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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儂語 - 《烏鴉掉毛變鳳凰(卷二)本是貴女命》《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6 22:19:06     標題: 儂語 - 《烏鴉掉毛變鳳凰(卷二)本是貴女命》《全文完》

烏鴉掉毛變鳳凰(卷二)本是貴女命》作者:儂語

自從在貴族圈裡露一手針灸之術為貴婦們治療婦女病之後,
秋禾的「事業」越做越大,連皇上的女人們也召她入宮診治,
只是她白天在皇族之間看診忙得像陀螺般沒時間休息,
晚上還要見老是擅闖她香閨、只為看她一眼的晉王殿下,

他翻牆翻得很過癮,她則時時擔心被人撞見毀了名節,
這回他更趁她生辰時,夜半為她送來特製的穴位小銅人,讓她能練習下針,
還給她一張京城名藥鋪的藥材預付禮單,開出頂級藥材隨便她拿的禮物,
她雖然顧忌著男女之防,但其實心裡很是感動又甜蜜,

想說就這樣在古代生活、大賺古人錢也不錯,
誰知世事難料,她在醫好染上霍亂的他國皇子後,卻為自己惹來殺身之禍,
除了被匪徒攻擊,還被狼群包圍,千鈞一髮之際,
他不顧寒毒發作,得訊趕來及時將她救下,此舉終於讓她正視自己對他的感情,

沒想到原主的部分記憶意外回籠,她才知道自己竟是攝政王失散多年的女兒,
現在問題來了,身為攝政王義子的他,娶得了她這個妹妹嗎?
但腹黑的他說:「為你多次擋下皇上的賞賜,為的就是這一刻……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6 22:19:23

第一章

甯卿突然到張府的事情讓林秋禾心中有些不安,她隱隱有些猜測,然而又覺得是她自我感覺太好了。回了在張府暫歇的院子,她也沒有心情繼續摘錄那些筆記,把所有的東西都放在一旁就坐在窗戶邊上看著外面的那棵樹葉已經有些發黃的桐樹發呆。

之前,應該是她想太多了吧?

林秋禾不確定地回想之前發生的事情,時而皺眉時而歎氣,青黛在一旁不敢多說話,只是出去端了茶水進來放在一旁,然後拿了蒲扇在一旁輕輕地扇風。

張府的午膳向來是師徒三人一起用的,等到人過來請的時候,林秋禾已經想清楚該如何面對寧卿了。因此她只是略微收拾了一下就去往前面的花廳,而花廳中卻不見了寧卿的身影。

見她神色間有些錯愕,張章就開口道:「晉王殿下這次過來主要是為了就醫,我給他診脈開了內調的藥方之後,他不過略微坐了會兒就離開了。」

林秋禾點頭,過去坐下,才又聽到張章吩咐,「我已經把他的脈案記下,你明日既然要去攝政王府,過會兒就抄錄一份,也免得一時不清楚反而出了問題。」

「師伯這麼說,」林秋禾驚訝,「可是晉王的身體情況有變嗎?」

「你看了記載的脈案就知道了。」張章不欲在飯桌上多言,道:「吃飯吧。」

午後,林秋禾並沒有像往常一樣休息,而是去張章的小書房中拿了厚厚一摞有關寧卿的脈案,回去之後交由青黛抄錄最近半年的,然後就開始整理她上午的隨堂筆記。

一直等到晚上回到了秦府,她這才有空一邊泡著腳一邊看青黛抄錄的脈案上的內容。

跟隨張章學醫的這幾個月,她把脈的功底有所見長,不然也不會第二次給顧容診脈的時候就發現她脈搏間微小的變化。這時候看著寧卿近半年來的脈案記錄,她的眉頭不由地皺了起來。

就如同她之前所說的那樣,寧卿體內毒素複雜,且已經深入骨髓,僅僅只是憑藉藥物調理和外敷揉按的話,根本就治標不治本。而張章所記錄的脈案,除了有每一時期寧卿脈搏的變化之外,偶爾還會寫上造成這種變化可能的原因以及藥方的變動。林秋禾一頁一頁翻看,泡腳的木盆中又添加了幾次熱水,直到她額頭都冒出細細的汗珠紅線才開口低聲提醒。

因為一邊看一邊思索,林秋禾的速度並不快,等到休息的時候她才看了不到三分之一。見她如今換了衣衫斜靠在床頭衣服還想繼續看下去的樣子,一直在旁細心安排一切的青黛忍不住皺起了眉頭,示意紅線把安神有助睡眠的熏香點燃,然後走到床邊低聲道:「姑娘,夜裡看書傷眼睛。」她低聲說,「若是姑娘睡不下,不如我念給姑娘聽。」

秋禾一愣,抬頭這才覺得雙眼有些酸澀。她把手中的脈案遞過去,道:「收起來吧,明天一早起來看,應該是能夠看完的。」

青黛點頭起身把脈案收好,有關寧卿的脈案實際上可以說是機密也不誇張,張章和林秋禾都明白這點,因此都格外小心。所以,這本被青黛抄錄回來的副本,除了青黛之外林秋禾也不假旁人之手。至於青黛,寧卿曾經表示過,她是絕對可以信任的。

第二日去攝政王府之前,林秋禾抓緊時間匆匆地看完了所有的記錄,大致明白了寧卿體內的情況。到的時候本以為他應該在三友苑等著了,卻沒有想到撲了個空。

流蘇歉意地對林秋禾笑著請她坐下休息,這才低聲道:「小王爺回京這些日子,每日裡差不多都要忙到申時四刻才能回來。本想著今日晚些時候去接姑娘的,但是又怕姑娘不知道情況會擔心……」

「無妨。」林秋禾說不上什麼原因,偷偷松了一口氣,道:「我先看會兒書好了。」

流蘇連忙捧上了茶,笑著道:「這是小王爺從斧州那邊帶回來的茶葉,雖然不是什麼名茶,卻也有股不一樣的清香,姑娘嘗嘗看。」

林秋禾抿唇嘗了口,贊道:「果然是帶著股異香,入口也格外香醇。」

「姑娘喜歡就好。」流蘇笑著道:「奴婢就不打擾姑娘看書了。」說著她就退到了一邊,拿起筐子中一套牙白色的衣衫修改尺寸。

她昨日用眼過度,這會兒看了一會兒書就覺得眼睛有些酸痛模糊。這個世界可沒有近視眼鏡給她用,因此林秋禾放下手中的書,端著茶看向四周放鬆下眼睛。這一看,她就注意到了流蘇在一旁所忙碌的事情。微微一愣她就明白過來,那應當是寧卿的衣衫才對。

流蘇注意到她的目光,抬頭笑著道:「這是之前給小王爺做的裡衣,沒有想到小王爺回來之後瘦了一些,因此要改一改。」

林秋禾笑著點頭,轉而看想其他地方。寧卿這次匆匆離開半個多月,很多人都在猜測他到底去幹什麼了。她不知道其他人是否會去猜,不過她倒是真的推測出一二。

皮膚曬成小麥色、消瘦,手上有些不太明顯的傷痕,還有斧州所在的地理位置及特點,都是線索。林秋禾幾乎可以肯定,寧卿是去斧州這二十天,是為萬壽節挑選舉行閱兵式的騎兵去了。畢竟斧州多草場,適合養馬,且也有著國內首屈一指的馬種。

而從那日在周家別院見了之後再到張府的時候,寧卿的皮膚顏色似乎更重了些。只怕是這些日子都在城外某個秘密駐軍地裡忙著練兵吧?

林秋禾正想著就聽到外面響起急促的腳步聲,她抬頭就見寧卿推門進來,臉上帶著還沒有來得及擦去的汗水,以及一路騎馬回來的風塵。

「小王爺,」流蘇連忙站了起來,「我這就讓人去準備熱水給王爺沐浴更衣。王爺回來比平時早了些,這些還沒有準備好。」寧卿點了下頭,根本就沒有看向流蘇,反而轉頭看向了林秋禾的方向。

林秋禾慢慢站了起來,屈膝行禮。

「晉王殿下。」她眉頭微微蹙起,「殿下若是為了身體好,就不該騎馬賓士的。」入秋之後天氣漸涼,旁人或許還會覺得秋老虎熱死人,但是對於寧卿的體質來說,對於氣溫的變化則是再敏感不過的。

寧卿點了下頭,開口就簡單明白:「坐。」

他沒有多做解釋,反而是走過去拎起林秋禾邊上的茶壺倒了杯茶直接一飲而盡。

「那個是……」林秋禾話說到一般,見甯卿又接連喝了兩杯茶,終於放棄了說什麼。只怕在校場一天的操練,再加上騎馬匆匆回來他已經是累到了極點。

甯卿接連喝了三杯茶,這才覺得喉嚨舒服了些,低頭看著林秋禾糾結的神色不以為意。不過,他還是開口吩咐道:「朱紅,去另外給林姑娘拿一個杯子過來。」

他說著放下茶杯,沉聲道:「還要勞林姑娘多等片刻。」

林秋禾點頭,明白他是要先沐浴洗掉一身的汗水和土。目送寧卿離開,她這才松了一口氣,重新坐了回去,看著那個被寧卿用過的杯子發呆,根本就沒有注意到一旁的青黛接過朱紅新拿過來的杯子又給她倒了杯茶。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6 22:19:36

第二章

林秋禾只覺得自己心跳加快到了幾乎不能控制的地步,手心也冒出了一層細密的汗水。

也許是因為練兵的緣故吧,她想,所以她才會在寧卿的眼神之下覺得莫名的緊張。

肯定是因為寧卿身上帶著的那種練兵時殘留的殺伐果斷的氣息太過於嚇人,林秋禾安慰自己,然後又拿起放在一旁的書看了起來,這是一本講解各地風情的書,從寧卿的藏書中來看,這已經算得上的放鬆時看的閒書了。林秋禾倒也不覺得枯燥,看得津津有味。繼而想到攝政王每年都會帶著王妃出遊大半年,看遍這天下的山川河流,吃遍這時間的美味佳餚心中就隱隱有些羡慕。

寧卿很快就沐浴更衣出來,擦過的頭髮隨意地披散在身後,寬鬆的長袍顯得他似乎更加消瘦起來。他進來之後就坐在了軟榻上,流蘇和朱紅拿著帕子過去繼續幫他偶爾還會滴水的頭髮。

「這些日子事忙,我回來晚了些。」寧卿聲音恢復了往日的舒緩,看著林秋禾道:「日後我會讓他們等我回來再去接你。」似乎是想要解釋一下為什麼不像以往那樣親自接送林秋禾,然而他唇角微微動了下卻沒有說話。

林秋禾點頭,「知道了。」寧卿進來之後,青黛就也端了水進來伺候她淨手。如今拿著帕子把雙手擦乾,她才上前道:「我先幫王爺把脈。」

寧卿看了她一眼,這才慢慢伸出手。

林秋禾指尖輕輕落在他的手腕,看著衣衫下面依然白皙的皮膚有些愣神,然後才連忙集中起注意力感受著指尖下面跳動的脈搏。片刻之後,她示意寧卿換另外一隻手。

甯卿的脈搏跟張章做的脈案記錄相似,林秋禾這才松了一口氣,道:「師伯開的藥你要記得隨著每日三餐喝。就算是在京城之外,也要要讓你給你煎服了。」

寧卿眉毛微微一跳,看了一眼林秋禾,卻沒有問為什麼她會知道他這些天是京外忙碌。他輕輕「嗯」了一聲應下,看著林秋禾回身從藥箱中拿出藥膏揉開,就配合的卷起了褲腿,手和腿上皮膚顏色的差異讓寧卿一愣,然後露出了一絲苦笑。

只怕這些就是最有利的證據吧?眼前這個女子本就是一個聰慧的人,更何況萬壽節護城牆上的閱兵式本就是她想到的,她又怎麼可能猜不到他去做了什麼呢?

想到這裡,寧卿也有些釋然,而下一秒林秋禾揉開到發熱的藥膏就隨之捂在了他的膝蓋上。一股溫熱的感覺伴隨著林秋禾手心的體溫讓出汗之後身體有些發涼的寧卿更加敏感,他抬頭看著神色認真的林秋禾,只有這個時候他注視的眼神才不會讓她察覺、退縮。

「若是我沒記錯,應該快到你生辰了吧?」等到一切都忙完,林秋禾淨手之後重新坐在對面的椅子上,寧卿這才一邊翻著書一邊低聲問。正在喝茶的林秋禾動作一頓,然後才意識到秋試如今已經過去了,馬上就是中秋佳節了。

而她這輩子的生辰就是在這一日。

「是啊。」她說,「時間過得真快。」過了這次生辰,她就滿十四歲了。想起來到這個世界不知不覺已經大半年,她就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從一個賣身的小丫鬟,到張御醫的師侄女,接著是女醫者,甚至可能是攝政王失散在外面多年的女兒,這樣的人生際遇真的是讓人覺得匪夷所思。

寧卿笑了下,然後才問道:「那你想好怎麼過生辰了嗎?」

林秋禾抬眼看過去,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這樣的寧卿才是她所熟悉的,帶著絲漫不經心,說話少了那種讓人覺得壓迫的氣勢,「不過是一個生辰,吃碗面也就足夠了吧?」她根本就不是很在意這個,想了想又在心中補充,若是能夠做個蛋糕的話就更加完美了。

甯卿聞言卻是眉頭一皺,抬頭看過去。

「你若是這般想,只怕母親不會同意的。」

「我以為到目前你們也找不到證據證明我的身份,應該已經放棄了。」她說著看向寧卿,見他臉上一閃而過的神色,心中一緊似乎意識到了什麼。

「你們找到了?」她放緩了語調,低聲問。

甯卿看向她,兩個人用眼神對峙片刻,然後他才點頭,「是的,找到了。」

「那我……」不知道為什麼本來一直對這個身份沒有什麼執念的林秋禾這會兒反而緊張了起來,她想起了王妃對她的好。這些日子裡面讓人往秦府給她送的各色東西,還有拉著她說話的時候眼神中怎麼也掩飾不住的關心。她端起茶喝了一口潤喉嚨,然後才努力鎮定地開口:「那我是嗎?」

寧卿沉默著沒有說話,林秋禾看著他,半響突然笑了起來。

「不是也好,只不過這樣下來,我倒是欠了師伯,你還有攝政王夫婦不少的人情。不然我也不會像如今這樣生活,說不定到現在還是秦府裡面的一個小丫鬟呢。」她釋然地笑著,雖然有些遺憾自己不是那位慈愛的母親的女兒,不過更多的是一種放鬆。

「你能夠有今天的成就,是依靠你自己的努力和本事。」寧卿輕聲說,「若是你什麼都不會,真的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丫鬟的話,就算是攝政王府幫你,你也走不到現在這個程度。」

「多謝晉王看得起我。」林秋禾笑著點頭,並沒有否認自己的能力,但是她心中也明白。有時候有能力是一回事兒,有沒有讓她展露能力的平臺,則是另外一回事。

如果不是有張章這個金字招牌,孫家怎麼會找上她給孫修儀看病?只有一面之緣的顧容又怎麼會對她心懷感激到處處提點?甚至於,她在秦家的生活也不會如同今日這般舒心。

她轉瞬就想開了這些,低頭重新看書。而寧卿看著她神色平靜的模樣,甚至唇角都微微勾起露出放鬆的笑意一愣,然後才也跟著無聲地笑了起來。他發現,這些天因為林秋禾而變得有些抑鬱的心情突然就好了起來。

「不過,你的十四歲生辰,只怕不會像你想的那麼簡單度過。」寧卿安靜地注視了林秋禾片刻,這才開口,「母親是不會同意的。」

「可是,我不是……」林秋禾錯愕的抬頭看過去,而寧卿搖頭:「母親不會同意。」他說著笑了下,「我有個提議,張御醫的府上很久沒有熱鬧過了,不如把你十四歲的生辰宴會定在那裡舉辦。別忘記了,你是他的師侄女。而且,如今你在京城之中也有了自己的交際圈,認識了不少的人。你在秦府是客人,不好大肆慶祝,卻可以請他們過去張府的。」

林秋禾遲疑了片刻,然後才點頭。「我明白了。」寧卿的提議都是為了她好,她若再提出異議反對,反而顯得矯情起來。「謝謝你。只是有關我的身份,遲早都還是要告訴王妃的,不是嗎?」

「這點你就不用擔心了。只是如今不是最恰當的時候,所以你的身份才要一直隱瞞下去。」甯卿唇角勾起了笑容,「等到下個月臨近萬壽節,京城定然會熱鬧起來,到時候你就明白了。」

林秋禾皺眉:「難不成各國的使節團還會在京城之中鬧事?」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6 22:19:48

第三章

寧卿輕笑出聲,「鬧事是常有的,比這有趣的事情多了去了。他們以為當初皇上臨危受命,十四歲登基國內必然不穩,又因為這些年來的韜光養晦,必然是因為當初的戰爭被打怕了。這次,我們可是給他們準備了不少的驚喜呢。」

事關國家大事,可能還會有軍事機密,林秋禾並沒有自作聰明的問他「驚喜」到底是什麼。只是笑著點了點頭,低聲道:「那我就擦亮眼睛,到時候拭目以待了。」

從攝政王府離開之前,林秋禾又被王妃拉去聊天說話吃點心,說實話在確認了自己只是跟王妃長相有幾分相似之後,而不是她失散多年的女兒之後,面對王妃的關懷林秋禾總有幾分內疚的感覺。然而她又怕露出破綻,反而會讓這位關愛她的長者更是傷心,因此在馨和園中幾乎是坐立不安。

好不容易熬了半個時辰,她這才連忙托詞還有些事情匆匆離開了,甚至走的時候都不敢去看攝政王妃有些難過的神色。

而珍珠一路把林秋禾送到了內院門口停著馬車的地方,這才低聲道:「姑娘,王妃是真的關心姑娘的……」

「我知道。」林秋禾點頭,「還請珍珠姑娘回去轉告我的歉意,實在是有些事情需要回去處理。」

見她這麼說,珍珠只能無奈的點頭,目送她上了馬車這才轉身回了馨和園。她快步回去,進屋果然見王妃雙眼微微發紅,可見她送林秋禾離開之後,她已經偷偷哭過了。

「王妃,姑娘只是有事先離去,後天就又來了,您何必傷心呢?」她吩咐了門外的小丫鬟準備熱水,然後才過去道:「林姑娘心中也是很不捨得,有些內疚不能多陪陪王妃呢。臨走的時候特意交代我跟王妃請罪。」

「我不是傷心這個。」王妃拿著帕子又輕輕擦拭了下眼角,「只是想到她一個人在外這麼多年,吃了那麼多的苦。如今好不容易確認了她的身份,卻又不能認她……也不知道她以後會不會怪我……」

「依我說,真的是王妃多慮了。這些日子來,王妃與林姑娘相處頗久,難道還看不出林姑娘的脾性嗎?」珍珠笑著遞了茶過去,然後起身接了小丫鬟送進來的熱水,投了帕子絞幹這才遞給王妃擦拭。

等到給王妃補了妝之後,珍珠才又道:「連奴婢都看得出來,林姑娘性子柔中帶剛,是個心中有數的人。她又明辨是非,就算是大姑娘偶有挑釁,她也都不會深究。等到以後王妃和王爺認回女兒的時候,只要說出當初的真相,想來她是能夠理解的。」

王妃本就是一個堅強的人,當年甚至去過漠北參與過戰爭。若不是失散多年的女兒是她心中唯一的痛,她也不會如此患得患失。聽到珍珠的安慰,她這才控制住了情緒,苦笑著道:「是我多思多慮了。秋禾是個好姑娘,縱然不是我的女兒,我也會喜歡她。更何況,王爺已經探查到確切的消息,她就是我們的女兒。」

越是喜歡,就越是內疚。而越是內疚,就越是患得患失。

王妃搖頭,沉默了片刻才道:「其實,就算是她怪我,我也無話可說。當初若不是我大意了,她又怎麼可能會跟眾人失散。要不是當初隨行的林護衛安排得當,豁出性命保護了她又在臨死之前把她託付給那一對行醫的林氏夫婦,只怕秋禾早就命喪當年了。」

當年的情況攝政王已經調查得清清楚楚了,林秋禾當年是被他的貼身侍衛林哲救走。然而戰亂之中他也受了重傷,臨危之際隱藏了林秋禾的真正身份,把她當成自己的遺孤託福給了救下他的那一對同鄉的行醫夫婦。之後戰亂之中林氏夫婦被陳家所救,又因為種種原因這才賣身與陳家留了下來。

而林秋禾之所以會認為調查的結果是她與攝政王夫婦沒有關係,只不過是寧卿故意誤導的罷了,只怕萬壽節前後京中事情繁雜讓林秋禾成了別人眼中可以攻擊攝政王和他的靶子,讓她陷入危險之中。

說到底,寧卿之前可是沒有說半句林秋禾並不是攝政王夫婦失散的女兒的話。林秋禾之所以會誤會,還真的只能說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林秋禾在晚膳之前就回去了,秦老夫人得信之後想了想吩咐身邊的紫蓮道:「讓人去通知一下,讓家裡的姑娘和陳姑娘、林姑娘晚膳到我這邊用。」

紫蓮點頭,退出去之後就立刻叫了幾個小丫鬟去各院中通知。然後親自去了一趟廚房,吩咐廚娘準備好晚膳的各種菜色。她能夠在秦老夫人身邊當上大丫鬟也是有理由的,秦家三房中的姑娘,連同陳自晴和林秋禾的口味,她都記得清清楚楚。

等忙完這些,她回去的時候恰好就遇到了從竹園離開的林秋禾。

「林姑娘好。」紫蓮連忙行禮,林秋禾回頭看了一眼,笑著道:「什麼事情,竟然勞動紫蓮你親自跑一趟?」

紫蓮聞言心知林秋禾還沒有收到秦老夫人晚膳的邀請,有意賣她一個好,笑著道:「姑娘,老夫人要請姑娘們過去她那邊用晚膳,我這才去廚房吩咐一下,把晚膳的功能表改了些。」

「老夫人平日喜歡清靜,怎麼今日突然讓我們過去陪著用膳?」林秋禾心中有些疑惑,看了下左右見紫蓮刻意示好也就直接問了出來。紫蓮又上前一步,壓低了聲音道:「這奴婢就不大清楚了,只是依稀記得今日午後大太太來請安的時候,提到過姑娘的生辰快到了。」她說著對林秋禾笑了下,然後屈膝行禮,「林姑娘慢走,奴婢該回去覆命了。」

林秋禾點頭,帶著青黛若有所思地離開。秦大太太刻意在秦老夫人面前提起她的生辰將近,究竟是什麼意思?故意向她示好嗎?可是,為什麼故意向她示好?若是為了花氏的話,之前秦大太太還有花氏都已經做到足夠了啊。

她想著慢慢放慢了腳步,低頭沉思了片刻,然後才笑了起來。「青黛,今日孫姑娘有過來嗎?」青黛雖然隨著林秋禾去了攝政王府,然而回來之後也瞭解過秦府的情況,聽到她問話就立刻道:「下半晌的時候,孫姑娘過來過一次。不過這次是跟著孫太太一起過來的,聽紅線說,孫姑娘說明日還要過來。」

果然如此。

林秋禾點頭示意明白,迎面就見秋雁匆匆趕來,看到她們就露出了笑容。

「林姑娘好,我們姑娘派我來尋您呢。老夫人今日請諸位姑娘過去安和園用晚膳,姑娘等你一起過去。」秋雁說話爽利,這邊跟上就道:「姑娘特意問了老夫人都讓誰過去用完膳,知道是府中所有姑娘都過去,就道大概是好事,讓奴婢過來請林姑娘快些回去梳洗一番,免得晚了。」

林秋禾點頭,既然已經知道這次晚膳的主角是她,也就下意識地加快了腳步。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連同秦氏這對婆媳的意思她也明白了。

只是,事到如今,倒是可惜了秦錦蘭了。

晚膳在安和園用果然熱鬧了許多,雖然說是食不言,但是眾多女孩坐在一起若是不說上幾句話也就有些太過於嚴肅了。秦老夫人也難得沒有訓斥她們,看到秦錦蘭和秦舒蘭跟林秋禾的關係日漸好起來,臉上也是欣慰的笑容。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6 22:20:01

第四章

還好當初沒有把事情做絕,又顧忌著張章和陳自晴的面子,好好的訓斥過這兩個丫頭。如今看來,這一步棋簡直就是意想不到的好啊。

等到丫鬟們上前撤去了餐桌,眾女分成兩邊坐好喝著消食茶,秦老夫人這才慢慢的開口。

「轉眼就快到了中秋了,咱們向來一家團聚,今年又多了晴兒和秋禾,自然更是熱鬧。」秦老夫人說著看向林秋禾。「我記得秋禾是中秋的生辰吧?」

林秋禾點頭,「勞老夫人掛心了,正是中秋的生辰。」

「你來京城也交了一些朋友了,生辰總歸是要請些朋友一起來慶祝的。」秦老夫人緩緩點頭,「只是中秋佳節只怕眾人都是要跟家人一起過的,不若提前一天慶生?」

「多謝老夫人關心。」她聽秦老夫人說到這裡連忙起身道:「老夫人一片心意,秋禾心領了。」

「秋禾不必客氣,之前我還和妹妹商量,要不要提前給你慶生呢。到時候咱們叫上梓棋,還有思思她們,也好好熱鬧熱鬧。」秦錦蘭連忙開口勸道:「畢竟是生辰,一年只有一次的。你若是不辦一下,只怕要被京城中的姐妹們念叨呢。」

秦老夫人寬慰地笑著,道:「是啊,你們這些閨中的姑娘,難得有個理由好好聚聚,一起說笑。」

「實不相瞞,此事前些天師伯已經提過,並且計畫好在張府給我安排生辰的宴會了。師伯一片慈愛之心,我實在不好拒絕已經答應了。」想起之前寧卿的提醒和安排,林秋禾就忍不住松了一口氣,如今早有準備拿來當擋箭牌真的是再好不過了。「不過秦老夫人,和秦大姑娘的好意我都記在心中了。」

「既然如此,」秦老夫人掩飾了心中那一瞬間的失望,笑著道:「若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秋禾不必客氣直接說與我聽也好,老大媳婦聽也好,就算是錦蘭,也是能夠做主的。」

林秋禾笑著點頭應下,這才重新坐了回去。秦老夫人本來興致勃勃地想要借著生辰宴會讓林秋禾對秦家有更多的認同感的,然而沒有想到被張章先截了胡,心中不得不說是有些失望的。然而看看大孫女明豔地臉龐,心中也頗為欣慰。只要秦錦蘭跟林秋禾的關係好,不怕到時候林秋禾不幫忙。

只看她對陳自晴盡心的樣子,就知道這丫頭是個重感情的。

隨著中秋節越來越近,秦家遠去在京城外三十裡處的鴻鶴書院念書的三位少爺也一起回來。秦府這才是真正的熱鬧了起來,林秋禾每日裡面連看書的時間都少了一些,蓋因為秦舒蘭的才十歲就外出讀書的弟弟實在是個調皮的性子,每日裡面都要把人鬧得人仰馬翻才開心。

他回來的這兩天,已經把秦玉蘭氣哭了三次,往秦錦蘭的院子裡面偷偷放了扒掉毒牙的蛇,往秦舒蘭的杯子裡面丟蟬蛻,連陳自晴都不能倖免被丟了一個掐掉尾巴的蠍子。還好林秋禾當時就在一旁,直接隔著帕子抓起了蠍子,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秦琅直接就把蠍子丟到了他腦袋上。

秦琅當場就嚇得愣住了,立刻叫著跳著抓在身上亂爬的蠍子,結果蠍子順著他的衣領就滑落到了他的裡衣裡面。林秋禾站在邊上看著他驚慌失措地樣子冷笑道:「我看四少爺身體不大舒服,還是趕緊回去休息吧。」說著看了一眼青黛,道:「送客。」

秦琅從小就惡作劇無數,第一次遭遇滑鐵盧,頓時恨得牙癢癢。回去之後洗澡換衣服甚至頭髮都梳了一遍硬是沒有找到那只蠍子,搞得後來他一看到林秋禾就會覺得渾身發癢,似乎有蠍子在身上爬一樣。

他後來還哭著找秦老夫人告狀,然而他回來不過兩天就惹得家中姑娘們怨聲載道,特別是那只丟進秦錦蘭院子中的蛇,把秦錦蘭給嚇得都病倒了,每次一看到秦琅就臉色蒼白。

這時候跑去告狀簡直就是往槍口上撞,秦老夫人聽他顛倒是非地把話說話,直接手一揮對身邊資深張嬤嬤道:「把他給我關到後院的佛堂裡面去,每日只准吃兩餐,罰抄《古詩百首解注》一遍,若是完不成,中秋之後就不用回去讀書了!」

《古詩百首解注》可不止是有百首古詩,重點在於「解注」二字。此書大約有兩萬多字,對於中秋只放假十五天且已經浪費了兩天的秦琅來說,若是抄寫一遍,只怕他整個假期都完蛋了。

這下秦琅才真正害怕起來,哭著求著說知道錯了,撒潑耍無賴氣得秦老夫人手直抖,「這是從哪裡學來的壞毛病,給我關起來!中秋之前不許放出來!」

此消息一傳出來,秦家上下都松了一口氣。

至於一同回來的大房秦玥今年已經十三歲,三房秦瓏則十五歲,兩人如今已經開始跟著秦家嫡長孫秦玨一起外出應酬,對於這個調皮的幼弟被關禁閉的事情,也不過是笑笑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

倒是陳自晴有些不安,怕秦三太太那邊因此記恨林秋禾了。然而秦舒蘭揮手道:「你是不知道,他才是個名副其實的混世魔王,從小就讓人頭疼。不然也不會早早的就送出去讀書。當年不管是大哥二哥還是三哥都是十二歲之後才送去書院讀書的。只有他,家裡是管也管不住,這才想著送去書院早些被先生管教管教,能學好些才好。這次的事情,我娘說了,多虧這個混世魔王被關了起來,她也好省些心。」

只不過,看如今的情形,只怕好也是有限的。

連嫡親的姐姐都這麼評價由此可見秦琅這個混世魔王有多麼招人恨,林秋禾端了一盤子的點心過去,笑著道:「嘗嘗看,這個適合秋日裡面下火吃。」

秦舒蘭笑著伸手接過去,道:「秋禾我現在可是佩服死你了。我早就想要治治那個小子了,偏偏每次都被嚇得不輕。你可真有勇氣,竟然敢丟回去!」

林秋禾笑著在眾女給她留的位置上坐下,道:「不管是蠍子還是蛇,在中醫裡面都屬於藥材範疇,這些在學醫的過程中都是需要接觸到的。再說,四少爺雖然調皮了些,不過那些東西倒是都不會傷著人。」蛇是拔了牙的,蟬蛻更不用提,是所有東西裡面殺傷力最小的,至於蠍子也一樣是處理過的了。

不過這種惡作劇的惡趣味,實在是讓人討厭。

「原來如此。」秦錦蘭點了下頭,「可是,光是想想都覺得害怕,誰還顧得上會不會傷著人。」她算得上是最大的受害者——當然,除了已經又病得不出門開始躲禍的秦玉蘭之外。

眾女相視一笑,「還好祖母(外祖母)已經把他給關起來了!」

而當林秋禾再去攝政王府的時候,就連忙著練兵的甯卿都特意問起了這件事情。

「我聽聞,秦家的四少爺實在是個妙人,在書院的時候就是個出了明的鬼見愁。」寧卿狀似漫不經心地問道,「他早兩天回京,如今秦府怎樣?」

「秦府後院的佛堂裡面,多了一位虔誠的抄寫《古詩百首解注》的學子。」林秋禾微微揚眉,看了一眼寧卿落下最後一針,這才淨手坐到了一旁揉了揉手腕,「不過我倒是沒有想到,王爺竟然還會有空閒關注秦家的少爺。」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6 22:20:13

第五章

寧卿笑了笑,緩緩舒展了一下四肢,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才又緩緩道:「京城之中在鴻鶴書院念書的公子少爺不少,這些天大多都回來過中秋節,我自然就聽到了一些風聲。」

他說著看向林秋禾,「你,可有被他戲弄?」

「我?被戲弄?」林秋禾失笑,看向寧卿道:「難道王爺就沒有想過,堂堂秦府四少爺,為什麼會被關在佛堂裡面抄寫《古詩百首解注》?」

「這麼說,你們碰上了?」寧卿雙目含笑,「我這兩天倒是聽了不少有關他在鴻鶴書院的豐功偉績,據說書院後山的野雞都被他打光了。至於蛇蟲鼠蟻也都成了他惡作劇的道具,就連書院的教習都曾經被他戲弄到生過病。」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林秋禾迎上寧卿探究的目光,唇角露出了一絲笑意,「在我看來,也不過是小孩子的惡作劇而已,根本就無傷大雅。」她頓了一下,想到真的生病了的秦錦蘭,還有告病不出門的秦玉蘭,又補充了一句,「當然了,對於其他人來說也許那些東西太恐怖了。」

「其他人?」寧卿雙眼微微眨了下,而林秋禾笑道:「我是學醫的,見慣了那些蟬蛻、蠍子、蜈蚣之類的東西,自然不會覺得害怕。」

「活生生的,跟已經處理好的藥材有著不小的差別,這點我還是知道的。」寧卿皺眉,提出了質疑,「那些東西,就算再習以為常,一個女子見了不免也會覺得害怕吧?」

林秋禾面對這樣的疑惑沒有絲毫的不安,若是寧卿跟那些閨中的女子一般好糊弄的話,那就真的對不起他晉王的封號了。

「小時候,我跟著父母學過怎麼處理那些藥材。」她平靜地說,把前世的事情按到現在,並且加以改動。「畢竟如果去藥房買藥材,一來價格昂貴,二來不能確保品質。」

她說著雙眼直接看向寧卿,「王爺,我跟你概念中那種高門世家之女是完全不一樣的。所以,不要用你對她們的印象來評估我。」

寧卿臉上地笑容慢慢消失,他坐直了身子認真地看著林秋禾。沒有想到,產生了那樣的誤會之後,林秋禾的態度不但沒有軟和下去,在他面前反而表現的更加強勢和堅定。

這可真的是出乎她的預料。

「是啊,」寧卿輕聲說,「你自然是跟別人不同的。」他所有所思,不給林秋禾反應的時間就轉換了話題,「有關你十四日那天提前舉辦的生辰宴會,張御醫已經傳了信兒,再次邀請齊林的嬸母趙氏幫忙。另外,你想要邀請誰記得寫下一個名單,到時候請帖則直接由張府那邊送出。」

之前寧卿那句話聲音放得極低,林秋禾本就沒有聽清楚,如今聽到後面的事情,自然也就不再追究那麼一句可能無關緊要的話。她微微皺眉,仔細思考著需要邀請的人,然後起身直接去一旁書桌。

流蘇在寧卿的示意下跟了上去,在硯臺上添了些許的水,然後拿起墨輕輕研磨起來。等到硯臺中的墨汁濃稠合適時,她才停下手,示意林秋禾可以用了。

「秦錦蘭、秦舒蘭、陳自晴、孫梓棋、趙思思……」這幾個名字最先寫上去,她看著這些名字遲疑了一下,然後又寫上了:「明子儷、明子姝。」明子姝正是明家第六女,也就是那位很可能成為齊林未婚妻的女子。

想起上次齊林眼巴巴地看著她,討論什麼「漂亮不重要」的樣子,林秋禾還是把這位姑娘和她五姐明子儷的名字給添了上去。上次在周家面見,她對這兩位的印象還是很不錯的。

而這之後,另起一行,林秋禾寫上了顧容、蘇青依和花氏的名字。

對於一個生辰宴會來說,這樣的邀請人數確實有些少,而且幾乎可以說是人脈都集中在了一起。寧卿接過吹幹的紙張看了一眼,示意流蘇拿了筆墨過來,然後放在軟榻上的小幾上又添加了一些名字。

甯羽自然是在其中的,而攝政王妃也一樣有一份請帖。

林秋禾看到攝政王妃的名銜寫在上面,先是一愣,然後才低聲道:「王妃不是從來不參加宴飲?」

「這是你的生辰宴會。」寧卿若有所指,抬頭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後才又寫下了其他名字。那些人的名字有些林秋禾聽說過,有些則完全沒有印象。不過,這些人都有一個共同點,都是在朝為官的人。而這些名字最後,寧卿輕輕地落下了自己的名字。

「這些人屬於正常的交際應酬,他們應該也會帶妻眷過去,所以不用擔心生辰宴會太過於簡單。」寧卿抬頭解釋了一下,「而這些人也是屬於你目前的交際圈中所沒有接觸到的範疇,這是一個機會。」

林秋禾揚眉,很想問既然她不是他所想要找到的那個人,那麼為什麼還要這麼處處為她著想。不過是為了欺瞞攝政王妃,用不著做到這麼盡心盡力吧?

然而,看著寧卿漆黑的眼睛,她一時間又有些問不出口。

寧卿似乎沒有察覺她的糾結一樣,把紙張輕輕吹幹然後交給流蘇,「讓人送去張府。」等到流蘇出去,寧卿才又開口道:「想來,張御醫也會邀請一部分交好的御醫,如今你已經是有行醫資格的女醫師,生辰宴會自然應該多跟這方面的人多聯繫。」

「我……」林秋禾深深吸了一口氣,把拒絕的話給咽了回去,「多謝王爺費心。」不管是寧卿安排的這些人,還是張章可能會安排的人,對於她來說都是有利的。可以說,這兩個人為了她耗費了不少的心思。林秋禾相信,最後能夠接到請帖的人,絕對是經過精挑細選的。若是她再矯情地說什麼不想讓她的生辰宴會變成交際會,或者是想要交真心的朋友,而不是利益驅使下的關係的話,就真的是太不知好歹了。

寧卿這才暗暗松了一口氣,依照林秋禾的性格,他本以為她會拒絕。卻沒有想到,在遲疑了片刻之後,她竟然這麼接受了。他若有所思地看著林秋禾,雖然之前準備好的說服林秋禾的說辭都派不上用場了,但是也沒有因為此就忘記了下面該做什麼。

「等到名單確認之後,我會讓人送一份這些人的譜系圖給你。」他緩聲說,「以免你在生辰宴會上抓瞎。」

這樣的安排實在是在完美不過了,林秋禾笑著點頭,既然已經接受了甯卿的好意,那麼就不用再介懷這些東西了。她起身淨手,然後過去示意寧卿坐好,把他身上的銀針一根根收起放入針囊之中。

在這個過程中,她抬眼看了一眼寧卿,見他盯著身上的銀針神色陰冷異常,早就沒有了平日裡面隨意的模樣,心中一動,沉聲道:「王爺放心,我會治好你的。」

寧卿一開始甚至沒有聽清楚林秋禾說的是什麼,或者說是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我會驅除你體內的毒素,讓你恢復正常人的生活的。」林秋禾認真的重複了一遍,把最後一根銀針收起,「不過,需要時間。」

寧卿慢慢皺起了眉頭,雙眼之中透露著慎重。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6 22:20:26

第六章

「林姑娘,你說的是真的?」要知道,收養林秋禾的林氏夫妻只不過是赤腳大夫而已,縱然是有些家傳的醫術,也不可能真的比得上宮中的御醫。實際上,在得知林秋禾身世之後,他已經很吃驚林秋禾在醫術上的程度了。若是說她能夠做到連宮中御醫都做不到的程度,那麼她究竟是跟誰學的醫術呢?

林秋禾根本就沒有想到這個細節竟然會讓寧卿起疑,只是點了下頭。「不過大約需要兩年左右的時間,我的針灸之術還不夠成熟,而且還要配上藥物治療。」她把針囊卷好放入了藥箱之中,「王爺只要這兩年之內保證體內毒素被控制,不會惡化,兩年之後我有七成的把握能夠治癒王爺。」

兩年的時間,足夠她把家傳的針灸術練到融會貫通了吧?畢竟有著前世即將成功的經驗,又曾經被爺爺稱讚為後輩中最有針灸天賦的她,還是有著這個時代所沒有的優勢的。

一時間就算是寧卿,神色也忍不住有些變化。他認真地看著林秋禾,見眼前這名少女不卑不亢地迎接他的審視,眼神中充滿了自信,最終點頭,「好,我就等兩年後,你給我看一個奇跡。」

第二日林秋禾就收到了齊林送來的一遝生辰宴會的系譜圖,而齊林也正式送上了幾位姑娘的請帖。其他幾女接到請帖都欣然答應,只有花氏接過請帖之後略微想了下才遺憾地道:「我倒是很想去,然而有孕在身只怕到時候會不方便過去。若是秋禾願意的話,這份請帖不如轉交給我妹妹,她倒是仰慕秋禾許久,只可惜來了幾次都不湊巧沒有遇上。」

花氏口中的妹妹是指她的嫡親妹妹花魚兒,據說是因為花氏的母親臨盆前曾經多次夢到湖中的一尾遊魚因此才得名的。林秋禾聞言倒是沒有什麼意見,因為當初寫下花氏名字的時候,她就知道花氏有孕在身且又不像顧容那般身體康健,多次險象環生的遭遇讓她心生顧慮不能赴宴,但是依照她們兩個的關係這份請帖又是必須的。

如今這個結果是可以預計到的,誰也沒有因此感覺到意外。

齊林為了籌辦林秋禾的生辰宴會也是下了大力氣,因此並沒有在秦家久留,跟長輩們問了安就匆匆離開。離開之前,他才低聲道:「今日宮中傳出消息,孫修儀有孕了。」他說著飛快地看了一眼林秋禾,「不過這幾天孫家事情多,只怕要耽擱些時日才能道謝,到時候師妹可別手軟。」

「我明白了。」林秋禾心中的一點疑慮消失不見,笑著對齊林點頭,「多謝師兄提醒我。我生辰宴會那日可是請了明家的五姑娘和六姑娘的。也算是投桃報李,不辜負師兄對我的疼愛。」

送走了齊林,林秋禾這才回到了荷園。那一份譜系圖青黛早已經收好放在了書桌邊上,然而她沒有立刻打開翻看,反而想起了之前齊林的話。

孫梓棋自那日秦老夫人和秦大太太示好之後就一直沒有出現,她本以為是自己猜測錯誤了。然而,齊林這邊既然能夠傳出來消息,定然是的了張章的示意。不過孫家這幾天事多,是怎麼回事?

孫家是遇上了什麼麻煩嗎?

林秋禾皺眉,一時沒有想明白就放棄了這個問題。畢竟,孫家的事情其實跟她並沒有什麼直接的關係。不然,張章是不會示意齊林提醒她,不要太過於便宜孫家的。而且,就算是有麻煩,家中出了一位有孕的後宮妃嬪只怕也能夠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她根本不必擔憂。

她現在所需要操心的重點是,如何能夠更好的磨練自己的針灸之術。

兩年之約,可不是她一時衝動之下就說出口的。

針灸的熟練是需要長久的練習的,鑒於前世的基礎,林秋禾的針灸之術在這個時代也可以說是站在了最好的那一階段,然而,對於家傳針灸術來說,她如今的水準還遠遠不夠。她需要更多的聯繫和對穴位的重新熟悉,畢竟人體中有52個單穴,309個雙穴,48個經外奇穴,共計409個穴位。

就算是如今的林秋禾,也不敢說不對照穴位圖譜,就能夠準確地找到每一個穴位的位置。而有時候,一旦弄錯就是會出人命的。

所以,她還需要不少的工具來恢復對穴位的熟悉度。其中穴位小銅人就是她想要的工具之一,只是這個東西似乎還沒有被發明出來,就連之前她靠行醫資格也是用活人當做考試道具來測試她對三百零八處常用穴位的掌握情況的。

而且,林秋禾認真的查閱過這邊的針灸書,甚至暗中向張章試探瞭解過,這個時代所確定的穴位只有三百六十八個,還有四十一個穴位沒有被確認。

這些都是她將要面臨的難題,而穴位小銅人的製作工藝必須十分保密,一旦流傳開來只怕會帶來更大的麻煩。

若是說穴位小銅人的事情可以通過張章和寧卿來暗中解決的話,還有一個問題就是她自身的問題了。她如今是一個即將滿十四周歲的少女,雖然下針的速度和手法已經足夠讓人吃驚了,不過林秋禾自己心中明白她的腕力和指力還遠遠不夠。

對於一般的治療針灸來說,她用前世的技巧就能夠不上這點不足,然而若是想要動用那家傳的針灸術給寧卿祛除體內的速度,那麼她如今的水準還遠遠不夠。

她需要加快對腕力和指力的訓練,以期望在兩年後她能到達到巔峰狀態。

轉眼就到了八月十四日這天,因為要避開中秋團圓佳節,林秋禾的生辰宴會就定在了這一天的張府。張章甚至為此特意調休了一天,在家坐鎮。

陳自晴和秦家姐妹早早就來了張府,先是好奇的遊玩了一圈,然後頗有經驗的秦錦蘭和秦舒蘭兩個人就一起湊到了齊林嬸母趙氏的身邊幫忙。

趙氏對她們印象不錯,一邊教一邊提點著她們,等到張府人越來越多的時候,林秋禾就被趙氏拉了出去開始接待女客們。

之前的譜系圖林秋禾有認真看過,這會兒聽到趙氏或者是秦錦蘭她們低聲的提醒,加上自己打起了精神,倒是沒有出什麼差錯。而每個人的座位都是事先按照她們的關係安排好的,等到和所有人都閒談了幾句請她們入座之後就沒有太大的問題了。

顧容和蘇青依兩人是相攜而來的,這真讓林秋禾有些意外,她本以為顧容可能不會出門留在周府之中安靜養胎呢。因此看到她過來就連忙迎了上去,笑著道:「顧姐姐能過來實在是太好了。」

「我來難道就不好了?」蘇青依笑著開口,「還算你這個丫頭有心,記得要請我。不然的話我肯定是要打上門來的。」

林秋禾裝作害怕的樣子,笑著道:「顧姐姐救命!」

三人開心地說笑了一會兒,然後蘇青依和顧容也被引了進去坐下,林秋禾仔細回想了一下名單,確認客人都已經到了,這才回屋裡面招呼所有的客人。

她今天作為主角自然是被各種好話所包圍著,就連寧羽都老老實實地坐在一旁,雖然不多話,但是再沒有跟之前那樣故意找事。林秋禾笑著和她打了個招呼,認為這種變化可能是寧羽已經知道她的身份,認為她不再存在什麼威脅才產生的。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6 22:20:38

第七章

生辰宴會很成功,趙氏辦事妥帖有序,還特意請了京中幾個有名的女先兒演了幾摺子的戲,又準備了女子喜好的投壺等遊戲,把每個人的喜好都照顧到了。

而前院男客之中,林秋禾作為主角也是需要出去一趟的。張章這邊帶著她見了不少的人,一圈下來她倒是收到了不少額外的禮物。張章重點介紹的那些同僚都是與他私下關係不錯的,送的禮物在旁人看來或許一般,但是對於林秋禾這些學醫的人來說,也算是別有心思了。

等到宴會結束,客人們一一離開,整個張府重新安靜下來之後,林秋禾這才松了一口氣。秦氏姐妹早一步先行離開,而陳自晴則留下來陪她。

這個時候,青黛匆匆過來,低聲道:「姑娘,有貴客到。」

好不容易放鬆下來,和陳自晴半躺著說話的林秋禾一愣,立刻就明白是誰過來了。她連忙坐起來,「紅線幫我整理衣服,青黛幫我收拾頭髮補妝。」

一通忙碌,林秋禾示意好奇的陳自晴先歇著,這才由青黛一路領著去了前院的花廳之中。

寧羽之前已經回去了,然而寧卿篤定今日攝政王妃回來,所以特意等到了最後。這會兒正陪著王妃說話,看到穿著一身石榴紅長裙的林秋禾從屏風後面繞過來,他唇角微微勾起低聲對王妃說了句什麼,背對著屏風的王妃就連忙回身看了過去。

一看到林秋禾一身石榴紅的長裙,亭亭玉立的樣子,王妃的眼睛就忍不住紅了起來。她身後甯羽沖著林秋禾眨了下眼,露出笑容。

「秋禾見過王妃,王妃安好。」她上前屈膝行禮,然後才又對寧卿點了下頭,「晉王殿下安好。」

「快起來坐下,今日是你生辰,我是來給你道賀的,不用多禮。」王妃笑著示意林秋禾坐在她另外一邊,然後從珍珠手中拿過準備好的禮物送過去,「快看看喜歡嗎?」

林秋禾愣了一下,然後緩緩打開那個盒子。

盒子裡面放著一套精美的頭飾,而頭飾下面則是一套顏色和花紋相對應的衣衫。就算林秋禾不是很懂,也能夠看得出來這頭飾和衣衫的精美和昂貴。

「這……」

「你可喜歡?」王妃笑著看過去,「我之前聽說蘇青依一門心思想要拉著你學騎馬呢,只可惜知道得晚了些,不然可以再送你兩套騎馬裝。依照同齡人來說,你身姿高挑,學會騎馬的話定然是英姿颯爽的。」

她不等林秋禾回答又道:「不過,你若是真的想要學騎馬,王府在城外也有馬場,到時候讓阿卿教你也不錯。阿卿的騎術可是王爺當初親手教的。」

她說著轉頭看向但笑不語的甯卿,林秋禾下意識地順著王妃的目光看過去,不知道怎麼地就覺得雙頰隱隱有些發燒的感覺。

「這禮物我很喜歡呢,多謝王妃。」她低頭又看了看這個匣子中的禮物,輕輕合上了蓋子交由青黛:「妥善收好。」這時候王妃露出了遲疑的神色,見林秋禾看過來才低聲道:「秋禾,你能否穿上這套衣服給我看看?」她說完就意識到不對,然而又不願意放棄,「我怕這套衣服有些地方會不合適,你試一下若是真有不合適的地方也好改了。」

林秋禾一愣,看著攝政王妃期待的眼神自然明白所謂的不合身只是一個藉口而已。只怕王妃是想要看到她失散多年的女兒穿上這一身的衣衫。她遲疑了一下,下意識地去尋求寧卿的意見。

寧卿微微對她點頭,眼神中帶著懇求。林秋禾這才點頭,「那勞煩王妃稍等片刻。」她神色如常地起身,帶著青黛離開。等到出了花廳,林秋禾才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吐出。

這種欺騙的感覺真的不好,然而看著向來關愛她的王妃傷心失望也讓她不好受。

而花廳之中,王妃轉頭看向寧卿眼淚終於忍不住滑落下來。她拿著帕子趕緊擦拭眼角,生怕過會兒林秋禾回來看出什麼異樣來。「這麼多年過去了,她終於能在生辰的時候穿上我給她做的衣衫了。」

「這是好事,母親。」寧卿把自己的帕子也遞過去,又到了杯茶給她,「母親可要記得父親的吩咐,不要露出太多情緒才好。」王妃點頭,欣慰地看著寧卿,低聲道:「你放心,這些年我都熬過來了,還差這幾天嗎?」

她說著露出笑容,滿臉的欣慰:「雖然看秋禾的樣子定然是吃了不少的苦頭,然而她如今成長到這個地步也是我不敢想像的。有時候我反而會想,若是秋禾像阿羽那般脾性,我會不會很失望。」

王妃說著歎息,「阿羽,也是我的失職,不曾好好教導她。」

「母親。」甯卿低聲勸王妃不要多想,「當年的事情,誰也說不清楚對錯。那時候雖然我還小,但是依稀還是記得一些事情的。母親能夠如此對待阿羽,已經是很好了。」

似乎是說到了當年的秘辛,母子兩人沉默了片刻,然後就聽到外面傳來的腳步聲。

王妃立刻回頭看向屏風的方向,手都忍不住緊緊抓住了椅子的扶手。

一身青色衣衫的青黛率先從屏風後面出來,然後回身扶著一隻從碧藍色袖子下伸出的手,慢慢退步。然後是一雙做工精美的鞋子,上面繡著翠竹叢生的繡樣,緊接著林秋禾緩步從屏風後面走出。

不是她刻意要裝逼,而是王妃所送的那一套藍寶石的頭飾環佩叮咚,若是走地太急或者太猛,搖晃起來就有些失禮了。林秋禾刻意放慢腳步,一舉一動都帶著舒緩而自信的氣場。她被青黛扶著緩步走向前假裝沒有看到王妃愣神的樣子,微微屈膝道:「見過王妃。」

「快、快起來!」王妃聲音都有些顫抖和尖銳,而看呆了的寧卿被這聲音驚醒,連忙錯開眼神回了下神,這才道:「母親,依著兒子看,這套衣服林姑娘穿起來很合身呢。」

王妃連連點頭,半響才克制住了自己激動的情緒,道:「是很合身,沒有想到秋禾穿上這套衣衫竟然如此漂亮。當然了,你平時也是很漂亮的。」

「王妃這般誇讚,我真的是要臉紅了。」林秋禾微微低頭,頭上整套的藍寶石頭面更是襯得她膚若凝雪,加上雙頰緋紅,看的攝政王妃心中都不由有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感覺了。

王妃看著林秋禾,有種怎麼看都看不夠的感覺。她拉著秋禾說話,問她今日宴會上的趣事,一直等到攝政王過來接她這才依依不捨地跟林秋禾告別。

而攝政王見到林秋禾也是一愣,然後唇角慢慢浮起了一絲笑容。本來臉部線條緊繃的他放鬆下來,微笑著對林秋禾點了下頭,這才離開。寧卿落在了最後,湊到她身邊低聲道:「你的生辰禮物,我還沒有準備好,晚些時候再送給你。」

林秋禾一愣,感覺到寧卿的氣息讓她有一瞬間的走神。等回過神正想說明明收到了他的禮單,卻見寧卿揮揮手轉身就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作為張府最後的客人,攝政王夫婦離開之後,林秋禾也去換下了那一套精美華麗的衣衫和頭飾,重新穿回了她更習慣一些的石榴紅長裙。至於王妃送的那套衣衫則重新被放回了錦盒之中細細收藏。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6 22:20:52

第八章

這次生辰宴會林秋禾可以說從各方面都收穫頗豐,然而一場宴會下來,她也累得精疲力盡,回去荷園之後甚至來不及洗漱就直接倒在了床上。等到紅線帶人端著熱水過來的時候,林秋禾已經睡著了。

紅線示意小丫頭把熱水放在一旁,兩個人過去輕輕脫去了林秋禾的鞋子和襪子,然後動作輕易地把她往床裡面挪動了些,又給她蓋上了被子。饒是這樣想來淺眠的林秋禾都沒有被驚醒,紅線見狀就揮手示意小丫鬟出去,點燃了安神香,然後投了帕子絞幹拿過去細細地幫著林秋禾擦拭了手和臉,然後才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青黛和墨香連同綠袖、橙光、藍絲這才把林秋禾收到的生辰禮物入庫回來。見紅線在外面守著,青黛揮手示意其他人都去休息,只留下了墨香一起過去。

「姑娘都沒有來的及洗漱就睡下了,可見是累得不輕。」紅線低聲解釋,「我想著讓姑娘睡上一兩個時辰,若是還不醒才叫醒她吃些宵夜。」

青黛點了下頭,回頭對著墨香道:「你也累了,先回去歇息吧,等著姑娘醒來再來把帳冊給她過目。」

墨香點頭離開,她們幾個在林秋禾手下做事向來分工清楚,也不怕有人占了她的功勞。紅線今日留在家中,因此等到墨香離開之後也勸青黛回去休息一會兒。

「這裡我守著就好了。」

青黛點頭,遲疑了下才把今天得到的消息說出來。「今日,王妃送了咱們姑娘一套她親手做的衣服。」紅線一愣,然後立刻就明白了,「這是確定了?」

她們本是晉王府的丫鬟,跟攝政王府關係並不大,可以算得上是甯卿的心腹。如今知道林秋禾的身份被確定,也是松了一口氣跟著高興起來。

青黛點了下頭,才又低聲交代:「不過王爺似乎並不想要讓姑娘知道,因此你別多嘴,心裡有數就是了。」

紅線忍不住回頭朝著屋裡看了看,才低聲道:「青黛姐姐放心,我懂的。」

林秋禾一覺醒來,天色已經黑頭。她看了一眼身邊的拿著帕子輕輕幫她擦臉的紅線,笑了下道:「什麼時辰了?」

「還差三刻鐘就是亥時了。」紅線低聲回答,扶著林秋禾起身端了溫熱的茶水給她漱口,然後才低聲道:「姑娘餓了嗎?廚房裡面一直熱著晚膳,奴婢讓人傳膳?」

「不是很餓。」林秋禾覺得自己是累過了頭才會覺得不餓,因此吩咐道:「讓人上些紅棗米粥,陪著爽口的小菜就好了。」

用過宵夜一般的晚膳之後,林秋禾反而精神了起來。恰好這個時候青黛帶著墨香過來給她看今日的禮單,她就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挑出來一些會用到的,剩下的就讓她們全部造冊放入庫房。

處理完這些已經接近子時,然而林秋禾起身活動了下有些僵硬地肩膀卻還是沒有半分想要睡覺的感覺。「你們都回去休息吧。」許是晚上睡足了的緣故,然而她也不想自己不睡就拖著一圈人跟著睡不著。因此除了守夜的青黛之外,其他人都被她給趕回去好好歇息了。

青黛見林秋禾毫無睡意,就只好把房中的燈又挑亮了些放在窗臺前的書桌上,又端了溫水過來給看醫書的林秋禾解渴。然後她就搬了一個布墩子坐在一旁拿起給林秋禾做的裡衣縫上亮針。

林秋禾本不想讓她陪著自己熬夜的,然而勸說了兩次,青黛還是堅持,她只能無奈地由著她累了就斜靠在美人榻的邊上睡著了,然後拿了個毯子小心翼翼地給她蓋上,這才推開了書桌前的窗戶看著外面的月亮。

馬上就是中秋節了,月亮似乎格外的圓。最起碼,林秋禾看不出來這樣的月亮跟明天晚上的月亮有什麼差別。她脫了鞋子雙腳並在一起窩在椅子中看著外面如水銀般傾瀉的月光下的園景。

「今天是你的生日呢。」林秋禾低聲對自己說,「只怕你也沒有想到,當初陳府裡面一個病死了的小丫鬟會有如今的地位和人生吧?」

夜已經深了,秦府裡面格外的安靜,偶爾還能夠聽外面更夫敲更的聲音。這是林秋禾來到這個世界所沒有體會過的,她側耳認真的聽著,辨認著時辰,然後笑了起來。

「生日快樂。」她低聲說,正準備關窗,就看到月光下一個人影一晃而過。「誰?!」她心中一緊,下意識地就顧不上髒抓起了旁邊的硯臺。青黛被她的聲音驚醒,立刻沖了過來,「姑娘,怎麼了?」

「我剛剛好像看到了一個人影閃過去。」林秋禾確信不是自己眼花了,「青黛,你去把院子中的人都叫醒……」

「別……」一個低沉而無奈的聲音在外面響起,林秋禾一愣,還沒有看清楚出現的人是誰就直接把手中的硯臺給丟了出去。硯臺在空中翻身,殘留的墨汁直接甩了出去,而窗戶外面的人反應迅速立刻伸手抓住了硯臺,然後才慢慢移開,「是我。」

一般人說「是我」的時候總有一種很霸氣側漏的感覺,而窗外的人卻是帶著一股子抑鬱的無奈。已經又抓了案臺上香爐的林秋禾一愣,定睛一看才發現外面的人真的有些眼熟。

她端起一盞燭臺微微往前遞了一些,然後皺起眉頭。

「晉王殿下,為什麼你會在半夜出現在秦府?」

寧卿把手中的硯臺遞回去,然後示意林秋禾放下香爐,「我不過是路過……」

「這要多順便,才能從秦府的後院路過。」林秋禾忍不住嘲諷,雖然放下了手中的香爐,然而還是帶著怒氣盯著寧卿。不說什麼半夜私闖閨房的冒失,就是剛剛嚇到她這一點就足夠讓人鬱悶的了。

然而看著寧卿臉上撒上的點點墨汁,林秋禾心中的氣惱也就淡了些。她輕輕哼了一聲,示意青黛去拿帕子過來。

等到青黛離開,寧卿這才又上前一步,在窗戶看著林秋禾道:「我只是知道你沒睡,所以想要過來跟你說聲生日快樂。」他說著把一直背在身後的左手中的東西舉了起來,「這是送你的生辰禮物。」

林秋禾臉色有些古怪,並沒有立刻伸手去接那份禮物,而是沉默了片刻,然後才道:「晉王殿下,第一,你是怎麼知道我到現在還沒睡的?第二,既然是生辰禮物,為什麼不光明正大的送?這樣私相授受只怕對你我的名聲都不好。第三,半夜潛入他人府邸,就算是晉王也說不通吧?」

寧卿一愣,然後才露出了笑容。

「就知道你會這麼說。」他說著後退了一步,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東西,才低聲道:「不過,這東西可是你交代千萬不要讓其他人知道的。我找了宮中御用的能工巧匠,連夜趕工這才在今天晚上做好的。」

林秋禾一愣,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見寧卿又後退兩步,然後上前微微一沖,腳下用力就直接坐在了窗臺上。

「拿去吧,對外就說是張章送你的。」寧卿著把手中的包袱放在了窗臺,趁著林秋禾發愣用乾淨地那只手揉了揉她有些淩亂的頭髮,「夜晚了,早些睡吧。」他說著翻身下去,不一會兒就從院子中消失了蹤影。青黛這個時候才回來,看著窗戶外面空空如也,又看了下放在書桌上那個包袱,遲疑了一下才低聲叫了下林秋禾:「姑娘?」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6 22:21:05

第九章

林秋禾陰沉著一張臉關上了窗戶,看了一眼端來熱水的青黛順手把手上的墨汁給洗了個乾淨,然後才看向了一旁放著的那個包袱。她遲疑了一下,上前打開。包袱裡面還有一層棉花墊著,把那層棉花撥開,林秋禾就看到一個製作精美的穴位小銅像。

原來,寧卿半夜過來只是為了送這個,還有那一聲「生日快樂」……

她緩緩坐在了書桌之前,看著那個穴位小銅像發呆。如果說這些日子來她什麼都沒有感覺到,那肯定是假的。寧卿對她那種從不起眼處的照顧和關心,她早就有所察覺。可是,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他對她的好。而想起之前她對著窗戶外面的他冰冷的回應,林秋禾心中有些後悔,但是也只是有些而已。

就像她所說的那樣,堂堂晉王夜入秦府,與她這樣一個客居在秦府、原來只是一個賣身丫鬟的女子暗會,若是被傳出去。對於晉王來說,不過是平添一份風流佳話,而她呢?

