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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儂語 - 《烏鴉掉毛變鳳凰(卷三)窈窕女禦醫》《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0:28:17     標題: 儂語 - 《烏鴉掉毛變鳳凰(卷三)窈窕女禦醫》《全文完》

烏鴉掉毛變鳳凰(卷三)窈窕女禦醫》作者:儂語

秋禾不願沾惹什麼皇親國戚,能開個醫館養活自己就很開心,
可誰叫她和京城貴婦眼中的佳婿人選晉王看對眼,醫術又出名,
想平凡過日子變成不可能的事,但也不用這麼勞心又勞力吧──

當皇上倒楣遇刺、生命垂危,御醫們束手無策時,
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她,她只得硬著頭皮幫皇上動手術,幸不辱使命;
當皇上的寵妃難產時,找的也是她,照樣動刀剖腹,母子平安。

可他自個兒招惹的爛桃花,她一樣不能置身事外,
先是天下第一舞姬因恨她奪其所愛,叫人詐死,控訴她賣的藥丸害死人,
幸好晉王機警適時出手,成功拆穿對方的謊言,還她清白,
後有官家千金不小心染上風寒,卻想在攝政王妃面前令她難堪,

只是啊,人家王妃根本就是站在她這邊,樂見她和晉王成雙又成對。
感情順利,她的事業也越做越大,皇上准她開班授課,教導外科手術,
面對一群年紀、資歷都大過她的御醫、軍醫們,她一點都不膽怯,
因為有晉王這尊門神一旁壓陣,她決定大顯身手讓他們再也不敢看輕她!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0:28:46

第一章

文定侯府柳夫人的過世讓整個京城都在夏天之前忙碌了起來,文定侯府這些年來雖然不顯,族人官路也都走得普普通通卻架不住出了一位皇后,且柳夫人還是皇后娘娘的生母。

聽聞皇后娘娘因為柳夫人的噩耗都病倒了,因此京城中那些沉寂多年的侯門都熱鬧了起來。皇上登基這些年來越來越強勢,對於侯門的打壓和無視已經到了一個極致。由皇后的娘家人竟然全部是虛職,白領俸祿就可以見一二。若是侯門世家能夠因為這次而重新進入皇上的視線,讓他重視起來,也是好事一件。

加上最後皇上為了安撫皇后而下的旨意,文定侯夫人葬禮高出半級,一時間文定侯借著死老婆這件事在京城之中風頭無二。

這樣的盛事林秋禾自然是聽聞了不少的傳言的,她安坐醫館不想理會皇后母族的事情,偏偏每日裡面過來看診的人都會有意無意地說上兩句,更有消息靈通的人知道林秋禾是當日被召入宮的大夫之一,甚至想要從她這裡打探消息的。

林秋禾自然是雙唇緊閉,最後煩不勝煩甚至關上了醫館,接受秦氏姐妹的邀請一起去城外秦府的莊子上小住。

文定侯府停靈四十九天,而秦氏姐妹這次去避暑小住怎麼也要十天,林秋禾算著等她回來想來這邊也就冷靜下來了。這次出行除了秦舒蘭和陳自晴之外還有秦玉蘭隨性,自從秦錦蘭入宮之後,秦舒蘭和秦玉蘭的關係也得到了緩和,雖然平日裡面還會生悶氣卻也照顧這個妹妹不少。

四女一早出發等到快中午的時候就抵達了莊子,提前到的丫鬟們早已經收拾好了她們住的院子,等到四女一到就被迎進去洗漱沐浴,等到頭髮擦到半幹出來,四女就聚在一起吃了一頓野味十足的「農家樂」。

她們居住的院子周邊種了一圈的樹,屋中陰涼舒服,對於林秋禾這種怕熱的體制來說這裡簡直就是仙境。吃過午飯由紅線把她頭髮一點點擦乾她就舒服地倒在床上休息了。

這些天費心費神,加上一路的勞累她這一覺就睡到了夕陽西下,等到醒過來的時候才聽到外間有刻意壓低的說笑聲。林秋禾緩緩坐起身,只覺得渾身都有種放鬆後的酸疼。她出聲叫了紅線進來,收拾好出去就見兩個蘭和陳自晴在外間坐著說笑,手中還都各自捧著一碗透著涼氣的酸梅湯。

見林秋禾起身,陳自晴率先笑了起來。「我們還打賭說你什麼時候能醒呢。」她說著對著兩個蘭伸手,「快把賭資拿出來,我就說她半個時辰內一定醒吧!」

林秋禾過去一旁的秋歸連忙就送上了她那份酸梅湯,笑著解釋:「姑娘說你向來怕熱,這酸梅湯是一直拿冰水鎮著的。此時喝正適合散散暑氣。」

秦舒蘭和秦玉蘭笑著給了陳自晴一個銀子打的花生角,笑著說:「拿去拿去,既然迎了錢改日記得請我們吃一頓好的才是。」

「就是,我們也不要太好的,就醉仙居的十二兩就好。聽聞十二兩一桌,全是他們的拿手菜,另外還附送一壺醉仙居十年的陳酒呢。」林秋禾也跟著起哄,「既然是拿我當賭注,我自然也是不能缺席的。」

陳自晴笑著把花生角給秋歸讓她收起來,道:「那我可是要往裡面貼錢了。這次可真的是虧大了,秋禾你也跟著她們一起欺負我。」眾女就又笑了起來。

在莊子中住的幾日果然是悠閒隨意,每日裡面林秋禾除了既定的時間看書練習針灸之外,就和幾女一起去池塘邊上釣魚,採摘早熟的蓮蓬吃蓮子,甚至在知道這莊子上有幾頭正下奶的羊之後,還嘗試著做了老優酪乳吃。

冰鎮優酪乳的味道一下子就征服了幾女的味蕾,林秋禾笑著提醒了秦玉蘭兩句,「這東西寒涼,三姑娘要少吃為妙。平日裡面應當多吃些魚肉和果蔬。」

秦玉蘭聞言頗為激動,臉上一瞬間就升起了一絲緋紅,半響才憋著勁道謝。

幾女一口氣把試著做的優酪乳吃了個乾淨然後才想著這種消暑聖品應當給京中的家人送一些才是,轉而就又讓人送上了乾淨的羊奶,然後幾女一起讓人用線繩綁好袖子,躍躍欲試地開始做優酪乳了。

今年的天氣格外怪,冷的時候恨不得冷到人骨頭裡面,熱起來卻也是驕陽似火讓人幾乎不敢邁腳出門。就算是體內有寒毒的寧卿,在這樣的天氣也是懶得出門的。縱然他不會像旁人一樣略微一熱就是滿身的汗水,卻會從心裡燥得難受。偏偏他又是體內有寒毒,那些冰鎮的東西一律都要少吃,連冰山屋中都要少放一座。

因此,這個夏天他反而比常人要更難受一些。

還好,文定侯府的喪事並不需要他一個王爺天天過去幫忙,這些事情自然有人願意湊上去,而寧卿在最初露了面之後就不怎麼出門了。對外宣稱自然是身體不適,修養中。

本來他還想邀了林秋禾,帶著攝政王妃一起出京避暑呢,沒有想到反而被秦家人給搶了先。

想到這裡,寧卿微微搖頭。出京避暑本來就只是藉口,更何況借著文定侯府的喪事京城之後那些暗暗蟄伏的人如今已經開始蠢蠢欲動,他一時之間還真的離不開。

想起那些人寧卿的眉頭就微微皺起了,就在這時候外面響起了刻意放重的腳步聲,片刻之後書房的門被敲響流蘇的聲音響起:「王爺,林姑娘從京外送了東西到王府。」

秋禾?

寧卿猛然抬頭,「拿進來。」

流蘇推門而入,手中還拎著一個食盒。寧卿看著她把食盒放在一旁榻上的矮幾上,心中一動跟著就起身走了過去。食盒打開,一股涼意就伴隨著優酪乳的味道蔓延開來。

「這是……」流蘇微微一愣,不確定這酸味是食物本身就有的,還是說因為天氣太熱東西送來已經壞了。她猶豫地看向寧卿,卻見他上前一步伸手拿起了用防水的羊皮紙包裹起來的信。

信的內容很簡單,大致講了一下在莊子上的悠閒生活曬幸福拉仇恨,然後說了一下送來的東西是什麼,附上了做法和配方,最後表示這東西若是送來形狀還沒散就幫忙送去王妃那邊一些。若是王妃喜歡就可以讓府上的人照著方子做給王妃吃,最最後表示這東西雖然不錯,但是依然是涼的,寧卿不可多吃。

甯卿看著上面不算娟秀的字跡,唇角的笑容不由自主地就蔓延開來。信還有一張他過了會兒才翻過去看,只見上面寫著優酪乳的做法以及吃法。

「去讓小廚房準備些新鮮的瓜果,玫瑰露、紅豆之類的甜口東西也都準備點送過來。」東西還沒入口,寧卿已經開始覺得渾身都透著一股清爽的涼意,坐在榻上又把林秋禾的信翻看了一遍,這才依依不捨地收了起來起身去書桌前給她寫回信。

這邊寧卿的回信來來回回光是開頭就費了幾張紙,而流蘇那邊的動作卻是很快的。她回來的時候寧卿面前的那張信箋上面還是除了林秋禾的昵稱一個「禾禾」之外再無一字。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0:29:00

第二章

「王爺?」流蘇低聲叫了下,「王爺是要放紅豆還是玫瑰露,廚房那邊還有些碎果仁和果醬,我也一併拿了過來。」

「不用。」寧卿說,「我那份什麼都不放,你留下一份放在冰山旁冰鎮著,把配料放食盒裡面順便去問一下母親午睡醒了沒有。」他說著拿毛筆在硯臺上吸飽了水,然後又輕輕在硯臺的邊上過濾多餘的墨水,確認毛筆頭沒有什麼毛刺毛邊這才落筆。

