半隱退的狀態,因此他們之間反而沒有了君臣之間的顧忌,更多的是親情的信賴。

這天在寧卿的三友苑中,林秋禾狠狠的補上了一節名為皇室複雜人物關係圖,又名為這些年皇室的那些私密故事的課程。從攝政王府離開的時候,她又帶上了攝政王妃準備好的一匣子的點心。不得不說,攝政王妃對她實在是太好了,就算如今她的身份還沒有確定,對方也已經把對女兒的那種關愛全部傾注到了她的身上。

面對這樣的母愛,林秋禾從一開始的不自在到後期的內疚和心虛,實在是一段很複雜的心路歷程。如今坐在馬車中捧著那匣子點心,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坐在對面面無表情的寧卿。

她陪著王妃說話的時候,甯卿被攝政王叫走,到王妃院中說要送她回去的時候雖然還帶著笑容,不過林秋禾明顯感覺到了他的情緒不怎麼好。果然,一上馬車,他臉上的笑容就不見了蹤影。

見林秋禾看過去,寧卿這才抿著唇角露出了一絲笑容。這會兒他情緒看著比剛剛上馬車的時候好了些,看了看林秋禾又看了一眼她手中的點心匣子,他才開口:「這點心是母親親手做的,不是吩咐了廚娘該怎麼做或者象徵性動動手的那種,而是每一個步驟都是她親自下廚做的,不假他人之手。」

他說著歎息了一聲,然後像是自言自語一樣,「我也只在小時候吃過幾次,自從十年前妹妹在戰亂中失散,她就鮮少下廚了。」寧卿目露懷念,示意林秋禾打開匣子,往裡面看了一眼就露出了明瞭的笑容。

「這都是當初妹妹喜歡吃的點心。」

林秋禾也低頭看著裡面放的整整齊齊的五樣點心,每一樣的做工都十分精美,可見做的人確實花費了大量的心思。甯卿這會兒像是完全緩過了情緒,身子微微前傾看著匣子中的點心給林秋禾介紹。

「這個是紅豆糕,用了奶、子、白糖、豬油……」他說的很是詳細,每一樣的配料和做法都說的清楚明白,秋禾聽了忍不住看過去,「王爺也會做?」

寧卿迎上他錯愕的眼神,輕笑出聲:「不止是我,連父親也會做。妹妹才走丟的那兩年,母親傷心過度吃不下東西。那個時候政局不穩,父親大部分時間忙著朝政,然而一回家也會安慰母親。我就是那個時候學著做這些以前母親常做的糕點哄她開心、吃東西的。」

那個時候攝政王府艱難到了極點,為了穩定局勢還要裝作若無其事。若不是在走失了女兒一個多月後攝政王妃發現自己有了身孕,只怕根本就撐不下來。而那個孩子,因為出生在攝政王親征漠北之際,也就被起名為寧征。

寧卿看著那匣子的點心,目露懷念。林秋禾注意到了他眼神的變化,想了想捏起中間的一塊蓮子做內陷的蓮花酥遞過去。「一起吃?」

低頭看著那個蓮花酥,寧卿微微一愣抬頭看向林秋禾露出了一絲笑容,然後伸手接過了蓮花酥。為了吃的時候方便、好看,蓮花酥並不大,一般都是做成一口一個的量。因此接過它的時候,兩個人手指難免有些碰觸。感覺到指尖傳來的溫暖的觸感,寧卿唇角的笑意更真實了些,一口吃掉蓮花酥他這才懶洋洋地靠在了車壁上看著同樣捏了一塊點心吃的林秋禾。

他總覺得這蓮花酥比印象中的要甜一些。

孫府,輕澤園。

林秋禾四人被孫梓棋親自迎進了園子中,一路回廊藤蔓蔓延頓時讓人覺得涼意沁入心脾,加上隨著微風飄來的淡淡花香,這輕澤園實在是一個避暑的好去處。

「今日格外熱,我怕你們路上熱,早就讓人準備好了紅豆湯消暑,另外還備了酸梅湯和綠豆水、玫瑰露,你們不要客氣,喜歡哪樣就直接吩咐園中的丫鬟就好。」孫梓棋熱情地招呼她們進屋,又給陳自晴和林秋禾介紹了屋中的幾女,一群少女就坐在一起一邊喝著消暑的湯水一邊閒聊些京城中的新鮮事兒。

不過,要說這些日子京城之中最惹人注意的新鮮事兒,那就非林秋禾莫屬了。

因此,一開始開有些矜持的女孩到了後面也就忍不住紛紛圍住了林秋禾跟說話。

「我聽聞林姑娘醫術很好,就連陳太妃和皇后娘娘也是在宮中稱讚過的?」其中身穿鵝黃色衣衫的趙思思好奇地看著林秋禾,「是不是真的?」

「不過是師伯客氣而已,若論真才實學,我是比不過師兄的。」林秋禾客氣,而這個時候突然一聲冷哼傳過來,在場父親官位最高的李慕秋一眼斜過來,「林姑娘若不是醫術高明,怎麼可能讓人另眼相待,單獨考了行醫資格呢?」

她說著起身直接走到了林秋禾的跟前,「林姑娘又何必故作謙虛呢?晉王殿下的情況這麼多年來連宮中御醫都沒有辦法,如今不是特意請了林姑娘去醫治嗎?」

林秋禾微微抬頭,看著第一次見面就帶著滿滿惡意李慕秋,「我看李姑娘的臉色,只怕是這些日子吃的東西太上火了吧?」她向來不是好欺負的脾氣,當初還是丫鬟的時候就敢揭穿誣陷自己的陰謀,讓秦老夫人都跟著沒臉,更何況如今?

她這話一出口,屋中的女子們皆是一愣,然後就有人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林秋禾依然不疾不徐,慢慢地理了理袖子,柔聲道:「李姑娘若是再這般上火,只怕臉上就容易冒些痘痘,若是再一不小心沒照顧好只怕就會留下傷疤。那可就真是可惜了這張花容月貌的臉,你說,是不是?」

李慕秋站在原地,被林秋禾那輕飄飄的話氣得臉色鐵青,半響都沒有說出一句話來。孫梓棋作為主人雖然惱火李慕清的舉動,卻不得不出來打圓場,笑著道:「那正好了,我這裡還吩咐人熬了祛暑下火的綠豆百合粥,到時候李姑娘可要多吃一些才好。」

她說著拉著李慕秋到了房間另外一邊,又吩咐了丫鬟端上冰鎮的綠豆百合粥。忙碌之際回頭看了一眼,見林秋禾微笑著對她點頭,孫梓棋這才放下心來。

李慕秋被林秋禾這麼揶揄外加嘲諷,自然不好久留,但也不好說走就走。綠豆百合粥上來她勉強喝了小半碗,身邊的丫鬟就匆匆進來,道:「姑娘,府上傳來消息說是甯姑娘去了府上找你。」

「啊,是寧羽。」李慕秋立刻就站了起來,「她前些日子說等到家中的百花釀做好了要送一些給我嘗嘗呢,肯定是為了這個事情才去府上找我。」她說著就得意地朝著林秋禾那邊看去,卻見對方似乎根本就沒有注意她這邊的動靜一樣,不由自主地又提高了聲音,「林姑娘,說起來你也時常會去攝政王府,不知道可嘗過王府中的百花釀?」

林秋禾這才像是剛剛注意到這邊一樣抬起頭,黝黑的雙眼輕若無物一般從李慕秋身上掃過,然後露出了一絲笑容。

「攝政王府的百花釀自然是好的,只是我不喜飲酒,更喜歡喝酸梅湯。」她說著端起了放在一旁的酸梅湯喝了一口,轉而就跟身邊的女孩又說起了吃那些食物會讓皮膚變的光滑細膩起來。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6 22:15:01

第四十九章

「這些東西都是要持之以恆的,不是說一兩頓就能起到作用。不過堅持吃個月余定然能看出效果的。」林秋禾莞爾一笑,再沒有朝著李慕秋的方向看上一眼。李慕秋挑釁不成反而被無視,這會兒臉都氣得漲紅了。一旁的丫鬟還算機靈,連忙道:「姑娘,總不好讓甯姑娘在府上等著……」

她這才深吸了一口氣,轉頭帶著勉強地笑容對孫梓棋道:「不好意思,我家中有事,怕是要提前離開了。」孫梓棋也沒有留客,只是客客氣氣地把她送到了清澤園的門口,由著兩個大丫鬟送她離去。

等到人都走得不見了蹤影,她這才歎了一口氣,「我這是招誰惹誰了!」

「姑娘別惱,林姑娘看著不像是在意這件事情,你好好於她說,定然不會影響什麼的。」一旁的丫鬟低聲勸解,孫梓棋重新提起精神,看了身邊的丫鬟一眼笑著道:「我也希望如你所言才好。」

李慕秋走了之後,和她一起來的另外一個女孩李慧茹也跟著偷偷松了一口氣,見孫梓棋進來先是歉意地笑了一下就安坐在一旁也不多話。

聚會總算是順利的結束了,等到其他女孩都離開,孫梓棋尋了個私下相處的機會拉著林秋禾的手低聲道:「真是對不住了,我也沒有想到李慕秋竟然是這樣的人。」

她遲疑了一下,然後對林秋禾說明了真相,「而且我之前並沒有邀請她,她是跟另外一個朋友一起過來的。」

林秋禾本不在意李慕秋的事情,畢竟李慕秋對她的挑釁她當場就還了回去,然而現在聽到孫梓棋這麼說卻又皺起了眉頭。「你是說,李慕秋並不在你的邀請範圍之內?」

孫梓棋點頭,道:「我是三日前邀請的李慧茹,她父親與我父親交好,她為人也不錯我才想著介紹你們認識的。」

林秋禾點頭,今日的聚會除開李慕秋這個意外之外,其他的女子確實不論說話還是做事都頗為知情識趣,大家坐在一起說話也沒有鬧出尷尬的局面。

孫梓棋見她這般才松了一口氣,又道:「剛剛送走李慧茹的時候我特意問了一句,她說今天她準備出門前恰巧李慕秋去找她,她本想著既然這樣就推脫了這邊的聚會改天再來,誰知道李慕秋聽聞她是要來這邊竟然主動開口說要過來。如今她父親正好是在李慕秋父親手下辦事,她不好推辭……」

林秋禾聽了這些就更是確信了自己心中之前的猜想,笑著安撫孫梓棋道:「你不用擔心,這些事情我還不會放在心上。再說,李慕秋是什麼樣的人,又與你無關。」

孫梓棋這才實實在在地松了一口氣,然後笑著道:「前些日子我入宮見我堂姐,她聽聞困擾了我一年的小日子時的腹痛已經好轉,很是想要見見你呢。」說完這話,她就期待地看著林秋禾,「秋禾,若是再過幾日你閑著沒事,不如和我一起進宮,也讓堂姐看看你這位聞名遐邇的女神醫?」

果然來了。早就有心理準備的林秋禾根本就不意外孫梓棋會說出這樣的話,然而就算是早就想清楚了要趟這趟渾水她也不能就這麼輕易答應。不然的話,有時候真的就是升米恩斗米仇,不僅不被記得好,反而哪一天有什麼做不到的說不定還要被記恨在心上。

「我這樣入宮不大好吧?」她遲疑著說,「更何況上次我已經陪著師伯進過一次皇宮了,師伯特意交代我不能因為陳太妃和皇后娘娘的慈愛寬和就得意忘形……」

「這點你就不必擔心了。家人要去看望堂姐,也是要先上湊皇后娘娘的。只有皇后娘娘許了我們才能入宮,所以如果你同意一起入宮去看看堂姐的話,家母往宮中遞帖子的時候自然也會寫上的。」孫梓棋連忙解釋,想要去除林秋禾的顧慮。她緊張地看著林秋禾,想要努力裝作自然的樣子,然而事關父母交代下來的任務,關係到整個孫家的前途,她怎麼可能不緊張。

林秋禾把她的反應都看在眼中,依然露出遲疑的神色。

「這,似乎不大好吧。我與孫家本沒有什麼關係,這樣趁著孫家探望家人的機會一起入宮不好。再說你們一家難得聚在一起說話,我一個外人在場也不方便。」她微微搖頭,「我還是不去了……」

孫梓棋一下子就急了,伸手就又拉住了林秋禾的手,道:「秋禾,我的好秋禾,我就跟你說實話吧。你是進過皇宮的人,說什麼邀請你進皇宮看看都是虛的。」她一臉糾結,最後咬咬牙道:「其實,這次邀你入宮主要是想要你幫我堂姐把把脈!」

這些都是預料之中的事情,林秋禾沒有說話,想看看她還能說出些什麼來。

孫梓棋見她如此,心中更是焦急。「秋禾,我們認識也有一段時間了,你為人如何,我又是怎麼樣的人,我們心中都有數。我也不跟你說虛的,這次若是你幫了我們孫家的忙,日後不管你有什麼事情,只要是我,是孫家力所能及的,就一定幫你。」

不是有什麼事情都會幫忙,而是力所能及才會幫忙。

林秋禾立刻就意識到了這話中的含義,不過越是這樣她就越是放心一些。畢竟若是孫梓棋把話說的太滿了,她反而會懷疑孫家的誠意。

「你,我是相信的。」林秋禾低聲道:「只是孫家,只怕你說了不算吧?」

「那我說了可算?」林秋禾話音剛落,一個柔和的成年女性的聲音就響起。她下意識地轉頭,只有幾面之緣的孫太太就從屏風後面走了出來。孫太太走了出來,看了一眼孫梓棋示意她站到一側,這才看向林秋禾道:「林姑娘的顧慮我也明白,皇后娘娘那邊自然是由我孫家去說,至於之前梓棋說的承諾,我孫家自然會做到。」

她說著從腰間摸出一個玉佩,「這個玉佩當做是信物,如何?」

那玉佩整體通透,看著就不是凡物。林秋禾遲疑了一下,並沒有接過去。「我之前並未給孫修儀診過脈,不知道她的情況,因此不敢確保是否真的能夠幫上忙。」

「無妨,我相信林姑娘是聰明人,必然知情識趣。更何況,林姑娘願意走一趟就是把梓棋當做朋友了。而這玉佩,就當做診金又如何?」孫太太說話大氣,也提醒了林秋禾,若是幫不上這玉佩自然就沒有多大的作用了。林秋禾若是不「知情識趣」的話,那自然就算不上是朋友。

兩個人都是明白人,話說到這裡也就沒有必要再拉扯下去。林秋禾伸手接過玉佩,看都沒有看一眼就別入了腰間,孫太太這才笑著轉頭看向孫梓棋,「剛剛廚上傳來話,說你要送給秦家姐妹,陳姑娘還有林姑娘賠禮的糕點已經準備好了。」她說完摸了摸孫梓棋的腦袋,心中不由感慨,孫梓棋也是她用了心教導的了,然而跟林秋禾比起來,還是有些太嫩了。

之前兩人的對話她都在屏風後面聽到,雖然看不到林秋禾的表情,然而女兒太過於急躁了卻是事實。

等到孫梓棋離開,孫太太這才對著林秋禾點頭,「我就不打擾你們了。若是宮中回了信兒,我再讓人去請林姑娘。」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6 22:15:13

第五十章

林秋禾點頭,目送孫太太離開這才回到之前幾女說話的花廳。果然,秦家姐妹根本就沒有意識到她離開這段時候發生了什麼事情,反而是陳自晴目光微微掃了過來,見林秋禾唇角帶著笑意就也笑了起來。

又在孫府中喝了一輪茶,帶上孫梓棋賠禮的糕點,四女這才分坐兩輛馬車回府。一路上陳自晴並沒有問林秋禾什麼,只是笑著說話談論起今天認識的少女們,她又忍不住微微歎息。

「秋禾,若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陳自晴低聲說,「來的路上就是你一路照顧我,到了秦府也是這樣,現在你明明已經有了更好的未來,卻還是留在我身邊……」

「你別這麼說。」林秋禾搖頭,反過來安慰她,「再說如今我在秦府住的也挺好,不是嗎?」事實上,陳自晴根本就不需要她的説明就能夠在秦府過的很好,反而是她因為當時情勢不明,利用陳自晴的感動和情誼留在了秦府,避開張章可能有的陰謀。雖然現在已經知道了當初的真相,不過林秋禾卻從來沒有覺得是陳自晴沾了她的光。

陳自晴雖然性子軟和了些,卻也是個聰明人。這麼久過去,林秋禾可不信她真的一點都沒有意識到當初她留在秦府,留在她身邊到底是為了什麼。

兩人正在說話,馬車卻停了下來。

「馬車裡的可是秦府的姑娘,又或者是陳姑娘、林姑娘?」一個溫和的男聲傳來,林秋禾一愣然後隱隱覺得這個聲音有些耳熟。她正想推開窗戶看上一眼,就聽到前面那輛馬車中響起了秦錦蘭又驚又喜的聲音。