之前努力得到的一切都會化為烏有,甚至無法在這個世間立足。

縱然本朝民風開放,未婚男女之間在一些日子一起出遊都屬於可接受範圍,可是半夜私會這樣的事情也絕對不會在接受範圍之內的。

「王爺。」甯卿一出了秦府,一直隱藏在旁邊的黑澤就立刻出現。宵禁之後,街道上沒有一個人影,寧卿陰沉著臉走了許久,然後才開口:「我是不是做錯了?」

黑澤無語,而寧卿也不是真的需要他的回答。沉默了片刻,他才又道:「她說的對,無論如何,我半夜進秦府都不對。我應該克制,而不是一時衝動,想著獻寶就讓她處於被動的危險地步。」

他回想起之前林秋禾緊繃的臉上閃過的怒色,心中暗暗懊惱,這些天來林秋禾好不容易在面對他的時候不躲躲閃閃了,結果他一個沒忍住又出錯了。上次在周家別院中一時沒有控制住心中的感情湧動,就嚇得林秋禾縮回去了許久。而這次呢?

她甚至直接擺了臉色而給他看……

寧卿忍不住想要把手上的那團墨在臉上揉揉才好,真的是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

他之前是怎麼頭腦發熱,出宮回去路上遇上暗中保護林秋禾的黑澤,知道林秋禾失眠就忍不住跑過來的?!他敢半夜潛入秦府,自然是確信不會被秦家巡夜的家丁發現。然而,林秋禾會怎麼想呢?

她會覺得他不夠尊重她,把他當成狂蜂浪蝶?

甯卿將近十幾年的人生裡,第一次患得患失,第一次進退失據,第一次失去了殺伐果斷的決心,第一次喜歡一個人,卻不知道該怎麼喜歡。

京城寂靜而冷清的街道上,他揮手示意沉默跟在身後的黑澤繼續留在林秋禾的周圍保護她,獨自走出兩條街,翻身上了停在那裡的馬,脊背挺直回頭朝著秦府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策馬回府。

中秋節平平靜靜地過去了,雖然陳自晴有些驚訝林秋禾的疲倦,然而想起前一天張府中的忙碌,她也就理解了。一直到這天過去都沒有聽到什麼閒言碎語,林秋禾這才松了一口氣。

而這個時候,她才有心思注意到另外一個問題。

她相信寧卿可能是拿到了那個針灸小銅人就匆匆趕來的,但是就像是她之前質問寧卿的話一樣,寧卿是怎麼知道她還沒有睡的?想到這裡,她猛然坐直了身子,推開窗戶四下看去。

自然是沒有任何的發現的,可是她心中卻總有一種有人在一旁看著她的感覺。甚至她自己都分辨不清楚這究竟是不是她的錯覺。

中秋之後就是去往攝政王府給甯卿針灸的日子,林秋禾遲疑了下最終還是沒有稱病避開。寧卿那晚的舉動雖然讓她擔驚受怕,但是不得不說那一具針灸小銅人和那一聲「生日快樂」還是觸動了她的心。

她只是不知道該不該接受寧卿的感情,畢竟他們之間的差距實在太大。而這種差距之下的矛盾,以後會暴露得越來越多,林秋禾相信那個時候就不止是半夜寧卿過來看她這一點了。

馬車平穩地在街道上駛過,林秋禾一邊想著這些問題,一邊機械性地拿著紙張和銀針鍛煉腕力和指力,十張一摞的紙張她若是使用前世的下針手法竟然都穿不透。這個發現讓她挫敗了許久,然而挫敗之後她就重振旗鼓開始練習。當年她也是拿著這些紙張一點點鍛煉的,如今不過是重新再來一次而已。

更何況如今她有了前世的經驗,自然是事半功倍。

時間流逝中林秋禾漸漸就忘記了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等到馬車停下來時她才微微回神,示意青黛收拾了這些東西,然後下車看向在院門口迎接的流蘇。

「林大夫可算是到了。」流蘇卻失去了以往的鎮定,看到林秋禾下車就連忙迎了上去,額頭上帶著豆大的汗珠,「王爺病發了,還請林大夫快些過去看看吧!」

病發?明明前天半夜見他的時候還精神奕奕的?林秋禾一愣,下意識地就被流蘇拖著朝三友苑的方向走去。她心中有太多的疑問,然而都不適合現在問流蘇,只能沉默著加快腳步,示意身後拎著藥箱的青黛跟上。

這次不是林秋禾熟悉的花廳,也不是偶爾會在的外書房,流蘇一路把林秋禾帶到了寧卿的臥室,一路吩咐人準備水,雷厲風行地架勢讓林秋禾第一次意識到寧卿身邊的大丫鬟果然不止是漂亮的花瓶。

她在流蘇的邀請下繞過屏風,來不及看晉王殿下的臥室是什麼樣子,一眼就被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寧卿給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她顧不上淨手直接上前抓住了寧卿的手腕把脈,許久她又起身拉起了寧卿另外一邊的手腕,一邊診脈一邊問流蘇:「王爺昏迷多久了?」

「大約有兩刻鐘了。」流蘇說,「府上已經讓人進宮去請張御醫了。王爺回來的時候還好好的,雖然因為疲憊臉色帶著些蒼白,不過並沒有看出什麼痛楚。我想著他忙了一天肯定餓了,就讓廚房的人準備些點心先給他吃,結果回來的時候就見他暈倒在了床邊。」

林秋禾在流蘇說話間放下了手,「這些天王爺都吃了什麼?」

「王爺幾乎沒有在府中吃過任何東西,每日天不亮就和攝政王一起出門,下半晌回來之後一般都是看書或者是寫些東西。廚房送來的點心很少會被動。昨天晚上倒是和攝政王一起陪著王妃吃了晚飯,不過不多。」

她聞言微微皺眉,然後吩咐道:「我師伯大概還要多久才能到?」

「若是宮中無事的話,最少也要半個時辰。」這種情況雖然不常發生,但是還是有潛力可尋的。林秋禾聞言點頭,「讓人準備熱水,去掉王爺的外衣,只穿著內衫泡進去。」她說著走到了一旁的書桌前,就著上面的筆墨寫了一張藥方吹幹,「去抓藥,另外準備烈酒。」

「烈酒?」流蘇接過藥方一愣,就見林秋禾點頭,已經開始淨手了,「是的,王府裡面最烈的酒。」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6 22:21:19

第十章

「是,奴婢這就去辦。」流蘇點頭匆匆離開,林秋禾還能聽到她吩咐的聲音,不一會兒房中就進來了兩個丫鬟幫忙褪去了寧卿身上的外衫,她淨手之後小心翼翼地在床邊鋪開了針囊,然後抽出銀針就毫不猶豫地落在了寧卿頭部的一些部位,等到他緊皺的眉頭微微鬆開她這才又在他心脈附近下針,免得毒素蔓延到心臟。

經過這一段時間的刻意訓練,她下針的速度和準確性又比之前高了不少。可就算是這樣,等到忙完,林秋禾額頭也浮現了一層汗水,青黛投了帕子給她擦拭汗水,而林秋禾卻不敢放鬆又拉起了寧卿的手給他診脈。

感覺到他體內那些蠢蠢欲動的毒素被勉強壓制了下去,她這才松了一口氣。

寧卿這才發作看起來似乎沒有上次在張府寒毒爆發的時候可怕,然而實際情況卻是更加危險。若是一個處理不好,讓他體內壓制了多年的毒素完全爆發出來,只怕他不死也要去了半條命,很可能以後一輩子都離不開床和輪椅了。

本以為這是一場苦肉計的林秋禾低頭看著甯卿依然昏迷不醒地樣子,忍不住微微搖頭,然後後退兩步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囑咐那兩個小丫鬟,把之前送來的烈酒打開,而她則起身從藥箱中拿之前調好的藥膏,倒在一個空碗中開始往裡面兌酒水。

房間中立刻散發出香醇的酒味,這確實是王府裡面能夠拿出來的最烈的酒了。就林秋禾調和藥膏這一會兒的工夫青黛和一旁站著的兩個小丫鬟的臉就因為酒氣的微熏紅了起來。

林秋禾略微有些後悔沒有在這個時代準備好口罩,她努力地不受酒氣的影響,把藥膏調成糊狀,然後示意兩個小丫鬟把藥膏塗滿寧卿的全身,而不是平日裡面只需要塗抹的膝蓋和小腿。

這個時候廚房的熱水已經送到了屋裡,然而流蘇這邊的藥材還沒有送來只能再等一會兒。

兩個小丫鬟小心翼翼地避開那些銀針給寧卿塗抹藥膏,烈酒的香味因為這個原因而更加濃郁,林秋禾就坐在窗戶邊上閉著眼睛養神。而這個時候,床上突然響起了低低的呻、吟聲。所有人都一愣,然後其中一個小丫鬟驚喜地道:「小王爺,你醒了?」

林秋禾連忙起身,也顧不上寧卿因為塗抹藥膏的緣故大部身體都露在空氣中。她過去直接抓住了寧卿的手把脈,趁著有空才瞥了一眼他,沉聲道:「不要動。」

「……」寧卿渾身都沒有一點的力氣,這會兒不要說是想動,就是說話都要用盡全身的力氣。因此他只能努力用眼神向林秋禾詢問,然而林秋禾卻再也沒有看他一眼,只是皺著眉頭把脈,許久又換了另外一隻手。

「你體內的毒素因為這幾天的忙碌,體內虛弱的時候爆發了。」放下手,林秋禾才沉聲說,「我已經開了藥,等到流蘇送來王爺就需要泡在浴桶之中。」

「好。」寧卿聲音乾澀地開口,林秋禾愣了一下,然後才道:「去給王爺倒些白水。」為了避免影響藥性,所以所有的茶水都被林秋禾摒除在外。本來喝些烈酒可以壓抑寧卿體內的寒毒,然而這次是多種毒素一起爆發,林秋禾不敢肯定用烈酒壓下寒毒之後,其他毒素會不會得到一個宣洩的機會,因此只敢用烈酒調和膏藥這種更保守的辦法,而不是讓他喝下去。

流蘇的動作也不慢,寧卿剛喝了一杯水潤了喉嚨,她這邊就拎著一包藥過來,林秋禾吩咐她先是泡在一旁的熱水桶中泡了一會兒,等到藥香發散出來,這才把那一整桶的熱水都添加到了浴桶之中。

熱氣和藥香一瞬間就壓過了屋中的酒香,而屋中也氤氳起了一層水蒸氣。林秋禾過去收起了寧卿心脈附件的銀針,頭上的並沒有動。她示意流蘇和青黛扶著寧卿進了浴桶坐下,看著寧卿蒼白的臉在泡進去不一會兒就紅了起來,汗水不斷的往外冒,她這才松了一口氣。

一旁的青黛看著林秋禾一副疲憊到了極點的神色,連忙過去扶著她,低聲道:「姑娘,先坐下休息休息吧。」從他們到攝政王府到現在連三刻鐘都沒有過去,然而林秋禾因為忙碌早已經濕透了裡衣,耗盡了體力。這會兒被青黛扶著才覺得渾身發軟,幾乎再也提不起一絲的體力。

她看了一眼泡在藥浴中的寧卿,點頭道:「扶我去外面透透氣。」

屋中全部是酒香和藥香,對她還是會產生不小的影響的。

照顧甯卿的流蘇回頭看了一眼,對著青黛點頭,道:「姑娘需要什麼儘管吩咐,不要客氣。」她也看得出來如今寧卿的情況已經好了不少,心中對林秋禾格外的感激。

青黛點了下頭,這才扶著林秋禾出去。

外間清新的空氣讓林秋禾松了一口氣,她被扶著靠在了軟榻上面,然後青黛就吩咐讓人送了些解酒茶過來。林秋禾聽到她吩咐暗中點了下頭,然後就斜靠著閉目休息。

解酒茶很快就送來了,林秋禾喝了一杯然後示意送茶的小丫鬟也往甯卿的臥室中送上一壺。等到頭暈的感覺稍微輕了之後,她這才又進去給寧卿把脈。

甯卿胳膊從水中伸出來,比臉上的皮膚還要紅上三分。他泡在浴桶中不斷的冒汗喝水,不一會兒頭髮都已經濕透了。林秋禾碰觸他滾燙的手,手微微顫抖了下,然後手指才落在了他的手腕上。

過了片刻,她才示意寧卿收回手,然後小心翼翼地收起了他頭上的銀針。就在這時候外面響起了匆忙的腳步聲,丫鬟也連忙通報:「張御醫到了。」

下一秒張章就繞過了屏風進入臥室,聞到屋中複雜的味道,他先是一愣,然後才看到正在整理針囊的林秋禾。

「師伯。」林秋禾起身點了下頭,「我來的稍微早些,就按照所學做了些緊急處理。」張章點了下頭,直接朝著浴桶中的寧卿走過去,一樣是把脈,檢查,跟在他身後的齊林看了看浴桶中的寧卿,又看了看林秋禾,臉色就有些難看起來。

許久,張章才松了一口氣道:「你做的很好。」他說著走到書桌前一邊跟林秋禾討論寧卿的脈搏,一邊示意齊林放下藥箱也試著給寧卿把把脈。

齊林聽著那兩個人的低聲討論,手指落在寧卿的手腕上,不一會兒就皺起了眉頭,等到把寧卿的手重新放回藥浴中,他就忍不住伸手撈起了用粗麻布裹起的藥囊,然後放到鼻子邊聞了聞試圖分辨裡面都放了什麼藥。

師妹的醫術……難怪師父這麼看重她了。

寧卿意外的毒發讓整個攝政王府都跟著忙碌起來,然而,一直到寧卿的情況穩住,流蘇這才派人照顧在寧卿的身邊,自己親自去了攝政王妃的馨和園去請罪。

林秋禾這才知道,原來流蘇竟然一力在王妃面前瞞下了寧卿的情況。

她開始對寧卿身邊得用的丫鬟感到好奇了。若是流蘇在三友苑這邊有這麼大的權利,那麼他派到她身邊的青黛等人呢?平日裡面她只覺得青黛好使,各種事情都處理的妥妥帖帖,做事也極為有眼色,有些事情不用她說出口就已經安排的妥妥當當了。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6 22:21:31

第十一章

許是察覺到了她的目光,青黛微微一愣,然後露出笑容道:「姑娘可有什麼吩咐?」

林秋禾微微搖頭,「沒什麼,只是流蘇這般瞞著王妃行事,是不是有些……」她當然知道流蘇這麼做是為了王妃好,怕她擔心害怕。然而,如果站在王妃的立場上,她就算明白這點只怕心中也會有疙瘩。

青黛一愣,然後才低聲道:「流蘇不是攝政王府的丫鬟,是晉王殿下的丫鬟。」

也就是說,流蘇的主子是甯卿,也只是寧卿?

林秋禾一愣,然後看向青黛的目光就有些變化了。青黛立刻意識到了這點,連忙跪下道:「還請姑娘放心,我們姐妹幾個自那日被姑娘買下之後,就是姑娘的人了。從此一身榮辱全部系于姑娘一人身上,自當事事以姑娘為先,絕對不會做出有害姑娘的事情來。」

林秋禾沒有想到青黛反應如此機敏,她還什麼都沒有說,青黛就明白了過來。

「奴婢雖然簽下的不是賣身契,然而姑娘對奴婢的情誼奴婢不敢忘記。」她抬頭看著林秋禾,「若是姑娘不放心,奴婢、奴婢願意簽下賣身契。」

聽到青黛如此說話,林秋禾心中一動,然而最終還是揮了下手道:「我累了,這件事情以後再說,你先起來吧。」就目前而言,她還是可以信任青黛的。至於以後,就要看她的表現了。

青黛跪在地上看著林秋禾的神色,遲疑了片刻這才起身繞到了她的背後輕輕幫林秋禾揉按。

不一會兒,攝政王妃就匆匆趕來,見著外間的林秋禾一愣,然後才道:「林姑娘,不知道阿卿如今怎樣?」

「情況已經穩定,如今師伯還在房內照看。」林秋禾起身說道,陪著王府一起進了裡屋。屋中的藥香和酒香都還沒有散去,王妃之前就隱隱約約聞到味道,這會兒進來察覺味道更大這才皺起了眉頭,「張御醫,這是怎麼回事?」

藥浴她是懂的,可是這酒味?

屋內因為不斷地往浴桶裡面加熱水而水真氣氤氳,張章並沒有看清楚王妃的神色,不過還是回答道:「是我來之前秋禾讓人備下的藥浴,而酒味則是之前用烈酒來調和藥膏留下的。」他略微頓了一下,然後對著王妃身後的林秋禾笑著點頭:「你做的很好,想法大膽而又不落入俗套,最重要的是還能夠針對晉王當時的情形對症下藥,沒有驚慌失措。」

張章滿意地點了下頭,「秋禾,你在醫學之術上,有著難得的天賦。」

他身後的齊林聞言對著林秋禾點了下頭,露出笑容。

王妃沒有想到林秋禾竟然會得到張章這麼高的評價,略微有些遲疑。寧卿曾經對她說過,當時讓林秋禾認在張章門下只不過是權宜之計,怕林秋禾在秦家因為某些不起眼的人的陷害而出了問題。這些日子林秋禾每隔一日都會來攝政王府,在她看來主要也是甯卿的孝心,為了讓她能夠常常見到林秋禾。

畢竟,寧卿體內的毒素那麼多年了,一個小姑娘怎麼可能真的能夠治癒。

然而如今聽到張章的評價,王妃才意識到,這個失散多年的女兒,竟然比她所預想的,所看到的成長的更好。不過現在還不是激動的時刻,雖然為還沒有認回來的女兒開模還衷詬P牡氖嵌嗄昱閽諫肀叩難印

「阿卿什麼時候能醒過來?」

「晉王這次體內毒性發作跟這些天的操勞有關,這樣在藥性和酒性的作用下多睡些時候是有好處的。」張章點頭,「臣已經讓人抓藥煎熬了,王妃不用擔心。」

攝政王妃這才松了一口氣,看了一眼還在慢慢冒出細密汗珠的寧卿,這才道:「那我們先出去吧。」

這次連同張章都一起出了臥室,只留下兩個小丫鬟在一旁伺候添加熱水。而流蘇則張羅著讓人送來個人喜歡的茶水和點心,絲毫不見被王妃責罰的痕跡。林秋禾和齊林按照順序坐在下手座位上,安安靜靜地聽著張章和王妃說話。

「陳太妃如今身體可好?」兩個人討論了下寧卿的身體情況,王妃這才轉換了話題問起了陳太妃,「一別許久,我回京之後也一直忙碌著,沒有來得及入宮看她。估計她這會兒心裡定然是在念叨我呢。」

「陳太妃身體還好,宮中藥物齊全,皇上又對她敬重,但凡太妃所需藥物從未克扣過。」張章點頭,臉上露出了笑容:「太妃每個一段時間都會想起王妃,不過她也知道這次王妃回京事物繁忙,並沒有什麼不滿。」

「那就好。」王妃輕輕地撩起了垂在耳邊的頭髮,臉上的笑容有種感慨和神秘的意味,「家裡的事情這些天也算是忙完,等到阿卿情況好轉,過幾日我就入宮看看這位老朋友去。」

「想來陳太妃知道了定然會親自掃徑迎客的。」張章笑了起來。而這時候齊林偷偷地用手指戳了下林秋禾,低聲道:「師妹,你是怎麼想到要用烈酒調和藥膏的?還有,給晉王的藥浴裡面,為什麼會放生薑?」

看看正聊天的兩位長者,再看看齊林好奇難耐又努力壓低聲音的樣子,林秋禾相信他早就想要問這些問題了。這些東西的使用對於有著前世經驗的林秋禾來說已經是一種本能反應,現在聽到齊林這麼問她就只能低聲解釋。看著齊林越來越明亮的雙眼,林秋禾臉上露出了笑容,很是喜歡這種純學術性的討論。

預計寧卿在藥浴中已經泡了大約半個時辰之後,林秋禾這才偷偷看向張章。如今張章已經到了,她雖然有行醫資格,然而畢竟還在張章門下學習,自然不好越俎代庖太過於展露自己。

沒有想到,張章心中卻也是有數的,在林秋禾試圖暗示他的時候,他就轉頭開口道:「秋禾,晉王殿下已經泡了藥浴半個時辰了吧?」她連忙點頭,笑著道:「已經有半個時辰,可以出來喝煎服的湯藥了。」

一旁流蘇連忙站出來請示,王妃點了下頭,示意她帶人去忙碌。又過了一會兒,臉上的潮紅還沒有下去的寧卿就換了一套乾淨的衣服出來。

「多謝張御醫和林姑娘。」他聲音低沉,帶著大病之後的虛弱,然後才又轉頭看向上座的王妃,「讓母親擔憂了。」

王妃伸手示意他上前,拉著寧卿坐在了身邊仔細摸了摸他依然滾燙的皮膚,這才認真道:「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但是也要注意自己的身體。」她說著拉住了寧卿的手,「我聽張御醫說,你這次之所以會發作的這麼厲害,主要是因為這些天都沒有好好休息,甚至連吃飯都耽誤了?」

寧卿為之語塞,王妃恨恨地用力拍了下他的手背,「以後每天出府之前去我院中用早膳,晚上也必須在府中用。午膳的話……」她遲疑了一下,「你在城外,我讓人給你送過去,看著你吃完。」

「母親,不用這麼麻煩的。」寧卿無奈地苦笑,「我保證以後會好好吃飯。」

「我不信!」王妃果斷地拒絕了寧卿,「今天晚上你就在家中陪著我用膳,另外我讓人去給你請三天的假,這三天裡面都要在家中待著。」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6 22:21:43

第十二章

「母親,如今臨近萬壽節,京中事情實在是多……」寧卿皺眉,「我若是撒手不管了,那城外那些……」他頓了一下,隱藏下了後面的詞句,「皇上那邊一時半會也是派不出合適的人選的。再說,皇上和父親這次對我都報了很大的期望。」

王妃聽著甯卿辯解,神色越來越難看。到最後,寧卿只能停了下來,無奈地歎息,「我明天在家休息,好嗎?然後每日都在母親那裡用早膳和晚膳,之後每天只去半日,可好?」

王妃依然眉頭緊皺,而林秋禾坐在最遠的地方,看著寧卿臉上的潮紅褪下之後略微蒼白的膚色,心中竟然升起了一股和王妃同仇敵愾的惱火,聽著王妃說:「……難道功名利祿就比身體更重要嗎?」這樣的質問時甚至忍不住微微點了下頭。

「母親,」甯卿苦笑,「我只是想要做到最好,為了能夠讓他人不再因為我而升起這樣或者那樣的擔憂。我想要有足夠的能力保護我所想要保護的人,不讓他們受到任何的傷害。」他說得含糊不清,然而眼神卻不由自主地瞟向了林秋禾的位置。

林秋禾渾身一緊,下意識就轉頭避開了寧卿的視線。反而是王妃,因為記掛著寧卿的身體,並沒有注意到這點。對於這個自小就有主見的兒子來說,她能夠得到這些妥協的結果也就滿意了,只是不滿還是不滿。

「既然這樣,我就不再堅持休息三天。但是,每天亥時之前必須要熄燈休息。」王妃補充了一條。亥時是從晚上九點開始,對於這個時代習慣早睡的人們來說算是比正常休息時間還略微晚了一些的時間,然而看王妃的樣子,只怕這要比寧卿平日休息的時間早上不少。

寧卿無奈地答應了。

等到師徒幾人上了馬車之後,張章才對林秋禾道:「其實下次開藥方的時候,你可以再稍微大膽一些。」

這已經算得上是很高的評價了,林秋禾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出了攝政王府徹底放鬆下來,她才覺得渾身都有些酸疼。然而張章問及醫學上的問題,她還是闡述了一下自己寫下藥方時的考量,跟張章和齊林辯證那些藥材的使用和分量說明。

一路順利到了秦府門口,林秋禾正想下車,突然想起了之前的問題,回頭問道:「師伯,孫家最近在忙什麼?」

「哦,孫家偏支有個學生舉人參加了今年的秋試,如今還為出榜,孫家想要把消息壓一壓,免得有人說是後宮的裙帶關係才讓這位學子入了那些考官的眼。」張章隨意提了一句,而林秋禾這才點頭下車,心說:看起來孫家很是重視這位偏房出來的舉人,也很是看好他呢。

八月二十二,是今年秋試皇榜貼出的日子。這一天不少的人都很是興奮,就連秦錦蘭和秦舒蘭一大早就帶著興奮的神色給秦老夫人請安的時候更是湊過去各種好話不要錢的說出來,就是為了能夠跟著秦家兄弟一起出府去圍觀皇榜貼出來時的熱鬧情形。

「祖母,這可是三年才一次的盛事。」秦錦蘭低聲道:「再說大哥他們早早就在三元樓上定了包間,我們跟著兄弟們一起過去,有他們在也不會出什麼意外,不是嗎?」

秦舒蘭湊到了秦老夫人的另外一邊,微微晃動著她的手臂,「祖母,你就答應吧。再說了,晴兒表姐來了這麼久,也沒有怎麼走動過,讓她出去散散心也好啊。」

說著她就沖著陳自晴使眼色——「快,祖母疼你肯定會答應的。」

陳自晴笑著道:「我倒是有些好奇呢,想著是跟表哥表弟一起,應該安全不少吧?」

「既然連晴兒都這般說了,那我就准了!」秦老夫人笑著道,這日也算得上是京中的盛事,各家各戶圍觀張貼皇榜不說,就連所謂的榜下捉婿也是常有的事兒。三年前的榜眼君不就是在殿試之前被一個京中的六品小官「抓」了回去當女婿嗎?聽聞之後榜眼遠赴呈州當了知縣,萬壽節前後也要攜妻帶子回京述職呢。

依照秦府的門第自然不用榜下捉婿,不過去看一看熱鬧也算得上難得一次的娛樂了。

聽聞秦老夫人許可,秦錦蘭和秦舒蘭立刻露出了勝利的笑容,而陳自晴也偷偷松了一口氣看向林秋禾眨了下眼睛。皇榜一般是在傍晚時分貼出來,因此作為大哥的秦玨就在三元樓中訂了一桌的酒席,雖然今次並沒有秦氏子弟考試,不過提前看看秋試鐵皇榜的熱鬧也可以讓下面的弟弟們多一些動力。

一行人分乘幾輛馬車趕到,就連秦琅也被放了出來。一路上也許是跟著哥哥們的緣故,他老實了不少。等到進了包間,他也是坐在一旁不說話。只不過在其他人沒注意的時候,偶爾會把目光落在林秋禾的身上。

林秋禾並沒有注意到秦琅,說實話一個十一歲的男子,在這個時代也許會被當成半個大人了,然而在她看來不過是小學沒畢業,那樣的惡作劇根本就不算什麼。

她這會兒正坐在窗戶邊上往下看,皇榜有大半個時辰才會貼出,然而牆下已經圍了一群學子和看熱鬧的人了。她看了幾眼就覺得索然無味,而這個時候一輛馬車停在了三元樓的前面,正準備離開的林秋禾多看了一眼,恰好就看到那個帶著面紗的女子是孫梓棋。

她動作一頓,又重新回到原來的位置上定睛一看,雖然帶著面紗,但是還是可以看出是孫梓棋的。孫梓棋是第二個下車的,前一個下車的是一個年輕的男子,看著有些眼生,轉念一想林秋禾就明白那應該就是孫家偏支的那位舉人了。

看起來,他是想著這邊離皇榜近,能夠率先得到消息也跟著過來了。

林秋禾若有所思,正想讓開一旁的秦錦蘭就也湊了過來,驚喜地道:「那不是梓棋嗎?跟她一起的人是誰?」

「應該是她堂哥,我聽聞孫家有偏支的學子參加秋試,之前一直都瞞著呢,等考試完了才通知了孫家的人。」秦玥跟著站了過來,看著那兩人進入三元樓,「大姐,不如咱們過去打個招呼?」他有些心動,想跟孫梓棋的堂哥這個真的參加過秋試的人交流交流。他明年開春准備考秀才,對於那些已經有功名在身的人格外的好奇。

秦錦蘭一想就明白了這弟弟的想法,笑著轉頭招呼林秋禾,「秋禾一起去吧?」

林秋禾本不想動,然而一旁的秦舒蘭跟著湊熱鬧,「走吧,咱們都過去看看,不然請他們過來一起坐也好。」她說著就拉著林秋禾起身,一旁的秦玨和秦瓏都跟著站了起來,秦錦蘭開了包間的門出去,正巧就看到跟孫梓棋在一起的那個年輕男子正在跟店小二說話。

「這位客人實在對不住,小店的包間都已經訂出去了,要不您跟這位姑娘在樓下僻靜的位置坐,其實也是差不多的。」

「這怎麼能行……」男子為難地看了一眼孫梓棋,「要不咱們換個地方吧……」

「客人,不是我說。今天這樣的日子,這皇榜附近的酒樓包間肯定是都滿了。咱們樓下還有幾個僻靜的位置也是之前特意留下來給考生的。」店小二勸說,「若不是看這位公子是考生,咱們對外說也是已經座滿了。」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6 22:21:56

第十三章

「這是為什麼?」秦錦蘭這時候領頭走了過去,對著孫梓棋笑了下道:「店小二不用為難了,這是我們朋友,讓他們去我們包間就好了。」

店小二連連點頭,道:「這樣最好,這樣最好。小的過會兒給孫公子送來一壺茶當做是賠罪。」

孫韶喆聞言連忙擺手,「不用了……」

「堂兄這位就是我給你提過的秦府大姑娘,後面的是她三弟。」孫梓棋連忙介紹,「既然他們訂了包間,咱們就跟他們一起等著放榜好了。」

秦錦蘭笑著對孫韶喆點頭,這才轉頭看向店小二道:「你還沒說為什麼要特意留下些僻靜的位置給考生?難不成早早訂出去了不好嗎?」

「咱們這樓叫三元樓可是有名頭的,咱們這酒樓原本叫聚緣樓,然而從開張至上一屆秋試,總共有兩位狀元在本樓等候消息,為了取個好兆頭,之後老闆就把名字改為三元樓了。」店小二笑著說,一旁的秦舒蘭點頭道:「所以你們今年就特意給學子留了位置,想著再多出一位狀元,讓這名字名副其實?」

店小二笑著點頭,「姑娘聰慧。正是這樣,而且我們老闆還提前說了,若是榜上有名,今晚的開銷全免,若是三甲的話,可以免費在這裡消費一個月。」

「這倒是個好生意。」林秋禾笑著說,「在京城做酒樓生意,拼的就是特色。而這酒樓名字好,又有事實為力,只怕是頗得學子們的追捧。」

他們幾個說著重新回了包間,孫梓棋也取下了面紗笑著給她堂兄孫韶喆介紹屋中的諸位。等聽到孫梓棋介紹林秋禾的時候他雙眼微微一亮,並沒有多做表示目光卻也多停留了片刻。

屋中的人很快就熟悉了起來,對於秦玨這一次沒有下場考試,孫韶喆表示了可惜。然而秦玨只是笑著道:「我覺得老師說的很對,我雖然有著舉人的功名,然而距離參加秋試還是有些差距的。在沉澱三年再來也不晚。」

他說話沉穩有序,很是得孫韶喆的欣賞,至於秦瓏、秦玥和秦琅三個人也是各有各的特色,雖然學問比不上秦玨,卻也都有著自己的見解。特別是最小的秦琅,平日裡面眾女接觸到的都是他調皮搗蛋的一面,如今見他坐在桌子邊上認真的討論學術的問題,在孫韶喆和秦玨說話的時候竟然還能插上話,而且沒有出錯實在是出人預料。

「你們都小看四弟了。若是他只會調皮,書院怎麼可能留他?」秦玥壓低聲音對秦錦蘭解釋,林秋禾聽到這話意外地看了一眼秦琅卻見這個小子正好偷偷看向她。這一眼被抓住,秦琅連忙回頭一本正經地聽秦玨說話,甚至還又發表了評論。

林秋禾微微皺眉,開始懷疑這小子上次被關禁閉根本就沒有吸取教訓,看他笑眯眯的神色這會兒指不定肚子裡面正在冒壞水呢。不過秦琅那個級別的惡作劇她還沒放在心上,因此看了兩眼之後就轉過去跟身邊的女孩們說話了。

秦琅等到林秋禾移開視線,這才松了一口氣,更是認真地聽著孫韶喆他們說話。

酒樓的茶水、點心很快就被送了上來,除了一壺普洱茶之外,還有一壺花茶。幾女紛紛選了花茶,不一會兒屋子裡就滿是茶香和花香。而秦玨和孫韶喆他們的討論也告一段落,而孫韶喆喝了一口茶,目光不由自主地轉向了林秋禾。

挨著他坐的秦玨察覺了他的小動作,順著看過去見孫韶喆看向林秋禾,眉頭就微微皺了起來。他與林秋禾並不是熟悉,然而花氏的胎幾次三番勞煩林秋禾,所以他對這位暫住在秦府的姑娘還是有著很好的印象的。這會兒見孫韶喆這般心頭就有些不悅,下意識地輕聲咳嗽了一聲提醒孫韶喆。

果然,孫韶喆連忙收回了目光迎上秦玨的目光尷尬地笑了下,低聲道:「我只是沒有想到最近京城之中風頭正盛的林姑娘年紀竟然這麼小。這可真是人不可相貌,若是平日遇上,我是決計不可能相信那樣一位在京城已經是傳奇一樣的女醫師是林姑娘這般和煦的人。」

這樣的解釋也說得過去,特別是林秋禾幫了孫家那麼大一個忙。雖然現在消息還沒有傳開,不過親近和有門道的人如今差不多都已經知道了消息了。

林秋禾那邊根本就沒有注意到這邊的情況,正被孫梓棋拉著偷偷咬耳朵。

聽到孫家果然是因為孫韶喆的原因才故意壓下了孫修儀有孕的事情,她忍不住朝著那邊看了一眼,卻正好跟孫韶喆對視。孫韶喆禮貌地朝著她點下頭,然後轉頭跟秦玨說話,似乎根本就沒有特意在意她一樣。然而,林秋禾卻在心中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覺,比之前被秦琅盯著的感覺更微妙。

「秋禾,你剛剛想說什麼?」孫梓棋輕輕問了一句,林秋禾這才回神道:「我是想說,你父親和你伯父就這麼看好他?」

「堂哥把考試時做的文章重新寫了一遍,父親和伯父都說必然是在前幾名,除非運氣不好才會是同進士出身。」孫梓棋壓低了聲音說,「反正這位堂哥,我覺得倒是不錯呢。而且他父母雙亡,身邊只有一位當年被他父母在戰亂中收養的妹妹,說是之前安頓在了陵水縣中,這兩天就要到京城了。」

秋試的皇榜分為進士和同進士出身。只有進士才有可能參加殿試,到時候才由皇上親自點出狀元、榜眼和探花。如今孫梓棋這般說,也就意味著孫家很有把握這位孫韶喆能夠進前三甲了?

林秋禾心中更是驚訝,同時也明白了為什麼孫家這麼看中孫韶喆。孫家重視宮中的孫修儀是因為她能夠穩住孫家如今的地位,而若是孫家真的依靠後宮的裙帶關係上去的話,只怕要被人詬病。而孫韶喆的出現則讓孫家意識到了一個機會,而更妙的是孫韶喆父母雙亡還有一個未出嫁的妹子。

也就是說,孫韶喆以後若是想要有好的發展,妹子嫁一戶好人家,都要依靠京城這邊的孫氏兄弟。

不過,孫韶喆也是個妙人,一直到秋試結束,確認自己發揮的不錯這才找上了孫家,讓他更有資本跟孫家的人談判,而不是簡單的依附於他們。

根據孫梓棋不經意的幾句話,林秋禾轉念間就想到了不少的東西。不一會兒酒樓就送上了他們點的菜肴,等到他們吃到一半,外面猛然又躁動了起來。所有人一愣,連忙放下碗筷推開窗戶往外看去。

宮門緩緩打開,兩列穿著紅色儀仗服,腰間別著腰刀的侍衛護著中間三個張貼皇榜的官員走出來。

很快那些人就被攔在了張貼皇榜的城牆外兩米,所有人都緊張地看著皇榜被一張張貼上去,而只有第一張上的名單才是進士,後面兩張上的人都只能夠算是同進士出身。

在皇榜貼好,侍衛們撤銷了攔截的木欄之後,所有的人都忍不住直接沖了上去。當然了,前面還是有幾個侍衛直接拔出腰刀攔著避免發生混亂的。所有的人都只能在侍衛的看守下湊上去。而這個時候湊在最前面的人就大聲念起了名字,而早人群之後他們的同夥這個時候就立刻轉身按照名字和之前打聽到的消息跑去送喜訊。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6 22:22:09

第十四章

這個時候可是能夠得到不少的賞錢的,一旦遇上出手闊綽的,幾十兩的銀子有時候也是說撒就撒了。

林秋禾睜大雙眼看著下面那些亂七八糟的人群,半響才微微眨動了下雙眼,微笑著搖頭退了回去。在這裡她們實際上根本就聽不到皇榜之下的那些叫喊聲,而她剛剛看了一眼孫韶喆,見他雖然故作平靜,然而還是忍不住緊緊握住了窗戶的邊緣,手背上青筋暴起,骨節突出。

看起來,還是很緊張嘛。

而這個時候,秦舒蘭眼尖,指著下面叫道:「有個人跑進三元酒樓了!」她說著一雙明亮的眸子就看向了孫韶喆。所有人都在這一瞬間安靜了下來,然而片刻之後樓下突然爆發出了一陣大笑聲。

「好!好!好!太好了!賞,都有賞!管家,發賞錢!」

所有人都松下了緊繃的神經,幾乎每個人都偷偷看向了房中的孫韶喆。孫韶喆臉色有些蒼白,不過並沒有太過於失態。見所有人都看過來,勉強露出了一絲笑容,道:「大家不必這麼看著我,秋試是每三年為皇上擇選全天下人才的盛事,這天下博學之士太多,就算今次不中,我也不會放棄的。不過是再等三年罷了……」

他說著笑得真誠了些,「到時候倒是可以和秦兄一起了。」

眾人見他雖然有些失望卻也放得下,都松了一口氣,而秦舒蘭更是開口道:「孫大哥不用如此,說定過會兒就有人上來給孫大哥報喜了。」

此時整個三元樓都因為下面那位幸運的舉子而熱鬧非凡,屋中的人誰都沒有注意到外面的叫喊聲有什麼不同,然而片刻之後他們的房門就被敲響,在靠近門方向做的秦瓏一愣,然後才起身過去開門,「誰啊?」

「恭喜孫韶喆公子,高中皇榜第十二名!」門外的人滿臉的喜氣,說話這話雙眼一掃就發現了雖然努力壓抑但是臉上依然露出狂喜神色的孫紹軒,他立刻沖了過去,拱手就又道:「恭喜孫韶喆孫公子了,高中皇榜第十二名!」

一時間孫韶喆整個人都木了,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中了!不是同進士出身!他終於完成了妹妹交代的第一步!他中了,幾天後就會參加殿試,然後還會參加瓊林宴……

一刹那見,孫韶喆腦海中閃過無數的念頭,然後才強自鎮定回過神。這時候包間裡面已經擠滿了道賀討賞的人,他趕緊把準備好的紅包拿出來,其中最大的那份給了第一個道喜的人,然後其他的也依次發了下去,臉上的笑容就沒有斷過。就算最後紅包用完,剩下的打賞是由秦家兄弟來做的,他都忍不住一直笑著。

等到那些道賀的人都離開了,孫韶喆這才對著秦氏兄弟拱拱手,「多謝剛剛秦兄救場。」

「這是好事!」秦玨點頭,然後叫了店小二讓他上了酒:「今日可要好好和孫兄慶祝一番!」

店小二滿臉笑容的進來,道:「我家主人說各位今天的消費全部免費,另外免費送了一甕狀元紅提前慶賀孫公子在三日後的殿試中表現優異!」

這話剛說完,店小二身後就又出現了一位身影,正是這三元樓的老闆。

老闆親自端著狀元紅進來,打開給孫韶喆倒了一杯,然後又給其他人都添上這才舉杯道:「先是祝賀孫公子金榜題名。」

這是高興事,眾人也沒有講究什麼,在場的男子全部端杯飲盡了杯中的酒,就連另外一桌的女孩子們也都端起茶杯遙遙地敬了孫韶喆一下。

老闆這才笑著道:「若是孫公子願意,三日後的殿試之後,在下依然在這個包間,給孫公子擺上一桌慶功宴,讓孫公子可以招待親朋好友!」

「那就多謝老闆了。」孫韶喆倒是沒有拒絕,他在未聯繫孫家之前還是認識了不少同期的好友的,不管這期中或者沒中,他們都是一些有著真才實學的朋友,他相信這些人總有一天會金榜高中的。

而在這裡聯絡感情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酒樓老闆這才笑著離開,而在沒了外人之後,屋子裡面的氣氛一下子就燃了起來,觥籌交錯之間每個人都喝了不少的酒,等到天色漸晚,外面都黑透了之後他們才都醉醺醺地散去。

孫韶喆雖然極力克制,然而畢竟是一個才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最終還是被灌醉了。秦氏姐妹見狀就讓孫梓棋上了她們的馬車,先送孫氏兄妹回孫府,然後她們再回家。

努力保持著清醒的秦玨點頭贊同,把喝醉的幾個弟弟往另外一輛馬車上一丟讓車夫先送他們回家,而他作為長兄則要一路護送妹妹們。馬車緩緩前進,街上還有不少在慶祝的人,十年苦讀一朝得償所願,又或者是名落孫山,那些學子們都放棄了平日的斯文,在街上大聲地說笑或者是哭泣著喝酒,林秋禾坐在馬車中聽著外面的聲音已經開始覺得有些疲憊了。

離開了靠近皇宮的街道,街上的人明顯少了。馬車速度快起來,很快就把孫梓棋和孫韶喆給送到了孫府。而府上很明顯早就得到了消息,也猜到了結果,這會兒早就準備了醒酒湯。

兩家向來交好,秦玨也沒有客氣喝了一碗醒酒湯,又客氣了幾句話就立刻帶著女眷回家。

回去的路上不止是林秋禾,就連之前一直保持著興奮的秦錦蘭和秦舒蘭都露出了疲憊的神色,而陳自晴更是直接靠在了林秋禾的身上眯著眼睛整個人都迷迷糊糊的了。

馬車在安靜的街道上行駛著,就在幾女都沒有什麼精神說話的時候,馬車突然猛烈的顛簸了一下,幾女立刻亂成一團。秦錦蘭立刻護住了秦舒蘭,而林秋禾則拉住了陳自晴。馬車停了下來,前面的車夫和跟在車外的丫鬟連忙開口詢問道:「姑娘,沒事吧?」

說話間,馬車後門被打開,青黛擔憂地看著裡面,見眾女都沒事這才松了一口氣,然後解釋道:「不知道是誰在路中間放了一塊石頭,天黑車夫沒有看清楚……」

這時候秦玨也從前面的馬車上下來,過來詢問情況。他運氣好,錯過了那塊石頭。

車夫檢查了一下馬車,皺起了眉頭。

「車輪壞了。」車夫無奈地說,「馬車要換了車輪才能繼續前行。」

秦玨聞言就皺了眉頭,正想讓女孩子們換到他那輛馬車上就聽到了安靜的道路上又有馬蹄鐵踩過青石板的聲音。

「前面是什麼人?」馬車拐過彎就看到了停在半路的秦府馬車,而車夫立刻警覺地停下了馬車,對著前面詢問。秦玨聞言從一旁的小廝手中接過燈籠朝著那邊看過去,一看之下整個人都愣住了,等到對方再次發問才反應了過來。

「在下秦玨,是成和街秦府的人。」他微微提高聲音並不貿然上前,「因為護送出遊的妹妹回去路上壞了馬車,這才停在了路中間。」如果他沒有看錯的話,那馬車的制式應該是一位王爺的。

「秦府?」馬車中響起一個微微嘶啞的聲音,然後就見車夫下車扶著一個人從馬車總下來。等到那人走近,秦玨這才反應過來,鄭重的行禮,「秦玨見過晉王殿下。」他之前在秦府總是加過寧卿的。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6 22:22:24

第十五章

晉王?

馬車中的林秋禾聽到這個稱呼一愣,然後才忍不住朝著馬車之外看過去。只見燈籠昏黃的燈光之下,寧卿的臉色並不算好看,不過臉上的若隱若現的笑容卻顯得格外溫暖。似乎是察覺了她的目光,寧卿敏銳地朝著馬車中看了一眼,然後才若無其事地對著秦玨道:「裡面是貴府的女眷?」

既然被提起來,幾女也就不好躲在馬車中,因此秦錦蘭帶頭下了馬車,幾女依次給寧卿行禮問好。整個過程中寧卿一直微微勾著唇角,等到最後面的林秋禾的時候才開口說了兩句話。

「沒有想到在這裡會遇上林姑娘。這些日子多虧有你照顧,既然諸位的車壞了,就正好給我一個感謝林姑娘的機會,還請諸位上我的馬車,送你們回府吧。」

寧卿緩緩的語調讓幾女都心生好感,而他把人情讓給林秋禾的舉動也讓沒有多讓覺得意外,只有秦玨有些遲疑,「那王爺你……」

「我今日忙碌到現在才回城,沒有趕上皇榜的盛況,正好一路上可以聽秦公子說說那個時候的盛況。」寧卿淡淡地表示會跟秦玨同乘一輛馬車,「我想你們這個時候回家,應該是去看皇榜了吧?」

事情就被偶爾路遇的寧卿三言兩語給解決了,女孩們都上了他的馬車,而寧卿則裹著斗篷上了秦玨的馬車。至於壞掉的馬車,由車夫在這邊等著,秦府那邊自然會派人過來修車的。

因為這個意外,幾女再也沒有睡意,坐在明顯比秦家奢華了許多的馬車中,秦舒蘭好奇地左看看右看看,突然看向林秋禾道:「每次攝政王府都會派馬車過來接你,那馬車也是這樣的嗎?」

林秋禾一愣,然後才笑著點了下頭,「大概是差不多吧。」

見她不欲多說這些,秦錦蘭就拉了下秦舒蘭,換了個話題道:「說起來,孫家那位堂兄還真是不簡單。金榜第十二名,可以參加殿試。若是他在殿試的時候表現好些,說不得真的就能入前三甲了。」

「他們之前說話,我聽了一耳朵,好像那位孫公子還沒有定親呢。說是因為父母早逝,為了拉扯妹妹長大耽誤了婚事。」陳自晴因為身世類同,這會兒說起來就頗有感慨。其實她知道的時候心中還是隱隱有些羡慕孫韶喆的妹妹的,若是她也有一位兄長的話……

乘坐晉王殿下的馬車回府的事情,第二天孫梓棋到秦府的時候重新被提了起來,孫梓棋聽了之後也愣了半響,才說:「真不知道該說你們倒楣還是運氣好,平白無故的路上被人丟了石頭,馬車剛壞就又遇上了晉王殿下。最主要的是,晉王殿下還那麼好,讓出馬車送你們回家。」

「秋禾姐姐可是在跟晉王治病呢,看到她在,晉王怎麼可能不幫忙。」秦舒蘭說著看向林秋禾,「是吧?」

林秋禾無奈地苦笑,道:「我不過是個小小的大夫,做的也是一些輔助治療的事情。晉王的主治大夫還是我師伯張御醫。」她說著錯開話題,把少女們的注意力從寧卿身上轉移到那位新出爐的進士老爺孫韶喆的身上。「說起來後天就是殿試了,不知道那位孫公子準備的如何了?」

「說起來這個就讓人抑鬱,我還想這堂兄沒成婚,趁著這幾日辦幾場宴會,說不定他也就能給我找個合適的堂嫂了,沒有想到他拒絕了說是這幾日要好好看書。連爹爹都說讓我不要胡鬧,還專門安排了院子給他住,不讓任何人去打擾呢!」孫梓棋有些氣惱,有這樣一位金榜題名的堂兄她很是與有榮焉,本想好好炫耀一番,沒有想到計畫剛剛提出就被駁回了。

她一臉的無奈,看著秦氏姐妹同情的安慰她又露出了笑容。

「不過堂兄的那位從小一起長大的養妹倒是會在明天到京城,趕在殿試之前跟他匯合。我聽堂兄說,那是一個年紀跟我們相仿的姑娘,到月底的時候過十四歲生辰。」孫梓棋補充道:「若是堂兄能夠一舉名列前三甲的話,到時候這位堂妹的生辰宴只怕會熱鬧許多。」

幾個女孩坐在一起討論的無非就是這樣的事情,林秋禾坐在一旁聽了片刻,就轉身摸到了看到一半的書低頭仔細看了起來,對於她們的話題也不過是偶爾說上兩句。

「王爺昨夜似乎回來的有些晚?」下針之後,林秋禾就會有一段比較悠閒的時候。她這會兒正捧著茶杯喝茶,想起之前孫梓棋說她們那麼幸運正巧碰上寧卿的評價,她就忍不住提起了前一天晚上的事情,「不過,若不是正巧遇上了王爺,我們還不知道會耽擱到什麼時候呢。」

甯卿聞音而知雅意,立刻明白林秋禾這是對他昨晚出現的時機產生了懷疑。他無奈地苦笑,低聲道:「這件事情還請林姑娘幫忙隱瞞母親,事實上是昨天晚膳之後,城外的軍營突然傳信說有緊急事物,我這才出城處理。」他說著看向林秋禾,認真道:「這些天我已經儘量注意休息了,只是若是讓母親知道這件事情,只怕……」

林秋禾看向寧卿的雙眼,見他神色坦蕩,心中的疑惑這才消除了大半,點頭道:「是我不該追根究底的。」她說著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過去又給寧卿診脈。

感覺到柔軟溫暖的手指落在他的手腕上,寧卿眼睛微微一眯,低頭看著那只手。不同于京城中的那些少女留著長長的指甲,並且塗上豆蔻殷紅迷人。林秋禾的指甲被修剪到略微超出手指一點,緣邊圓潤沒有一絲毛刺,而整個指甲也都帶著一種健康的粉嫩色,顯得手指格外漂亮。

「體內的毒素並壓制下去了。」林秋禾松了一口氣,繼而抬頭看向寧卿,「我想師伯也應該警告過你,若是下次再毒發只怕就不會這麼輕易被壓制下去。還望王爺能夠自珍自重才是。」

寧卿的目光不由跟著林秋禾的手移動,聽到她說話這才回神,苦笑著道:「這些年我都習慣了。」

「王爺不要忘記了,曾經答應過我的事情。」林秋禾雙眼微微一眯,危險地看向寧卿。寧卿這才想起之前他和林秋禾曾經有過一次兩年之約。

而在林秋禾看來,雖然是因為一個誤會寧卿才一直幫助她的,不過她卻也默默記下了自己欠寧卿的人情。特別是在隱隱意識到寧卿對她不一樣的感情,卻不認為自己能夠回應之後。治好寧卿可以說已經成為她心底不被任何人知道的執念了。

「對了,那個銅像還好用嗎?」寧卿小心翼翼地換了個姿勢,雙目含笑看向林秋禾,「若是有什麼問題,你可以告訴我,我讓負責的工匠再次改動下。」

「不,很好用。」林秋禾搖頭,「這些天我感覺到自己對穴位的熟悉程度在增加。」

寧卿微微蹙眉,看了一眼林秋禾這才把心中的疑惑問出來,「既然你知道這樣的好東西,為什麼不趁機提交給你師伯?要知道這個東西若是能夠普及開來,你在杏林之中的名聲和地位就會再次提高,想來以後不會有幾個人敢小看你了。」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6 22:22:37

第十六章

「我覺得我的名聲已經足夠了。」林秋禾平淡地說,「就算是現在,實際上我的醫術水準實際上也跟我的醫術不相符。我可不想成為徒有虛名的人,到時候被人拿著這個指摘,甚至是攻擊。至於這個針灸小銅人的事情,事實上我已經跟師伯提過,想要以師伯的名義發出去,但是師伯不同意。」

說到後面林秋禾也有些無奈,不過既然張章堅持,她也沒有道理硬是讓他承擔這個虛名。反正等到兩年後她針灸之術大成,大概也就能夠提出針灸小銅人的使用和普及了。

聽到林秋禾平靜的話語,寧卿雙眼微微有些意外的神色閃過,然後才帶著更加欣賞和喜歡的目光看向林秋禾。沒有被那些虛無的名聲所打動,這樣的年紀就這般冷靜自持,堅持腳踏實地。光是這份心性就比絕大部分人的人出色了。

只是,現在有一個巨大的問題橫在了他們之間。在他越來越喜歡林秋禾的同時,他該怎麼做才能挽回因為上次的魯莽而留在她心中的壞印象,甚至讓她喜歡他呢?

他真的不是因為不在乎她所以才肆意妄為的,相反因為是因為太過於在意而失去了平日裡的自持和冷靜,這才會有月圓之夜夜探秦府的事情發生。

而林秋禾絲毫不知道寧卿心中的糾結,在三友苑忙碌完之後,略微整理了一下外貌,確認頭髮和衣衫沒有淩亂就被珍珠請到了攝政王妃的馨和園,陪著王妃說了會兒話就離開了。

而等到她回到秦府荷園的時候就發現園子中比平日要熱鬧不少,守在門外的秋歸見她回來連忙笑著提醒:「孫姑娘帶著一位蘇姑娘來做客。」

蘇姑娘?

林秋禾一愣,還沒有來得及進去就被屋中眼尖的孫梓棋看到。

「秋禾快進來,我給你介紹堂兄的妹妹!」她說著跑了出來,拉著門外的林秋禾進去,直接把她推到了一個外貌俏麗可愛的女孩面前,「這就是堂兄的妹妹,叫蘇曉寧。」

「蘇姑娘好。」林秋禾看著打扮得體,但是跟京城少女還是有些許不同的蘇曉寧,微笑著問了個好,目光從她脖子間的金鎖上劃過就被人拉著坐在了一起說話。

蘇曉寧性子安靜,不必孫梓棋和秦舒蘭兩個人喜歡熱鬧,然而眾女說話她偶爾也會中肯地說上兩句。見她一舉一動之間都有著大家閨秀的風範,眾女對她印象也越來越好。而林秋禾在陪著說了會兒話之後就跑到一邊偷懶看書,眾女也習慣了她這懶散的樣子,不時地會提高聲音笑話她兩句。

林秋禾笑著回了兩句話,就又低頭看書放鬆。反正對於她來說,身邊不管怎麼噪雜她都是能夠看下去書的。

「林姑娘,我們不會打擾到你看書吧?」只有今天才認識的蘇曉寧有些不安,過去低聲問道。林秋禾聞言抬頭笑了下,道:「無妨的,她們熱鬧慣了,我也習慣。」

見蘇曉寧坐下似乎不準備離開,她就合上了書,笑著道:「蘇姑娘出來京城,若是有什麼不習慣的就儘管跟你堂姐說,梓棋可是個熱心的人呢。」

「嗯,我今天剛到她就帶我見朋友,說是怕我在府中無聊。」蘇曉寧笑著點頭,好奇地看了一眼林秋禾手中的書,意識到自己的舉動有些不妥當之後,她連忙坐直了身子歉意而羞赧地笑道:「我還以為林姑娘是在看醫書呢,之前梓棋堂姐跟我提過好幾次,說林姑娘醫術超群,治好了她的小毛病不說,如今還在攝政王府為晉王殿下看病。」

「不過是遵從師伯的吩咐做些輔助的治療而已。」林秋禾沒有懷疑好奇和崇敬表達得恰到好處的蘇曉寧,隨口說了兩句,手就暗示性地放在了書上面。蘇曉寧立刻知趣地起身離開,林秋禾這才松了一口氣低頭繼續看手中的《各地風俗物語》。

到處都是火光,尖叫聲,林秋禾站在街角看著那些恐怖的景象,意識到她又做惡夢了。街道上不時會有人跑過去,而她所化身的小女孩只能無力地哭泣著,有人慌亂中撞到了她卻連頭都沒有回就跑了。而接著她意識到有人搶走了她身上的金鎖和玉佩,再後來一隊戰馬跑過,沒有注意到角落中的她,她蜷縮在角落又累又疼又餓,低聲叫著「娘親,救我……」

就在她快要堅持不下的時候,一個高大的人影突然出現在面前,「找到了!」而在她被對方抱起來的同時,看到不遠處一個人手持弓箭慢慢拉滿弓……

呼!

林秋禾猛然睜大了眼睛,看著屋內漆黑一片,急促的呼吸這才緩緩平穩下來。饒是這樣,守夜的藍絲還是被驚醒了。她連忙爬起來點亮拉住進了內屋。

床幔裡面的林秋禾感覺都了一絲光亮,然後就看到床幔被掀開,藍絲擔憂地看著她:「姑娘?」

「扶我起來。」林秋禾低聲說,夢境中最後那支箭並沒有傷到她,只是那個救她的人……林秋禾靠在床頭捂著心口,這個夢境太真實了,真實到讓她覺得夢境中的一切似乎都還歷歷在目一樣。

藍絲見她臉色不好,也不敢耽擱,連忙倒了一杯溫熱的茶水過去,然後又投了帕子想著給林秋禾擦擦額頭上的冷汗。

等到捧著溫熱的茶杯,林秋禾才回過神微微搖頭試圖讓自己擺脫夢境的干擾。她努力對自己暗示:不要再想了,這只是夢而已!為了增加說服力,或者說是想把那些畫面甩出腦海,她甚至忍不住微微搖頭。然而,就在她搖頭的某一瞬間,她想到了一個細節。

那個金鎖!

她似乎在什麼地方見過那個金鎖?只是,是在什麼時候呢?她皺眉,而早就被她動作嚇了一跳的藍絲連忙低聲開口:「姑娘,可要讓廚房準備些安神茶?」

「不用了。」林秋禾緩慢地說,本來呆滯的神色慢慢恢復了靈動。她想到什麼時候,在什麼人身上見過那個金鎖了。

蘇曉寧!

夢境中那個金鎖的樣式很特別,所以林秋禾才能夠在看了一眼之後就把金鎖和蘇曉甯身上的金鎖聯繫起來。可是,為什麼夢境中的金鎖會出現在蘇曉寧的身上呢?

難不成,那並不是一個簡單的夢境?

林秋禾微微坐直了身體,捧著手中的熱茶示意藍絲幫自己擦拭額頭的冷汗,然後才低聲道:「藍絲,點亮書桌前的燭臺,我想看會兒書。」

「姑娘,這都已經過了子時了……」藍絲有些遲疑,然而林秋禾一個眼神看過來,她連忙害怕地低頭照辦了。揮手示意藍絲出去,林秋禾就一個人坐在書桌之前看著那些書發呆。

她當然不是真的想要看書,她只是需要一個人靜靜,順便理清一下混亂的思路。

如果那個夢境是真實的,那麼說就算這個身體的原主不是攝政王妃失散多年的女兒,只怕也是京城人士。按照記憶中小女孩的穿著,林秋禾覺得她應當是非富即貴才對。她的右手不由自主地摸上了下巴,想了想立刻站起來身來慢慢淹沒,然後攤開一張白紙用鎮紙壓好,然後挑選了一支最細的毛筆沾染了墨汁畫出她記憶中的玉佩和金鎖的樣式。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6 22:22:49

第十七章

前世學醫,林秋禾畫過無數次的人體經脈圖,因此對於細節的描繪還是把握得很到位的。把紙張吹幹之後,認真地看著那上面的圖畫。因為是夢境中的物品,所以她並不是很確定百分之百的把玉佩和金鎖上的花紋給還原了出來,不過最起碼百分之八十的相似度還是有的。

她現在最大的疑惑是,為什麼她夢境中的金鎖會在蘇曉寧的身上?