跟林秋禾的信一樣,他摒除了那些咬文嚼字的語言,用大白話回復她。然而,他才寫了兩句流蘇就回話,「王妃已經起身了,這會兒正好空閒。」

「很好。」寧卿冷靜地說,看著信箋上那筆寫壞了的字把筆放在一旁團起紙丟下去,「把這些東西都燒了,不要留痕跡。」

流蘇低聲應了,連忙拿出炭盆整理寧卿丟了一地寫廢了的信箋丟進去燒得乾乾淨淨然後才拿了出去找地方倒了。

而寧卿早就拎著食盒沿著回廊去了後院攝政王妃的院子中。冰涼的優酪乳拌上果醬得到了幾乎所有人的好評,就連寧羽也不得不承認林秋禾這個主意不錯。

「當然了,如果一個人都像她那麼注重吃的話,說不定也能夠做到。」寧羽乾巴巴地話讓甯卿和王妃都無奈地笑了起來。而寧卿的回信,在當天城門關之前由黑澤送了出去。

林秋禾收到信的同時,還收到了一筐新鮮的西瓜,是甯卿讓黑澤一路送過來的。

這簡直是意外的驚喜,林秋禾笑著讓人把那一筐的習慣都放進了冰窖裡面,讓人安排黑澤的住處。

「林姑娘,王爺還等著我回去覆命呢。」黑澤搖頭拒絕了,「在下就不久留了。」

「可是,這個時辰只怕城門都關了吧?」林秋禾說著就笑了起來,「當然了,如果晉王殿下讓你回去,自然是會給你隨意出入的權杖的。」

黑澤點了下頭,「勞煩林姑娘安排人餵食馬匹。」

林秋禾沒有過多客氣,明白黑澤是聽命行事因此好不耽擱就安排了一切,並且讓黑澤吃了些簡單不過卻熱乎乎的飯菜,又喝了些茶水。馬匹很快就被喂飽送了回來,黑澤道謝之後遲疑地看了林秋禾一眼見她沒有反應這才翻身上馬離開了。

「看起來,晉王殿下似乎跟你私交不錯。」陳自晴緩步走進了林秋禾得屋中,看了一眼林秋禾剛剛打開的信,坐在一旁道:「你送了優酪乳過去,他還特意讓人送了西瓜過來。」

林秋禾抬頭看過去,隨手把信夾在了書中,「實際上,那優酪乳是要送給王妃的,至於西瓜也是王妃讓人送來的。這些他信上都說了,還說王妃很喜歡優酪乳。」

「但是,最近滿京城的人都在說蘇曉甯才是攝政王妃失散多年的女兒。」陳自晴擔憂地看著林秋禾,「我不知道你究竟跟張御醫或者是攝政王府有什麼關係,但是秋禾,晉王殿下就算只是攝政王的養子,也是站在京城權利最頂端的幾個人之一,他……」

陳自晴咬著下唇,一雙眼睛擔憂地看向林秋禾。

林秋禾微微揚眉,示意她沒關係可以繼續說下去。

「秋禾,無論如何你如今都只是一個女醫者,身後就算是有張御醫的整個師門,可是比起晉王殿下身份和地位還是相差太多,你們之間……」陳自晴咬得下唇都滲出了鮮血,不時地停頓一下看著林秋禾的神色,「或者這麼說,晉王殿下的婚事是不可能他說了算的。你懂嗎?」

林秋禾遲疑地看著陳自晴,手下意識地摸到了自己的臉上。她有表現得那麼明顯嗎,連不常見面的陳自晴都看出了端倪,那麼其他人呢?

陳自晴看出了她的想法,苦笑:「我本來也沒有多想,但是進來的時候你看信的表情實在是……你應該猜測到了大姐姐入宮之前曾經喜歡過某人吧,實際上我曾經有一次遇見了他們私下見面的場景。我當時沒被發現,可是也看到了大姐姐的表情。你們,很像。」

陳自晴擔憂地看著林秋禾,既然話已經說開她也就不再那麼顧忌,下面反而說的更順暢了一些。

「秋禾,大姐姐的婚事由不得她做主,因此她最後痛苦糾結,甚至病了一場忘記了之前的事情。當時府上雖然什麼都沒有說,但是實際上我都知道。我看著她痛苦,看著她消瘦,看著她日漸憔悴,最後……最後絕望到重生。」陳自晴身子微微向前傾,擔憂地看著林秋禾,「我害怕你被蒙蔽或者是被欺騙。」

「蒙蔽,欺騙?」林秋禾重複著這兩個詞,有些不解。

陳自晴低頭看著自己幾乎要扭成一團的手,「秋禾,晉王殿下,我並不熟悉。但是,如果他是認真的,我想他應該會告之父母。畢竟,婚姻大事想來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然的話,男女之事……對於男人來說不過是一件風流韻事,對於女子來說卻可能會毀了一生。你行差走錯一步,都有可能會是萬劫不復。秋禾,要小心……」

陳自晴越說聲音越低,然而她的話卻讓林秋禾心中一緊,然後本來因為收到寧卿的回信而甜蜜的內心全然變成了冰冷。

是她這些日子過得太順,所以得意忘形了嗎?是她以為自己有些本事,不止在京城之中家喻戶曉,連皇宮中的那些御醫也比不過,所以自視甚高了嗎?

她忘記了那些忌諱,一次次的肆意妄行,早就沒有了最初的小心和謹慎。所以她當初才敢膽大妄為地打了六皇子,雖然當時是為了治病。所以,她才會不等張章說話就給皇后下針,甚至喂她吃了藥。若是以前的她,絕對不會這麼冒失的。

林秋禾站了起來,挨著因為緊張還微微有些發抖的陳自晴一起坐下。她伸手摟著陳自晴的肩膀,低聲說:「謝謝你提醒我,晴兒。」

她明白陳自晴是真的關心她,她把她當成除了秦家之外唯一的可以信任依賴的親人,所以她才會說這些話甚至不惜在她面前暴露了秦府一力壓下去的秘密。這份關心很純粹,同時也讓她感動。

她不知道該如何跟陳自晴解釋她和寧卿的感情,他們之間發生了太多的事情,而這些事情都是陳自晴所不知道的。

「相信我,我會小心謹慎注意一切的。」她低聲說,「至於我跟晉王殿下,嗯,我們之間的關係很複雜,我一時半會兒實在沒辦法跟你解釋清楚。」她看著陳自晴張口想要說什麼,連忙又道:「相信我,如果有一天可以的話,我會告訴你一切的。我會保護好我自己,不讓任何人傷害我的。」

「那今天晚上我們一起睡。」陳自晴緩緩放鬆下來,決定還是信任林秋禾的判斷和保證,「給我仔細講講你之前出京城的事情,好嗎?」

在莊子中的生活簡直可以說是一種享受,遠離了京城的那些繁雜的事務,沒有那些複雜的人際關係。某日幾女在樹蔭下坐著釣魚,秦舒蘭還以開玩笑的語氣讓林秋禾給她們都把把脈,並且偷偷看了秦玉蘭一眼。

秦玉蘭的身子弱實際上有一大部分原因是被關的了,林秋禾只說了些調養的方式秦玉蘭雖然看似很感激的道謝,但是還是讓林秋禾不小心聽到了她身邊丫鬟的抱怨。說林大夫分明還是看不起庶出的秦玉蘭,所以才連個藥方都懶得開之類的話。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0:29:11

第三章

對此,林秋禾不過是笑笑就罷了。出來玩最重要的就是開心,更何況她跟秦玉蘭實在沒有什麼交情,如果不是看在秦舒蘭和陳自晴的面子上,她實在是懶得管秦玉蘭這種人的——她雖然不缺錢,但是對於這種免費問診也不怎麼歡迎。特別是在當事人不知道領情感恩的情況下,林秋禾自覺不是聖母,懶得去照顧別人的小心思。

除此之外,在莊子的十多天對於林秋禾而言無外乎是一場舒適的度假。等到要收拾東西從莊子離開的時候,她都有些依依不捨甚至開始考慮要不要回去整理一下她的庫房兌換成現銀也在境外買一個田莊了。

累的時候過去住上一段時間放鬆放鬆,似乎也不錯。嗯,或者還可以找寧卿幫忙尋找適合的莊子。林秋禾靠在馬車上,迷迷糊糊地計畫著購買田莊的事情,而馬車緩慢地靠近京城,而速度也慢了下來到最後甚至停下了。

「怎麼回事?為什麼進城的隊伍排了這麼長?」秦舒蘭從後面的車上過來,秦玉蘭留在了她們的那輛馬車上。林秋禾示意她上車,然後才讓人去前面打探。

「也許是我們出城的這幾天錯過了什麼消息。」陳自晴下意識地說,趴在窗戶邊上掀開簾子朝前面看去。然而,隊伍實在是太長了,她看了片刻才歎息回身坐好,「可是,早幾天府上接了優酪乳讓人過來的時候也沒聽說有事。」她說著轉頭看向林秋禾,「秋禾?」

林秋禾當時並不是只把優酪乳送了攝政王府一處,實際上周府的顧容,孫府的孫梓棋,趙府的趙思思等人都收到了一些優酪乳,而這些人回復有快有慢,最快的自然是當天晚上就送來西瓜的寧卿,而最慢的則是孫梓棋,她讓人重新做好了一份優酪乳送來給林秋禾等人品嘗。

「昨天中午的時候,梓棋派人送來優酪乳時並沒有提到京城有什麼事情發生……」林秋禾微微皺起了眉頭,這麼說如果京城真的出事的話,就是在昨天晚上。

派去前面打探消息的人很快就回來了,而且帶回來一個爆炸性的消息。

「昨天蘇姑娘在去攝政王府的路上被人刺殺了。」因為秦府跟孫府的關係親近,自然是知道眾人傳說中新科狀元的義妹、京城最近鬧得沸沸揚揚的攝政王失散多年的女兒指的就是蘇曉寧了。

林秋禾聽到這個消息,心中猛然一緊,下意識地就開口問道:「蘇姑娘呢?」

「這……」打探消息的小廝遲疑了一下,「這個小的沒打聽到,不過攝政王之後就下令封鎖京城,不許出城,而就算是進城也會受到嚴格的審查。如今城門口已經被堵上了,想要出城的人和想要進城的人都在鬧。」

「看起來,蘇曉甯是攝政王女兒的傳言並不是空穴來風。不然,攝政王怎麼可能為了她而封鎖京城呢?」秦舒蘭等人沒有林秋禾想得那麼多,除了最開始的震驚之外這會兒也不過是略微感歎了兩句。

林秋禾卻是臉色幾番變化,正想要勸幾女掉頭回莊子上再多停留幾日時就聽到一陣快馬加鞭趕來的聲音。

馬車中的三人下意識地回頭看去,只見幾匹馬揚長而去,在片刻之後卻又放慢速度掉頭回來。這次林秋禾看到了馬上的人,是寧卿!