「雲白哥哥,是你?」

回府的路上遇上花雲白實在是一件讓人意外的事情,更巧的是花雲白正是往秦府去探望花氏的。林秋禾一路上偶爾聽到前面的交談聲,就忍不住微微皺起了眉頭。

而她所沒有看到的,則是秦錦蘭微微紅著雙頰的樣子。不然的話,只怕她的眉頭就會皺的更緊了。

陳自晴這會兒也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兩個人在馬車中對視了一眼,然後又都忍不住笑了出來。「秋禾,你是不是也看出外祖母和大舅母的意思了?」

過了一會兒,陳自晴才壓低了聲音問,生怕有第三個人聽到她們的對話。林秋禾聽她這麼說,「看來你也想到了。我想依照大姑娘的聰慧,不會想不到這點。她……」說到這裡,她微微頓了一下,然後搖頭,「這事兒不是我們能管的,我們不要多事。想來秦老夫人和秦大太太心中都是有數的。」

本朝男女之間雖然沒有大防,通家之好的子女一起同遊、宴飲也不算什麼大事。然而,若是秦家人一直壓著秦錦蘭的婚事抱著的是想讓她入宮的打算的話,只怕這就有些不妥當了。

陳自晴點了下頭,「你說的沒錯。」

花雲白一路護送她們回了秦府,然後和四女一起先去安和園給秦老夫人請安。一路上,秦錦蘭明顯情緒很好,秦舒蘭則湊到了陳自晴這邊和她們兩個說悄悄話。花雲白偶爾回頭看一眼,她立刻就露出了心虛的表情,聲音都會不由自主地又壓低三分。

因為她所說的,幾乎都是有關花雲白的事情。

例如,早些天花雲白補了個缺,如今已經是有官職在身了。又比如,花雲白如今在京城之中也算是炙手可熱,聽說今天聚會見到的某某姑娘家中曾經探過口風。

林秋禾聽著這些話,不由地抬頭看了一眼,結果正好花雲白回頭看過去,兩個人的視線在一瞬間交匯,林秋禾若無其事地轉開眼神,反而是花雲白一瞬間有些尷尬起來。

一旁的秦錦蘭沒有注意到他的異樣,還繼續說著話。幾人一起進了秦老夫人的花廳,秦老夫人笑呵呵地道:「你們說什麼呢這麼開心,說出來也讓我老婆子跟著高興高興。」

花雲白連忙過去見禮,眾女也沒有落後太多,一通忙碌,眾人才坐了下來。秦老夫人問了花雲白一些家常話,花雲白把專門帶來給她的東西送上,這才笑著提議去看花氏。

「應當的,應當的。」秦老夫人點頭,笑著道:「那我就不多留你在安和園了。不過晚膳可要留在竹園用,等你姐夫回來,你們喝上幾杯也是好的。」

說話間,秦錦蘭就站了起來,低聲道:「祖母,我這邊還有些要帶給大嫂的糕點……」她本想說要和花雲白一起送去竹園的,然而秦老夫人眉毛一揚,立刻就道:「這樣也好,讓雲白一起送過來,你留下來陪我說說話。」

秦錦蘭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卻不敢反駁秦老夫人的話,只好交代身邊的小暑把東西拿過來由花雲白送去給花氏。

其他三女見秦老夫人確實有話要跟秦錦蘭說,都知趣地起身離開了。

秦老夫人又讓屋中伺候的人去外面守著,這才示意秦錦蘭在她身邊坐下。見這個從小疼愛的孫女一臉的不安,她這才無奈的歎息了一聲,緊繃的臉也露出了緩和的表情。

「錦蘭。」她低聲叫了一聲,伸手輕輕地拍著秦錦蘭的手背,「你已經過了十四歲生辰,也算是大姑娘了。這些日子,家中客人不斷,你可有想過自己的將來?你可有喜歡的人?」

「祖母……」秦錦蘭遲疑著開口,臉上的不安早就被羞紅所代替。秦老夫人見狀心中一驚又是一緊,「你真的有喜歡的人了?」她語氣略急,然後又恨聲,「是花雲白?!」

「雲白哥哥人很好……」秦錦蘭見秦夫人提起花雲白語氣不悅,下意識地就辯駁,然後才明白不是說這個的時候,連忙搖頭否認,「祖母,我不過是當他是哥哥而已。您可別瞎猜!」

「是嗎?」秦老夫人何等精明,又怎麼會被秦錦蘭糊弄過去。見她如今還是一臉的嬌羞,忍不住就一巴掌拍在了案幾上。「錦蘭!」

秦錦蘭被嚇了一跳,連忙站在一側低頭,連大氣都不敢喘。

「家中特意在兩年前為你請了女先生,難道這些年你都白學了,身為一個女子,你怎麼能夠……」秦老夫人越說越氣,指著秦錦蘭的手都微微顫抖起來。秦錦蘭嚇得不輕,連忙過去道:「祖母,我真沒有……婚姻大事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又怎麼可能跟雲白哥哥私相授受。我是把他當哥哥看待,這才親近了些。若是祖母不喜歡,以後我避開就是了……」

她說著眼淚就出來了,秦老夫人看著她這樣,心中又是心疼又是無奈,拿著帕子輕輕給她擦了眼淚,這才低聲道:「你明白就好,我只怕你一時糊塗,行差走錯半步,那都是會要了命的。」

「祖母疼我,我又怎麼會不知道……」

荷園之中,陳自晴幾次抬頭看向林秋禾,最終還是沒有忍住,低聲開口:「你說,是外祖母看出了什麼嗎?她,不會責備大姐姐吧?」

林秋禾放下手中的書,看著陳自晴擔憂的神色不由笑了出來。

「責備肯定是有的,不過,我想大姑娘也應該會想明白才是。」她平淡地說:「不然,最後不止是害了自己,只怕還會拖累二姑娘、三姑娘,還有你。」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6 22:15:26

第五十一章

「你是說……?」陳自晴一驚,幾乎是下意識地坐直了身體,「大姐姐不會……不會那般吧?」她雖然這麼說,語氣中卻沒有多少信心,反而更加不安起來。「若她真的……不會,花家的公子也不會如此才是。」本朝男女之間並沒有那麼多的規矩,然而女子的名聲還是很重要的。若是秦錦蘭真的與花雲白有些什麼齷齪事情的話……陳自晴越想越害怕,然而

陳自晴越想越害怕,然而林秋禾卻在此時笑著反問:「既然知道花家公子不會如此,你還有什麼好不放心的?」

陳自晴雙眼微紅,然後才低聲道:「寄人籬下,總歸是有幾分不安的。」她對著林秋禾苦笑,「有時候我真羡慕你。」

自信,勇敢,聰慧……陳自晴幾乎可以把她所能想到的稱讚的詞語都用在林秋禾的身上,然而,有些事情她分明清楚是怎麼樣的,卻也沒有勇氣像林秋禾那般作為。就如同當初陪秦氏姐妹一起受罰,又如同今日林秋禾不客氣地反諷李慕秋。若說她委曲求全是因為她是一個父母雙亡的孤女,那麼秋禾不一樣是嗎?她還有外祖母,還有三位舅舅當做靠山,而秋禾則什麼都沒有。

想到這些,陳自晴就有些氣餒。然而,再看看林秋禾平淡的樣子,又不得不承認有些事情,她真的做不到。

孫府很快就傳來了消息,確定了當月二十五這日進宮請安。林秋禾算了算日子,刻意把那日空出來順便也把這件事情告訴了張章師徒和寧卿。

張章得到消息的時候忍不住皺了皺眉頭,然而卻沒有說什麼只是揮手道:「你自己做主就好。」離開的時候才又忍不住回頭囑咐了一句,「那日我和你師兄都在宮中,若是有什麼意外,儘管讓人去找我們。」

秋禾心下感動,笑著點頭。

而寧卿在聽了這個消息之後,依然是一副慵懶的樣子,不過是又確認了一下林秋禾去的日子,就沒有再說什麼。甚至,他連林秋禾到底能不能幫上孫修儀這件事情都不怎麼在意。

不過事關後宮,林秋禾本也就沒有抱多大希望寧卿能夠幫上忙。因此對於他渾不在意的態度,也沒有任何的失望。

二十五日這天很快就到了,一早孫家就來車接了林秋禾一道入宮。這次比她上次跟著張章入宮更加繁雜,一樣是先去給陳太妃請安——陳太妃讓人傳話,不耽誤她們一家人說話就根本沒有見她們。轉而去皇后宮中,皇后倒是請她們進去吃了杯茶,然而後宮事務繁忙,一盞茶的功夫就讓宮中內侍帶著她們去了孫修儀的宮中。

孫修儀住在後宮偏西南角的昭和宮中,林秋禾一行人在內侍的帶領下很快就抵達,而孫修儀也早就準備好了茶點等著她們。

幾人一進花廳,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孫修儀就連聲道:「免禮免禮。」然後就起身握住了她母親張氏和孫梓棋的母親劉氏,「母親,嬸母。你們快坐下說話。」轉而又看向孫梓棋,道:「梓棋比我上次見的時候又長高了。」

最後,她才看向林秋禾,道:「林姑娘,又見面了。」

「孫修儀安好。」秋禾淡淡打了個招呼,被拉著一起坐下。如今昭和宮中還未有妃位的主子,孫修儀雖然居住側殿卻也算得上主子,待遇自然是不錯的。

宮中的宮女、內侍飛快送上瓜果、點心,又按照個人口味送上了茶,然後就悄無聲息地退下招呼孫家和林秋禾一行人帶入宮的丫鬟。

見花廳之中再沒有外人,孫修儀和張氏、劉氏這才默契的停下了說話,轉而一起看向林秋禾。

「這次要有勞林姑娘了。」孫修怡溫聲說,她本就相貌出色,為人又是溫婉有禮,實在讓人厭惡不起來。

林秋禾沒有客氣,由孫修儀心腹的宮女端水淨手,然後就直接上前為她把脈。

只要孫修儀不是真正的不孕不育,那麼林秋禾還是有幾分把握的。

手指輕輕落在孫修儀潔白如玉般的手腕上,林秋禾閉上雙眼認真感受著手下的脈搏跳動。這次診脈足足用了近一刻鐘,林秋禾收手,眾人還沒有來得及松一口就聽到她開口,「另外一隻手。」

孫修儀聞言一愣,遲疑了一下才伸出了另外一隻手。

對於這個小意外眾人心中雖然皆是不安,卻沒有人敢在這個時候出聲打擾林秋禾,都揪著心等待著最後的結果。

林秋禾卻不是故意做戲,想要提高身價。而是診脈本就不是她所擅長的,左右手同時診脈才更確保一些。而就算是這樣,有些該問的話也還是要問的。

這麼一番折騰,加上斟酌就花費了半個多時辰,屋中雖然放著冰盆,然而每個人都不時地拿著帕子擦拭額頭的汗水,等著林秋禾最後的宣判。

林秋禾又沉吟了片刻,才開口。

「我有八成把握能把孫修儀的身體調理好。」她抬頭看向眾人,「只是何時有孕,就不是我能保證的了。」

在場的人,除了孫梓棋外都是明白人,張氏和劉氏立刻就點頭道:「只要把身體調養好就好。阿彌陀佛,只要人好好的,就好了。」

看著張氏雙手合十的架勢,林秋禾低頭笑了下,然後才道:「那我就開一個方子孫修儀照方抓藥,每日煎服就好。」

給後宮中的人開藥方,林秋禾自然是加倍小心。同樣的藥方開出來一式兩份,林秋禾在下面署名,然後讓張氏和孫修儀也確認無誤之後簽下了名字。

孫修儀和其母張氏對於林秋禾的提議雖然有些詫異,卻都沒有異議,接過筆確認了藥方就在下面簽上了各自的名字。

「這是……」一旁的孫梓棋有些不懂,正想開口問卻被劉氏給攔住了。

林秋禾又交代了用藥的忌諱,哪些食物不能吃,哪些不宜多吃都說得清清楚楚,孫修儀留下的那個宮女不過是聽了一遍就完全無誤的重複了下來。林秋禾見狀這才放心,「這藥三個月內必然見效果,內裡調理好了,對女子容貌也是有益的,到時候孫修儀自然能夠看到成效。」

「多謝林姑娘了。」孫修怡笑著點頭,轉而又看向張氏和劉氏,「讓母親和嬸母為我擔憂了。」

一行人並未在宮中用午膳,不過出宮的時候也差不多到了午膳的時候,張氏和劉氏熱情的邀林秋禾去訂好的鼎香軒吃飯,這時候停在宮門外的一輛馬車中下來了一個妝容俏麗的女子,過來跟眾人行禮,然後才看向秋禾。

「林姑娘,王妃請您過府一敘。府上新請了一位南方來的廚子,王妃想要讓品鑒品鑒她做的飯菜是否正宗。」

來人正是攝政王妃身邊的丫鬟珍珠,林秋禾自然是認得的。聽了這話也忍不住露出笑容,轉而看向孫氏一家,「王妃盛情我不好推卻,只要改日再陪兩位伯母說話了。」

張氏和劉氏自然沒有說什麼,她們雖然不認得珍珠,卻也是認得馬車上攝政王府的標記的,因此幾人客套幾句就各自上了馬車離開。

林秋禾上了馬車,珍珠讓車夫把車停在了陰涼處,給她倒了杯涼茶才笑著道:「還要勞煩姑娘多等片刻,小王爺特意交代要等他一起回去。」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6 22:15:38

第五十二章

果然是寧卿的安排,不然王妃又是怎麼知道她今日入宮的事情的。

林秋禾笑著點頭,捧著茶杯喝茶,想著當時寧卿跟她確認入宮時間的時候,唇角閃過的笑容,不由地微微搖頭。

這寧卿,有時候還真的是妥帖到讓人無從拒絕。

她並沒有等多久,寧卿就從宮中出來。上馬車之後,珍珠利索地給他倒了涼茶,又是遞上帕子擦汗,一通忙碌直到寧卿揮手讓她吩咐馬車回府車內這才安靜了下來。

寧卿體內寒毒嚴重,是不易出汗的體質,就算如今是盛夏平日裡面林秋禾也鮮少見他額頭冒出汗水。今日一上車卻是額頭帶著汗珠,自然是有些驚訝。

寧卿擦了臉上的汗水,抬頭見林秋禾一副好奇、探究的眼神看向他,唇角忍不住就勾了起來,一雙桃花眼看過去,伸手道:「不然林大夫給我把把脈?」

林秋禾看著伸過來的手一愣,這當然不是她第一次給寧卿把脈,只是剛剛看過了孫修儀潔白如玉的手腕,這會兒再看寧卿的手腕竟然有種孫修儀那樣的美人都被他給比下去的錯覺。

她微微搖頭,沒有理會伸過來的手,反而是露出了一絲笑意,「你特意借用王妃的名頭把我留下來,可是有什麼事兒?」

寧卿也不尷尬,收回手端起涼茶喝了一口,這才緩聲道:「首先,我不是借用母親的名義,珍珠之前說的話是真的,府中確實新請了一個南邊的廚子。」他不過是建議把請林秋禾嘗鮮的日子定在了今天而已。

「其次,我不認為你真的想跟孫家人一起吃飯。」寧卿說著笑了起來,「而王妃宴請這樣的理由,不是很好嗎?」

還有一個最重要的理由他沒有說,不過林秋禾也猜測得出來。

王妃親自派人到宮門口等人,宴請林秋禾。來人傳話的語氣都透露出一股子的親昵,自然是會讓孫家人忌諱的。

寧卿之前一副不是很在意她會不會因為這件事情而深陷泥潭的樣子,然而事到臨頭,卻也安排的如此縝密。

這樣等於直接告訴孫家人,她林秋禾是攝政王妃護著的人。

想到這裡,林秋禾又看了一眼已經恢復常態的寧卿,不由懷疑他過來的時候之所以會帶著汗水,是在宮中得知她們離開的消息走得急了。

宮內不許奔跑,不能騎馬,就算寧卿是堂堂晉王也要守規矩。這麼熱的天,若是在太陽底下一路疾走的話,一般人只怕早就連衣服都濕透了。

馬車平穩的行駛,很快就到了攝政王府。車直接由側門進入,等到了二門才停下來,然後一頂軟轎接了林秋禾去王妃院子,甯卿則回去三友苑換了常服這才去王妃院子中請安。

「宮中還有事情,父親晚些時候才能回來。」寧卿坐下之後才低聲解釋,「這些年咱們對漠北那邊太過於柔和,邊境又有些不穩了。父親對漠北熟悉,被留下商討戰事。」

「又要開戰?」攝政王妃皺眉,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林秋禾,然後才又沉聲道:「若是這樣,就要做好準備。漠北酷寒,土地貧瘠,只怕糧草也是一個大問題。」

攝政王妃談起邊疆戰事時平靜的語氣讓林秋禾有些錯愕,也讓她對對方有了新的認知,反而是攝政王妃簡單的說了兩句,許是怕嚇到她就立刻改口說起了午飯的事情。

不得不說王妃對林秋禾的口味把握的很到位,午飯的功能表幾乎都是以她喜歡的菜肴為主。而趕在午飯點過來的寧羽一看到屋中的林秋禾臉色一變,然後才露出了笑容坐到她身邊。

「林姐姐好,我還說這兩日要去找林姐姐道歉呢。上次的事情慕秋回去對我說了,說是她說話直接好像犯了姐姐的忌諱,惹得姐姐不開心了。慕秋向來是心直口快的性子,若是有什麼得罪姐姐的地方還請姐姐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跟她計較才好。」

這話說得……林秋禾聽了都忍不住笑了起來,只怕連秦玉蘭都懶得玩這樣的花招吧?