若夢境是真實的,蘇曉寧跟搶走她金鎖的人又有什麼關係?只是單純的意外和巧合嗎?畢竟當時戰亂,每個人都是朝不保夕,也許搶走了金鎖和玉佩的人沒幾天就被殺死了,然後這些東西輾轉流落到了蘇曉寧的雙親手中?

也許,下次見面的時候可以問問她。林秋禾複雜激動的心情漸漸平復,把桌面上的圖紙收了起來,熄滅燭臺回到床上躺下時做出了這個決定。

到現在為止,林秋禾還是下意識地相信那天從寧卿的表現推測出來的那個結論——她不是攝政王夫婦失散多年的女兒。

「孫公子被點為狀元?周公子為榜眼?」驚喜地聲音在秦老夫人的安和園中響起,聚在一起的少女們聽到殿試傳來的消息,一陣陣的驚訝,至於第三名的探花究竟是誰她們已經沒關注了。兩位元認識的人金榜題名,然後又被皇上欽點為狀元和榜眼,這實在是一件讓人振奮的事情。

「是的,現在孫公子已經作為新科狀元帶領諸位進士一起遊街了。」傳信的丫鬟興致勃勃地說,「聽說孫公子因為外貌緣故本要被點為探花的,然而殿試奏對太過於出色,皇上堅持點他為狀元,今年的探花則是來自于山東齊家的齊昊天。」

聽到山東齊家,林秋禾一愣,下意識地就想到了齊林。

不會這麼巧吧,今年的狀元、榜眼和探花都算得上是認識的人?她略微有些錯愕,不過轉而就想到,這三邊都要送上賀禮才對。而想想這些天來她所收到的禮物,裡面應該是有不少合適的東西可以當成賀禮送出去。

而秦老夫人明顯也想到了這點,看向在場的女孩子們,囑咐道:「齊家暫且不論,但是你們與孫家和周天都有交情,這個時候自然是要送上賀禮的。此次賀禮就從公中出,晴兒,你和秋禾的也一樣。我會讓人準備好,不用擔心這些細微的事情。」

林秋禾聞言眉頭微微一皺,低聲道:「多謝老夫人好意,只是如今我庫房裡的東西也不少,若不送出去些,只怕放壞了才可惜。」她算是委婉地拒絕了秦老夫人的好意,而陳自晴則紅了臉,低聲道:「我來京城之後吃住都在秦府,若是連送人的賀禮都由外祖母出就實在說不過去了。還請外祖母放心,我那裡還是有些東西的,等我列了禮單,再來請外祖母過目。」

秦老夫人一愣,明顯是沒有想到這兩個人會拒絕。場面頓時顯得有些尷尬,而秦錦蘭反應迅速,連忙湊過去攬住了秦老夫人的手臂道:「是啊是啊,怎麼能總是讓祖母費心呢,再說我們小姑娘交際也用不上多麼貴重的禮物,我和舒蘭也各自列了禮單來,讓祖母費心幫我們周全就是了。」

秦舒蘭這半年多來也長大了不少,這時候反應迅速,也跟著笑著點頭。這才算是把這一場尷尬給化解了去。等到從安和園出來,四女一路討論者孫韶喆和周天澤兩個人,等到到了各自的院子前才分開。

林秋禾和陳自晴回去之後,不約而同的開口讓人取了自己庫房的冊子,兩個人對視一笑,然後才並排坐在一起看著冊子上的物品,不是地低聲問下一邊的。墨香做事向來認真,不少貴重物品後面都已經寫上了備註。林秋禾認真地看了一會兒,然後才讓人研磨開始寫禮單。

三份禮單自然不可能價值相同,按照親屬關係來說的話,周天澤那份本應該是最薄的才對,然而考慮到周家的關係,反而是他的那一份最厚重。然後是孫家的,孫家欠著她一份天大的人情不假,然而若是就此就擺出各種姿態的話,未免會讓人看低一眼。因此定下孫家禮單的時候,林秋禾就更加謹慎。

至於齊家的,只是鑒於齊林的關係要送。而且可能會跟齊林的禮單一起送過去,因此林秋禾送過去的都是一些價值不大,但是一看就是實用的禮物,讓人看了會覺得送禮的人確實用了心。

這樣三份禮單經過幾次刪減和添加,最終確定下來。林秋禾親自抄錄了一份,又讓墨香帶人把禮物都準備好。午後就送去了孫家和周家和張府那邊。

完成這些,林秋禾只覺得累得根本提不起一絲的力氣,而一旁的陳自晴的兩份禮單則先送給秦老夫人過目了。她這會兒陪在林秋禾的身邊,低聲道:「你說我拒絕了外祖母的意思,她會不會生氣?」

做的時候她非常確定自己這麼做是正確的,然而時候想想總還是會擔心會惹怒了秦老夫人。

林秋禾聞言笑了下,「老夫人是真心關心你的,我想若是她看了你用心列出來的禮單,知道你能夠處理這些事情,心中定然是高興的。」她換了個姿勢,笑著問道:「我聽說,這些日子秦大太太已經開始帶著你熟悉一些庶務了?」

「嗯,是外祖母交代的。」陳自晴點頭,神色豁然開朗起來。「你說的沒錯,外祖母肯定更高興看到我的成長。」

殿試之後京城最大的盛宴也許就是瓊林宴了,不過這些就跟京城之中的百姓無關了,倒是京中的官員都會帶著自己未出閣而又適齡的女兒一起參加這一場介於正式和非正式之間的宴會——俗稱相親宴。

陳自晴因為還在孝期的緣故,這樣的宴會是不能參加的。林秋禾本想在家中陪著她,卻沒有想到竟然收到了攝政王妃的邀請,請她與寧羽一起跟著攝政王和甯卿參加這場瓊林宴。

「難得有次宴會,誰知道我不小心早兩日感染了風寒,如今麻煩秋禾你陪著阿羽,真是不好意思。」攝政王妃態度很是親昵,一旁的寧羽雖然心中不怎麼樂意,不過還是面帶笑容附和了兩句。王妃看了看她,又轉頭看向林秋禾,「阿羽性子調皮,雖然與秋禾年紀相仿,卻總是容易闖禍,到時候還請秋禾你幫忙照看一二。」

「有攝政王和晉王在,我想應當不會出什麼事情吧?」林秋禾客氣地說了一句,看著一旁已經準備好的攝政王和甯卿點了下頭。攝政王妃送他們出門,而一坐上馬車寧羽臉上的笑容就不見了。

「真不知道是哪兒來的運氣!」她低聲嘟囔,轉而又抬頭看向林秋禾,帶著毫不掩飾地敵意:「不要以為母親誇讚你兩句,你就了不起了。若是在瓊林宴上你敢找我麻煩,我定然不會讓你好過。」

林秋禾臉上的笑容淡淡的,「只要甯姑娘你不要惹出什麼麻煩,或者是丟了攝政王府的臉面,我也懶得管你。」她說著一眼瞥過去,「所以,還請甯姑娘好自為之。」

「你!」寧羽被她不鹹不淡的態度激怒,然而漲紅了臉瞪了林秋禾片刻,才氣鼓鼓地重新坐好,「我不跟你計較。」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6 22:23:01

第十八章

馬車中的氣氛實在是一般,林秋禾懶得理會寧羽,就拿出了隨身攜帶的紙張和只有十幾根銀針的針囊,開始練習下針的技巧和腕力、指力。馬車前行時的微微晃動影響了她下針的準確性,而銀針的柔軟度更是增加了穿透紙張的難度。一開始寧羽還沒有注意到這邊的情況,然而過了一會兒無聊的她很快就注意到了林秋禾的舉動。

見她多次失敗,寧羽就不客氣的發出了恥笑聲。然而林秋禾就像是沒有意識到一樣,堅持練習著,一直到宮門口的時候,她面前那已經增加到十二張一摞的紙張上已經滿是針孔了。

收起這些東西入宮,林秋禾隱約有些感慨,這已經是她在短短半年之中第三次入宮了。回想起之前兩次入宮的情形,她忍不住勾起唇角。馬車停下,所有人下車,攝政王和甯卿朝著她們走了過來。

「我還有些事情需要安排,就有阿卿帶著你們進入瓊林宴的院落。宮中禁衛森嚴,除了瓊林宴所在的院落,你們不要隨意走動。」攝政王神色嚴肅,甯羽和林秋禾被他看著都不由自主地點了下頭,他轉而又囑咐了寧卿幾句,這才轉身離開。

「好了,兩位美麗的姑娘,跟我一起來吧。」寧卿笑著對兩人點頭。參加瓊林宴自然是要盛裝打扮的,就連林秋禾也被王妃提醒穿上了之前她送的那一套藍色的衣衫,如同秋日最美的天空,而寧羽恰恰與她相對於一身紅色的衣衫陪著姣好的面容遠遠看著如同掉落人間的天火一般。

因為身份地位卓然,所以寧卿他們來的時候,瓊林宴的客人大部分已經到來,而作為本朝最年輕的王爺,甯卿一進來就得到了所有人的關注,至於他身後的兩位容貌卓越的姑娘,自然也被其他人所關注。

不過有資格上前說話的人並不多,林秋禾在眾人地注視下坦然地走動,不一會兒就聽到了身後竊竊私語的聲音。

「不是說王妃只有一位千金嗎?到底哪位才是?」

「我看藍色衣衫那位姑娘氣質更雍容華貴一些。」

「紅衣姑娘的驕傲也不假……」

這些討論的聲音不時傳來,甯羽忍不住冷哼了一聲,很是不滿這些人的有眼無珠,竟然拿她跟林秋禾相比。而這不滿之中還有一些心虛,若是那人所說的不假的話,難不成林秋禾真的是……

不!她才不是任何人的替身!她就是父母的女兒,就是攝政王府的千金!

林秋禾沒有注意到寧羽情緒上的變化,甚至那些人的討論她也沒有太過於在意。她正跟在寧卿身邊,借著走動打量著四周,很快他就注意到了坐在角落一起說話的三個人。

正是孫韶喆、周天澤和齊昊天三人,她微微出聲提醒寧卿方向,寧卿看到之後立刻帶著他們朝著那邊走了過去。

周天澤率先注意到了他們一行人,連忙示意另外兩人起身,然後拱手道:「見過晉王殿下。」

「不用多禮,這是皇上特意為你們這些有才之士辦的酒宴,你們才是這場酒宴的主角。」寧卿客氣地招呼他們一起坐下,然後才指著身邊的甯羽和林秋禾介紹。

「這是舍妹甯羽,這位是張御醫的門人,如今最年輕的女醫師林秋禾。」

三人客氣地跟寧羽打了招呼,然而都對有些交情的林秋禾點了下頭,說起話來也更親近了些。

「阿容這兩天還念叨著說要請林姑娘過去玩呢,只是家中實在是忙碌,也怕打擾了林姑娘的學習。」周天澤對林秋禾心中多了一份感激之情,「加上她剛剛產子,等出了月子定然要請林姑娘過府做客。」

「周公子客氣了。還未恭喜周公子喜添麟兒呢。說起來,周公子也是雙喜臨門呢。」林秋禾笑著應了,轉而又看向孫韶喆,道:「沒有想到那日秦二姑娘一語成箴,孫公子金榜題名又為殿試第一名,真是可喜可賀。」

孫韶喆這個狀元比起周天澤和齊昊天反而更緊張了一下,聽到林秋禾的話連忙起身行禮,匆忙之間帶起了腰間的玉佩。

「不過是運氣好些,若論真才實學,不計是周兄還是齊兄都比我更加淵博和扎實。只是殿試的時候,恰逢遇到我擅長的題目。」他謙虛地說,似乎沒有注意到甯卿和林秋禾都因為他之前的動作而微微眯起了雙眼。

寧卿不動聲色,抬眼看了一眼孫韶喆道:「狀元郎不必如此拘謹,咱們不過是坐下說說話而已。」他說著示意孫韶喆坐下,然後才又看向周天澤道:「孩子的滿月酒到時候可別忘了請我。」

「定然定然,到時候諸位都要去才好。」周天澤滿臉喜色,而孫韶喆和齊昊天也一起開口恭賀。不遠處的人看著這邊熱鬧,氣氛不錯就試探著過來,而林秋禾這時候則被早就到來的秦家姐妹叫走。

甯羽也起身跟寧卿說了兩句就找她的朋友聚在一起說話,而自從看到孫韶喆腰間的玉佩之後就若有所思的林秋禾果然在秦氏姐妹處見到了孫梓棋和蘇曉寧。

熟悉的幾女湊在一起,蘇曉寧好奇地看著左右見林秋禾過來連忙笑著打了個招呼。

「剛剛和秋禾你一起進來的男子是誰?」蘇曉寧好奇地問,而一旁的孫梓棋笑了起來,「原來你是要問秋禾這個啊,早說嘛,我也是知道的。那位是晉王殿下,是不是覺得英姿颯爽,讓人看得心裡直跳?」

蘇曉甯瞪了孫梓棋一眼,道:「你瞎說什麼呢,我就是有些好奇罷了。」她說著轉頭注意到林秋禾看向她脖頸間帶著的金鎖,笑著解釋道:「這個是我從小帶在身邊的,哥哥說家裡人發現我的時候,我就帶著這個金鎖。他讓我一直帶著,說不定哪天就能找到失散的家人了。」

「哦。」林秋禾笑著點了下,接過一旁秦錦蘭遞過來的茶又笑著道:「你們來的早,看到幾個青年才俊?」

「什麼青年才俊啊,除了孫家的堂兄之外,大部分都是已經有妻室的。」秦舒蘭在一旁笑著說,「反正也不過是過來湊湊熱鬧,長見識而已,難不成誰還真的想在這裡找到如意郎君不成?」

她說著目光就不由自主地又落在了孫韶喆的身上,而一旁的孫梓棋道:「你忘記了,還有咱們鼎鼎大名的晉王殿下呢。雖然我堂兄儀錶堂堂,然而論起家世地位還有權勢,自然是比不過晉王殿下的。」

「我看你這丫頭不會是春心萌動了吧?」

幾女旁邊沒有外人,在這種公開式的相親宴上偶爾聊一下這樣的話題也不算過火。沒見其他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的女子也是一邊說話一邊看向院中的男子,不時掩唇偷笑。

而這個時候,一直坐在一旁不吭聲的趙思思突然發出了一聲嗤笑。

「我看真的是有人春心萌動了。」她低聲說,然後等其他幾女看過來時連忙示意,「看那邊,李慕秋正纏著梓棋的堂兄呢。」

林秋禾下意識看過去,發現和孫韶喆說話的人不止是李慕秋,還有寧羽,而李慕清則不知道什麼時候到了寧卿的身邊,兩個人站在一起一個微微仰臉微笑,一個微微低頭含頷首,雖然聽不清他們說了什麼,不過那副畫面卻算得上唯美了。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6 22:23:15

第十九章

林秋禾只覺得有些氣悶,然而怎麼都移不開眼神。恰巧在這個時候,寧卿仿佛若有所覺,回頭朝著林秋禾的方向看去,見她看著自己先是一愣,然後才露出了笑容。

「失陪,李姑娘。」他低聲說,然後後退兩步直接避開了李慕清的挽留,朝著林秋禾的方向走了過去。

林秋禾這才反應過來,她剛剛是在幹什麼啊!她有些懊惱,轉身避開了寧卿看過來的眼神,裝作若無其事地跟秦錦蘭說話,聽著身後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渾身上下都忍不住緊繃了起來。

腳步聲在身後停了下來,林秋禾堅持不回頭,而這個時候她對面的趙思思臉色微微發紅,站了起來。林秋禾直覺躲不過去,深吸一口氣做好心理準備也跟著站了起來。

林秋禾緩緩回身,努力想這看到甯卿時第一句話應該說什麼?你誤會了,我不是介意你跟李姑娘說話?這是不是有點欲蓋彌彰的意思?她想著,抬眼看向來者。

「師……師兄啊!」一瞬間,林秋禾說不上來是松了一口氣還是失望,不過她還是立刻就反應了過來,跟趙思思和孫梓棋、蘇曉甯介紹齊林。

「幾位姑娘好。」齊林禮貌地點頭問好,然後才道:「師父命我請師妹過去,有些話要交代。若是打擾了你們說話,還請多多見諒。」他在外人面前向來溫文爾雅,眾女連忙點頭示意,等著他和林秋禾離開了,趙思思才道:「這位師兄看起來也不錯嘛,聽聞是孫探花的堂弟?」

「你消息倒是靈通。」秦舒蘭笑著湊過去,「思思姐你是不是春心萌動了……」

「小丫頭片子,一邊去!真正春心夢到的應該是那邊那幾位的樣子才對,我不過是讚歎一句罷了。」趙思思輕輕拍開了秦舒蘭,又看了一眼圍著孫韶喆這位年輕未婚的狀元郎說話的幾女,「你們猜,之後皇上會為狀元郎做媒嗎?」

「我看可能性很大,只是不知道誰家姑娘運氣好呢。」秦錦蘭淡淡地說,說著又看了一眼一旁的孫梓棋和蘇曉寧,低聲道:「這對孫公子也是有好處的,以後若是有個得力的岳家……」

蘇曉寧勉強笑了下,道:「我不在乎哥哥岳家是否得力,只希望他能夠迎娶自己喜歡的人就好。」她說著起身,「我去方便一下。」

「要我陪你嗎?」孫梓棋連忙跟著起身,生怕這位堂妹一時迷路。蘇曉寧連忙搖頭,道:「沒事,我記得路的。」她說著擺擺手,就肚子一個人離開。

繞過一叢樹,確認沒有人注意到自己之後,蘇曉寧這才放慢了腳步,朝著之前寧卿離開的方向四處看了下,然後雙眼一亮就走了過去。她腳步輕快,目的性明確,不一會兒就出現在了寧卿的附近。

最巧妙的是,寧卿的附近並沒有其他人,他一個人坐在一塊裝飾灌木的石頭上,遙遙地看著遠方似乎是在發呆。

蘇曉寧想了下,然後整理了一下頭髮,摸了摸脖頸前面的金鎖,然後才帶著得體的笑容上前。

「請問,」她遲疑地看口,站在距離寧卿不遠也不算特別近的地方,神色間略微有些防備和小心翼翼,「這位公子你可見過孫狀元?」她再次上前小半步,用這種小動作表達了自己的遲疑和不安,「我是他妹妹,這會兒找不到他人了。」

正在看著高處涼亭上說話的張章和林秋禾的甯卿聞言,微微皺眉回頭。

然後就看到了一副小白兔模樣的蘇小甯,對方看到他眉頭皺著似乎嚇了一條,眼眶說紅就紅了起來。若是往日遇上這樣的女子,寧卿說不得會態度柔和一些,然而想起林秋禾向來落落大方,不屬於男子的堅韌他心中對這樣柔弱的女子就多了一份不耐煩。

「你剛剛說什麼?」他還是耐住疲憊問了一聲,之前蘇曉寧聲音不大,專注偷看林秋禾的他實際上並沒有聽得太清楚。

蘇曉寧呼吸一窒,然後才又略微提高了些聲音把問題重複了一邊。

聽到她就是孫韶喆家中的那位養妹,甯卿這才把注意力拉了回來,認認真真地看著蘇曉寧,目光不由自主地就落在了她身前的金鎖上。金鎖、玉佩都在,難不成真的是他之前調查錯了?寧卿眉頭不經意間又皺起,卻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指了下蘇曉甯左側的路,「你順著那邊走,大概就能找到孫狀元了。」

「多謝這位公子指點。」蘇曉寧低頭屈膝行禮,退了兩步之後才轉身離開。寧卿目送她離開,甚至等到蘇曉寧不見了蹤影都沒有回神,只是皺著眉頭思考。

難道真的是他之前弄錯了嗎?林秋禾真的不是攝政王府當年丟失的那個女兒,眼前這個蘇曉寧才是?想想林秋禾和王妃相似的容貌,和她的經歷,他又覺得不大可能。可是,蘇曉甯和孫韶喆身上的金鎖玉佩又該怎麼解釋呢?

他想著這些問題,甚至沒有注意到亭子中說話的林秋禾早已經離開,此時正站在一旁看著他。

「人都已經走了,王爺這般不舍,怎麼不追上去問問那位姑娘的姓名呢?」林秋禾眯著眼睛,聲音輕柔地說,帶著一股讓寧卿背後一涼的危險感覺。他回頭,見林秋禾站在一旁,手搭在了假山凹凸的石壁上,忍不住苦笑:「秋禾,根本就不是你所想的那樣。」

林秋禾微微皺眉,「王爺請自重,稱呼我為林姑娘或者林大夫。」

寧卿深深吸了一口氣,起身走過去,低頭看著眼前的女子。

林秋禾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脊背冷不防撞到了假山之上,後背的刺痛讓她站不穩向前跌去。寧卿連忙伸手扶住了她,趁著四下無人抓住了林秋禾的手。

「你……」林秋禾用力抽了一下,沒有抽出手,只得抬頭瞪向寧卿。寧卿這才鬆開了她的手,沉聲道:「你不用害怕,我不過是想跟你說幾句話。」

林秋禾抿唇,「你說。」

寧卿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才開口:「我不在乎你是不是攝政王府走失的女兒,不在乎你是不是能夠治好我體內的毒,也不在乎你現在的人脈和身份……林秋禾,我想告訴你,我對你好,只因為你是你,你懂嗎?」

林秋禾,我想告訴你,我對你好,只因為你是你,你懂嗎?

腦海中似乎一直都在回蕩著這句話,從皇宮中回來,她就跟秦氏姐妹擠在了同一輛馬車上,寧卿的話沒有說話就被齊林的到來打斷了,而當時他認真的眼神卻讓林秋禾在之後的瓊林宴上都有些魂不守舍,眼神不由自主地就會朝著寧卿所在的地方飄。

一直等到坐在了秦府的馬車之中,林秋禾這才松了一口氣,然後就有些疲憊地眯著眼睛靠在了一旁。這邊本來興奮的秦舒蘭也被秦錦蘭低聲提醒,放低了聲音。

林秋禾心中感激她們姐妹這般細心,然而實在是沒有心情說話,只是閉著眼睛聽著秦氏姐妹低聲說話。

而她的腦海中,不停地重播著寧卿帶著絕對的壓迫感逼近的時候,她驚慌失措的心情。還有他眼神炙熱而認真地看著她說話的時候,臉上每一個細節的表情。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6 22:23:29

第二十章

也許,整個京城唯一一個有資格說出這句話的人就是他了。

我對你好,只因為你是你。

是了,寧卿早就知道了她不是攝政王的女兒。甚至可以說,依照寧卿現在的地位,就算她真是攝政王的女兒,他也不用刻意對她好的。所以,他的好是那麼真實,真實到讓她想要退卻。

當初當著寧卿的面說什麼,「我想要一個人對我好,只是因為我是我。而不是我身上那些附加上的價值」的她,現在想想真的是虛偽到可笑。

她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憑什麼要求別人能夠做到?

如今有個人只因為她是她而對她好了,她卻退縮了。

想起她故作鎮靜和冷漠轉身離開的時候,寧卿臉上一閃而逝的落寞,林秋禾就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可是,她和寧卿,怎麼可能呢?既然早就看到了結局,為什麼不提前就結束這不大可能有結果的感情呢?

秦氏姐妹早就約好了回來就跟陳自晴講瓊林宴上的事情,因此三人回來先去秦老夫人那邊報導,然後就簇擁著一起去了荷園。荷園中,除了陳自晴之外連秦玉蘭也在,陳自晴更是體貼的備上了點心和茶水。

「可累死我了。」秦舒蘭直接倒在了軟榻上,招呼她的丫鬟:「快幫我揉揉,哎喲,整個宴會都要正襟危坐,真的是難受得要命。」

秦錦蘭笑著坐在一旁,不過身形比之平時也略微有些放鬆,道:「確實是累,不過你也別太誇張了,這些都是咱們平時要學的,不要嚇著晴兒和玉蘭。」她說著看向林秋禾,道:「你看秋禾就不怎麼累,可見是先生平時對你太過於寬鬆了。明天我就跟祖母說下,把你的禮儀課再多加一節。」

「姐姐,你饒了我吧。」秦舒蘭連忙坐了起來,「好了,我沒事了。」

林秋禾笑著她們姐妹說笑,道:「我今日要看的書還沒看完,你們先聊。」她說著就沖著幾人點了下頭,離開了這邊的花廳去了自己的臥室。陳自晴一愣,然後才看向秦氏姐妹,擔心地道:「酒宴上出了什麼事情嗎?」

秦錦蘭和秦舒蘭都是一愣,然後才搖頭,「不會啊,酒宴上一直都好好的。除了酒宴開始之前她曾經被張御醫派齊公子叫過去一段時間之外,我們幾乎都沒有分開過的。」

「應該是累了吧,之前回來的車上,她就一直閉目養神呢。」秦舒蘭不確定地說,陳自晴聞言就笑了,「可能是我想太多了,你們剛剛才說到孫狀元和李家姐妹,後來沒出什麼事兒吧?」

「我看晉王倒是挺看好孫狀元的,宴席散了之後還見他們站在一起說話。說起來,晉王的妹妹也快及笄了吧?」說起八卦秦舒蘭就又精神了起來,然而秦錦蘭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神色有些細微的變化,臉色也變得有些難看起來,只是偶爾會露出笑容符合著說上一兩句瓊林宴上的事情。

而與此同時,回到了暫住在蘇府的院子中,蘇曉寧不過是略微洗了一把臉,梳理了下頭髮就快步朝著孫韶喆的院子走了過去。

「哥,我能進去嗎?」她支開了府中派來伺候的丫鬟,輕輕敲門問道。

過了一會兒裡面才傳來了孫韶喆的聲音,「進來吧,小寧。」

蘇曉寧這才推門走了進去,屋中的酒味讓她微微皺眉,打開了窗戶透氣。等到屋子中的酒味略微散去了,她這才坐在窗戶邊的椅子上看向斜靠在榻上的孫韶喆:「哥,你又讓晉王看到玉佩嗎?」

「他應該看到了。」孫韶喆聽蘇曉寧問起這個事情,立刻打起了精神,「宴會的後半段他有問過你,不過並沒有太過於深入,像是正常的應酬話。」他說著微微皺起了眉頭,「我本以為他在看到這兩樣東西之後會有所表現的……小寧,你說會不會他根本就不知道這玉佩和金鎖的事情?」

他遲疑了一下,又低聲道:「或者,是我們想錯了,那金鎖之中隱藏的字條指的並不是攝政王府?」

蘇曉寧一愣,然後立刻搖頭否定。

「不可能,我們之前研究了兩年,確定那字條肯定是指的攝政王府。如果它有第二種可能,我們怎麼可能沒有想到呢?」蘇曉寧堅定地說,早就沒有在林秋禾面前的善解人意,或者是在寧卿面前的柔軟無辜。如今的她甚至帶著一股執念,「我們不會出錯的。晉王不是被攝政王夫婦收養的嗎?也許他真的不知道這玉佩和金鎖的意義。我們應該想辦法跟他打好關係,趁機見攝政王妃或許機會比較大。」

孫韶喆本想要勸蘇曉寧,然而看著她的樣子又不忍心開口,只能無奈的歎息了一聲。「你說的沒錯,晉王對我印象還不錯,我想會有機會的。」

「可惜今天本應該出席瓊林宴的攝政王最後沒有出現,不然的話直接到他面前轉一圈,也許就沒什麼問題了。」蘇曉寧有些扼腕,轉而看著臉色有些發白的孫韶喆,起身道:「哥,你先休息,我讓人熬了醒酒湯,一會兒就送過來。」

她說著站了起來,關心地看著孫韶喆,「無論如何,我只承認你是我哥。」

孫韶喆笑著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你也累了一天了,快去休息吧。去攝政王府的事情,讓我來想辦法就是了。就算不行,這些天我一直把玉佩帶在身上,說不定哪天就遇上攝政王了。」

蘇曉寧笑著點頭,這才轉身離開了。

而與此同時,攝政王的外書房中,也在討論著同樣的話題。

「你確定?」攝政王皺著眉頭,宮中的事情好不容易處理完,沒有想到回家之後還有這樣一個勁爆的消息等著他,「也許是物有相似?」他雖然並沒有多親近林秋禾,也不過是見過幾次面,幾乎每次都繃著一張臉。然而私底下聽著妻子說起林秋禾的一切,他還是默默地都記在了心裡。

加上後來調查的結果,他早已經在心中把林秋禾當成了自己的女兒。若不是怕萬壽節前後京中人員複雜會出問題的話,說不定他之前就已經正式認下林秋禾了。

寧卿神色複雜地點了下頭,「是我的疏忽,父親。之前想到林姑娘可能是因為在戰亂中丟失了這兩樣東西,才沒有注重這方面的調查的。而她的其他遭遇又很符合我們的推測……」他說著苦笑了下,「沒有想到,今天出現的這位蘇曉甯姑娘會帶著王府的東西,而且也是被孫家收養的……」

攝政王臉色陰沉,眉頭緊皺思索了片刻,然後才搖頭:「有東西並不能證明這位蘇姑娘就是我攝政王府的人,派人去調查,就如同當初調查林秋禾一樣調查這位蘇曉寧。若是她不是的話,就要查清楚她身上的東西是怎麼到手裡的。」

「這……」寧卿一愣,連他都對自己之前調查的結果產生了動搖,卻沒有想到攝政王竟然會跟比他自己信任的調查結果。

攝政王略微再想了片刻,才又繼續吩咐道:「派人監視孫氏兄妹!我要知道他們每天跟什麼人接觸,做了什麼事情,甚至是吃了什麼,什麼時候起身,什麼時候睡下。事無巨細,我都要知道。」他說著抬頭看著站在一側的寧卿,意味深長地道:「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萬事小心謹慎為妙。」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0:11:23

第二十一章

寧卿心中一凜,然後才應道:「父親,我明白了。」

攝政王緩緩點頭,松了一口氣,道:「你心中明白就好,另外林秋禾那邊……」

「一直有派人跟著。」寧卿連忙說,不敢說出是他不是謹慎,而是擔心林秋禾會遇到意外才讓自己身邊的黑字衛輪流守在林秋禾附近的。

「你做的很好。」攝政王點了下頭,「今天一天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是,父親。」寧卿點頭轉身離開,卻又被攝政王叫住。

「記住,這件事情不要讓你母親知道,另外,不能讓那對兄妹進府。」攝政王最後囑咐了一句,「好了,我這裡還有事情要忙,你回去吧。」

瓊林宴上的其他人,誰都沒有想到這底下還隱藏著這麼多的暗潮。而等到瓊林宴過去第三天,孫修儀有孕的消息就從宮中傳了出來,自從上次德妃小產之後宮中就一直沒有傳出過好消息,如今這消息又是在萬壽節前夕傳出來的,幾乎所有人都歡欣鼓舞。而皇上也直接在修儀的位置上停留了快一年的孫氏給提升為了昭儀,自此宮中就多了一位孫昭儀。

而不少人甚至猜測,若是孫昭儀能夠一舉得男的話,只怕後宮的妃位就又多了一位了。

與此同時孫家的禮物也被用孫梓棋的藉口送來了,看著那禮單上的東西林秋禾微微蹙眉,「這些實在是太過於貴重了,有著孫家的情誼在,我不過是幫了我能幫的忙而已。」

孫太太笑著道:「林姑娘說的對,依照林姑娘和孫家的情誼,這些東西自然是不算什麼的。」

她態度堅持,林秋禾也不好再推辭,因此笑著收下了禮單,又在孫太太的詢問下說了一些有孕需要注意的細節,這才送走了她。孫太太前腳沒走多久,荷園之中就又來了客人。

是平日裡面不怎麼說話的秦二太太。

秦二太太一臉尷尬地坐在了花廳裡面,陳自晴也猜到了她是因為什麼而來,因此找了個藉口就縮回了臥室。青黛上了茶,也跟著退了出去,屋中只剩下林秋禾和她。

「林姑娘,你在秦府也住了些時日了,我雖然與你接觸不多,卻也知道你為人如何。」秦二太太定了定心神,這才開口:「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我想請林姑娘幫我看看,我是否還有有孕的機會。」

秦二太太李氏今年三十二歲,還有月餘就要過三十三歲生辰了。她十六歲嫁給了十八歲的秦二爺,曾經有孕過一次,陰差陽錯小產之後就再也沒有有孕。

如今秦家二房也只有姨娘蘇氏生下的秦玉蘭一個女兒,比起大房和三房各自都是兩子一女來說,二房可謂是子嗣凋零。

林秋禾看著這位平日裡面更偏向于沉默的秦二太太,見她認真地看向自己,想了想就點頭應了下來。秦二太太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低聲道:「林姑娘請放心,以後若是需要我做什麼,我定然不推辭。」

林秋禾起身拿了藥箱過去,打開取出腕枕示意秦二太太把手放上去,認真地診脈。左右手都診脈之後,林秋禾的眉頭已經緊緊皺起了。她把藥箱要在一邊,然後才抬頭看向秦二太太低聲問道:「當初小產之後大夫說的話二太太可還記得?」

「好像是失血過多,經脈阻塞。」秦二太太皺眉思索,把關鍵的問題說了出來,「之前大夫說休養過三五年之後可能會有機會再次有孕……」當著一個未婚的女子說這些,雖然對方是大夫,她還是覺得有些難堪。林秋禾卻沒有多看她一眼,只是皺眉思考。這樣的態度讓秦二太太略微放鬆了些,接著往下說下去。

「三年前我曾經接著出府的機會另外找大夫看過,說是體虛且經脈阻塞。」

其實不是經脈阻塞,而是輸卵管阻塞。若是能夠做透視檢查就好了……林秋禾心中嘀咕著,抬頭繼續問道:「每月月事可有規律,會不會腹痛?另外,平時小腹會不會也偶爾有墜疼的感覺」

秦二太太一一回答了林秋禾的問題,見她眉頭越皺越緊,忍不住緊張地抓住了手中的帕子。

「林姑娘,還有希望嗎?」

「先吃兩服藥看看情況吧。」林秋禾低聲道:「還要配合上針灸。」她抬頭飛快地看了一眼秦二太太,「若是兩個月後痛經的問題得到改善的話,那麼就還有希望。」

她沒有把話說的很滿,因為秦二太太的情況確實很複雜,上一次的小產傷到了她的根本,加上在古代她已經算得上是高齡,就算身體健康也不見得就一定能夠順利受孕。

「也就是說還有希望?」秦二太太愣怔了半天,然後才露出了釋然的笑容,「林姑娘,勞你費心了。」

林秋禾笑著搖頭,不過是各取所需而已。她身為大夫給人看病也是要收取診金的。她叫了青黛進來給秦二太太換了茶水,然後起身走到書桌前開了一張藥方然後輕輕吹幹遞回去,「每日兩副,喝三日之後來我這裡接受一次針灸通脈的治療。」

秦二太太仔細地看著藥方上的藥物,然後折起來放入袖子中起身點頭離開。

而秦二太太也不過是第一個登門拜訪的人,她的快速反應和到來只能說是近水樓臺。之後的三五天裡面,秦府的訪客激增到了一定程度,一開始還是三兩個訪客過來客氣的暗示說想要見見林大夫,而到了後面跟秦家關係稍遠些的甚至就直接投帖給了林秋禾。

這讓秦府上下也跟著忙了起來,而林秋禾等待著時機成熟的時候恰到好處的提出了要搬出秦府的提議。

「你要搬走?」連陳自晴也是第一次聽到她這麼說,當場就愣住了。然而她想想這些天秦府的「熱鬧」也不得不接受這個說法,「你是要搬去張御醫府中居住嗎?」

「師伯是這麼邀請過,只是若是一直這樣,只怕也會打擾到師伯難道的休息,還有師兄學習,我前天就拒絕了。不過師伯幫我在張府邊上找到了一個小院子,不管是位置還是價位我都能接受。」她說著看向秦老夫人,「這些日子承蒙老夫人和府中上下照顧,不過給府上添了這許多的麻煩,我實在是過意不去。」

秦老夫人本不想輕易放人離開,因此走感情路線試圖挽留林秋禾,然而到了最後都沒有能夠成功,只好笑著對林秋禾道:「只希望以後你還能常常過來走動,我這個老太婆已經習慣了你們這些年輕人的陪伴了。」

這樣的要求林秋禾自然不會拒絕,更何況所謂常常走動每月一次也就足夠了。

跟秦府這邊商量好,她就開始讓青黛她們收拾東西。強調秦府的東西一樣不能帶走,並且另外造冊讓柳嬤嬤查看,以免出了什麼差錯到時候反而不美。

柳嬤嬤一路看著陳自晴從小丫鬟到貼身丫鬟到張御醫的師侄女,甚至是如今的京城名醫,不由地心中感慨。她瞭解林秋禾的性子,因此並沒有推辭客氣,反而主動配合著青黛分辨物品,讓林秋禾打包行李的過程格外的順利。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0:11:36

第二十二章

而另外一方面,林秋禾確實是花了近兩百兩的銀子買下了張府附近的一處二進的小宅子。張章知道她有從秦府搬出來的念頭之後,確實邀請過她直接住在張府,然而林秋禾想起他與攝政王府的關係,雖然如今已經從心底尊敬張章這位良師了,卻還是沒有答應。只是借助張章出面買下了這個宅子。

宅子中的一應東西都是現成的,這家人曾經受過張章的恩惠,因此這次交易格外順利,林秋禾短短半月之內就收拾好搬了進來。

獨住之後身邊只有六個丫鬟明顯就不大夠用了,因此林秋禾又買進了四個粗使的小丫鬟,一個廚娘。而廚娘的丈夫和兩個兒子,林秋禾看了之後覺得老實可靠就也留下當做門房和跑腿。

等到一切都收拾好了,林秋禾這才下了請帖請交好的朋友過來吃飯。

喬遷新居自然是需要慶賀的,林秋禾發帖子的一個原因是跟秦氏姐妹等朋友保持聯繫,二就是借著她們把自己的住處宣揚出去。

秦氏三姐妹,陳自晴很快就送來了賀禮,而孫梓棋和趙思思等人也速度不慢,齊林甚至親自跑了一趟過來,笑著道:「那日想來你這邊女客居多,但是男客想來也是有幾個的,就由師兄我幫你招呼吧。」

林秋禾正發愁這個事情,聽他這麼說就立刻答應了下來。

當天這個二進的院子果然熱鬧不少,不止是林秋禾邀請的人都來了,甚至還有一些人慕名而來,見地方不夠就留下禮單、禮物喝了杯茶就笑著離開了。

而攝政王妃派人送來的禮物則讓所有人都再次意識到了這位年輕的女醫師在京城之中有著多大的能量,等到下半晌客人都吩咐離去之後,寧卿這才親自上門送上了賀禮。

「我在城外忙碌,這時候才趕回來。」寧卿坐在椅子上看著神色有些疲憊的林秋禾,「今天的針灸就免了吧,我回去讓流蘇用藥膏幫我推拿按摩就好。」

林秋禾沒有堅持,更何況她這個時候真的是有些疲憊,就算勉強給寧卿治療只怕效果也沒有那麼好。

「這是我的賀禮。」甯卿回頭從流蘇的手中接過禮單放在桌子上推了過去,「看看可還喜歡?」

林秋禾一愣,遲疑了一下才拿起了折起來的禮單打開。

只看一眼,她就愣住了。

京城最好的藥店百草堂裡價值五百兩的藥材,隨意挑選。

「這禮物太過於貴重……」她錯愕地看著寧卿,不止是因為這份禮物的價值,更是因為這正是她所急需的。「王爺,我不能接受這麼貴重的禮物。」

「你需要這個。」寧卿唇角帶著微笑,勸說林秋禾接受,「你既然搬出來,自然是想要開堂治病的。一般的藥方也就罷了,難不成一些你獨有的調理方子也要開出去傳的所有人都知道?又或者,你還想如同孫梓棋那般處理,讓所有的病人都來這裡喝藥?」

這根本就不現實。

林秋禾明白這些道理,然而看看手中的禮單,雖然只是薄薄的一張紙,她卻覺得拿在手中有些沉重。她糾結許久,狠下心來正準備開口就被一直注視著他的寧卿打斷了話。

他看出林秋禾做出了決斷,然而卻不知道她究竟會是接受還是拒絕。因此,只有不給她開口的機會了。

寧卿站了起來道:「我不過是入宮的路上拐過來看看,既然禮物已經送了,那就先行離去了。」他說著轉身就走,林秋禾連忙起身送客,看著寧卿出門翻身上馬,張了張口卻什麼都沒有說出來,只是低頭看著手中的禮單發呆。

「姑娘,這是王爺的一片心意,你就收下吧。」流蘇在一旁低聲勸道,「若是你拒絕,只怕王爺心中會不好受。為了這份預定的單子,王爺跟百草堂的幕後老闆接觸了幾次,這五百兩的藥單裡面包含了所有百草堂有的,甚至是沒有的藥材。百草堂承諾,只要是持這張單子的人要的藥材,就算沒有也會盡力收購的。」

她說著屈膝行禮,「林姑娘留步吧,奴婢也要回府了。」她說著上了馬車,林秋禾想了想她的話,又想起之前寧卿匆匆離開的樣子,忍不住微微勾起了唇角。

她有說要拒絕嗎?

只是,收下了這份禮單,只怕真的就越欠越多了。欠寧卿的人情好還清,可是其他的呢,她能還清嗎?

慶了喬遷之喜之後,林秋禾好好的歇息了三天,這中間還去張府跟著張章學了一天,然後才重新開門接了帖子見客。鑒於這半年來在京城建立的名聲,林秋禾這裡雖然沒有掛上招牌,卻還是有不少的人得到消息之後就立刻遞上了帖子。

「足足有七份的帖子,這才是第一天。」青黛分揀著帖子,「秦二太太的,唐府李三奶奶,還有齊府的……」她說著抬頭,看向靜靜看書的林秋禾道:「姑娘,除了秦二太太今日午後就會過來之外,餘下的六份帖子,入如何安排?」

「告訴張叔,每日裡面只收兩份帖子,先到先得。」林秋禾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情況,連忙吩咐了下去,「至於這幾位每天約見三位元,時間和順序你來安排。」沒有想到,不孕不由在古代的廣大婦女之間這麼受歡迎,還以為沒了秦府當擋箭牌,這些人會有些顧忌,熱情稍稍退卻呢。

「好。」青黛低聲應道,仔細斟酌了一番,然後就開始坐在一旁幫著林秋禾寫回帖。而這個時候林秋禾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放下手中的書吩咐道:「明天還有大後天的下午記得空出來。如果要約見人的話,最好安排在晚膳之後。」

青黛一愣,然後才反應過來。

那是去攝政王府給甯卿針灸的日子。想起之前寧卿送禮之後落荒而逃,昨天中午還特意讓人送信說他暫時有事讓林秋禾不必去攝政王府了,她就忍不住露出了一絲笑容。

看來這次姑娘準備無視王爺的回避,主動出擊了呢。

青黛猜測得不錯,林秋禾見寧卿竟然採取回避態度,心中已經暗暗惱火。在她看來,無論是什麼理由都不能成為一個人無視自己身體健康的理由。

之所以把病人安排在晚膳之後,是她已經下定決心,若是寧卿避而不見的話,她就一直在王府等到用晚膳,看他是不是為了避開她連答應了攝政王妃一起用的晚膳也都避開。

而她的打算很明顯得到了三友苑上下的支持,自從她被流蘇一路請了到了花廳之後,瓜果點心就沒有斷過,流蘇一直小心賠笑,繼而派人去催促寧卿快回來。

而在兩條街之外的寧卿這會兒正跟一位朋友喝茶,聽到家裡傳來的消息不由地皺了皺眉頭,「還沒走,難道我要晚膳才回去消息沒有傳回去嗎?」

「已經跟林姑娘說了,但是林姑娘說,無論如何都會等到王爺回去的。而且既然難得來一次,怎麼也要陪著王妃用晚膳謝過王妃之前松的賀禮才好。」傳話的小廝臉上帶著一絲笑容,「王爺,流蘇姑娘說了,林姑娘這次只怕是下定了決心要等到王爺的。王爺就算今天能不見她,下次……王爺還是回去吧。」

寧卿揮了揮手,「再回去打探。」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0:11:49

第二十三章

等到小廝離開,跟他一起喝茶的男子這才露出了一絲好笑的表情,「我開始好奇了,究竟是怎麼樣的女子,竟然能夠逼得你有家不能回。寧卿,你如此狼狽,我可算是第一次見到呢。」

「以後有的是機會見到。」寧卿斜了說話的男子一眼,然後才緩聲道:「倒是你,去了邰州這麼幾年,看起來也沒有什麼變化嗎?這次回來可有計劃?」

「邰州雖然靠近漠北,然而土地還算肥沃,加上這些年沒有戰亂,發展的還算好。」說起正事,男子臉上嬉笑的表情也就收斂了不少,「不過若是漠北開戰的話,只怕邰州也會被波及到。」

「漠北之戰勢在必行,當年不管是出於情勢所迫,還是其他原因,駐地後退二十裡的命令都是父親下的。他對此一直耿耿於懷。若是漠北那邊的蠻人不動還好。若是他們膽敢試探漠北那邊的邊境,父親定然會發動戰爭一舉打殘蠻人的。蘇唐,這次你回邰州,還是早做準備才好。」

「若是用一時戰亂換取長久發展的話,也不是不可以。」男子,也就是寧卿口中的蘇唐摸著下巴仔細考慮了片刻,「別的地方我不敢說,但是邰州我的部下,都是有一戰之力的好兵。殺蠻人不成問題。」

「我看是每年秋天你都會帶兵去境外掃蕩一圈的緣故吧?」寧卿輕嘲,「這次收穫如何?」

「因為趕著回京,這次提前行動,成效一般。」蘇唐說著笑了起來,然後比了個手勢,「三萬多斤羊肉,萬把斤的牛肉,還有完整的狼皮三百多張,完整的虎皮六張。」

看著他炫耀的模樣,甯卿冷哼了一聲,「土匪!」

「那是!」蘇唐非但沒有因為寧卿的評價氣惱,反而露出了得意的神色,「我這個土匪還給難得獵到了一頭黑熊,皮毛都給你準備好大概晚上就能送到你府上了。當然了,一些狼皮還有」

寧卿身體不好最大的體現是畏寒,而蘇唐準備的這份禮物可以說是貼心到了極點。

兩個人舉起茶杯砰了一下,一切盡在不言中。

「阿呸呸呸呸!我就說要喝酒,你非要喝茶,一點味都沒有。」蘇唐一口飲盡,然後才忍不住吐了口中的茶葉對著寧卿吐槽。寧卿無奈一笑,「我過會兒不是還要回府,若是帶著酒味,只怕……」他說著笑著搖頭,嘴上雖然抱怨,臉上卻不見一點煩惱。

「好了,我走了。今天這頓記我賬上,店小二給他上你們店裡最好的酒!」他說著轉頭看了一眼蘇唐,「算是我給你接風,明天正式擺宴,可好?」

「算你識趣!」蘇唐哼了一聲,揮手道:「回去吧回去吧!」

「林姑娘再嘗嘗這個點心,這據說是再北方一些用發酵的奶、子做的,味道酸甜可口,帶著香醇的奶味。」為了把林秋禾給留下來,流蘇幾乎把看家的底子都給用上了,笑著推薦了幾樣京城少見的點心,「這些點心是府上當年的老廚師跟著坐的,據說是十多年前跟著王爺去過漠北的老人呢。」

見林秋禾對漠北那邊感興趣,流蘇也順著往那邊說,把她所知道的消息都說了個透底。還好林秋禾也擅長聊天,兩個人坐在一起說話倒也沒有什麼尷尬的。

寧卿沒有讓人通傳,走近花廳的時候正好聽到林秋禾純粹而輕柔的聲音。

「聽說漠北那邊苦寒,一年裡面有半年都是冬天,可是真的?」

「我兩年前去過一次漠北,」寧卿站在門口開口,等看到林秋禾轉頭看過來,這才走了過去,笑著道:「雖然沒有半年冬天那麼誇張,但是秋天來的早,冬日苦寒確實很的。」

他說著站在了林秋禾跟前,低頭笑著道:「有朋友自遠方回來,耽誤了回來的時辰,還請李姑娘勿怪。」雖然心中一直糾結,不過在真正面對林秋禾的時候,寧卿還是恢復了往日的隨意和自然,他笑著示意起身的林秋禾不用多禮,然後坐在她旁邊的位置上,「漠北那邊秋末就開始大雪,被稱為冬季的四個月裡面,幾乎都是被大雪覆蓋。環境可以說是惡略到了極端,但是那邊山林之中動物頗多,冬日裡面,那邊的駐軍和百姓幾乎都靠打獵為生。」

林秋禾微笑著點頭,看向寧卿的眼神似笑非笑,讓寧卿略微有些不自在。不過解釋了漠北那邊的情形,他才又道:「若是林姑娘真的有興趣的話,我今日回來的那位好友倒是更清楚一些。若是有機會,介紹你們認識。」

林秋禾點了下頭,這才收回了刻意試探的目光。看起來,寧卿之前說的話倒不是隨意找的藉口。

現在給寧卿塗抹藥膏和推拿揉按便於吸收藥性的工作幾乎已經完全被流蘇接手。而這樣做的主要原因,出了寧卿擔心自己會在林秋禾給自己做這些治療的時候有什麼不妥當的反應之外,還有一個原因是他很可能在萬壽節之後離開京城一段時間。而林秋禾自然是不可能跟著他一路離開的。

針灸之術肯定是秘而不傳的,但是推拿揉按,對於林秋禾來說並不算是多大的秘密,就直接交給了流蘇。

至於甯卿萬壽節之後要去的地方,雖然他沒有明說,她也猜測到了很可能是一路向北直至漠北。中秋之後天氣就越來越涼爽,而對於更北一些的地方,很可能萬壽節之後就算進入了冬天。因此,林秋禾才不允許寧卿以任何的理由耽擱針灸治療。

給寧卿針灸之後,她就坐在一旁細細品嘗著流蘇端上來的糕點,以此來避開可能有的交談,或者是沒有交談所帶來的尷尬的氣氛。

而寧卿則捧著一本書認真地看著,似乎也沒有覺得有必要和林秋禾交談一樣。兩個人這般默契的沉默,讓流蘇下意識地左右看了看,最終還是端上點心茶水,免得這兩位彆扭的人真的因為沉默而尷尬起來。

寧卿一開始確實只是為了避免跟林秋禾說話才隨手抽了一本書看的,然而最近他事物繁忙耗費了大量的精力,又因為針灸的緣故是側躺在軟榻上的,看著看著就眯上眼睛睡著了。

林秋禾敏銳地察覺到本來有規律的翻書聲慢慢放慢了速度,後來乾脆就直接消失了。她有些坐立不安,遲疑了許久這才偷偷看了過去。結果就看到寧卿斜靠在軟榻上睡著的樣子。

他看起來似乎毫無防備一樣,因為這些天京城裡外的來回奔波,原來蒼白到似乎透明的皮膚染上了一層淡淡地小麥色,嘴唇有些乾裂,而長長的睫毛則在眼下形成了一圈陰影。

她下意識地起身放輕腳步走了過去,認真地看著寧卿的睡著了的臉。她有多久沒有這麼仔細打量過他了?似乎是從一開始察覺寧卿對她感情的變化,她就一直下意識地躲著他。強迫自己不再去注意他,努力忽視他的存在,除了關心他的身體健康之外,就再也不敢在寧卿的身上多耗費一點心思。

現在這樣肆無忌憚地打量著睡著了的甯卿,林秋禾才發現他這些天似乎又消瘦了些,就算是睡著了臉上也帶著顯而易見的疲憊。甚至連眉頭似乎都因為什麼煩惱而微微蹙起了,或者說,他醒著的時候因為刻意的控制,一般人甚至都看不出他在為什麼事情煩惱。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0:12:01

第二十四章

林秋禾微微歎息了一聲,這時候屋裡沒有其他人,加上寧卿這個讓她緊張的源頭正在軟榻上安睡,因此她這一會兒格外的放鬆,甚至看著寧卿的臉達到了出神的狀態。一直到聽到外面流蘇的腳步聲,她這才連忙回身坐在了原處,端起茶杯慢慢抿了一口有些涼掉的茶。

「林姑娘,剛剛王妃派人過來,說要請林姑娘在府上用晚膳呢。」流蘇一進來就看到了寧卿睡著的樣子,心中一驚,然後立刻放輕了腳步和說話的聲音,低聲傳達了攝政王妃的意思。

林秋禾一愣,然後才歉意地笑了下道:「我剛剛從秦府搬出來,家中事情多,加上有不少的客人。王妃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今天實在是已經約了客人晚上見面了。」

流蘇沒有遲疑,立刻露出笑容道:「說起來還是要恭喜林姑娘呢。才搬出秦府幾天就已經有客人慕名而去了。」

林秋禾笑著點頭,注意了下時間道:「該收針了,還是叫醒王爺吧。不然收針過程中若是他驚醒,就不好了。」流蘇點頭,上前叫醒了寧卿,然後才出去轉達了林秋禾的意思。

等到林秋禾忙完離開攝政王府之後,寧卿這才松了一口氣看了看手中那本導致他睡著的書,突然露出了一絲玩味的笑容。也許他真的應該感謝這本枯燥到讓人昏昏欲睡的書,如果不是它導致的結果的話,說不定他短時間內根本就不可能發現林秋禾對他的感覺。

那種專注注視的眼神,就算是他閉著眼睛也能夠感覺到。也許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她對他的在意,但是那種他所感受到的眼神卻暴露了一切。而這一切的暴露都是基於林秋禾以為他睡著而放鬆的情況下,只可惜林秋禾不知道他曾經因為毒素消弱體質而被丟到軍營裡面跟著士兵訓練過兩年,甚至上過小型的戰場。

她靠近的時候他就醒了,而那聲歎息更是聽得他心驚膽戰。而她的眼神更是讓他幾乎有種控制不住的衝動想要睜開眼睛跟她說話,想要強迫她承認自己內心深處的感覺。現在想想,還好流蘇及時進來,打斷了當時曖昧而又沉默的氣氛,不然他一衝動之下肯定會讓林秋禾躲得更深更遠。

寧卿一掃這幾天的鬱悶和低沉,吩咐流蘇把這本書手收好,然後換了一身衣服就去陪著攝政王妃說話了。

搬出秦府半個多月之後,林秋禾的生活漸漸趨向于平靜。而經過最初的忙碌,她才意識到並不是京城那麼多的貴婦都有不孕不育的症狀,而是那些人好奇。大多只是過來看一看,順便讓她開了一副調養的藥回去給家中的大夫看看,若是沒問題就喝喝嘗試一下而已。

不過,隨著時間的流逝,那些本來抱著好奇或者試試的心情過來的貴婦們漸漸嘗到了甜頭。不得不說,這個時代的醫術還是有著不少的局限性的。女人們生孩子實實在在是一道生死關,而就算是安然過了這一關,不少人也都會留下一些隱患。

而女人的病就算是對著那些「醫者父母心」的大夫,她們也不見得好意思說出口。這個時代的女醫者又不多,林秋禾這算是占了一個實實在在的大便宜。

忙碌的日子總是過的飛快,參加了顧容兒子的滿月酒之後,再過幾天就是萬壽節了。

如今京城之中更是人員複雜,各國的使節團差不多都已經到京城了。如今京城之中到處混亂,每天幾乎都有幾起鬧事的人受傷。林秋禾這邊只有一個門房的張叔是成年男子,家中的兩個兒子一個十三,一個才九歲。雖然她住的地段不錯,然而這個時候可不是能夠輕易放鬆的時候,寧卿早就覺得她這裡不妥當了,恰逢這天傍晚在隔了一條街的地方兩個使節團鬧事差點出了人命。

當時若不是寧卿恰好送林秋禾回來路過,只怕那個被圍毆的年輕人就真的命喪於此了。

林秋禾出手相救,直接讓人把那個年輕人送到了張府,而寧卿一聲令下來自清河國和雍尚國的人就直接被趕來的巡邏兵給抓了起來,送進了鴻臚寺卿那裡處置。

那幾個使節團的人還在叫囂著他們的身份,說什麼他們是貴客那些士兵若是敢不敬,他們就直接告到他們皇帝面前去。

本來準備離開的寧卿腳步一頓,緩緩轉身看過去。

「知道怕了吧?」清河國領頭的那個人得意地笑著,一手甩開了拉著他的士兵,搖搖晃晃地走過去帶著濃郁的酒味,「小子,這裡可不是你能夠管閒事,在美女面前逞英雄的地方!既然我們的獵物被你放走了,你是不是應該代替他陪我們玩會兒?」

「哦,」寧卿輕笑出聲,語氣中都帶上了極度的不屑,「那你想要怎麼玩?」他說著扯下了身上的披風,兩手搭在一起活動著手腕走上前,在所有人都沒有來得及反應的情況下直接一拳打在了那人的側臉。

站在後面的林秋禾仿佛看到了慢動作一樣,只覺得被打的那個人整張臉都變形了,然後口水和牙齒帶著血水飛噴了出來。

她忍不住咽下一口口水,看向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的寧卿。只見那剛剛才動手打人的人如今正一副溫文爾雅的樣子,「這種人就不應該給他們留面子,告訴鴻臚寺卿的張祝就說我說的,這些人全部打二十大板然後關起來。」

「是。」後面的士兵立刻露出了高興的神色,上前毫不客氣地就拽住了那挑釁的人。

「你……你死(是)什麼仍(人),自導(知道)我是誰嗎?」那人被一拳揍到掉了顆牙卻依然不吸取教訓,掙扎著還想威脅寧卿,「窩(我)可素(是)清河國……」

「清河國的使節慕容大人認得我。」寧卿輕笑,接過了一旁黑田遞過來的斗篷重新披上,然後拿著帕子一邊擦手一邊緩緩道:「若是不服,就讓慕容親自來找我。」

他說著丟了手帕,轉頭直直看著那群被押解地使節團人員,神色冰冷到了不帶一點溫度。

「我倒要問問清河國和雍尚國的使節,這般放縱下屬在京城鬧事,是否想要挑起兩國戰爭!」說到最後,寧卿的語氣冰冷而帶著一股肅殺之氣,在深秋的晚上讓那些之前還囂張的人全部都瑟瑟發抖起來。

「好!」圍觀的人群中突然有人大聲叫了一聲,「打死這幫孫子!咱們可沒有孬種,要打仗的話,老子捐了家產還有這百多斤的肉,絕不二話!」

這句充滿了激情的怒吼讓現場又是靜默了片刻,下一秒圍觀的人群就熱鬧了起來,大聲叫著若是兩國開展定然會全力支持的。而圍觀的女人們則含蓄了一些,沒有大喊大叫。不過結束的晚市回來的那些菜農的爛菜葉子什麼的就都被貢獻了出來,她們拿出街頭打架的精准度,全部都朝著那些被押解的人丟了過去。

甯卿回身走到了林秋禾的身邊,低聲說:「走吧。」

林秋禾呆呆地看了他一眼,然後點頭沉默地跟在他身邊一言不發——他們的馬車剛剛送那個挨揍的人去張府了。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0:12:16

第二十五章

走到了隔壁街上,喧鬧聲才消失。寧卿低頭偷偷看著身邊的林秋禾,想從她的表情上看出一些端倪。他剛剛好像太過於暴力了,不會嚇到林秋禾了吧?