她幾乎下意識地就想要起身下馬車,幸而理智還在,提醒自己寧卿出城可能是為了追擊刺殺蘇曉甯的兇手。她若是貿然出聲只怕會誤了他的正事。

正想著,以寧卿為首的三匹馬就朝著馬車的車隊這邊趕來,最終停在了林秋禾所在的這輛馬車前。

林秋禾下意識地看了一眼一旁的陳自晴,見她也擔心地看著她就明白只怕之前她又表情外露,被陳自晴看出了端倪。思及此她略微往後靠了些,看著寧卿翻身下馬走上前來才跟著秦舒蘭她們一起下車。而另外一輛馬車上等消息的秦玉蘭此時也跑了過來,見到一路風塵的寧卿先是一愣下一秒就紅著臉站在最前面行禮。

「諸位不用多禮。」寧卿沉聲說,聲音中透著疲累的嘶啞,聽得林秋禾眉頭直皺。他不會是從昨天蘇曉寧遇刺之後就一直沒有休息,熬到了現在吧?

甯卿卻顧不上這麼說,冰冷的目光一掃,沉聲道:「如今京中混亂,在下受攝政王之命前來接林大夫入京。至於其他人,最好是先別入京城。」

「這怎麼行!」秦舒蘭卻急了,根本顧不上寧卿的身份上前一步就反駁,「昨日我們就已經送了信給家中說要回去的。」這樣突然停留在京外,怎麼能行?她越想越急,轉頭就看向身後的林秋禾遲疑了一下去沒有開口讓林秋禾幫忙。在她看來,林秋禾也是無能為力,如果貿然開口只會讓她為難。

「本王自會讓人給秦府捎信。」寧卿皺著眉頭,回頭看了一眼,「黑霧,你帶著林大夫入京。我們在這裡耽擱的時間已經太久了。」

「是。」一個清亮的女聲響起,然後寧卿身後兩個一直沒有扯下面巾黑霧上前一步請出了林秋禾,「林大夫請上馬。」

林秋禾根本就不會騎馬,這會兒在黑霧的幫助下上馬等到黑霧也上來時她才反應過來,低頭對秦舒蘭和陳自晴勸道:「你們還是先回莊子吧,只怕這會兒京城裡面也亂,你們回去也不見得是好事。」

這話說得頗為大膽,但是林秋禾也顧不上這許多,「放心,我會讓人給秦府捎信的。」她說著接過黑霧遞的面紗攔住口鼻。

寧卿見她準備好,這才低頭看了一眼秦家姐妹和陳自晴,只留下一句:「好自為之。」就回身過去翻身上馬,揮手下令:「走!」

看著遠去的馬匹,秦舒蘭臉色變了幾次想要跟上前卻又沒有勇氣。最終還是一旁的陳自晴上前攔住了她。「我們還是先回莊子吧,不然按照現在的情況,只怕天黑也不見得能入城。若是晚上露宿在外面,憑藉我們帶的家丁和丫鬟只怕會不安全。」

秦玉蘭聽聞天黑不安全,連忙跟著上去勸秦舒蘭:「二姐姐,咱們還是先回去吧,不然入城的人越來越多,只怕咱們想回去都晚了。」

秦舒蘭無奈,只得留下了兩個小廝試著如今給秦府捎信,然而和大家一起掉頭回了莊子中。

而林秋禾這邊一路馬匹顛婆,等到入京換馬車的時候忍不住松了一口氣。黑霧在一旁照顧她,投了帕子給她擦臉洗手,又把先前準備好的外衫給她換了,這才退出去。她剛出去寧卿就彎身進了馬車。

「遇刺的不止是蘇曉甯,還有同行的皇上。」寧卿進來第一句話石破天驚,讓林秋禾一時間甚至都沒有反應過來。她隱隱意識到肯定不止蘇曉寧遇刺了,然而怎麼也沒有想到另外一位能夠影響到京城局勢的遇刺者竟然是甯邵哲。

這麼說,寧卿急著讓她回京是為了甯邵哲的傷勢了?

她想著一雙眼睛就看了過去,寧卿臉色陰沉地點了下頭,「皇上傷勢頗重,雖然蘇曉寧當時一力護著皇上,不過對方人多又早有準備,等到侍衛趕到的時候……」他說著搖頭,「皇上如今還昏迷不醒,父親雖然把消息給一力壓了下去,可是要是一直這麼耽擱下去,皇上再不露面只怕有些人就真的蠢蠢欲動了。」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0:29:24

第四章

本來想要謀殺攝政王失散多年的女兒,最後竟然殺了條大魚。那些人要是知道真相,只怕能樂死了吧?

林秋禾心中吐槽了下,近距離看著寧卿乾澀到已經裂開了細縫,連忙倒了杯茶遞給他,「先喝些茶潤潤,然後再說皇上如今的情形。這裡距離皇宮還是有斷距離的。」

寧卿接過茶杯卻沒有喝,而是給出了另外一個消息。

「皇上如今還在攝政王府。」他說完才喝了一口茶水,溫熱的茶水順著乾澀已久的喉嚨下去,寧卿這才覺得精神了些,接著給林秋禾講目前的狀況。

「因為蘇曉寧拼死護駕,皇上身邊除了一處致命傷之外其他的傷勢不是特別嚴重。然而腹部的那一道傷口大約有三到四寸長,且傷及內腹,御醫們束手無策。張章說你的針灸之術或許還有一線希望……」他說著歎了一口氣,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放就疲憊地靠在了馬車側壁上,擔憂地看著林秋禾。

「除此之外,其他情況御醫都已經穩住,而皇上如今略微發熱,內腹依然在滲血不斷。」也正是因為血一直沒有被止住,所以無奈之下張章才提議了讓林秋禾試試。他認真地看著林秋禾,「禾禾,若是你沒有把握的話,就……」話說到一半,他又停了下來,「放心,無論如何我會確保你的安全的。」

林秋禾一愣,腦子裡亂亂的甚至一時沒有意識到寧卿沒有說出口的話還有另外一種暗示。她現在所想的是,皇上的傷勢真的就那麼嚴重了嗎?

對於京城攝政王府裡面在不安和焦急中等待的御醫們來說,林秋禾這個屢次打御醫院的御醫們臉的人,實在是又可恨又……讓人期待。最起碼這一次,每個人都真心的期盼著她能夠回來打臉的。因為這次如果皇上因為腹部的傷勢而駕崩的話,依照攝政王的性格絕對會在推舉大皇子登基之前殺了他們。而大皇子為了表達孝道說不定還會牽連他們家人……

林大夫,求打臉!求趕緊回京城打臉!

林秋禾就是在這樣的期盼中回到京城,並且一路順利地進入了攝政王府的。馬車一路行駛到了名為泰安堂的院子門口才停下,寧卿先下車然後伸手扶住林秋禾下來。

兩個人身後跟著黑霧和黑田,一路順利地進到了房間裡。

林秋禾敏銳地聞到了血腥味,外間的御醫們看到他們立刻站了起來,目光灼灼地看向她。林秋禾被嚇了一跳略微一掃,問道:「我師伯呢?」

「在內屋。」對她印象頗好的白院判說,「你……」

林秋禾舉起手打斷了他的話,注意到了一旁背著藥箱的青黛,對著她點頭,「用線繩幫我卷起袖子,另外,所有的銀針都帶了嗎?」

「甲字型大小到丁字型大小的全部在裡面。」青黛過去動作利索地把林秋禾的衣袖都綁了起來,然後把藥箱交給她,「止血藥我也放進去了一些。還有一些其他的東西。」

「很好。」林秋禾點頭,伸手接過藥箱然後攔住了寧卿,「你要進去就要先先換洗衣服。」寧卿一路風塵,而她最起碼在車上已經換過了外衫。

她朝著那些御醫點了下頭,然後走近內屋。

內屋的血腥味更重了一些,事到臨頭林秋禾反而沒了之前一路的緊張和不安,那些曾經在腦海中過了一遍的注意事項如今大部分都被她拋諸腦後。她快步向前,甩開了跟她一起進來的白院判。

「師伯。」林秋禾看著神色凝重的張章,把藥箱放在一旁打開從裡面拿出了一副乾淨地手套,然後才是針囊。她做這一切的同時跟張章交流看法,「皇上如今怎麼樣?」

「腹部還在滲血,體熱在持續上升……」張章快速把現在的情況說清楚,林秋禾聞言拿著最長的丁字型大小的銀針過去,張章和白院判一起幫她解開了甯邵哲腹部的包紮,露出猙獰的傷口。

林秋禾深呼吸著準備一隻手探過去尋找穴位,而另外一隻手調整著力度尋找下一針的手感。

「你帶著手套,真的能夠準確下針嗎?」白院判微微皺眉,擔憂地看著林秋禾的手提出質疑。林秋禾揚眉看了他一眼,手中的銀針在一瞬間落了下去,幾乎完全沒入了甯邵哲的腹部,只留下一點點的針尾在皮膚上面。

她這才對著白院判點頭,然後撚起其餘的針,動作一次比一次快。張章在一旁拿著帕子給她擦拭額頭的汗水,而白院判則不時地給甯邵哲把脈,確認他的情況或者是檢查傷口。

「內出血的狀態減輕了。」他驚喜地說,看向林秋禾的眼神更加震驚。林秋禾卻沒有理會這些,在最後一針落下去之後才後退了一步長長舒了一口氣。

實際上,她利用了所知道的西醫知識和中醫針灸所結合,暫時止住了甯邵哲的失血狀態。

「麻沸散,師伯?」

「第二次用是在兩個時辰之前。」張章說,雖然甯邵哲一直昏迷不醒,但是麻沸散還是需要使用,不然的話只怕再之前甯邵哲就會因為疼痛和自身肌體的本能反應而死去。

林秋禾點了下頭,看著腹部那道傷口發呆。她遲疑地時間太久了,以至於就連白院判都意識到了她可能不知道該怎麼做了。白院判心中湧起一陣恐慌,下意識地看向張章。

張章示意他耐心等待。

而林秋禾的心中則進行著劇烈的爭鬥。她知道如果再拖下去,甯邵哲最多能夠再活個兩天就到頭了,然而如果想要救治他的話,她也沒有把握。

或者說,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夠做到哪一點。而唯一可以確信的是,如果皇帝死了……她的手緊握了一下,心中十分確信攝政王妃和甯卿是不會放棄她的。

想到這裡,她的手緩緩放開。

「我需要跟攝政王和晉王殿下談談。」

「這個時候?」張章一愣,下意識地看向林秋禾跟她確認,「秋禾,什麼事情不能等到……」

「必須是這個時候。」林秋禾堅持,「我需要跟他們談談。」

「林大夫,如果你有辦法救治皇上的話,我想不需要跟任何談,取得任何人的同意。」白院判此時開口,對於林秋禾堅持要跟攝政王和晉王談的決定產生了懷疑。

林秋禾一愣,然後點頭。

「我明白,但是我還是需要跟他們談一談。」她說,神色坦然地看著白院判和張章。「有銀針的止血作用,還有麻沸散的輔助,我想這點談話的時間應該沒問題。」

她態度溫和,但是格外的堅持。說話間還把用過的手套取下來丟在了一旁的髒物簍中,一邊朝著外面走一邊解開捆著衣袖的線繩。到了外間,一群正在低聲討論的御醫連忙看了過來,見林秋禾不說話就把目光投向了跟出來的張章。