她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寧羽,道:「難不成那日李姑娘所說的話跟甯姑娘你有關?」

「林姐姐怎麼會這麼想?我那日根本就不在場,怎麼會有關係?」寧羽心中一驚臉上立刻露出了委屈的神色,「我只是不想你們因為一些口角就誤會了彼此……」

林秋禾早就猜到她會如此說,因此一點都不為寧羽的表情所動,淡淡道:「你說替李姑娘道歉,我還以為那日她所說的話與你有關。既然是誤會,那甯姑娘就不必多言了。」

她不鹹不淡地態度一下子就把寧羽給架了起來,寧羽大張旗鼓、認認真真的道歉,然而她卻是一副渾然不在意的樣子,反而顯得寧羽有些刻意了。

場面頓時有些尷尬,王妃回頭看過來,趁著丫鬟布菜的時候才微微皺眉問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寧羽微微開口,正想說話就聽見身邊的林秋禾輕笑了一聲。她渾身一緊,不知道怎麼的竟然有些害怕,到嘴邊的話也變了味:「沒,就是一點小事兒。母親,怎麼這幾天都吃南方菜啊,我都吃膩了。」

「你要是不喜歡,就再讓廚房做兩道你喜歡的菜,想吃什麼讓珍珠去傳一聲就好。」

「這樣就好了,我聽說北邊可能要打仗,還是不要浪費的好。」寧羽笑著起身坐到了王妃另外一邊,避開林秋禾的眼神,拉著王妃的手道:「不過晚膳的時候我想吃一魚三吃,母親。」

王妃寵溺地虛點了下她的額頭,道:「好,我現在就讓珍珠去廚房吩咐,讓他們給我們羽兒準備好晚膳的飯菜,可好?」她說著轉頭看向林秋禾,「快來嘗嘗看,這菜味道如何?」

林秋禾但笑不語,由王妃最先動箸,之後三人就秉承食不言的規矩,等到飯菜撤下,丫鬟們送上助消化的茶水之後,她們才又坐在一起說話。

林秋禾接連兩次聽到北方要起戰事的消息,心中難免在意,下意識地就把話題往漠北的方向引。她笑著說自幼在南方長大,以京城為界,從未去過更北的地方。

「北方就真的那麼貧瘠嗎?」

按照地理氣候來說,南方很容易形成魚米之鄉的地理環境,適合人類長久居住,可是北方……林秋禾可是清楚的記得,前世國家的北方某三省可是被稱為天下糧倉的。

攝政王妃聞言點頭,歎息道:「早年我曾經去過北方,一路到漠北,真的是越走越貧瘠,人員也越稀少。而漠北因為是邊境所在,人雖然多些,除卻駐軍和屯田之外,百姓也不多。」她說起當初的經歷,也是十分感慨,而林秋禾心中則暗暗吃驚。按照攝政王妃的說法,她一路去漠北的那年正是邊境不穩的初期……

「當時王妃是跟著王爺一起出行的?」她好奇地問,「那個時候,邊境已經不安穩了吧?」

「邊境何時安穩過?不過是一些小的戰役就根本沒有昭告天下而已。」王妃淡淡的語氣中帶著嘲諷,「當時每年折損在邊境的士兵總有數百人,百姓就更是看天過日子,哪怕有些收成說不得就遇上了那些遊牧的搶到,不僅一年的勞動被搶個乾淨,說不得還會陪上性命。」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6 22:15:50

第五十三章

林秋禾聽到她這般說,心中一緊,只覺得王妃似乎對先皇也就是承貞皇帝很是不滿。

「朝廷示弱於那些蠻人、野人,真的是丟進了景皇帝的臉面。」果然最後,攝政王妃恨恨地幾句話更是連掩飾都忘記了。一旁的寧羽聽得早就縮起了脖子,不敢搭話。林秋禾反而更認真地聽著,這種近代歷史可不是能輕易從書本上找到的,而想要瞭解目前的大局勢這些又是必不可少的。

她一直以為自己穿越到的是繁榮和平的年代,若不是今天聽到寧卿提起,她還真不知道如今國家邊境即將開戰的消息。攝政王妃突然爆發的情緒讓林秋禾得到了不少早些年邊境戰爭的消息,而面對那話語中隊承貞皇帝的怨念,她則聯想到了王妃失散的女兒。

至於王妃沒有回答她的那個問題,她自己也早已經忘記了。

寧卿早在用了午膳之後就又匆忙出門,王妃拉著她和寧羽說了會兒話就讓身邊的綠翡帶著她去收拾好的院子中午休。「今日恰好是你給阿卿治療的日子,不如就留在府中休息等下午阿卿回來,也免得你再多奔波一趟。」

她在王府暫時歇息的院子叫做芊墨園,園子離王妃的馨和園也不遠。院子一進去就是一個大約半米深的水塘,裡面水清澈見底,底部全是用青瓷磚鋪就,每隔兩塊請瓷磚就會空出一些地方種上荷園,微風吹過水面,荷花連著水波蕩漾看起來別有一番滋味。

光是這麼一個池塘就讓林秋禾心中暗暗咂舌,而池塘邊上的兩條青石小路邊則都種著垂柳,給炎炎夏日平添了一份涼意。繞過右側小路走進回廊,林秋禾一路看過去,只覺得著園子中處處都是迷人的景致,可見建造的時候其用心的程度。

她心中隱隱懷疑,這園子只怕是攝政王妃給她失散多年的女兒特意建造的。如今,她在身份未明的時候就這樣被安排在這裡休息,實在是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這些日子王妃對她究竟多好,那種熱情又害怕嚇到她的小心翼翼林秋禾不是沒有感覺到。或者,正是因為旁觀者清的緣故,她反而更能夠從王妃的一舉一動中感受到她對她的那種發自內心的疼愛和內疚。

對於這樣濃郁的感情傾注,她實在有些接受無能。綠翡帶著她進屋,吩咐園中的丫鬟收拾好臥室,擺放冰盆,點燃熏香,然後才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只留下青黛在一旁伺候。

然而累了大半天的林秋禾躺在高床軟枕之上,卻是翻來覆去都睡不著。

守在一側的青黛見她眉頭緊咒,連忙過去問道:「姑娘,可是哪裡不舒服?」她睜開雙眼看著青黛,直看得對方忍不住底下頭,這才道:「我在想,若是最終的結果證明我並不是王妃失散多年的女兒,那又該如何是好?」

青黛一愣,然後才失笑搖頭安撫林秋禾。那日林秋禾和寧卿攤牌之後,她就知道了真相,卻選擇繼續在林秋禾身邊伺候。如今聽到林秋禾的擔憂,她才低聲勸解道:「姑娘何必想這麼多,王妃也是知道如今一切尚未定下結論,對姑娘這般好一是因為姑娘跟王妃失散的女兒相似,二則是因為王妃喜歡您。我想,就算最後的結果不盡如人意,王妃只怕也會一如既往的對姑娘好的。」

雖然不認同青黛的說法,然而仔細想一想,她也已經欠下攝政王府不少的人情了,也不差這一點。若是能夠當一個代替品讓攝政王妃開心些,也只當是報答這一家對她的幫助和維護了。

這麼想著重新躺在床上,林秋禾果然放鬆不少。然而另外一件事情卻又浮上心頭。

漠北戰事。

如今京中一切看似繁華,可是一旦起了戰事,就只怕這一切都會如同幻影一般立時消散得無影無蹤。十年前,連攝政王的女兒都會在戰事之中於京城失散不見了蹤影,十年之後,再起戰事只怕誰也說不準究竟會是怎麼樣的情形。

這樣翻來覆去,睡得不安穩的林秋禾甚至做了個噩夢,夢到自己是一個幼童,而京城之中火光四射,到處都是逃竄的人群。一個人慌亂之中甚至一腳踢開了路邊的她,然後又有人過來搶走了她身上的金鎖玉佩……

「呼——!」她從夢中驚醒,抬頭看著頭頂繡著青翠藤蔓的床幔這才松了一口氣。原來只是噩夢而已……

「姑娘,怎麼了?」床幔被掀開,青黛緊張的臉出現在林秋禾的視線中。見秋禾想要起身,她連忙過去扶著,等她坐好又拿出帕子細細地擦拭了她額頭的汗水,這才起身把垂下的床幔掛在兩側,起身端了涼茶過來。

林秋禾慢慢喝了半杯茶,這才回過神來。笑著把茶杯遞給青黛,她這才道:「剛剛做了個噩夢,被嚇醒了。」

青黛連忙又續了茶進去,放在一旁,然後低聲道:「可要請大夫過來看看?」

「我自己就是大夫。」林秋禾失笑,翻身下床道:「不過是個噩夢,略微醒醒神也就好了。難不成我還會把夢中的東西當成真的不成?」

說道這裡,她動作一頓,蹲著幫她穿鞋的青黛立刻反應過來,抬頭看過去,「姑娘?」

林秋禾下意識搖頭,低聲說:「沒事。」

那夢境,確實很是真實。剛剛那一瞬間,她幾乎要以為這就是原主本身的記憶了。只是,她在這具身體中醒來已久,從來沒有回想到原主的任何記憶,哪怕是做夢都沒有。今天怎麼會夢到這些?

她微微搖頭,端著一旁的茶杯放在唇邊擋住了若有所思的神色。應該是今日聽了邊境即將起戰事,又對王妃對她的好有些內疚,這才會有所夢的吧?

想到這裡,林秋禾又放下杯子,囑咐青黛:「我做噩夢的事情別說出去,免得讓王妃擔憂。她一片盛情留我在園中休息,若是知道我做了噩夢,定然會擔心的。」

青黛點頭應下,又吩咐園中的小丫鬟準備了溫水,伺候林秋禾洗漱之後才低聲道:「晉王還未回來,姑娘若是無事,我讓人取些書給姑娘看?」

書很快就被取來,按照林秋禾的要求都是歷史、地理類的書籍。雖然近代史缺乏,不過對照前朝舊事也是能夠看出蛛絲馬跡的。加上一旁的地圖對比,林秋禾還是得到了不少有用的東西。

這麼消磨時間,轉眼就是一個下午過去,等到夕陽西下的時候,她才抬頭揉了揉有些酸困的脖子。青黛在一旁送上茶,然後站到她背後接手了揉按的工作。

「晉王還沒有回來,之前攝政王妃讓人過來看望姑娘,見姑娘在看書就沒有打擾。」青黛把之前的事情交代清楚,手下用力恰到好處,不一會兒林秋禾就覺得脖子舒服了許多,示意她停下又起身活動了下這才道:「再等下去只怕都要到晚膳的點兒了,既然晉王公務繁忙,我們還是先跟王妃辭行,明日再來吧。」

說話間外面就傳來刻意放重的腳步聲,青黛過去開門就見王妃身邊的珍珠進來。珍珠對著林秋禾行了禮,才道:「王妃說勞煩姑娘等了一下午,實在過意不去,想要留姑娘在府上用晚上。還請姑娘放心,此事自然會有人去秦府知會,不會讓其他人擔心的。」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6 22:16:04

第五十四章

攝政王妃做事面面俱到,林秋禾面對她的示好本就有些內疚,因此不忍拒絕只好應下。

珍珠聽聞她同意,臉上的笑容就更明顯了些,看了一眼一側攤開的書,又道:「王妃還交代,若是林姑娘喜歡這些書,隨時都可以來府上看書。」

沒說把書送給林秋禾,卻也准許她隨時來看書。這樣的話,林秋禾自然就會多多在府上出現,想來王妃也是會很高興的。珍珠想到這點,就更是開心。而林秋禾一愣,直覺的認為這不像是王妃會做出的決定。

依照這些天王妃對她的好,若是知道她喜歡這些書,只怕是恨不得全部打包了給她送到秦府才對,又怎麼會如此吊她的胃口。

不過珍珠話裡背後的含義她也領會得到,因此並沒有揭穿什麼,只是笑著道了謝。

珍珠立等在旁,青黛幫著林秋禾重新整理了頭髮和衣衫,一行人這才去了王妃所在的馨和園。還未進屋,林秋禾就聽到了裡面傳來的說話聲,珍珠見狀連忙加快腳步示意守門的丫鬟通傳,然後才在門側先開簾子請林秋禾進去。

秋禾進屋,就見攝政王和甯卿父子皆在,剛剛說話的人正是他們。至於王妃此時只是坐在一旁,神色間有些擔憂。見著林秋禾進去,她才露出了笑容,道:「秋禾快來這邊坐,不用如此多禮。」

林秋禾對幾人行禮,這才依言過去坐在了攝政王妃身邊。這是她才發現,不止是寧卿,就連甯征和甯陽也都在。不過剛剛兩個人站在角落,她進來的時候並沒有注意到。

「如今萬壽節將至,只怕到時候你也要入宮。」攝政王對著林秋禾點了下頭,就看向愛妻,「若是不想去的話,就託病好了。」

「我已經有幾年沒有參加宮宴了,前兩年不在京中還好說,如今既然留在京中若是再不出現,只怕又要被有心人抓住機會生事了。」王妃搖頭,「無妨,不過是宮宴罷了,王爺不用擔心。」

甯卿趁著攝政王夫婦說話的時候,狀似隨意地看了過去,目光落在林秋禾身上,見她看過來就微微一笑然後點頭示意。

林秋禾微微頷首,當著攝政王夫婦的面不好多說什麼,不一會兒得到攝政王父子回來消息的寧羽就也出現在屋中,她一見林秋禾坐在王妃身邊就連禮都不行直接過去湊到了攝政王身邊。

「父親,你忙了一天可累了?我讓人給你準備了消暑的甜湯,過會兒就會送過來。」她說著抬頭看過去,「母親,二弟和三弟都有。」

最後,寧羽的目光才看向林秋禾,「秋禾姐姐還在,那過會兒一起吃甜湯啊。」

「多謝甯姑娘招待。」林秋禾對她這種時不時跟攝政王夫婦撒嬌,向她示威、炫耀的舉動已經免疫,因此回應也是淡淡的。

寧羽見狀心中略微失望,不過轉而就又露出了笑容看向寧卿,道:「大哥,過兩日是慕秋生辰,她邀請我們去京外莊子中慶生呢。」

「這幾日公務繁忙,到時候我讓人護送你過去好了。」寧卿臉上帶著笑容,語氣卻有些淡,「你在京中多交些朋友是對的,不過也要有所選擇。」

寧羽一愣,總覺得寧卿的話意有所指,一時間有些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反而是林秋禾,立刻就明白過來。只怕那日在孫府中的事情,寧卿是已經知道了,如今又聽到甯羽提起李慕秋,這才說了之前的話。

攝政王夫婦沒有注意到這些細節,還在商量萬壽節的事情。林秋禾在旁聽著並不插話,反而是寧羽不時地說上一兩句,盡顯她在皇宮之中受寵的事情。

對於這種小女孩的把戲,林秋禾並不在意,她現在所想的是為什麼邊境不穩,今上卻還要大肆舉辦萬壽節。而攝政王和王妃也都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似乎並不覺得這事兒有什麼不對。

晚膳林秋禾和攝政王一家人都是在馨和園中用的,等到用完了晚膳,寧卿就起身道:「今日還是要勞煩林姑娘了。晚些時候,我自當親自送林姑娘回秦府,免得秦府上下擔憂。」

林秋禾聞言就跟著起身,與攝政王夫婦辭別,這才和寧卿一起去了三友苑。

「我看之前,你目露思索,是有什麼不明白?」甯卿換了一身寬鬆的便服出來,看著正在調藥膏的林秋禾坐下,由流蘇幫他挽起褲腿和袖子。

林秋禾動作頓了一下,然後把藥膏調好,這才轉頭看向寧卿。

「皇上今年準備大辦萬壽節,是否跟邊境的情況有關?」

甯卿怎麼也沒有想到林秋禾關心的竟然是這件事情,在他看來林秋禾縱然是聰慧過人,但是畢竟所處環境接觸到的東西有限,怎麼可能會想到這些事情。就如同和她年紀一般大得寧羽,縱然是在攝政王夫婦身邊長大,從小就接受政治方面的薰陶,也知道些邊境的情況,然而談起萬壽節所想的也不過是那些婦人間的交際而已。

「你怎麼會這麼想?」甯卿沒有立時回答,反而是反問了一句。林秋禾把調好的藥膏拿過去,攤在手心用力揉搓,等到覺得手心開始發熱雙手這才飛快地捂在寧卿的膝蓋上。

林秋禾雙手按在寧卿的膝蓋上,這才抬頭看過去,「攝政王在宮中一天,你下午又回宮中忙碌,總不至於真的是為了皇上的萬壽節吧。或者說,若真的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萬壽節,就算辦得再奢靡,只怕也不用攝政王親自在宮中商討。」