「咳咳!」寧卿掩唇輕輕咳嗽了兩聲,「其實我平時不怎麼主張動手打人的……」他低聲試探著說,而還沉浸在剛剛那一幕的林秋禾一愣,下意識地抬頭說:「打得好,那樣的人就是缺教訓!不教訓一頓他就不知道花兒為什麼這麼紅!」

「……」

這下輪到寧卿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林秋禾看著他一瞬間空白了一下的表情,才意識到她剛剛究竟說了什麼。尷尬地笑了下,她才刻意控制著聲音低聲說:「畢竟,這些人都欺負到了我們頭上來了。這裡可不是清河國也不是雍尚國,他們敢在京城這般放肆,自然該有人教教他們規矩。」

她說著後退一步抬眼看著寧卿,「難道不是嗎?」

「不,」寧卿雙眼含笑,「你說的一點都沒錯,是該有人好好教教他們規矩了。這天下,還是以實力為尊的,沒有實力就沒有資格叫囂。」

林秋禾沉默地看著他,或許連寧卿自己都沒有察覺,他說這些話的時候整個人神采飛揚,連雙眼都比平時更亮了一些。

兩個之間的沉默被打破,就繼續朝著張府的方向走去。林秋禾低頭想了許久,然後才開口:「你想去漠北?」

寧卿腳步一頓,然後才大步又跟了上去,笑著道:「有這麼明顯嗎?我還以為我隱藏的很好,連母親都不知道呢。」他說著看了一眼裹著披風,顯得格外瘦弱的林秋禾,「你呢,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這些天看了許多有關北方的書。」

「我不過是個弱女子,打仗的事情……」她笑了笑,然後引用了前世偶爾聽到過的一句話,「戰爭對女人和孩子說不!女人和孩子,在戰爭之中天生就是弱者。」

寧卿點頭,神色認真起來:「我確實想要去漠北,也許過年新年之後就會出發。」他說著遲疑地看了一眼林秋禾,然後才又看向遠遠張府門口點著的燈籠,語氣有些悵然,「秋禾,年後若是我去漠北,只怕一走就是半年甚至更久了。」

這次林秋禾難得沒有糾正他的稱呼,反而是沉默了片刻,然後才抬頭笑著道:「那就先祝晉王殿下你旗開得勝,凱旋而歸了。」

「你……」寧卿停下了腳步,神色複雜地低頭看著林秋禾,看著她臉上的笑容,「你真的這麼想?」

林秋禾覺得在寧卿這樣的注視下,她臉上的笑容都快僵掉了。她臉上的笑容一點點的消失,然後緊緊抿起了唇毫不示弱地回看寧卿,「我自然是真心希望你旗開得勝,凱旋而歸的。」

「我是說,我要離開這麼久,你就只想到這些?」

「……北方苦寒,我會預先調好足夠的藥膏,另外加快給你配好藥酒的速度的。」林秋禾冷靜地說,繼而露出了一下笑容,「這麼想來,若是王爺打勝仗論功行賞的時候,我豈不是也有貢獻自己的力量?」

她說著轉身錯開了寧卿複雜的眼神,朝著前面走去,「快去看看那個倒楣蛋吧,不知道他究竟怎麼招惹到了那群人!」

寧卿站在原地苦笑了下,旋即又露出了一個勢在必得的笑容,跟了上去。「說不定不過是酒後鬧事罷了。」雖然出手教訓了那幫使節團的人,不過他對那個挨揍的人可沒有什麼好感。畢竟,一個大男人被揍到沒有還手之力還是有些丟人的。若是沒有實力,就不應該招惹比他強大得多的敵人。

張府的門房看到他們兩個連忙就讓人進去了,還笑著道:「齊少爺吩咐了,若是林姑娘來就讓你直接去前院的客房,那位客人已經被安排在那裡了。」

林秋禾點頭道謝和寧卿一起朝著前院會偶爾安排一些病人的客房走去,遠遠地就聽到裡面傳來嚎叫的聲音。

「輕點!輕……輕點!嗷嗷……疼!我說疼!」

「聽你叫得這麼有力,想來也沒有受什麼重傷,隨便塗塗藥膏趕緊回客棧吧,免得宵禁了又要耽擱在這裡。」齊林的聲音出房間裡面傳來,接著就又是一聲嚎叫。

「疼!有你這樣的大夫嗎?我是身上受傷,又不是喉嚨受傷……你、你、你叫什麼,我要告你!」

「抱歉,我還不是大夫,你要是不想接受治療那麼現在就可以走了!」齊林冷笑了一聲,片刻之後門就被推開,他走了出來看著院子中站著的林秋禾和寧卿一愣,停住了腳步。而這個時候他身後又一個人沖了出來,「我說師弟,你也太不念舊情了吧?怎麼說我們也是同門師兄弟,就算兩年沒見,就算我以前欺負過你,你也不用這麼快就報復回來……」

「呃!」說話的年輕人一愣,然後尷尬地笑了下,「讓你們見笑了,哦,我之前就是被你們救了吧?多謝多謝。」那人說著又是躬身行禮,結果扯動了身上的傷口又齜牙咧嘴的叫了起來。

「這是我在山東書院的時候,族學裡面以為借讀的師兄,叫李默一。」齊林深深吸了一口氣,忍耐著給他們介紹了一下,「這位是晉王殿下,這位是我師妹林秋禾。師妹是正式的女醫師,你若是不放心我的診斷的話,自然可以掏診金讓師妹幫你看看。」

「這個,呵呵,大恩不言謝。林姑娘救了我一命了,我怎麼好意思再讓她勞心勞力。」李默一訕笑著,「有師弟你幫我,我就滿足了。那個,再次多謝林姑娘的救命之恩。我藥還沒塗完,就不打擾你們說話了。」

「我說你快點,不要耽擱到宵禁。」齊林在後面追了一句,李默一動作一頓,然後才進了客房。

那天隨手救下的李默一最終還是賴在了張府住下,後來過去上課的林秋禾才知道李默一還參加了之前的秋試,因為不擅長策論所以名落孫山。然而偶爾聽他念幾首自己閒暇時做的詩,林秋禾覺得他還是有些真才實學的。

只不過,也許他的長處並不在於策論。

這天林秋禾過來借書,只見齊林一個人在書房中看書,微微一愣問道:「李公子呢?」之前她來過幾次,每次可是都看到李默一如同尾巴一樣跟在齊林的身後跟他鬥嘴的,怎麼今天不見了蹤影?

齊林一頓,放下書道:「他去哪裡都好,只要不再打擾我看書就好了。師父上次說等過了萬壽節就要考校一下這些天我們學習的進度,這幾天他在我都沒有時間好好溫書。」

他說著難得語氣中帶上了一絲不滿和發惱,林秋禾見狀笑著道:「我把這些天的筆記整理了一份,師兄要看嗎?」

齊林長長舒了一口氣,然後才苦笑著道:「當然要看,師妹,還是你最好了。像李師兄那樣的人……」

「師弟,先生好像並沒有教過我們背後說人壞話吧?」李默一的腦袋突然從書房的窗戶外面露出來,對著齊林眨了下眼睛,然後才轉頭一本正經地對著林秋禾點頭問好。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0:12:27

第二十六章

「林姑娘好。」他說著繞過窗戶進書房,「師弟啊,說起來你也快滿十五歲了吧?不會到現在還沒有去過教坊司吧?改天師兄帶你去開開眼界,我跟你說,教坊司現在正在排練萬壽節的獻舞,領頭的那個舞女漂亮得……真的如同仙子下凡一般……」

他一臉的迷戀,嘖嘖了幾聲從書架上找出了一本書就蓋在臉上窩在椅子中睡了。

齊林無奈地忍下翻白眼的衝動,走過去推了李默一一下,「李師兄,睡覺就回房裡去,師父回來看到你在書房睡覺會生氣的。」見李默一沒有反應,他又繼續道:「若是你惹師父生氣,我也就沒有理由留你住下來了。」

李默一立刻坐了起來,蓋在臉上的書直接往下滑落,他反應迅速抓住了書,笑著道:「你說的對,在這兒睡也不舒服。那我就回房睡了,你可要努力,從小你的課業就落後其他人……」

「知道了,你快去休息吧。」齊林把李默一退出書房,然後收拾起他之前抽出的書轉頭看向林秋禾無奈地笑道:「沒辦法,李師兄就是這種放蕩不羈的性子。當年教我們的先生曾經說過,若是他性子不是這麼不羈,也許三年前的秋試就能夠金榜題名了。」齊林說著無奈地歎了口氣,把書架收拾好,然後才幫林秋禾找她要借看的書。

「後天就是萬壽節了,據說當天早上會在城外舉行閱兵式,向各國的使節展現本朝的兵力。」齊林興奮地說:「我還是第一次聽說閱兵式呢,那天我跟師父請了假,到時候一起去看。」

林秋禾有些心動,而齊林接著道:「晉王殿下之前提了,說是給我兩個上城牆居高臨下觀看的名額。師妹,不用說這其中一個就是給你留的。你若是不答應,只怕師兄我可沒有這麼大的面子。」

林秋禾聞言笑了下,「師兄你越來越會貧嘴了,不過我也想看閱兵式,因此師兄你不用這那麼多藉口,到時候我來這邊跟你會合就是了。」

齊林點頭,把林秋禾要的書遞過去,「不過這兩天師妹若是有空,可要記得過來跟我一起溫習。免得萬壽節之後考校成績太差,被師父責駡。」

對於這點林秋禾自然是點頭稱是的。

轉眼就到了萬壽節,一大早林秋禾起身吃了早膳就帶著青黛和紅線去張府。齊林也早早就準備好了,兩個人一起上馬車,一駛入主街道就聽到外面到處都是喧鬧的聲音。馬車走走停停,比平時多用了一倍的時間才抵達觀看閱兵式的東城牆。

下面已經聚集了不少的人,沒有辦法上城牆的人都早早的排著隊出城,而這邊林秋禾剛剛下馬車就看到了守在城牆下面的黑澤。

黑澤也早就注意到了張府的馬車,見林秋禾和齊林下車連忙就迎了過來。

「齊公子,林姑娘,王爺忙著閱兵式的事物,特意讓屬下過來接兩位上城牆。」他說著就示意兩個人跟上,過去跟看守入口的侍衛低聲說了幾句話,就拿到兩個出入的牌子遞給他們,「因為人員複雜,城牆之上不時會有人檢查,還請兩位收好這個證明身份的牌子。」

他說著帶兩個人上了城牆,上面幾乎可以說是五步一崗十步一哨,每個士兵都目光直視前面,手中緊緊握著長槍或者是腰間的刀。林秋禾上去之後低頭看著那青石鋪就的城牆,看著歲月在上面留下的痕跡,不由地有些感概。

她這也算是站在貴賓席上看閱兵式吧?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勾起了唇角,加快腳步跟著齊林向前走,「前面就是自由觀看區,再往前一點就是各國的使節團以及朝中大臣。」黑澤沉聲介紹,並沒有指出皇帝和各國的使節在什麼位置,只是回頭指了一個方向,「閱兵式從那邊開始,開始是步兵,然後是重甲兵,接著是水軍,最後是騎兵。之後還有各種攻城利器的展示,和實戰表演。」

「多謝你了,黑澤。」林秋禾見過黑澤幾次,並沒有因為他面無表情的樣子下到,而這時候他們這邊也開始彙聚人,她看了看左右道:「這種日子你定然很忙,我和師兄會照顧好自己的,你忙去吧。」

黑澤遲疑了一下才道:「那好,林姑娘若是有什麼事情就找那邊的士兵報上名字說找我就可以了。」

林秋禾點了下頭,目送他離開,這次深深吸了一口氣又朝前走了兩步站在垛口處,手輕輕地撫摸上了冰涼的青石看向遠方升起的太陽灑落人間的陽光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這一刻身後那些人們噪雜的交談聲仿佛越來越遠,身邊的人似乎都跟她再也沒有一絲的關係,而她目光所及是寬闊的官道,是蔥郁的樹林,是這全天下的山川河流。

她不知道她究竟這麼站了多久,也不知道是否有人跟她一樣看著城牆之下的景色想到了這許久,直到一聲嘹亮的鐘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嗡……」空氣中似乎還回蕩著那鐘聲的響聲,然後一聲嘹亮的號聲劃破天際:「集——合——!」

「集合……集合……集合……」聲音一道道傳下來,一瞬間城牆之上的人全部都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轉頭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而在他們目力所及的地方一千五百名士兵正在快速隨著號聲集合,一排三十人,共計五十排的士兵在短短十息間集合完畢,然後領頭的士兵快速從城牆所有人的視線中跑過去,停到一個位置站立。

他身穿著黑色的制式軍衣,胸前和背後都有皮甲護身,腰間有刀手中持長槍立在腳邊。

「京都步兵虎營一千五百人集結完畢,請陛下下令。」

蒼勁有力的聲音在城牆之下響起,這一刻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然後就聽到一個清冷而有力的聲音響起。

「振元十一年首次閱兵式,開始!」

步兵虎營的將士縱橫隊伍整齊地從南方動作整齊劃一的走了過來,黑色的軍衣帶著一股肅殺之氣,而那腳步聲更是如同猜在了每個人的心頭一般,那種壓迫感隨著軍隊的靠近而加重,不少人都捂住了心口,而當隊伍走到正中的時候猛然停下,然後所有人手持長槍立在腳邊,只聽到領隊的那人大聲呼喝。

「殺!」

「殺!殺!殺!殺!殺!殺!……」所有的士兵雙手緊握長槍朝著前方刺出。

無數的「殺」在空氣中回蕩,而一千五百名將士帶來的巨大的壓迫力果然嚇得一些人發出了驚叫聲,那些使節團的人甚至有些直接腳軟跌倒在地上的。不過這個時候已經沒有人有心情去嘲笑他們了,所有的人在最初的壓抑和刺激過後都拼命地往前站,帶著驕傲和對使節團的鄙視看著下面他們保家衛國的將士。

「收!」

令行禁止,城牆下面的士兵猛然收勢,然後「嗡」的一聲金屬碰撞的聲音,長槍被他們死死紮入了地面。零頭的將領抽出腰刀,往前用力一揮,似乎斬斷了前面的萬千阻礙一般。

「開!」

「開!開!開!開!……」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0:12:39

第二十七章

閱兵式的開場就成功的在人們的心理留下了深深的震撼,接著的重甲兵和水兵更是一步一步更加深入地刺激著在場的所有人,使節團的人早已經臉色慘白了,然而這時候再也沒有人關注他們。

接下來就是本朝最為驕傲的騎兵,曾經有著三百騎兵掃燕州的美談,更有著輕雲十二騎的傳說,整個大盛朝的人都是聽著騎兵的故事長大的,在他們的心中大盛朝騎兵戰無不勝。

林秋禾雖然沒有聽過那些騎兵的故事,然而她知道,這次的騎兵是寧卿一手訓練出來的,若是他不在這城牆之上,定然是騎兵領隊的將領。

鐘聲響起,所有人都下意識地看向南方,然而這一次沒有什麼號聲,而是清脆的馬蹄鐵落在石板上的響聲,一匹渾身雪白的白馬和他身上同樣一身銀色盔甲的騎士出現在了眾人的視線中。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下一秒幾乎如同夏日奔雷一般的響聲驟然在人們的耳朵邊炸響。

那一刻人們如同看到了萬馬奔騰的盛狀!

黑馬黑衣黑甲,而領頭一身白色盔甲的甯卿就如同最耀眼的箭頭一般,帶著衝破天際的勢頭如同閃電一般從眾人眼前劃過,下一秒他猛然掉頭而身後緊緊跟隨在十幾米之後的馬隊瞬間如同被分流了一般往兩邊分開,他往回賓士,而身後的馬隊也跟著他掉頭重新會合在一起再一次帶著雷點般的賓士聲回到了人們的視線中,最終停留在了預定的位置上。

「下馬!」

他一聲令下,身後的士兵整齊劃一,帶著盔甲摩擦的聲音從馬上下落,單膝跪下。

「誓死保衛國土,誓死保衛國民,寸土不讓,寸土必爭!揚我盛朝國威!」

閱兵式前半段完美的落下了帷幕,林秋禾站在城牆上許久,就如同其他人一樣回味著之前看到的一切,一直都沒有回過神。雖然這個設想是她提出來的,有些細節也是她透露給寧卿的,但是她從來沒有想到,他會以這種完美的模式把閱兵式呈現在她眼前,呈現在整個天下眼中。

林秋禾相信,這次閱兵式必然會給前來觀看的人留下終身難忘的回憶,以及一次心靈上的洗禮。

「秋禾。」一個聲音在她耳邊輕輕響起,林秋禾茫然地回頭看過去,在看到那張熟悉的面孔時才回過神,「你……」她開口,這才感覺到因為激動連聲音都是顫抖的。

「跟我來。」寧卿低聲說,趁著周圍的人還沒有回過神來的時候拉著她的胳膊就越過人群,朝著一旁在往日供守衛城牆的士兵休息的城樓走去。

林秋禾遲疑了一下,不過看守衛在外面的侍衛看著她過去連眼都沒有眨一下,這才跟著走了進去。

兩人一進去,身後的門就被關上了。林秋禾差點就想要回頭看了,還好及時忍住,只是下意識地上前一步抓住了寧卿的衣衫。

屋中人不多,只有兩個人,全部是林秋禾之前見過的。

一個是攝政王,一個是當年皇上甯邵哲。

除此之外,只有一個站在陰影中的太監充當背景板。

她眨了下眼睛,借著身形的掩飾偷偷戳了下寧卿的後腰——這是上演哪出呢?

甯卿怎麼也沒有想到林秋禾的膽子這麼大,當著皇帝和攝政王的面,在氣氛如此訝異的房間中竟然還敢做出這樣的小動作。

他只覺得腰間微微發癢,忍住回頭看上一眼的衝動上前一步單膝跪下,「皇上,林姑娘人已經帶到了。」

上首坐著的甯邵哲聞言微微抬眼,一眼過去林秋禾就連忙低頭,然後跟在寧卿身後跪下,口中道:「民女林秋禾見過皇上,給皇上請安。」

甯邵哲微微眯著眼睛,抬手示意寧卿氣恨,然後才看向跪在當場的林秋禾。他自負記憶力驚人,對這位寧卿口中提議軍演的林秋禾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你……」他眉頭微微皺起,「朕是否見過你?」

這話立刻讓林秋禾心中一緊,甚至沒有注意到攝政王和甯卿一瞬間臉上詭異的表情。她連忙開口,「上次,民女曾經跟隨師伯張御醫入宮,有幸見過一次聖顏。」至於就是那一次德妃流產的事情,她決口不提免得甯邵哲想起拿她出氣。

如今形勢不明,雖然相信寧卿不會害她,不過還是小心為上的好。

「原來如此。」甯邵哲立刻明白過來,微微點頭,「張章早些時候認下的師侄女。看起來,你不只是提出了軍演,腹中有些丘壑,更是有著一手好醫術呢。孫昭儀曾經在朕跟前提過一次,說是想請你入宮幫她把把平安脈呢。」

甯邵哲說起這些就有種話家常的感覺,林秋禾偷偷松了一口氣,連忙謙虛了兩句。而一旁的寧卿這才適時插嘴,示意林秋禾還跪著呢。

甯邵哲賜座,幾人坐下,屋內留著伺候的太監這才一一上茶。林秋禾就坐在寧卿下手處,卻不敢如同他那般放鬆自然。她屁股只略略挨著椅子,保持著警惕的狀態。

甯卿這才狀若無意地看過去,笑著道:「這茶平日裡面外面可是喝不到的,每年的產量也不過三五斤,全部都是送往京城的貢茶。若不是之前你獻計軍演,給各國的使者一個下馬威,只怕皇上也不捨得拿出來。」

林秋禾抿唇微笑,用眼神謝過寧卿,這才低頭認認真真地品嘗了下杯中的茶水。她對於茶道並不精通,然而喝茶在中醫之中也是有不少的講究的。若是簡單品嘗的話,最起碼不會做出牛嚼牡丹的事情來。

放下手中的杯子,林秋禾把要說的話又在腦子裡面飛速地過了一遍,這才開口道:「軍演的事情,不過是民女突發奇想罷了。也是如今民富國強,兵力雄厚,加上皇上霸氣外露這才威懾了諸國使節。民女實在不敢當皇上稱讚。」

她說著目光流轉,輕飄飄地從寧卿身上滑過。她早就料想到寧卿把閱兵式的事情說給了攝政王和皇帝知道,只是她怎麼也沒有想到他竟然如此不貪功,把她也給推到了甯邵哲的跟前。

甯卿不是笨蛋,自然應當明白這是多大的一個功勞。

這麼想著,林秋禾的眼神就有些複雜了。

寧卿卻是毫不在意的抿唇笑了下,飛快地沖著林秋禾眨了下眼睛,回頭對著甯邵哲道:「之前軍演之時,我在下面可惜不能看到諸國使節的臉色。不過,定然是不比下面軍演差的。」

甯邵哲點頭,臉上露出痛快的笑容。

「這一次可算是出了一口氣。若不是為了邊境百姓,朕又怎麼可能之時利用軍演威懾他們。」他說著語氣漸冷,「還真以為朕手下沒有能夠打仗的兵不成,朕可不是……」

他話說一半,猛然頓下看向了攝政王。

攝政王臉色卻是晦暗不明,沒有人看得出他究竟在想什麼。

因為林秋禾在場,三人並沒有說太多有關戰事的事情。甯邵哲本想著要嘉獎林秋禾,卻被攝政王給攔了下來。

林秋禾聽到攝政王句句為她的處境考慮,心中感動之餘也松了一口氣。她願意因為醫術而在京城之中出盡風頭,卻不見得願意因為軍演的事情而被眾人惦記。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0:12:51

第二十八章

更何況,就算那些被軍演威懾到了諸國使節怕了甯邵哲不敢開戰,卻肯定不會怕她一個小小的女醫者的。就算這裡是京城,幾乎可以說是拿著外交豁免權的使節團殺個把人還真不算什麼事兒。

甯邵哲被攝政王勸下,免了對林秋禾的賞賜,開口道:「你放心,這次功勞朕記下了,日後若是有什麼事情,朕定然會好好封賞你的。」

林秋禾面容平和,唇角帶著笑意應了。這樣平淡的反應反而讓攝政王和甯邵哲心中都暗暗稱讚。

攝政王朝著窗外看了一眼,道「如今時候也不早了,阿卿送林姑娘回去吧。記得,宮中的晚宴你要出席。」

林秋禾和寧卿兩人連忙起身行禮離開。看著這一對男女離開,攝政王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這才轉頭神色凝重地看向甯邵哲。

甯邵哲臉上的神色也有了細微的改變,疑惑地看向攝政王。

「難道這位林姑娘就是……」他略微遲疑,見攝政王點頭,這才笑了起來。「那我應當恭喜皇叔才對!可,皇叔為何不認下……難道是為了諸國進京的事情?」

「如今情勢尚未明瞭,更何況她的身世並不能完全確信。」

「可那張臉,跟嬸母年輕的時候那麼相似……」甯邵哲有些不明白攝政王的想法,不過轉念一想這也是攝政王府的家世,也就轉而換了話題說起邊境的事情。

至於出去的兩個人氣氛倒還算好,寧卿簡單地解釋了一下這次事情的起因。事實上甯邵哲早就知道軍演這個提議是一名女子提出的,只是如今效果比預計的更好,他這才一時激動興起了見林秋禾的意思。

「事出突然,我和父親又不好攔著,這才匆匆去找了你。」寧卿眼神帶著歉意,「之前沒有跟你說清楚,讓你嚇到了。」

林秋禾搖頭,也不點破寧卿的那點小心思,反而問起了其它的事情。

「既然如此,那是否可以說漠北的戰事可以避免了?」

寧卿搖頭,「邊境的事情瞬息萬變,若是就此鎮住了那些使節團的話,八成可能近兩年不會起戰事。」他沒有明說的是,甯邵哲和攝政王所在乎的並不是漠北的戰事。這次軍演的主要目的是震懾那些國家,不要在漠北起戰事的時候聯合縱橫,圍困邊境一起犯案就好。

林秋禾雖然不像一般女子一樣對戰事和邊境一竅不通,然而這畢竟是國事,不好對她說。甯卿見她並未在意之前的事情,轉而就抬眼看向遠處,「我讓人尋了齊林過來,你們一起回去。」

萬壽節當日的軍演讓整個京城都處於一種氣勢高漲的狀態中,對於那些早就看不順眼的、氣焰囂張的外國使節團再次在京城之中作威作福,就有不少的純爺們站出來打得對方一個遍地開花。

因此之後幾天,林秋禾也接待了幾位「壯士」。看著對方一臉得意得講述著痛揍使節團的「狗」時神采飛揚的樣子,林秋禾心中就又好氣又好笑。

不過,這樣就算是被詬病為野蠻,也總比端著上國的架勢每每被那些人拿著話頭逼到角落還拿不下那要命的「禮儀」來的好。

「那些狗屁的什麼清河國,惹惱了老子,老子這就回去捲舖蓋當兵去!看到時候不砍下他們的腦袋當軍功!」諸如此類的話,每日裡面林秋禾都能夠聽到幾次。

跟京城這些大賺、小賺了一筆的醫生們不同,鴻臚寺中以張祝為首的上下官員此時卻是叫苦不迭。

鴻臚寺專管外交問題,平日裡面也會處理一些貴族之間的瑣事。若是放在往日,可以算的上是清閒又清貴。結果現如今天天都在斷這種無頭無腦的打架鬧事的案子,就連張祝都沒了好脾氣。

各國使節團的人被扭送過來,不管三七二十一都先關上一晚上,第二天再審。該打就打,該罰就罰,至於那些打人的公子哥兒啊之類的人,家裡若是拿了贖金過來,也就順手給放了。

張祝本以為事情最多也就是到這種程度,再過半個月估計這些討人嫌的外國使節團也就都該滾走了。誰也沒有想到,這天半夜在迎來了今年第一場冬雪的時候,藏身在雍尚國使節團的雍尚國三皇子雍秦頌竟然遭人刺殺,命懸一線。

當天夜裡整個京城就都戒嚴了,第二天一早,林秋禾吃過早飯吩咐門房的張叔開門,這才看到了外面巡邏過去的士兵。

「這是怎麼回事?」正準備去張府上的她一愣,腳步就慢了下來。回頭看了一眼青黛。

青黛連忙上前,壓低了聲音道:「昨天半夜,京裡出事了。聽說是雍尚國的三皇子被人刺殺。如今宮中的御醫都被送到了時節館那邊……」

所以一夜之間就全城戒嚴了?

林秋禾心中有些不安,看了看已經朝著這邊走過來的士兵,微微搖頭道:「先去師伯府上吧。」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張章此時必然不在府中。不過,今天是她既定要去張府的日子,若是張章有什麼要交代的,定然會給她留話。

這條街上巡邏的士兵還算得上是林秋禾的熟人,過來客氣地跟她打了個招呼,得知她要去張府之後也沒有阻攔,反而是一招手就叫來了兩個人護送她過去。

「如今京裡有些亂,林姑娘出門可要小心。」士兵小頭領黝黑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王爺特意吩咐了讓我們兄弟幾個守著這附近幾條街,林姑娘有什麼事情儘管吩咐。」

林秋禾沒有多嘴問究竟是哪位王爺,這位小頭領她曾經在寧卿的身邊見過兩次,會這般刻意照看她的王爺除了他之外也不做他想。

沒有拒絕甯卿的好意,林秋禾領著青黛由兩個士兵護送著到了張府,被帶進了後院果然就見齊林一臉焦急的等著她。

「你可算來了。」齊林見她進來連忙起身,「快跟我去雍尚國的使館,師父臨走之前囑咐,讓我等著你一起過去呢。」

「我們也要過去?」林秋禾眉頭微微蹙起,這樣的事情,她和齊林這樣名不見經傳的大夫怎麼可能會被允許近前?更何況,林秋禾不是妄自菲薄,而是就試試而言,她和齊林過去也沒有什麼用武之地。

就算張章是主治大夫,只怕打下手的也會是御醫院成名多年的其它御醫。畢竟,事關兩國邦交,而類似于雍尚國三皇子上京恭賀萬壽節卻被人刺殺的事情,就是絕對會引發兩國戰爭的「萬一」。

「師父是這麼交代的。」齊林心中同樣有疑惑,不過卻比林秋禾更習慣性遵從張章的吩咐。「師妹不用緊張,既然師父臨走之時沒有讓人去催促師妹,就證明事態並不嚴重。」

這話倒是不假,林秋禾這才意識到自己把事情想得太過於誇張了。她略微收拾就跟齊林一起乘馬車出門,不過半個時辰就帶了雍尚國的使館。

兩人因為有著張章的手牌倒是一路順利進入,只是這使館之中的氣氛,卻讓兩個本來放心的人跟著緊張起來。

而當看到院子涼亭下坐著的那位身著明黃龍袍的男子時,林秋禾只覺得心臟猛然一跳。

若是事態不嚴重,怎麼可能讓甯邵哲親自趕來這裡?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0:13:05

第二十九章

無論心中是什麼想法,林秋禾都保持了面部表情的平靜,兩個人被帶到了甯邵哲的跟前行禮問安。甯邵哲沒了聊天的心情,在得知兩個人是張章叫來的時候手一揮就讓身邊的太監帶著她們去了屋內。

太監遞了兩套衣服給他們,甚至還有手套和面罩。

林秋禾和齊林都是學醫的人,見狀一愣,接過衣服卻齊齊看向太監。

「之前有御醫得出結論,這位雍三皇子不止是被人刺殺,那柄刺傷他的刀傷還沾染了一些傳染性的疾病。」太監說著退後了兩步,「兩位小心。」

兩人皆是一愣,本來以為只是簡單的刺殺,沒有想到這裡面似乎還有著更加複雜的想法。

刺殺雍三皇子的人肯定不是想著借這次傳染病大範圍殺傷京城中的權貴,不然的話給他來點不起眼的小傷口就足夠了。這樣大規模而且明目張膽的行為只能夠說明一件事情——這是一件有針對性的仇殺案。

林秋禾和齊林一起套上了外罩衫,然後帶上面罩,甚至把頭髮都小心翼翼地包裹了起來,只露出一雙眼睛在外面麼。兩人收拾妥當,對視了一眼這才一前一後走了進去。

門一開就傳來一股酸臭的味道,之後才是血腥味。就算是帶著面罩可以隔離一些氣味,林秋禾也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她聽到身後那些人的驚呼聲,面無表情地回身準備關門。就這麼一瞬間,她看到了一個匆匆趕來的身影。

兩人目光在一瞬間交匯,她看到了寧卿眼中的緊張和擔憂,然而只是微微搖頭就關上了手中的門。

跟著齊林一起走進去,內屋的味道就更加難聞,五六個御醫都聚集在這裡挨著窗戶邊坐著,而還有更多的幾個人是圍在床邊的。

見兩個人進來,一些御醫抬了抬頭,不過這個時候誰都沒有心情說話。林秋禾和齊林找到了張章就徑直過去。

張章見兩人的樣子,先是松了一口氣,然後才道:「進來的人就沒出去過,不然我定然不會讓你們跟著進來。」

林秋禾心中明白,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結反而直接問道:「師伯,是什麼病?」

張章聞言歎息:「霍亂。」

「呼……」林秋禾忍不住偷偷松了一口氣,霍亂還好,可以治,能預防和防止擴散。她想著看向四周,卻發現大家的臉色都因為這個詞而變得更加難看了一些。

不是吧?這個時候還沒有治療霍亂的辦法?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見所有人都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遲疑了一下才伸手輕輕拉了一下張章的衣袖,拉低聲音問道:「師伯,你們不知道怎麼治霍亂?」

張章聞言一愣,然後雙眼放光,反手就抓住了林秋禾的衣袖,「你有方子?」

林秋禾點頭,「父親曾經提過,說是霍亂最初發現的時候就要控制水源被污染,然後燒開殺菌給初患者補水,我記得他提過幾句‘先鹽後糖,先快後慢’之類的話……」後面還有兩句,不過「糾酸補鈣和見尿補鉀」這樣的話,只怕張章是不會懂的,因此林秋禾就引了下來。

更何況現在治療設備差到幾乎可以說是沒有,不能輸液就只能靠灌水,那雍三皇子又身受重傷,能不能救回來還是另外一回事呢。

她雖然有心救人,但是也不會聖母到不顧危險和後續的責任。

說完了這兩句話之後,林秋禾就不再說話,而張章沉吟片刻才又問道:「先鹽後糖是什麼意思?」

「就是給病人喝鹽水和糖水。」生理鹽水和葡萄糖水這裡肯定是沒有的,不過糖水和鹽水應該可以頂替一些,至於效果,還是請雍三皇子自己求神告佛吧。這會兒林秋禾都有些後悔之前最快多說了兩句了。

張章雖然並不是很清楚這些東西為什麼能夠治療霍亂,但是如今可以算得上是病急亂投醫,既然他們這些人都沒有十足的把握開不出藥方,不如就試一試林秋禾所說的方子。

最起碼,從認識到現在,林秋禾的個性謹慎小心讓他很是放心。若是沒有七成以上的把握,只怕這個半路認來的師侄女根本就不會開這個口。

張章雖然之前跟著寧卿大半年不在京城,然而名聲和威望還是有的。更何況如今在場的人都是不願意挑大樑擔責任的,他一聲令下那些在使館中伺候的人都忙碌了起來。

有著一個人當主心骨願意負責起雍三皇子的生死,實在是讓所有人都有了幹勁兒。至於為什麼在徹底清理傷口,用熱水洗澡之後還要喝鹽水和糖水,雖然有人提出異議,然而都被張章以一句師門不傳之秘給擋了回去。

房間之中的人都動了起來,而林秋禾和齊林則一直跟在張章的身後。張章本意是抓住這個機會讓兩個人多增長一些經驗,然而事情的發展完全超出了他的掌控。霍亂又是傳染性比較強的疾病,能不能治癒全看運氣。因此,這次他並沒有讓兩個人上手。

一群人就這麼不吃不喝得關注著雍三皇子,一直到傍晚的時候,張章和幾個御醫給雍三皇子把脈後才松了一口氣。

情況穩定住了。

這可以算是一個好消息了,只可惜在場的人都不能離去。所幸這個雍三皇子居住的院子足夠大,林秋禾借著張章的名義開了方子要了藥材和燒開的熱水,在分配給她的房間中洗了一個徹底的藥浴防止自己被傳染。

整個院子都被戒嚴只許進不許出,當初林秋禾就沒有帶著青黛進病房,正好留著她稍信兒回去,緊閉家門。

擦著半幹的頭髮推開窗門,她看著外面皓月當空,略微有些發呆。

當時,寧卿匆匆趕來,是聽聞了她到這裡想要阻止她進去吧?想起他匆忙的樣子和看過來時緊張的神色,林秋禾就忍不住露出了一絲笑容。

老實說當時她心中也是忐忑不安的,不過事情已經到了那個地步,甯邵哲都開口了進不進去已經不是她說的算。既然如此,還不如灑脫一些,畢竟傳染病這個東西,只要防護得當,醫護人員被傳染的幾率還是很小的。

只看那個太監給他們的東西,她就放下了三分心,再加上她本身對傳染病的瞭解和病後照料這些朝前的知識,林秋禾認為自己是不會有危險的。然而,就算是這樣,在關上身後的門的一瞬間她心中也緊張害怕到要命。

那一瞬間,寧卿突然出現的身影就像是一顆定心丸一樣,平復了她所有的緊張。讓她第一次意識到,在這個陌生的世界中,還有一個人如此的關心她。

要不是她及時關門,林秋禾甚至懷疑當時已經抬腳想要往她這邊走過來的寧卿會沖過來。

那個時候,他臉上緊張到了極致的表情可是一點都不作假的。

林秋禾擦頭髮的動作慢了下來,想起上次寧卿跑到秦府的事情。她雖然責怪他太過於輕浮,然而現在想想,似乎那種沒有思量那麼多的衝動的舉動背後,隱藏著的才是更加真實的感情。

關心則亂。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0:13:21

第三十章

「啪嗒!」

一聲清脆的石子落地的聲音響起,林秋禾猛然回頭,看向還在窗外青石上打轉地石子然後立刻縮身在窗後,透過縫隙抬頭四處看去。

她可沒有忘記那位雍三皇子是被人刺殺的,萬一凶徒還沒有遠走高飛又殺了個回馬槍回來,她可不想被當成炮灰。

林秋禾小心翼翼地觀察院中的情形,結果就看到一個熟悉人,臉上帶著欠揍的表情看著她。

「挺警覺,不過要是我是刺客的話,你躲在這裡可是不夠的。」

林秋禾冷哼了一聲,緩緩起身拍了拍衣衫,然後才道:「刺殺雍三皇子的刺客若是像你這般的話,只怕如今雍三皇子早就沒命了。」

說到這裡她略微一頓,下意識搖頭否定了自己之前的話。

「不,那個人是故意留下雍三皇子的命的。」林秋禾說著看向寧卿,眉頭越皺越緊,「這裡不是你應該來的地方。」

因為下午的時候整個院子都按照吩咐用開水沖洗過一遍,後來又撒過一層生石灰(林秋禾很意外竟然真的有這個東西),所以對於寧卿的出現她表現的很淡定。只是,她指出的也是實際情況。

「萬一你將霍亂帶了出去的話……」整個京城定然會陷入慌亂,那麼在邊境伺機想要咬上一口的那些國家定然會趁機出兵的。

想到這裡,林秋禾忍不住又想起那個刺殺雍三皇子的人,不知道對方是否想到了這些……

「算了,你都來了。」她語氣中帶著自己都沒有察覺的無奈,「王爺,如今京城之中可有什麼傳言嗎?」

聽出林秋禾語氣的轉變,寧卿臉上帶著笑容走到了窗戶前,把手中拎著的食盒遞了過去,「我讓人去買的,清湯牛腩飯,還有脆皮紅腸和涼拌蘆筍。這院中的廚子手藝一般,想來你晚膳也沒有吃好。」

他說著靠在窗邊,認真地看著林秋禾散落到腰間的長髮,還有沐浴之後紅潤的臉色。

「你當時,害怕嗎?」

林秋禾真在擺放食盒裡面的食物,聞言一愣然後就笑了起來,「你覺得呢?」

寧卿伸手,在手掌快要抵在林秋禾的額頭時微微停頓了一下,見她沒有躲閃和拒絕他唇角的笑容猛然深刻了一下,然後抿唇手掌輕輕落在了對方那光潔的額頭上。

寧卿的手心很暖,在被碰觸的一瞬間她甚至還感覺到了對方的一絲顫抖。他既然敢來這裡,肯定不是害怕被傳染霍亂。

她抬眼看著窗外的人,唇角微微勾起,低聲道:「我沒事,我知道我不會有事的。」

「可是我不知道。」寧卿聲音低沉,帶著一絲嘶啞,「看到你關上門的那一瞬間,我……」他遲疑了一下,然後微微搖頭,「你會是一個好大夫,可是,秋禾,我想你也應該知道,有人關心你,不願意看著你因為一時的衝動而涉險的……」

當時林秋禾只要拖拉片刻,他就能夠及時趕到阻止。

「那你呢?」林秋禾後退了一步,坐在小桌之前看著那些送來的簡單的食物,「你也不該來這裡,特別是只是為了給我送這些吃的。」

「那不一樣。」寧卿下意識開口反駁,「若是不看到你安然無恙,我……不放心。」

本來低頭盛湯的林秋禾動作一頓,抬頭看去只見寧卿耳垂微微發紅,似乎神色之間也帶著一絲窘迫。

她一愣,唇角慢慢展露笑容。

「那如今呢?你見到我無事,卻也被困在這裡了。」

「無妨。」寧卿似乎松了一口氣,語氣都跟著輕鬆了不少,「今日中午,皇上回宮的時候我已經請命留在這裡鎮守了。」

甯卿這個晉王殿下留守在雍尚國使館的之中似乎讓雍尚國使節團中的人都跟著安定了下來,沒有人再鬧事或者是質問為什麼雍三皇子會在京城中遇刺。甚至整個使節團都保持了一種曖昧的沉默狀態,有種想要息事寧人的意思。

然而,對於滿朝文武,對於甯邵哲,甚至對於鴻臚寺的張祝來說,雍秦頌遇刺這件事情是一定要調查清楚的。

畢竟,雍三皇子不止遇刺那麼簡單,兇手還特意用了霍亂這種傳染性的疾病。這種事情發生在雍尚國的話張祝是一點都不關心,不過現在在這裡,在京城!

這才是真正點燃了以甯邵哲這個皇帝為首的滿朝文武怒火的導火索。

「事情就是這樣的。」已經有所好轉的雍三皇子簡單地講述了一下他遇刺的過程,張章帶著林秋禾和齊林旁聽,這師徒三人在雍三皇子遇刺之後表現出來的價值得到了所有人的尊重。

張祝帶來的人在隔著屏風的後面記錄下了他的所有話語,確認無誤之後本想請雍三皇子簽字,然而想起他的身份和目前的情況就遲疑了一下。

寧卿見狀微微揚眉,沉聲道:「雍三皇子的印章應該沒有貼身帶著吧?」

雍三皇子眉頭微微一跳,然後才有些不甘心地點頭:「印章存放在我臥室裡面。」事發的時候,他在隨行侍女的房中,那名侍女如今已經煙消玉殞了。

寧卿微微抬手,立刻就有人去了雍三皇子之前居住的臥室,片刻之後帶回來了一枚小小的白玉獅子的印章。

「還請慕容大人查看一遍,上面所述是否跟雍三皇子之前所講一樣,若是沒問題就請代替雍三皇子用印章,然後簽下大人的名字。」寧卿以一種不容拒絕的語氣吩咐,雍三皇子氣惱,一張臉先是紅然後又白,接著——

噗——!

某人還沒有徹底脫離危險,偶爾的上吐下瀉都屬於正常範圍。

他只能夠尷尬地抬手示意慕容措按照寧卿的吩咐行事,對於被刺殺並且差點沒了小命以及大小便偶爾出於失禁這樣的狀態所帶來的屈辱,實在是讓他恨不得立刻抓到兇手,挫骨揚灰。

雍秦頌難看的臉色讓所有人都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負責照看他的侍女膽戰心驚地上前。聽到屋子裡面又一陣劈裡啪啦的瓷器摔碎的聲音,林秋禾忍不住露出慘不忍睹的表情。

「又一套了。」

寧卿忍不住笑出聲,回頭看了一眼她,然後搖頭:「若是你喜歡,送你十套八套也無所謂。」

他說著神色一正,看了下左右。此時張祝等人已經先行離開,而以黑澤為頭領的侍衛則四散開來。甯卿等著林秋禾走過來,然後才問道:「這樣的情況還能保持多久?」

「最多再拖個三天,他就該起疑了。」林秋禾無奈地搖頭,事實上雍秦頌早在兩天前就脫離了霍亂的危機,只不過是處於各方面的考量,張章他們才配合寧卿對雍秦頌喝下的藥動了手腳,讓他依然維持霍亂未好的狀態。

不過雍尚國此行也有隨行的御醫,隱瞞一時還沒有問題,要是長時間的話……對方可不是傻子。

更何況,說是從雍秦頌病發就開始嚴密防備,加上各項防傳染工作做得好這才控制了疫情的傳染,就連雍秦頌身邊貼身伺候的人都一直沒有發病卻也會讓人心中懷疑的。

「另外,」寧卿語氣一頓,看向了一旁的張章,「張御醫,這治療霍亂的方子……」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0:15:30

第三十一章

「王爺放心,臣心中有數。」張章摸著唇上的鬍鬚笑得跟偷了蜜的老狐狸一樣,「這些日子我的藥方都是分成幾部分讓人去抓藥的,就算他們想要得到也不那麼容易。」

張章這些天的行為,林秋禾自然是清楚明白的,跟在身後的她聞言抬頭看過去,遲疑著道:「師伯,對方是得不到藥方,只怕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只怕送走了這些人之後,京城就會成為各路探子的地方。而參與了這件事情,並且很明確在這件事情中起到決定性作用的張章三人以後的日子只怕是不得安寧了。

「不如咱們禍水東引,找個藉口把藥方給雍秦頌,讓他一行人吸引各路人的視線,豈不更好?」當初知道霍亂的時候林秋禾沒多想,事後才意識到這一紙藥方究竟有多重要。

特別是寧卿私下尋她的時候說的這些年來每逢水災之後霍亂橫行時的情形,讓她意識到各國定然是不會放過這個藥方的。當時她說給張章聽的時候,周圍人多眼雜。雖然不敢說有人聽去了他們的話,然而這世上聰明人想來只嫌多的。

就算是為了自身考慮,有關霍亂方子的事情也要處理好吃行。

她所能夠想到的,甯卿和張章自然心中也都有數。如今聽她這麼一說,張章滿意地點頭,寧卿也是眉眼之間帶著笑意。林秋禾這才意識到自己有些自作聰明了,然而也不露怯,反而狠心往下說:「可是既然要給藥方,就不能給假的。若是假的,不過是三五天就能試探出來。」

找一個人染上霍亂這種事情,各國的使節肯定是都幹得出來的。更何況,如今他們不在自己國境,用本朝的百姓搏一搏,實在是毫無壓力。

這幾天林秋禾都在考慮這個事情了,至於寧卿大部分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刺殺雍秦頌地人身上。這個人手中有著可以傳播霍亂的東西,這次是刺殺雍秦頌,可是一旦他發現不成功,誰知道下一步會幹什麼。

要是把傳染源丟進某口水井中……偏偏雍秦頌不肯配合裝死,不然也不用特意這樣拖著他了。

只是那份供詞,只怕可信度也不高。

甯卿有些頭疼,不過林秋禾的話也讓他略微換了一下思路。

「你怎麼說?」一行人早就走到了甯卿暫居的屋子中,幾人落座,流蘇帶著丫鬟上了茶水點心,這才關門退了出去。

「由師伯擬定一份假的藥方,裡面的藥材要有一大半是只能夠在我朝才能買到的。」林秋禾捧著茶杯暖手,「這藥方肯定是有效的,但是裡面到底哪些藥材是必須的,哪些不是,就算是由得他們研究只怕也要三五年才能有一些成功。」

這三五年間耗費的大量財力和精力,就會讓各國無暇再顧忌那麼多。而且,通過雍秦頌的例子,所有人都知道他們有十足的把握控制霍亂的疫情,那麼兩國交戰之時,這些人自然會多上一分顧忌。

寧卿對於這個計畫很是滿意,看向林秋禾的眼神讓她都忍不住耳垂發燙。

等到這件事情終於塵埃落定,可以立刻雍尚國使館回家的時候,已經是十一月底了。外面豔陽高照,然而還是頂不住寒冬的冷。寧卿早早讓人準備了馬車送林秋禾回去,他還需要做一些善後的事情,暫時留在使館之中。

林秋禾回家之後徹徹底底地洗了一個澡,被青黛等人拉著按照當時的習慣,全方位的去晦氣,最後才舒服地窩在了床上捧著茶盞聽留守在家的紅線彙報這些天的事情。

秦家幾位姑娘來過兩次,陳自晴除了跟著秦家的姑娘來過之外,自己還又來過一次。孫家也派人來過一次,之後周家那位大奶奶也來過一次。這些都在意料之中,而讓林秋禾意外的是,就連蘇曉寧都過來了一次。

「她……」林秋禾想起她身上佩戴的那個金鎖,心中就有些彆扭。她眉頭微皺,看向紅線,「她來可說了什麼?」

「說是想要邀請姑娘一同去京外十裡處的妙峰山上賞冬雪。」紅線見林秋禾眉頭緊皺,仔細回想了一下那日蘇曉甯來時的情形,補充道:「蘇姑娘說孫姑娘和秦府的姑娘都已經邀請了,還有李府上的那兩位姑娘……」

看起來蘇曉寧還真的是會鑽營,不過入京月餘,加上有個狀元郎的哥哥,身後有著孫家做一個不算牢靠的底,竟然就結交了這麼多人。

她,究竟想要做什麼呢?

林秋禾正想著,外面就想起了急促的腳步聲。守在一旁的橙光機靈,連忙回身過去掀開簾子,同時稟告道:「是藍絲姐姐。」

藍絲進門,手中拿著一張帖子,臉上帶著笑容。

「姑娘,是攝政王妃下的帖子,請您明日去王府敘話。」她說著起身把帖子送到了林秋禾的面前。

攝政王妃?

林秋禾一愣,連忙坐直了些伸手接過帖子,仔細一看,那上面的字跡娟秀,仔細看起來跟她在攝政王府的時候見過的王妃的一些字帖字跡像似。

這竟然是王妃親手寫的帖子?她遲疑了一下,然後才在青黛的提醒下回神,吩咐道:「給送帖子的人一個荷包,端一壺熱茶送些點心,我這邊給王妃回帖。」

熱茶和點心是早就送上了的,不過藍絲沒有多嘴應聲就退了出去。林秋禾這才裹著厚厚的大氅下床,認認真真地給王妃回了帖子,聲明那日定然會準時赴約,讓青黛親自送了去,這才回到床邊坐著歎了一口氣。

看王妃這樣的態度,只怕是還不知道她並不是她失散多年的女兒。

下次見著寧卿,還是要提一提才好。不然的話,總是面對王妃這般的熱情她實在有些心虛。這次被困在雍尚國的使館,對外也言只是跟著張章一起出去行醫了一段時間,回來休息了一天,林秋禾也就可以給之前來過她這邊的各人發帖子,約定時間聚一聚了。

去攝政王府的這天林秋禾特意空了出來,親自考慮著置辦了一些禮物,這才讓門房的張叔準備好馬車過去了。

這次前往王府不同於以往,以前她是以大夫的身份過去的。而這次雍三皇子遇刺的事情之後,因為林秋禾被困加上一些其它原因寧卿的身邊就被派去了一個年齡大約在二十五六的青年大夫,也是張章名下的徒弟姓程,按照輩分林秋禾還要喊一聲程師兄。

對於程師兄的出現,齊林還特意找了個時間跟林秋禾小心翼翼地解釋了一下,怕她心有芥蒂。說到最後的時候,齊林還憤憤不平地道:「師妹這般有天賦,就不應該被困在晉王身邊。」

林秋禾倒是沒有在意這個,身為一個在齊林看來應該天真無邪的小師妹,她從攝政王府或者說是寧卿的安排中看到了更多的事情。

甯卿特意找了程師兄過去幫忙按摩塗抹藥膏,只怕是因為他要離京了。或者說,只怕是漠北那邊要準備開戰了。

林秋禾把去秦府跟眾女碰面的日子定到了跟攝政王妃見面後的兩天。這日她一早起身,並沒有約見病人,帶著青黛和紅線出門之前還讓門房的張叔掛上了歇業的牌子。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0:15:45

第三十二章

等到了攝政王府,是王妃身邊的丫鬟琉璃過來接的她。青黛和紅線跟在後面捧著林秋禾的禮,等到了王妃院子中,這才發現不止是王妃和一直跟她不怎麼對頭的寧羽在,就連攝政王和甯卿竟然都在屋中。

她動作略微一頓,然後就神色如常的上前給眾人見禮,並未對攝政王和甯卿在此處有任何異樣的表現。

膝蓋還沒曲下去,攝政王妃就連聲道:「不用多禮,天氣這麼冷我還叫你出門,別凍著了……秋禾快過來烤烤火,我讓人放了栗子在裡面,過會兒就能吃了。」

她說話間琉璃就過去扶起了林秋禾到王妃身邊坐下,然後就又丫鬟拿著火鉗子過去輕輕地扒拉著炭盆,一股甜甜的香味溢出來,丫鬟們手腳利索剝了栗子就又送了回來。

甯羽依偎在王妃的身邊,難得地在看到林秋禾之後沒有發難。只是有時候看向她的神色有些複雜,等到林秋禾感覺到她的目光看過去的時候她又連忙躲開。

如此幾次,林秋禾再沒有察覺什麼就真的是蠢笨、遲鈍到一定程度了。

寧羽這是有話要跟她說?林秋禾微微皺眉,一邊跟王妃說著話一邊把注意力多放了一些在寧羽身上,果然片刻之後寧羽就又看向了她。這次兩人四目相對,寧羽躲閃不及然後就沖著林秋禾翻了個白眼。

林秋禾見狀也就懶得理她,雙眼流轉就看向了另外一邊離她們稍遠處的攝政王和甯卿了。父子兩人如今真湊在一起低聲說著什麼,她們這邊只能夠聽到一星半點的聲音,卻是絕對聽不到他們說話的內容的。

仿佛是察覺了林秋禾的目光,寧卿突然抬頭朝著這邊看過來。視線交匯,兩個人皆是一愣,然後就笑了起來。

而因為這一笑,寧卿連貫的話語就頓了一下,攝政王微微皺眉看過去,卻見寧卿若無其事地收回目光繼續說起之前的話題。

他朝著王妃這邊看了一眼,想起之前寧卿的視角剛好能夠看到的範圍,眉頭忍不住皺得更緊了一些。

甯卿和林秋禾之間的默契,是不是有些過了?他原本想著這兩人是兄妹,多接觸一些也無妨,免得等到認回了林秋禾之後兄妹之間生疏尷尬。畢竟,甯卿縱然只是養子,也是他和王妃兩人從小疼愛著長大的。

可是,現在看來……

攝政王還沒有來得及多想,就見林秋禾敏銳得察覺了他的注意,抬頭目露不解的看了過來。

這丫頭,膽子可真大。一般人若是見了他,就算不唯唯諾諾只怕也要小心謹慎,只有她,竟然還敢這麼直白地看過來,用眼神詢問他有事嗎?

比起林秋禾來,那個蘇曉寧就差遠了。柔弱的樣子根本就沒有一點他或者是王妃的風範,看似知書達理,實際上滿心腸的都是小門小戶的斤斤計較和算計。

難不成她真的以為拿著王府的玉佩和金鎖,就能夠證明她就是王府失散多年的女兒了嗎?

不要忘記了,東西是死的,人才是活的。

攝政王從來不是一個隻憑藉一面之詞就會輕易相信別人的人,就算是林秋禾的身份,也是經過多方的調查和各種側面的驗證才會得到他的首肯的。

至於蘇曉甯,對於攝政王來說還不如刁蠻的寧羽讓人更喜歡一點。

雖然說俗語中有句話叫做「筵無好筵會無好會」,可是林秋禾怎麼也沒有想到攝政王妃的這次邀請竟然會如此的氣氛詭異。

現實寧羽一副傲嬌又欲言又止的樣子,然後攝政王看向她的眼神也若有所思,藉口出去方面,她才走出去幾步就聽到身後傳來的腳步聲。

「喂!」寧羽開口,「等下!」

林秋禾懶得理她,腳步非但沒有停下,反而又快了幾分。誰知道寧羽不但沒有放棄,反而直接拎著裙角就追了上去,「我說你這人,懂不懂禮儀,我叫你呢?」

「原來甯姑娘是叫我?」林秋禾揚眉,似笑非笑地看著寧羽,「只是我不記得自己姓喂呢?」

寧羽唇角一撇,「你們都退下,我有話跟她說。」她身邊跟著的丫鬟是很聽話,立刻就退出去了五六步遠,都站在廊簷外面了。不過青黛就沒有那麼好說話,只是看向林秋禾擺明瞭主子不發話她決計是不會動一步的。

寧羽的眉毛一下子就豎了起來,也不沖著青黛發火,反而對著林秋禾嘿嘿直冷笑。

「怎麼著,丫鬟都遠遠跟著呢,你還怕我對你動手不成?」

「我倒是不怕你動手,真動起手來你不見得是我對手。」林秋禾淡淡瞥了她一眼,然後繞過她朝著前面走去,「我只怕你自己一個不小心跌倒了,掉進湖裡面了,反咬一口說是我推的。」

她直接說信不過寧羽的人品,把寧羽氣得腦門都要冒煙了一樣,半響才跺跺腳追了上去,「算了,反正是你的丫鬟,要是這事兒露出去了可不要怪我!」

她說著又是瞥了一眼林秋禾,見對方是鐵了心不會遣退青黛又是咬牙又是鼓腮幫子,最後恨恨道:「前些日子那位姓孫的狀元郎來府上了,帶著他的那位義妹,兄妹兩個一個帶金一個帶玉,我雖然只是略微看了一眼卻覺得像是王府制出來的東西。」

她說完這句沒頭沒腦的話就直接帶著丫鬟轉身離開了,等到她走青黛這才低聲開口:「姑娘,甯姑娘這話……」

林秋禾眉頭微微皺起,心中倒是清楚寧羽所指的是誰,只是她特意提起那兄妹身上的玉和金是王府的制式,難道說的是玉佩和金鎖?

「不用多想,我們出來散散就也回去吧,不要誤了午膳的時辰。」

等到回去的時候,攝政王和甯卿已經離開,林秋禾沒有多想神色如常的坐在了王妃的另外一側,反而是讓這些日子糾結了許久好不容易下定決心出面提醒了林秋禾一句的寧羽心中格外抑鬱。

她自然不會是為了林秋禾好,不過是想著借林秋禾的手收拾收拾那個想要攀附過來的蘇曉寧而已。只是看對方如今的反應,她反而有些搞不清楚林秋禾究竟懂沒懂她的意思?

她私下看了林秋禾幾次,午膳都沒用好,然而林秋禾這次卻是連個眼神都沒有給她一個,一派的安靜祥和,陪著王妃說些笑話也逗得王妃笑了幾次。

這人不會真的這麼笨吧?!

直到林秋禾坐著馬車離開,寧羽都沒有弄清楚林秋禾到底是什麼想的。

而出了王府上馬車,林秋禾本來帶著和煦笑容的神色就變得有些詭異了。之前宴席上林秋禾被勸著吃了幾杯酒,這會兒青黛真在一旁伺候還以為她是不舒服,真想扶著她靠著軟枕休息下,就見林秋禾眉頭都皺了起來,然後抓住了她扶過去的手。

「姑娘?」

林秋禾定神看過去,「青黛,我要見晉王殿下。」

「這……」青黛一愣,怎麼也沒有想到一出攝政王府自家姑娘會說出這樣的話。她遲疑了一下,然後硬著頭皮道:「奴婢會讓可靠的人只會晉王殿下的,只是姑娘,私下見面的話對姑娘而言總歸是不太好的。」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0:15:56

第三十三章

她還想接著勸,畢竟雖然如今程師兄雖然頂替了給寧卿推拿按摩的活兒,可是針灸這塊還是要林秋禾親自出手的,若是那個時候見面就是正大光明了。然而林秋禾心中有事,只是略微擺手,「這件事情越快越好。」

攝政王妃待她極好,若是蘇曉甯和孫韶喆身上那金鎖玉佩真的是王府的制式的話,加上她那個如臨其境的夢,只能說明一點。

她這具身體可能真的是攝政王府失散多年的女兒,而蘇曉寧則是一個冒牌貨。甚至還有可能是別有心機的冒牌貨,若是讓攝政王妃因此受到傷害的話……

林秋禾如今心亂如麻,一邊是「身世之謎」終於要有結論了,一邊是王妃待她的好讓她懷疑自己是不是有些草木皆兵了。她連晚膳都沒有好好用,等到天黑窩在屋中看書的時候,聽到窗戶輕輕響了兩下這才連忙過去。

「晉王!」她推開窗戶,看著外面披著一身黑色大氅的寧卿。不知道為什麼,在看到他的一瞬間,之前心中那些不安和焦躁就都不見了蹤影。這一瞬間,她似乎有了主心骨一般定下了心神。

寧卿見她推窗看到自己就是一臉的驚喜,心中也是高興。不過並沒有貿然翻窗進林秋禾的閨房,反而就靠在窗戶邊上低聲道:「你急著見我,可是有什麼為難的事情?」

外面寒風陣陣,之前下過幾次小雪都已經化了,如今夜裡真是寒得滴水成冰。林秋禾忍了忍才壓住了叫寧卿進屋的衝動,開門見山道:「甯羽今天特意告訴我,孫韶喆帶著蘇曉甯去了攝政王府,被注意到他們身上的玉佩金鎖是王府的制式?」

「這事兒啊?」寧卿一愣,唇角就露出放鬆的笑意,「我本想著不重要,就沒告訴你。」

「也是,我與王府實際上並無關係,王爺不說也是應當的。」林秋禾沒忍住刺兒了寧卿一句,這會兒她定下心神想起當時和寧卿的對話,隱隱意識到了她之前似乎被寧卿給騙了。「你說是不是呢,晉王殿下?」

甯卿只得苦笑,林秋禾的聰慧他是知道的,當時不管是處於為林秋禾安全的考量,還是其他目的,他都知道當初的謊言遲早是會被拆穿的。

只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會是因為孫韶喆和蘇曉甯身上的玉佩金鎖,讓林秋禾對他當初的話產生了懷疑。

「秋禾,你別生氣。」他倒是沒有狡辯什麼「當初我可沒說,都是你自己誤會的」之類的話,反而是大大方方地承認了。本來醒悟過來之後,一大堆刻薄話等著甯卿的林秋禾這下跟被水給噎著了一樣,難受得心口都發疼了。

「我區區小民,怎麼敢跟王爺置氣。」她說著一手扶在了窗戶上,對著寧卿冷笑,「既然事情已經明白了,那就請王爺回吧。晚上風寒,別又凍壞了才是。」

寧卿對著緊閉的窗戶苦笑,這還叫不生氣嗎?那究竟怎麼樣才叫生氣,直接拿著針囊給他身上紮個幾十根銀針不成?