「情況暫時穩定住,內出血已經停了。」張章對所有人點頭,示意他們進去兩個人幫白院判照顧甯邵哲,然後跟上林秋禾示意人去請攝政王。

「林秋禾要見我?」正在書房中處理緊急事件,想要這次刺殺的影響降低到最小程度的攝政王聽了來人的傳話立刻就皺起了眉頭。他抬手示意書房中的其他人不要說話。「有關西寧乾旱的事情,退後再議。我先離開一下,你們商討如何抓住被困在京城的刺客。」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0:29:38

第五章

攝政王轉身離開,那些正在議事的大臣們左右看看,等到外面腳步聲消失才忍不住議論起那位「林秋禾」。

「是那個之前治療過皇后的林秋禾?」其中一個人問道,而他身旁的人則看向了坐在一旁的周閣老,「聽聞之前府上小公子高燒不退,就是找了這位林秋禾姑娘給治好的?」

周大人摸著花白的鬍子笑著,想起如今那健康,抱起來就雙腳亂踢的小孫子,點了下頭:「正是這位林大夫。之後,宮中六皇子的高熱也是她治好的。」

在場的幾位大人都露出了原來如此的表情,「如今攝政王連她都請來,那皇上……」

此話一說,在場的人都愣住了。最後還是周閣老擺擺手,「這些應該是御醫們操心的事情,咱們如今是要把朝政穩住,絕對不能出亂子。」

有周閣老坐鎮,眾官員不過略微討論就又回到了正題,而每個人心中都存著一個疑惑——那林秋禾究竟能救下皇上不能?

而攝政王快步走到了泰安堂的一個小房間中,裡面甯卿、張章和林秋禾已經等在裡面。見他進去,所有人都站了起來。攝政王眉頭緊皺隨意他們隨意坐,然後一雙眼直接就看向了林秋禾。

「不知道,你要見我有什麼事?」

林秋禾看著攝政王面對她時出現的一些遲疑,笑了下:「我想師伯可以為我接下來的話作證。如果再沒有辦法治療皇上腹部內部的傷勢的話,他最多只能撐上三天。」

林秋禾說到這裡特意停頓了一下,看向攝政王等待著他的反應。然而,攝政王根本就沒有看向張章,反而對著她點頭示意,「繼續。」

她見狀才繼續往下說:「我有個辦法,配合麻沸散把皇上腹部的傷口打開,然後治療內腹的傷勢。」

「你有辦法?」攝政王皺眉,而林秋禾點頭,「不過我不確定是否能成功。」

「若是不成功……」攝政王露出沉思的神色,而林秋禾直白地道:「那一樣是死。」真想讓病者家屬簽一個術前保證書,林秋禾實際上也是一點把握都沒有。她畢竟只是醫學院的學生,當年走關係進過手術室、急診室實習,當過實習助手,可是要是讓她主刀,她還真怕自己手一抖就把病床上的皇帝給捅死了。

想到這點,林秋禾心中一緊目光下意識地就轉向了寧卿,「王爺若是不信,到時候可以讓晉王殿下一起,由我說,晉王殿下做。」

寧卿雖然因為身中多種毒素,身體不好,但是也是跟著攝政王和他府中的供奉從小習武的,想來手應當很穩才是。

「我?」寧卿一愣,錯愕地看向林秋禾,「我能幫你做什麼?穴位我雖然認得,可是針灸……」

「不是針灸,而是把皇上內腹中破損腐壞的傷口腐肉清理掉,然後重新縫合起來。」林秋禾大著膽子說,「這樣才能夠真正止血,並且讓傷口癒合。」

清理腐肉縫合傷口這些外傷的處理,本朝早有先例,然而內腹……

「你有幾成把握?」攝政王沉吟片刻,就果斷地做出了決定。林秋禾想了一下,「這個我要先檢查傷口,之前白院判在屋中,我沒敢檢查內腹的傷勢。」

「好。」攝政王沉聲說,「先去檢查傷勢。」

然而,林秋禾卻坐在原地沒有動。攝政王回頭看向她,「還有什麼事?」

「我想要攝政王一句話,若是最後不成,保我一條性命。」林秋禾起身看向攝政王,等待著她的回答。

攝政王微微眯眼,看著這個他真正的失散多年的女兒,緩聲道:「你放心,本王全程監看,只要不是你的責任,本王保證不會遷怒於你。」

攝政王當年把持朝政,一力輔佐當年不過十二歲的今上上位到他十六歲之後才緩緩放出了手中的權柄,交由甯邵哲開始處理朝政。如今他雖然處於半隱退狀態,在朝政的力量和人脈卻是真的可以在甯邵哲死後穩住形勢,並且做到他所承諾的事情。

所以,林秋禾還是相信他的承諾和能量的。

得到攝政王的承諾,她這才松了一口氣。實際上,對於她而言,既然被找回來加入了治療甯邵哲的治療御醫團,那麼甯邵哲是生是死就已經跟她的性命掛鉤了。因此,一開始她雖然想過不要提出這種匪夷所思的、對於古人來說不亞於開膛破肚的治療方法,但是在進入泰安堂看到那些愁眉不展的御醫的時候,就改變了這個想法。

她清楚知道就算她不作為而甯邵哲死了,她也是會被牽連其中的。到時候那些飽含希望的御醫在絕望之餘瘋起來,就算攝政王想要保她,她也不可能獨善其身。而如今,既然把攝政王給牽扯其中——攝政王在旁全程監看也在她的設想之中——那麼,就算最後甯邵哲死亡,為了整個攝政王府,攝政王也不會袖手旁觀的。

之前在馬車上的時候,寧卿那句沒說完的話——「禾禾,若是你沒有把握的話,就……」隱藏的意思其實就是這樣了。因此,此時他被林秋禾算上當執行者,攝政王被拉去當「監工」,甯卿非但沒有氣惱反而從心底松了一口氣。

而事情既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那麼不是林秋禾,還是寧卿又或者是攝政王,都只能進不能退了。

林秋禾沒有再客氣,直接把她的要求說出來。採光最佳的房間,照亮用的夜明珠,燭臺等等。而且房間還要先殺菌,以及縫合傷口用的桑根線都是需要提前準備的。而且這裡還沒有整套的手術工具,手術刀,止血鉗這些手術室常見工具這裡都沒有,也是一大難題。

林秋禾把要求一項一項說清楚,而被攝政王找來旁聽兼當助手的御醫們一個個聽得滿頭大汗。

不過集合整個攝政王府和宮中御醫之力,最後林秋禾講出來的條件還是勉強達成了。等到最烈的酒被送到之後,林秋禾用筷子點了下放在唇上,確定度數在五十度以上之後才松了一口氣。

而房間,很巧合的當年攝政王深愛王妃,準備的產房就完全符合林秋禾的要求,而無影燈則用夜明珠聚成一堆來代替,削鐵如泥的匕首,上好的桑根線……

可以說,萬事俱備只差動手了。

「二號刀!」

「擦汗!」

「桑根線,丙字型大小銀針。」

「鑷子,烈酒棉球。」

「擦汗!」

「甯卿……」林秋禾低聲叫了一聲,「拿三號刀,幫我把那一節已經腐壞的部分切掉。」她說著讓開了一些位置,讓寧卿上前。寧卿按照她的指示小心翼翼地剔除掉腐壞的部分。「鑷子。」林秋禾伸手,小心翼翼地用鑷子探入甯邵哲的腹腔,捏起切除的部位丟在一旁。

一旁有人發出了幹嘔聲,林秋禾皺眉,聲音隔著口罩都帶上明顯的不滿:「想吐的話就出去!」

「棉球。」她冷靜了下,然後吩咐。棉球很快就遞過來她小心翼翼地清理血水,然後縫合又一處的傷口。寧卿在完成他的那一部分工作之後就像之前一樣站一旁,配合著幫她擦拭額頭上幾乎不停地往外冒出的汗水。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0:29:50

第六章

微微蠕動的內臟,血水,還有那些腐壞的部位,林秋禾一點點的清理著甯邵哲的腹腔。而一群御醫從一開始的震驚、僵硬到最後的配合,也展示了他們強大的適應能力。她相信,這些人都是攝政王特意從那些御醫中挑選出來的,相對能夠更容易接受「手術」的御醫。而具體表現就是,這些人處於御醫群中的青壯年群體。

她一層層的縫合傷口,手最開始的時候還會偶爾顫抖一下,而現在已經麻木了。等到最外層的腹部被她縫合之後,她幾乎能夠聽到身後所有人齊刷刷地松了一口氣的聲音。

「脈搏。」林秋禾在停頓了片刻之後開口,聲音乾澀而嘶啞。而一直負責著這個的白院判開口的時候,聲音也緊繃到了極致,「趨向平穩,且持續回升。」

成功了!