甯卿聞言若有所思,林秋禾也不催促,只是按照平日的步驟給他揉按穴位。讓藥膏的藥性隨之深入肌理,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我聽流蘇說,你今日午後特意要了歷史和地理類的書籍來看?」寧卿緩緩開口,目光落在林秋禾身上的時候不由自主的帶上了一絲柔和。「怎麼突然想起看這些書?」

「中午的時候你提起邊境不安穩,我就想多瞭解些。」林秋禾隨意答道,抬眼看了一眼寧卿,繼而問道:「只可惜承貞皇帝在時的戰事還沒有載入史冊,地圖也大多是遊記中隨手繪製的,能從上面看出來的東西並不多。」

「你能看得懂地圖?」寧卿意外,微微坐直了身體對著一旁的流蘇擺手,「把我書房,丙字型大小書架二層的地圖取過來。」

流蘇應聲出去,寧卿這才又看向林秋禾,道:「我這裡倒是有幾分軍用的詳細地圖,你若是有興趣,可以看看。」

林秋禾看得出來,寧卿並沒有報多大的希望她真的能夠看懂軍用地圖,不過是覺得好奇,才讓流蘇拿出來讓她看著玩得。

不過對於這個機會林秋禾卻不願意放過,見寧卿似乎並沒有對她隱瞞邊境和戰事的意思,就又開口問道:「之前聽王妃提過幾句,似乎今上登基前後,漠北那邊接連發生戰事。而之後這些年來,邊境還算是平靜?」

「不過是相對平靜罷了。」寧卿搖頭,「承貞皇帝的教訓盡在眼前,今上登基時雖然也不過十四歲左右,卻也是明白這個道理,這些年來一直在加強漠北等邊境的防禦建設。」

然而,短短不到十年的時間,就算是建設又有多大的進展。境外那些遊牧的蠻人卻是在儘快得繁衍發展,當年未參加戰爭的孩童如今正是青壯年,且新一代的孩子也都到了八九歲的年齡,在蠻人看來已經可以獨立狩獵照顧自己了。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6 22:16:16

第五十五章

境外能夠讓人類生存的資源更是貧乏,隨著蠻人的人口基數增長,他們的生存空間必然會越來越狹窄,而為了發展和生存下去,入侵當朝邊境,掠奪資源,甚至是土地就勢在必行。

這是民族發展中不好避免的矛盾和衝突。

林秋禾在寧卿簡單地訴說中聯繫前世的知識得出了這些結論,而萬壽節則是一個展現當朝繁榮和強大的機會,畢竟本朝的邊境可不止漠北那邊的蠻人。還有西北邊的盛國,東南邊的夏朝,蠻人雖然不好對付,但是更讓寧紹軒和攝政王擔憂的則是:一旦跟蠻人開戰,邊境其餘諸國,會不會以實力強大的盛國和夏朝為首,落井下山。

若是多戰場開戰拉長戰線,自然是會拖垮本朝的軍隊,甚至是這些年來好不容易積攢下來的一些底子都會賠進去。

「萬壽節在十月份,若是能夠借此機會穩住諸國,那麼邊境就會多出一段休整準備的時間。」說起國事,寧卿微微皺眉,「只是朝中的主戰派卻不是那麼容易說服的。」

林秋禾沒有隨意發表她的看法,只是等到把藥膏塗抹揉按之後,拿出銀針一一下針,然後才淨手坐在一旁喝茶。

流蘇拿來的地圖早就放在一旁,林秋禾喝了杯涼茶,覺得渾身的熱意散去,這才起身走到一旁桌子前打開地圖仔細看了起來。

她的舉動在看書的寧卿全部都注意到,見林秋禾在認真的看地圖他也就放下了手中的書,示意流蘇再添一盞燈到桌前。

光線的變化引起了林秋禾的主意,她轉身朝著寧卿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才道:「這是漠北的地形圖?」

寧卿點頭,「這是十年前的地圖,而今邊境線已經有了些許差異。」他這邊根本就看不到桌子上的地圖,然而卻是一點都沒有遲疑地點出了國境的差異,可見對漠北邊境的熟悉。

林秋禾看著手中的地圖,片刻之後才無奈地合上放在一邊。

戰爭的事情,她就算再擔憂也是無能為力。從地圖的變化上來看,十年前的戰爭讓本朝丟失了部分領土,整個防線都退守了將近二十裡。她不知道這是當年權利更迭造成的局面,還是因為國力、兵力不足導致的後果。

現如今十年過去,這些資料就更不是她能夠接觸到的了。

反而是寧卿看出了她的心思,示意流蘇把地圖收起,然後才道:「當年退居二十裡是父親下的命令。為的就是更加臨近挨著東河源頭的那座山,而且那二十裡,除了駐軍之外完全沒有百姓,更無良田,不值得用將士性命去填。」

林秋禾回憶起地圖上的標注,心中大致明白了攝政王當年的想法。那座山附近易守難攻,相信當初打退了蠻人就是借用的地勢之力。

這一天似乎過得格外漫長,上午的時候還在為後宮一個妃嬪總也不懷孕擔憂,下午的時候就是國家大事,等到晚上聽了寧卿說的那些話,林秋禾只覺得腦袋都是暈乎乎的。

她並沒有太多的戰爭素養,之所以能夠把局勢判斷到相對正確的地步,讓寧卿越說越驚訝主要還是因為前世的時候對歷史方面感興趣,把實際情況聯繫到歷史長河中的那些例子中,總是能夠得出一些在旁人看來很有預見性的推論。

收針之後,林秋禾整理好藥箱和銀針,而寧卿也換了另外一套衣服。馬車是早就準備好得,他依言親自送她回秦府。在拜會了秦老夫人之後順便就去前院跟秦老爺進行了長談。

這些林秋禾都不知道,經過一天的忙碌,她早已經身心俱疲。沐浴的時候就靠在浴桶邊緣睡著了。若不是紅線細心,見她許久沒有叫人進去伺候,屋中也沒有動靜就連忙進去查看,只怕她就要著涼病倒了。

饒是這樣,第二天起身的時候林秋禾也有些昏昏沉沉的感覺,去給秦老夫人請的時候讓綠袖去廚房熬了姜湯,回來之後喝了一碗冒出了些汗,她這才覺得舒服了些。不過她向來細心,對自己的身體狀況也十分在意,雖然好了些,卻也吩咐下去把平日喝的涼茶也都換成了藥茶,連著喝了兩三天。

隨著進入三伏天,天氣越來越熱,每日裡就是在屋中不怎麼動,也會冒出一身細細的汗水,黏膩的難受。

張章那邊的課程並沒有因此停下來,不過齊林貼心的把接林秋禾的時間提早了些,趁著天光還未大亮的時候就去接她,一路上也會涼爽不少。而晚間,必然是要等到日落之後再送她回去。

而攝政王府那邊就更是體貼,寧卿因為身體原因夏日都鮮少使用冰盆之類的東西,加上林秋禾三不五時的提醒,他就另外安排了人去接送她,馬車中擺放的冰盆讓人一上車就覺得涼爽到舒心。至於給寧卿推拿揉按的工作,在流蘇觀察和學習了一段時間之後早就由她接手,現在林秋禾每隔一日去王府更多的是陪著王妃說說話,然後就是每隔五天給寧卿下針試著用家傳的辦法幫他祛除體內的毒素。

這日在張府的課業結束,用過晚膳之後齊林笑著說:「今日是中元節,沒有宵禁。過會兒我帶師妹去遊街可好?」

中元節?

林秋禾一愣,這才意識到不知不覺竟然都已經到了這個時候。這些日子過得太過於平淡,她竟然都沒有感覺到時間的流逝。

「中元節,京城可有什麼好玩的?」她轉頭看向提議的齊林,「若是好玩,我還想回去叫上晴兒散散心。」

齊林還沒來得及答話,外面的青黛就進來道:「剛剛秋歸送來消息,說是陳姑娘和秦府的姑娘一起上街遊玩,約了姑娘在青石街末端的觀星樓碰面,姑娘可要過去?」

林秋禾點了下頭,道:「讓秋歸回話,說我和師兄一會兒就過去。」

齊林笑了下,「既然你有人陪著,我直接送你過去就好,到時候你跟著秦府的馬車一起回去也方便。我一個男子跟著一群女孩遊玩,不是太好。」

青黛看過去,見林秋禾點頭,這才退了出去傳話。

師兄妹兩人跟張章告別,不一會兒就到了幾女在觀星樓訂下的房間碰頭。齊林完成任務跟眾女打了個招呼就轉身離開,秦錦蘭幾人見過他幾次也不好奇,見林秋禾到了就商量著如何遊玩。來的路上林秋禾就發覺今夜京城之中格外熱鬧,到處都是人聲鼎沸,比之白天還要再熱鬧三分。

孫梓棋也跟秦氏姐妹一起,這會兒見她們一時半會定不下去哪裡玩,就過去坐在了林秋禾身邊,笑著跟陳自晴打了個招呼,才低聲道:「我堂姐說身體上的一些小毛病全都好了,讓我跟你道謝呢。」

她昨日才入宮見過孫修儀,今日見著林秋禾自然是立刻轉達了孫修儀的謝意,「她說宮中的東西都是有印記的,怕貿然送給你會給你添麻煩,特意讓我伯母在多寶閣中給你訂制了一套紅寶石頭面,那紅寶石雖然是貢品,不過打磨之後別人也不會認出來。」

「這也太貴重了吧?」林秋禾微微皺眉,然而孫梓棋又刻意壓低了聲音,拉著她手道:「一點都不貴重,堂姐說了,這是她實心實意的謝禮,請你務必要收下呢。」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6 22:16:28

第五十六章

林秋禾聞言目光一轉,大約已經明白過來,因此就不再推辭。而這時候秦氏三姐妹也商量好了遊玩次序,從青石路這邊出發一路向著東城門那邊的護城河玩去,聽說晚些的時候護城河那邊還有煙火和放河燈,等看完煙火她們也就可以回去了。

這是一年中難得女子可以大大方方出門遊玩的日子之一,幾女都沒有乘坐馬車,而是帶上了兜帽或者面紗直接出去,林秋禾事先不知道,不過陳自晴早就為她準備好了,這會兒幾女帶著丫鬟一湧而出,雖然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卻也沒有造成什麼混亂。

街道兩邊到處都是小攤販,買一些有趣的小東西,不過大部分都是在賣燈籠。眾女見慣了家中製作精美的燈籠,這些自然不放在眼中,然而一些精巧可愛的也會多看兩眼。

攤販都是人精一樣的敏銳,哪個燈籠被多看了兩眼就立刻取下來對她們兜售,反正價格也不貴,幾女不一會兒就一人拎著一個燈籠沿著街道左右看熱鬧。

林秋禾自在這個世界醒過來之後還是第一次這般悠閒地逛街,雖然風景人情都不一樣,然而這燈火通明的街道,還有人來人往的熱鬧,都讓她想起了那些似乎已經被遺忘很久的記憶。

她想念那個時代,想念她的朋友,想念她的家人,她想回家。哪怕只有一天、一個小時也好,她想告訴他們,她在這裡過的很好。

「秋禾,你不開心?」細心的陳自晴注意到了林秋禾臉上一閃而過的落寞,她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眾女,輕輕握住了林秋禾的手,「有什麼事兒?你放心,我會幫你的。」

「沒什麼。」林秋禾微微搖頭,抿唇笑了起來,「只是好像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

「以前?」陳自晴一愣,神色也跟著悵然起來。不過緊接著她就露出了笑容,用力握了一下林秋禾的手,「沒關係,我們的家人在天上看著我們呢,只要我們活得好好的,他們就會放心了。」

林秋禾有些哭笑不得,不過也感動于陳自晴的開解。她笑著點頭,指著一旁裝在小木籠子中的兔子說,「快看,好可愛。」

陳自晴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就連前面的秦氏姐妹都圍了過去。籠子中白白嫩呢的小兔子對少女果然很好殺傷力,就連秦錦蘭都沒有忍住,在秦舒蘭和秦玉蘭的催促下買了六對小兔子每人一對,由丫鬟在身後提著。

幾女一路邊走邊玩,甚至圍著看了一個從外地來京城的雜耍團表演,而等到她們一路到達護城河的時候,那邊已經是人頭湧動,遠遠看去星星點點全部都是燈籠和河燈。而護城河的邊上,還有臨時搭建的戲臺在表演,不時會傳出幾聲叫好聲。

林秋禾和陳自晴跟在後面,小心地避開來來去去的人群,這種地方還是太過於混亂,其他幾女因為興奮和好奇忘記了安全,她卻不會。回頭看了一眼跟在後面的丫鬟,她吩咐道:「都跟在你們姑娘身邊,千萬不要走散了。若是走散了,我們就在那邊橋頭碰面,不要驚慌。」

幾個丫鬟這才松了一口氣連忙分開照顧各自的主子。林秋禾和陳自晴身邊則跟著青黛和秋歸、秋楓三人。

護城河邊人越來越多,林秋禾雖然努力注意前後,然而一波人湧過來之後,還是跟其他人走散了。

「這怎麼辦?」陳自晴有些懊惱,「早知道就應該叫住她們的。」

「沒關係,她們有四個人,身邊還有丫鬟跟著,不用擔心。」林秋禾微微搖頭,那幾個人明顯是玩得太開心了,只怕根本就沒有注意到人太多她們被擠得落在了後面。只希望她們四個不要走散才好,不然的話就真的是讓人頭疼了。

陳自晴聽了她的話一想確實如此,也就放下心來,左右看了看道:「我們去買些河燈,去護城河邊放河燈吧?」

中元節放河燈一般都是紀念家人的,也有一種說法是中元節的河燈會順著河流進入忘川河,把消息傳給過世的家人。陳自晴這般說自然不是圖好玩,只怕是剛剛她的情緒傳染給了陳自晴,讓她想起了過世的父母。

林秋禾點頭,拉著陳自晴挑選了幾個漂亮的河燈,這才順著人流去了護城河邊上,把裡面的蠟燭點上,然後小心翼翼地平放到水面。

河燈順著水流匯到一起,朝著下游飄去,林秋禾直起身子順著河燈看去,直到再也分不清哪個是她放得,這才收回目光。不經意間,她的目光從護城河對岸掃過,卻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寧卿!

不過他不是一個人,寧卿的身邊如今還站著一個帶著面紗的女子。因為燈光不足,林秋禾並沒有認出那是誰,不過看那兩人不時交談的樣子,似乎很是親密。

而對岸的寧卿此時似乎也察覺了林秋禾的目光,抬頭看過去見是林秋禾就露出了一絲笑容。

他身邊的女子察覺了異樣,順著看過去,笑著開口道:「遇見認識的人了?」

「嗯。」寧卿點頭,回頭看了一眼帶著面紗的女子道,「你家馬車應當快到了,我送你回去。」

「我還想再看看護城河邊的景致呢,王爺一同可好?」女子卻是拒絕了寧卿的提議,半透明的面紗之下漂亮的容顏露出笑容,「上次舍妹生辰,特意邀請了王爺,結果王爺卻是不肯賞臉,害的舍妹傷心許久……」

「李大人應當知道,如今朝中事物繁忙。」寧卿回頭再去看卻不見了林秋禾的身影,他眉頭一皺,聲音也跟著沉了下來,「我還有事,讓黑棋送你回去。」

「王爺!」女子微微提高了聲音,「王爺難道真不明白今日你我‘巧遇’的意思,這可不止是家父的意思,只怕攝政王那邊也有這個意向吧?王爺若是就此離開,該如何跟攝政王交代呢?」

寧卿回身,看了一眼對方面紗外面目露挑釁的雙眼,唇角雖然帶著一絲笑意,然而語氣卻隱隱發寒。

「我想,李姑娘應當知道回去之後該如何對李大人交代吧?」他說著唇角再無一絲笑意,一雙眼中的寒意讓女子下意識避開其鋒芒,再抬頭的時候就已經不見了寧卿的身影。

甯卿的貼身侍衛黑棋這時候才面無表情地道:「李姑娘,這邊請。」

女子懊惱地跺了跺腳,道:「走。回去記得告訴你們王爺,他欠我一次!」

林秋禾並不知道護城河對面的事情,這會兒她和陳自晴正看著焦急的秦玉蘭哭泣,連聲問她究竟怎麼了。偏偏秦玉蘭似乎被嚇到了,哭得泣不成聲,說話斷斷續續半響都沒有說清楚,只是扯著林秋禾和陳自晴的手說,可算找到你們了……

「三姑娘,」林秋禾忍了忍,拿出最大的耐心,「先別哭。擦擦臉,這邊都是人,臉上哭花了被人看到就不好了。」她說著遞過去一個帕子,秦玉蘭聞言連忙拿著帕子小心翼翼地擦拭眼淚,片刻之後就止住了她。