若是讓林秋禾知道他的想法,只怕會毫不客氣的「呸」過去,再補上一句:「你當我是容嬤嬤啊,還給你關小黑屋、用小銀針!」

又跑了一趟秦府和陳自晴、秦氏姐妹見過面,封了些簡單的禮物送去孫府、周府表示一下感謝,那日送走了甯卿之後林秋禾的日子過得格外忙碌,一眨眼就進入了臘月。

按照習俗,進入臘月之後小病小痛都不會在輕易請大夫,也算是討個吉祥的兆頭。林秋禾終於鬆散了下來,這天更是一覺睡到了天光大亮。

等到她醒來的時候就見外面已經完全被冰雪覆蓋。她還是察覺到了外面光線不對,多嘴問了一句才知道昨夜下了一整夜的雪。

「可見姑娘這些日子確實累了,昨夜下的鵝毛大雪,撲撲簌簌地奴婢都醒過來看看外面添了兩次炭。」青黛笑著給林秋禾遞過去手爐,「當時還怕吵醒了姑娘了,如今看來姑娘睡的倒好。」

林秋禾就笑了笑,之前一直提著心,就算夜裡睡覺也警醒。屋中一旦有些動靜她就會醒過來,當時還讓青黛、紅線這些守夜的丫鬟以為是她們的動作太重才把她給吵醒的。如今忙碌過後放下心來,竟然能夠睡得一個昏天暗地,就連她自己都有些意外了。

見她起身了,紅線這才輕手輕腳地出去吩咐人送早膳過來,然後打掃庭院。

這樣一來,院子中就熱鬧了起來。林秋禾前世就是北方人,對大雪倒是沒有多大的好奇心,在外間推開窗戶看了幾眼等到寒風刮進來打了個哆嗦,不等青黛開口就關上了窗,窩在屋中看書吃茶,竟然有幾分「山中無歲月」的意境。

到了半下午的時候,雪花又開始洋洋灑灑的落下來,張章府上的一個管事就跑過來專門說第二日的課推後,張章吩咐了雪大就讓林秋禾在家溫書。而綠袖和橙光送了晚上之後,就在廊簷下面雙手合適低聲念叨了幾句瑞雪兆豐年。

還好這場大雪並沒有持續太久,當天半夜就停了下來,幾天連著都是天清氣朗,等到過年的時候更是已經頗有種要春暖花開的感覺了。心急的人甚至春節之後就換上了略微輕薄的衣衫,誰知道不過又是幾日天氣急轉直下又是接連下了兩三天的雨夾雪。

京中不少人都因為這變臉的天氣病倒了,林秋禾這裡看診的人不多,但是退熱驅寒的藥丸卻賣出去了大半。她擔心陳自晴,投了帖子第二日就過去秦府看了一通,見陳自晴精神十足就放心了,由著她拉著她一起坐下說過年的事情。

等到從秦府離開的時候,林秋禾坐在馬車中還是覺得心中沉甸甸的,這才意識到她其實不止是在擔心陳自晴一個人。這樣的天氣變幻,讓她在內心深處不由自主地擔心著另外一個人的身體。

寧卿體內的寒毒,不知道有沒有被這天氣的反復給誘發出來?

不用板著手指算,林秋禾都知道他們已經有月餘沒有見過面了,上次見面還是關了他窗戶之後無意中在張章府上碰到的。再之後,大雪道路泥濘張章徹底停課,而她就縮在院子之中懶得出門了。

如今明白了心中所念,她在馬車中就有些坐立不安。雖然她如今還不算精於把脈,卻也算得上京城之中就瞭解寧卿體內毒素的人之一。

若是這次他體內的寒毒因為天氣誘發出來,只怕那些毒素就更深入骨髓一分。更何況,就算寒毒沒有被誘發,這樣的天氣只怕他也不好受。

寧卿難受的樣子她見過幾次,疼起來也都是冷汗淋淋的……那對總是含笑的唇都能慘白到沒有一絲血色,看著跟透明的一般。

想到這裡,林秋禾猛然下定決心,看向馬車中伺候的青黛吩咐道:「告訴張叔,去張府。」

青黛一愣,卻沒有多話,連忙推開了馬車的前門跟駕車的張叔吩咐了一句,然後才縮回腦袋來給林秋禾倒了一杯熱茶,讓她捧在手心中暖手。

過年這些天林秋禾雖然挺了課,卻沒有一點的懈怠。每日裡面看醫術,練針灸都是有固定時辰的。因此青黛也就習慣了每隔一段時間換上一杯熱茶給林秋禾暖手。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0:16:08

第三十四章

馬車掉頭去了張府,林秋禾是府上的常客又在府上有院子,因此直接就被領到了後院張章的書房之中。

張章此時正在跟齊林和程卓兩人說話,見林秋禾來以為她是有什麼事情,卻沒有想到這還未及笄的師侄女倒是好不羞澀,見程卓恰巧也在就直接開門見山問起了晉王的身體。

當然了,林秋禾話說的漂亮,更何況醫者父母心,齊林和程卓都沒有多想,只有張章想起之前攝政王所說的話,不由多打量了林秋禾兩眼。

等這個年過完,也許是該帶著齊林和秋禾他們出去走動走動,也多些見識,免得兩人自滿到時候庸醫害人害己。

程卓跟林秋禾這個師妹只是見過幾次面,這次兩個人討論起寧卿的身體,他才意識到這個師妹並不是徒有虛名,而是真才實學。因此更是不敢小看她年紀小,討論起來反而愈發的認真起來。

他是個認真的人,不然當初張章和攝政王也不會放心把寧卿的身體交給他來調理。而林秋禾與他對答之中,也瞭解到寧卿目前的情況,不由得偷偷松了一口氣。

看來這位程師兄是可靠之人。

除了除夕在這邊留宿,春節當天拜年之外,林秋禾也多日不曾來張府,因此張章留她在這邊用了晚膳才回去。她出了書房想去自己的院子,路上就聽到有人大聲吟詩讚美美人的聲音。

一旁引入的丫鬟見她露出詢問之色,就低聲道:「是齊少爺的那位李師兄,他過年根本就沒有回去,反而是……前幾天沒了錢才又找了齊少爺幫忙,又住了回來。」

丫鬟口中隱去的話並沒有讓林秋禾多想,誰知道那位李默李師兄卻是個妙人,大老遠看著林秋禾這個救命恩人就跑過來打招呼,三言兩語就把自己的老底給掀開了。

他之前藉口過年回家,拿了齊林給準備的盤纏卻沒有想到去了京城外面轉悠了一圈,遇上大雪道路不好就又回來了。回來也就罷了,他沒回張府,也沒有只會任何人,仗著有幾分才氣,身上也有錢竟然是夜宿花柳之地……

之前林秋禾聽到他吟詩,正是他在讚美本朝第一舞姬輕羽的。

「那位輕羽姑娘,據說曾經在萬壽節的盛宴上獻舞,連當今聖上也要贊一聲舞姿曼妙。我有幸見過兩次,果然是……」李默一臉的回味,「天上謫仙子,冷若冰霜卻讓人趨之若鶩啊……」

青黛在一旁聽得早就臉色鐵青了,雙眼幾乎要冒火一樣瞪著李默。要不是林秋禾一直笑眯眯得由著李默說,加之李默也算得上是齊林的客人,她少不得要上前開口訓斥兩句。

當著未出閣的姑娘家說什麼風花雪月,還什麼第一舞姬!這都什麼人呢,還算得上是風流才子?!

然而李默確實有些真才實學,於詩詞歌賦之上確實是有造詣了。幾日之後,林秋禾就在街上聽到了一首李默追捧讚美那位輕羽姑娘的詩詞。她雖然對這些不大懂,不過確實聽著朗朗上口,且有些韻味。

這些不過都是小事,這日她在張府上完課之後聽到張章說的話才算是大事。

「你們兩人回去之後都收拾收拾,等出了正月咱們就出趟遠門,四處走動遊學一番。如今你們兩人的基本功均已不錯,剩下的就是多接觸病人,多問多看,試著開開藥方了。」

對於出遠門,本身就是半宅屬性的林秋禾是一點期待也沒有。更何況之前年都沒過完就出京的寧卿才讓人傳信說等他這些日子忙過了就回來,恰好還遇到了上好的藥材要送過來呢。

林秋禾明白,這就是為之前騙她的事情道歉了。這些日子兩人一直沒有什麼機會說話,偶爾見面也都是一個眼神或者是客套問話,她心中那點惱火早就沒了蹤影。反而是因為關係看似淡了下來,偶爾閒暇下來的時候會忍不住想起一些往事。

如今突然要跟著張章出遠門,她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只帶著青黛,留下紅線等人看守門戶。至於寧卿這邊,她等不及他回來只好交代紅線若是有人來訪,就說她跟著師伯出遠門,應當是三五個月之後才能回來。

紅線有些不明就裡,不過卻也是穩妥人,並不多話只是沉聲應了陪著青黛一起準備林秋禾出遠門的雜物,不幾日就送她出了京城。

這邊林秋禾前腳剛剛從京城出去,第二日寧卿就風塵僕僕回來。今年冬天本就事多,且天氣變幻無常。對於他來說就難熬了些,結果正月間還沒過上元節他就又被派出去幹活兒,這會兒回來好不容易養出來的一些肉又不見了,一張臉消瘦帶著風霜,只剩下那雙愈發明亮的桃花眼,還有唇角淡淡的笑意了。

他先入宮回話,然後直接回了攝政王府洗漱之後就匆匆去給王妃請安。被王妃拉著說了打半個時辰的話,還是王妃見他面露疲倦這才讓他回去休息的。

等到回到了三友苑中,寧卿習慣性讓人用草藥泡腳,避免因為一路奔波寒氣入體,這才招手示意留守京城的黑田過去。

「林大夫那邊,這些日子如何?」

「王爺放心,林大夫那邊有弟兄們輪流看著,沒事。」黑田說:「只是,前一日,林大夫跟著張御醫和她師兄齊林一起出京了。」

「噗通!」

甯卿聞言一個沒注意,雙腳直接踩進了泡腳的桶中,熱水燙得他有些蒼白的皮膚上立刻透出一絲緋紅,然而他似乎沒有察覺一般抬頭看向黑田:「出京,為什麼?」

黑田如實稟告,他聽聞是張章帶著徒弟們去遊學行醫,這才松了一口氣心中微微遺憾地閉目養神。他額頭滲出細密的汗水,過了一會兒睜開雙眼就見黑田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怎麼?」

「王爺,之前王爺曾經找過幾次張御醫,下屬聽到一些隻言片語,似乎張御醫出京,是王爺的意思。」

這句話中後面兩個「王爺」自然不是指寧卿,在這攝政王府上,還有一位更加位高權重的王爺,那就是攝政王。

寧卿神色一僵,然後慢慢緩了下去。他抬頭輕輕擺了下,「我知道了。」

黑田這才利索的退了出去,他們兄弟幾個都是忠心于寧卿的人,甚至都不是攝政王送給甯卿所用的人。這些人另有來路,因此並不十分忌諱攝政王。

而寧卿心中也明白這些,等到黑田離開之後他就又重新閉上了眼睛,許久才又緩緩睜開親手給泡腳的桶中添了些熱水,看著裡面隨著水面浮動的藥包,他的眼神堅定起來。

他大約明白為什麼父親會在他回京之前通過張章調開林秋禾,然而,就算一開始就明白這其中的曲折和阻力,他也從來不準備妥協。

攝政王府前院攝政王的書房中燈火通明,攝政王獨自一人站在漠北的地圖前面,看著那道專門用朱砂標記出來的邊境線,只覺得刺目不已。

當年若不是形勢緊張,他何故會退讓二十多裡,把大好的河山讓與蠻族休養生息。如今十多年過去,這些蠻族自以為成了氣候,竟然敢再次覬覦邊境之地。看起來,這些年來對他們的放任自流,真的是養大了他們的膽子。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0:16:19

第三十五章

也好,趁著他還能上戰場殺伐千里,徹底收拾了這些蠻人才好。

想到後面,攝政王的神色略微緩和了些,就聽到外面越來越近的腳步聲。他在書房時從來不許人打擾,就連王妃都不會派人過來。這會兒會來這裡的,只有寧卿一人。

想到甯卿,攝政王眼中帶著一絲滿意。

下一秒,書房的門被敲響。

「父親。」寧卿的聲音在外面響起,沒有多餘的話,只是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攝政王轉身坐回書桌之後才沉聲道:「進來。」

這個養子今日來是想要說什麼他大約也是知道的,只是,他還是想要看看他能夠做到哪一步。

寧卿推門進入,悄無聲息。比之之前聽到的腳步聲,如今他反而步履輕盈,加之書房鋪著厚厚的毯子,竟然不見一絲聲音。由此可見,之前的腳步聲也是他刻意露了行蹤的。

攝政王示意他不用多禮,指著一旁的椅子讓他坐下。

「如今天色已晚,你又是多日奔波,怎麼不早些休息?」甯卿雖然是養子,然而也是家中長子,早些年攝政王與王妃尚無子嗣是真心把他當成親兒子一般撫養長大的。所以前兩年甯卿被封為晉王,有了晉王的府邸卻依然在攝政王府中居住,除非需要商討公務並不常去晉王府邸之中。

寧卿笑道:「有些事情,我心中不安想趁著這次機會與父親商討。不然,只怕夜長夢多反而不美。」他說罷才坐下,身姿挺直全然沒有了往日私底下悠閒和慵懶的做派,反而是應著書房裡面的燭光目光灼灼,帶著英挺之氣。

攝政王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然後移開目光道:「那你說來我聽聽。」

甯卿並不介意攝政王的態度,反而偷偷松了一口氣。父子兩人相處多年,對彼此也都是知根知底的瞭解。攝政王如今的態度恰恰說明此事還有迴旋的餘地。

他心中的那絲焦躁退去,把要說的話在腦中過了一遍,略作修改就開門見山。

「父親,我心儀林秋禾林姑娘許久,還請漠北凱旋歸來之後,父親能夠首肯此門婚事。」他毫不客氣,一開口就語不驚人死不休,沒有任何的鋪墊直接就把問題提升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

要是攝政王真不知道林秋禾私下幾次給寧卿閉門羹吃,只怕還真要信以為真,這兩個小年輕私定終身了呢。不然,怎麼就見寧卿如此的篤定呢?

不過這話也確實出乎攝政王的預料,抬頭看著這個一手養大的兒子,之前想好的說辭竟然是一點都用不上了。

這麼多年,可以說輔佐過三位帝王的攝政王可是許久沒有過這種感覺了。

他若有所思的看著寧卿,許久沒有開口,那目光直直把寧卿看得心中發毛起來才收了回去。「以我家的家世和地位,自然是不需要身為長子的你跟人聯姻來鞏固地位。只是林秋禾,你應當知道她是誰。你有想過以後她身世大白了之後,你們兩人就是兄妹了,又該如何自處?」

見攝政王沒有一口氣把話說死,寧卿心中更是有數,停頓了片刻才又淡淡道:「對於這個身世,只怕林姑娘她也不在意。」

「你!」

寧卿這話說得淡淡的,然而攝政王卻是難得失色,「騰」的一聲站起來臉色難看地看著寧卿。「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她不在意自己的身世……」

他眉頭皺起,一開始的震驚被壓了下去,「你告訴她了?」

「林姑娘聰慧過人,早就猜測到了這些。」甯卿說起林秋禾時唇角就帶上了一些笑意,「父親,之前為了萬壽節將至,為了避免她的存在被有心人注意到,我甚至誤導過她。」

那個時候林秋禾是真的相信了他的誤導,然而當時的她甚至都沒有一絲的不相信或者是其它的過激反應,反而像是松了一口氣一般。

「前些日子,孫氏兄妹那般奔走,加上那玉佩和金鎖的出現,我懷疑林姑娘已經想起了一些回憶了。而且她從我這裡得到了答案,卻一樣沒有什麼表示。若她真的在意,這些日子早就應該在府上出現了,不是嗎?」

他說著毫不退讓地看著攝政王,「父親,我不認為身份會成為能夠阻止我的理由。」

攝政王對於甯卿口中林秋禾的表現又是心痛又是自豪。這樣一個自立而自強的女兒,又完全不在意榮華富貴。見她自來京城之後的行事方式,為人處世都是小心翼翼就知道小時候必定吃過不少的苦,而他這個父親甚至都不知道該用什麼方式補償她。

「父親,若是我和林姑娘成就婚事,到時候她自然就是王府的兒媳婦,更是長媳,總比認了她回來,不過兩年就要嫁去他家為人婦要好的多。在家中,父親和母親如何疼愛她都不為過,以後咱們一家人一起豈不是最好的?」

攝政王怎麼也沒有想到寧卿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遲疑而震驚地看了他片刻,然後才揮手道:「這件事情我想想,你先回去吧。」

甯卿心中一緊,明知這樣的話說出去只怕就再也沒有回轉的餘地。若是攝政王不接受這樣的提議,只怕他和林秋禾之間會更艱難上幾分。然而,攝政王又豈是三言兩語就能糊弄過去的,他必須表現出自己的真情實意,讓攝政王看到他真的有長久的考量,讓他信任他才行。

因此,寧卿起身並沒有立刻離開,反而是掀起袍子跪下抬頭對著攝政王道:「兒子知道此辦法對林姑娘而言,損及她自身利益。若等日後穩定下來,她的身份昭告天下,父親最少能夠為她請命為郡主之尊。兒子為了一己之私,讓父親和母親不能認回女兒,不管是不是為了她的安危著想,都太過於自私。」

攝政王緩緩出了一口氣,伸手指著跪在面前的寧卿怒道:「你也知道!」

寧卿面色不改,字字鏗鏘道:「兒子在此給父親保證,定然會在婚期給林姑娘郡主之尊。還請父親給我兩年時間,若是兩年之後我辦不到,就自此不再提及此事。」

攝政王沉吟片刻,才道:「你起來,回去休息,這事兒我還是需要細細考慮。」雖然所說的話跟之前並沒有多大差別,然而語氣卻是緩和了許多。

寧卿這才叩首起身離開,等到出了書房所在的院落他才長長出了一口氣。

攝政王之前的態度,幾乎等於是已經默認了他的請求了。

不枉費他早早就在心中盤算這些,雖然今日一時情急在沒有做好萬全準備的時候說了出來,效果卻也是不錯的。

林秋禾之前一直不解為何他幾次三番把她推上前,例如後宮孫氏的事情,還有閱兵式的事情,甚至是之前她在雍尚國三皇子遇刺的事情中所起的作用,他都有偷偷報給甯邵哲。

這些全都是為了給林秋禾一點一滴的增加籌碼,讓她即使沒有了攝政王府的出身,也一樣能夠成為這京城之中不容人小覷的人物。

郡主之尊的約定,更不是他一時情急隨便說出口的。他自從察覺了自己的心意之後就是這麼打算的,之前幾次試探林秋禾對於所謂家世和尊榮都不在意,他卻不能理所當然的就此罷了。反而是因為林秋禾的不在意,讓他更想要給她一份實實在在屬於她的尊榮。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0:16:30

第三十六章

從前院回去,寧卿揮手示意伺候的人都出去整個人都屋裡地倒在了床上。多日的奔波加上之前那場耗費了所有心力的談話,如今的他真是疲憊到閉上眼睛就能夠睡過去。

而此時跟著張章一起出遠門的林秋禾正躺在有些發硬的床上睡的香,接連兩天的趕路已經讓在京城之中養尊處優一般過了大半年的她累得再不想多說一句話。若不是有青黛跟著處理一些日常的雜事,只怕她都要忍不住叫苦了。

不過,這兩日裡雖然累,她也過得極為有意義。跟著張章給如果的村子看診,看著那些明顯無力付醫藥費的人滿臉感恩,林秋禾第一次真正意識到了什麼叫做「醫者父母心」。

張章一路對於各處的熟悉已經讓林秋禾心底最後一絲懷疑消失,從那些村民的口中她也知道張章幾乎每隔一年或者是兩年都會帶著徒弟出來走一圈的。才出門兩天,她已經學會了抓緊一切機會儘量休息了,不然等到了張章口中五日後就能夠進入采藥的山林,她怕自己真的會吃不消拖後腿。

時間在忙碌中總是過得飛快,林秋禾這邊朝著既定的方向前進,而寧卿在京城之中也很快就把手中的事情上書和交割完畢。

他身子向來不好,每年冬春都是一番折騰。若不是如今邊境緊張,甯邵哲也不會這般折騰他。因此,對於寧卿想要從公務中脫身撒手不管的舉動並沒有動氣,反而對他更是放心幾分。

這樣有能力的人,身子略微不好點,又有什麼不好呢。真是好用,且用得放心。

寧卿這邊交割完畢,立刻就回府去了。恰好攝政王也在府中,他都沒有回三友苑直接就去了攝政王那邊,一番行禮之後也不坐下開口就道:「這次出去,發現最近幾年雖然豐衣足食,然而有些人不勞而獲慣了,京城稍微遠些的地方人煙稀少,還是有些不太平。兒子想跟父親打探一句,可知道張御醫此行是去哪邊?」

攝政王見他一臉幾乎無法掩飾的疲憊,臉上之前好不容易養出來的紅潤早就不見了蹤影,如今更是蒼白到近乎透明。本來想要苛責的話就不忍說出口了,他緩了緩語氣,道:「你也要顧惜自己的身子……」見寧卿堅持,才又道:「這次他要教林姑娘多識得一些藥材,去的是望秋山。」

望秋山山腳之下有著一個不大的村莊,總共也不過二十多戶人家,常年靠著打獵和採摘藥材為生。然而,林秋禾他們所走的道路卻不從這個村莊過。他們從另外一邊上山,在山上一邊採摘藥材一邊趕路,大約傍晚的時候剛好就到這個村莊。

這樣的安排本來沒有差錯,張章也算得上是老馬識途。唯一讓他們沒有想到的是,望秋山這邊正因為地廣人稀,在年前剛剛入冬的時候就多了一夥平日打獵,偶爾打劫為生的人。

而毫無防備的師徒三人,連同隨身跟著的僕役丫鬟就這麼直愣愣的闖入了這片山頭。

「師伯,看天的情況,只怕晚上會有雨。」林秋禾抬頭看了看山尖上緩緩壓下來的雲層,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咱們能在雨下來之前趕到你說的那個村子嗎?」

張章聞言跟著抬頭一起看向天邊的雲層,想了想道:「咱們加快些速度,先趕去村子。實在不行就明天再上山采藥」他話還沒有說完就聽到早就躥到前面的齊林一聲驚叫,「師父,你快來看!沒有想到,挨著小路邊上這麼近的地方都有這麼好的藥材。這麼一大片,看著怎麼也有五六年了吧?」

張章聞聲過去,仔細看了看那一叢多年生的景瀾,搖頭道:「最起碼十年了,早三年前我從這邊過就見過。」

見這師徒兩人說起藥材又忘了時辰,林秋禾無奈地直搖頭,提高了嗓音道:「師伯,你剛剛才說先趕去村子,明天再過來的!」

山路崎嶇,說是路,不過是時常有山民走過留下的印子,若是下起雨來只怕就真的難走了。有著林秋禾在一側提醒,這師徒兩人才略微收斂專心趕路。

然而天黑,烏雲轉眼間就壓了下來,明明不到晚上,這樹木茂密的山林之間卻很快就黑得幾乎伸手不見五指。張章見狀立刻叫住了趕路了眾人,吩咐就近找一下可以躲雨的地方。

「這雨只怕是避不過去了,雨中趕路危險。先找地方避雨,等到雨停了再做打算。」他沉聲吩咐下去,隨行的僕役連忙大聲應了,點著火把就四處散開。

而火光一亮,林秋禾就敏銳地意識到前面路口的地方多了些影子。

「師伯!」她下意識地抓住了張章的衣服,「那邊」

張章順勢看過去,而對方見行蹤已經暴露就也點燃了火把,其中一個人騎馬上前,「諸位是在找躲雨的地方嗎?不如去我們寨子中」

「多謝好意,不用!」齊林不等對方把話說完就立刻開口,揮手示意才走出幾步的僕役趕緊聚回來,幾人一起把林秋禾和張章連同青黛一起護在了身後。

誰也沒有想到他們的身後此時也猛然響起了一陣笑聲,等到眾人驚慌回身就見後面也點亮了火把,近十個人攔在了道路兩側,其中一人笑著道:「齊家小哥脾氣倒是不小,可是咱們兄弟要請的客人還沒有請不到的呢!」

聽到那句「齊家小哥」林秋禾和張章具是渾身一緊,兩人對視一眼立刻就明白了對方的想法——只怕這些人是有備而來,特意等在這裡看他們自投羅網的。

只是不知道究竟是齊林家中的事情,還是

想到這裡,林秋禾心中一緊,想起了年前因為雍三皇子霍亂方子的事情。看起來,當初張章那番做戲並沒有把所有人都給騙過去。這些人聽著說話倒是沒有帶什麼口音,不過也許是顧的當地人。路兩頭都有人攔著,張章看了下四下額頭上都開始冒出冷汗了。

他小心翼翼把林秋禾護在身後,打手勢示意她先逃竄。這些人若是意在治療霍亂的方子的話,一開始肯定不會下殺手,這就是他們逃命的機會。不過,所有人都能夠逃出去肯定就是癡心妄想了。林秋禾是個不起眼的女子,相對而言反而會有更大的生機。更何況,她身邊還有這青黛這個甯卿特意安排在身邊的人,有她在就林秋禾就更多了一份安全。

「師伯」

那邊齊林還在和對方罵仗,不時地在身後擺手催促他們趕緊想辦法。

張章對著林秋禾揮手,回頭飛快地看了一眼青黛,示意林秋禾若是還不抓住機會走就強行拉她離開。林秋禾也明白失態緊張,沒有再多糾結抓住青黛的手身子一彎就潛入剛剛發芽的樹叢之中。

兩人甚至不敢回頭,彎腰在灌木叢中鑽來鑽去,聽著身後的叫喊聲不時閃過的火光,只會讓兩個人腳步更快。唯一慶倖的是這塊山地還算平坦,兩個人跌跌撞撞一路狂奔竟然真的逃脫了那群人的包圍圈。

青黛是率先察覺到了身後的安靜,她護在林秋禾身後跑動,又過了片刻確認身後真的沒有人跟著了這才上前一步抓住林秋禾的手:「姑娘歇會兒吧。那群人不追了」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0:16:42

第三十七章

林秋禾猛然頓住,整個人晃了下直接就跌坐在了乾草堆中。她渾身上下的衣服都濕透了,頭髮也淩亂地貼在臉上。這會兒停下來除了用力呼吸之外竟然是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

青黛比她略微好些,拿出帕子給林秋禾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然後把腰間的水囊取下來遞過去,「姑娘喝些水,咱們歇會兒還要找路下山求助。」

林秋禾聽到她說話這才緩了緩呼吸,接過水囊喝了兩口水穩下心神。她把水囊遞回去,「你也喝些,那些人不管是為財還是為了方子,師伯和師兄都不會有生命危險。只要我們及時求助,一定能夠把他們救出來。」

只是,這兩人若是被抓只怕要吃不少的苦頭。

想著這些,她心中有些感動又有些內疚,也顧不上休息就強撐著站起來道:「我們還是快尋了路下山吧,師伯說那個莊子就在山下不遠處,咱們一路順著下去應該離得就不遠了。」再回到那條小道上等於自投羅網,因為林秋禾也只是站起來按照灌木和樹叢生長的規律努力辨認了下方向,然後就朝著既定的方向走去。

青黛也不多勸,更何況比起體力她比林秋禾要好上不少。見林秋禾動身,她連忙合上了水囊起身跟上。一路上,青黛和林秋禾兩個人都折了樹枝握在手中,一來是探路二來是防身。

兩人走出去沒多遠,豆大的雨滴就啪嗒啪嗒落了下來,不一會兒小雨就變成了暴雨,兩個人也找不到可以躲雨的地方,幸而沒有打雷兩人就躲在了一顆大一些的樹下面避雨。

「姑娘莫急,春日這樣的雨勢少見,只怕過會兒就停下來了。」青黛說著把外衫脫下來舉在林秋禾頭頂為她擋雨。林秋禾見狀連忙阻止她,「你照看好自己才是」見青黛還想說話,她連忙道:「不然到時候你我都病倒了可如何是好?若是你照顧好自己,到時候我若是病了,你還能照看我。」

她說著從衣服下走出,然後學著青黛的樣子脫下外衫舉在頭頂。青黛見狀,心下一暖就靠在林秋禾身邊,兩人背靠著大樹低聲說:「姑娘放心,這場雨之後只怕那些人就不好找到咱們了。」

青黛的安慰卻沒有起到一點的作用,「大雨能夠沖走我們走過的痕跡,只怕他們的痕跡也會消失不見。到時候只怕不好找到那群人的老巢。」

這座山也不小,若是那群人真找個地方躲起來,搜山也是需要花費時間的。

青黛聽她這麼說心中一緊,然而看看身邊逃出來的林秋禾還是松了一口氣。她的任務是保護林秋禾,至於其他人現在實在是無暇去多想了。更何況,只有她們順利走出山區,其他人才會有一線生機。

她怕林秋禾憂思過度,想了想就換了話題說起了京中的事情。林秋禾知道她心意也不點破,順著她的話漫不經心地往下說下去,腦海中卻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遠在京城的寧卿。

不知道他這個時候在做什麼,有沒有想起她啊呸呸呸!她幹嘛關心他是不是想她了!

兩個人有一嘴沒一嘴的聊著,雨勢就真的如青黛所說的那樣漸漸小了起來,然而卻是不見停。又等了一會兒,林秋禾見天空只是飄著細細的雨絲,實在忍不住了道:「我們下山吧,不然再等下去只怕就要到天亮了。」

如今才二月初,一陣暴雨之後又是纏綿的細雨,如今又到了傍晚寒氣愈發的重了。兩個人本身就背包暴雨澆了個濕透,若是一直在原地待著反而更愣。不如慢慢走動著,到了山下有熱水熱茶,還能還上乾燥的衣服反而會好些。

兩個人相互扶持著,手中拄著樹枝一起朝著下山的方向走去。雨後山中道路更加難走,兩個人走了許久才走出那一大片的灌木叢到了平地上。這會兒本來細細的雨絲突然又變大,兩個人互相看看對方狼狽得不成樣子都忍不住笑了出來。趁著雨勢還沒變大,她們重新尋了棵大樹躲起來。不一會兒就又聽到劈裡啪啦的雨滴落下的聲音。

林秋禾忍不住長長舒了一口氣,看著眼前的雨幕把隨身帶著的藥丸子倒出來分了青黛幾顆。

「先吃點兒藥,別真的病倒了。」她低聲囑咐,順手就把藥塞進了嘴巴裡面用力咀嚼了兩下,一股子辛辣微苦的藥味就在口中蔓延開來,沖得她打了個噴嚏人就跟著精神了起來。

青黛學著她的樣子吃了藥,覺得體內確實有了些熱度,這才松了一口氣。兩人這次一等就等了將近一個時辰,林秋禾又累又冷,兩個人把隨身帶著的乾糧都吃了,只留下了些水省著用,然而隨著四周光線越來越暗,天氣就冷得有些受不了了。

「雨似乎有些小了,咱們繼續趕路吧。」濕噠噠的衣服貼在身上根本就暖不幹,林秋禾說話都帶著一些顫音。她雖然沒有野外求生的經驗卻也明白再這麼等下去,她們兩個弱女子就只有等死一條路了。

更何況,她剛剛還隱隱聽到了狼嚎聲。這可是古代,不比她前世的現代社會,山裡早就沒了那些危險的動物。

要是在這種時候遇上狼群的話想到這裡,林秋禾就再也沒有待下來的心思,生怕她們真的一個不小心才脫虎口,又落狼口。

青黛也聽到了遠遠傳來的狼嚎聲,這會兒也不多話跟著林秋禾就拄著樹枝趕路。這一片道路平坦,兩個人越走越快,然而大約走了大半個時辰林秋禾就覺得四周有些異樣的不安。

雨還在滴滴答答地下著,然而除了雨聲之外,之前偶爾能夠聽到的一兩聲小動物的叫聲或者是鳥叫聲都消失不見了。

「青黛」林秋禾低聲叫了一聲,這時候緊張反而不敢輕易停下來,只是腳步卻也不由自主的慢了下來。她伸手抓住了青黛的手,「你有沒有覺得這四周有些不對勁?」

青黛比林秋禾更加警醒一些,畢竟跟著林秋禾之前她是跟著寧卿的,除了處理那些瑣碎的日常事務她還是小有身手。尋常三五個男子也是能堅持一些時候的。

早在一刻鐘之前她就感覺到了危機,這會兒聽到林秋禾提起就反手緊緊握著她的手,沉聲道:「姑娘放心,萬事有青黛呢。姑娘只管往前走,一會兒若是有事兒千萬不要回頭」她說著就在幽暗的密林之中看到了一雙幽幽綠光的眼睛,然後又是一雙。

看著那如同鬼火一般的綠光,青黛忍不住打了個冷顫。真是怕什麼來什麼,按說她們已經到了有人煙的範圍了,這狼群怎麼這麼大膽竟然真的一路追了過來。

前面林秋禾也猛然頓住了腳步,手中的樹枝直接抱在了胸前。

她也看到了在黑夜中如同小燈籠一樣明亮的綠光。比起青黛來說她少了幾分經驗,不過也能分辨出那是什麼。

狼!不,應該說是狼群!

林秋禾渾身上下都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著,她甚至都聽到了自己牙齒打顫的聲音。然而,除卻最初的慌亂之後,她竟然覺得自己比任何時候都冷靜。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0:16:53

第三十八章

遇到狼群不能轉身就跑,這樣會讓它們失去最後的遲疑,直接攻擊的。論在山林見的奔跑速度就算她開了外掛也比不過狼。建立防禦可以讓狼群遲疑,如果她們能夠堅持到天亮或者是有人來救援,那麼就安全了。實在不行就在狼群發起攻擊的一瞬間逃跑

對了,還可以爬樹!

一瞬間,林秋禾腦海中轉過無數的念頭,什麼動物世界,什麼人與自然,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她聽到了身後青黛的聲音。

「姑娘,奴婢手中有一顆信號彈」

「發!」林秋禾顫著音說,沒有問為什麼之前遇到劫匪的時候青黛不說這個。那個時候如果用信號彈求救,幾乎就等於告訴劫匪要殺人滅口一樣了。而之後冒雨前行,用信號彈就是給劫匪指路。而現在,林秋禾寧願劫匪來,也不想要葬身狼口。

信號彈的聲音不大,然而在寂靜的雨夜之中卻讓狼群緊張了起來。看著那幽綠的光芒微微後退了些,林秋禾不僅沒有松一口氣反而更加緊張起來。手中的樹枝早已經橫在了胸前,擺出一副隨時可以拼命的架勢。

狼群最終沒有發起攻擊,青黛兩人背靠著背眼睛都不敢眨地盯著狼群,只覺得時間過得格外漫長。然而,兩個人卻一點都不敢懈怠。林秋禾隨身帶著有些急用的藥材,這個時候就都摸出去用來提神想要多堅持一會兒。

也許下一秒救兵就會來了。

她抱著這樣的心態期盼著,雖然明知道青黛手中的信號彈肯定是寧卿給的,而寧卿此時應當是在京城根本就看不到信號彈,更別說趕過來救她們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這場突如其來的春雨帶來的寒意讓林秋禾的身體都覺得麻木起來。狼群開始躁動不安起來,不時地發出威脅的低吼,甚至開始從樹叢之間露出身形。

林秋禾心中一緊,明白她和青黛油盡燈枯的狀態已經被狼群看了出來。這些畜生準備攻擊她們,收穫打獵的獵物了。

那一瞬間,她猛然提起了無盡的勇氣,甚至連著身形都忍不住挺拔了一些。若是這些畜生敢上來,她就跟它們同歸於盡!

狼群似乎被她猛然提升的氣勢鎮住,停下了靠近的腳步,甚至後退了半步。兩人和狼群再次對持起來,可是林秋禾兩人實在是又冷又累,這時候強撐著也不過是一時,很快就忍不住露出了疲態。

「姑娘,待會兒我儘量攔住狼群,姑娘一個人盡全力跑出去,千萬不要回頭」青黛這個時候低聲開口,沙啞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決然。「只要姑娘能夠跑出去,就一定能提奴婢報仇,殺了這群畜生!」

聞言林秋禾心中一緊,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就聽見青黛又接著道:「姑娘千萬不要犯傻,若是留下我們兩個都沒有活路。這種情況,能活一個是一個,只要姑娘回頭替奴婢報了仇,奴婢就覺得值了。」

林秋禾心知青黛說的都是實話,這個時候反而徹底冷靜了下來,咬牙道:「你放心,若是我能留一條性命,你的父母兄弟我自然當成自己的父母兄弟一般供養!」

青黛點頭,兩個人小心翼翼地變幻著位置,尋找林秋禾能夠逃出去的方向。而狼群也蠢蠢欲動,領頭的頭狼已經露出了尖利的牙齒。所有的一切,似乎都一觸即發。

「噠噠」

黑夜的雨夜中,遠處聲音都顯得那麼模糊和遙遠。林秋禾和青黛兩人聽到那從遠處傳來的、若有若無的馬蹄聲,渾身一僵硬,而青黛就露出了笑容。

「是馬蹄聲!」青黛說著精神一震,「姑娘,救兵到了。」

而狼群也不安起來,覺得要到嘴的肥肉似乎就要飛走了。就在林秋禾和青黛兩個人歡欣鼓舞的時候,頭狼一聲嘶吼猛然躍起就朝著林秋禾她們撲了過去。

饒是兩個人都在第一時間注意到了這點,卻在那一瞬間都僵硬在原地不知道該如何反應。等林秋禾意識到要躲的時候,只覺得一陣風聲從頭頂刮過去,頭狼發出一聲哀嚎就從半空中掉落。

下一秒,箭矢飛快落下,把群狼給攔在了樹叢之內,大部分還都受了傷。

林秋禾只覺得似乎是一眨眼的工夫,剛才還兇狠到能夠要了她和青黛兩人小命的狼群就四散離去,只留下重傷的幾頭狼躺在地上發出哀嚎聲。

她站在原地甚至都沒有反應過來,而青黛早就趁勢用手中的木棍擊退了幾隻避開箭雨沖上來的狼,此時身上竟然也帶上了些傷,雙手拄著木棍在不遠處喘息。

馬蹄聲瞬間大了起來,幾乎是一瞬間林秋禾就看到一匹紅棗大馬從灌木叢後面沖了進來,馬匹之上一襲銀色衣衫的人還不能馬挺穩就縱身一跳就落在了她的眼前。

那一刻,林秋禾第一次體會到了什麼叫做一眼萬年。明明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她卻看著來人發了呆。只覺得對方一襲銀色的衣衫澆透了雨水緊緊貼在身上,頭髮因為晃著趕路都散落了不少,如今正混著雨水貼在臉頰。蒼白的臉,烏黑的頭髮,加上咬得出血的唇顯得就格外殷紅了。

而對方手中帶血的馬鞭更是微微晃動,幾滴血水混著雨水低落下去,落地就不見了蹤影。

然後她才聽到那人問道:「秋禾,你怎樣了?」

林秋禾一愣,回過神來看著他滿是雨水,臉頰兩側還貼了不少髮絲的臉上滿是焦急,想要笑然而唇角微微動了一下,淚水卻在一瞬間就湧了出來。

「寧卿」除此之外,她竟然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甯卿見她滿臉淚水,嚇了一跳。在他印象中林秋禾從剛開始見面的時候一個十三歲的小丫頭,到如今亭亭玉立的樣子將近一年,就從來沒有見她哭過。不計他四下調查,還是暗中觀察的出來的結論都是林秋禾是個堅韌到了極點的女子。然而,如今她就淚流滿面地站在跟前,甚至因為下雨的緣故她臉上的淚水和雨水混在一起,更是狼狽到了極點。

然而就是這樣,卻讓他心中痛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只遲疑了不到一秒鐘,就立刻上前一步一把把林秋禾給摟進了懷中。

「沒事沒事了。我在這裡,秋禾,我護著你不會有事的。」他緊緊摟著懷中微微顫抖的軀體,力道大到恨不得把對方揉進懷中一樣。然而落在林秋禾後背上的手卻格外的溫柔,甚至帶著一絲僵硬和不安。

林秋禾聽著頭頂傳來的斷斷續續地話語,緊繃的身體這才慢慢緩了過來。她這才想起之前的事情,雙手立刻抓住了寧卿的斗篷,抬頭道:「師伯!我們半路遇上了劫匪,師伯我們都懷疑是雍尚國或者其他國為了霍亂方子的安排!師伯和師兄十有八、九是被他們抓走了!」

甯卿聞言臉色大變,立刻沖著打掃戰場的其中一人喊道:「黑棋!」

黑棋應聲過來,看也不看一眼被寧卿一手摟在懷中而不自覺的林秋禾,低頭就道:「王爺吩咐。」

「帶一隊人馬搜山,張御醫被賊人所劫,無論如何你要把人好好帶回來!至於那批賊人,你一路留下記號,自會有援兵追上。到時候一個不留。」寧卿頓了一下,目光猶豫地掃過林秋禾繼而冷聲道:「我不要一個活口。」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0:17:05

第三十九章

「是。」黑棋立刻轉身離開,調走了這次寧卿所帶的一大半人馬。等到這些人離開,林秋禾才松了一口幾乎是無力地靠在寧卿的身上,她早在黑棋過去的時候就意識到了這種尷尬的狀態,然而之前的驚嚇和疲憊讓她幾乎沒有力氣站穩,因此只能假裝什麼都不知道被寧卿摟著。

寧卿也是察覺了她的情況,這才一直沒有放手。

這片林子很快就打掃完畢,寧卿扶著林秋禾上了馬這才縱身躍上去。他一雙手臂從林秋禾身側摟過去,穩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形這才抓緊馬韁。林秋禾從他懷中轉頭看過去,見青黛也被一個侍衛帶著,這才松了一口氣由著寧卿她入懷,策馬下山。

張章和齊林兩人是在第二天傍晚的時候救回來的,這一整天雨一直是淅淅瀝瀝地下著,偶爾停了片刻不見天晴就又開始落雨了。靠著之前吞下去的那些藥丸,林秋禾被救回去之後又泡了個藥浴,第二天一早就精神奕奕了。

青黛身上有傷,加上淋雨發起燒來躺在床上,不過兩貼藥下去也好了不少。幸而這個村子以賣藥采藥為生,別的沒有藥材卻是都有的。其他人都是一碗藥湯灌下去就沒事了,唯一麻煩的是寧卿冒雨上山救人,回來之後雖然也泡了藥浴發了汗,然而一夜過去體內的寒毒卻發作起來。

張章和齊林被救回來的時候寧卿剛剛喝了藥躺下。他自製力強大到讓林秋禾心疼。有了之前打下的弟子,這次寒毒發作並沒有像上一次那麼嚴重,然而渾身的骨頭痛起來寧卿也是青筋暴起,滿身的汗水。因為人手不夠,林秋禾也顧不上男女之防親自上手照顧他。見他疼到剛換的裡衣不到一刻鐘就被汗水濕透,卻咬牙一絲聲響都不發出,她心中真的是既敬佩又心疼。

這樣熬著,等到寒毒發作過去,還不如上次那般直接痛到暈過去好了。林秋禾心下焦急,半響才想起一個失傳已久的方子——麻沸散。所謂失傳已久也是對這個時代而言的,在她前世早就有人重新研究出了麻沸散的方子。她立刻叫了人去找齊了藥材,然後配合一劑給寧卿灌下去,不出一刻鐘就見他睡著了。

一旁守著的侍衛黑田嚇了一跳,黑澤作為剿匪的第二梯隊帶人走了,如今這莊子上只黑字輩的貼身侍衛只剩下他一個人,剩下十幾個士兵都是普通人。這會兒見寧卿痛得要命卻一劑藥就睡著,不由地有些緊張。

林秋禾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這一劑藥最少能讓晉王安睡近兩個時辰,你先把藥膏給他擦了,我另外開藥試著把寒毒壓下去。」說話間外面一陣熱鬧,等聽到是張章被救出來之後林秋禾臉上就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有張章在,寧卿的情況她就能多安心一分。

林秋禾想著有張章在,寧卿的情況定然會再穩固一些,然而聽著聲音出門等到看到被救回來的張章等人她卻是嚇了一跳。張章身上帶傷,一路又下著雨,這會兒看著整個衣服都如同在血水裡泡了一樣,人也是昏迷不醒的。齊林看著稍微好些,人還清醒著。

他見著林秋禾完好無損地撐著傘從院子裡面出來,先是沖著她一笑然後不知道扯動了哪裡的傷口就齜牙咧嘴地疼起來。

看得林秋禾又好氣又好笑,正想抱怨兩句又覺得自己之前一個人逃跑很是內疚。反而是齊林看出了她的想法,笑著道:「我就跟師父說,只要師妹完好無損,等咱們被救出來就不用再另外請大夫了。不然萬一碰上個不靠譜的游方郎中,豈不是慘上加慘!」

林秋禾聞言哭笑不得,瞪了他一眼道:「看起來師兄是沒吃多少苦頭,還有心思說俏皮話。」

兩人一路說著,齊林是由一個士兵背著的,等到他跟張章被送進屋時,三個僥倖活下來的僕役也被安排妥當了。這村子中只有十幾戶的人,林秋禾讓人顧了幾個三十多歲的婦人燒水做飯,給齊林和張章都灌了湯藥之後就讓人照顧著他們洗澡泡了藥浴清理傷口。

士兵們檢查之後回話,那些傷口都不深,林秋禾之前又準備了金瘡藥,這會兒塗了之後把傷口包紮起來養上十天半個月就好了。

張章他們自然是不能跟皮糙肉厚的士兵們相比,不過身為大夫平日裡他們也比常人更加注重養身,林秋禾檢查了他們下胳膊和腿上的傷口,發現不算嚴重這才松了一口氣。隨即湧上來的就是一陣陣的後怕和內疚。就算清清楚楚地想明白了當時的得失,知道她聽話逃走求救是最正確的選擇,可是那之後心中的不安和愧疚也幾乎能夠把人殺死。

還好事實證明她的選擇沒有錯,作為一群人中唯二的女性,那些人下意識地沒有把她和青黛當成目標,讓她們成功逃脫。而現在,不管是張章還是齊林都被順利救了出來。

安置好了張章和齊林,林秋禾轉身就去了青黛的房中,見她如今醒著斜靠在床頭就笑著走了過去示意她不用動。她坐在床邊細細給青黛把了脈,確認她高熱已經退下這才笑著道:「我讓人給你熬了補血的湯,裡面放了上好的藥材,過會兒送來定然要喝個乾淨。」

「姑娘」青黛有些不安,「我真的沒事了,更何況哪裡有讓姑娘照顧我一個婢女的道理!」她說著就想要起身,卻被林秋禾態度強硬地給按了回去。「當時在林子中,我聽你的話沒有任何猶豫地準備一旦狼群攻擊就逃走,是因為當時你說的對。我們兩個一起留下只有一起葬身狼口的命運。而現在,我是大夫,你要聽我的才是!」

她沒有拿所謂小姐的身份壓青黛,經過之前一番生死間的考驗,若是再把青黛當成一般丫鬟對待那她真的就是狼心狗肺了。她當然明白,青黛是奉寧卿的命令保護她的。若是當時青黛丟下她逃離,只怕生機會比她更大一些。畢竟那個有名的「只要跑得比你快」的故事,她也是聽過的。

然而,生死之間青黛卻選擇了留下來斷後。一是因為兩個人都明白,若是她死而青黛活著出去,只怕身為丫鬟的青黛也是難逃一死。二則是因為,若青黛為她而死,她自然不會毫無觸動。到時候青黛的家人她肯定會如同當初承諾的那般好好奉養。

除了這些冷靜到冷血的分析之外,生死面前青黛會果斷選擇讓她先走,還是因為她真心想要保護她。不然,就算是想到了前面那些,只怕面對狼口,有些人也會有種能多活一時是一時的想法。

若不是寧卿及時出現,林秋禾相信那時候青黛絕對會在她身後攔住狼群,給她留下一份生機的。這還不同于當時張章讓她先走,那時候他們都明白那些「劫匪」不會下死手。狼群,卻是不會講道理的。

青黛真的是準備用她的命換取她的一線生機的。這讓林秋禾如何不感動,又如何不愧疚?因此,她只能夠加倍地對青黛好,如同照顧寧卿一般照顧青黛。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0:17:16

第四十章

「姑娘,我真的沒事。那晚的事情姑娘也不用耿耿於懷,最後咱們不是都得救了嗎?」青黛握著林秋禾的手低聲勸慰,「更何況,當時的情況我和姑娘都明白,若真的到了萬不得已,自然是姑娘能夠逃出去更好的。若是我背主潛逃,不要說我,就算是我的家人只怕也都會被牽連致死。」

她不需要林秋禾的愧疚,因此說的話就更加直白了一些。「姑娘只當我當時是為了家人著想,想要憑此為家人博一場富貴好了。」見林秋禾張口還要說話,她又連忙道:「若是姑娘實在是過意不去,不如賞我些東西好了。」

「那你想要什麼?」

青黛一愣,她本是隨口說的,聽到林秋禾問起一時也想不起想要什麼。正好這個時候外面響起了敲門聲,林秋禾出去開門低聲問了原來是張章灌了藥,一醒過來就讓守著的人來請她過去。林秋禾回身又交代了青黛兩句,這才滿腹心事地去了張章房中。如今小小的村子中,上下數十個病號,傷者,若不是她之前想這「剿匪」會有傷者提前做好了準備,只怕這會兒更是手忙腳亂。

只是她現在反而希望能夠忙些,若是像之前那般,有著寧卿牽動著她的所有思緒,佔據了她所有的精力的話,面對青黛或者張章的時候她反而不會這麼難受。

低頭進了張章房中,林秋禾見他雖然有些發燒,卻神智清醒立刻露出了喜色。而張章則趁著她來的時候想了不少事情,開口就問道:「晉王殿下如何怎麼樣?」

聽到張章問起甯卿,林秋禾心神一凜,立刻把那些悲秋傷春的心思都丟到了一旁正色道:「殿下寒毒發作,雖然沒有上次厲害卻也嚇人。我開了藥方暫時壓制住了大部分的毒性,只是他疼痛難忍」她說著把開的藥方說了一遍,最終遲疑了一下才咬牙道:「我就給用了麻沸散,如今他正睡著呢。」

「麻沸散?」

張章一驚,掙扎著就要坐起來。「你竟然有麻沸散的方子?」

林秋禾站在床邊點了下頭,有些不敢去看張章的神色,只低聲道:「不過是一些常見的藥材,師伯想配也是簡單的」說著不給張章拒絕的機會,她一張嘴就把麻沸散的配方給念了出來。

張章神色複雜地看著林秋禾,半響才歎氣。

「你不必這樣的。不要說你的身份,就只算你是我的師侄女,我也是要護著你的。你又何必把家傳的秘方告訴我呢?唉,之前的事情,你真不必耿耿於懷的!」

林秋禾這才抬頭偷偷看了一眼張章,低聲道:「我叫您一聲師伯,那麼這自然是我們師門的方子,師伯又何必放在心上,甚至耿耿於懷呢?」

她用張章的話反將了一軍,張章一愣看向林秋禾坦然自若的臉上,不見一絲的惋惜或者是不舍,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

「不枉費師伯疼愛你一場!」他高興的不是得到了麻沸散的方子,而是林秋禾真心實意地把他當成了師長尊敬和愛戴。那種全心全意的信賴讓張章覺得這些大半年的悉心教導沒有白費。

他對林秋禾用心教導可不止是因為她是攝政王夫婦的女兒,而是林秋禾真的有醫學上的天賦。幾次單獨下方子都讓他有種驚豔的感覺,而林秋禾本人又敏思好學,遇上這樣的徒弟為人師者又怎麼會不歡喜呢。

有了熟悉甯卿情況的張章壓陣,把藥方添改了下,幾天之後寧卿的身子就好了不少。而趁著這個機會,林秋禾用熟練了不少的針灸之術把他腿部的寒毒逼出了一些。

「若是再這樣發作下去,不出五年你這一雙腿就要廢了。」林秋禾收針,抬頭看了一眼寧卿蒼白到幾乎透明一樣的皮膚,忍不住在心中歎息,「早些時候將養了那麼久,這一下算是之前的工夫都白費了。」

甯卿聞言只是笑著不說話,臉色雖然不好然而一雙漂亮的桃花眼卻亮到發光一般盯著林秋禾。林秋禾被他瞧得有些彆扭,一眼瞪過去卻也沒有扭捏許多,反而是坐在床邊主動拉起了他的手。

寧卿唇角就往上勾了起來,反手握著她的手,低聲道:「以後有你在身旁,還怕養不好嗎?」

林秋禾臉一紅,被握著的手卻沒有掙扎也沒有反駁寧卿的話。屋中並沒有旁人,寧卿又湊近了些。「更何況,我反而覺得這次是我占了大便宜,若是病一場能夠換回一個從心底喜歡的妻子,那真的是值了。哪怕再病一場,我都樂意。」

那天雨夜,林秋禾一路被寧卿摟著回來,路上寧卿終於又一次表白了心意,當時剛剛經歷了一場生死的林秋禾反而看透了自己的感情,更是看明白寧卿真的不是說說而已,是真心實意地對她的。因此在幾番掙扎,寧卿幾乎都要以為她又要拒絕的時候,她點頭了。

當時甯卿就樂得緊緊抱住了她,「這是真的,你不是騙我?我不管了,你同意了就不能再反悔」

想起當時的情形,林秋禾就忍不住笑出聲來,寧卿一愣瞬間明白他驚喜之下難得犯傻的事情只怕是要被林秋禾記一輩子了。他苦笑著捏了捏林秋禾的手心,終於忍不住把心中憋了許久的問題問了出來。

「秋禾,你當時不會是因為感動才應承我的吧?」說完這話,他就覺得心都跟著提了起來。然後不由苦笑,什麼時候他也變得這麼患得患失了?這若是傳出去,只怕真的是會笑掉別人的大牙了。

林秋禾聞言抬頭瞪了寧卿一眼,手用力抽了出來,道:「你當我是什麼人,難不成連感動和都分不清楚嗎?」

甯卿聞言雙眼一亮,毫不氣餒地伸手就去抓林秋禾的衣袖,笑著哄騙道:「感動和什麼?我剛剛沒聽清楚,你也知道,我這些天病得迷迷糊糊的秋禾,你就說清楚讓我聽聽。」

林秋禾又窘迫又尷尬,起身躲開寧卿,用力把衣袖抽回來轉身就要出去。然而她畢竟不是這裡土生土長的女子,心中雖然羞澀卻也更多了一份大膽。走了兩步回頭,看著寧卿有些失望的神色,唇角忍不住勾起又輕又快地道:「喜歡!」

一瞬間,躺在床上的寧卿眉眼之間皆是笑意,林秋禾看著恍然之中竟然有種春暖花開的感覺,愣了一下不待寧卿說話她就連忙轉身離開。出去之後深呼吸了幾次,她這才覺得剛剛不受控制的心跳漸漸平復了下去。

艾瑪,要是寧卿一開始就對她用美男計,只怕她早就撐不住了。

之後幾天寧卿心情都格外的好,林秋禾大大方方地承認了喜歡是他沒有想到的,然而驚喜之後更多的是不受控制的喜悅。他相信林秋禾是個對待感情絕對認真而不輕忽的人,之前種種早已經證明了這點。因此,她既然說喜歡,那絕對就是喜歡。

林秋禾可不是那種為了感動或者是其他原因隨便交付感情的人。

他心情好,連帶身邊的人跟著都輕鬆了不少。這日他吩咐黑棋事情的時候沒忍住咳嗽了兩聲,黑棋還大著膽子勸了兩句,轉而又道:「不如屬下請林姑娘過來給王爺看看?」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0:22:39

第四十一章

這些甯卿的心腹每日裡輪班守在他身邊,雖然不在屋子裡面卻也都耳聰目明,那些小細節早就注意到了。王爺這些天心情好,他們可是都知道這是托了林姑娘的福。

甯卿聞言斜了一眼過去,冷哼一聲道:「要你多事。」

黑棋被訓斥也不在意,摸著鼻子嘿嘿笑了下,才接著回稟之前的事情。

「屬下已經帶人把整座山都做了一次搜尋,只是這山太大,光是搜尋就用了這些日子。若山中有人想要躲著,只怕也是不容易找的。」他說著神色就鄭重起來,「王爺,這樣只怕是治標不治本。」

「無妨,我已經讓黑澤等人去附近鄉鎮讓人留意是否多出一些外來人口。山中只要是走過路過甚至短時間停留過總是會留下痕跡的。只要你們細心些,就不會有太大的疏漏。」寧卿緩緩說,一字一句都透著掩飾不住的騰騰殺意,「那些人既然自尋死路留了下來,就不要再想著回去了。」

黑棋心裡打了個冷顫,應了一聲,又聽寧卿吩咐接下裡的事情,這才退了出去。一出去就看見林秋禾端著藥碗過來。他連忙客氣地對她笑了下,就匆匆離開了——王爺此舉,只怕真的是為衝冠一怒為紅顏啊!

林秋禾被黑棋笑得有些莫名,然而這些天甯卿暫居的這個小院子這些貼身侍衛來來往往她早就習慣了。因此不過是腳步一頓就又朝著屋子走了過去,寧卿這次毒法雖然沒有來勢洶湧到讓人害怕,卻也纏綿了數天才緩和過來。這幾日裡面更是日日夜夜都不時會咳嗽兩聲,讓他無法休息。

端了藥進去,林秋禾盯著他喝了藥,然後才道:「師伯之前還交代,這幾日讓晉王殿下好好休息,不能勞神費心。」所以,剛剛她看到匆匆離開的黑棋是怎麼回事?