一時間,林秋禾心中只有這麼一個念頭。下一秒她只覺得眼前一黑,整個人就軟綿綿地往後倒去……

林秋禾安安靜靜地坐在窗戶邊上,看著外面盛開的荷花。她被安排在了攝政王府的芊墨園,那個她曾經暫時休息過的園子。園子中荷園如今開得正盛,然而除了林秋禾之外卻沒人有心情欣賞。

距離她成功給甯邵哲做完手術已經過去了三天了,甯邵哲在麻沸散的藥效消失之後醒了過來,雖然依然在發熱卻神志正常。這讓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

只可惜他不能下床走動,並且大部分時間依然處於昏迷狀態。而牽扯到這件機密中的所有人都被留在了攝政王府以避免消息外露,造成恐慌。

當然,這所有人中並不包含那些跟攝政王一起議事的朝中大臣。

而主導並且完成了這項手術的林秋禾,卻只能在芊墨園中發呆,一次次回想手術中發生的事情和當時的感受。

「姑娘,午膳提來了。」青黛略微加重腳步把林秋禾從走神中叫醒,「晉王殿下知道姑娘怕熱,特意讓人多送了一份優酪乳過來給姑娘消暑用。」

青黛進去,在外面桌子上擺放王府提供的膳食。

「聽廚房說,這是王妃特意讓人給你做得糖醋藕丁,還有清蒸魚,酸梅湯。」青黛看到林秋禾從窗邊走過來,臉上又帶上了笑容。林秋禾點了頭,坐下看著滿桌的食物皺起眉頭,「這些葷菜還是你端下去跟人分了吃吧。」

「那就只剩下糖醋藕丁和一盤子青菜了。」青黛擔憂地看著林秋禾,「姑娘,這樣下去你身子會受不了的。」

林秋禾搖搖頭,「沒事,過兩天就好了。」當年她第一次進手術室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反應。沒有想到如今她更近距離的親手完成手術之後,竟然又一次起了這樣的反應。「不要告訴其他人。」

畢竟是「借住」在攝政王府,還是以不給主人添麻煩為主。

青黛點了下頭,把清蒸魚和一份小羊排端出去的時候正巧遇上了過來的寧卿。

「晉王殿下。」青黛屈膝行禮,而寧卿看了一眼她撤下去的菜皺起了眉頭,他抬手示意青黛不用顧忌他,然後才走進去坐在了飯桌的另外一邊,「你就吃這些?」

林秋禾笑了,「我只是這些日子想吃素而已。」

「你瘦了許多。」寧卿皺眉,「看起來那天的事情,對你而言影響不小。」他說著看向了門外,「青黛讓廚房再做一份釀豆腐,一份開水白菜送來。」

寧卿添了這兩道菜監督外加陪伴林秋禾用了膳,這才一人一碗優酪乳消暑。

「皇上剛剛醒了過來,吃了一些容易消化的粥。」甯卿放下空空的碗舒了一口氣,「他提出要見你。有關‘手術’的事情,因為父親、我和張章的存在,沒有人敢抹殺你的功勞。」他說著看向林秋禾,「說實話,我有些挫敗感。」

林秋禾揚眉看向他,把吃了一半的優酪乳放在桌子上,等待著寧卿繼續說下去。

「我是說,我當初還自信滿滿,想著為你爭取一個郡主的名分。」他苦笑,「我想你現在已經辦到了。而我,真的是什麼都沒有做,只是在一旁看著。這種讓你一個人經歷的感覺,不是那麼好。」

「……」林秋禾輕輕咬著下唇避開寧卿的眼神,沉默了片刻才低聲說:「我想,我可能並沒有那麼急切的想要成為‘郡主’。寧卿,」她說著偷偷抬眼看了寧卿一眼,「我可能會想要其他的東西。」

甯卿怎麼也沒有想到林秋禾會這麼說,愣怔了片刻才回過神。

「你想要什麼?」他問,「也許我可以幫你。」

「我……」林秋禾咬著唇,想起她醒過來之後就在她腦海中出現過無數次的想法,「我想繼續下去,我是說‘手術’。我有能力説明那些真的需要的人。而如果皇上願意支持的話,我就不會被視為異端,甚至能夠把這個救人的方式,這種醫術傳揚開來。」

她緊張地看著寧卿,甚至不知道自己想要對方有什麼樣的反應。是支持,還是反駁?她本人如今其實也是陷入糾結的狀態,不知道這個決定到底對不對。她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在這個世界究竟有多大的能力,她想要試試她究竟能夠做到什麼程度。

在拿起「手術刀」給這個全天下地位最為尊崇的人劃開腹部傷口的時候,她突然明白,無論如何她都不是這個世界土生土長的人,她跟這個世界有著本質的差別。她或許努力想要融入這樣的生活,但是前世那二十多年的教育完全不能因為這裡的生活而被完全抹殺。

她有獨立的人格,她有自己的想法,她不想成為任何人的附庸。哪怕她再也無法回去,哪怕她愛他。她也不願意因為婚姻而讓自己變成一個普普通通的後宅女子。

她想擁有屬於自己的那片天空,而且她意識到她能!

而不知道林秋禾這幾日複雜想法的寧卿此時卻是微微皺起眉頭,回想起「手術」過程中那些血淋淋的場面以及林秋禾連著吃素幾日的事實。他所擔心的從來不是林秋禾太優秀,只是如果這是她所想要的結果的話……

寧卿想著微微抿在一起的雙唇就勾了起來,露出一個林秋禾意料之外的笑容。

「既然你有想法,那我自然應該全力支持才對。」他緩緩地說,似乎每一個字都包含著他的心意,「不要覺得不安,秋禾,我曾經說過‘無論如何我都會站在你身後支援你,或者站在你身前為你遮風擋雨的」,你還記得嗎?」

林秋禾這才實實在在地松了一口氣,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

「我記得。」她低聲說,那是在她入宮為六皇子診治之前,寧卿在馬車中所說的話。而誰又能夠想到,不過是幾個月的功夫,她不止治癒了六皇子,還急救了皇后,甚至到如今動用西醫的外科手術救了皇上。

而這一路走來,就如同寧卿所說,他一直守護著她。每一次都為她做好最妥帖的安排,最安全的後路。甚至在她最絕望的時候,也是他如同奇跡一般突然出現的。

她抬頭,一雙眼睛氤氳著淡淡的水汽。

「謝謝你,寧卿。」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0:30:02

第七章

因為京中的事情,五六月似乎轉眼即過。對於那些平頭百姓來說,他們只感覺到了前些日子攝政王府的勢力之大,而對於那些還不夠級別卻敏銳的官員來說,他們意識到上層似乎出現了一種震盪。

而那些知道真相,並且承擔著大部分壓力的人卻在慶祝甯邵哲在半個月後重新出現在早朝。

「姑娘,我們可以回去了。」青黛一路快走,進了屋這才略微緩了下興奮的呼吸看向林秋禾。雖然攝政王府很大,依照攝政王妃對林秋禾的喜愛也並未限制她四處走動,然而借住畢竟是借住,就連青黛這些日子都覺得有些氣悶。

林秋禾聞言把手中寫了一半的奏摺小心翼翼地吹幹,這才抬頭看向一臉高興的青黛。

「姑娘,咱們出來這麼久,還是趕緊回醫館看看吧。」她說著過去,用眼神詢問:「奴婢這就收拾東西。」

林秋禾無奈地搖頭,「我們在王府上住了這麼久,怎麼也應當過去跟王妃道謝的。」她說著看了一眼袖子上不小心沾染的墨汁,「你先取一套衣服給我替換,讓人去問問王妃此時可方便見人。」

林秋禾這邊說話間換好了衣服,重新綰了一個簡單地髮髻。而派去詢問的丫鬟也回了話,說是王妃這會兒正在教甯羽管家並不算忙碌,林秋禾隨時都可以過去。由此也可以看出王妃對林秋禾的喜愛,對她也並沒有什麼避忌。

主僕二人一通收拾,等出了芊墨園的門就正巧看到從隔壁院中出來的蘇曉寧。

「啊,林姑娘。」蘇曉寧目露驚訝,看著林秋禾手中的東西露出了然的笑容,「你也是去跟王妃辭別的?」她說著走過去,身邊的丫鬟小春則拎著一個包袱,過去對著林秋禾行禮後就站在了一側。

蘇曉甯雖然冒死救了甯邵哲,然而她身上的傷勢反而並不算重。最起碼,沒有到要林秋禾出手的階段。而當時甯邵哲病危,大部分御醫都是聚在了泰安堂之內,只留了兩個擅長外傷的御醫和一位女醫者照顧蘇曉寧。

而林秋禾也是在三四天之後才從甯羽口中得知蘇曉寧還留在攝政王府養傷的。

「蘇姑娘的傷,還沒好吧?」林秋禾看著蘇曉寧有些蒼白的臉色,因為她的傷大部分在身上有著衣服遮掩,林秋禾也不確定她究竟傷得如何。倒是蘇曉甯聞言露出了一絲笑容,道:「不過是些皮外傷,御醫交代只要好好修養就可以了。我在王府耽擱時間已久,家中哥哥也頗為擔憂實在是不好意思再賴在這裡了。」

說到最後,她的神色有些苦澀。當初孫韶喆在甯邵哲面前露出了攝政王府的玉佩,甯邵哲詢問之後就立刻讓人帶她入宮。這一切本就跟她預想的一模一樣,然而誰也沒有想到在甯邵哲親自帶她去攝政王府的路上竟然會遭遇刺殺。

之後,甯邵哲命懸一線,如今好不容易好些就要穩定朝政,至於她的身份竟然就又這麼耽擱了下去。

難不成,這就是老天的意思,讓她在認親的道路上走得如此艱難?!

想到這裡,蘇曉甯忍不住看向林秋禾那張臉,漂亮、美麗什麼的,她絲毫不輸給林秋禾,然而卻輸給了她與王妃的那一份神似。若是她長得是面前的這張臉,也許攝政王早就不再疑慮早早就認下她這個女兒了吧?

一瞬間,她心中轉過無數的念頭,最後卻是笑著道:「既然遇上,不如我們同去?」

無論如何,蘇曉寧在大部分時間裡面還是表現得大方得體,對人的態度也是如沐春風一般。林秋禾自然不好拒絕她,兩人同行為了照顧蘇曉寧她放慢了腳步,等到王妃院子的時候就看到綠翡站在廊簷下等著,一見她們過來就立刻揚聲叫了聲,匆忙帶著小丫鬟過去迎了她們進屋。

屋內寧羽正在書桌後面翻開王府的帳冊見林秋禾和蘇曉寧一起進去愣了一下,然後合上帳冊讓身邊的丫鬟收好這才過去不怎麼情願地跟兩人打了個招呼,然後就叫人上茶。

「等等,還是上優酪乳吧。」就在玳瑁要去吩咐小丫鬟的時候,寧羽又叫住,「如今天氣熱,讓人上了優酪乳配上蜜紅豆。」她說著看向林秋禾和蘇曉寧,「你們想配什麼吃?」

「碎果仁就好。」林秋禾淡淡笑了下,意識到了寧羽的惡作劇卻沒有為蘇曉寧說什麼。

一旁王妃則吩咐,「我就要一些香瓜丁配著用。」

「蘇姑娘呢,想要吃什麼口味的?」甯羽趕在王妃之前開口,似笑非笑地看著蘇曉寧想要看她露怯。然而蘇曉寧卻不是那麼容易就被難倒的,她雖然不知道優酪乳為何物——當初送往孫家那一份是指名給了孫梓棋的,蘇曉寧並未得見——然而卻從四個人不同的選擇中得出了結論。