「究竟是出了什麼事情?為什麼大姐姐二妹妹和孫姑娘沒有跟你一起?」陳自晴這才連忙問她,秦玉蘭聞言雙眼一紅,就又要落淚,然而林秋禾連忙看了看左右,她下意識地就忍住了淚水。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6 22:16:43

第五十七章

「她們說要去賞河燈,結果河燈的時候無意中撞倒了一個孕婦……」秦玉蘭顫抖著聲音說,「大姐姐她們被人攔住,讓我過來找林姑娘過去幫忙,還讓我身邊的丫鬟去請大夫了。」

「你!」就連好脾氣的陳自晴也忍不住生氣,「你怎麼不早說!快帶路過去!」

秦玉蘭唇角一撇,然而林秋禾也顧不上跟她客氣,抓著她手臂道:「快帶我們過去,若是出了人命到時候受損的可就不止是她們,而是秦、孫兩家了!」

見她還有些不情願,林秋禾加重了語氣,「萬一這事兒傳揚出去,只怕秦家的三位元爺都會被人彈劾的。我聽聞秦二爺所在的衙門最近有了個空缺,若是二爺被彈劾了只怕這個位置就會便宜其他人了。」

秦玉蘭這才把到嘴邊的話給咽了回去,急忙道:「你們跟我過來。」她帶路穿過熱鬧的人群,不一會兒就到了僻靜的地方,而這時候林秋禾也聽到了從那輛停在路面的馬車上傳來的呻、吟聲。她連忙加快腳步,還沒有上前就被人給攔了下來。

「你是誰?」攔下她的是一個中年男子,一副管家模樣的打扮,林秋禾身後的秦玉蘭連忙冒出頭道:「這就是我們說的大夫,快讓她進去!」被林秋禾點醒事關她父親,秦玉蘭也不敢在矯情或者是耽擱,而那中年管家聞言卻沒有放行,反而懷疑地看著林秋禾。「你們不是開玩笑吧,這麼小的一個姑娘,怎麼可能會是大夫,有行醫資格嗎?」

「青黛。」林秋禾叫了一聲,身後背著藥箱的青黛連忙過來拿出了裡面林秋禾的行醫資格的官文。中年管家意外地看了一眼林秋禾,接過文書認認真真看了一遍這才換回去,「之前是我失禮了,還請姑娘出手救下我們大奶奶。」

他說著讓開了地方,同時示意身後的家丁也都讓開。林秋禾帶著青黛進去,而陳自晴和秦玉蘭則被攔了下來。

「你們的同伴在那邊,我派人帶你們過去。」管家沉聲吩咐,林秋禾聽到這話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見引路的是個丫鬟這才放下心來。她這邊被帶到了馬車邊上,門口的守著的丫鬟早就聽到了前面的對話,這會兒連忙開門低聲說:「少爺,少奶奶,大夫來了。」

林秋禾站過去,這才看到了裡面的情形,這輛馬車不小,裡面已經鋪了柔軟的錦被。一名少婦躺在上面旁邊則跪著一個年輕的男子照顧她。

她看過去的同時,年輕男子也轉頭看過來了。見是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先是一愣,然後立刻挪開位置,「大夫請上車。」

沒有遭到懷疑和質問,看起來這個年輕男子很是相信外面守著的管家。林秋禾抬腳上了馬車,學著男子的樣子跪坐在了少婦的一側抓起她的手腕把脈。

片刻之後,林秋禾放下少婦的手,轉頭看向車外守著的青黛。「紅色瓶子中的藥丸拿出來一粒給她拿水吞服。把針囊遞給我。」

青黛反應迅速,先是遞了針囊,然後拿出瓷瓶到處了藥丸遞給了年輕男子。男子接過藥丸遲疑了一下,看向打開針囊的林秋禾問道:「這是什麼藥?」

「安胎藥,快給她服下。」林秋禾抬頭看了一眼,想了想又多說了一句,「這是張章御醫開出來的安胎藥。」

張章在京城乃至京城周邊都很是有些神醫的名氣,年輕男子聞言一愣,然後才試探著道:「林姑娘,內子如何了?」

「胎兒能保住。」林秋禾話語簡短,全部精力都在少婦身上,甚至沒有注意到年輕男子對她的稱呼。然而也就是這種自然而然的反應,讓男子放下心來,起身到了一杯溫水把小心翼翼地把藥丸喂給了少婦吞下。

少婦並沒有昏迷,因此配合著男子的動作很順利就把藥丸吞下。而林秋禾此時已經解開了她的外衫,手指隔著內衫尋找穴位下針保胎。她動作飛快,一手確認穴位一手下針配合得比當初救治秦大奶奶的時候更是嫺熟了幾分。

二十多根銀針飛快落下,林秋禾又抓著少婦的手腕把脈,這才松了一口氣。

「情況已經暫時穩定,孕婦原先體質就好,腹中胎兒康健,加上這次救治及時並沒有大礙。」她說著想要拿出帕子擦汗卻摸了個空。這才想起來之前的帕子已經遞給秦玉蘭擦累了。馬車外面青黛反應迅速,連忙拿了隨身的帕子遞過去。林秋禾拿著帕子細細擦了額頭上的汗,正想詢問孕婦的感覺外面卻又一次熱鬧了起來。

她微微調整了下少婦身上的銀針,對著男子點頭示意,然後下車去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而她扶著青黛的手下車剛一抬頭,就看到一個一襲皂色衣衫的男子站在人群的後面正安靜地看著她,甚至在看到她看過去的時候露出了一絲笑容。

寧卿?

林秋禾微微皺眉,他不是在陪著那個面紗女子嗎?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邊?

她這麼想著卻也沒有停下反而是走了過去,對和中年管家爭吵的丫鬟皺起了眉頭。而那丫鬟看到林秋禾,實在是又驚又喜,立刻大聲道:「林姑娘,我們姑娘剛剛去找你了。」

林秋禾點頭,過去道:「目前馬車中的那位婦人已經沒有危險,我能先去看看我的朋友嗎?」

中年管家一愣,而這時候馬車中的男子開口放行。他這才讓之前領路的丫鬟帶著林秋禾她們跟其餘五女匯合,寧卿這才走了過來。看到林秋禾微微皺起的眉頭,他明顯誤會了,但是這時候也沒有顧上解釋什麼,反而開口問道:「我剛剛看到她慌不擇路,到處抓著人問見過她們家小姐沒有,就讓人問了下情況跟著過來了。」

他口中的她自然是指秦玉蘭身邊的丫鬟。林秋禾聞言微微放慢腳步,轉頭又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寧卿。

連秦玉蘭身邊的丫鬟都認得?

這個眼神又被寧卿誤會,他有些不自在地微微蹙眉,停頓了片刻才道:「需要我幫忙嗎?」

林秋禾還在想著甯卿連秦玉蘭身邊的丫鬟都認得的事情,不說別的,最起碼她在秦府這麼久,就叫不出這個丫鬟的名字。寧卿卻能夠在茫茫人海中找出她來,這實在是有些匪夷所思了。因此聽到對方的話,她只是下意識地搖頭:「不用了,情況已經穩住。對了,你之前不是是跟朋友一起出來遊玩的,怎麼不見你朋友?」

甯卿聞言臉一黑,沉聲道:「不過是偶遇,已經讓黑棋送她回去了。」

兩個人落在後面,不過安置幾女的馬車也並不算遠,不一會兒林秋禾就看到了陳自晴她們,幾女看到她的身影連忙沖出來,「秋禾……」

等幾人碰面,幾女反而說不出話來,最終還是秦玉蘭壓抑不住擔憂,開口問道:「秋禾姐姐,那個女人沒事吧?」

「孕婦已經沒事了。」林秋禾看了下左右,「你們呢?」

「我們也沒事,對方並沒有為難我們。」孫梓棋搖頭,看向稍微落在後面的寧卿問道:「這位是……?」

「晉王殿下,之前偶遇到的。聽到這裡有些麻煩就過來看看。」林秋禾態度淡然,然而幾女卻是不一樣的反應。秦玉蘭和秦舒蘭一下子就紅了臉,之前不時偷瞄寧卿的舉動讓她們有些尷尬,而秦錦蘭和孫梓棋這才松了一口氣,連忙屈膝行禮。

甯卿這才上前一步,示意她們不用多禮。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6 22:16:53

第五十八章

「這裡人多口雜,並不安全,我讓人先送你們回去吧。」他態度溫和,看似是徵詢幾女的意見,卻根本就沒有給她們反駁的機會,「這裡的事情我來處理就好,未出閣的女子跟這種事情有所牽連總歸是不好的。」

秦錦蘭這才松了一口氣,雖然她不知道之前被秦舒蘭撞倒的孕婦是什麼身份,然而看對方的架勢只怕不時等閒人家。因此當時被對方圍住時,她才主張不要起爭執然後派了秦玉蘭去找林秋禾救急。

不過沒有想到,不止林秋禾到了,甚至連晉王殿下都出現。這下應該是沒有什麼問題了吧?

馬車很快就到了,林秋禾錯愕地看了一眼寧卿,懷疑他是從秦玉蘭的丫鬟口中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就派人去通知兩家的馬車了。

因為還要照顧孕婦的緣故,林秋禾並沒有跟幾女一起離開,陳自晴走前很是擔憂地拉著她說:「我還是跟大姐姐她們擠一擠吧,給你留一輛馬車……」

一旁正在應付好奇的秦玉蘭的甯卿聞言,頭一回就道:「陳姑娘放心,等到事情了結,我會親自送林大夫回去的。」

陳自晴微微一愣,然後才露出笑容。

「有王爺照應我自然是放心的……」她說著看了林秋禾一眼,道:「那我先回去了,你一切小心。」

林秋禾點頭,目送幾女的馬車離開,這才松了一口氣。轉頭看向一旁的中年管家道:「貴府少奶奶身上的銀針該收了,還請帶我過去。」

中年管家點頭,帶了他們兩人去第一輛馬車前。

如今孕婦已經在藥力的作用下安然入睡,林秋禾放輕動作上車,跟車中一直守著妻子的年輕男子打了個招呼,然後就按照順序收針。

收針比下針的動作更慢,林秋禾神色專注,似乎早已經忘記了外界的一切。甯卿站在車外遠遠地看過去,只能夠接著燈光看到她的身影和專注的側臉。而在一旁伺候的青黛時不時伸手幫林秋禾擦拭汗水的舉動讓寧卿微微皺起了眉頭。

這個時候黑棋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寧卿的身後,低聲道:「王爺,李姑娘已經送回去,她讓我轉告,您欠了她一次。」

聽到「李姑娘」這個稱呼,寧卿冷笑了下,然後才道:「查出對方的身份了嗎?」

「是周閣老家的長孫,之前一直住在周閣老老家讀書,此次進京是為了萬壽節之前的秋試。」黑棋說:「周天澤,二十一歲,幼時頗顯聰慧。十歲就名動京城,後周閣老為了掩其鋒芒,外加當時形勢不好,就把他送回老家讀書。其妻是顧國公的孫女顧容,顧容上面有兩位哥哥,皆在軍中任職。」

「原來是周老狐狸家得人。」寧卿看著馬車中的人影若有所思,轉而又吩咐道:「讓人去把離這邊最近的大夫叫醒,打開醫館的門等著我帶人過去。」

黑棋一愣,有些不明白寧卿這麼吩咐有什麼含義。不過他並沒有多說什麼,立刻應聲離開。

寧卿這才走向馬車,對著已經下來的林秋禾點了下頭,對旁邊的管家道:「我讓人安排了附近的醫館,既然貴府主人如今情況已經安定,不如送去再仔細查看一番。」

他這話與其說是說給中年管家聽的,不如說是說給馬車內的周天澤聽得。果然,話音剛落,馬車裡面就傳來了周天澤的聲音,「多謝這位公子安排,周某感激不盡。」

這邊林秋禾和寧卿上了一輛外面看起來普普通通的馬車,一上去,林秋禾就有種落差感,這馬車內部絲毫不比王府的馬車差。

她下意識地看向寧卿,只見寧卿唇角帶著笑意,道:「我本是陪著父親討論邊境之事有些累,這才想著出來隨意走動走動。沒有想到,路上跟李府的馬車衝撞到一起。剛剛你看到的那個女子是李府的姑娘,只是因為撞壞了她的馬車,我這才在護城河邊陪她一起等待李府接她的人。」

類似於解釋的話讓本想閉目養神的林秋禾一愣,下意識看向寧卿。

寧卿有些不自在,微微避開了她的眼神,然後才又說出了那一對年輕夫婦的身份。

「難怪了。」林秋禾點頭,繼而又突然露出了一絲笑容。她抬頭看向寧卿,「那位周閣老,只怕不簡單呢。」

「怎麼說?」看著林秋禾的笑容,寧卿只覺得身心舒暢,之前的鬱悶早就不見了蹤影。如今他悠然自得地靠在馬車柔軟的靠墊中,唇角帶著笑意,聽林秋禾說話。

「邊境不穩,皇上想要借著萬壽節的機會對邊境各國展示我朝各方面的實力,那麼作為今年秋試才被選上的人才,自然是會一直留到萬壽節之後才會確定去留。而這多出來的一兩個月,就盡可以在皇上面前表現。」

林秋禾分析的時候雙眼微微發亮,寧卿在一旁看得出神,甚至不願意出聲說話,只是安靜的聽著她的一言一句。

「更何況,有著萬壽節的‘節目’,甚至他們都不用特意找尋表現的機會讓自己落入被動,就可以被皇上乃至文武百官注意到。真是一舉數的……」林秋禾微微點頭,「想來,周閣老對於萬壽節的安排也是很熱心的吧?嗯,既然這樣,只怕顧家雖然在軍中,也不會是主戰派才對。」

「都被你說中了。」寧卿笑了起來,連尖尖的小虎牙露出都沒有察覺,「那你再猜猜,顧家在萬壽節上能得到多少好處,才如此配合周家的?」

顧家?

林秋禾雙眉微微蹙起,認真思考。寧卿則趁機細細看著她的模樣,一點也不急著催促。

片刻之後,林秋禾眉頭一松,笑著看過去。

「我猜到了。」

「什麼?」

「你猜我猜到了什麼!」

「……」寧卿無語,難得見到林秋禾調皮的反應,他有些發愣。林秋禾見他這個表情,終於忍不住掩唇笑了起來,片刻之後她才止住無聲的笑,抬頭雙眼微微濕潤地看向寧卿。

「既然想要威懾周邊眾國,只展露經濟和文化上的強大自然是不行的。在戰爭之中,向來是拳頭大得說了算。想要震懾他國,讓他們短時間內不敢有什麼想法,還是要武力強大才說了算。」

她說著瞥了一眼寧卿,「只怕顧家是在爭取這樣的機會吧。」

不用上戰場就能立軍功,真的是一本萬利。

寧卿微微頷首,目光中的讚賞幾乎掩飾不住,而林秋禾想起前世每逢整年國慶的時候,那耗資巨大、但是聲勢磅礴到震撼心靈的閱兵式,忍不住就道:「到時候搞一個閱兵式,嗯,皇宮前面地方不夠的話,就在城牆上,看著下面上萬兵馬因為兵種不同而穿著各自制式的作戰服展示武力,絕對能把那些使臣嚇得屁滾尿流。就算使節團中有武官不懼怕,不過回去之後怎麼說可還是那些文官的工作……」

她說得盡興,幻想著那樣的畫面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寧卿本來帶著微笑的臉神色漸漸凝重起來。

「林姑娘,」他開口,正想提醒林秋禾馬車卻在這個時候停了下來,「王爺,到地方了。」前面駕車的黑竹出聲提醒,林秋禾停下,抬頭看向寧卿,「怎麼了?」

「你剛剛說的話,可對第二人提起過?」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6 22:17:06

第五十九章

林秋禾搖頭,「我也就是突發奇想而已,再說了,這樣的話對別人說,不被當成瘋子才怪。」

話裡無意中透露出來的信任讓寧卿雙目含笑,不過他依然不放心,道:「這話不要對任何人講,知道嗎?」

林秋禾瞥了他一眼,本想吐槽兩句,然而見寧卿神色認真,這才正了正表情道:「我明白的。」她說著抿唇一笑,「謝謝你。」

甯卿點頭起身下車,林秋禾緊隨其後,而後面周天澤已經抱著顧容下車進了醫館。被叫起來的大夫看著燈光下對方非富即貴的打扮,立刻眉開眼笑,沒有一絲抱怨。

顧容被放在病床上,大夫過去診脈,片刻之後才道:「可以看出之前受了驚嚇和撞擊,不過治療及時對胎兒影響並不大。回去之後只要靜養幾日就好,對了,孕婦要放鬆心態,這樣才能恢復得更快。」

得知妻子和孩子確實沒有什麼大問題之後,周天澤這才松了一口氣。他讓管家隨著大夫抓安胎藥,轉頭親自對著林秋禾和寧卿道謝。

「若不是林姑娘出手相救,只怕內子和孩子就都危險了。」他感激地對林秋禾點了下頭,「改日自當親自上府拜謝。」轉而他又看向寧卿,「還要謝過這位公子幫忙找了醫館。不知道公子貴姓,改日我與內子也當上門道謝才是。」