「事情都是手下的人去辦,我有什麼可勞累的。」寧卿拿著帕子擦了擦唇角的藥漬,坐在床頭對著林秋禾耍無賴,「你看,我這邊一沒有書桌,而沒有案台,就連筆墨紙硯都被你收走了,連閒暇的時候想寫個字消遣消遣都沒辦法,又能費什麼神?」

他說著起身,林秋禾不放心連忙上前扶著他。

寧卿順勢就倚在了她身上,低頭輕輕嗅了下林秋禾的髮絲,低聲道:「這些日子你只顧著熬藥了,連身上都帶著一股草藥的味道。」

「是嗎?」林秋禾聞言抬起手臂聞了聞,然後笑道:「許是跟那些藥材待的久了,我是聞不出來有什麼味道了。」說話間她扶著寧卿到窗戶邊坐下,然後推開窗戶讓他看看外間的景致。

他們一行人因為病得病傷得傷已經在此停留了十多天了,那陣陰雨天過去之後天氣回暖如今這小村子正是一派萬物復蘇的情形,每日裡面林秋禾起身都會忍不住站在門口深呼吸幾次,遠眺群山。

甯卿被關在屋中多日,雖然說天氣好的時候會被扶著出去轉轉,然而他本質還是一個驕傲的人,虛弱到被人扶著出去透氣這種事情無論如何是做不來。因此,大部分時間他還是在屋子中養病。

林秋禾隱約猜測出了一些,雖然為寧卿的驕傲好笑,卻也沒有多為難他。只是天氣好的時候會推開窗戶讓他透透氣,順便看看外面的山水。

微風借著視窗吹進來,不一會兒就吹散了一屋子的藥味。寧卿偶爾偷偷看一眼對著外面發呆的林秋禾,突然低聲開口:「要是能夠有兩杯茶,一盤棋就好了。」

林秋禾回神,見他唇角雖然帶笑眼中卻有些落寞,心中一動笑著道:「這又有何難?不過茶是藥茶,棋嘛,只怕也是石頭棋子,粗陋的很,只要王爺不嫌棄,明日我就一起帶過來。」

這小村子本就沒有什麼娛樂活動,她雖然喜歡這種慢而悠長到毫無目的的休閒時光,可是寧卿被困在屋內,風稍微大些就連窗戶都不能開只怕是無聊的緊。若是陪著他下下棋、喝喝茶就能夠化解他心中的煩悶,讓他暫時不要去費心處理那些事物只怕也是好事一樁。

第二天林秋禾就如約帶來了棋盤,身後早就能下床走動的青黛則捧著一壺的藥茶一起進來。

甯卿這邊正在聽黑澤彙報各個縣鎮抓到的可疑人物,聽到她們進來的敲門聲,黑澤就連忙閉上嘴巴站在了一旁。林秋禾進來,見他在先是一愣然後目光就瞟向了寧卿。那一眼就把她的不滿和得意都表達得清清楚楚,寧卿笑了笑揮手示意黑澤先回去,然後才端起藥喝了,漱口之後被林秋禾扶著去了窗邊坐下。

其實他再虛弱走這兩步路也是無礙的,不過是喜歡享受林秋禾扶著他的時候的小心和貼心而已。比起王府的玉石棋子和烏木棋盤來說,這村子中尋來的棋具簡陋到了粗陋不堪,不過一旁放著的藥茶卻是別有風味。兩個人一人一杯茶,就著棋盤竟然一直下到了午膳的時候。等到午膳送來時,寧卿才松了一口氣,然後就聽到林秋禾吩咐青黛。

「去把我的午膳也拎到這邊來吃。」

他這才算是真的確定了林秋禾是要監督他的意思,心中有些無奈更多的卻是甜蜜。

兩人一起用了午膳,青黛就送上了寧卿的藥,等他喝完藥躺床上休息林秋禾這才道:「這邊安靜,沒有那些燥亂聲,青黛把我之前看到一半的藥材書拿來,我接著翻看。」

躺在床上的甯卿聞言就笑了出來,卻是什麼都沒說只是盯著林秋禾坐在窗邊看書的側影,不知不覺就真的睡著了。

這一覺他睡得安心且舒服,等到一覺醒過來的時候就到了下半晌。林秋禾見他精神不錯,又陪著他說了會兒話這才起身離開。等到她離開之後,不到一刻鐘黑澤就偷偷摸了回來。

「王爺,嘿嘿。」黑澤對著寧卿嘿嘿直笑,寧卿抓著一個黑子丟了過去,「說正事!」

「是。」黑澤神色一正,認真地把這些日子的情報都彙報了過來,最後道:「京中也傳來信兒了,攝政王吩咐王爺留下幾個重要的人,為之後的戰事做準備。」

「知道了。」甯卿神色百無聊賴,應了之後又想了想道:「那就給他們留一口氣,這些日子不要放鬆,說不定還有些隱藏在暗處的人,等到我們放鬆了再跑出來。」

黑澤應了一聲,正準備離開寧卿又叫住他。

「等等!」他說著露出沉思的神色,「不,這兩日開始放鬆守衛和檢查,咱們引蛇出洞才更有效。經過這番動亂,只怕那些躲起來的人也要按耐不住了。」

黑澤雙眼一亮,聽著寧卿吩咐一一應下這才真的離開了。

等到他離開,寧卿這才揉了揉有些發酸的脖子,重新坐回窗戶邊上一邊擺棋譜一邊想著那些誘捕計畫的細節和後續問題。等到伸手摸到一旁已經涼了的藥茶時他才回過神,想起之前林秋禾的囑咐。

「要好好休息,不要太過於費神。」

寧卿無奈地放下棋子,笑著道:「真是沒辦法。」他說著拿起棋子盒把棋盤上的棋子都收起來,然後就坐在視窗看著外面的山發呆。不一會兒,他就看到了林秋禾的身影出現在了視野之中並且朝著這邊走過來。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0:22:55

第四十二章

「果然。」他起身開門,看著林秋禾過來露出了無奈的笑容,還好他時間把握得剛剛好,不然就又被秋禾抓了個正著了。

在小村子又停留了十天,天氣漸暖之後寧卿才開口吩咐準備離開。張章確認了他的身體已經可以適應長途跋涉之後,一行人這才告別了這個寧靜的小村莊。

為了照顧傷者和病者,一路行程都放慢了不少。等到他們抵達京城的時候就已經是三月中旬了。

林秋禾和青黛回去之前就遞了信,等到她們到了之後沐浴的熱水都已經準備好了。她舒舒服服地泡了個澡,出來之後紅線就一邊幫她擦頭髮一邊說起了這些天裡京城發生的事情。

陳自晴過來送了兩次東西,秦家姐妹也跟著過來了。周家大奶奶的兒子早幾天病了,請了御醫因為才半歲的孩子太小不好下藥,因此來回幾次還沒有完全好。另外就是宮中的孫昭儀如今已經有孕八個月了,肚子早兩個月就大的有些驚人,被御醫診出是雙生胎。

「孫家來了兩次,另外宮中的娘娘也想要見姑娘,還賞賜了些東西下來。」紅線說著就讓墨香把送來帳本,把剛剛入庫入冊的那些東西給林秋禾過目。

「另外」紅線說著就有些遲疑,林秋禾見狀回頭看了一眼,道:「還有什麼事情?」

「是攝政王府,這些天孫少爺的那位義妹蘇姑娘頻繁出入攝政王府,京中漸漸有傳言說她是攝政王夫婦當年在戰亂中失散了的親生女兒」紅線等人是寧卿安排在林秋禾身邊的,對於她的身份心中也是明白的。如今另外有人這樣高調出入攝政王府,京城之中還傳出了這樣的流言,她們自然會擔心林秋禾心中不平。

「蘇曉寧?」林秋禾一愣,一時間真的有些搞不明白攝政王府究竟想要做什麼。紅線不安地點了下頭,「今日姑娘和王爺回來,王妃還特意下了帖子請他們兄妹入王府」

「這樣啊,」林秋禾遲疑了一下,然後搖頭,「這些與我們無關,你也不用太擔心。我們只要守好自己的門戶就好了。」她說著吩咐起來,「我這次帶回來了不少的東西,你跟墨香整理一下,分類放好。然後去秦府送帖子,說我改日去府上拜訪。」

林秋禾平靜的態度安撫了被留在京城聽多了流言蜚語的丫鬟們,本來忐忑不安的丫鬟們都隨著她的回歸而有了主心骨,做起事情來也利索了不少。林秋禾吃過午飯之後好好睡了一覺,等到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夕陽西下的時候了。滿園的落日餘暉讓充足休息之後的她覺得格外漂亮,然而還沒有來得及吩咐廚房晚膳想要吃什麼,守在外面的藍絲就輕手輕腳地進來,低聲說:「姑娘,周家大奶奶派人過來了。」

顧容?

想起之前紅線提過她兒子病了的事情,林秋禾精神一震,讓紅線幫她綰了個簡單的髮髻就連忙請了人進來。

來人是顧容的奶娘嬤嬤劉氏,見了林秋禾就先是行禮,林秋禾連忙讓藍絲扶著她坐下,然後讓人上茶。

劉嬤嬤連忙道:「不敢勞煩藍絲姑娘麻煩。林姑娘遠行歸來,本不應該打擾的。只是我家小少爺如今病了許久,大奶奶心裡擔憂。得知林姑娘回來之後就想著林姑娘醫術超凡,想請林姑娘過府去看一看」

事關一個才不到半歲的嬰兒,林秋禾無論如何都不會袖手旁觀,更何況她跟顧容怎麼說都有些交情的。因此,聽劉嬤嬤這麼一說她也就沒有任何推辭,立刻讓紅線提了她的藥箱就準備出門。

劉嬤嬤心下感動,雙眼微微發紅地起身道:「馬車已經備好了。」

林秋禾點頭,示意紅線跟上,三人就出了門。到了門口,張叔見她臨近傍晚還要出去,擔心之下多問了一句,「姑娘,要不要小的跟著?」

張叔倒是認得周府的馬車,之前也聽聞了周府的小少爺病了的事兒,這會兒見林秋禾被請就明白是為了什麼。他擔心林秋禾回來得晚了不安全,這邊劉嬤嬤連忙道:「林姑娘不計辛勞跑一趟,到時候府上自然是會派人親自護送姑娘回來的。張老弟若是不放心,一起跟著也是好的。」

張叔見林秋禾點頭,就立刻跟了上去跟車夫一起坐在了前面,等到林秋禾他們出去,張叔的兒子連忙就關好了門戶。

一路上劉嬤嬤陪著林秋禾坐在車中,倒是把小名兒為圓哥兒的小少爺的病症說了個清楚,連同御醫用的方子都說了出來。「御醫說孩子還小不能用藥,因此這些藥都是讓奶娘喝了然後喂孩子的。只是,圓哥兒這些日子時好時壞,那些藥也不說沒用就是……」

劉嬤嬤苦笑,依照周家的權勢和地位,御醫過去自然也是盡心盡力的。然而,圓哥兒如今還時好時壞的病著,他們也不能直言是御醫無能。

林秋禾心下明白,小兒病本就難治,更何況御醫又不敢隨意用藥。

不過一路聽著劉嬤嬤的話,她心中也有了計較。馬車到了周府的門口沒停,直接從一旁的側門進去到了後院門口才停下來。林秋禾被扶著下了車,就迎上了兩個長相清秀的丫鬟,連同劉嬤嬤一同就被迎入了顧容的院子中。

還沒進屋,她就聽到了裡面傳來的哭聲。

哭聲不大,嚶嚶嚶之間帶著喘氣和咳嗽聲。屋子裡面腳步慌亂,顧容的聲音隱隱約約傳出來帶著憔悴和嘶啞。劉嬤嬤聞言連忙上前掀簾子進去,道:「大奶奶,林姑娘來了。」

之後那兩個丫頭連忙上前把簾子卷起來,林秋禾帶著紅線進去就見顧容比之前見的時候消瘦了兩圈,下巴尖尖的、眼睛下面都是青色的陰影。

一見林秋禾她就連忙從床邊站了起來,「妹妹剛剛回京,本不該叨擾你的……」

林秋禾上前,兩人的手握住一起,她笑著道:「顧姐姐不該跟我客氣的,我先看看圓哥兒。」林秋禾的個性向來如此,不喜歡太過於多的客套話。更何況如今顧容心系兒子,絲毫不覺得她這樣不對,反而心中更是多了一份親近。

林秋禾上前,並沒有給躺在床上已經停止哭泣的圓哥兒把脈,反而是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然後摸了摸胃部和屁股,接著是腋下和腳心。顧容站在一旁看著她這麼折騰,心中有些不安,然而等到林秋禾手腳熟練地又幫圓哥兒裹好之後,她還是忍不住上前問道:「怎麼樣?」

林秋禾笑著道:「問題不大,孩子有些積食,另外徹底發了汗洗洗早就好了。」

顧容聞言卻愁容依然不減,拉著林秋禾坐下,一旁的丫鬟機靈地上前送了茶。她這才道:「至於來的御醫也是這麼說的,若是說積食,這些天我也有注意,可是御醫開了藥方,圓哥兒不能喝藥只要讓奶娘喝。若是他再不喝奶……」

所以,圓哥兒的病情才如此的反復。

林秋禾想了想,這確實是一個問題。而且這麼小的孩子,連下針都沒辦法。她左思右想,最後給顧容出了個主意——藥浴。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0:23:07

第四十三章

開了發熱發汗的藥方,讓人煎了之後給圓哥兒泡澡。最後她臨走之前才又囑咐,若是還不見效的話,就只能夠用土方子,拿烈酒給孩子擦身子了。只是孩子還小,若是用烈酒,只怕也是有損身體的。

這方子是不到萬不得已不能用的。顧容聽她說了,心中才略微定了下。這時候也顧不上什麼即將宵禁,連忙使人去抓了藥材給圓哥兒泡藥浴。林秋禾想了想轉而又給奶娘們診了脈,這一診果然是有問題的。不過她當下並沒有明說,反而道前些日子為了小主子讓她們沒病喝了不少的藥,這會兒要開了個方子讓她們好好調理一番。

兩個奶娘立刻就感恩戴德地磕頭謝恩,畢竟是藥都有三分毒,這些日子來被灌了不少的苦藥湯,雖然拿得賞錢不少,卻依然提心吊膽的。如今見林秋禾給她們診脈又開了方子,兩個人就對著顧容又拜又謝,轉而也謝了林秋禾許久。林秋禾笑著道:「既然你們要調理身子,只怕這半個月就不能餵養小少爺了。」

兩個奶娘神色一變,一旁的顧容就接了話頭,「你們放心,你們也是為了圓哥兒,因此一應東西都不會少的。等到身子調養好了,還是由你們奶圓哥兒。」

得了這樣的保障奶娘這才松了一口氣被顧容屋中的大丫鬟給帶了出去。等到人都出去了,顧容臉上的最後一絲笑容也不見了蹤影。她示意人守著門窗,轉頭看向林秋禾就問道:「這兩個奶娘有問題?」

「奶娘應當沒問題,你和周大爺當初找來她們,只怕也是上面查了三代的。只是,她們的吃食有問題。藥性會隨著乳汁被圓哥兒吃下去,若是吃食上有些什麼不當,也是一樣的。」

若不是最後靈機一動想起了這點,只怕這圓哥兒就算有了藥浴泡著,以後也會三不五時地病一場。再說了,小孩子本身就體弱,病啊病的,一個不留神說不定就沒了。

林秋禾想著這些就覺得心寒。

從周府離開的時候,她坐的不是周府的馬車,而是「恰好」到周府的晉王殿下捎帶了她一程。當時晉王殿下臉上淡淡的,用不容人拒絕的態度道:「林大夫與我有恩,如今又是宵禁了,還是本王送她更為妥善一些。」

眾人也覺得如此合情合理,顧容還笑著道改日再擺宴為林秋禾接風呢。

等到離開了周府正門的街道,林秋禾這才緩緩放鬆了下來靠在了軟枕上看向寧卿。車中油燈固定在車壁之間,加之馬車前行平穩,車內並沒有燭光搖曳。林秋禾一雙眸子烏黑靈動,這會兒看得寧卿有些心虛,忍不住就錯開目光避開了她的眼神。

「咳咳……」他一直病著,並沒有完全好。這會兒一開口就先掩唇咳嗽,聽到這聲音林秋禾顧不上跟他較真,眉頭一皺手就直接搭在了他的手腕上。

寧卿的手腕微微有些發涼,林秋禾手指溫潤碰上去之後就抬眼看了他一眼,過了一會兒就默默無聲地收回了手。有張章一路照看,寧卿的身體也在漸漸康復。

寧卿見她臉色略微好些,這才收起了手腕放下袖子,帶著一股子縱容和無奈的味道開口:「現在可放心了?我確實是有事才出來的,更何況你不也是沒有好好休息?」

說到這裡,寧卿的神色就認真了些,「長途跋涉,你本就是大夫,難道還不知道好好休息一下有多重要嗎?更何況,周家表面看著光鮮,內地裡面也是有些骯髒的陰私的。你若是貿貿然就摻和進去,只怕就被有心人利用了。」

林秋禾想起之前的事情,臉色就有些不好看。然而,看著寧卿擔心她,她還是勉強笑了下道:「我不過是個大夫罷了,誰會對我起壞心思。」

寧卿還想說什麼,然而忍了忍換了更重要的話題。周家的事情自然有周家人去處理,周天澤雖然年少可也是本屆的榜眼,若周家真有人欺負他年少經事少,只怕最後也會跌個大跟頭的。至於林秋禾,他自信有他護著周家人還沒這個膽子對她下手。

「……」然而,一開口他卻有點不知道從何說起。孫氏兄妹的事情,他還不知道林秋禾知道了沒有呢。林秋禾一看他表情,先是一愣然後就明白了過來。這時候能讓寧卿如此為難,又不得不找她說的事情,只怕就是京城之中有關蘇曉甯是攝政王夫婦失散多年女兒的事情了。

她對於身世並沒有外人所想的那麼在乎,甚至寧卿隱約看出她不在意攝政王女兒的身份,卻也不明白她並不真心想要認回這一對父母的想法。畢竟,她不是原主,若是原主父母處境不好她替原主盡孝還好。可這種替原主享受榮華富貴的事情,若真的做出來,她還真有些心虛。

因此,寧卿為難她就直接開口。

「可是要說蘇曉寧的事情?」老實說,她也有些好奇這位究竟是怎麼回事。寧卿聽她這麼提起來,就松了一口氣。心知她已經知道了且不是很在意。

「正是這件事情。那日我去山間救你,並不是巧合,而是得了信兒知道那附近出了一些劫匪,專門攔截一些貨商搶奪財物。又聽人說那邊出現了不少的生面孔。之前我就懷疑是之前某國的使節團偷偷留下了人。那地方畢竟離京城不算太遠,若是快馬日夜兼程的話,也就是兩三天的工夫……」寧卿簡單地介紹了一些背景故事,然後語氣一轉就道:「當年,父親為了朝廷,曾經在漠北等幾個邊境殺過俘虜。殺俘虜不祥,一般而言兩軍交戰是不會如此的。只是那時朝廷不穩,不適宜把戰事拉長,為了儘早結束戰事穩固邊境,嚇退那些邊境的國家父親當年也是頗有凶名。」

當年攝政王短短半年輾轉數個戰場,他令下殺死了近十萬的俘虜,就算是現在在那幾個他蒞臨過的戰場,攝政王之名都能止住孩童夜哭。由此可見他曾經給諸國將士帶去多大的心理陰影。

也正是因此這樣,所以各國若是想要對本朝開戰,第一個要緊的事情就要是要擊垮了攝政王。然而,今上是攝政王一手扶植上位的,甚至可以說是攝政王一手帶大的,君臣之間的信任已經到了無法挑撥的地步。想要對付攝政王,就要從其他地方出手了。

當年林秋禾會跟攝政王夫婦在戰亂之中失散,未嘗沒有這方面的原因。

這會兒,諸國又經過十多年休養生息又開始蠢蠢欲動。攝政王本就因為寧卿的勸說緩下了認林秋禾的事情,如今一得了寧卿遞回京城的信兒,又見蘇曉寧不斷地往前送加之懷疑她手中玉佩金鎖的來歷,也就不客氣拿她當擋箭牌了。

聽到寧卿說完這聯繫到十幾年前的往事,林秋禾遞了一杯茶過去,低聲道:「原來如此。」她沉吟了片刻,然後才下定決心抬頭看過去,「還請你稍一句話給攝政王,我前些日子做夢,夢到在京城戰亂紛紛中身上值錢的物件都被人給搶走了。」

甯卿聞言手一抖,茶水直接就撒在了他的衣衫上。他卻顧不上這些,只是看著林秋禾,「你所言當真?」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0:23:18

第四十四章

「我沒理由騙你,騙攝政王。」林秋禾臉上端的是一派寧靜,似乎根本就沒有意識到她的話會造成怎麼樣的後果一般,「夢中,搶我東西的那人右手上有一個黑色的痦子。至於後來救下我的那個人,我記得長相……」

有關蘇曉寧身世的後續問題,林秋禾並沒有過問。畢竟不管攝政王怎麼處理,都不會輕易放過有心冒充他女兒的人。不過說起來也是孽緣,她去秦府這日蘇曉寧竟然也在。

見著蘇曉寧她還愣了一下,一旁的孫梓棋連忙道:「是我聽聞你回來了想著見見你呢,就帶著蘇妹妹一起過來了。」

蘇曉甯姓蘇,雖然是孫韶喆的義妹,卻不姓孫。孫梓棋對她略有照顧卻也說不上多親熱。只是如今京中都傳言說她是攝政王失散多年的女兒,她說想要跟著一起來孫梓棋也不好拒絕。

眾女齊聚在陳自晴的荷園中,秋歸和秋雁兩個人忙得腳不沾地,按照個人喜好送了茶水點心這才帶上門守在外面讓主子們說話。見人都出去了,秦舒蘭起身就坐到了林秋禾的身邊拉著她的胳膊道:「林姐姐,前日你讓人送來的山筍乾不計是熬湯還是炒菜都格外的鮮美,還有沒有?」

怎麼有段日子沒見,秦舒蘭就變小吃貨了?林秋禾看過去,一旁陳自晴就笑著解釋:「三舅母早些日子口味不好,請來朱大夫一看竟是有孕近三個月了。這些日子二妹為了哄著三舅母多吃些耗費了不少精神,卻是你送來的山筍乾合三舅母的胃口。」

原來如此。

林秋禾先是道喜,然後又道:「之前不知道三太太有喜,實在是不該這樣過來的。」她給幾個女孩的禮是早早送來的,如今可以說是空手上門,就連過去道賀都有些尷尬。

秦舒蘭連忙笑了起來,「林姐姐又不是外人,幹嘛這樣客氣。再說了,等到午休之後,你過去給我母親把把脈,只怕比什麼都強。」

當初秦府大奶奶花氏的胎幾乎可以說是林秋禾一路保下來的,而林秋禾當時剛剛出京沒多久花氏就誕下一個兒子。紅線和墨香留在京中也有顧全禮儀的緣故,因此花氏這份禮也是早早就送上了。之前林秋禾剛到,花氏因為照顧兒子不能過來還讓人特意送了一盤子新鮮的櫻桃過來。

秦錦蘭這邊也跟著開口,「二妹說的極是,月子裡我去見大嫂,大嫂還連聲說要多謝謝你呢。只可惜你當時不在京中,竟是連滿月酒都麼有趕上。」

孫梓棋偶爾也湊趣一兩句,偏偏是之前最擅長跟人交際的蘇曉寧除了進門打招呼之後就安靜地坐在一旁,看著這些少女坐在一起說話也不覺得落寞,反而是捧著茶杯饒有興致地偷偷打量著林秋禾。

這就是寧羽口中因為長相與攝政王妃有幾分相似而被格外看重的林秋禾了。上次見她,還只當她是負責晉王身體的大夫,還想著托她的關係能夠進入攝政王府得見攝政王妃就好了。沒有想到啊,還好當時她沒有貿然行事,不然的話只怕還會被她算計了去吧?

再看林秋禾與秦氏姐妹,與陳自晴,甚至於孫梓棋都相處融洽,言談之間這些人幾乎每個都欠過林秋禾的人情,她心中更是驚訝。然而,更多的是對寧羽的鄙夷。

這樣一個八面玲瓏的人,寧羽不知道與她交好,反而跟她幾次三番的起爭執……她心中又看低寧羽三分,不過面上不顯偶爾被人提起也是溫和地笑著點頭。

因為之前甯卿的話,林秋禾對她也多了一絲關注。想著蘇曉甯是被攝政王選來為她頂缸的人,心中多少還是有些彆扭。然而蘇曉甯手中的金鎖玉佩來歷不清楚,她也不敢肯定她就真的是無辜的。畢竟,一般人家怎麼可能會那麼具有目的性地找上攝政王呢——林秋禾可是還記得在瓊林宴的時候,蘇曉寧主動湊到寧卿身邊的事情。只怕那個時候,她心中就有了計較了。

再仔細觀察下去,林秋禾就愈發覺得蘇曉寧不容小覷。她深信玩心眼比不過對方,因此並不主動搭腔,對於蘇曉甯的有心接近也是淡淡的應對。等到午膳之後孫梓棋和蘇曉甯離開,秦氏姐妹也回了自己的院子,陳自晴這才拉著林秋禾一起休息。

「你的一些東西我都讓她們好好收起來了。」陳自晴笑著讓秋歸把林秋禾之前用的舊物拿出,鋪好床之後兩個人一起躺上去,她這才抓著林秋禾的手低聲道:「我總覺得,那位蘇姑娘像是有什麼心事,不時地偷瞄你。」

陳自晴向來心細,又是過得寄人籬下的生活。縱然秦府沒有一人苛待她,她卻也養成了凡事多注意一些的習慣,蘇曉甯自認行為謹慎小心,卻還是落入了她的眼中。

林秋禾聞言不過是笑了下,由著陳自晴抓著她的手道:「無妨,我心中有數。」

「她……她若是攝政王的女兒,以後只怕……秋禾,寧羽與你已經是不睦了。若是這位蘇姑娘到時候對你有成見,只怕你在攝政王府行走會吃虧。」陳自晴倒是沒多想,只是覺得林秋禾沒隔幾日就要去一趟攝政王府為甯卿針灸,她如今是良民的身份,然而擺在那些權貴面前就有些不夠看了。

若是甯羽和蘇曉寧日後真心想要欺淩她的話,有些虧就只能吃了。

林秋禾聞言忍不住笑出了聲,片刻之後止住笑意才道:「你何時見過我吃虧?」

陳自晴回頭一細想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林秋禾還是她丫鬟的時候就敢跟秦老夫人頂著說話,如何是那種忍氣吞聲的人。更何況,她看那位晉王殿下對林秋禾也是頗為照應的,應當不會縱然妹妹吧?

她這麼想著就安心下來,拉著林秋禾的手不一會兒就睡著了。反而是林秋禾,頗有些睡不著的架勢,想翻身又被拉著手,只能換了個舒服點的姿勢想心事。

攝政王不在乎蘇曉寧的命,想拿她當親生女兒的擋箭牌就拿來用她可以理解。但是,真的實施起來的時候,林秋禾發現自己有些不能接受了。

然而又想起那晚她親口把蘇曉寧的一些把柄交給了寧卿,以求自己可以安心她就忍不住在心底罵自己一聲虛偽。

若是蘇曉甯是當年搶了她的那人的女兒或者是親戚,如今又冒任了她的身份,那麼算是她自尋死路。可是若不是呢?她雖然不喜歡蘇曉寧,然而讓她替她去擋暗中的危險似乎也有些說不過去。畢竟蘇曉寧一不是身家性命全系她一身的丫鬟,二不是心甘情願。這與那日青黛捨身護她還不一樣。

她這樣折騰著睡不著,過了一會兒陳自晴熟睡了她就輕輕抽出了手出門坐在院子中曬著太陽發呆。

跟來的青黛見她如此就端了杯熱茶過去,輕輕放在一邊。如今她已經起色大好,比之以往得林秋禾重用之外兩人之間更是多了一份無聲的默契和信任。

林秋禾捧著茶杯喝了口茶,這才把那日寧卿說的事情簡單地說了一遍。如今院中空曠,反而不怕隔牆有耳。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0:23:32

第四十五章

青黛聽了卻不似林秋禾般糾結,反而撇了下唇角不屑道:「這般耗盡心思攀附權貴的人,也就姑娘心善會同情她。不信姑娘盡可以舉個例子問問陳姑娘,這樣的人是否值得同情。她這般行事明顯就是有了城府,一門想要認了攝政王爺和王妃當爹娘的。既然如此,被人瞧不上,或者是怎樣也都是她自己選的。」

頓了頓,青黛見林秋禾若有所思才又道:「更何況,姑娘瞧著同情她,她自己反而樂在其中呢。」

一語點醒夢中人!

林秋禾恍然大悟,難怪她總覺得有些不對。是啊,她覺得有些對不住蒙在鼓中的蘇曉寧,又如何知道蘇曉甯是不是樂在其中呢?若是她貿貿然跑去說,這樣不好我不願意拿別人的性命來保護自己,還是不要認蘇曉寧放出那樣的流言了。指不定蘇曉寧還會恨得想要生生咬死她呢!

所謂求仁得仁,按照寧卿所說,蘇曉寧求的就是攝政王府的一個態度,她又何必多想枉做聖母呢?

午休過後,林秋禾沒了心結心情大好,陳自晴睡了一個安穩覺也覺得精神十足,秦舒蘭惦記著親娘更是早早來了荷園喝茶。等到秦錦蘭也過來之後,四女就如同當初一般結伴去了三房的院子中。秦三太太如今連小腹都還沒有隆起,人看著沒胖反而消瘦了些。

林秋禾上前給她把脈,沒有開藥方,反而是開了一味茶。

然而秦舒蘭看了一眼秦錦蘭,就湊上去拉著袖子把白嫩的胳膊露出來,「林姐姐也給我把把脈吧!晴兒也好,對不對?」

「那就大家都把把脈好了,看秋禾跟著張御醫學了許久有沒有長進。」陳自晴也飛快地瞟了一眼秦錦蘭,笑著湊趣。一旁的秦三太太也是唇角含笑地看著她們折騰,也不叫住她們。

若是林秋禾一開始還不懂,這會兒大約也是明白了。從一開始她就猜測到了秦老夫人和秦大太太的打算,只怕秦錦蘭是要被送入宮的。而這麼算著,大約四五月份宮裡就會進新人了,趁著這時候好好調養一番,也是好的。

秦錦蘭做事穩妥大方,如今被一個堂妹一個表妹這般湊趣,臉微微一紅卻也沒躲,笑著道:「那就有勞林妹妹了。」

林秋禾為著這個稱呼在心裡抖了一下,然後才給秦舒蘭把脈,然後是陳自晴最後才是秦錦蘭。她跟秦錦蘭也算是投緣,當初秦舒蘭不懂事,秦錦蘭對她也算是照顧。因此林秋禾給她把脈頗為細心,左右手都輪換了一遍,然後才開了藥膳的方子給她調理——順便就把方子送給了秦錦蘭。

秦錦蘭又驚又喜,說話都失了平日的沉穩。然而,她也不是花花架子的人,認認真真地跟林秋禾道了謝,想著林秋禾恐怕是知道了她要入宮的事情臉又紅了起來。

從三房出來,秦舒蘭留著陪秦三太太,陳自晴這邊說是秦老夫人叫她過去,留下林秋禾與秦錦蘭兩人,秦錦蘭這才低聲說了入宮的事情。

「事情已經定下,只等四月份下詔入宮了。」她說著眼睛就微微紅了,勉強笑了下低頭抹淚道:「倒是讓妹妹看笑話了。」

林秋禾無從安慰,之前隱約還覺得秦錦蘭似乎還喜歡過花家的那位少爺,如今看來是再不可能了。不過秦錦蘭情緒恢復得快,轉而又道:「這些日子你也常來常往,不然只怕以後再見一面就難了。」

林秋禾笑著點頭應了,兩個人一起回了荷園,等到陳自晴回來才知道是秦老夫人送了東西過來給林秋禾。

「外祖母說她年紀大了,精神不好就不再見你了,讓我把這個錦盒交給你。」陳自晴說著把盒子推了過去,林秋禾也不打開看就收下。這明顯是秦老夫人對她給秦錦蘭診脈的謝禮,只怕她這邊才開出調理的藥膳方子,秦老夫人那邊就得了信兒了。

秦錦蘭也是明白,低聲道:「祖母為我費心了。」

陳自晴過去拉著她的手,過了許久才低聲道:「大姐一定會好好的!」

後宮裡面,在外人們看自然是光鮮無比的。然而事到臨頭的時候,想得就不一樣了。陳自晴向來多思,自從秦錦蘭入宮的事情定下來之後就腦補了不少的事情,又是擔憂又是害怕,這會兒見林秋禾給她開了藥膳的方子這才跟著松了一口氣。

她來京快一年了,頗得秦錦蘭照顧因此感情上絲毫不必秦舒蘭差。

秦錦蘭聽了她的話,一股豪氣自腹中起,點頭斬釘截鐵道:「我定然會好好的!」

在秦府又留了半個時辰,林秋禾這才打道回府。誰知道一回去就見門房坐著一個年輕男子,倒也不是生人。而是齊林的那位師兄,李默李公子。

只是這李默卻如同第一次見林秋禾時那般,一身的狼狽,袍子上的灰塵雖然早已經拍乾淨,一些泥巴印子卻是留了下來的。更別提袍子都已經破了,臉上還有兩塊紅腫的印子。

她吃了一驚,連忙止住了李默的客氣,讓人拿外傷藥給他塗抹,順帶責怪留守的人怠慢。

李默連忙擺手,「我也是剛剛到,紅線姑娘已經去取藥了。」

之前就說,李默是個妙人,還層當著林秋禾這個未出閣的姑娘面前說起教坊司的姑娘們來。這會兒跟林秋禾分主客坐了,林秋禾略微一問他也不隱瞞,直說是為了教坊司的輕舞姑娘跟人打了一架。

「那些個紈絝子弟,若不是仗著人多勢眾,我怎會吃虧!」最後一句總結語李默說得鏗鏘有力,也不知道又扯到了哪裡的傷,就哎呦著重新坐了回去,臉上帶著訕笑:「只是這樣的風流韻事自然不好讓師弟知道的,不然他又該念叨我了。一個不高興寫信回去,我指不定就要被招回去接著讀書了……」

林秋禾囧,這樣的事情你不好讓師弟知道,就說給師弟的師妹知道,有這樣的禮嗎?

不過她沒說什麼只是如同聽八卦一樣聽李默念叨了一遍那位輕舞姑娘是多麼的高貴多麼的美麗多麼的善良,然後笑著讓人給他臉上敷了藥,又附贈了兩瓶藥膏這才送了他出門。

等到李默走了一旁的紅線這才低聲道:「那位輕舞姑娘,只怕不是個簡單人物。萬壽節曾經在御前獻舞,之後就名動京城,受不少才子、公子追捧,卻是扮作一副冰清玉潔的架勢,要見一面竟然是難上加難。除了要出錢財之外還要作對子作詩,偶爾還要作畫……對了,聽聞五月端午佳節,她還要獻舞呢。」

這些都是無關緊要的事情,對於林秋禾來說她現在無心關注更多的八卦。她的精力都應當放在提高自己醫術上面才對,畢竟寧卿體內的毒素每發作一次,他的身體就虛弱一次。想起初見時他還能在春日裡憑欄看江,如今若是再那般恣意,只怕不出四五日就會臥床病倒。

這裡面縱然是有林秋禾關心則亂的因素在,不過寧卿體內的毒素發作一次容易傷及根本也是事實。

這個話頭就此打住,林秋禾本以為一個教坊司的舞姬跟她應當沒有什麼牽連,卻沒有想到三月底的時候迎來了一位神秘的女客。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0:23:42

第四十六章

這天一早,一輛馬車就停在了林秋禾前院醫館的門前,張叔迎上去卻是被一旁的丫鬟給攔住了。那丫鬟很是傲氣,塞了個紅包過去就冷聲道:「我家姑娘請林大夫看診,勞煩通傳一聲。」

說完不理張叔,轉身開了車門然後由一個粗壯的婆子從車中背下來一位頭頂輕紗的女子。張叔在一旁只覺得車門一開就是一股幽香傳來,等那一襲白衣的女子被背下車,那股香味就更是明顯,似乎連香味也跟主人一般帶著一股冷意。

張叔連忙開門讓了病人進去,然後對著一旁的小丫鬟示意,讓她上茶待客,又另外找人去後院通傳。林秋禾聽了小丫鬟繪聲繪色的描述,眉頭先是微微一皺,然後才起身道:「那就過去看看吧。」

這種嬌客實在是難應付得緊,然而對方上門求醫她打開門做生意也不能往外推。說話間她就到了前院,那邊病人隨身的丫鬟正在挑剔著茶水泡得不好,一旁的小丫鬟眼睛都紅了卻也爭氣沒有被罵哭。見林秋禾進來,她連忙過去行禮。

林秋禾在外面就聽到了一耳朵,這會兒笑著道:「下去找你綠袖姐姐要糖吃吧。」

小丫鬟這才露出笑容出去,她抬頭朝著那在屋中依然不肯取下面紗的病人,唇角嘲諷似得微微勾起,吩咐道:「青黛,讓橙光給這位病人上一壺白開水。」

青黛聞言唇角帶笑,利索地就吩咐了下去。那病者的丫鬟氣得小臉通紅,伸手就指著林秋禾道:「你、你好大的膽子,你知道我們家姑娘是誰嗎?」

「你都不知道你家姑娘是誰,我又如何知道?」要比嘴皮子利索,林秋禾雖然不算個中翹楚但是畢竟有著前世那些氾濫的網路俏皮話的薰陶,想要整治一個丫鬟還是足足夠了的。

那丫鬟還想說話,病者這才語帶不悅地開口。

「侍舞,噤聲。」

這帶著面紗的女子一開口,聲音清脆得如同玉珠落地一般。林秋禾一愣,下意識多看了一眼,道:「姑娘聲音如此好聽,難怪身邊的丫鬟連杯茶都要斤斤計較了。」

這話聽著是讚美,只是那暗指身邊丫鬟沒教養,小家子氣的意味也是十足的。病者一愣,面紗之下的臉就透出了一絲窘迫的緋紅。

「是輕舞失禮了,回去之後定當好好管教身邊的人。」輕舞緩緩開口,語調中帶上了一絲氣惱。林秋禾聞言一愣只是覺得這個名字有些熟悉,一旁的小丫鬟就忍不住驚呼道:「可是在御前獻舞的輕舞姑娘?」

她這麼一驚呼出聲,林秋禾也想起來了。主要是李默為了她吃了幾次苦頭,讓她印象深刻。

輕舞身邊的侍舞就又得瑟起來,揚著下巴正想說話就被林秋禾給打斷了。

「不知道輕舞姑娘身體何處不適?」

早就憋了一肚子話想要嘲諷回去的侍舞被這麼生生打斷,偏偏林秋禾問的還是她家姑娘的病情,她可謂是差點被自己的口水給噎死了。一旁的小丫鬟看得解恨,偷偷退了出去給之前挨駡的小夥伴報信兒去了。

你的仇,咱們姑娘當場就給報了。

輕舞為了端午節的獻舞這些日子來都在研究新舞,結果一不小心就傷到了筋骨。她身份不一樣,雖然受世人追捧被那些公子哥兒們捧得高高的,卻是請不起御醫的。而普通大夫她又不放心,生怕庸醫害人,誤了她端午節的獻舞。再者,傷在腳踝,若是被男性大夫看了去只怕傳揚出去也是不好的。

這般左右為難了一夜,身邊的嬤嬤突然想到了一個人推薦給她,她這才一大早趁著人少出門來求醫。

然而,沒有想到身邊的丫鬟侍舞只不過說了兩句,這位林秋禾姑娘就這般尖刻。她心中雖然不滿,不過她是來求醫的又不是來找事的,也就忍了下來。心說:若是名不虛傳也就罷了,若是庸醫看我如何利用那些人傻錢多的公子哥們整治你。

林秋禾對所謂的名妓或者是舞姬根本就沒有什麼想法,褪下了輕舞的鞋襪看了一下她紅腫的腳踝,讓人給她洗了之後又上手摸了一遍得出結論——骨裂了。

俗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不過這位輕舞姑娘雖然骨裂的並不嚴重,相當於骨頭上有了細微的紋路,一般人就算不上藥歇息上一段時日也就自動痊癒了。

說骨裂其實都有些誇張了。不過,林秋禾對輕舞的第一印象並不好,手指摸過去就鬆開了她的腳起身一邊洗手一邊道:「輕舞姑娘腳的傷應當是一腳踩空之後腳後跟落地。因為用力過猛,震裂了腳踝關節的骨頭。」

她說著接過青黛遞過來的帕子擦了下手,然後塗上前一年冬天用臘梅做的手油,慢吞吞地道:「傷勢並不算嚴重,只需要將養一個月就會好了。」

「一個月?」輕舞眉毛一揚,皺眉道:「十天之內,你若是正治好,我給你十兩黃金。」

「說真的,十兩黃金不少,輕舞姑娘有嗎?」

「你也太小瞧我們姑娘了,那些個公子哥想要見我們姑娘一面,就不止是十兩黃金了!」侍舞這個時候終於忍不住揚起下巴表達對林秋禾的不屑了。果然是個土包子,不過是十兩黃金就嚇著了。

林秋禾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侍舞,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輕舞姑娘怎麼說呢?」

輕舞橫了侍舞一眼,咬牙道:「看起來林大夫是真的有辦法了。好說,三十兩黃金,如何?我要十天之內能好,我能夠繼續跳舞,若是你做不到的話,分文沒有!」而且,她還會讓人來整治這位年紀輕輕就在京城頗有醫名的林大夫。

「成交!」林秋禾臉上帶著和煦地笑容,轉頭語調輕快地吩咐,「青黛,把我標號為丙的針囊拿過來,我為輕舞姑娘下針化了淤血再說。」

輕舞心中氣惱,臉上卻不顯。特別是看到林秋禾下針的速度幾乎都帶上手影的時候,她是真的被對方這一手給震住了。覺得似乎是一眨眼間,她腳踝之中就落下了十幾根銀針,那銀針還微微晃動呢,林秋禾就被身邊的丫鬟拿著帕子擦拭額頭並不存在的汗水。

注意到她看過來的目光,林秋禾唇角微微勾起,「輕舞姑娘請放心,我既然敢收你的錢,自然會在十天之內治好你腳上的傷。」

她說著起身走到一旁的案台前,拾筆寫了藥方,另外要讓青黛準備了膏藥貼拿出來。

「外敷內服,膏藥貼一貼可用三天,三天之後你來這邊我給你換。」她說著示意人去抓藥,而等到膏藥貼送來之後她親自放在蠟燭之上烤化了裡面的藥物。不一會兒屋中就有一股難聞的味道蔓延開來,而林秋禾動作飛快不給輕舞拒絕的機會「啪」的一聲就把藥貼貼在了她才剛剛收了銀針的腳踝上。

藥力順著銀針留下的縫隙進入肌理,而滾燙的感覺一瞬間刺激著輕舞,她忍不住發出一聲呻、吟,不一會兒額頭上就冒出了細密的汗珠。之前的不滿此刻全然沒有了,腳踝上舒服的感覺讓她心中多了一份希望。

這次獻舞,她定然要讓他看到她最美麗的一面!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0:23:55

第四十七章

送走了一直沒有取下面紗的輕舞,林秋禾淨手之後順便換了一套衣服。說實話,那膏藥貼的味道還真是……難聞!不過對於醫治骨傷確實是有著不錯的效用。當然了,同等藥效的藥物林秋禾不是沒有,她不過是想要給輕舞一個教訓,若是各個病者都如同她這樣她這醫館也就不用開了。

換了衣衫重新出來,林秋禾叫了門房的張叔把她這幾天想的事情說了一下。

「姑娘想要招兩個年齡適當的藥童?」張叔愣了一下,下意識看向自己兒子的方向有些心動了。林秋禾隨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露出了笑容道:「大樹如今八歲正是適合的年齡,我自然是要給他留個位置的,小樹今年才五歲就再過兩年再說吧。」

張叔聞言臉上立刻就露出了笑容,感激道:「姑娘的提拔之恩老張這輩子做牛做馬都難以報答了。姑娘放心,我會挑選合適的人選買回來的。」

藥童這種職業,若是是拜師的話是要交學徒費的,熬上幾年熟悉了各色藥材之後就可以正式學醫。若是買回來的孩子的話,就專職抓藥等一些輔助工作。當然了,日後若是表現的好或者有天賦的話,也是會被收做徒弟教導醫術的。

林秋禾目前還沒有收徒的資本,不過上次李默的到來讓她意識到偶爾醫館之中還是會有些男性病人的,若是她事事親力親為的話未免不好。不如收幾個藥童一來幫忙抓藥煎藥,二來也可以應付那些男性病人。

張叔辦事速度還算快,林秋禾提過之後沒兩天他就領回來了兩個乾乾淨淨的小男孩。大的那個七歲半,小的那個還差三個月滿七歲。兩個人見林秋禾都是忐忑,不大合身的衣服接連被拉了兩次,也不敢四處亂看。

林秋禾心中不忍,放緩了聲音問了他們幾個問題。提到姓名的時候,兩個孩子齊聲道:「請姑娘賜名。」

對於這種赤裸裸的人口買賣林秋禾實際上已經經歷過一次了,她身邊伺候的人都是這樣來的。不過,這麼小的孩子還是第一次。她一開始就明白要找藥童就不能找太大的,不然等到一兩年之後藥童長大就要估計男女之防。她這邊丫鬟多,只有張叔一家人護著,有年輕的男子確實不好。

然而,看著兩個按年齡來說才剛上小學的孩子對她說「請姑娘賜名」她心裡還是有些不好受。

一旁的張叔見她猶豫,忍不住上前為這兩個孩子說情。「姑娘,這兩個孩子都是好的,還不記事就被家裡人賣給了人牙子,調教了兩三年早就不記得家中事了。」

林秋禾深深吸了一口氣,道:「既然已經不記得家在何處也不記得家人了,以後就跟我姓林好了,一個叫林沉香,一個叫林杜仲。」既然是買回來的藥童,那就以藥味名好了。

讓青黛帶著人下去安頓,先教會院中的規矩再說。

輕舞每隔三天過來一趟,這天恰好就遇上了閑著沒事溜達過來的李默。這小子一進門連看都沒有看屏風那邊的病人,一臉憔悴地對林秋禾說:「輕舞姑娘都六天沒出現了,教坊司說她在為端午節的獻舞做準備,可是我總覺得有點不對勁。」

是不對勁,因為輕舞姑娘這會兒還在房間中針灸呢。

林秋禾聽著屏風那頭傳來的緊張地咳嗽聲,忍不住勾了下唇角,理都沒有理會李默繼續調給寧卿用的藥膏。李默本來就是無聊過來吐槽,難得他覺得林秋禾跟他臭味相投(大霧),所以既然見不著放在心尖上的輕舞姑娘,跑來跟林秋禾聊聊天也是不錯的。

他囉囉嗦嗦地說了兩刻鐘,把一壺茶喝完這才拍拍屁股走人了。林秋禾讓人收齊茶杯,這才過去給輕舞收針,順便讓她用藥湯泡腳。

輕舞一雙漂亮的眸子輕輕流轉,看了一眼左右壓低聲音道:「輕舞受傷在此醫治的事情,還請林大夫代為保密。」

「輕舞姑娘請放心,我向來不喜歡多話。更何況,身為大夫,這點職業操守我也是有的。」林秋禾淡淡地回應了一句,轉身把空碗放在了一旁,然後拿出腕枕放在一旁示意她把手腕放上去。

手指輕輕搭在輕舞的手腕上,她只覺得手指之下觸感綿軟溫潤,而輕舞露出來的一節手腕上還帶著一串紅寶石的手串,更是映襯得她的膚色如玉一般漂亮。

林秋禾沒做多想,眯著眼睛把脈之後眉頭就漸漸皺了起來。

「輕舞姑娘,若是你堅持晚上熬夜的話,我就不敢保證七日之後你的腳傷會好。」夜裡正是恢復最好的時辰,若是一直不休息就算受傷的腳不動,也是會影響恢復的速度的。「若姑娘真的那般在意自己的腳的話,以後還請早些休息才是。」

輕舞一愣,想起這些日子她因為憂心腳傷,又擔心端午節的獻舞。因此就算不能練舞,她也整日裡面構思著如何才能通過這一支舞展現她所有的優勢,每日裡面都是過了三更天才被催促著上床休息的。沒有想到,林秋禾只是把脈就能夠看出這些。

「林大夫不愧是京中名醫,難怪早些時候連晉王殿下的身子都是由林姑娘照看的。」輕舞語帶笑意開口,「我雖然久居小樓,卻也聽說過晉王殿下幼時身中劇毒,身子一向不好連宮中的御醫都是群醫無策。沒有想到,林姑娘看著年紀尚小竟然如此有如此醫術,實在是讓人意外,也讓人敬佩呢。」

「不過是因緣巧合罷了。若是論起醫術,我自然是比不過師伯張御醫的。」林秋禾神色平平,並沒有因為輕舞的稱讚就得意忘形反而心生警惕,不知道這位輕舞姑娘究竟是什麼意思。

按照寧卿之前所言,如今京城看似平平和和,實際上私下裡也是暗湧波動。如今的平靜更像是暴風雨前的平靜,不知道什麼時候時機到了就回事波濤洶湧的巨浪席捲一切了。因此,這些天她格外小心,出了必要的出門之外幾乎都窩在小院中。沒有病人的時候就看看醫書,練練手,又或者是教新收進來的林沉香和林杜仲辨認一些常用的藥材。

如今輕舞莫名地把話題轉向了她的醫書,不止是吹捧她,還特意把寧卿拉出來當佐證就讓她警惕起來。怕一不小心說漏嘴了什麼,林秋禾就不再跟輕舞說話,收拾了藥箱就起身離開丟下輕舞和她另外一個丫鬟侍衣在小側間中就再也沒回來。

侍衣跟侍舞本就有些嫌隙,這會兒見四下沒了人就低聲道:「沒想到這位林大夫脾氣這般古怪,難怪侍舞姐姐會忍不住跟她起了爭執。就算是奴婢在一旁看著,也為姑娘委屈呢。」

輕舞卻懶得理會這些小丫頭之間的爭寵,看著林秋禾離開的方向一雙眼睛漸漸眯了起來。

這位林大夫還真的是特立獨行呢,她想起之前那些憑著才氣能見她一面的書生閒聊時說起林秋禾多是稱讚之語,贊她醫術超群,贊她仁義,贊她膽氣過人不愧為女中豪傑——閱兵式是林秋禾的主意已經在過年前後被有些人散了出去,京城中的人還沒有那麼容易忘記那一場振奮人心的盛宴呢。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0:24:05

第四十八章

她撇了下唇角,回過神來呵斥道:「我們是來求醫的,管那麼多幹什麼。更何況,這世上有些本事的人自然就有高傲的資格。」

「姑娘說得是,不過比起姑娘來說,這位林姑娘可是差遠了。姑娘才是那個讓人捧著銀子跪求一面的人呢!」侍衣小捧了一下,卻沒有想到輕舞的臉一下子就拉了下來。

捧著銀子跪求見一面?可惜,那些人中沒有一個她看得入眼的,而她能看進眼中的人似乎對她並沒有多在意。想到這裡,她恨得牙癢癢,染了豆蔻的指甲不留神就陷入了手心之中留下了紅紅的印子。

等到紅線送走了輕舞主僕回來,林秋禾這才松了一口氣。老實說,她總覺得那位輕舞姑娘對她有著一股莫名的敵意,想要細究卻又覺得是自己的錯覺。

算了,不過是個病人,等她好了兩人之間也就沒有關係了。林秋禾如是想著就把手中的書又翻了一頁,看著上面的病例分析藥方中各種藥的用藥原理。

「小六可好了些?」甯邵哲快步走入皇后宮中,看著神色憔悴的髮妻連忙過去扶著她道:「一家人就不用多禮了。朕去看看小六。」他說著鬆開了皇后的手,快步走向了後面。

一進六皇子居住的西側間,甯邵哲就聞到了一股還沒有散去的藥味,一旁的奶娘和宮女見他突然進來,嚇得連忙跪了一地。甯邵哲看都不看腳邊的人,徑直走到了床邊看著躺在床上臉色緋紅的小兒子,一片慈父之心讓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六皇子的額頭。

皇后本來緊緊跟在後面,見了甯邵哲的動作連忙腳步頓了一下不再上前。甯邵哲摸著六皇子發燙的額頭忍不住歎氣,然後又發怒,「那些御醫都是幹什麼吃的,連發熱都治不好!」

此話一出,連同皇后在內屋中所有的人都跪了下來。皇后口中發苦,還要謝罪。

「都是臣妾無用,沒有照顧好小六。」她說著眼睛微微眨動,珍珠般大小的眼淚就撲簌簌地落了下來,滴在屋中的青石板上。聽到她這般說,甯邵哲的怒火略微降了些,忍了忍才道:「皇后起來,都起來吧。」等拉著皇后的手一起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他才又問道:「這幾日朝政繁忙,我都沒顧上多問一句。給小六看診的是哪幾位御醫,都如何說的?」

皇后連忙答了,御醫院中擅長兒科的幾位御醫都被請來了。畢竟是皇后幼子有病,不計哪位御醫都不敢耽擱的。甯邵哲聽了皇后表述,想了想道:「派人去把幾位御醫請來,我親自問問。」

幾位御醫一聽是皇上召見,各個都一臉官司的樣子。幾人偷偷交換了個眼神這才一起起身過去了皇后宮中。等進去之後,依次給六皇子診脈之後,才由一位姓徐的御醫帶頭開口。

「六皇子這是邪風入體,然則他本就年幼不好下藥,因此藥效慢了幾分。臣等回去也曾商量過藥方,略微了些修改正待送來……」

皇后聞言一雙眼睛就瞪了起來,看了一眼甯邵哲才強忍住沒有斥責。然而甯邵哲就沒有這般給御醫臉面,沉聲道:「六皇子都病了將近十天,到如今連發熱都沒有退下來,你們竟然還敢拿話來糊弄我!若是六皇子有個好歹,朕也不要你們賠命,自己想去吧!」

別看甯邵哲年輕,然而他登上皇位也有十年之多,這輕飄飄的一句話不帶一絲煙火味卻讓幾個御醫都嚇破了膽子。這可比什麼「提頭來見」更可怕,皇家要是整起人來,多的是辦法讓人生不如死。

幾人這麼一慌,就忍不住想要找個頂缸的人替了他們。除了徐御醫之外,其他幾人眼神交錯,突然就想起了那麼一樁事,一個人來。之前還覺得這事兒說出去丟人,然而事關身家性命,這幾人此時也顧不上面子了。

幾人中地位資歷略高一些的張御醫膝行上前,道:「說起小兒發熱難治,臣倒是想起前些日子周府的那個哥兒來,他當時也是反反復複,臣和幾位同僚當時都被請過去看診過。」

後面幾人連忙作證,張御醫才又道:「說來慚愧,那位哥兒的病症與六皇子倒是有幾分相似,臣想著……」

「周家的哥兒是如何治好的?」皇后聞言心中一喜,連忙抬頭問道,然後才想到皇上還在一側,她這般就算是失禮了。她轉頭看過去,見甯邵哲揮手不在意這才偷偷松了一口氣。

張御醫這才低頭露出愧不如人的表情,「說來慚愧,最後治好周家哥兒的人並非臣等,而是張御醫的師侄女林大夫。」

「林秋禾?」甯邵哲一愣,倒是比張御醫更清楚他所說的人是誰,還準確的叫出了她的名字。由此可見,寧卿之前多次在他面前提及林秋禾,特別是軍演那次確實是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張御醫倒是沒有想到甯邵哲竟然還真的知道這麼一號人物,不過立刻就露出喜色道:「正是此女,聽聞如今周家哥兒已經全好了,可見林大夫對於此道還是有些秘方的。」他究竟不肯承認是林秋禾醫術高明,就換了個說法表明是她有秘方這才治了他們這些御醫沒治好的小兒病。

甯邵哲懶得理會這些御醫,轉頭就吩咐貼身的太監:「傳朕的口諭去召林秋禾入宮。」

而此時,林秋禾正在攝政王府的三友苑中給寧卿針灸。一旁的程卓程師兄則給她打下手。林秋禾倒不怕他偷師,下針速度極快,等到最後一針落下她額頭已經浮現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流蘇體貼的送上乾淨的帕子給她擦汗,接過帕子又是一杯熱茶遞過去,「林姑娘辛苦了。」

林秋禾接過茶杯喝了半杯茶,這才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道:「不過是些許小事罷了。」下針之時她全神貫注,因此耗費的心力也很大。這會兒看著臉色就有些發白。

寧卿見她如此,微微皺眉道:「你慢些也無妨。」

林秋禾搖頭,「我家傳的針法,是愈快愈好。如今我還未曾達到當年父親的水準,還需苦練,又怎麼能夠放鬆呢。」

程卓這才開口:「在我看來,師妹針法已經出神入化了。難怪師父常常贊師妹有天賦又勤奮。」他對這個不常來往的小師妹讚譽有加,且看得出來所說的話是發自內心的。

林秋禾臉微微有些發紅,謙虛道:「我真是因為笨拙,所以才要加倍努力的。」她跟程卓客氣了兩句,程卓說還有事起身離開,屋中就只剩下甯卿和林秋禾兩人了。

寧卿這才把視線從手中的書上移開,仔細地打量了林秋禾片刻才道:「你看著消瘦了些許,可是回京之後事務繁忙?」他語調平靜,然而其中所含的關心林秋禾又如何聽不明白。聞言她就笑道:「我倒是覺得自己長高了些許,所以才顯得瘦了吧。」

她說著起身略微比劃了下,「出門的時候青黛才提醒說是該準備做夏裝了,等到量身量的時候就知道了。」

十四五歲的小姑娘,雖然已經快過了長個子的時候,但是每年也是會長高些許的。更何況林秋禾擅長營養學,給自己補充營養以免因為營養不足變成矮冬瓜什麼的簡直不在話下。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0:24:16

第四十九章

甯卿看著林秋禾難得孩子氣的動作,唇角的笑容都沒消失過,偶爾喉嚨微微發癢想要咳嗽都被他給忍了回去。也是因為這樣,他臉頰有些紅暈,林秋禾回過神來見他神色不對還以為自己之前動作有什麼不雅,仔細回憶了一下才放鬆下來。

「這些天醫館來了一位客人,她……」林秋禾想起輕舞曾經通過恭維她醫術,試探著提及寧卿身體的事情,然而才剛剛開口就聽到院子裡面傳來流蘇的聲音。

「大姑娘,王爺這會兒正在針灸……」

「我知道,我就是知道林秋禾來了才特意過來的!」寧羽驕縱的聲音傳來,然後就是呵斥聲:「流蘇,你是大哥的丫鬟我才不想為難你的,若是你敢攔著我的話,就怨不得我罰你了!」

「大姑娘……」

「流蘇,」房中寧卿微微皺眉,聲音沉下去,「讓她進來。」說著他歉意地看了一眼林秋禾,低聲道:「放心,我來管教她。」

林秋禾失笑,「我還不至於連個驕縱的小姑娘都應付不了。」

「小姑娘,她與你同年,也不過小你兩個月而已。」寧卿無奈地搖頭,真不知道林秋禾從哪裡來的這種老氣橫秋的說法。轉念一想,又覺得林秋禾莫不是把自己放在了大嫂的身份上才如此說的,心中就覺得一甜也不再說什麼。

林秋禾卻因為他無意中透露出來的消息愣了一下。如今她已經確定自己是攝政王夫婦的女兒,而甯羽只比她小兩個月?這麼說,甯羽不是攝政王妃的女兒了?可看攝政王夫婦恩愛的樣子,她實在很難想像攝政王會在王妃有孕的時候跟別的女人睡……

說話間寧羽就氣勢洶洶地進了屋,見寧卿斜靠在榻上正一臉不悅地看著她,她這才略微收斂了點兒上前行禮。

「見過大哥,大哥,流蘇都欺負我。我不過是想來看看大哥,她竟然敢攔著我。」她說著就告起狀來,聽得一旁的林秋禾都忍不住想要撫額了——姑娘,你沒看到你大哥的臉色已經越來越難看了嗎?這麼沒眼色,你是怎麼活到現在的?

寧羽卻是不管這些,還在訴苦。告了流蘇一狀之後繼而又說起了另外一個人——蘇曉寧。

「……她好討厭啊,大哥以後能不能不要讓她上門了?我看到她在母親面前討好就覺得噁心,偏偏還喜歡裝出一副受委屈的樣子,每次母親都會因為她責備我……」寧羽說著自以為不著痕跡地朝著林秋禾那邊瞟了一眼,心說還不如跟林秋禾鬥氣來得爽快,最起碼林秋禾不會擺出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樣子。

天知道,她真的就是冷嘲熱諷了兩句而已,那位蘇姑娘就能夠兩汪眼淚含在眼中委屈得紅了眼睛還一副都是我不好才害的甯姑娘發火的樣子。

「……反正她來一次我就倒楣一次,大哥,從小到大你最疼我了,求求你了想個辦法讓她不能來王府好不好?」說真的,寧羽都有些怕蘇曉寧了。她雖然不聰明,但是也意識到每次撞上蘇曉寧她絕壁會倒楣。

秉承著惹不起也要惹的寧羽第一次發現,攝政王府這個她的主場竟然會讓蘇曉寧更加具有優勢,因此就想要換個戰場收拾對方。京城那麼大,只要不在王府裡面,我看你上哪去找母親護著你!