因此,見甯羽得意地看著她,她也不過是笑著道:「我不喜歡吃太甜的東西,如同王妃一般放寫時令水果切成的丁就可以了。」

不提寧羽沒有能夠看到蘇曉寧出醜的失望,這邊林秋禾送上了準備好的小謝禮,一個放了藥材和香料可以安神的枕頭。

「我手藝粗陋,因此只做了枕頭的芯子。」她笑著遞過去,「之前聽聞王妃這些日子休息不好,就匆匆調了些香料在枕芯的配料中,用以安神。」

王妃接過去湊上前聞了一下,只覺得淡淡的香味聞著格外舒適就立刻吩咐玳瑁去打開某個櫃子拿出了合適的枕套套上去,然後左右看了看才讓人放在了內屋的床上。

「我很喜歡。」王妃說,「秋禾費心了。」

蘇曉寧看著那做工真心粗陋的枕芯,心中對林秋禾送出的謝禮可謂是鄙夷到了極點,然而臉上卻帶著笑容湊趣道:「林姑娘學醫果然是學以致用,不像我沒有林姑娘的巧思手也笨拙,只能請王妃見諒了。」

她說著送上了包袱,一旁的玳瑁接過見王妃並沒有打開看的意思就收了起來。而王妃則笑著道:「曉寧如今身上還帶傷,王府雖然不如孫府便利,然而藥材卻是有好的,不如等傷勢養好在回去?」

蘇曉寧看著包袱被收起來,心中忍不住有些失望,對於一旁事事似乎不經心卻偏偏樣樣都在王妃面前壓了她一頭的林秋禾也是暗含惱怒。聽到王妃的話她才抬頭笑著道:「王妃知道的,我是自幼被孫家收養的,如今只餘下我跟哥哥相依為命,這些日子哥哥也為我擔憂不已,我該回去了。孫家雖然不是我的家,卻也是我的家。」

說著她眼角就濕潤了,一旁的寧羽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冷哼了一聲才陰陽怪氣地開口:「蘇姑娘對家人還真是用情頗深呢。」

「就是因為從來沒有得到過,所以才更渴望家人的溫暖。」蘇曉寧眼中帶淚,唇角帶笑,看著格外惹人憐惜,「甯姑娘自幼有父母疼愛,兄長縱容,自然是不懂得我這種人的辛酸之處的。」她說著又是歉然一笑,「是我的錯,竟然說這種話。這些日子我在王府住,王府上下對我都很好,我心中感激……」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0:30:14

第八章

林秋禾看著蘇曉甯和王妃說話,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成功的小白花,比起輕舞來說蘇曉寧總是擅長把自己的位置放得很低,然後引起別人的憐惜。至於輕舞,不得不說她就算是嘴上謙卑,實際上被那些公子哥兒、文人墨客捧出來的驕傲還是讓她顯得多了一分與身份不符的傲氣。

不過也說不定那些人就是愛她這股子傲氣也說不定。

回到了闊別近一個月的醫館,林秋禾累得只想到頭睡上一天一夜,然而東西都還沒有收拾好就聽到外面傳來的說話聲。

「你們姑娘如今可好?」

「姑娘還好,只是這些日子有些累。」青黛的聲音伴隨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響起,林秋禾回身過去開門,就見陳自晴和秦舒蘭兩人站在廊簷下來而青黛正準備敲門。

「秋禾!」陳自晴一見她雙眼一亮就露出了笑容,「你瘦了些,不過看你還好我就放心了。」她說著就過去,一旁的秦舒蘭隨行雖然沒有說話不過一雙眼睛也是上下打量了林秋禾幾遍。

「快進來吧。」林秋禾笑著讓開門,「青黛先下去休息吧,讓紅線她們上些茶水和點心。」

陳自晴這才意識到林秋禾在攝政王府這麼多日子,今天才回來肯定很累了。她歉意地笑了下,正想開口就被林秋禾阻止了。「你們也沒事就好了,我當時進城之後就被直接帶入攝政王府沒有想到竟然一直住到今天才出來,完全跟外界脫節了。」

她說著看向秦舒蘭,解釋:「之後我曾經托晉王殿下給秦府送信的。」

秦舒蘭點頭,「林姐姐放心,晉王殿下當天就送了信去秦府。」她說著笑了起來,湊到林秋禾的身邊想問攝政王府的事情,然而忍了又忍才在陳自晴警告的眼神下開口換了個話題。

「聽聞蘇姑娘這些日子也都住在攝政王府,今天是跟你一起回了孫府的?」她說著雙眼就微微發亮,「不是說她傷重才留在王府修養,還請了林姐姐去的嗎?」

「二妹妹!」陳自晴不悅地開口阻止了秦舒蘭繼續問下去,「事關孫姑娘,不是我們可以隨意問的。」她說著轉頭看向林秋禾,「我們當時在城外又多耽擱了三天,第四天家中就派人去接我們回來了。之後京中雖然戒嚴了一些卻沒有之前的緊張,我和二妹妹跟家裡人打探了一些消息,然而都被堵了回去。」

秦舒蘭不開心地撇了下唇角,「都把我們當小孩子一樣哄。要真是蘇曉寧遇刺的話,我想攝政王也不可能真的就這麼緊張。更何況,祖父每日裡都去攝政王府,皇上又連著多日未上早朝!」

「噤聲!」林秋禾和陳自晴同時開口,林秋禾是警告,而陳自晴則是真正的惱火了。

「二妹妹,若是你還管不住自己的嘴,就無外乎家人什麼都不肯告訴你了。」陳自晴氣得小臉漲紅,「你還記得出來之前答應過我什麼嗎?」

「我……」秦錦蘭不服氣地看著陳自晴,在她的堅持下低頭道歉,「對不起,我不應該問這些,也不該說這些的。」她說著身形都往裡縮了縮,「我錯了,晴兒姐姐。」

陳自晴這才慢慢舒了一口氣,放緩了語調道:「二妹妹,還要幾個月你就該過十四歲生辰了,難道這樣的道理還不懂嗎?有些事情,大家不說自然有不說的道理。難不成你覺得全天下就你一個聰明人,別人都看不出來嗎?」

「既然大部分人都看出了問題,為什麼別人都不說偏偏是你去說呢?」

陳自晴一言一語緩聲勸說著秦舒蘭,看到她眉宇之間露出沉思的神色這才松了一口氣,轉而看向林秋禾道:「你別介意,今日的話入了我們耳就再不會有第四人知道。」她心知林秋禾牽扯到攝政王府的事情中,只怕有什麼不好的話傳出去對她影響不好了。

林秋禾點頭,「你是個妥帖的人,我自然是放心的。」

秦舒蘭在兩人說話間起身親自過去倒了一杯茶端到了林秋禾的跟前,「林姐姐,是我不懂事,言語之間有失。還請林姐姐看在我年幼不懂事的份上不與我計較。我給姐姐賠罪了。」

林秋禾看著秦舒蘭如此,一愣卻也笑了起來。她接過茶一口飲盡這才放下道:「好了,茶我也喝了,你也不必耿耿於懷。今日的事情,就當時長一個教訓,你以後記在心中就是了。」

秦舒蘭卻又轉身給陳自晴倒了茶賠罪,最後才又跟兩人坐在一起聽陳自晴講這些天京中的事情,不時地補上一兩句。她並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陳自晴一言一句皆是為了她好,林秋禾也從不與她的一些小性子計較。之前在莊子的時候,她暗示林秋禾幫秦玉蘭看診,誰知道秦玉蘭不領情不說,還私下讓身邊的人傳林秋禾的壞話。

這些林秋禾都沒有遷怒與她,她言語有失,林秋禾也幫忙遮掩一二。她又如何不知道林秋禾對她的好,因此被訓斥之後的羞惱過去,秦舒蘭左思右想還是真心實意地跟這兩位姐姐道歉。

等到送走了依然帶著一些擔憂的陳自晴和放下心事又恢復了大方開朗的秦舒蘭,林秋禾疲憊地倒在了床上,紅線過去幫她脫了鞋襪,又鬆開了髮髻。小丫鬟端了熱水進來幫她泡腳,而紅線則讓林秋禾靠在靠枕上幫她梳頭發活絡頭皮的血液。

而享受著這種待遇的林秋禾則眯著眼睛,雖然疲憊卻還是忍不住回想之前陳自晴說的一切。

就算攝政王以蘇曉甯的名義曾經嚴封京城三天,卻依然沒有認下她。而朝中的大臣這半個多月來也是發生了不少的起伏,有兩家被抄家,全家沒入監獄秋後問斬,而還有更多的則是往西流放千里去了乾旱的西北邊境。

而唯一值得慶倖的是,這些人中沒有一個是她認識的。別人不知道,林秋禾卻是清楚只怕這些落馬的人都是牽扯到了甯邵哲這次遇刺的事件裡面。攝政王和甯卿父子兩人這一次雷厲風行,雖然她沒有私下問過寧卿事情的進展,然而就像陳自晴私下猜測的那樣,若不是元兇已經被抓,京城是絕對不會放鬆警惕允許人出入的。

而現在,她唯一確定的就是蘇曉寧,究竟在這一次刺殺中扮演著什麼角色?究竟她才是無辜的受害者,還是說甯邵哲被她所牽連了?

若是第二種可能的話,攝政王府當初的種種籌謀放在有心人眼中,只怕就是對皇位圖謀不軌了吧?每次想到這些,她都隱隱有些不安,可陳自晴帶來的消息卻讓她徹底松了一口氣。

甯邵哲重傷之際,有著攝政王和甯卿在外活動又怎麼可能會讓輿論倒向對他們不利的地步呢?

「這件事情……」

「不可如此……」

「……攝政王此舉實乃不智……」

「……懇請皇上下令斥責攝政王……」

斷斷續續地聲音從書房中傳出來,守在門外的太監張寶此時就假裝自己是聾子一樣低頭守在門口,看也不看側立在一旁拒絕了通傳的攝政王殿下。

書房裡的那些大人,還真的是……自尋死路啊!