「寧卿。」寧卿沉聲道,唇角微微勾起,「周公子不必如此客氣,不過是舉手之勞。」

周天澤一愣,然後才連忙躬身道:「見過晉王殿下。」

「不必多禮,既然人已無礙,那就就此告辭,如今天色已晚,雖然今日無宵禁,也不宜在外久留。」甯卿溫聲提醒,跟周天澤客氣了兩句就帶著林秋禾先行離開。周天澤這才回到妻子身邊,若有所思道:「看起來京中傳聞,晉王對張御醫名下的師侄女林秋禾另眼相看是真的了。」

顧容好奇,「你說剛剛那位年輕男子是晉王?」

周天澤點頭,道:「看起來改日還要再去一趟晉王府,正好這次爺爺與岳父都準備支持攝政王提出的萬壽節計畫,借此機會也好與攝政王父子親近親近。」

顧容點頭,想起之前撞了她的那個女子,微微皺眉:「那麼,之前那幾位姑娘,只怕是秦府的姑娘了?她們倒也不是有意撞我,又賠禮道歉,還讓人請了大夫,既然如此,改日相公還是走一趟,免得兩家因為這件事而留下什麼誤會。」

周天澤點頭,摟著她道:「這些你就不用擔心了,只需好好養胎就是了。」

另一邊,寧卿直接讓黑竹駕車去往秦府,送了林秋禾回去之後順便把晚上的事情說了個清楚。

秦老夫人和秦老爺早已經從幾個女孩口中知道了事情的經過,只是不知道對方是誰。不過從女孩們的描述中也知道對方來歷不簡單,正在商量對策。寧卿帶來得消息算是幫了大忙,而林秋禾更是讓秦家老兩口感謝。

若真的是因為秦錦蘭她們讓周閣老的重孫子就這麼沒了,只怕兩家不想結仇也要結仇了。而秦家,相對于周家來說,真的是還未放在眼裡。

中元節的事情很快就過去,那晚的事情再沒有人提起,林秋禾也沒有多問。倒是秦家的三位太太都錯開時候給林秋禾送了些心意,讓陳自晴在一旁忍不住笑道:「這次雖然沒有收診金,不過這些東西也足夠了。」

最重要的是,秦家上下等於都欠了林秋禾一份人情。

林秋禾如何不明白這其中的關鍵,不過看了看那些東西也就讓墨香收起來了。這些還都不是大頭,真正的大頭應該是周天澤夫婦才對。畢竟,她真正救了的人是他們。

不過,連接幾天之前說了要登門道謝的這對夫婦都沒有露面。林秋禾心中雖然有些嘀咕,卻也沒有顯露出來。中元節後她第一次去張府上課,卻沒有想到遇到了周天澤夫婦。

顧容一看到林秋禾就露出了笑容,等她給張章見過禮這才招手道:「林姑娘快坐我這邊,我們好好說說話。」她說著就拉著走過去的林秋禾坐在了身邊,熱情地道:「那日我痛得迷迷糊糊,也沒有來得及跟林姑娘說一聲謝,今日可算是見著了。」她說著扶著身邊的丫鬟站起來,深深地行了個禮,認真道:「多謝那日林姑娘的救命之恩。」

別看顧容是一個身懷六甲的孕婦,挺著一個大肚子,然而動作卻比一般人還要靈敏,林秋禾根本就沒來得及阻止,她就俯身下去了。而周天澤也連忙起身,過去扶著她重新坐下。

「你啊你,怎麼還是這麼急躁。」周天澤搖頭,轉身又看向林秋禾歉意地道:「還請林姑娘不要介懷,內子就是這樣的脾性。」

林秋禾笑著搖頭,周天澤是一個長相普普通通的年輕男子,而顧容則長相豔麗,渾身都散發著青春活力的感覺,就算是有孕在身也絲毫不影響她的美麗。然而兩個人站在一起,看起來卻格外的般配。顧容對周天澤的新任和依賴,以及周天澤對顧容的寬容和寵溺都在兩個人一瞬間交匯的眼神中表露無遺。

「周奶奶性子直率,讓人羡慕。」

「我癡長你幾歲,你就叫我姐姐好了。」顧容笑著說,不等林秋禾應下就轉頭看向身邊的丫鬟。丫鬟連忙把早就準備好的錦盒拿出,顧容接過親手遞過去道:「這個算是姐姐送你的見面禮,還望妹妹不要推辭。」

這實際上也算的是林秋禾的診金了。她心中有數,也不推辭笑著收下了錦盒遞給同來的青黛。顧容見她這般落落大方,眼中的喜歡就更是明顯了,開口就道:「今日來張府一則是拜會張御醫,二則是謝過林姑娘那日的救命之恩。如今我們既已經認識,改日我請林姑娘去府中遊玩,可不要推辭。」

「若是得了顧姐姐的邀請,我高興還來不及,怎麼會推辭呢。」林秋禾笑著應下了顧容的好意,而張章這個時候才開口,「好了,我這邊與周郎還有些話要說,你先去書房複習上次所學的要點,過會兒我可是要考校一番的。」

林秋禾連忙起身跟眾人告別,這才帶了青黛去後院書房之中。

等離開了前廳,青黛這才低聲提醒林秋禾。「姑娘,想來那周公子夫婦之所以會在這裡,是特意等姑娘來了,好當面道謝的。」

林秋禾點頭,「我怎麼會看不出來。不過這周家倒是有趣。」她說,「我記得之前聽聞,似乎周家並沒有跟秦家計較,反而是客氣了不少。兩家甚至因此還有了些交情,而如今周氏夫婦沒有去秦府反而在張府等著我……」

周家的態度很奇怪啊。若是說周氏夫婦此次來張府沒有周家長輩的許可或者暗示的話,只怕誰都不會相信的。只是這樣的姿態,究竟是幾個意思呢?

「你說,周氏夫婦是不是在刻意跟我交好?」林秋禾坐在鋪了冰絲涼席的軟榻上,吃著剝好的葡萄跟寧卿說起了周氏夫婦的舉動,「去張府的話,這份人情師伯自然是不會貪下的……等等,那不成周家對秦家還有什麼疑慮?」

所以周家才不願意讓秦家享受這份人情?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6 22:17:18

第六十章

林秋禾抬頭看向寧卿,「周家和秦家在朝堂上的政見是不是不大相同?」簡單的說,就是他們是否分屬兩個陣營。

寧卿雙眼微微一亮,認真地看著林秋禾,半響才輕聲道:「聰明!」

「果然如此!」林秋禾笑了起來,「我就說,我對於周氏夫婦,乃至他們背後的周家都不過是個小人物,他們這麼費盡心思特意打聽清楚我的一切,特意在張府等著跟我道謝,也未免花了太多的心思。」

她說著松了一口氣,然而卻見對面的寧卿微微搖頭,雙眼含笑帶著不贊同的目光看著她。

「……」她微微揚起眉毛,雙眼瞪大用眼神詢問,看著寧卿又點了下頭,這才皺眉,「實際上,還是跟我有關?」可是,周家圖她什麼呢?

「呵,」寧卿輕聲笑了下,「你也不用想太多,也許就是他們夫妻倆跟你投緣也說不定呢。」

「你這麼說,擺明瞭就是另外有原因嘛。」林秋禾瞪大眼睛,懷疑地看著寧卿,「是不是,有關我跟王妃之間的事情,周家知道?」

「這我就不知道了。」寧卿微微搖頭,想起那日周家那位老狐狸在下朝之後攔著他說的那些話中的試探和暗示,他唇角的笑容就更深了一些。「你也不用擔心太多,周家秉承周老太爺的處事方式,向來是小心謹慎,從來不會輕易得罪任何人的。」

他安撫著皺眉苦思的林秋禾,「有些事情,順其自然不是更好?你之前還說覺得周天澤的妻子顧氏人不錯,難得的大方爽朗。難不成就因為這點懷疑就不相往來?」

「可是……」林秋禾皺眉,心中總是帶著一絲彆扭。而寧卿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忍不住笑了起來,「要說你聰明呢,也真的是聰明。可是這會兒怎麼就笨起來呢?」

「笨?」林秋禾抿了下唇,心中對這個評價雖然有些羞惱,但是也明白寧卿不會無的放矢。她皺眉卻想不出自己哪裡笨了。

寧卿搖頭,「你以為這京城之中,女眷之間的往來就真的只是因為喜歡對方的脾性,跟對方投緣嗎?」他說著給林秋禾倒了一杯茶遞過去,「水至清則無魚這話,你應當聽過吧?」

人至賤則無敵這句話你肯定沒聽過!

林秋禾充分發揮了腹誹的功能,偷偷撇了下唇角,接過茶杯喝了口茶這才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簡單而言,沒有永遠的友誼只有永遠的利益。不管他們是為了什麼跟我交好,但是我們投緣最起碼是真的,更何況,有著利益的存在,友誼才會更長久。」

寧卿緩緩點頭唇角帶笑,林秋禾看了看他理所當然的表情,遲疑了一下,還是忍不住說出了憋在心中已久的話。

「可是,我想要的卻不是這樣的。我想要一個人對我好,只是因為我是我。而不是我身上那些附加上的價值。」所以,她跟陳自晴很親近,因為在她還是一個丫鬟的時候,連命都不屬於自己的時候,陳自晴就對她很好。而她身份的驟然變化,甚至是在秦府的卓然的地位,都沒有改變陳自晴對她的好。

她窮困潦倒的時候,陳自晴不曾看低她。她富貴榮華的時候,陳自晴也不曾嫉妒她。

「我知道這樣想很天真,」她看寧卿開口想要說什麼,立刻打斷他的話,「所以我也不過是想想而已,你不用勸我什麼。」林秋禾說著笑了下,然後低頭有些五百聊賴地撥弄著碟子裡面的紅得發紫的葡萄,不再說話。

寧卿見她這樣,一愣,本來到唇角的話怎麼也就說不出來。

兩個人就這麼沉默了一刻鐘,林秋禾這才起身收起寧卿身上的針,道:「我還有些事情,就不去王妃那邊說話了。還請王爺替我告罪一聲,改日我再親自賠罪。」

寧卿想了下,道:「我讓人給你準備馬車。」

昨天夜裡才下過一場雨,如今天氣正是涼爽。林秋禾回了秦府之後就難得有興致跑了一趟廚房,用今天沒來得及用完的奶牛和雞蛋蒸了一碗簡單的蒸蛋布丁,然後放在冰盆中冰鎮了這才拿著勺子一口一口的吃。

秦府三位姑娘都被她招呼過來,幾女圍坐一團吃著香甜可口的冰鎮布丁,覺得又爽口滑嫩又解暑,苦夏了許久,人都有些消瘦的秦舒蘭接連吃了兩碗,這才在秦錦蘭和陳自晴的勸解下停了下來。

「秋禾,這個蒸蛋的做法你能告訴我嘛?」秦舒蘭可憐巴巴地看著林秋禾,「夏日裡面不是酸梅湯就是各種花蜜啊露啊的,不然就是綠豆百合水,實在是吃得有些膩味。還是這個好吃,香甜順口,還解暑。」

「這個不難,用料也簡單,你若是喜歡,我寫了方子給你,想吃讓人去做就好了。」她說著微微頓了一下,才又道:「唯一不好的一點是,吃了容易發胖。加上是涼食,所以女孩子還是少吃為妙。」

眾女坐在一起說笑,秦玉蘭經過上次的事情因為及時請來了林秋禾,讓秦錦蘭和秦舒蘭對她親近了不少,這會兒坐在一起跟大家說笑,不時地說上兩句調皮話,看起來也比之前合群了不少。

當然了,這裡面更多的是秦錦蘭和秦舒蘭對她的謙讓,不然依著秦玉蘭那時不時小性子的脾氣,實在是讓人喜歡不起來。

而她呢,這樣也算是朋友嗎?

林秋禾看著秦玉蘭,心中很明白,她並沒有把對方當成朋友。所以不管秦玉蘭用什麼樣的心態接近她,她都無所謂。可是,今天偏偏因為顧容的事情,跟寧卿發了火。吃了甜點,心情好了之後再去回想之前的談話,林秋禾隱隱有些後悔。

說白了,寧卿願意這樣勸她,也是為了她好,不是嗎?

等送走了秦氏姐妹,林秋禾就有些抑鬱的趴在了窗戶邊上,考慮著要不要下次見面的時候跟寧卿道個歉。

可是他們又沒吵架,突然道歉會不會顯得太正式了,反而讓他們以後相處更尷尬?林秋禾無奈地趴在了桌子上,回想下午說話的過程,懷疑自己是不是大姨媽快來了,竟然幾句話的工夫就生起了悶氣。

內分泌失調什麼的,太影響心情了。說不定這時候寧卿已經覺得她不可理喻了……

林秋禾幾乎想要把臉埋進手裡算了,越想越覺得下午時的自己不可理喻。算了算了,下次去攝政王府的時候再坐上幾份蒸蛋布丁過去,當做是道歉好了,順便也為今天匆匆離開給王妃賠罪。

然而,林秋禾怎麼也沒有想到,她下一次跟寧卿見面,竟然隔了那麼久。

「林姑娘這邊請。」去秦府接她的丫鬟並沒有把林秋禾往三友苑的方向領,反而是在岔路口特意開口,示意她朝著攝政王妃所居住的馨和園的方向。她停下腳步,疑惑地看過去,對方才笑著道:「王妃想和林姑娘說幾句話。」

若不是她可以確信這就是王府的丫鬟,林秋禾肯定轉身就走。而如今,她遲疑了一下才道:「還請姑娘帶路。」

一路順利地抵達馨和園,沒有繞路,沒有出現什麼奇怪的人,等到進屋通傳的丫鬟出來掀開簾子請林秋禾進去的時候,她這才松了一口氣。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6 22:17:31

第六十一章

看來真的是攝政王妃想要先見見她了。

她進屋就被攝政王妃給攔住,「快免禮坐下陪我說話。」林秋禾抬頭,就見王妃對著她招手。她這才過去,低聲道:「王妃安好。」

王妃拉著她坐下,然後才道:「我讓人準備了你喜歡的點心,嘗嘗看味道如何?」轉頭又吩咐道:「珍珠,把準備好的涼茶端來。我看秋禾一路過來也熱了,額頭上都有汗水。」她說著把自己的帕子就遞過去了,「擦擦吧。」

林秋禾有些不好意思,小心接過帕子才低聲道:「是我失儀了。」只是王妃的帕子她捏在手中也不好用,用了再還回去未免失禮。可是,若是不用似乎又有些不妥。還是一旁的綠翡機靈,換了一個帕子遞過去道:「這個帕子涼些,姑娘用這個吧。」

林秋禾這才笑著點頭,順手就把王妃的帕子遞給了綠翡,然後接過新帕子擦了擦額頭的細汗,低聲道:「我今日帶來了一些自己做的點心,請王妃嘗嘗看。」

本想著是借寧卿的手送給王妃的,卻沒有想到到了王府反而是被王妃給先截了胡,如今她只好把點心放在了王妃這邊。

青黛聽到林秋禾說話,連忙提著食盒上前放在小幾上。盒子一打開就一股涼氣伴隨著雞蛋和牛奶的香甜撲面而來,屋中幾人定睛一看,見那點心之下竟然還放了一盒子的冰,這才知道涼意從何而來。

「這是我私下裡面琢磨著做的,王妃嘗嘗看味道如何?」

「聞著就讓人食指大動,想來味道也是不錯的。加上這點心是冰鎮了之後才吃的,正是適合這炎炎夏日。」王妃笑著點頭,珍珠上前捧出其中一杯,笑著道:「姑娘不止手巧,連心思都是細膩的。看這盛著點心的杯子,外面繪著的也是皚皚白雪的精緻,看著就讓人覺得涼爽。」

她說著才看到杯子一旁放著的小湯匙,一愣轉頭看向林秋禾。

「這點心是用勺子吃的。」林秋禾連忙補充了一句,珍珠拿出勺子和杯子一起放在了王妃跟前,王妃嘗了一口自然是滿心的讚歎,臉上的笑容就再也沒有斷過。

「這點心我很是喜歡,只可惜阿卿運氣不好,吃不到了。」王妃笑著說,林秋禾聞言卻是心中一緊,下意識地開口問道:「晉王殿下,不在府上?」

「阿卿今日上午就領了命前去斧州走一趟,大概要月餘才能回來。」王妃笑著點頭,「本來不應該讓你多跑一趟的,只是我怕傳話的丫鬟話說不清楚,反而讓你誤會了不好。這才讓人接了你過府說話。」說到這裡,王妃頓了一下,慈愛地看著林秋禾,「上次你匆匆離去,可是阿卿惹惱了你?」

「與晉王殿下無關的。」林秋禾顧不上想其他的,連忙解釋道:「確實是我還有些事情這才匆匆離開。之前就想著沒有過來跟王妃說一聲,有些失禮。還請王妃不要見怪才好。」

「只要不是你們鬧了矛盾就好。」王妃說著掩唇,「虧我還把阿卿訓斥了一頓,說他是男子自然是要讓著女子的,你又悉心為他治病,他若是惹你氣惱就太不應該了。這下冤枉了他,只怕回來之後他還要跟我鬧彆扭呢。」