林秋禾原以為寧羽是來找她麻煩的,畢竟在外面的時候可是聽到她親口提名了的。誰知道寧羽進來之後只是告狀,偶爾偷看她一兩眼似乎也沒有什麼惡意。

她隱隱感覺到,寧羽只怕是故意在她面前提蘇曉寧的。

「阿羽!」甯卿聽著寧羽念叨了許久,見她越說越起勁也越不像樣終於忍不住皺眉開口呵斥。只是叫了一聲名字,寧羽就猛然頓住不再說話。

寧卿見她偷偷看著自己的臉色又是無奈又是有些煩躁,道:「你何時才能長大、懂事些?」

寧羽神色錯愕,半響之後突然就紅了眼眶,惱火地站起來道:「好啊!好啊!好啊!」她連聲說了三遍好啊,然後才氣急敗壞地道:「我明白了,你們都覺得那蘇曉寧拿著王府的金鎖玉佩就是實打實的王府姑娘了,對不對?所以不管我說什麼你們都不信,你們覺得是我欺負她了,故意針對她,是不是?!」

「大哥,是不是連你也覺得蘇曉甯才是父母的親生女兒,所以才格外袒護她的?!!」

寧羽的眼淚伴隨著一聲聲的質問落了下來,林秋禾在一旁看得有些尷尬。在她看來這已經是攝政王府的私事了,而她這個外人看著實在是有些不好。可是,轉而一想這事情卻跟她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而作為當事人之一坐在這裡看寧羽一邊哭一邊發洩情緒,也很是尷尬。

甯卿在寧羽剛剛爆發的時候臉色一點點難看,然而聽到後面卻又緩和了下來。最後,看著哭得沒有一點梨花帶雨美感的寧羽忍不住歎息了一聲對著她招了招手。

「哇——大哥!」寧羽哭著撲過去,看得一旁林秋禾心裡一緊,見她避開了寧卿身上的銀針這才松了一口氣往後靠在了椅背上喝茶壓驚。

寧卿對她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伸手輕輕地拍著寧羽的後背,低聲道:「好了好了,都這麼大了還哭,再哭就成小花貓了。」

寧羽抽泣著不肯抬頭,「你們都欺負我,從小到大只有我欺負別人的,結果那個蘇曉寧一出現你們就跟著她一起欺負我……嗚嗚嗚,大哥,她肯定不是……絕對不是……」

「好了!」甯卿語調微微加重,「我知道你受委屈了。可是,再哭就真的有些過了。林姑娘還在這裡呢,你進來都沒跟她問好,是不是太過於失禮了?」

寧羽這次止住了哭泣,拿出帕子擦了擦臉這才紅著眼睛鼻子回頭起身看向林秋禾。

「林姑娘好。」她不情願地說,林秋禾連忙起身跟她打了個招呼,決定無論如何不能再惹這個姑娘哭了。哭得太可怕了,她完全沒有心理準備啊。

寧羽吸了吸鼻子,過去坐在了一旁然後尷尬地看了一眼寧卿胸前濕了一塊,歉意道:「哥哥快過生日了,我給你做套衣服吧。」

甯卿明白這就算是寧羽發洩完情緒之後的道歉了,無奈地歎了口氣,道:「做衣服費眼睛,這樣的事情還是交給繡娘吧。」他說著有些疼惜地看著寧羽,「我明白這些日子你受委屈了,然而蘇曉寧若真的是父母十三多年的女兒,這也是好事。你又何必非要事事較真,跟她針尖對麥芒呢?」

「我就是看不慣她那種假惺惺的樣子。反正,看著就像是個假的。要說她是的話,我更願意相信是林秋禾!」甯羽嘴巴快,甯卿一時沒攔住就聽到她快嘴直言把不該說的話給說了個遍。

「你……」寧卿幾乎對這個妹妹氣結,指著她半響才道:「寧羽,平日裡是怎麼教你的?事關父母血脈,怎能這麼隨意胡說?」

寧羽也是抱怨,她一開始把林秋禾當成假想敵,結果每次遇上都被林秋禾氣得半死。還以為這世界上再沒有比林秋禾更討厭的人了,沒有想到又出來個蘇曉甯比林秋禾討厭百倍千倍。這些都是王府的秘辛,雖然如今京城之中已經有流言了,然而當著林秋禾這個外人說這些還是有些過了。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0:24:26

第五十章

她心中發虛,偷偷看了一眼林秋禾和寧卿,連忙起身道:「我還讓人給母親燉了補湯,先回去了。」就逃一般的離開了。

等到寧羽不見了蹤影,寧卿才無奈地搖頭。

「她就這個樣子,你別介意。」他說著看向林秋禾,「阿羽自小被疼愛慣了,特別是十多年前那件走失事情之後。有一段時間母親幾乎把她當成是代替品一般,疼愛非常。也是因為這樣,為了哄母親開心我和父親都沒有好好教她,反而讓她養成了如今的壞脾氣。」

林秋禾心中才對寧羽的身份產生了一絲誤會,這會兒聽他這麼說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總不能問,嗨,這位甯羽姑娘難不成是我庶出的妹妹?

更何況,現在也不是關心這個的事情。因此她只是微微搖頭,對於寧羽的折騰並沒有放在心上。反正寧羽現在有了新目標沒空找她茬,她才不信寧羽哭了一場喊了委屈之後就會對蘇曉寧認輸呢。

「蘇曉寧,如今就這麼囂張嗎?」寧羽畢竟在這王府之中根基深厚,竟然被氣得跑來找寧卿哭訴,這實在有些匪夷所思。她印象中,蘇曉寧其人還是長袖善舞、圓滑而溫柔的,怎麼到了寧羽口中感覺說的像是另外一個人一樣?

寧卿微微搖頭,「我跟她接觸較少,不過寧羽在她手中吃了幾次虧卻是真的。連母親明知道是怎麼回事竟然都有些偏袒她了。」他說著皺眉,語氣上帶著一絲恨鐵不成鋼的意味:「也是寧羽太沉不住氣了,不然怎麼會輕易被人挑釁。」

林秋禾這時候反而對蘇曉寧有了一個更直觀的形容詞——小白花或者說是白蓮花!

若她真的是這樣的人,也就難怪寧羽吃虧了。

回京之後兩個人都忙,難得見面寧卿可不想把話題一直停留在寧羽或者是蘇曉寧身上,他正想換個話題等著哪天天氣好了邀請林秋禾出京遊玩就又聽到了外面匆忙的腳步聲。

片刻之後流蘇走到了門口,神色間帶著一絲緊張。

「王爺,宮中來人,說是皇上召林姑娘入宮。」她說著走了進來,近前之後才低聲道:「我遞了個荷包,才知道六皇子病了多日,有御醫在皇上、皇后跟前舉薦了林姑娘。還以周家哥兒的事情當佐證,讓皇上動了心思這才召林姑娘入宮的。」

寧卿神色一變,帶著一絲煞氣,然而轉瞬這絲煞氣就不見了蹤影。

他略微起身道:「你先安撫住人,好茶端上恭維著。讓人進來伺候,我陪林姑娘一起入宮。」

皇上召人入宮怎麼可能有不到,然而讓林秋禾這般毫無準備地進了那雕樑畫棟一般的後宮,他卻不放心。六皇子的病他之前也略有耳聞,不管是皇后不小心中了別人的招,還是真的只是病去如抽絲,林秋禾這時候進去一個不小心就會成了那群御醫的替罪羔羊。

他若是不跟著,又怎麼可能會安心呢?

林秋禾聞言一愣,抬頭用眼神詢問。寧卿只是肯定地對她點頭,然後示意她收針。林秋禾也就不再問什麼,神色平靜地收起銀針放回針囊,等到寧卿換了一身紅色的王爺正服之後兩人一起出門。

傳甯邵哲口諭召人入宮的太監一見甯卿跟著出來,腦袋都大了起來。然而,他也不好多說。畢竟這是上面的人打官司呢,他一個不起眼的小太監,還是躲得遠遠的看戲就是了。

不過那幾位御醫想要找一個人頂了他們無能的罪,只怕這如意算盤也要落空了。這位林大夫有著晉王殿下看護,還有一位師伯是頗得皇上信重的張章御醫,豈是那麼容易被背黑鍋的?

甯卿隨行入宮自然就不用坐宮中派出來的馬車了,林秋禾和寧卿一起坐著他王爺的馬車,傳口諭的太監則在另外一輛馬車上。此時車中並無外人,甯卿交代道:「進宮之後,若是六皇子的病情你無十足的把握就不要輕易承諾什麼,只管說才疏學淺就是了。其餘的事情有我頂著,皇上絕對不會因為你沒辦法醫治六皇子就遷怒與你的,畢竟連御醫都沒辦法。」

他說著唇角露出一絲冷笑,那絲之前轉瞬即逝的煞氣又帶了出來。

林秋禾卻沒有被他嚇到,笑了下道:「我明白,你放心。」若是說孫昭儀想起她,召她入宮她還會信。可是甯邵哲這個堂堂的九五之尊,林秋禾自認她還沒有那麼大的名氣,能夠讓甯邵哲在這種時候想起她。

而她也不相信她的本領會讓那些御醫院中行醫多年的御醫們折服到當著皇上的面對她各種推崇,他們想要把她推上去,無外乎下面就是坑。這點道理她還是懂的。

甯卿見林秋禾心中有數,這才略微放心,忍了又忍還是又補充了一句。

「萬一有什麼的話,不要怕,無論如何我都會站在你身後支援你,或者站在你身前為你遮風擋雨的。」他說著笑容變得溫暖起來,伸手輕輕覆蓋在了林秋禾的手背上,溫暖的觸感讓林秋禾手指忍不住動了下,然後一雙明亮的眼睛就盯著寧卿露出了笑容。

「我知道了。」她低聲說。

馬車內一片地溫馨、浪漫的氣氛,而皇宮之中有些人就無論如何都開心不起來了。六皇子在林秋禾被召入宮的這段時間裡醒了過來,然而難受的他吃什麼吐什麼不說,還燒得難受,鼻子不透氣的他見了甯邵哲還忍著難受想要表現得好些。然而,孩子越是懂事,那些無能的御醫就越是讓人痛恨。

甯邵哲讓人進來給六皇子把脈開方子退熱,然而幾個御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兩刻鐘竟然都還沒有定下一個方子。

這樣的效率,上位者心情好時可以看做是謹慎,心情不好時自然就是無能了。心系幼子的甯邵哲此時明顯心情不好,抓起一旁的茶杯摔了過去,怒道:「朕養著你們究竟是幹什麼用的?不過是一個退熱的方子,難不成都開不出來?」

「這……皇上,六皇子年幼,臣等實在是不敢隨意下藥……」領頭的徐御醫也是無奈,心中罵了無數遍去宣林秋禾入宮的太監,怎麼這麼慢?要是林秋禾早早到了,他們幾個這會兒不就輕鬆了。

正是說話間,外面宮女腳步輕快地進來,一屈膝就道:「皇上,劉公公帶著林大夫來了。晉王殿下同行。」她只是傳話的宮女,因為看著這邊情勢不好收了個荷包先進來通傳,還沒弄清楚寧卿為何而來呢。

甯邵哲一聽寧卿也來了,眉頭一皺似乎想到了什麼。

「直接把人都帶進來!」

宮女松了一口氣,連忙出去迎了人進去。因此林秋禾跟在寧卿身後進屋時就見屋中跪了一地的御醫——跟上次去德妃宮中有點像呢,就是跪的御醫不一樣。她在心中吐槽動作也不慢,上前見禮之後就被皇后叫了起來領到了床邊。

「小六已經病了多日,本宮也是聽聞你治好了之前周家哥兒的發熱,這才匆匆讓人召你入宮的。」縱然之前已經精心打理過,皇后的眉眼之間還是透著一絲疲憊,「你幫小六看看,可有法子。」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0:24:39

第五十一章

林秋禾也沒有謙讓,就著宮女端上來的水淨手擦乾,然後上前一步伸手握住了六皇子的手,笑著道:「六皇子不怕,我問問六皇子肚子裡面可難受?」說著她的手指就落在了六皇子的手腕上,而六皇子甚至都沒有注意到這點,只是老老實實地回答她的話。

小孩兒病了不好治,有一個很大的原因是因為孩子不會表達究竟是哪裡難受,而望聞問切,問也是很關鍵的一步。宮中御醫按部就班,六皇子有時候根本就不明白他們咬文嚼字的話是什麼意思,加之緊張害怕就更是難以配合了。

如今林秋禾笑著哄他,六皇子很快就放鬆下來。林秋禾趁著說話把六皇子兩手的脈搏都摸了一遍,又探了探他的額頭,胃部還有其他部位,這才松了一口氣示意一旁的奶娘接手照顧六皇子。

皇后一直在旁看著她動作,雖然不是很明白她究竟在做什麼,但是一心為著兒子她都忍了下來。這會兒見林秋禾直起身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我兒可好?」

聽到皇后的話,那邊正低聲說話的甯邵哲和寧卿同時回頭看了過來。而地上還跪著的御醫則也都偷偷望了過去,想看看這位被吹捧的少女名醫是否真的名副其實。

林秋禾對這些人的注目渾不在意,只回了寧卿一絲笑容。

「皇后娘娘請放心,六皇子的病我心中已經有數,只是之前宮中御醫所用藥我並不清楚,可否看一眼脈案和用藥記錄?」她語氣溫和,說出來的話聽在幾位御醫耳中卻是毫不客氣。徐御醫和張御醫兩人皆是神色一變,然而意識到皇后和皇上都看了過來,他們也不敢推辭連忙讓人去拿了脈案過來給林秋禾看。

近十天的脈案並不複雜,林秋禾研究了脈案的記錄和用藥,暗暗松了一口氣道:「看脈案所記錄,幾位元御醫大人所用的藥並沒有問題。而按照之前診脈的結果來看,這位徐大人昨日開的藥方,只要把柴胡加上一錢,其餘不變就好。」

這不是跟御醫之前開的方子一樣?

徐御醫聞言抬頭,道:「林大夫,六皇子年幼,若是貿然加重藥劑的分量,只怕會傷身。」聽聞他的話,皇后也有些擔憂,林秋禾卻笑著道:「縱然加了這一錢的柴胡也不過大人用藥的一半,可若是皇子再這樣因為藥力不足而拖拉下去的話,只怕就真的是不勝藥力了。」

聽林秋禾這麼說,徐御醫渾身一震竟然再也沒有說話。甯邵哲在一旁看著也算是明白了這裡面的故事,並不是林秋禾醫術比宮中養著的這些御醫高明,而是這些御醫做事畏首畏尾,不求有功但求無過這才讓六皇子的病一直拖著。

思及此處,甯邵哲心中更是湧起了怒火。藥方很快經過幾個御醫的同意然後由藥房的太監去抓藥熬藥,等到藥湯端上來之後,林秋禾遲疑了一下然後攔住嘗了嘗藥湯的味道,確信沒有問題之後才由奶娘哄著喂了六皇子。

這本身就是快速退熱的藥劑,林秋禾被召入宮中若是不見六皇子好轉自然是不可能被放回去的。因此等到大約一個時辰後六皇子發了汗身上溫度降下來,甯邵哲就示意皇后開口留下林秋禾在後宮用膳。

若是再過一個時辰六皇子的病情沒有反復就可以趕在下鑰之前送林秋禾出宮,若是有反復的話只怕林秋禾就該留在宮中了。

甯卿這邊自然是跟著甯邵哲離開了,皇后一心撲在兒子身上雖然說是留膳了卻是讓宮女領著她去了一個側間,然後冷熱共計十二道菜品擺了一桌子,由她一個人吃個痛快。

只可惜宮中的菜品除了那兩道現炒的時蔬味道還不錯之外,其他的不是老得咬不動就是早就沒了味道。林秋禾略微嘗了嘗就專攻那兩道時蔬,陪著米飯把晚膳給解決了。

等撤了飯桌,宮女才上了茶。林秋禾漱口喝茶,順便休息。這時候不管是皇后還是皇上都沒空理她,正是休息的好時機。只怕再晚些時候就還有一場硬仗要打了。六皇子的病情如此反復並不像是暗中有人下手的結果,而這種反復發熱的情況發生在小孩子身上也很正常。

只是要怎麼樣才能夠徹底結束這場發熱呢?

時間在林秋禾的沉思中飛快地過去,宮殿外面的光線暗了下去,宮女放輕腳步進來點亮了燭臺而外面掌燈的宮女、太監也開始把外面廊簷下的宮燈一盞盞點亮。

林秋禾托腮看著像是發呆一樣,她在等待。

外面突然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她猛然站起來看向門口的方向,皇后身邊的大宮女出現在門口。

「林大夫……」

「是六皇子又開始發熱了嗎?」林秋禾直接問道,大宮女一愣,然後才點頭:「請林大夫趕緊過去吧。」

林秋禾沒有任何耽擱直接走了出去,等到再次進入六皇子的西側間時她就看到了坐在床邊的皇后。皇后聽到聲音抬頭,見是林秋禾就眉頭一皺,「小六又發熱了,林大夫快過來看看。」

她總算是忍了一兩分,並沒有當場發作起來。

林秋禾過去接過帕子淨手,然後微笑著上前看向臉色已經發白甚至有些發黃的六皇子。「六皇子難受嗎?」她說著手就摸了上去,感受著手指下面脈搏的跳動。六皇子安靜地看向林秋禾沒有說話,而林秋禾則順勢又按照上午的方式檢查了一遍,接著竟然在所有人預料之外的一把抱起了六皇子。

「這……」一旁的奶娘想要阻止,然而林秋禾已經笑著哄六皇子了,「六皇子平日裡面若是做錯了事情會被打屁股嗎?」

「什麼?」六皇子一愣,林秋禾說的每個字他都懂,但是合在一起他就有點不明白林秋禾的意思了。怎麼會有人敢打他的屁股,就算是母后都沒有打過的。

而就在所有人為了這句話愣神的時候,林秋禾抱著六皇子翻身,一手攬在他的雙臂之下固定他的身形一手高高揚起直接一巴掌用力打在了六皇子的屁股上。

六皇子因為發熱還穿著夾衣,因此那一巴掌並不清脆反而有些沉悶。然而就是這沉悶的響聲讓所有人都愣住,房間中有著一瞬間的安靜,似乎時間都在那一刻停住了一樣。

突然——

「我早就說過,不過是有些野路子不值得我們信任的。要不是有她那位鼎鼎大名的師伯,她到底是誰只怕京城中的人都不會知道。而如今,不過是因為一兩次幸運她就真的意味她真的比我們這些學醫多年的御醫強嗎?」

一個聲音從外面傳了進來,所有人似乎在那一瞬間清醒了過來。目光一下子集中在了林秋禾的身上,而還被她用一直手臂固定著的六皇子猛然掙扎起來,放聲大哭。

「哇哇——!」

林秋禾把掙扎著的六皇子放在床上,六皇子四肢都用力的揮動著在床上大聲地哭,幾乎有種歇斯底里的感覺。外面討論的御醫們被這哭聲嚇倒,甚至連腳步聲都停了下來。

沒有人敢進來看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而林秋禾只是神色平靜地站在床邊看著六皇子哭鬧,甚至還阻止了想要上前安撫他的奶娘。皇后也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她怎麼樣都想不到林秋禾會這麼大膽,竟然敢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打六皇子。她不要命了嗎?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0:24:51

第五十二章

「你……」她一開口,發現因為吃驚,她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了。皇后深呼吸了一下,聲色俱厲地呵斥道:「林秋禾,你幹什麼?」

「治病。」林秋禾語氣平靜,「只要讓六皇子盡情哭一場,我相信之後他的體熱就會大幅度降下來,甚至康復。」她說著看了一眼又想上前的奶娘,用目光阻止她,「請皇后娘娘信我一次,我……我用性命擔保。」

林秋禾可以說是下了大血本了,若不是想清楚了六皇子病情反復的原因,並且又九成把握所有的推測無措,她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冒這個險的。可就算是這樣,皇后也有些遲疑。她擔憂地看了一眼嘶聲力竭地在床上已經開始翻滾著大哭的六皇子,又看了看林秋禾篤定的樣子已經平靜地神色最終咬牙道:「本宮就信你一次。」

林秋禾可不像是一個瘋子,皇后與她只見過三兩次,然而就憑藉她給孫昭儀診治的時候那一張簽了數人名字的藥方她就能夠肯定林秋禾是一個謹慎小心的人。關乎自身的時候,她絕對不會用沒有把握的事情博出位。

林秋禾偷偷松了一口氣,看了一眼哭鬧的六皇子又看了看面露不忍的皇后,低聲道:「娘娘不如在外面坐等,這裡有民女照看就好。」

皇后深吸一口氣起身,「那本宮就去外面等林姑娘的好消息。」六皇子一邊哭一邊叫的聲音確實讓皇后心疼到了極致,然而想想這些日子他一直病怏怏的,竟然哭得這麼有活力,她心中反而對林秋禾更信任了一分。

這是一種奇怪的感覺,然而皇后在無奈之際只能信任這種感覺。

皇后離開之後,林秋禾站在床邊對著六皇子說話,無非就是刺激六皇子哭得更厲害。而皇后出去之後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神色看到她出來神色尷尬地御醫們,她美麗的眸子全是冷然。

若是說林秋禾的辦法讓她心中憋著一股不安和怒火的話,現在看到這群不作為的御醫她的怒火直接得到了一個可以宣洩的藉口。

她看著這些無能的御醫,聽著身後兒子的哭聲面容越來越冷,「諸位好悠閒啊!」

此話一出,剛剛還壓抑著興奮詆毀林秋禾得御醫們一連串的撲通聲就跪在了地板上。皇后神色沒有一絲的放鬆,也沒有叫起身就直接越過這些御醫站在了寒涼的夜幕之下。

而另外一邊得到消息的甯邵哲和寧卿兩人也快速趕來,一繞過花牆做成的拱門就看到皇后站在院中身邊甚至沒有跟著一個宮女。

「阿琪,我們的孩子……」甯邵哲一愣,顧不上寧卿連忙上前了一步。皇后聽到甯邵哲叫她閨名顯示一愣然後才勉強笑著道:「林大夫正在裡面給他醫治,我就先避了出來。」

說話間甯邵哲也聽到了隱隱約約傳來的哭聲,而趕上來的寧卿則下意識為林秋禾辯解。「林姑娘針灸之術是連張御醫都稱讚過的。」

皇后遲疑了下,雖然憂心六皇子卻也注意到了甯卿對林秋禾得維護。這件事情瞞不過其他人,更何況如今她還是有些六神無主的,就說明了真相。

「林姑娘,故意打了小六一巴掌,讓他哭的。還說,等到小六不哭了之後,體熱大約也就降下來了。」皇后簡單地把之前發生的事情形容了一遍,然後就見甯邵哲臉色難看。

「胡鬧!」當今天下權柄最大之人給出了這樣的評價,「治病豈能如同兒戲一般!」他說著就要往裡面去,而寧卿也是吃驚不已。來的路上他想到了林秋禾肯定會有辦法解決這次反復,然而怎麼也沒有想到竟然是如此兒戲一般的辦法。

打孩子屁股就能治病,這說出去誰也不信啊?

然而本能卻比他的理智反應更快,甯卿見甯邵哲要進去就連忙攔住了,「皇上,皇上!還請皇上聽皇后娘娘說完,娘娘既然當時沒有阻止林姑娘,如今又在外面避開,想來也是認同這個辦法的。」他說著看向皇后求助,皇后也愣住了。

她只是憑著直覺信任林秋禾而已,現在看到甯邵哲也一同看過來頓時有些緊張。

「林姑娘當初醫治周家哥兒的時候,誰也不知道是怎麼治的,然而周家哥兒好起來卻是真的。」皇后乾巴巴地說,「俗話說用人不疑,林姑娘敢如此行事定然是有著幾分把握的……」她見甯邵哲眉頭依然緊皺,咬牙就把還跪在屋中的幾個御醫給賣了,「總比那幾個只知道推卸責任,又滿嘴胡話的御醫可靠一些!」

說到最後她又有些底氣起來,這番話不止說服了自己,也說得甯邵哲有些遲疑了。

而寧卿在旁又加了一句,「我一直久病,對醫術也有些研究,林姑娘所打的部位實際上也是有不少穴位的。六皇子年幼不好下針,她也許是如此想又不願意透露師門秘密?」

甯邵哲這才回身,「林秋禾之醫術,頗有些門道。」他這句評價突如其來,讓皇后和甯卿都愣了一下。然而其後還不止,甯邵哲竟然轉身去了花牆那邊賞早開的薔薇花。

見他如此,皇后也松了一口氣忍不住看向寧卿用眼神詢問這是怎麼回事。寧卿也微微搖頭,實在有些不明白甯邵哲突然這般究竟是想到了什麼。

實際上,甯邵哲不過是想起了幾天前張章暗中進給他的一個方子——麻沸散。

張章有多少本事他還是知道的,然而這麻沸散的方子卻實在是出乎他的預料。若是他早有,只怕十多年前戰亂的時候就會拿出來。可是,若是他沒有這張方子又是從何而來的呢?

這麼一想,答案就只有一個了。

張章這些日子最大的變化就是多了一位同門師弟的女兒當師侄女,也就是林秋禾了。而年前雍尚國三皇子在京城遇刺牽扯到霍亂的時候,那能治療霍亂的方子,似乎也是跟林秋禾有關的。

這麼一聯想,甯邵哲對於林秋禾就有了不一樣的看法。加之之前寧卿那句話,他更是覺得林秋禾打了六皇子屁股這件事情,可能是在藏拙,只是用此舉掩飾她的真實意圖而已。

皇后宮中,西側內屋六皇子已經哭得開始打嗝了,外面御醫們跪得額頭直冒冷汗,有個年齡偏大的這時候都有些顫抖若不是身邊同僚用身體撐著只怕就要倒地了——這個時候可不能倒,不管是真倒還是假倒,這一倒不就是說對上面有怨嗎?更何況皇后也沒有說罰他們,不過是「忘記」讓他們起身了而已。

跪都跪不好,那還要他們這群御醫有個屁用?

只是張章可真實夠得皇上信重了,在宮中也不過是個院判的職位,上面還有一層壓著呢。不然怎麼說他那位師侄女都如此得皇后的信重呢?打哭了皇子都沒有被罰反而是皇后避開出去了,就可以見一二。

所以說,有時候人有沒有背景和靠山也是很重要的。若是他們幾個背後有那麼一個師門,說不定也不會跪在這裡「反思」了。

此時這幾位御醫還沒有想到,連皇上都在外面守著,等著消息呢。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0:25:05

第五十三章


六皇子哭了半天見沒人理會,一邊打著嗝一邊就漸漸停了哭聲,林秋禾這才示意奶娘上前幫六皇子擦了滿身哭出來的汗,順便換了已經被汗濕了的裡衣。奶娘早就被嚇得膽戰心驚,這會兒聽了林秋禾的吩咐竟然是一點都不敢違背,動作迅速的給六皇子洗臉擦身子,等到換衣服的時候她才緩過神來,摸著六皇子的額頭驚喜道:「六皇子的體熱退了!」

她聲音不大,但是驚喜之下也不算小外面跪著的御醫聽了之後先是一愣,然後就面面相覷——難不成真的打哭了就能治病?

其中一人反應快,連忙爬起來朝著外面就沖了出去。宮中不能跑動,他就拎著衣擺快走,出了門口還沒看清楚夜色下的人就大聲道:「恭喜娘娘,六皇子體熱退了!」

皇后一愣,甯邵哲反而最先反應過來,上前一步走到了宮燈的照射之下,「究竟是怎麼回事,你說來聽聽。」

那反應迅速的御醫一愣,這才看到不止是皇后娘娘在園中,與她一同站著的是皇上和晉王殿下。他臉色一變,額頭上的冷汗也不敢擦就連忙道:「剛剛奶娘在屋中說六皇子體熱已經退了!」

這時他的同僚們才反應過來走出屋,一見甯邵哲三位主子都在,也就顧不上埋怨連聲作證。而內屋中守著的宮女也大大方方地出來,繞過那些御醫上前一屈膝,開口就清清楚楚地道:「林大夫說六皇子體內積攢的藥性已經發作,皇子體熱退了,這會兒叫著餓了。林大夫讓奴婢出來請示,給六皇子上些容易克化的吃食。」

「小六兒餓了?」甯邵哲驚喜,雖然六皇子病的時候御醫就曾經說過要少吃敗火,然而根本就不用這些御醫開口六皇子就一直不怎麼吃東西。這會兒孩子覺得餓了,反而讓甯邵哲覺得這是真的開始好了。

他小時候也嘗過少吃敗火或者乾脆就不吃敗火的治療,自然明白這是怎麼回事。這會兒驚喜之後不等皇后開口他就直接吩咐下去,上的全是容易克化的食物。

吩咐之後他就帶頭進了西側間的內屋裡面,這會兒六皇子早已經洗漱好換了乾淨的衣服,床上也有宮女收拾整齊。六皇子一見自己的父母,嘴巴一撇就有些委屈。然而還是忍著沒哭出來,只是在甯邵哲伸手摸他腦袋的時候抱著他的手臂不放手,然後一雙眼睛就有些驚恐地盯著甯邵哲一進來就退到一側的林秋禾。

這個姐姐好可怕!

他用眼神表達著這樣的意思,然而甯邵哲隨著他看過去卻是露出了笑容。

「果然是名師出高徒,張章的醫術已經讓朕歎為觀止了,沒有想到林大夫還未到及笄之年就也有如此的醫術。」他說著把六皇子交給了皇后,正色看向林秋禾,「說起來,你能夠與你師伯研究出麻沸散的古方,也是出乎朕的預料呢。」

他說著,一雙眼睛就緊緊盯著林秋禾想從她臉上看出一些端倪來。

林秋禾畢竟不是在人精堆裡長大的,縱然知道掩飾自己的神色在甯邵哲看來卻是完全不夠的。她聽了甯邵哲的話之後臉上表情的變化完全被他看在眼中。

看起來,麻沸散的事情果然跟她有關。

甯邵哲並沒有當場點破,反而笑著道:「如今你又治好了朕的兒子,可謂是功不可沒。朕當好好獎賞你對是。」

林秋禾連忙跪下謝恩,然後又推辭。寧卿在一側旁觀,這時候才上前提醒道:「如今天色已晚,若是再耽擱下去只怕宮中就要下鑰了,到時候出宮反而不便。既然六皇子已無大礙,臣不便在後宮久留……」

「正是如此。」甯邵哲點頭,目光從林秋禾身上移開,笑著點頭:「既然如此,就勞煩你護送林大夫出宮。」

聽到甯邵哲這麼說林秋禾也松了一口氣,連忙謝恩跟著寧卿一起退了出去。等到兩人有太監帶路出了宮門上馬車之後,林秋禾這才收齊了之前臉上有些僵硬的笑容,甚至不顧形象地伸手揉了揉臉頰這才看向靠在側壁的寧卿。

「你不想讓皇上賞賜我?」她之前就隱隱發現了這個問題,軍演之後他雖然帶著她直面了甯邵哲,可是也攔下了甯邵哲的嘉獎,而之後的霍亂也是如此。之前她還未多想以為寧卿是擔憂她風頭太盛被人利用的話,今日這樣治癒六皇子的事情就根本不值得攔下了。

可是那個時候寧卿卻是有些突兀地站了出來,提醒甯邵哲天晚宮中即將下鑰。

這些事情連在一起想,一路上林秋禾就得出了這樣的結論。甯卿並不願意甯邵哲賞賜她,卻也從來不阻攔她在甯邵哲面前刷存在感。或者說,在適當的時候甯卿更樂意她在甯邵哲這個一國之君的跟前刷存在感才對。

寧卿笑著倒了杯茶遞過去,馬車之中用的是保溫的茶壺,這時候水倒出來還是滾燙的。茶水也是流蘇得信兒之後才泡上的,林秋禾就捧著茶杯暖手,安靜地等待寧卿的回應。

「被你看出來。」寧卿笑著開口,絲毫不減心事被揭穿的窘迫,「不過我想你早晚也會意識到這點的。」他說著在馬車內燭光的映襯下目光轉動,一雙眼睛如同一汪深不見底的湖水一般。他一雙眼睛毫無波瀾地看著林秋禾,試探著開口:「秋禾,你可曾想過若是有一日你被攝政王認了回去,我們兩人就是兄妹了?」

林秋禾一愣,隨即就明白了寧卿話中的意思。她之前從未想過會被攝政王認下,成為本朝名副其實的「千金」。然而,一旦等到那些戰事都塵埃落定,只怕攝政王和王妃都會想要認回真正的失散多年的女兒。

而到了那個時候,她跟寧卿就是名副其實的兄妹了。縱然全天下都知道寧卿這個頗得皇上賞識看重的晉王殿下是攝政王的養子,然而兄妹就是兄妹。不要說是在此時了,就算是在她前世所在的開明環境中,這樣的兄妹成婚也會被人所詬病的。

一時間林秋禾忍不住皺起了眉頭,被這個問題困擾了片刻之後她才回過神來。

「這跟你屢屢阻攔皇上賞賜我,有什麼必然的聯繫?」他們似乎把話題扯得有些遠了吧?

甯卿聞言桃花眼微微眨了下,然後才試探著開口:「秋禾,我是攝政王夫婦的養子或者說兒子這點,全京城乃至全天的人都知道。而且攝政王夫婦與我這樣的關係背後有著很複雜的背景,我們不大可能會脫離這樣的關係。」

「所以?」林秋禾微微揚眉,目光冰冷地看向寧卿。她已經猜到了寧卿想要說什麼,這時心中說不上是對他這樣的計畫究竟是不是惱火了。畢竟她對攝政王夫婦並沒有太過於深刻的感情,而她前世又是家庭和睦,一時之間想要接受他們也有些困難。但是,寧卿所暗示的那個計畫,在她看來卻有些太過分了。

如果她真的是原主,在知道有親生父母在身邊而不能認的時候,該有多傷心?

甯卿意識到了她平靜的話語背後所隱藏的情緒波動,身體微微前傾認真地看著她,然後伸手過去。林秋禾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把手放在了他的手心。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0:25:17

第五十四章


寧卿這才松了一口氣,「謝謝你信任我。」說著他的手緊緊握著林秋禾的手不放。林秋禾低頭看著他們握在一起的手,甯卿經過萬壽節前後那段忙碌和領兵,如今手背的顏色雖然比當時好些卻還在小麥色的範疇之內,映襯著她的手顯得又小又白。

初春夜裡,冰涼的手被這樣一隻大手包裹著,感受著甯卿手心傳來的溫度她臉頰慢慢紅了起來,饒是如此動情的時刻,林秋禾卻還是努力壓抑下有些窘迫的感覺,低聲提醒道:「你還沒有說完。」

有些答案,她希望由寧卿親自告訴她。

寧卿點頭,說:「所以,很早之前我就意識到如果我們兩個在一起的話,你就不能夠認回親生父母。我知道這樣的決定很自私,但是我心悅於你,有些感情一旦被觸動就無法再克制。」

他另外一隻手把林秋禾手中的茶杯接過放在一邊,然後把她兩隻手都包裹在了他的手心中。

「秋禾。」寧卿低聲叫了一聲,在林秋禾抬頭的一瞬間看著她,「我只能說,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林秋禾咬著下唇,一雙眼睛幾乎無法從寧卿的臉上移開。這樣的告白,沒有一生一代一雙人感人,沒有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動人,然而用在此時卻讓她有種心臟都要從胸膛跳出來的感覺。

此時此刻,看著近在咫尺的人眼中的深情和緊張,她膽子前所未有的大貝齒輕輕咬了下嘴唇然後就閉上眼睛抬起下巴輕而快地吻在了寧卿的唇上。

兩人的唇一碰觸就立刻分開,林秋禾臉幾乎都要燒起來了。就算是在前世她也是毫無戀愛經驗的人,因此這麼大膽的舉動還是第一次。這要是放在前世,只怕男朋友得到這樣的獎賞就要開心瘋了吧?可是,現在嘛……

衝動之後的林秋禾有種懊惱的感覺,她從醒過來成為林秋禾到現在也有一年了,早已經明白這個世界不要說是未婚的女子了,就算是已婚的女子只怕都不會有這麼大膽的舉動。

她……寧卿不會覺得她輕浮,從而看輕了她吧?

林秋禾這麼想著眼睛就猛然瞪向了寧卿,他若是敢這麼想她就絕對不會客氣的。結果一眼看過去,就見寧卿似乎還愣在遠處沒有反應過來,只是一雙手緊緊握著她的越握越緊然後唇角就在她的注視下露出了一絲……嗯,傻笑。

很好。

林秋禾松了一口氣,低聲道:「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只是一名御醫的同門師侄女,你我之間又怎麼可能在一起?」這世上的婚姻,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甚至是未來,都是要講究門當戶對的,能夠突破這點在一起的人少之又少。灰姑娘嫁給王子這樣的故事,更適合發生在童話中。

對於甯卿來說,林秋禾的聲音仿佛是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的一樣,他看著她柔軟的嘴巴微微開口,似乎過了很久才聽到了她說什麼。寧卿咬了一下舌尖,這才算是從那種暈乎乎的感覺中清醒過來。

剛剛秋禾說了什麼?他忍著舌尖的疼痛回想,然後理智和冷靜才一點點的回歸大腦。

「秋禾,」他開口,聲音還有些飄忽,而被毫不留情咬了的舌尖卻連帶著他有些輕微的大舌頭。不過,這都不重要。「我想要給你最好的。我不想要你因為選擇跟我在一起而失去什麼。」

說到這裡,寧卿尷尬地輕咳了一聲,傾身上前湊到了林秋禾的耳邊。

「我想,等到我們婚後,若是你願意就繼續住在攝政王府,這樣你就可以一直跟父母生活在一起了。縱然少了親生父母的名分,卻能夠有更多的時間補償你們曾經錯過的日子。」

溫熱地氣息隨著寧卿的話吹在她的耳垂和脖頸間,很快就在那些地方染上了一層紅暈。

這種大膽到談論終身大事的話題讓林秋禾也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她雖然接受了寧卿,但是說到成親……他們現在說這個是不是有點太早了?

然而感受著寧卿在耳側說話時的溫度,她卻又沒辦法開口反駁。似乎嘴巴被什麼東西粘住了一樣,無論如何都張不開,只能夠聽著寧卿說話。

「可是,身為攝政王的女兒,你本應該有的郡主的尊位,卻不是那麼容易補償的。」寧卿說,「我思前想後,只想到了一個辦法。一點點加大你在皇上心中的分量,把每次你應得的獎賞都留下來,最後找一個合適的時機……」

「秋禾,」他停頓了片刻,然後才緩慢而深情地叫著林秋禾的名字,「給我兩年的時間,我一定會做到。我不會讓你委委屈屈地嫁給我,不會讓別人說你高攀了我,不會讓你成為世人非議的對象……秋禾,我會讓所有人都認為我們是最般配的一對夫妻。」

林秋禾被他緊握的手都隱隱有些生疼,然而寧卿的話卻讓她忽視了這點。

她意識到,身邊這個男子是真的從心底重視她,不想她受一點的委屈,想要娶她,跟她過一生一世的。

兩年……郡主之位……

她沉默著,許久才像是重新獲得了說話的能力一樣。

「我……我並不在乎郡主之位,而且就想你說的,若是能夠更加長久的跟他們生活在一起,我想我會比認了父母之後就出嫁要更開心。」依照攝政王妃對她的喜愛,她相信未來她們之間絕對不會存在「婆媳問題」的。

林秋禾被寧卿握著的手微微轉動反手去握住寧卿的手,她微微往後仰拉開兩個人的距離,看著寧卿雙眼幾乎都亮了起來。

「我只要一生一代一雙人,我只求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她緩聲說,幾乎是一字一句,「婚姻是兩個人的世界,這世界很小,容不下第三個人。寧卿,你能做到嗎?」

甯卿聞言先是大喜,然而在雙唇分開想要應下的一瞬間他又猛然合上唇眉頭微微皺起。

林秋禾並沒有因此而懷疑或者急躁,只是安靜地等待著。這是一個關乎一生的問題,若是寧卿輕易地回答了她,她反而不會相信。如今見他微微蹙眉認真思考,她反而有種心安的感覺。

馬車緩慢而安靜地朝著前面想走,掛在馬車四角的鈴鐺偶爾發出清脆的聲響,時間就在他們的一呼一吸中過去。寧卿緩緩吐出了憋在胸口許久的悶氣,然後露出了笑容。

「我想,此生我只得你一人就心滿意足了。」他低聲說,鬆開手把林秋禾摟在了懷中,「我的心也很小,小得只能夠容下一個人。我的心又很大,想要容下你的一生。」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

六皇子雖然已經退熱,但是畢竟病了許久。帝后見林秋禾確實有幾分本事,就接連幾天把她召入宮中給六皇子看診,直到六皇子又恢復了往日的精神。

「秋禾冒昧,想要問一問六皇子平日裡面的日常?」這日奶娘抱著六皇子下去之後,皇后就邀請林秋禾一起吃茶品點心。而林秋禾就是在此時提出了這個問題。

皇后沒有想到她會問起這個,一愣然後才道:「小六平日裡面都是由奶娘照顧……」她大致上說了一下六皇子的日常,林秋禾聽著眉頭卻慢慢皺了起來。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0:25:29

第五十五章

「民女有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她謹慎地開口,心中吐槽自己終於說出了這句宮鬥宅鬥劇中出場率最高的話。還好皇后沒有回她一句「知道不當講就不要講」反而是微笑著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六皇子的日常,太過於文靜了。這才是三皇子病去如抽絲的原因。」她放下茶杯看向皇后,「六皇子如今也快滿三歲了,民女雖然不懂皇室的規矩,然而在民間如同三皇子大小的孩子已經是可以在田埂間隨意奔跑了,甚至有些家中三歲的孩子都能夠幫著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了。」

簡單地說,六皇子是因為曬太陽不足,外加運動不足引發的免疫力低下,體質弱。想要從根本上讓三皇子身體好起來,還是要多增加一些他的室外運動。

六皇子這次病倒確實嚇得皇后跟著揪心了許久,她雖然已經有了大皇子,還有一位公主在膝下,然而皇室裡面只有一個男孩立下來還是不夠的。若是六皇子這次真的是久病而逝的話,只有有些人就會蠢蠢欲動了。也是介於這個原因,林秋禾的話她用了百分之二百的耐心聽了進去,甚至還多問了一些問題以確保六皇子的健康。

林秋禾知無不言,兩個人也算得上是相談甚歡。

皇后讓身邊的嬤嬤記下林秋禾之前所說的話,然後才笑著道:「這次林大夫真的是幫了大忙,若不是你只怕小六如今還受病痛的折磨呢。上次皇上就說要好好嘉獎你,依我看林大夫如今也在京城之中開了醫館……」

「皇后娘娘。」林秋禾見皇后就要把嘉獎說出口,只能夠微笑著輕聲開口示意自己有話要說。

皇后微微一頓,依然面帶微笑道:「怎麼?」

「之前為六皇子診脈之時,民女發現六皇子應當是有久坐起身時頭暈的症狀,恰巧民女手中有一藥膳的方子……」林秋禾說著放慢了語調,「不如民女寫下,皇后娘娘找可信之人看了方子,若是無礙的話也可每隔幾日做給六皇子補身子。」

說白了就是六皇子小朋友有輕微的貧血症狀。這點估計御醫院的御醫們也是知道的,也會給六皇子調理。然而,林秋禾總不能打斷了皇后的話就直接說不能接受她的好意。那就不是謙辭,而是得罪人了。

等到寫了藥膳的方子,氣氛緩和了一些之後,林秋禾這才接上了之前的話題。

「秋禾不才,有幸被師伯認出來又收入門下,這才得以繼續學習醫術。師伯常常教導民女,天下有天賦學醫的人縱然不能說不計其數,卻也不少,然而能夠成為絕世名醫的人卻寥寥無幾。」她語調平靜,緩緩道來,「當時民女好奇,曾經問過為什麼會這樣?師伯說,醫學之道在於心懷天下,有仁人之心。一名醫者縱然再有天賦,失去了懸壺濟世的仁人之心,就會被名利所困。為了名為了利而忘記學醫的根本,就此在醫學之道上止步不前。」

皇后雖然不是很明白林秋禾說起這些的緣故,不過還是捧場地點頭,「張御醫說得沒錯,也難怪張御醫有如此醫術,又能夠教導出如此出色的你了。」

「秋禾不敢當皇后如此稱讚。」林秋禾謙虛了一句,轉而又道:「師伯還曾說過,治病救人是醫者的天職。在民女看來,六皇子是病人,民女是醫者。民女治癒六皇子只是做了該做的事情。若是世人做了該做的事情就會被嘉獎,那真正優秀的人又該如何呢?」

她說著含笑看向皇后,「因此,民女不敢當皇后娘娘嘉獎。」

話轉了一圈說白了就是不接受嘉獎而已,林秋禾都覺得她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想出這樣的藉口真的是不錯。她可比不過甯卿在甯邵哲心目中的地位,偶爾一兩次失禮甯邵哲根本就不會放在心上。因此,想要按照寧卿的計畫拒絕這次賞賜就要有一個充足的理由才行。

而看皇后的神色,很明顯她的說辭得到了她的認可。現在這個時候,得到實質性的賞賜反而不如留個人情好。就像寧卿所說的那樣,等到需要的那天她所做得那些事情就都會被人一一提起,成為她更上一步的籌碼。

從皇后處離開,有宮中的嬤嬤領路出宮時林秋禾就遇上了「恰巧」從甯邵哲處商討政事離開的寧卿,兩人一起出宮由寧卿送她回了醫館。而此時,醫館之中已經有一位等待許久的病人了。

林秋禾和寧卿一起進入醫館中,正說話就聽到了一個不怎麼客氣的聲音。

「林大夫,我們姑娘已經等候你許久了。」侍舞說著從屏風後面走了過來,「林大夫不會是因為害怕十日之約故意躲出去了吧?」她說著挑釁地看向林秋禾,卻看到了林秋禾身側站著的寧卿。

侍舞一愣,然後撲通一聲就跪倒在了地上。

「見、見過晉王殿下!」

屏風後面,正有些惱火地輕舞聽到外面侍舞的聲音之後一愣,還沒有反應過來她怎麼會說那樣的話就聽到一個清朗的聲音帶著一絲玩味開口。

「你認得我?」

這聲音!

作為教坊司的第一舞姬,輕舞所學的可不只是跳舞。實際上,吹拉彈唱這些都是基本功。只不過一舞動天下之後,在世人眼中她就是第一舞姬了,根本就沒有人想到她那甜美動人的聲音唱起歌來是如何動聽。更沒有人知道,她對於聲音是多麼的敏銳。

而此時,寧卿幾乎是一開口她就辨認出這正是有過一面之緣的人。

她連忙起身,甚至忘記了腳傷的傷不能用力了。她快速繞過了屏風,在侍舞因為緊張沒有來得及回答之前上前一步,動作輕盈而優雅動人地屈膝行禮。

「輕舞曾經在皇宮之中與王爺有過一面之緣,當時王爺還曾贊過輕舞一聲舞姿動人,人比舞美。」輕舞說著緩緩直起身,第一次在林秋禾的醫館中輕輕扯下了面紗。

今日輕舞來時穿的是一身桃粉色的羅裙,連同面紗都是一色系的。然而等到面紗扯下隨著她手飄落在一側露出她的面容,就連身為女性的林秋禾都忍不住要贊一聲「人比桃花美」。

皮膚賽雪,眉不畫而黛,唇不點而紅,更別提她微微抬眼,目光流轉之間透露出來的那一絲風情。

輕舞的目光只在寧卿的身上一掃,然後就又低下頭,「只怕王爺貴人多忘事,已經不記得輕舞了。」她說著看向侍舞,道:「只是這丫頭沒見過什麼世面,因此才驚著了王爺,還請王爺見諒。若要責罰,全是輕舞平日裡沒有教好,還請王爺責罰輕舞就是了。」

說著輕舞又是抬頭仰望寧卿,露出下巴漂亮的弧線和潔白的頸子。

林秋禾簡直歎為觀止了,這輕舞還真的是她所見過最具女人味的女人,一舉一動都努力展示她最漂亮的一面。就算是她也忍不住看呆了,想到這裡她不自覺轉頭看向寧卿。

寧卿迎上她看過來的目光,惱火中輕輕瞪了她一眼才轉頭對著輕舞開口:「本王記得,輕舞姑娘萬壽節上獻舞,一舞驚天下,不過那句讚語倒不是本王所說,而是……」他停頓了一下,然後拱手朝著皇宮的方向拱了拱。「只是這話後面還有一句稱讚,謂之‘當封為天下第一舞姬’。」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0:25:41

第五十六章

聽到「舞姬」這個詞,輕舞的神色微變,然後微笑中就帶上了一絲欲說還休的委屈。

「是輕舞冒昧了。」她說著勉強扯動唇角,「輕舞卑賤,不敢在此汙了王爺的眼……」她這話說得極慢,一句話裡面聲調婉轉不知道裡面蘊含了多少的情緒。林秋禾看穿了她的那些小心思,無非就是想要讓寧卿說一兩句憐惜的話。她不知道這個世界有沒有陶淵明先生的《愛蓮說》,然而那句「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若是說出來,只怕輕舞姑娘定然會高興地幾天都睡不著吧?

只可惜,寧卿這時候的反應似乎他就是一個呆木頭一樣完全看不出輕舞的心思,反而道:「輕舞姑娘上門就是客,若是因為本王耽誤了林大夫看診,就是我的罪過了。」他說著唇角不經意地勾了下,轉頭對林秋禾道:「既然輕舞等候多時,那本王就等林大夫給輕舞姑娘治療之後再針灸。」

他說著向通往後院的門走去,剛邁出腳步就又回頭。

「對了。」

林秋禾在一瞬間注意到輕舞的眼睛都亮起來了,然而她抬頭看到的卻是甯卿看向林秋禾在說話。

「上次我看到一半的書,你讓人找來給我。」

輕舞臉色微微有些蒼白,甚至不敢再去看林秋禾自然而然的回應了。然而,對方的聲音卻那麼無情地鑽入了她的耳朵。

「就在西側間的書架第二排第三格的第一本,你自己找了就是。我這邊最近換了藥茶,讓青黛泡一壺你喝喝看。若是喜歡就帶回去些,分給其他人。」

屋中還有外人,林秋禾也就沒有直說那藥茶是給誰的。等寧卿離開,她回頭的時候就看到輕舞又帶上了面紗只有露在外面的一雙眼睛微微發紅帶著水潤。

她笑了下,道:「輕舞姑娘裡面坐。看你剛剛走動的樣子,想來腳腕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我再檢查一下,若是無礙的話從今日起輕舞姑娘就能夠進行一些恢復性的跳舞練習了。放心,只要循序漸進就絕對不會影響到輕舞姑娘端午節的獻舞的。」

兩人說著一起繞過了屏風進入平常林秋禾為平日看診的一個小側間。她讓小丫鬟打水進來,幫著輕舞取下了腳腕上的膏藥貼,然後又用藥油洗掉了腳踝上殘留的痕跡,露出比周邊皮膚更白皙了一些的膚色。等到輕舞洗乾淨了腳她這才上手通過手指的觸摸感覺幫她檢查骨縫癒合的程度。

骨縫癒合的很好,林秋禾手指輕輕從上面摸過,確認了傷勢癒合的不錯這才笑著讓小丫鬟把早早準備的好的藥油拿來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輕舞姑娘回去之後每日早起和入睡之前塗抹藥油,揉到完全被皮膚吸收就好。最近十天要注意一些,如果之前受傷的地方出現酸痛抽筋的情況就也用藥油揉開,多休息些時候就好了。」林秋禾細細交代了應該注意的地方,然後就起身洗手,「輕舞姑娘傷勢已經無礙了,還請去張叔那邊付診金。」

說起來,還真是診「金」呢。想到當時輕舞承諾的診金,林秋禾露出了一絲笑容。

這可以算得上是她開醫館這些日子最大的一筆進賬了吧?

輕舞確信腳腕已經好了,就痛快地讓侍舞去付診金,甚至示意她多付了十兩銀子。而她本人則坐在矮榻上安安靜靜地不動,似乎是在等著侍舞回來幫她穿回鞋襪。因此,她那漂亮、小巧的腳就這麼暴露在空氣中,偶爾看過去似乎連腳都如同玉石一般漂亮。

「林大夫,如今晉王殿下的身子還未完全好嗎?」輕舞就在林秋禾轉身要離開的時候開口,聲音中帶著一絲忐忑,就像是做了錯事的鄰家小女孩一般。

林秋禾還沒見過蘇曉甯小白花的樣子,然而想起寧羽之前的哭訴,她忍不住把輕舞和白曉寧兩個人拿起來對比。只怕這兩個人白花的程度也是不分上下吧?

心中微微吐槽,她面上卻不顯只是低聲道:「就如同我為輕舞姑娘就醫保密一樣,晉王殿下的情況我也不會告訴第三人。」

輕舞一愣,然後才笑著開口,語氣聽著無比的真心實意。她贊道:「林大夫果然是醫德高尚,輕舞敬佩。」

「人打發走了?」林秋禾回去的時候,寧卿正把褲腿卷得高高的,由林秋禾才收了幾天的藥童沉香和杜仲幫忙擦拭藥膏。林秋禾掃了一眼,臉上客套的笑容都不見了,過去拿出甲字型大小和乙字型大小的針囊走過去。

「人走了。」她低聲說,示意沉香和杜仲站到一旁,然後右手手指輕輕地拈起一根銀針,左手則落在寧卿的膝蓋上觸摸確認第一針的位置。

銀針飛快落下,針尾微微晃動時林秋禾就已經拿起了下一根針,然後再次落下。

等到甲乙兩個針囊不同的近二十根銀針落下,林秋禾這才停止了動作收齊針囊。整個過程中,寧卿都看著她認真地側臉,偶爾兩個人能有一個直面的機會,林秋禾都是垂著眼簾拒絕跟他眼神交流的。

這是真的生氣了?

不得不說,寧卿除了擔憂之外,內心深處還是有些小小的竊喜的。

一直以來兩個人的感情都是出於他主動的狀態,最開始林秋禾甚至是抵觸的。就算後來她的反應和回應大大超乎了他的想像,他的內心也是有著一些無法對他人言說的不安。雖然情到濃時林秋禾的主動和羞澀讓他喜歡,然而平日裡面她卻太淡定了。這種患得患失的心情讓寧卿不是那麼好受,特別是林秋禾身邊還有著一位長久相處,共同語言似乎更多的師兄。

更別提那位私下打聽過她的花家少爺了。

不過,林秋禾看起來似乎對那位花雲白沒有任何的印象了,平日裡都沒有聽到她提起過這個人。這兩個人,也只是因為秦家那位大奶奶才有了些許的交際吧?

然而,看到林秋禾為那個突然出現的輕舞神色微變,甚至如今賭氣不怎麼說話,寧卿只覺得長久以來的那絲不確定這會兒全部都不見了蹤影。

他示意兩個藥童出去,然後才低聲叫了林秋禾。

林秋禾抬眼看過去,用眼神詢問。寧卿苦笑,「我有些不舒服。」林秋禾連忙放下手中的針囊過去,伸手就朝著寧卿的手伸去。反而就在那一瞬間她意識到了寧卿是在騙她,正想收回手就被寧卿抓了個正著。

「秋禾,」寧卿低聲叫著,「我是真的不舒服。」他說著拉林秋禾坐下,低聲說:「不信你給我把脈。」

林秋禾似信非信,不過手指還是落在了他的手腕上,半響才帶著微慍的神色瞪了一眼寧卿,「你身體無礙。」

「是嗎?」寧卿一臉的錯愕,「可是為什麼我心裡覺得堵得難受,看到你進來之後就跟我說了幾個字,我就覺得心裡發疼?秋禾,我真不是得了心悸的毛病,你不用故意騙我,安慰我,我受得了的。」

說到最後,寧卿的臉上都忍不住帶上了微笑。他大著膽子伸手把林秋禾摟在了懷中,低聲道:「秋禾,你要信我,那位什麼輕舞我是真的從來沒有放在心上。」

「我……」林秋禾遲疑著開口,若是這個時候她還看不出寧卿是故意逗她、鬧她,那她就真的是傻子了。雖然一開始有些窘迫,然而聽著寧卿說話她最後卻忍不住露出笑容。「我是就信你,才什麼都不說。」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0:25:52

第五十七章

但是心裡難受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老實說,身為一個女人又不是特別的遲鈍,當看到輕舞這種可以堪稱「絕世美人」的女子扯下面紗在寧卿面前各種表現的時候,她心裡要是高高興興的那就是有病了。

所以林秋禾恨恨地捏著寧卿的手指,「只能怪你太好,才引得別人覬覦。」

甯卿簡直要無辜死了,有心想把齊林和花雲白都拿出來當佐證,然而又怕會點醒了林秋禾。萬一她覺得那兩個人更好,他不是得不償失,因此只能笑著賠罪,甚至開玩笑道:「不如我也學前朝那位鬼面將軍,帶個面具?」

「噗嗤!」林秋禾忍不住笑了起來,轉身看著寧卿道:「你放心,我又不是瞎子難不成還看不出是那位輕舞姑娘一頭熱?」她轉而安撫寧卿,道:「既然那日我說了那樣的話,自然是會做到最大程度的信任你。」

林秋禾說著目光微微轉動,似笑非笑地看著寧卿,「當然了,若是有一日你辜負了這信任,我自然會消失得幹乾脆脆,不給你一點為難的地方。」

這話中赤、裸、裸的威脅讓寧卿一愣,轉而就明白這一句絕對不是林秋禾的玩笑話。她雖然是笑著說的,但是雙眼之中沒有一絲笑意,全然是認真和更認真。

他握著林秋禾的手微微收緊,雖然沒有說什麼卻下定了決心。

這輩子都不會讓她有藉口從他身邊逃走的。

進入四月份之後,天氣就漸漸暖了起來,京城中街上來來往往的人早就褪下了夾衣,換上了輕薄而顏色鮮豔的衣衫。林秋禾這邊訂制衣衫略微晚了些,然而四月初的時候裁雲軒也把衣衫給送了過來。

裁雲軒的衣服也是分檔次的,林秋禾身邊的丫鬟看著多,然而醫館裡面的事情也多。現在除了青黛和紅線兩個大丫鬟之外,其他人幾乎都是各司其職,因此所有人的衣服都是按照檔次在裁雲軒訂好,就連之前才進醫館的沉香和杜仲都有。

兩個才七歲的孩子拿著兩套乾淨的新衣服,高興地嘴巴都咧到了耳邊,不停地謝恩。

林秋禾揮揮手示意他們下去換了新衣服給她看,然而這才換成了一身鵝黃色的衣衫,讓青黛準備好禮物出門去秦府。這天是陳自晴的生辰,上一年的這個時候他們距離京城還有兩天的路程,林秋禾當時還是一個小小的賣身丫鬟,由秦三爺帶著她們前往前途未蔔的京城。

而今年,她已經算是京城小有名氣的女醫者了,而陳自晴也在秦府站穩了腳跟,在京城的閨秀圈中也有了些許的好名聲。一切都是朝著好的方向發展的,想到再過一年的時間陳自晴就出孝,林秋禾心情也跟著好了起來。

等到了秦府,林秋禾先是去秦老夫人那邊請安,見了秦家三位太太,還有已經基本克服了產後肥胖的花氏。秦家人對她都頗為客氣,最後還是花氏笑著攬住林秋禾的肩膀帶她去了荷園。一路上,花氏說起如今健康活潑的兒子,再三謝了林秋禾。

「只可惜我這些日子都被他這個小孩給纏住,你離開之後開的醫館我竟然是一次也沒有去過。」花氏說著有些歉意,林秋禾只是微笑低聲道:「花姐姐千萬別這麼說,姐姐待我的心我怎麼會不明白呢。」

一年四季的時節禮物,還有醫館開張等等瑣碎的事情,花氏這邊的那份禮是從來不會缺的。因此,林秋禾對花氏也是很親近,為了避免花氏再提及這些事情她轉而說起了孩子經。

花氏聽著聽著就掩唇笑了起來,「你這丫頭,在我面前這樣也就罷了,在外人面前千萬不能如此。不然就是知道你是大夫,可一個未婚的女子說起孩子經這般頭頭是道,只怕也是會被有心人詬病的。」

她這話說得真心實意,又是笑著說的免了林秋禾的尷尬。林秋禾之前倒是沒有想這麼多,聽她這麼說一愣,然後才笑著點頭應下。說話間,兩人就到了荷園。

荷園中早已經熱鬧起來,除了秦氏三姐妹之外,孫梓棋連同蘇曉甯,李慕清、李慕秋姐妹,還有趙思思等人都已經到了。荷園的一片空地處眾女圍坐一團說笑,見花氏帶著林秋禾過來就紛紛起身跟花氏見禮,然後又跟林秋禾打招呼。

花氏招待她們好好玩,又說了幾句話就離開了。林秋禾這才被拉著一起坐在了秦錦蘭和陳自晴之間,然後被秦舒蘭帶頭起哄要罰遲到的她三杯酒。

女孩子們喝的本就是度數不高的米酒或者花酒,林秋禾也沒有客套,舉杯喝了三杯才又重新坐下送上了禮物。

一群女孩就好奇得湊了過去,看著林秋禾拿著一個小小的匣子遞過去。陳自晴雙手接過,見所有人都盯著她手中的匣子遲疑了一下就看向林秋禾。

「既然大家都好奇,你就打開看看吧。」林秋禾倒是不在意,只是笑了下。陳自晴這才把匣子放在桌面上,然後打開了蓋子露出靜靜躺在裡面,由一塊繡著蝶雙飛帕子托著的一個透明的琉璃瓶。而隨著她打開匣子,一股清雅淡麗的味道也漸漸散開,竟然慢慢融合到了淡淡的酒味中。

「這是……」離得最近的秦錦蘭和秦舒蘭是最先發現這股香味的,秦錦蘭想起上一年她過生辰的時候林秋禾送的香料,心中一動就抬頭看向林秋禾詢問。「這琉璃瓶中,裝的可是香料?」

「我稱之為香水。」林秋禾笑著道:「這比香料更好用些,平日裡面用只需要倒出來一些,塗抹在手腕和耳後就好了。當然,若是再加些水也可以噴在衣服上薰染衣服的。」

林秋禾說著示意陳自晴把琉璃瓶拿出來,當著眾女的面示範了一下怎麼用。

瓶子打開,香味就更加明顯了。孫梓棋與秦家和林秋禾、陳自晴關係都好,忍不住就直接站起來過去跟她們湊在一起。

「晴兒晴兒,我也試試可好?」她說著一臉躍躍欲試的樣子,林秋禾見狀忍不住笑了起來。早在送這份禮物的時候,她就預料到了如今的場面,因此也多準備了幾瓶。

「這是我前些日子閑來無事做的,還有幾瓶,若是你們喜歡改日我讓人送往你們府上就是了。不過,今年的生辰禮物,只怕就沒了。」林秋禾說著攤手微笑,與她關係好的幾女都露出了笑容明白她這般說那麼肯定就會有她們一份「香水」。

做出這樣的東西,林秋禾本就不是為了賺錢,而是為了哄自己開心。二月中旬之後京城中就開始有各種耐寒的花開放,加上冬日裡面儲存的臘梅,秋日裡面留下的桂花,她練習針灸和讀書累了的時候就試圖做些精油來緩和疲勞。至於香水算是附帶的產物,想到這些閨閣中的姑娘可能會喜歡,這才多做了些留著送人。

陳自晴的生辰宴會請的人不多,除了不知道跟著李慕清姐妹的意外出現之外,蘇曉寧的出現都在所有人的預料之中。畢竟她現在跟孫韶喆客居在孫府,孫梓棋自然不可能真的丟下她不管的。

而李慕清姐妹的事情,林秋禾私下也聽秦錦蘭提了一嘴。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0:26:04

第五十八章

似乎是前些日子秦氏姐妹和陳自晴外出上香順便春遊的時候馬車壞了,恰逢李慕清路過讓出了一輛馬車給她們暫用。「不過是還一份人情而已。」秦錦蘭笑著說,「對了,你這‘香水’做了多少?若是有多的,我全都買下可好?」

此時只有她們兩個人,最近的人也不會聽到她們的談話。林秋禾看了一眼秦錦蘭,笑著道:「何必用買呢,再過些日子就是你的生辰的,就當時送你的生辰禮物吧。再以後,只怕想要見面就難了。」

等秦錦蘭過了十五歲生辰就要被送入宮中了。因此,林秋禾知道她想要買下那些香水的意思,心中還是略微有些感慨。秦錦蘭見她如此,只是笑了笑,低聲道:「世間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我所能夠做得就是若不能改變就努力讓自己過的更好。我是家長長女,自然要為家族活著。」

她說著突然笑了起來,「可是我也要為自己活著,不是嗎?」

四月底,秦錦蘭十五歲及笄之後不過三天就被一頂轎子抬入了後宮,住在景荷宮偏殿人稱秦修容。

而在這之前,對於林秋禾來說還發生了一件不算怎麼大的事情,就是李默有天突然跑到了醫館找她炫耀,說他見到了輕舞姑娘,輕舞姑娘甚至單獨為他舞了一曲。

林秋禾閒暇之餘喝著茶,聽李默興奮地手舞足蹈,然而李默的聲音突然就安靜了下去。她錯愕地把目光從手中的書上移開,看著李默有些失落的樣子。

「怎麼了?」

不管怎麼說,李默都算是她的一位朋友。這個朋友跟齊林,陳自晴或者顧容都不同,他性格開朗,沒有任何的偏見。甚至因為想法太過於前衛反而顯得有些脫離大眾。

然而,林秋禾看得出來他對輕舞的那種喜歡就如同前世追星族一般。而每次聽他說話,林秋禾也不得不承認很放鬆,如同聽脫口秀一般。

李默聽到她問話,就歎了一口氣。

「輕舞姑娘在為端午節的獻舞發愁呢。距離端午節已經只剩下二十多天了,然而她還沒有定下究竟要跳什麼舞才能夠超越之前萬壽節那支舞。」李默說:「她很認真,也很拼命,可是越是這樣就越是讓我有種無能為力的感覺,我幫不到她……」

林秋禾看著李默痛苦地揪著頭髮的樣子,想了想道:「我這邊倒是有個想法,就是時間太短,只怕輕舞姑娘做不到呢。」她說著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絲冷笑。

果然,輕舞突然見了李默並不是什麼偶然的事情。只怕,自從那日在這裡隔著屏風巧遇了李默之後又遇上了寧卿,她就一直在計畫什麼吧?不過,她透過李默試著傳達給自己的事情倒是有些趣味性呢?