而書房之內,甯邵哲頭疼地聽著那些大臣們發洩他們的不滿和抗議,最終忍不住伸手敲了敲桌子。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0:30:25

第九章

書房內瞬間安靜了下來,還沒有反應過來的人也被身邊的人拉了一把暗示。所有人齊刷刷地看向了甯邵哲,而這位年輕卻已經把持朝政多年的帝王臉上帶著明顯不悅地神色,「這些事情,你們各自撰寫奏章送上來,若是沒有要緊事就都散了吧。」

眾人面面相覷,不明白甯邵哲這個態度到底是什麼意思?究竟是對攝政王不滿呢,還是對他們不滿?然而,既然皇上已經開口,他們只能夠一一告退。等到出來的時候看到書房外面側立等著的攝政王時,不少人都變了臉色訕訕地行禮然後匆匆離開。

等到這些大臣都離開,書房裡面才傳來甯邵哲的聲音。

「皇叔,是你在外面?」那些大臣出去書房時瞬間的安靜讓甯邵哲意識到了什麼,因此才這麼叫了一聲。攝政王整了整衣衫,然後才在甯邵哲的招呼中進去。

此時書房中已經彌漫了一股子的藥味,甯邵哲面前則擺了一個空碗一旁的太監見攝政王進去連忙過去收了空碗退下。攝政王上前擔憂地看了看甯邵哲,這才沉聲開口:「皇上應當注意身體,政務永遠處理不完。」

他絲毫沒有提及之前在外面聽到那些大臣攻擊他的事情,臉上甚至還露出了一絲笑容看向甯邵哲那張微微有些扭曲的臉。他走到一旁從太監手中接過茶杯親自倒了一杯玫瑰露遞過去,「林大夫交代的,喝了藥之後可以喝一杯玫瑰露。」

甯邵哲苦著一張臉,似乎想要拒絕然而最後卻還是接過去一口氣喝完了杯中的玫瑰露。

「林秋禾開的這藥也太難喝了。」他最終沒忍住抱怨了一句,示意攝政王坐下說話:「不過緩解疼痛確實管用。皇叔此次來是有什麼事情嗎?」

「此次牽連到刺殺事件,與雍尚等國有關係的朝中官員都已經按照皇上意思定罪關押,而當時參與刺殺的人皆一口咬定是為了刺殺蘇曉寧,與皇上無關……」

「放屁!」甯邵哲忍不住爆粗口打斷了攝政王的話,「要不是朕命大,只怕這會兒都躺在皇陵裡了,竟然還敢說目標不是朕!」他氣惱之下呼吸急促,扯動了腹部的傷口。藥效作用下微微發疼的傷口提醒了他,甯邵哲的情緒慢慢緩和下來,卻依然帶著明顯的不悅,「就如同那些朝中的大臣一樣,以為叛徒都被抓起來,就開始使勁的攻擊朝中的敵對方,根本就不知道以大局為重。真以為朕就這麼顧惜這一條性命嗎?」

「皇上當初不過十多歲就敢於親赴戰場,心中的胸懷大志自然不是那些文人所能夠明白的。」攝政王聲調緩和,很有效的讓甯邵哲平靜了下來,「至於來自那些大臣的攻擊,皇上你心中比任何人都清楚,我從來不在乎這些。」

「是啊。」還好你從來不在乎。甯邵哲感歎了一句,心中明白若是攝政王對皇位有野心,那麼當年登上皇位的人怎麼可能是才十多歲的自己呢?又怎麼可能教會他處理朝政,處理那些大臣之間的矛盾和派別,最後利索地放權呢?「那些人只顧著盯著自己的蠅頭小利,早已經忘記了朝廷選拔人才究竟是為了什麼!這樣的大臣,要他們何用!」

「陛下萬不可聽信一人之言,朝中大臣雖然各有私欲,卻也不會因此就罔顧國事。皇上重傷之時,若不是他們一力承擔起壓力,只憑我一人也無法穩定全域的。」攝政王連忙勸誡,不管甯邵哲是故意表現出來給他看,還是真心對那些大臣不滿,他都要把該說的話說出來。

而之後這全天下最尊貴的叔侄兩人才開始正式商討一些政事,等到這些都結束之後,甯邵哲讓人收拾了書桌兩人換了位置隔著矮幾坐在羅漢榻上這才又換上了輕鬆的話題。

「那個蘇曉寧,真的不是皇叔的女兒?」甯邵哲聽攝政王說完有關蘇曉寧的調查之後有些錯愕,他之前以為長相與攝政王妃有些相似的林秋禾是攝政王當年遺失的女兒,然而又看到了蘇曉甯兄妹身上的金鎖玉佩——沒有人知道,實際上這一對的金鎖玉佩是當年還是王爺的甯邵哲送的,特意刻上了攝政王府的印記。

因此在看到那金鎖玉佩的時候,他比任何人都確定這正是當年他送出去的禮物。所以才會激動之下帶著蘇曉甯去攝政王府,遭遇了早就埋伏好的刺殺。

而此時,攝政王竟然說蘇曉寧不是他的女兒。一時之間,甯邵哲都有些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攝政王語帶惋惜,「事實上這個消息早在月餘之前就確定了。只是蘇姑娘她一心想要找到失散多年的親人,王妃有些不忍這才沒有說出去。」

怎麼也沒有想到,蘇曉寧竟然會因此而找上了皇上,還真是一個膽大到讓人無法掌控的女子。

「原來如此。」甯邵哲若有所思,片刻後才道:「蘇曉寧為了救朕,身上受了幾處傷,雖然御醫說不嚴重,不過對於一個女子來說若是身上留疤畢竟不是什麼好事。」他說著提高聲音叫了外面的張寶,「去御醫院讓人取三盒雪肌膏,賜予孫府的蘇姑娘。傳朕口諭,定然要讓蘇姑娘好好修養,若是藥膏不夠就與孫韶喆說。」

話中的意思竟然隱隱有種定然要蘇曉寧身上絲毫不留傷疤的意思,張寶領旨退下。一旁聽著甯邵哲吩咐的攝政王則眉頭微微皺起,想到了一種可能。

「你說林秋禾那個醫館開門了?!」本來還懶洋洋靠在軟榻上休息的輕舞猛然坐直了身子,而一旁的丫鬟侍舞則露出了一絲得意地笑容,「奴婢也是無意聽人提起的,特意讓人去打聽了一二,聽聞幾天前她就從攝政王府搬了出來,昨天才重新打開醫館做生意。」

侍舞說著湊上前,壓低了聲音看向輕舞,「姑娘,咱們之前計畫好的事情是不是也該開始了?」

輕舞漂亮的眼睛流轉之間帶出了無限的風情,聽到侍舞這麼說更是露出了一絲冷然。「當然了,敢於羞辱我的人,都應該去死才對!」她說著雙手緊握看向侍舞:「人你都找好了嗎?」

「姑娘放心,人都是可靠的,定然會讓那位林大夫聲名狼藉的。」侍舞眼中的怨恨只會比輕舞更濃郁,想起一開始林秋禾對她的羞辱,她就恨不得到時候林秋禾聲名掃地的時候,她能夠在旁邊圍觀甚至落井下石奚落上幾句話。因此,她更是小心翼翼地開口蠱惑:「若是不能親眼看到那樣的場面,還真是有些可惜呢。」

輕舞抱著一樣的想法,「既然如此,等到那一日,咱們就過去一趟湊湊熱鬧好了。」

而這些林秋禾全然不知道,更是沒有想到因為寧卿的關係讓某對心理陰暗的主僕盯上了自己。醫館重新開業,雖然生意並不算太忙每日裡面賣出去的防中暑的藥物卻也不少。六七月份正是天氣最炎熱的時候,富貴人家有錢買冰取涼,而對於那些需要出去勞作才能果腹的普通人來說,隨身攜帶些防暑藥物才是度過夏天的最佳選擇。

至於各個府上的丫鬟僕役,也都會隨身攜帶這樣的藥物以防萬一。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0:30:37

第十章

而林秋禾醫館中售出的防暑藥物,方便攜帶又價格低廉,重新開業的這幾天裡光是這些防暑丹藥每天都能夠賣出了不下百瓶,成為主要收入來源。

這天一早醫館開門,林秋禾照例上午看醫術,而就在購買藥丸人最多的時候外面突然響起了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然後咒駡聲就傳了過來。

「庸醫害人,用假藥害死我弟弟!庸醫害人,殺人償命!庸醫賠我弟弟命來!」

隨即傳來的還是哭喊聲,什麼你死的好慘啊,什麼家人一定會為你報仇之類的話隱隱傳來,讓醫館中買藥的人都嚇了一跳紛紛探頭朝著外面看去。

只見外面不一會兒就聚集了不少看熱鬧的人,把醫館圍了個裡三層外三層,對著門口那挺了一具屍體的推車指指點點。而之前大聲嚎叫的人也是人來瘋,見人越來越多就哭得更是起勁,什麼我可憐的弟弟,你被庸醫害死了之類的話車軲轆一般顛來倒去地說個不停。

他說著又站在醫館正門口指著裡面大聲喊道:「庸醫你出來,你害死了我弟弟,殺人償命!你這個害人不淺的庸醫!你給老子滾出來!!!」

林秋禾聽到這些叫嚷聲眉頭微微皺起,開醫館會遇上這種事情可以說是必然的。她本以為有著張章的招牌,加上晉王和攝政王府的面子,又有著接連醫治宮中貴人的事實,一般人只怕不會跑上來找事。沒有想到,自開醫館到如今大半年了,竟然還真的遇上了一次這種事情。

一旁的紅線卻有些不安,揮手讓人取面紗,這邊則攔住了林秋禾。「姑娘,這樣的事情姑娘若是輕易露面實在是不妥,不如報官,讓官府來處理?」

此時外面的人已經開始聲淚俱下地講述「弟弟遇害」的過程了,「……都是這醫館賣出去的防暑藥丸,本想著這醫館裡的林大夫名聲不錯,防暑藥丸就算是貴上些我們也認了,只要人不被暑氣侵害病倒就好。昨天天氣熱得厲害,我弟弟吃了幾丸,當時是沒事,誰知道到了昨天半夜人就不好了……庸醫害人,殺人償命啊!」

林秋禾聽著這外面吵吵嚷嚷的聲音皺起了眉頭,「若是交給官府處理自然是問題不大,不過只怕醫館的名聲就會就此完了。」而紅線見無法阻攔這時也只好把面紗遞上,「姑娘還是帶著面紗吧,此時外面人多這樣妥帖一些。」

知道紅線是好意關心,林秋禾倒是沒有拒絕,把面紗帶好就繞過前面的屏風出去。

前面買藥的人見她出來,下意識地就讓開了位置。買藥的大部分人還是不相信外面那人的說辭的,然而一具屍體就橫在醫館門口也實在是嚇人。

林秋禾出了醫館,看了一眼外面鬧事的「一家人」,叫喊的是一個壯漢,而跪在屍體邊上哭泣的有婦人有小孩,其中一個小孩見林秋禾出來一下子就撲了過去,「你還我爹爹,你還我爹爹!你這個壞人,還我爹爹!」

小孩子的哭聲更容易觸動人們的同情心,本來圍觀的人還有些不確定,這孩子一哭立刻就有人帶頭起哄起來。林秋禾看著被沉香和杜仲攔下的小孩,不過是五六歲的年紀,若是說謊的話更容易被誘導著露出破綻。

她想著上前一步,本來因為她出現而安靜下來的壯漢立刻反應過來,也試著往前沖,「庸醫,還我弟弟命來。」

「這位……」林秋禾看著對方朝著她面紗抓過來的手,雙眼微微一眯,「我可否先看一下你們從我這裡買走的藥?另外,是否能夠給令弟檢查一下,確定他的死因?」

「藥?」壯漢冷哼了一聲,從懷中掏出了一個藥瓶,沒有交給林秋禾反而展示給看熱鬧的人看:「大家看看,這就是我弟弟從這裡買的藥,都是這要人命的藥害了我弟弟啊!可憐留下他一家子的孤兒寡母,也不知道日後該怎麼辦!」