竟然還害得甯卿被王妃罵了……林秋禾只覺得心裡更噓了,勉強笑了下道:「我看晉王平日裡面行為舉動,竟然還會鬧彆扭?」

「他啊,你別看他平日裡面看著一本正經,做事也是穩穩當當的。實際上,可小心眼了。」為了能跟林秋禾愉快的聊天,王妃果斷了出賣了養了十幾年的養子,把甯卿小時候的糗事說了個變,聽得林秋禾時而瞪大雙眼,時而不敢相信,時而捂嘴悶笑,屋中氣氛可謂是好到了極點。

不知不覺兩個人就聊到了晚膳的時候,看著外面落日余暉,林秋禾剛想起身告辭王妃就道:「廚房做了你的飯菜,你用了晚膳我再讓人送你回去吧。」

林秋禾遲疑了下,然而在王妃殷切的目光下實在是不忍拒絕,只能點頭道:「每次都留在王府用膳,我都覺得最近胖了些呢。」

王妃笑著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道:「你原就略微瘦了些,如今看著才是正好。再說,你正在長身體的年輕,太瘦了也不好。」她說得情真意切,滿腔的關心沒有一絲作假。林秋禾只覺得鼻頭有些算,不知道怎麼的就想起了前世的父母。那時候她在外地上學,每次回去母親都會囑咐她在學校不要太苛刻自己,一定要吃好些。

她連忙低頭掩飾那一瞬間的情緒,只聽到王妃又道:「如今可不比前朝,女子以纖瘦到不盈一握的柳腰為美。再說你本就是學醫的,難道還不知道,女子太瘦對身子不好?日後要是成婚,難以有孕不說,生孩子本就是個鬼門關……呃!」

王妃話說到一半猛然頓住,有些尷尬地笑了下,「看我都在想什麼,跟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說這些。」她歉意地笑了下,才又道:「不過這些你學醫,應當也是知道的。」

林秋禾默默點頭,沒有說話。王妃對她的關心讓她有種想要逃避的衝動,心底卻又隱隱捨不得這種純粹的關心。

晚膳的時候寧羽沒有出現,她禮貌性的詢問了一句才知道寧羽去京外的莊子中小住去了。至於去小住的原因,王妃只是含糊地說了句「讓她出去散散心也好,免得被一些人給誤導了。」

事關攝政王府家的私事,林秋禾自然不好多問。再說她跟寧羽也沒有什麼交情,最多也只能算是兩看相厭,自然不會關心這麼許多。因此,晚膳時就只有攝政王妃和林秋禾兩個人。

等到用過晚膳,喝了飯後的消食茶,王妃這才讓人準備了馬車送林秋禾回秦府。

少了每隔一日就要去攝政王府的忙碌,林秋禾的生活重新恢復了之前的清閒,每日裡面看看醫術,整理下筆記,給孫梓棋更換一下補湯的方子,這些事情做完之後,她才意識到少了那一段去攝政王府的行程,日子竟然有些索然無味和漫長。

因此七月底的時候,顧容送到秦府的請帖她就跟秦氏姐妹一起答應了。

顧容這次是在城外十裡處的別院中舉辦的遊園會,除了當年的閨蜜之外還邀請了京城之中不少的閨閣女子參加。據說是周天澤的幼弟周天佑也到了適婚的年齡,這一次的遊園會除了讓顧容重新在京城中正式露面之外,未嘗沒有為周天佑相看適齡女子的打算。

周家家事顯赫,從前朝開始就在朝為官,族譜及正史上皆有記載,周家近三百年間出過六任閣老,七位皇后,十幾位的尚書,餘下子弟縱然官位不顯赫,卻也都是有一番作為的。稱周家為是本朝第一世家,也不為過。

因此京城諸女皆以能夠收到顧容的請帖為榮,秦家這次一共收到了四份請帖,自然是讓人格外的側目。

而此時,秦府卻有人不那麼開心。

蘇姨娘好不容易等到了秦二爺回府,連忙讓丫鬟小月想辦法把他引到了她的院子中。等到心腹丫鬟偷偷報了秦二爺到門口時,她就連忙對著秦玉蘭使了個眼色,秦玉蘭直接倒入蘇姨娘的懷中嚶嚶低聲哭泣。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6 22:17:43

第六十二章

秦二爺一進門,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他一愣,然後立刻皺眉。

「怎麼,是誰給玉姐兒氣受了?」

蘇姨娘抬頭,雙眼微微泛紅,眼眶中氤氳著濛濛的淚光,「二爺向來疼愛玉姐兒,又怎麼會有人敢給她氣受?是我這個當姨娘的不爭氣,讓玉姐兒跟著受苦罷了。」

「這是怎麼了?」秦二爺皺眉,「難不成又是李氏欺負你和玉姐兒了?」

「不,不是太太。」蘇姨娘連忙搖頭,「今日周府上送來請帖,有大姑娘的,有二姑娘的,就連表姑娘和那位暫住的林姑娘都有,偏偏就沒有咱們玉姐兒的……」

她說著眼淚順著如玉般光潔的臉頰滑落,抬眼看向秦二爺,「若不是因為我這個姨娘,玉姐兒怎麼會被人如此看低呢?」

秦玉蘭聞言立刻又嚶嚶哭出聲音,雙手抓著蘇姨娘的袖子道:「姨娘別為了這不相干的事情生氣,女兒不願出門遊玩,女兒想要陪著姨娘……」

蘇姨娘頓時神色悲慟,把秦玉蘭摟入懷中就無聲哭泣著看向秦二爺。

秦二爺只覺得整個腦門都在生疼,家中的事情他平日裡面偏著蘇氏母女也就罷了,這女眷之間出門應酬的事情,實在是他也無能為力。再說,秦家豈是能夠跟周家相比的?不要說是周家沒有給秦玉蘭請帖了,就算是沒有給秦家請帖,他們也不能讓人給個解釋,說出個一二三來吧?

揮手讓丫鬟帶著秦玉蘭去洗漱,秦二爺這才重重地歎了一口氣,「玉姐兒不懂事兒,難不成你也跟著不懂事?周家的事情,你何必跟著一起熱鬧!」

「我這不是心疼玉姐兒嗎?」蘇氏一驚,見秦二爺真的不悅連忙擦了眼淚過去,「玉姐兒如今雖然還小,可是時間快幾年眨眼就過去了,若是不抓住機會,只怕會誤了她一生。難不成,二爺就不想有一個周家的女婿?」

「周家,你還真敢想。」秦二爺冷哼一聲,「這可是給周閣老的嫡親孫子相看適齡女子的!」

「我可沒敢奢望是那位周天佑,可是周家總歸還是有其他子弟的吧?就算是偏支總歸也是比一般人家要好上不少。再說,咱們玉姐兒比之別人一點也不差,只是少了這些露面的機會……」蘇氏說到這裡,情真意切地歎息了一聲,「老爺,我這輩子也沒有其他的奢望了,只求玉姐兒能夠嫁個好人家。如今在家中,她已經是艱難了,太太屢屢不肯對林姑娘開口,家中請來的大夫也只會讓玉姐兒靜養,然而這三不五時的病一場……」

她越說越委屈,眼淚忍不住就又啪嗒啪嗒的落下。秦二爺聞言,心中的不滿也消散了許多,握住蘇姨娘的手道:「這事兒我與太太提一下,總不能讓玉姐兒的身子虧損了。」卻是決口不提周家宴客的事情。

蘇姨娘向來信奉秦二爺所說的每一句話,這也是她得寵的原因。比起相對強勢的秦二太太李氏,她的小意溫柔可以說就是秦二爺的溫柔鄉。然而這次,她失算了。

她願意放棄周家宴客的這次機會,並不代表秦玉蘭願意放棄。秦玉蘭倒還沒有想到所謂的未來嫁人的籌碼之類的東西,只是家中姐妹人人都有,偏就她沒有讓她實在是夜夜恨得不能入睡。

因此之後接連幾天她都湊到了秦老夫人跟前小意殷勤地侍奉著,又特意挑了一天大家心情都好的時候說出了想要跟著去周家別院的事情。

「大姐姐、二姐姐,表姐,林姑娘你們都去了,我一個人在家……」她可憐地看著四女,神色委屈。「我不捨得姐姐們。」

「咱們又不是一去幾天,不過是參加一個宴請,天黑之前就回來了,三妹妹不用如此。」秦錦蘭四兩撥千斤,不鹹不淡地把話給賭了回去。秦舒蘭則張口道:「若是三妹妹不捨得,那我把我描了一半的圖樣送給妹妹,妹妹有事情做時間過得自然就快了。」

這話就有些刻薄了,然而秦老夫人不過是看了秦舒蘭一眼,然後才緩緩道:「你如今漸漸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是好的。只是我本想著等到年底你過了生辰就讓你搬到獨立的院子中住,這幾日你身子好轉,恰好留在家中陪著我處理些雜物好了。」

秦老夫人倒是沒有直接斥責秦玉蘭的想法,反而是用利益交換來留住了秦玉蘭。這讓林秋禾心中有些驚訝,回去仔細想想也就明白了。秦玉蘭怎麼說也是秦家的子孫,雖然秦二爺不是秦老夫人所出,但是到了秦玉蘭這輩卻與她父親是不同的了。秦玉蘭有些小聰明,若是調、教得當,以後未必不能嫁個好人家成為秦家的助力。

而這個結果對於秦玉蘭來說可謂是意外之喜,比起周家宴請那遙遠的好處來說,能夠在年底或者年後搬出秦家二房,真的是近在眼前的利益。她與蘇姨娘都高興不已,私下商量之後更是牟足了勁準備好好表現一番。

周家宴請是安排在了秋試前三天,這個時間很巧妙,一般來說若是家中有考生自然是希望秋試之前家中平平靜靜不要影響到考生的情緒,讓考生能夠安心複習的。然而,對於周家來說,就不需要顧慮這些。更何況宴會是顧容主辦,又在城外的別院,不止不會影響到周天澤,更是會通過這次宴飲各家女眷給京城中的人提個醒。

周家的嫡長孫回來了。

秋試雖然靠的是真才實學,然而在實力相當的情況下,家世也是很重要的。而周家肯讓周天澤夫婦如此造勢,很明顯對於他們也是有著十足的信心的。今年秋試前三甲必然有周天澤一個名額。

這次宴飲人員頗為複雜,不同于上次孫梓棋安排的小型宴客規模,顧容的安排更偏向於自助形式,過來的客人她都熱情地打了招呼,然後就由著她們三五成群在院子中遊玩。

周家這個別院建造精美,可以說是三步一景,十步之外就別有不同。林秋禾幾女跟顧容閒談了片刻,喝過消暑的酸梅湯之後見她忙碌就也起身離開,在院子中四處走動遊玩。

接連幾日悶在秦府,看著周家別院中的景致林秋禾難得心情好了起來。身後秦家姐妹和陳自晴說說笑笑走得慢了些,而林秋禾則看中了一個涼亭,想先過去坐下歇息一會兒因此就加快了腳步。

「我遠遠看著就覺得眼熟,近來一看,果然是林大夫呢。」寧羽面帶笑容攔在了林秋禾的去路上,身邊跟著的則是有過一面之緣的李慕秋,以及另外一個與李慕秋有著幾分相似的女子。

「原來是甯姑娘和李姑娘。」林秋禾淡淡道,「真是許久不見了。」她說著錯開身子想要直接越過三女,卻被李慕秋給直接伸手攔住了,「怎麼林姑娘這般小氣,見面了也不肯多說兩句就要走了。」

林秋禾頓了下腳步,轉頭看向李慕秋微微揚眉:「不知道李姑娘還有什麼想要與我說的?若是感謝我上次提醒你別上火的話,我看就不必了。」

「你!」李慕秋臉色難看,而這個時候他身邊的那個面生的女子拉住了她攔路的手,笑著道:「看起來林姑娘不止醫術了得,還伶牙俐齒得很。我這妹妹從小沒有什麼心機,說話直白了些還請林姑娘不要介意。」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6 22:17:56

第六十三章

林秋禾微微抬眼看著對方那雙眸子,「我似乎並不認識你。」

「我來介紹一下。」寧羽這才若無其事地上前,「這位是李慕清李姐姐,跟慕秋是姐妹。母親和李姐姐向來投緣,很是看中李姐姐呢。」她說著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林秋禾,「中元節的時候,李姐姐才和大哥一起游過護城河。我後來聽說,大哥還遇到了你,你們應該見過才對吧?」

「原來是李姑娘。」林秋禾唇角微微勾起,「那日隔著護城河遠遠地見了一眼,李姑娘又帶著面紗,是以剛剛才沒認出來。」

至於寧羽那充滿了暗示性的話,她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

「那邊有個涼亭沒什麼人,不如我們一起過去坐坐?」李慕清笑著開口邀請,轉而看向一旁跟上來的秦錦蘭幾個人,「不如一起?」

其餘三女只認得李慕秋,之前她們的對話也沒有聽到,這時候聽到李慕清的邀請一愣,下意識地就看向了林秋禾。林秋禾簡單的給他們介紹了一下,李慕清笑著重複了一遍,「我們幾人一起過去坐坐吧。」

幾女有些遲疑,畢竟這幾個人似乎都跟林秋禾有些關係,而且還不是那麼好的關係。而李慕清見他們遲疑,笑著道:「這裡人來人往,也不好說話,不是嗎?」

「那就一起過去吧。」林秋禾說著叫住了一個路過的丫鬟,「往那邊涼亭給我們送些涼茶和點心。」

幾女在涼亭中坐下,很快就有丫鬟送來的涼茶點心,見她們要說話就退了出去,遠遠地留守著,可以照顧四周客人的需求。李慕清起身親自給眾人倒了涼茶,然後才端茶對著林秋禾道:「我妹妹性子直,有時候不大會說話,但是她沒有什麼惡意,之前若是有得罪林姑娘,還請林姑娘不要跟她計較才好。」

「這杯茶就當我給林姑娘道歉了。」她說著轉頭看了一眼李慕秋,李慕秋有些不情願地跟著端起了茶杯,「我給林姑娘道歉。」

林秋禾若有所思地看著李慕清,她現在的語氣和態度跟之前還是有著細微的差別的。這種謙和有禮和之前的溫語暗諷難道只是因為秦氏姐妹在場?