這算是挑戰嗎?

林秋禾越想越好玩,轉而就給李默轉述了一下胡旋舞的精妙絕倫之處。

「教坊司裡面人才濟濟,想來要找到這樣的配樂應該沒有問題,但是胡旋舞的精妙之處是要經過多年練習才能夠掌握的……」林秋禾淡淡地開口,「因此有時候有了好主意並不見得就能夠解決問題。」

李默卻是聽得雙眼發亮,根本就沒有注意到林秋禾後面似真似假的感慨,反而等她話一說完就急匆匆地開口。「秋禾,秋禾妹子,這舞我只是聽你形容就覺得好到不知道該如何稱讚,我……我能把這舞告訴輕舞姑娘嗎?我相信以她的天賦定然能夠成功的!」

他激動得語無倫次,而林秋禾只是淡淡笑了下。

「自然,不過千萬不要說是我說的,就說你是想起了曾經看過的一本古籍。」林秋禾交代,而李默則有些羞赧,「這樣不大好吧,把你的功勞算在我身上這種沽名釣譽的事情,我還是不屑做的。」

林秋禾笑著搖頭,「我不過隨口提起而已,你對輕舞姑娘的情誼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

李默並不算特別堅持,不過幾天之後特意讓人給林秋禾送來了一筐子的荔枝。這東西還算是稀罕物,前兩天寧卿才讓人給她送了一筐,如今李默送來的這筐也不比寧卿送的那筐小多少,讓林秋禾不禁有些咂舌。

「這是輕舞姑娘的謝禮。」李默尷尬地笑著,「我想著,既然我在輕舞姑娘這邊占了虛名,好處就由你收下好了。」

林秋禾也沒客氣,讓人把荔枝分了分就各處送了些,張章和齊林那邊自然是不會少的。因此李默回去的時候就又被齊林抓住冷嘲熱諷了一番,狼狽不堪。

有了這些個插曲,四月份轉瞬就過,等到端午節來的時候,天氣已經頗為熱了。林秋禾有些怕熱,因此在買冰的事情上從來不手軟,冬日的時候醫館中就儲存了一般人家夠用兩個夏天的冰。而如今她的房中也早早就放上了冰山降溫。

端午節轉眼就到,林秋禾之前就謝絕了陳自晴等人的邀請,留在家中跟青黛等人一起過端午。

一大群女孩圍坐一團包了粽子,又做了香囊和五彩繩,沉香、杜仲和院子中的幾個小丫頭,連同張叔家中的大樹小樹甚至還都在耳朵等身體其他部位擦了雄黃酒防止蚊蟲。

而宮中此時也早早就熱鬧起來,寧卿端坐在他王爺的一張桌子前,身邊是伺候的太監宮女,而酒宴之下就是宮中早就安排好的歌舞。等到一曲罷所有舞者都退了出去宮殿之中才是一片地熱絡。

很快就又有人進來,不過這次多是樂師,等到樂師各自或站或坐找好位置,最後才進來一位戴著嫣紅面紗,身上穿著一套紅似火焰的舞裙的赤腳女子。

端午節有著幾個小丫鬟和三個藥童湊熱鬧,林秋禾只覺得過得很是開心,等到下半晌醒過來她聽著外面淅淅瀝瀝的雨聲還愣了一下,過了一會兒才慢慢醒過神來。

青黛聽到屋裡的動靜連忙就掀簾子進去,見林秋禾已經起身就趕緊過去幫手,一邊伺候她洗漱一邊低聲把醫館中的事情說了個清楚。

曬著的藥材在落雨之前已經收了,小小的後花園中一些花草都搬進了房間,免得被雨水澆死等等這些繁瑣的小事。林秋禾聽得卻一點都不煩躁,只是偶爾吩咐一兩句。這醫館之中怎麼可能種那些純觀賞性的話呢,那些花盆中種下的花草大部分都是藥材,不是喜陰就是喜陽,有些更是怕水,這都是要精心照顧的。

端午節大部分人沒有意外是不會來醫館的,因此林秋禾起身後就窩在東側間的書房中一邊翻開醫書一邊習慣性的練習手腕的腕力。厚厚一摞有百張紙,一般人就是用頂針也不見得能把繡花針把紙給穿透,然而林秋禾手中捏著細細、軟軟的銀針,手指間不知道如何用力銀針就穿刺過紙張穩穩地停在了紙上微微晃動。

這已經成為了她習慣性的本能動作,左手翻書右手下針,而等到一個針囊中的銀針都被刺入紙張之後,她才略微停頓了下,起身活動了身體做一些拉伸的運動回頭檢查下針的厚度和力度。

「偶爾有幾根針穿透了八十二張紙,大部分還是停留在七十七到八十張紙的厚度。只怕到時候如果需要精准下針的話,力度都會停留在八十左右,還是不夠。」林秋禾皺眉收起銀針放回針囊,然後另外取了一摞紙張。這次換成右手翻書,左手下針。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0:26:18

第五十九章

等到針囊中的銀針快用完的時候,書房的門被人輕輕推開,林秋禾沒有抬頭直接道:「青黛,幫我倒杯熱茶。」

一杯茶伴隨著淡淡的酒味傳過來,林秋禾有些錯愕地抬頭結果就看到寧卿雙頰帶著喝酒後的緋紅,一雙眼睛水潤發亮直直得看著她,見她抬頭看過去他還露出了一絲笑容。

「禾禾……」寧卿笑著彎下腰,看著書桌後面的林秋禾臉上帶著討好的表情,「我來看你。」

林秋禾忍著笑意,看著如同小狗一樣討賞的寧卿怎麼也沒有想到他竟然還會有這樣一面。她放下手中的銀針,伸手指著邊上的椅子道:「你先坐下,我讓青黛給你泡一壺醒酒茶。」

她說著起身出去,果然就見外面青黛被一臉難色的流蘇給攔住了。

「青黛,」林秋禾開口叫了一聲,「我這邊沒事,你去讓橙光泡一壺醒酒茶送來。」

聞言流蘇和青黛同時松了一口氣,青黛這邊匆匆離開,流蘇則歉意地笑著道:「王爺出宮就說要見姑娘,奴婢沒辦法……還請姑娘見諒,奴婢怕是王爺身體不適,就顧不上許多。」

這藉口找得光明正大,林秋禾也不好說什麼,只是笑著讓小丫頭帶著流蘇去吃茶歇息一會兒,這才回身進了書房。

書房裡面寧卿正老老實實坐在書桌旁的椅子上,一雙眼睛靈活地轉動著觀察四周,見林秋禾進來他先是雙眼一亮,然後才笑了起來。似乎喝醉的他格外喜歡笑,這跟他平日裡面臉上的笑容不同。林秋禾看著他連眼睛都笑得彎起來,忍不住跟著笑了起來,過去把寧卿給她倒的那杯茶塞過去,問道:「皇宮的酒宴結束了?」

「嗯。」寧卿捧著茶杯,眼神根本就不願意從林秋禾得身上移開,「無聊,我一直在想你呢。」他說著就想拉著林秋禾坐在一起,「禾禾,你今天都做什麼了?」

「做了香囊,包了粽子,然後休息了一會兒就看書。」林秋禾被拉著手,無奈只要挨著寧卿坐下,又是好笑又是無奈地陪著寧卿說話。她看得出來,寧卿看起來似乎很精神,但是實際上醉得不輕。這會兒拉著她說話看著是條理分明,實際上一舉一動、一言一語中都帶著平日裡面不會有的嬌憨。

這樣的寧卿,真的是前所未見過的。

青黛很快就送來瞭解酒茶,林秋禾哄著寧卿喝了一杯,這才示意流蘇幫忙把他駕到了書房的軟榻上,又那了薄薄的毯子給他蓋上。

「你休息一會兒,過會兒我讓人端上一些我包的粽子給你嘗嘗,如何?」林秋禾輕聲細語地哄著寧卿,看他老老實實躺下這才重新回到書桌後面一邊看書一邊拿起針囊中剩下的銀針繼續做練習。

一開始寧卿還睜著眼睛精神地看著她的動作,不一會兒就雙眼迷離睡了過去。等到他睡著了,林秋禾這才松了一口氣,把銀針用完又收起來,對自己左手的腕力做了一個簡單地評估就放輕腳步出了書房。

外面流蘇和青黛一起守著敞開的門口,見她出來兩人連忙起身。

「王爺睡著了。」林秋禾低聲說,示意兩個人跟她一起坐下,又吩咐了青黛去重新泡上一壺茶,她這才看向流蘇,「王爺在宮中可是出了什麼事兒?」

依照寧卿的性子怎麼可能讓自己喝醉到這個程度?因此,林秋禾雖然對寧卿得反應有些好笑,卻也有些擔心。一等寧卿睡下就開始詢問流蘇。

流蘇搖頭,「奴婢一直在宮門口守著馬車,並沒有跟進去。」她想了想,然後才道:「不過王爺出來的比平時晚了些……」

林秋禾本也沒有報太大的希望,聽到流蘇的話也不失望只是笑著說起了其他瑣事,聽聞這些日子攝政王府裡面蘇曉寧走動得越來越頻繁,她也只是笑著點頭。

流蘇見她這樣,遲疑了一下見四周沒有人才又低聲道:「王爺今日出門的時候曾經交代,讓奴婢回來的時候記得邀請姑娘晚上去王府用晚膳。」

結果沒有想到,王爺直接喝醉跑到這邊「發酒瘋」,搞得她如今都有些不確定這樣的要請由她開口是不是有些不妥。可是若是不開口的話,王爺這一覺還不知道會睡到什麼時候呢,到時候誤了晚膳也是麻煩。

林秋禾一愣,不過隨即也就明白過來。只怕這也不止是寧卿的意思,主要是攝政王妃想見她了吧?

而實際上,她卻是想錯了。這還真的是寧卿的意思。不過是皆由攝政王妃想見林秋禾說服了攝政王,而甯卿的想法則是趁著蘇曉甯疑似攝政王失散的女兒之際,也讓人傳出攝政王妃看重林秋禾想要定下這個兒媳婦的傳言來。

免得林秋禾總是被這樣那樣的人惦記。

不得不說,晉王殿下還是想得挺多的,為了這個相中的媳婦也蠻拼的。

對於攝政王妃,林秋禾心中是有喜歡親近又有些愧疚的,因此這樣的邀請她並沒有多想。更重要的是,中午雖然是一院子的人熱熱鬧鬧的過的,然而等到熱鬧過後她還是有些落寞有些想家了。

寧卿睡了不到一個時辰就醒了,一睜開眼睛他看到的就是全然陌生的房間。他躺在榻上沒有動,閉上眼睛回想了一下然後才露出一絲苦笑。這次真的是在秋禾的面前丟盡了臉,只怕要被她笑話一段時日了。

他想著掀開毯子坐了起來,穿上鞋子朝著屋外走去。外面院子中雨已經停了,這會兒太陽出來林秋禾正帶著三個小藥童一起把放進屋中的花盆一一搬出來,然後指著那些只見綠葉不見花的植物一一講解它們的習性和如何照顧。

三個小鬼頭皆是崇拜地看著林秋禾,看表情是恨不得把她所說的每一個字都牢牢記在腦海中。而林秋禾迎著落日餘暉,臉上的表情溫和柔美帶著認真而專注的眼神,寧卿站在書房門口,一時之間竟然有種怎麼看都看不夠的感覺。

就好像,看一輩子都不會厭倦一樣。

林秋禾沒有注意到寧卿的凝視,帶著三個小藥童忙碌了許久之後這才直起身子拿著帕子擦了擦額頭的汗水。這一轉身才看到了臉上依然殘存著一絲緋紅的寧卿似乎正看著她的方向在發呆。

「王爺醒了?」她一愣,然後就笑了起來,吩咐道:「沉香、杜仲快去取熱水過來,大樹去把之前你流蘇姐姐準備好的衣物拿給王爺替換。」

寧卿似乎這才注意到自己還是一身的酒味一樣,尷尬地笑了下轉身回了書房中洗漱換下了衣服,流蘇跪下去幫他整理腰帶和衣擺的時候才低聲把之前的事情說了。

「奴婢擔心王爺酒醉不醒誤了王府中的晚宴就自作主張提前邀請了林姑娘。」

「無妨。」寧卿沉聲說,宮中的酒都是好酒,林秋禾上的醒酒茶也是好的,因此此時他並沒有酒醉醒過來的頭疼,反而整個人都清醒了不少。「我喝醉的事情不要告訴其他人。」

流蘇聞言一愣,不過並未說話之時後退兩步看著寧卿身上再無一絲不妥這才低聲詢問:「若是王爺和王妃問起?」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0:26:30

第六十章

「我自會告知父母。」甯卿冷冷地回應了一句,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事情一般之前放鬆自在的神色消失不見,臉上浮現了一絲冷笑,「有些人,真的是不能給一點的好顏色。不過是世人略微追捧了些,竟然真的把自己當回事了。」

他說著雙眼微微一眯,渾身都染上了一絲戾氣。

流蘇沉默不語,跟在寧卿身後走了出去就見林秋禾讓人在院子中的石桌上擺了熱茶點心。寧卿走近看了一眼,就笑著指著盤子中形狀不怎麼樣的粽子道:「這是你包的?」

一開口,他身上那點還沒散去的戾氣就徹底不見了蹤影。流蘇偷偷松了一口氣,和青黛一起站在了一側而林秋禾就像是沒有察覺什麼異樣般笑著示意他坐下,「我不怎麼擅長廚藝,能做成這樣也已經算是不錯了。」

說著她把吃粽子專門做的木叉遞過去,「嘗嘗味道如何?」

寧卿接過叉子,好笑得翻看了一下然後才用嘗了一口氣盤中的粽子。「味道不錯。」說完,他竟然三口五口就把盤子中的三個粽子給吃完了,嚇了林秋禾一跳。

「這東西不好克化,再說再晚會兒就該用晚膳了。」她說著把放了山楂等物的消食茶遞過去,「先喝下茶吧。」

「你包的這些粽子可還有?」寧卿捧著茶杯喝了一口,為裡面的酸味皺起了眉頭。林秋禾好笑地看著他的表情,道:「還有一些,不過你真不能再吃了。」

「不是我。」寧卿想要放下還有大半杯的茶,結果林秋禾看著他的動作雙眼微微一眯眼神略帶威脅,甚至不用對方說話他拿著杯子的手轉了一圈就又送到了嘴邊。跟喝藥一樣喝了一杯茶,寧卿這才把他剛剛想到的事情說了出來。

「你是說,把這些粽子送給王妃?」縱然是林秋禾也忍不住一愣,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端午佳節,她自然不會真的什麼都沒有往攝政王府送,然而再送些粽子……林秋禾想著就明白了寧卿的意思,就如同每次她去王府都能夠吃到王妃親手做的糕點一般,這也算是心意。

這麼想著,她就微微點頭吩咐下去:「青黛,吩咐綠袖一下把剩下的粽子都打包裝好。」

醫館早早關了門,林秋禾發了過節的賞錢讓有家人在京城的丫鬟們回去探望家人,身邊只帶著青黛就跟寧卿一起去了攝政王府。等到王府的時候,她才意識到今日的客人不止是她。

王府之中已經開始點亮廊簷下的宮燈,林秋禾一路和寧卿一路走過去不停地聽到丫鬟請安的聲音,而等一路到了後院的時候她就看到了一臉笑容快步走出來的寧羽。

「大哥……」甯羽看到林秋禾一愣,這才慢下腳步看了林秋禾一眼然後屈膝打了個招呼。「林姑娘好。」

林秋禾回禮,對於她生硬的態度渾不在意。要是她在某個本來就不喜歡的人面前哭成了狗,只怕下次看到對方的時候也會這樣反應。寧羽在禮貌性的打了招呼之後就完全無視了林秋禾,直接湊到了寧卿的身邊拉著他一邊的袖子,「大哥,我們都在等你了……」

「在宮中喝得有些多,就順道去了一趟醫館喝解酒茶。」寧卿扯回自己的衣袖,好笑地回頭看了一眼寧羽,「家裡來客人了?」他揚眉,「蘇姑娘來了?」

「還有她那位狀元郎的哥哥。」寧羽說著臉上的笑容就消失不見了,目光若有若無地落在林秋禾的身上,「我邀請了李家姐妹,不過慕清姐姐回帖子說有事不能來。真是應了那句話,該來的不來……」

甯卿因為寧羽話中所指而微微皺眉,開始覺得今晚的晚宴可能不會怎麼美妙了。而寧羽很明顯還沒有說完客人的組成部分,「還有,父親回來的時候還帶著一個人。」

寧羽眼中帶著熱切和興奮,「大哥,輕舞姑娘今晚也在!我之前就覺得沒看夠她中午酒宴時跳的新舞……」

哦!

甯卿在聽到某個名字時下意識地就轉頭看向了身旁的林秋禾,見對方似笑非笑的表情忍不住心悸。然而一旁的寧羽似乎還沒察覺,竟然對著另外一邊的林秋禾挑釁,「林姑娘,想來你也沒看過輕舞姑娘跳舞吧?今天晚上我想你可以大飽眼福了!」

林秋禾隨意地笑了下,渾然不在意的樣子讓寧羽頗為覺得喪氣。她深深覺得應該給林秋禾普及一下最近京城的潮流走向,因此竟然從後面繞到了林秋禾身邊,「喂,你究竟知道不知道輕舞姑娘現在在京城有多出名?」

林秋禾挑眉看了她一眼,「我知道。不過我也知道,她不過是一個教坊司的舞姬而已。」她聲音淡淡的,平靜地語調不帶一絲感情卻更讓人感覺到了那種無視所帶來的羞辱。

最重要的是,在她說這句話的時候他們轉過一個彎,而輕舞就在對面站著。

她站在路中間,一雙眼睛含淚看著林秋禾,一副被人欺淩的樣子。寧卿有些頭疼地停下了腳步,按照他所想林秋禾所言根本就沒有一點錯處,他們也根本無需停下來跟輕舞說些什麼。

然而,路被人擋住了。

寧羽這會兒也覺得尷尬起來,她雖然不喜歡林秋禾卻也不得不承認林秋禾說的沒錯,輕舞再被人追捧也不過是一個教坊司的舞姬。從本質上來說,她本就是賤籍,難等大雅之堂的玩物。

若是沒有遇上輕舞,說不定她還要跟林秋禾爭辯一二,責難她刻薄。可是,如今輕舞就站在對面垂淚欲滴,她反而什麼都不能說了。

林秋禾卻是沒有這麼多估計,不過是腳下略微一轉就從輕舞的身邊走過去,然後回頭:「之前不是說王妃等我已久嗎?」她說著突然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寧羽,你不一起來嗎?」

甯羽一愣,然後如同得到救贖一般連忙過去親昵地挽住了林秋禾的胳膊,「是啊,你說的沒錯。」然後兩人即齊刷刷地忘掉了在後面的寧卿,說笑著就越走越遠了。

甯卿冷著一張臉,看了一眼臉上已經掛著淚珠的輕舞,一句話都沒有說就繞了過去,似乎多跟她說一句話都覺得浪費時間一樣。

輕舞站在原地,衣袖下的手用力握著直到一滴鮮血滴落在她紅色的裙擺上,這才回過神。

「林秋禾!」

甯卿拐過那段短短的小道就看到前面早已經分開的甯羽和林秋禾,他快步跟了上去,林秋禾聞聲停下腳步回頭看過去,「怎麼,沒有安慰一下頗受屈辱、自重自愛且出淤泥而不染的輕舞姑娘?」

寧卿聽著她那一長串的形容詞,忍不住苦笑。

「她究竟有沒有被染就不是我所關心的了,就像你所說,不過是一個舞姬,被人吹捧了些許時間就真的忘記了自己的身份了。」寧卿的神色冰冷無情,看得一旁本來想要反駁林秋禾的寧羽心中一凜,到了唇邊的話怎麼都說不出來了。

總覺得,似乎大哥對輕舞有著不一樣的敵視。她若是貿然為了輕舞跟林秋禾對峙,只怕大哥也不會高興吧?

三人一起去見了攝政王妃,而王妃的屋中蘇曉甯和孫韶喆兩人正有些拘謹地分坐兩邊陪著攝政王夫婦說話。見到甯卿帶頭進去,兄妹兩人都立刻站了起來。而蘇曉甯則如同之前寧羽一般有些錯愕地看著林秋禾,不知道這個時候她來這裡幹什麼。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0:26:43

第六十一章

只是給寧卿針灸嗎?

蘇曉寧飛快地分析者眼前的情形,臉上地笑容卻格外的誠懇。「沒有想到在這裡還能夠見到林姑娘,真是巧啊。對了,之前輕舞姑娘說去找甯姑娘討論旋舞的秘訣了,你們沒有遇上嗎?」

怎麼可能沒遇上呢?從王妃院子出去雖然不是只有一條路,輕舞卻是一路問著寧羽的行蹤過去的。這時候,她沒有跟著回來只怕是之前發生了什麼事情吧?

蘇曉寧想著,小心翼翼地觀察三人的神色,卻見甯卿和林秋禾神色不變,而寧羽則露出一絲尷尬的神色。

「怎麼了,是出了什麼意外嗎?」她真誠地詢問,而一旁的王妃則笑著招手:「都先坐下再說話,秋禾你過來。」她說著輕輕地拍了拍身邊的位置示意林秋禾過去坐。

林秋禾笑著過去坐下,把包好的粽子遞給了一旁的玳瑁,「今天是端午,我就做了些粽子,只是手藝不好還請王妃不要嫌棄才好。」

「哦,你親手做的?」王妃露出感興趣的眼神,玳瑁連忙把禮盒放在矮幾上推過去。王妃打開了盒子看著裡面做工一般的粽子,不但沒有嫌棄反而露出了欣喜的神色,「玳瑁,讓廚房收好,今晚的宵夜我就用這個了。」

她說著合上盒子,沒有說晚膳吃反而是推遲到了宵夜。

明明很喜歡,為什麼要推遲到宵夜?林秋禾有些不解,然而一眼過去就明白了。攝政王府有客人,若是晚膳就用難免要每個人都嘗一嘗。想到王妃這點小心思,林秋禾不禁感動,笑著謙虛了兩句才又隨著王妃的意思換了話題說起醫館的趣事。

蘇曉寧坐在一旁有些氣惱,她好不容易才把話題扯到對寧羽不利的方向,就被林秋禾這麼不著痕跡地給化解了。

這寧羽,還真是運氣好,明明跟林秋禾不和對方卻還是願意幫她。她這麼想著,目光朝著攝政王妃那邊看去,就見正說話的兩個人不止外貌有些相似,甚至神色和一舉一動都有著一些讓人心生警惕的默契。

這林秋禾……以前只是在寧羽的挑釁之下意識到林秋禾和攝政王妃有些相似,然而第一次看到攝政王妃和林秋禾相處,蘇曉寧才意識到自己真的想的太簡單了。

「你真以為你就是攝政王府的千金小姐了嗎?要我看,那林秋禾也比你強上三分,更像是攝政王府的人!」

昔日寧羽的話突然在耳邊迴響,蘇曉寧下意識地看向身側挨著攝政王妃另外一邊的寧羽,只見這個驕傲到惹人討厭的女子正一臉得意地看著她,幸災樂禍。

是的,幸災樂禍。

跟正在低聲說話的兩人比起來,她們兩個才像是局外人。想起她耗費了多少的精力才得到王妃的認可,又是多麼小心翼翼地接近她讓她喜歡自己這個女兒。而如今再看林秋禾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就被王妃親昵地對待,白曉寧心中恨得幾乎忍不住想要上前撕裂林秋禾臉上的笑容。

「林姑娘,我記得不久之前你才在陳姑娘的生辰上送了她一瓶香水,這麼新奇而又實用的東西,你沒有送王妃一份嗎?」蘇曉寧好奇地問,然後對著轉頭看過來的王妃微笑解釋:「剛剛看到林姑娘送王妃禮物,我還以為能夠再一次見識那神秘的香水呢。」

「蘇姑娘謬贊了,不過是一時遊戲做出來的東西而已。不過是因為少見才顯得珍貴。」林秋禾見招拆招,淡淡地道:「若是蘇姑娘好奇的話,等你生辰了我也送你一份。」她說著微微一頓,然後裝作是才想起的樣子,「蘇姑娘的生辰是……」

「我並不知道自己的真實生辰,從小養父母都是按照拾到我收養我的那天給我過生日的。」蘇曉寧臉上帶著一絲惆悵地笑容,讓人不由自主想要憐惜她,「如今我也這般過生辰,等到十月初九那日,還請林姑娘賞臉去吃杯酒。」

林秋禾輕聲道:「竟然還要這麼久,那改日我就讓人給你送去一瓶香水好了。」

蘇曉寧唇角微微抽動,強笑著謝過了林秋禾然後獨坐一旁生悶氣。她又不是真的稀罕那麼一瓶香水,偏偏林秋禾這麼說顯得她似乎格外貪婪外物一般。

被是想要在插、入攝政王妃和林秋禾的談話中,沒有想到她一開口王妃就不說話了。

想到王妃,蘇曉寧連忙抬頭看過去,只見王妃臉上帶笑似乎並沒有因為林秋禾的話而對她產生什麼不好的印象。這些天的相處下來,她除了對攝政王女兒這個身份勢在必得之外,對王妃也是充滿了孺慕之情。因此她才沒有控制住在寧羽挑釁的時候露出了敵意,而萬幸的是寧羽真的是一個草包,藏不住一點的心事,一點點的挑撥就能夠讓她失控。

王妃對她的印象越來越好,對她也越來越照顧。

可是,這一切的努力在王妃那種天然的發自內心的對林秋禾的親近顯露之後都成了笑話。

晚膳的時候,分作男女兩桌,輕舞獻上了今天曾經跳過一次的旋舞給沒有入宮的王妃欣賞,果然得到了王妃的稱讚和打賞。甚至等到又一曲舞罷,王妃還特意把她叫上前來說話。

輕舞一近前,寧羽就緊張起來,露出坐立不安的神色。蘇曉寧注意到這點,心中一動就趁著說話的空隙問道:「之前輕舞姑娘不是去尋了甯姑娘嗎?怎麼那時只有甯姑娘和晉王、林姑娘一起回來,不見輕舞姑娘了?」

寧羽心中一緊,恨不得咬死蘇曉寧。

輕舞微微回首,看向說話的蘇曉寧然後紅唇微微彎成一道美麗的弧線。

「跟甯姑娘交談之後,我有所感悟,所以就沒有一同過來給王妃請安。」她說著回頭看向王妃,眼中全然是笑容和歉意,「輕舞醉心於舞蹈,失禮之處還請王妃見諒。」

「若無這種心無旁騖的醉心舞蹈,只怕今日我也看不到如此美妙的旋舞。」王妃並不在意,不過看向寧羽的目光還是有些懷疑。寧羽剛因為輕舞的回答而松了一口氣,被王妃這麼看了一眼就立刻又緊張起來。

林秋禾眯著眼睛看蘇曉寧和輕舞兩朵白花對上,兩個人此時拼的就是演技和反應。至於她和寧羽這會兒反而成了她們的配角。蘇曉寧明顯是看出了什麼,想要讓輕舞說出來對付寧羽。而輕舞,嗯,一心「傾慕」于寧卿得輕舞怎麼可能會得罪甯卿的妹妹呢?雖然當時說出那句話的人是她,不過寧羽在場對於輕舞來說就是一種壓力了。

這兩朵白花各有顧忌,反而形成了現在這種奇妙的狀態。

「蘇姑娘的話實在是讓輕舞無言以對,輕舞不過是一介舞姬,實在當不起蘇姑娘的稱讚。」輕舞微笑著四兩撥千斤,把蘇曉寧話語中暗含的挑釁全部都忽視過去,轉而又道:「如今天色已晚,輕舞就此告辭。改日若是王妃得空,輕舞再來請安。」

王妃連忙叫了侍衛護送她回去,而這邊蘇曉甯兄妹也一起離開,林秋禾也沒有多做停留。蘇曉甯有孫韶喆陪同,而林秋禾則如同平常一樣由寧卿親自護送。

對此,不管是王妃還是攝政王都沒有多說什麼。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0:26:56

第六十二章

蘇曉寧離開之前神色複雜地看了一眼寧卿的馬車,然後才低頭上了孫府的馬車。

「怎麼了?」孫韶喆上了馬車,見妹妹一臉的陰沉就皺起了眉頭,「今日甯姑娘又給你臉色看了?」

蘇曉寧這才從之前複雜而不受控制的場面中回神,她勉強笑了下,然後搖頭:「她今天可沒空給我臉色看。」事實上,她真心想知道寧羽究竟對輕舞做了什麼,為什麼每次提起輕舞或者輕舞說話前她都那麼緊張。

若是能夠抓住這個把柄的話……蘇曉寧想了想,然後才看向孫韶喆,「哥,輕舞姑娘是教坊司的第一舞姬,我曾經聽聞她見客的規矩,若無黃金就要有傾世之才,大哥是金科狀元見她應當不算太難吧?」

「你想讓我見輕舞?」孫韶喆微微皺眉,「我對她並無什麼想法。」

「哥你誤會了。」蘇曉寧解釋,「我只是想知道輕舞姑娘跟攝政王府的關係。」她總覺得,這裡面大有可為。孫韶喆沉默了片刻,然後擔憂地看向蘇曉寧,「我總覺得這裡面有陰謀,曉寧,難道你就不能放棄嗎?」

「那是我的親生父母,我絕對不會放棄的。」蘇曉寧眼神堅持到了有種瘋狂的感覺,「哥,你應該明白我一直以來都想要尋回我的親生父母的。」

「可是,攝政王府的態度……」孫韶喆有些不安,「我們已經拿出了信物,可是對方卻一直在拖拉。」

「事關皇室血脈,當然要謹慎了。」蘇曉寧微笑著勸孫韶喆,「再說他們不是已經放出風聲保護我了嗎?這些天出去交際,那些人對我更是客氣了三分呢。」

「可我總覺得有些不妥。」孫韶喆見無法說服妹妹,只得又交代她平日裡面多謹慎一些,「無論如何,我不在乎你究竟是王爺之女,還是當年被收養的孤女,我只想你好好的,幸福安康就好。」

「哥,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了。」蘇曉寧身子微微傾斜靠在了孫韶喆的肩膀上,低聲道:「等我認了爹娘,我就求他們……」

「我會幫你的。」孫韶喆低聲說,伸手握住了蘇曉寧的手,「放心,無論如何我都會站在你這邊。」

馬車中,兄妹兩人親昵地依靠在一起,蘇曉寧腦海中不斷的把所知道的一切都聯繫到一起,想要找出一條對她有利的道路。許久,她猛然坐直了身子,「哥,你這些日子面聖過嗎?」

「偶爾會被招去面聖。」孫韶喆看向蘇曉寧,「你怎麼突然想起這個?」

「我在考慮,遲則生變。若是有人有心想要冒充我的話,只怕……」蘇曉寧這一路都在不由自主地回想晚宴上林秋禾和王妃說話的樣子,「哥,那塊玉佩你依然帶著,下次見皇上的時候試著讓皇上注意到,可以嗎?」

「這倒不是太難。」孫韶喆轉瞬就想明白了蘇曉寧的意思,「只是,你確定這件事情要通過皇上?」

「我可是攝政王失散多年的女兒,皇上與攝政王想來親厚。若是他知曉當年因為保護他而十三的女兒被找到了,你猜他會怎麼做?」蘇曉寧越說越覺得這個計畫可行。她興奮起來,臉上甚至浮現了一層緋紅色,「哥,一切都靠你了。」

攝政王夫婦太過於謹慎小心,竟然用了這麼久來探查她的過往。雖然蘇曉寧堅信自己就是攝政王夫婦的女兒,可是這般耽擱下去又有一個長相佔便宜的林秋禾在一旁給了她危機感,讓她終於忍不住想要採取一些其他行動了。

端午節過後,天氣一日日熱起來,林秋禾也變得忙碌起來。顧容的生辰特意邀請了她過去,趁著沒人的時候讓她給兒子圓哥兒和她都把了脈,確信沒有什麼不妥之後這才松了一口氣。

「天澤準備申請外調,到時候帶著我和圓哥兒一起去。」顧容幸福地說:「到時候就不用跟這一大家子擠在一起過了。」

「奶奶!」一旁顧容的奶娘劉嬤嬤不贊同地塞了一杯茶到她手中,「慎言。」

顧容趁著她轉身的時候沖著林秋禾做了個調皮的鬼臉,「我估計要是順利的話今年中秋之前就要走,怕是趕不上給你過生日了。」她說著有些遺憾,伸手握著林秋禾的手道:「不過到時候你可要記得給我寫信。」

林秋禾笑著點頭應了,兩個人這才若無其事地說笑著又回到了屋中。林秋禾雖然在京城之中頗有一些名聲,然而見過她的人並不多。顧容生辰請的又都是她朋友圈的人,因此這也算得顧容特意幫她擴大交際圈的聚會。兩個人一進去就被以二十歲左右少婦圍住的眾女給圍住。

顧容笑著把林秋禾給推了出去,毫不謙虛地道:「當初我這一胎可是多虧了林妹妹給保胎,更別提前些日子圓哥兒的病也是林妹妹給治好的了。」

林妹妹……林秋禾心理上忍不住抖了下,還沒回過神就聽到身邊一個女子道:「我聽聞,前些日子六皇子病了,眾御醫束手無策,也是林姑娘力挽狂瀾的?」

宮中的事情一直壓著,寧卿也曾經交代現在還不是時候千萬不要透出去,林秋禾是連陳自晴都沒有仔細提過的,怎麼這人知道?

想到這裡,她轉頭看過去,見是一個相貌端莊的女子,看年紀應當是比顧容還大上三兩歲的樣子。她不認得對方,只能微笑著開口:「宮中御醫博學精深,我又怎麼比得過呢?不過是有些家傳的雕蟲小技,能夠入了宮中貴人的眼而已。」

絕口不提什麼六皇子之病,也堅決不承認所謂的力挽狂瀾的說法。

那女子聞言掩唇笑了起來,顧容在一旁注意到這邊找了藉口過來,笑著對林秋禾道:「你大約還不認識她,她是文定侯柳家的兒媳婦。」文定侯,皇后的母族。

只怕這消息,是皇后特意透給母族的吧?

想到這裡,林秋禾態度就更隨意了些,顧容在旁湊趣了幾句,等到離開了那女子才道:「我姓陳閨名叫做湉幼,私下你我姓名相稱就好。」

陳湉幼臉上帶著恬淡的笑容,拉著林秋禾說了一會兒的話又照顧著周圍的幾女,一時間這個角落氣氛不錯,不少人聽到笑聲都會不由自主地朝著這邊看上兩眼。

有人看的上林秋禾,自然也會有人心中不屑。對於那些隱約帶著鄙夷的人林秋禾自然是躲得遠遠的。她自認不是抖m一個勁的往那些人跟前湊找虐。不過顧容的好意她還是心領了,至於新認識的幾位元朋友,她們也都熱情的相約一起喝茶賞園子的春景。

林秋禾笑著一一應下,卻並沒有放在心上。這些都是應酬的客套話,除非收到帖子不然一般人也不會順杆子往上爬。

臨酒宴結束的時候,陳湉幼就拉著林秋禾一起告辭。

「恰好我們順路,我就和林姑娘一起走了,也省的你費心。」陳湉幼與顧容關係不錯,語氣之間沒了那些應酬的客套,「看你這樣子,只怕這幾個月都會忙著,我抽空了就過來看看。」

顧容笑著點頭,又看了林秋禾一眼道:「湉幼與我也算是自小的交情,青衣我們三人算起來也是一起長大的。只可惜開春之後青衣就發宏願說要進百寺拜佛還願,不然今日會更熱鬧三分。」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0:27:07

第六十三章

「看起來我還是比不過青衣在你心中的位置呢。」陳湉幼笑著打趣,兩人又說了幾句,她這才和林秋禾一起離開。林秋禾來時是乘坐馬車的,然而陳湉幼熱情一路到後院門口還沒說完話。她也不講究,竟然跟著林秋禾上了她的馬車,而不是邀請對方上文定侯府的馬車。

林秋禾愣了一下,然後才回過神來笑著看向坐在對方的陳湉幼。

不知道這位顧容和皇后娘娘都特意介紹來的婦人究竟有什麼事情想要託付她來做,或者說,她又有什麼隱疾?想到這裡,林秋禾的目光就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陳湉幼的身上。陳湉幼倒是落落大方,笑著道:「此時也無外人,我也就不藏著掖著了。」她說著挽袖子伸出手腕,道:「還要勞煩姑娘給我把把脈,看我身子還能調理好嗎?」

馬車上本不利於把脈,不過林秋禾出門也是隨身帶著藥箱的。那了腕枕出來,吩咐前面趕車的張叔把速度放慢,儘量平穩她這才伸手給陳湉幼把脈。

左右兩手都診過脈,林秋禾又問了些平日裡的瑣碎問題,查看過舌苔等,這才道:「看脈象應當是四到五年前生產時傷了根本,這些年來雖然有所調養,但是身子還是偏虛。」

陳湉幼苦笑,覺得林秋禾說的太過於謙虛了。事實上,當年她差點就死在了產房。想起當時產房外面那句冰冷的「保孩子」,她此時都有些心中發寒。還好,一切都熬過去了,她沒死。可是經歷了一番生死的她自然也就不會再對柳侯夫人有什麼孝順、敬畏之心。自當年產下女兒之後,這五年來,她掌控著院子一個孩子都沒有給侯府添。

而如今,那老女人終於熬不過侯爺一個一個的添著俏媚的侍婢,病倒不起了。皇后娘娘關心生母,還借著她入宮的機會推薦了這位還沒有及笄卻一手針灸壓下了眾御醫的林姑娘給柳侯夫人看病。

她今日來,一來是不明真相的顧容想著林秋禾幫她看看身子,畢竟出嫁女子還是有兒子依靠才好。二來,則是她自己也想要看看這位林大夫究竟有多大的本事。

如今看來,盛名之下無虛士。林秋禾的醫術並不是以訛傳訛。得出這樣的結論,她反而糾結了起來。若是不請林秋禾給柳侯夫人醫治,只怕皇后那邊不好交代。可是若是請了她,她真的是妙手回春的話……

她這幾年的隱忍不就白費了嗎?

陳湉幼異樣的沉默讓林秋禾有些不安,然而臨下車的時候對方卻依然是面帶笑容,還說改日定當登門拜訪。陳湉幼,究竟想要做什麼呢?

這樣的疑惑並沒有在林秋禾的心中停留太久,因為剛剛回去還沒有來得及休息醫館中就迎來了一個客人——黑澤。

「王爺交代,讓屬下護送林大夫入宮,皇后心悸症發作。」黑澤額頭上帶著來不及擦的汗水,「姑娘帶上藥箱準備準備就入宮吧。」

皇后的心悸症據說是老毛病了,林秋禾之前也有耳聞,不過一直以來都有御醫院裡以白院判為首的白御醫主治,怎麼這會兒反而跑出宮來找她?

林秋禾讓青黛把幾個針囊都放進藥箱,沒有當面多問黑澤一句就帶著人上了馬車。黑澤遲疑了一下,跟著彎身上馬車,笑著林秋禾開口:「林姑娘,王爺交代我把皇后的情況說給你聽。」

林秋禾點頭,示意他進車內坐下,然後讓青黛遞給他一條帕子擦汗。黑澤接過帕子謹慎地道謝,擦了一把汗才沉聲說起了皇后病發的緣故。

今日午膳皇上留了甯卿在宮中用,下午繼續討論政事。等到一切忙完,皇上就說陳太妃之前抱怨寧卿許久不如後宮請安,又念叨起了他的婚事。兩人就一起去了陳太妃宮中,當時皇后正陪著陳太妃連同德妃和剛入宮的秦修容一起摸牌。

當時幾人難免就說起了寧卿的婚事,不過都被寧卿三言兩語給遮掩了過去。太后轉而問起了柳侯夫人的身子,皇后一開始還好說已經賜了御醫下去照看柳侯夫人,當時還提到了林秋禾。

結果就是那個時候一個皇后宮中一個太監匆匆趕來,報上了文定侯府的噩耗。

柳侯夫人藥石無效,過世了。

當時皇后就臉色發青,還沒有站起來就一頭倒了下去。要不是一旁的德妃和秦修容反應快扶住了她,只怕後果難料。然而就算是這樣,也是禍福難料。宮中以白院判為首的御醫都被招去了,然而到黑澤出宮皇后都沒有醒過來。

「張章御醫也已經趕去,王爺本來沒有想過要叫林姑娘的,然而當時皇上開口……」這些都是寧卿讓人轉告黑澤的,黑澤心中明白就事無巨細把他所知道的都告訴了林秋禾。

林秋禾聽著黑澤的複述,神色幾經變化雖然有些受到震動和不安,卻也有些明白陳湉幼找上她主要是為了什麼了。只是,為什麼當時她沒有開口?

她來不及細想陳湉幼的事情,又仔細詢問了黑澤皇后的用藥,還有白院判等人的治療習慣。這些都是宮中秘聞,外界向來難以得到消息,然而她一開口詢問黑澤就利索地說了出來。

見林秋禾目露驚訝,黑澤這才道:「王爺說林姑娘定然會問起這些,因此特意交代了人把這些話重複給屬下聽的。」

寧卿?林秋禾心中一動,卻沒有再說什麼而是低頭開始沉思有關皇后的病情。看起來,甯卿不見得樂意自己淌這一趟渾水。然而甯邵哲開口,只怕他也沒辦法只能派了黑澤來接她,讓她在入宮之前能夠對情況有更多的瞭解。

皇后的情況,看起來有點像是突發性心臟病呢。她想來有心悸的症狀,這點也符合,加之得知自己母親過世……林秋禾想了想,轉頭吩咐青黛:「把藥箱中那瓶褐色的瓶子拿出來。」

她平日裡閑來有空也有準備一些可以用於急救的藥物,例如百毒解,金瘡藥等等。而「速效救心丸」也是她之前做出來的成藥之一,雖然效果沒有前世印象中的那麼好,卻也有一定的控制作用。

黑澤不便一直留在車內,正想離開之前聽到林秋禾要拿藥,下意識地就又重新坐回去。不一會兒,他就看到青黛拿出了一個褐色的小瓷瓶遞給林秋禾。

林秋禾拿過瓷瓶打開,倒了兩顆藥丸在手中。藥丸是黃豆大小的棕黃色,而隨著藥丸被倒出黑澤就敏銳地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苦味。他飛快地看了一眼林秋禾,只見對方從堆疊的烏髮只見抽出一根簪子然後輕輕地壓扁、切開了藥丸。

更加濃郁的藥味蔓延開來,林秋禾滿意地點了點頭。

「藥性保存完好,青黛,你另外取一個空瓶子裝進入……」說到這裡她停頓了一下,考慮著用藥量和藥效才繼續道:「六顆進去。」青黛依言行事,然後又看了看手中拿瓶大約還有十顆劑量的褐色瓶子,低聲詢問:「姑娘,這一瓶?」

「你隨身帶著。」林秋禾說著抬頭看向對面的黑澤,露出笑容。

黑澤一愣,連忙低頭道:「林姑娘放心,王爺曾經交代過萬事以林姑娘為主,林姑娘如何說就如何去做。」他說著躬身起來,「屬下去外面帶路。」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0:27:24

第六十四章

黑澤有寧卿的腰牌可以一路帶著林秋禾進入宮門直到後宮南門才停下,青黛第一次被帶入這個位置,雖然只是被留下等待卻也緊張地很。而黑澤則一路憑著腰牌帶著林秋禾去了陳太妃的宮中。

這些是林秋禾之前就知道的,白院判表示皇后的症狀不宜多動,而陳太妃對皇后也向來慈愛並不介意這些細節。

等到林秋禾進入的時候,陳太妃和甯邵哲坐在上首,而寧卿則在陳太妃左手側的下方,他的對面是德妃和秦錦蘭秦修容。黑澤被攔在了外面,林秋禾由宮中的宮女領著進來,見禮之後甯邵哲也沒有多言語一句,就指著側間道:「帶林大夫給皇后看看。」

皇后這時候依然昏迷不醒,呼吸略微急促,從面部表情來看可以看得出來她就算是在昏迷之中也是很難受的。林秋禾背著藥箱過去,先是跟張章等人打了個招呼,然後就淨手診脈,打開藥箱準備下針刺激皇后的潛力讓她先清醒過來。

這次由於張章的坐鎮,她並未遭到幾位御醫的刁難。而這些人中也有一些是在雍三皇子遇刺中見到過的,總體而言大家的態度還算緩和。

張章看林秋禾準備用針,就低聲詢問了她準備刺激哪幾個穴位。林秋禾一一報出穴位的名字,見張章摸著鬍子思索就手微微一抖直接下針了。

她手下速度很快,剛剛圍在一起還準備辯證一番的御醫幾乎還沒有反應過來,皇后就猛然吐出一口濁氣然後緩緩睜開了眼睛。

「娘娘,」一旁的宮女面帶喜色,「您醒了?」

皇后微微眨眼,在意識恢復的一瞬間就想到了之前聽到的噩耗,瞬間她的呼吸就急促起來,手用力地抓在心口的衣服上。林秋禾見狀連忙讓人散開,然後拿出藥箱中的藥倒出兩粒就塞進了皇后的口中。

「水。」她低聲吩咐,而一旁的張章則是反應最迅速的人直接遞了一杯水過去,林秋禾照顧著皇后喝下藥丸,吩咐宮女打開窗戶透氣。

這時候才有人反應過來,前去通報等在外面的幾人,皇后娘娘已經醒過來了。

藥效慢慢發作,皇后的臉色好看了不少,又喝了一杯水下去這才緩過勁來。林秋禾讓開位置,張章等御醫依次上前診脈,確信皇后已經度過了最危險的時候。

甯邵哲的臉色略微好看了些,不過放在林秋禾身上的注意力就更多了起來。他看著站在一旁神色平靜的林秋禾,又看了一眼擋在她側前方的張章,「皇后如今的情況,可以回宮嗎?」

「皇后需要修養最少半個月。」白院判沉聲說:「需要完全的靜心修養,不能被任何事情打擾,傷神。」

皇后深深吸了一口氣,「本宮覺得已經好多了。」她說著看向甯邵哲,「皇上,臣妾無礙……」

「聽御醫的話。」甯邵哲過去坐在床邊握住了皇后的手,「你要好好修養,這些天宮中的雜務就……」皇后手微微一緊,甯邵哲抬頭看著她,遲疑了一下才又道:「由陳太妃處理,德妃襄助。」

坐在一旁的陳太妃聞言笑了起來,道:「想要多懶些時日皇上也不許,好了好了,知道你們夫妻和睦我就放心了,這點宮中的瑣事就不讓皇后操心了。等到皇后康復了,定然會發現宮中一切如常。」

這也算是一種表示,皇后臉上浮現了一絲笑容而德妃就不能像陳太妃這般輕鬆應下。她心中雖然有些不忿竟然讓陳太妃搶在了她前頭,卻依然是要跪下謝恩加保證會好好配合陳太妃的。

「本宮身子不好,這段時間就有勞太妃娘娘了。德妃,太妃是長輩,這些日子宮中交易處理當乙太妃為主。你向來是個妥帖的人,我相信你。」皇后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跪在床邊的德妃,「起身吧。」

既然皇上這麼說了,皇后也不該小氣,轉而就對著陳太妃道:「回去本宮就讓人把中宮的印章給太妃拿過來。」

陳太妃連忙搖頭拒絕了,笑著道:「若是需要,到時候本宮讓人過去跑一趟就是了。中宮的印章,還是放在中宮才讓人安心。」

這件事情皆大歡喜的解決了,林秋禾被皇后叫到了身邊,由她扶著一邊上了皇后的轎子,而另外一邊則是皇后所信重的一位方姑姑。轎子裡面很大,林秋禾算是第一次見識到了這個世界皇權階級的奢華。寧卿的馬車還是在可接受範圍之內的,但是皇后的轎子,簡直可以稱之為房車了。

方姑姑親自給林秋禾倒了茶遞過去,低聲道:「今天多虧了林大夫,若不是林大夫針灸之術遠遠超過那些御醫,只怕娘娘就危險了。」這也是她趁機向皇后解釋她昏迷時的事情,皇后點了下頭笑著道:「其他的本宮不知道,但是林大夫喂給我的那兩顆藥丸所起到的作用,卻是無法被任何人忽視的。到現在,本宮的口中還有些涼苦呢。」

林秋禾聽到她試探藥丸的事情,就露出了笑容,當著方姑姑的面重新打開了藥箱把那個瓶子拿了出來。

「這裡面還有四顆同樣的藥丸,若是皇后娘娘再出現類似的情況就立刻喂下,會緩解一些症狀。」她說著要瓶子遞了過去,方姑姑伸手接過才又遞給皇后。皇后打開瓶子聞了下笑道:「正是這個味道。」她說著蓋上瓶子重新遞給方姑姑,然後才用充滿審視的目光看向林秋禾。

「林大夫的醫術,超乎我的想像。」她說著神色微微一變,想起引發她病症的那個噩耗,眼淚瞬間充盈了眼眶,低聲抽泣:「只可惜……」

林秋禾想起了陳湉幼今天的欲言又止,沒有接這個敏感的話題。然而皇后就在一旁默默落淚,實在是太尷尬了。身為醫生,她是不是應該勸皇后傷心傷身不好呢?

林秋禾糾結著,方姑姑就遞了帕子過去低聲勸慰皇后。等到皇后漸漸停止了壓抑地哭聲,林秋禾這才低聲道:「皇后娘娘應當克制,娘娘本就有心悸和心絞痛的症狀,若是因為傷心而導致病情反復的話,只怕到時候六皇子會不安。」

女人為母則強,林秋禾不好明著說宮中的鬥爭之類的事情,只好把六皇子給祭出來了。不管怎麼樣,皇后給林秋禾的印象中還是很關心六皇子的。

果然,聽她這麼說皇后的神色漸漸堅定起來。她看了一眼放在一旁的藥瓶,沉聲道:「本宮的心悸症和心絞痛,林大夫可有把握醫治。」

林秋禾早就想到皇后會想到這點來,因此不疾不徐地道:「我醫術淺薄,如今還在跟著師伯學習。這藥是家傳的藥,蓋因為家中長輩也有這樣心悸的毛病,家父一直潛心研究才會有所成效。但是說到治癒的話,請皇后恕罪,民女如今並無此本事。而論起醫術,宮中御醫更是強過我許多,相信皇后娘娘謹遵醫囑好好修養,自然會調養好的。」

心臟病之類的問題,多數是以調養為主。林秋禾是真的無能為力。

還好這樣的話皇后也聽過多次,因此並沒有遷怒林秋禾,只是笑著換了話題,「說起來,自從上次你說讓小六平日裡多在外面跑動嬉戲之後,他的身體好了不少。多虧了林大夫,宮中的那些御醫,養尊處優慣了,真的是……」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0:27:36

第六十五章

林秋禾謙虛了兩句,以女性本就細心為藉口努力不為自己和張章拉太多的仇恨。

這邊安置好皇后,因為需要靜養的緣故,林秋禾並沒有多做停留就離開了,而出了皇后宮門就見一個略微有些眼熟的太監站在一旁樹蔭之下安靜地等待著,見她出來對方就立刻迎了上去。

「林大夫,皇上讓奴才請您過去。」這人是跟在甯邵哲身邊的一名太監,林秋禾曾經見過兩次,見他親自過來就客氣了一聲,「有勞蘇大人了。」

蘇勝聞言笑得雙眼都眯了起來,「奴才可不是什麼大人,不敢當林大夫這麼稱呼,還請林大夫這邊走吧。」

「有勞。」林秋禾又客氣了一句,這才跟在蘇勝後面走著,順便低聲打探情況,「不知道我師伯如今在何處?」不能直接問甯邵哲為何要見她,那就只能夠旁敲側擊了。

蘇勝回頭驚訝地看了她一眼,沒有想到林大夫看著年紀小,問的問題卻是門清呢。

「張御醫如今正陪著皇上商討皇后娘娘的病情。」他笑著說,不介意給在主子們心中印象不錯的林秋禾賣一點好處,「另外,除了諸位御醫之外,晉王殿下也在。奴才出來之前,殿下曾經交代奴才轉達一句話給林大夫呢。說是傍晚時的針灸若是趕不及就推遲到明日。」

這話……似乎不用特別交代吧?

林秋禾一愣,有些不明白寧卿這話是什麼意思。而一直等到進入小書房中,林秋禾才隱約明白寧卿的意思。幾位御醫已經聚在一起商討皇后病情,場面熱鬧得很。而看到她出現,一群人安靜了片刻等到她這邊請安之後就立刻被白院判給叫住了。

白院判先是給林秋禾拱拱手,然後才道:「敢問林大夫,當時下針的那幾個穴位可有什麼講究?」

而另外一名御醫也湊上前來,「林大夫給皇后娘娘吃的藥丸,都用了什麼藥材?」

「還有……」

「咳咳。」連續的咳嗽打斷了這些心急如焚的御醫,所有人都下意識地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只見寧卿手中一個白色的帕子捂著嘴,看到他們看過來就又咳嗽了幾聲,這才挪開帕子。

「各位,據我所知,各位御醫的流派都不同,平日裡面派系間的不同也讓你們對本門的獨門醫術很是在意。」寧卿緩緩開口,語調平緩而沒有任何的起伏,只是說出來的話卻讓諸位年紀可以當林秋禾父輩甚至是爺爺輩的御醫們都變了臉色。

他就像是無所察覺一般,在略微停頓了之後接著道:「如今全京城都知道林姑娘立身之根本就是她家傳的藥方和針灸之術,諸位之前那般詢問,難不成是想要拜師?」

林秋禾聞言這才偷偷松了一口氣,而一旁一直一言不發的張章也跟著神色略微舒緩了一些,順勢開口:「當年師弟與我所學不同,師弟的一身絕學又都傳給了秋禾。而我就算是同門的師伯也從不曾問過太過於涉及醫術核心的東西,諸位還是好自為之的好。」

最後一句話中隱含的不悅和威脅呼之欲出,在場的御醫們臉色都有些不大好看。而寧卿這個時候才沖著林秋禾使了個眼色,林秋禾一愣然後忍不住露出了一絲微笑。

這兩個人一唱一和的給她搭檯子,唱完了紅臉就給她機會唱白臉,還真是……她想著微微上前一步,開口。

「正如晉王殿下和師伯所言,詳細的東西我並不能說太多。不過可以講一下我給皇后娘娘診脈之後的判斷和下針的依據,而那藥丸所用的藥材也可以說出來大家一起商討一番。」她臉上微笑和煦,沒有任何的嘲諷和不滿,反而平添了一分謙遜,「至於有些問題,若涉及師門秘密,還請恕秋禾不能多說。」

她這麼一說,眾人有了臺階下自然是不好再多做刁難,因此一群人就這麼商量了起來。

這時候坐在上首的甯邵哲才看向了寧卿,對著他微微搖頭示意他過去兩人說話。

「朕看你對林大夫可是格外關注。」甯邵哲說:「皇后之前還提醒過朕,說你好事將近。阿卿你我也算一起長大,這林大夫若真是叔父的女兒,你們兩個可就是……」

他點到為止,並沒有真的說出來。而寧卿則笑了下,看不出究竟有沒有受他所說的話的影響。

「說起來,叔父找他女兒也這麼多年了,這林大夫究竟是不是?還有,朕怎麼聽聞京城最近傳言說叔父的女兒另有其人,不會是有人想要冒認皇親國戚吧?」

甯卿微微搖頭,「父親已經派人去查了,至於林大夫,她的事情我已經跟父親說過,父親並沒有反對我們的婚事。」

甯邵哲皺眉,「這麼說她並不是咱們的妹妹了?」他說著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你說叔父沒有反對,那就是說他也不怎麼贊同了?也是,林大夫的出身確實太低。若是有心人查起來不難發現她當初是陳家的賣身丫鬟。」

他說著視線落在了站在一群御醫中依然不顯得窘迫,侃侃而談的林秋禾,「不過若是收為侍妾或者是側妃的話,也足夠了。」

「皇上,」寧卿緩緩開口,目光隨著甯邵哲一樣落在林秋禾得身上,但是絲毫沒有甯邵哲的審視和評估。他看過去的眼神是全然的喜歡,「我此生如同父親一般,只願意娶一位妻子,再無她人。」

甯邵哲一愣,看向寧卿,見他出神地看向林秋禾無奈地搖頭。

「朕都有些羡慕了,當年叔父為了嬸母那般,而如今你也是……」私下的談話中,甯邵哲絲毫不掩飾跟攝政王府一家親近的關係,「這讓朕想起了當初叔父說的話:‘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當時我年紀還小,而如今看來坐擁天下美人也不見得就真的是好事。」

甯卿聞言回頭,毫不掩飾地笑了起來。

「皇上與皇后相知相守,又有紅顏知己相伴左右,是世間多少男子羡慕不來的。」他說著沖著甯邵哲一眨眼,「可見皇上剛剛那話是多麼言不由衷。」

甯邵哲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事實確實如同寧卿所說,皇后合他心意,端莊大方又不善妒,而後宮妃嬪雖然小有爭執卻也各有好處,讓他捨棄哪一個他都是捨不得了。

為了一個女人而放棄他的後宮,這樣的事情無論如何他是做不出來的。

【卷二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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