她端起茶杯笑了起來,「不過是偶爾鬥鬥嘴,又不是什麼大事兒,你們就這樣放在心上,也未免太小題大做了些。」她說著把茶杯放在唇邊,「既然如此,咱們喝了這茶,就當翻篇。」

杯中的涼茶一飲而盡,林秋禾這才笑著看向喝茶的李慕秋,「不過我說實話,李二姑娘確實是有些上火了,多喝些下火的涼茶也是好的。」

李慕秋臉色一僵,然後才把涼茶給喝完了。

「多謝林姑娘的提醒。」她勉強笑了下,放下茶杯就轉頭看向了一旁的寧羽,「阿羽,前段時間我去找你,聽說你去了莊子中小住,怎麼也不提前說一聲,害得我找你都撲了個空。」

「別提了。」甯羽聽李慕秋提起去莊子中小住的事情,揮了下手,「前段時間熱,我在家中睡得不安穩,母親沒辦法才讓我去城外莊子裡避暑的。」她說著拿著帕子擦了擦額頭上不存在的汗水,「結果連大哥出行都沒有趕上送他,我已經是懊惱許久了。」

「說起來,晉王殿下什麼時候回來啊?」李慕秋說著看了一眼正在和秦錦蘭幾人說話的李慕清,見對方聽到這話回頭看過來,就露出了一絲俏皮的笑意,「阿羽,晉王殿下已經離京快二十天了吧?」

「大哥前些天才讓人送了信回來,說是快回來了。」寧羽壓低了聲音說:「也不知道忙什麼去了,我回來之後好奇問了一次還被母親責備了。」

「晉王忙的,自然是國家大事,我們還是不要打探的好。」李慕清低聲勸慰寧羽,「雖然你身為妹妹是關心晉王,可是王妃這也是為了你好。下次若是不開心,儘管來我家玩就是了。」

「李姑娘說得對。」這時候涼亭外面響起了一個聲音,眾女回頭看去,只見顧容和另個兩個婦人打扮的女子一起走了過來。顧容笑著對在場眾女點頭,給身邊的兩位婦人一一介紹。

「這位呢,就是當時救了我的林大夫,林秋禾姑娘了。」顧容跟身邊的兩個人介紹,轉而又給眾女介紹:「這是我三,這位是我閨中密友,唐府的大少奶奶蘇青依。」

一群人客套了一通,然後才又互相謙讓著坐了下來。之前在涼亭外面說話的是顧容的三堂嫂徐氏,如今她正笑著跟李慕清說話,看起來對李慕清的印象很是不錯。

顧容如今正拉著林秋禾幫她診脈,「我這些天總覺得肚子有點疼,你快幫我看看是怎麼回事?」

林秋禾笑著把手指搭在她手腕上,其餘眾女也是一起好奇地湊熱鬧,連徐氏都停下了李慕清的說話看了過來。而林秋禾則手指落下之後,臉上的笑容就慢慢消失了,看得本來微笑旁觀的眾女都心中一緊。

「秋禾……」秦舒蘭在一旁低聲叫了下,隱隱帶著不安。林秋禾這才抬頭,笑著道:「怎麼了?」她說著鬆開了顧容的手,道:「不過是如今月份大了,胎動而已。顧姐姐不用擔心,不過也要少吃寒涼的東西才行。」

顧容一愣笑著道:「我在北方住慣了,入京這段時間,還真是沒少吃消暑的東西,聽你這麼說只怕是要戒了才行。」

一旁蘇青依立刻跟著道:「那可真是為難了你這個愛吃鬼,我記得當初你去我家做客的時候,我藏得好好的梅子酒都能被找出來!」

眾人湊趣一起笑了起來,而顧容又在這裡陪著她們說了幾句話,這才起身去招呼其他客人。林秋禾懶得跟李氏姐妹以及甯羽坐在一起演戲,剛好看到一旁上次遇上的趙思思和孫梓棋兩人一起從旁邊路過,她招了個手就起身跟秦氏姐妹和陳自晴一起離開了。

不得不說周家這個別院特別適合開遊園宴會,只是林秋禾實在是沒有心情跟那些小姑娘們坐在一起說那些無聊的話題,半路就偷偷溜了出去找了個僻靜的地方坐下看著前面的荷塘裡面白蓮朵朵,隨風搖曳。

「這裡果然很漂亮?」一個溫和的男聲突然在身後響起。

林秋禾渾身一緊,然後立刻回頭看去。

寧卿就站在她身後的樹蔭之中,一襲月白色的衣衫乾淨整潔,頭髮緊緊綰在玉冠之中。然而,就算是這樣,他的神色之間還是帶著掩飾不了的疲憊,唇角的笑容更是平添了一份漫不經心。林秋禾看了他片刻,露出了笑容,屈膝行禮:「見過晉王殿下。」

寧卿走過去道:「林姑娘不用多禮。」他對著她點了下頭,站下池塘的憑欄前朝著前方看去,「我早就聽聞周家別院景致迷人,如今看來果然是名不虛傳。」

林秋禾站在一旁,目光卻沒有再落在那些白蓮之上,反而是認真地看著寧卿。察覺到她的目光,寧卿慢慢回頭,唇角勾起,「怎麼,難道一別數日,林姑娘不認得我了?」

唇角撇了下,林秋禾道:「只是想要看看我的某位病人,這些日子是不是謹遵醫囑,照顧好自己了沒有?」她說著露出笑容,「中醫講究望聞問切,如今看晉王雖然曬黑了些,人也消瘦了點,不過說話聲音中氣十足,面色也算好。看來這半個多月並沒有忙於公務就忘記了身體。」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6 22:18:09

第六十四章

「林大夫多次交代,我怎麼敢忽視了呢。」寧卿低頭看著身邊的林秋禾,「我有好好照顧自己,你呢?」

「我?」林秋禾一愣,下意識地笑了下,「很好。」寧卿專注凝視的眼神讓她有些想要躲閃的衝動,她不自在地看向遠處,恰好看到了一個身影,「王爺是來接甯姑娘的吧,她就在那邊呢。我就不耽擱王爺的時間了……」她說著後退了一步看向寧卿,「王爺請自便。」

寧卿點了下頭,目光複雜地看了林秋禾一眼,還沒有來得及說什麼就聽到池塘對面已經發現了他的寧羽笑著叫他,「大哥!」

片刻之後,池塘邊的這處憑欄附近就多了幾個人,李慕清和李慕秋姐妹也跟著甯羽一起過來。甯羽這會兒正開心地圍著寧卿說話,「大哥走的時候我還在莊子裡,沒有來得及送大哥。這些天大哥累不累,是不是很辛苦?對了,大哥可有給我帶禮物回來?還有,大哥到底是去了哪裡,我問母親她都不說,還為此被母親責怪了。」

寧羽一臉的委屈地看著寧卿,旋即又露出笑容:「不過大哥剛回京城就來接我,我還是很開心的。」

寧卿對著她點了下頭,道:「我有給你帶回來禮物,已經讓人送去你院子中了。過會兒回家,你就能看到了。」

「我就知道大哥對我最好了。」寧羽說著挑釁般地看向了站在邊緣的林秋禾,「不過,大哥之前林姑娘來回奔波照顧你,你不會沒有給她帶禮物吧?」

她說著沖著林秋禾笑了下,看似是為林秋禾叫屈,只可惜配合著她的表情就不是那個味道了。

甯羽說話時面對林秋禾,正好是寧卿看不到的位置,因此他並沒有注意到這個表情,只是笑了下道:「給林姑娘的禮物自然是由母親送的。」

「母親?」寧羽臉色微微一變,然後才勉強笑道:「這樣的小事就讓母親勞神是不是不大好?不如這樣,回去之後大哥把需要送的東西給我,我來幫忙好了。」

林秋禾懶得理會寧羽,微微沖著寧卿點了下頭就轉身離開了荷塘邊的憑欄,另尋安靜的地方消磨時間。她剛剛選擇這個安靜的荷塘憑欄一是為了安靜賞花,二則是為了等人。

而如今她換了個地方坐著,不一會兒就看到顧容朝著這邊走了過來,身邊一個丫鬟小心翼翼地扶著她。林秋禾連忙起身讓她坐下,沒有問她是怎麼找到自己的。這裡是周家別院,顧容怎麼可能找不到她。

「我還以為你會多留在那邊一會兒,畢竟那可是晉王殿下。」顧容坐下拉了下裙擺,揮手示意身邊的丫鬟退到一邊,然後才道:「當然了,你作為給晉王治病的大夫,對他自然沒有那些閨秀的好奇心。不過,多認識些京中的閨秀對你也是有好處的。」

「只可惜,有時候話不投機半句多。與其留著兩看相厭,倒不如避開好了。」林秋禾倒是沒有對她的喜惡做什麼掩飾,擺明瞭就是對甯羽和李氏姐妹不感冒。

顧容聞言一愣,然後忍不住笑了起來。「其實,我對於這樣的交際應酬也是不耐煩的緊,不然也不會想出這麼一招來。」她說著微微皺眉,提醒林秋禾:「不過身在世家、身在京城,想要立身下去,這些就是必須的。不然,就會被這個圈子排斥。」

「我不過是躲會兒懶而已。」林秋禾失笑,對於顧容對她的提點心中有些感動。不過,她並沒有對此多做什麼解釋,轉而又道:「再說,我這不是在等顧姐姐嗎?」

「這麼說,我腹中的胎兒果然是出了問題?」顧容皺起眉頭,冷笑:「我不過才回來不滿一個月呢!」

林秋禾不想攙和周家的事情,家大業大有時候也就意味著利益糾葛很多,周閣老一心為長房的嫡長孫考慮,不代表周家所有的人都會喜歡這樣的結果。

「我說一個簡單的方子,姐姐讓人準備了天天泡茶喝就好。」林秋禾低聲念了幾樣花茶的名字,另外加了兩樣藥材,「顧姐姐可記下了?」

顧容重複了一遍,沒有什麼差錯。然而,她卻有些不放心,「這樣就好嗎?」

「顧姐姐放心,脈象上看胎兒並沒有大礙,只是為了小心我這才開了藥茶給你調理。更何況,孕婦有孕期間,很多藥也是不能亂吃的。」林秋禾低聲交代,「也許是你這些天的吃食搭配地不夠合理,所以才會有這細微的變化。孕婦最忌多思多慮,你切要放開心懷才對,至於吃穿用度,讓身邊的人小心些就是了。」

顧容點頭,這時候見蘇青依過來,連忙招呼她一起坐下說話。

蘇青依聽到聲音這才注意到了坐在一起說話的兩人,笑著過去道:「我剛剛從荷塘那邊過來,格外的熱鬧,聽聞是晉王殿下過來了?」她雖然是問話,臉上卻帶著些不屑的笑容,「說起來都是京城之中的名門閨秀,如今卻這般不矜持地往上湊,我說周家大奶奶,湊上去的人都可以盡數從周家媳婦的名單上刪除了。」

顧容在她說話的時候接連咳嗽了兩次,想要打斷蘇青依的話,卻沒有想到她竟然是一口氣說了個夠,然後才笑著轉頭看她,「你喉嚨不舒服?」

顧容幾乎要對著蘇青依翻白眼了。

林秋禾忍不住抿唇笑了起來,而蘇青依則在顧容的暗示下看了一眼她,道:「既然你們兩個能偷偷跑到這裡說話,就說明這位林姑娘還是讓你頗為看重的。既然你都看重她,而她又沒有圍在晉王身邊,當著她的面說幾句話還不行嗎?」

「算我怕了你了。」顧容無奈地搖頭,轉而對林秋禾道:「你別介意,她就是這樣的性子,卻是沒有惡意的。」

蘇青依是什麼樣的人,林秋禾自然是看得出來,聞言笑著點了下頭,「這樣的性子有時候也是讓人羡慕的。」

「聽到沒!以為誰都跟你一樣,嫁了個文人,就假惺惺起來了。當年咱們姐妹鮮衣怒馬馳騁京城的威風去哪兒了?」蘇青依故作不屑地瞥了顧容一眼,轉而才笑著對林秋禾道:「我看林姑娘也是性情中人,改日我們一起賽馬可好?」

「這個……」林秋禾訕笑,特別懷念蘇青依在人多的時候不說話的矜持模樣,「這個我真不會。」

顧容這才笑了起來,「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成親了還是個瘋丫頭,我說,你嫁入唐家也一年多了,可不能再拖了,該要孩子還是要要的。」

「不提這些煩心事,」蘇青依搖頭,「林姑娘就算不會騎馬也不怕,改日我帶你去我私人的莊子中去,那裡養了十幾匹的好馬,還有專人打理的馬場,到時候我教你。」

「秋禾,你別理她,她就是在家裡憋得久了,見了人就想拉著去騎馬。」顧容白了蘇青依一眼,「虧你在我堂嫂面前裝得一本正經,不然看下次我堂嫂還邀請你過來玩。」

兩女一邊鬥嘴一邊和林秋禾說話,可見她們感情很好。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6 22:18:23

第六十五章

甯卿並沒有在周家別院中停留多久,等到他帶著寧羽過來辭別的時候,趁著顧容說話深深看了一眼林秋禾,眼神所透露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你給我等著!」

林秋禾沒有任何歉意地笑了下,把寧卿丟在荷塘憑欄處不算什麼,他之所以會被困在那裡一段時間,則是因為林秋禾在離開之後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另外兩名女子,然後這個消息就傳開了。

而之所以要做這樣的事情,就是因為當初在憑欄處,只有他們兩個的時候,寧卿看她的眼神。

那種眼神太專注,專注到讓她有些害怕,想要躲開。

「今日的課程就到這裡,你們兩個好好回憶一下之前我所講的東西,下午的時候我會再提問的。」張章花了一個時辰的時間把一個病例講解清楚,並且讓齊林和林秋禾兩人論述了一番,這才滿意地結束了課程。

他一離開,齊林就整個人趴在了桌子上,然後沖著林秋禾眨眼。

「師妹,聽說你參加周家大奶奶的宴會了?」他說著挪過去,「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林秋禾瞥了齊林一眼,莫名地就想起了寧卿當時那個眼神。她有些煩躁地搖了下頭試圖讓自己靜下心來做筆記,「師兄,你要是在這麼玩下去,我相信師伯下次會不客氣直接動用戒尺的。上次小考,你弄錯了的那個病例在之前師伯講的例子中又被提了起來。」

「師妹,拜託了,好不容放鬆下,你就跟我說說宴會的事情嗎?早知道我那天就去接你了,說不定能順道看看……」齊林半真半假的歎氣。林秋禾這才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微微眯起雙眼,似笑非笑地看著齊林,「師兄,你想去看什麼?」

「呃……」齊林神色在一瞬間有些尷尬,看了看左右見屋中再也沒有其他人,這才壓低了聲音道:「早幾天嬸嬸告訴我,家裡準備給我訂下明家的六女兒。我這見都沒見過,心裡不是沒底嗎?」

明家的六女兒?林秋禾仔細想了想,才道:「可是那姑娘才十二歲……」

「現在只是有意向而已,估計要是沒問題就是兩家通氣,然後等到我考取了行醫資格或者是她及笄之後訂婚。」齊林托著下巴,「師妹,你見著她了?覺得怎麼樣?」

「才十二歲的小姑娘又能看出什麼,不過人倒是挺文靜的,話不多。」林秋禾看著齊林又急又怒的樣子,笑了起來,「好了,實話跟你說吧,那位明姑娘雖然人小了些,倒是個十足的美人胚子。這下師兄你滿意了?」

「嘿嘿,嘿嘿,其實漂亮不重要了,只要人好就行。」

「是啊,漂亮、不重、要!」林秋禾假笑了下,故意把句子斷到不同的地方。果然齊林臉色有些古怪,而一聲「噗……」的嗤笑聲也從弄旁邊的窗戶傳來。

林秋禾立刻回頭,就見這兩天如同夢魘一般總是被她無意中想起的寧卿正站在窗戶外,眯著一雙桃花眼看向她。

齊林連忙停下和林秋禾說笑站了起來,順便偷偷拉了林秋禾一下。「晉王殿下。」他行禮,「師父這會兒應該在他的小書房,我帶你去找他?」

「不用,我已經見過張御醫了。」寧卿搖頭,離開窗戶從門口走了進來,隨意拉了之前張章所坐的椅子坐下,「你們也坐。」他像是根本就沒有注意到林秋禾一般,笑著跟齊林說話:「剛剛你師父還在我面前誇獎你,說是最近這段時間你比以前努力了許多。」

「嘿嘿。」齊林笑了下,重新坐下來道:「沒辦法,有師妹在一旁對比著,我要是不努力,遲早有一天會被比過去。」他說著還轉頭對著林秋禾得意地笑了下。林秋禾恨不得踢這個笨蛋兩腳,她巴不得寧卿不要注意到她呢!想起上次故意陷害寧卿被一群姑娘圍觀,她這會兒被寧卿看一眼都覺得後背一陣陣的寒意襲來。

特別是二十天未見,這男人如今似笑非笑的模樣無形中平添了一份殺氣。

林秋禾不知道這是不是心虛的錯覺,只能抿唇笑著低頭,裝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樣子。「我起步晚,自然是要多用心才好。比不上師兄天分高……」

打死都不看寧卿一眼。

「你們師兄妹倒是感情好,」甯卿悠然道,「若是放在旁家,只怕為了在師長面前表現,暗中都會拼個你死我活。」

齊林完全聽不出寧卿話中的危險,反而用力點頭,特意在寧卿面前說林秋禾的好話。自從林秋禾負責起寧卿體內的寒毒,每隔一日就去攝政王府給甯卿推拿按摩之後,他就一直提著心擔心師妹。如今有了個在晉王面前給林秋禾說好話加分的機會,他自然是要牢牢把握住。

「那是,要不是師妹幫我整理筆記,又督促著我學習,幫我在師父面前說好話,我早就不知道被師父罰了多少次了。」他說著又沖林秋禾眨了下眼,「對吧師妹,你可算是我的救命恩人。」

林秋禾對著他假笑了下,「我們是同門師兄妹,這點小忙,自然是應該幫的。」至於齊林這種自己找死的舉動,還是不要拖她下水了。齊林剛剛轉頭看過來,沒有看到寧卿那一瞬間微微揚眉的表情,她卻是看了個清楚。

「我有些累,先回去休息了。師兄你陪著晉王殿下說話吧。」她說著叫了青黛進來幫忙一起收拾桌子上的東西,然後屈膝行禮離開了。寧卿看著她離開的背影唇角微微勾起,然後轉頭又看向了齊林,「說起來,連你師妹都考了行醫資格了,你還不急嗎?」

「師妹那是權宜之計,若不是為了給殿下治療,加上她在京城之中又無根基,需要建立自己的人脈圈子,師父也不會輕易同意讓她這麼早就考取行醫資格。」說到這個,齊林就正了正神色,道:「就算是這樣,我們也有許多要跟著師父學的東西,師妹比我優秀尚且如此努力,我盯著一個行醫資格又有什麼意義?」

「再說,師妹從未因為這個就看不起我。」齊林說著唇角帶笑,「我又何必為此著急呢?」

寧卿唇角噙著淡淡地笑意點頭,之前因為齊林說話間和林秋禾的親昵而隱藏在眼底的陰霾不見了蹤影,「之前你師父還說擔心你因此心中不滿,或者因此而急躁,忘記了學醫的本質。現在看來,他的擔心完全沒有必要。」

「師父竟然會擔心我?」齊林笑了起來,「我還以為他會覺得我沒上進心呢。」

【卷一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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