他這麼一說,跪著的婦人和小女孩就更是痛哭出聲,一時間場面又亂了起來。

只拿出來的一瞬間,林秋禾就認出那藥瓶確實是從她醫館中流出的。看起來是有人有心算無心了,她想著四下看去,果然就見一輛馬車停在路對面的陰涼處。

「……大家看看清楚,這可真的就是從他們醫館買出來的藥,一點不做假!我可憐的弟弟,沒有想到幾丸防暑藥下去竟然就這麼沒了……庸醫害人啊!」

林秋禾再次上前,還沒有靠近屍體就被一直低頭哭泣的婦人給攔住了,「你害死了我家男人,如今還想幹什麼?!」

那婦人攔在前面一臉的悲痛,死活不讓林秋禾接近屍體,而她腳邊兩個孩子哭成一團,更是讓人不忍。林秋禾見狀心中更是起疑,她聲音微微揚起,「既然你一家非要說躺在車板上的這位病人是吃了我醫館的藥才死的,那我總該檢查一下吧?」她說著看向圍觀的眾人,「我是開醫館的,自然不能由這別人說什麼就是什麼,不然誰家看我醫館生意好心中不滿,故意雇了個人扮成死人來栽贓陷害,我豈不是無處伸冤了?」

「你好狠的心啊,我家男人都死了,你還這般污蔑我們,真以為我們是貪財的人嗎?他就是吃了你的藥才死的,你這個庸醫,治死了人還不承認,竟然還想污蔑死人。死者為大你懂不懂啊!你這女子,怎麼心地如此狠毒?我男人都死了,你還不讓他安息……」

婦人眼中一閃而逝的驚慌,讓林秋禾心中大定。看起來找麻煩的人倒是沒有那麼大的魄力,真的找了個死人來陷害她。

然而她想要再往前卻是不能前進半步,婦人見攔不下她就讓兩個孩子過去一左一右抱住了林秋禾的兩條腿。兩個孩子扒住她的兩條腿哭鬧不止,只要林秋禾上前他們就死命抓著趴在地上拖住她不讓她前行。

而婦人則一邊哭一邊坐在地上咒駡,一會兒罵林秋禾心腸狠毒,一會兒罵她男人死的早讓人在這裡欺負他們孤兒寡母。

這種撒潑的行為實在是讓林秋禾左右為難。這時候她才意識到自己的醫館還是人少,一個張叔除了攔住了那個壯漢不讓他造成更大的麻煩之外,青黛幾人竟然都拿那個婦人和小孩沒辦法。

沒辦法,這個世界不管是什麼時候都是天然同情看起來是弱者的人的。林秋禾心中暗怒,正準備用銀針放倒兩個小孩然後檢查「屍體」的時候,一聲馬嘶聲伴隨著急促的馬蹄聲從道路的一頭響起,然後就是一個女聲的尖叫。

「都快讓開,馬驚了!!!」

湊熱鬧的眾人一瞬間都讓開,林秋禾看著那匹馬由遠及近,上面的人也看了個清楚——竟然是她!

然而馬並沒有停下來,一眨眼的功夫就穿過了眾人讓開的一條路,竟然直直朝著醫館門口那具「屍體」踩了下去。

「啊呀媽呀!」地上屍體被踩到的一瞬間,一個利索地翻身滾到了一旁,然後起身就躥出了人群,而這時馬也被人控制住,馬背上一身耀眼的紅色騎馬裝的女子手中馬鞭一揮,呵斥道:「給我抓住那個詐屍的人,賞銀十兩!」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9:13:16

第十一章

人群之外立刻就有人上前按住了「屍體」把他給押了回來,那人也算機靈見沒辦法逃了就立刻跪下討饒,說是收了人家的錢這才來誣陷林大夫的。林大夫仁心仁術饒了他們這一回吧。

林秋禾站在原地,這會兒那兩個孩子也不敢扒著她了,全部都跪在地上求放過。

林秋禾看了一眼這些人,再朝著之前停了馬車的樹蔭下一看,見那馬車早已經沒了蹤影心中忍不住一個惱火,沉聲道:「人命關天,我可做不了主。這事兒還是交給官府來判吧。」她說著看了一眼四周看熱鬧的人,歉意地道:「一大早就因為這些許小事兒擾了各位的清淨,青黛,取了防暑的藥丸來,在場諸位每人送一天的量算是我給諸位賠不是。」

等到那一家子的無賴被官府帶走,圍觀的人也走得七七八八了,寧羽才翻身下馬手中還得意地轉動著馬鞭。

「我說林大夫,圍觀的人都有謝禮。我這個幫了你大忙的人,你準備怎麼謝我呢?」她說著跟著林秋禾進了醫館,一臉好奇地左看看右看看,碰上感興趣的還伸手摸摸一點都不見外。

林秋禾聽到她在身後這麼說,忍不住露出了一個好笑的表情。

「堂堂攝政王府的大姑娘,竟然一大早閑著沒事縱馬過街。我為了感謝你,就幫你把這件事情給瞞下好了。」她說著示意寧羽坐下,讓人上了酸梅湯過來給她消暑。

寧羽捧著酸梅湯喝了一大口,這才緩緩舒了一口氣。

「你這樣的脾氣,難怪有人看你不順眼要找你麻煩了。」她冷笑一聲,才把來龍去脈說了個清楚:「我是早早看到了那幾個人商量著誰假扮死人來訛詐你,還說什麼運氣好的話能得兩份錢,到時候假扮死人的那個就多拿一份。本來想著你那麼有本事,這點小事兒處理起來應該不在話下,沒有想到竟然還真被幾個地痞無賴給難住了……」

寧羽說著搖頭,一副看不起林秋禾的樣子,臉上得意地表情幾乎都在尖叫著快來誇本姑娘聰明伶俐吧。

林秋禾笑著把看了一半的書收起來,回頭就她這幅表情無奈地搖頭,「我本想把藏在幕後的人給引出來呢。」她說,「不過,現在那些地痞都被抓走了,只怕對方也不會傻乎乎的送上門了。」

放走了幕後黑手,甚至連對方都不知道是誰,這讓林秋禾的心情格外的煩躁。等安頓了賴在後院看沉香照料草藥的寧羽,她這才沉著一張臉回到書房中坐下。一旁的青黛端了茶水過去,低聲道:「姑娘可是在思索那馬車之上的人?」

林秋禾聞言猛然抬頭,就見青黛露出了一絲笑容。

「姑娘不會真的以為甯姑娘是今日恰好從這邊過,才拆穿了騙局的吧?」她笑著倒了茶水塞進林秋禾的手中,低聲道:「奴婢當時在藥堂幫忙,聽到外面有人喧鬧時就自作主張立刻出了醫館尋了附近巡邏的捕快去攝政王府傳信兒。」

此時林秋禾也顧不上計較這些細節,皺眉道:「你是說,寧羽的出現是晉王的安排?」若是這樣的話,那馬車中的人應該也有人跟蹤吧?

青黛點頭,正想說什麼就聽到了外面的腳步聲,還有寧羽驚喜的聲音。

「大哥,你可算來了。我跟你說,我剛剛可威風了……」寧羽的聲音格外的響亮,在林秋禾面前邀功失敗之後果斷尋找親愛的大哥,「偏偏某人還不領情,說我把人給嚇跑了。」她說著就跟著寧卿一起進了林秋禾的書房,對著站起來的林秋禾皺了下鼻頭,「有大哥在,怎麼可能會出現這樣的失誤,對不對大哥?」

寧羽一臉討賞的驕傲,寧卿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低聲道:「你不是喜歡我那只鑲嵌了紅寶石的匕首嗎?等晚上我從醫館接你回去之後就送給你。」

寧羽立刻歡呼,笑著道:「我去研究花草了。」她說著轉身離開,順便叫走了青黛一起幫忙。林秋禾看著寧羽的背影微微皺眉,總覺得這兄妹兩人剛剛的對話似乎有些問題。

「你……」她回頭看向寧卿,卻見對方自顧自走過去拿起之前她的茶杯泰然自若地喝了口茶,聽到聲音才抬頭一臉無辜地望回去。見林秋禾用眼神詢問,寧卿才笑著道:「人我已經查到了,也已經處理了。你放心,這人以後再不會找你麻煩。」

林秋禾一愣,有些遲疑地看著他點頭。寧卿沒說暗中找她麻煩的人究竟是誰,為什麼?

寧卿卻像是毫無察覺一樣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道:「我還要入宮一次,前些日子不少官員入獄,如今朝中事務繁多你若有事就讓青黛給我傳信。」

「好。」林秋禾送他出去,而被叫了的寧羽則表示難得有這麼好玩的東西,不樂意回王府。

「我幫了那麼大的忙,林秋禾你難道不擺宴謝我嗎?」寧羽說得理直氣壯,林秋禾笑著點頭,「若是你願意,午膳就在這邊用好了。」她說著給了寧卿一個讓他安心的眼神,示意她應付得過來。

等到寧卿走了之後,林秋禾這才坐在樹蔭之下的石凳上對著在那邊跟沉香和杜仲一起「玩泥巴」的寧羽招了下手,「寧羽,你哥哥走了,不過來陪我說說話嗎?」

甯羽聞言抬頭看過去,拍了拍手上沾染的泥巴直接就走了過去一巴掌拍在了林秋禾的肩膀上,「你有什麼想對我說的?」

林秋禾唇角微微抽動,扭頭看了一眼衣服上留下的手印對著目露挑釁的寧羽揚眉,露出一絲笑容。

「你大哥最近很忙?」

「他什麼時候不忙了!」甯羽見林秋禾這樣的反應無趣地轉身洗了手擦乾,然後才坐在了一旁的石凳上,「每天都忙得見不著人影,今天要不是想讓我幫忙才不會帶我出來玩呢。」

她說著偷偷看了一眼林秋禾,「喂,我看你這邊挺有意思的,還會有人來找麻煩。不如這樣,我每天過來幫你坐鎮、罩場子?」話雖然這麼說,然而寧羽的表情卻是不怎麼感興趣的。

林秋禾見她這樣就大致猜測出了一些事情,笑著道:「你要是有空過來玩,我倒是沒有什麼不歡迎的。至於罩場子這種事情,就不必了。」她說著斜斜地看了寧羽一眼,「有你在,我只怕我這醫館就真的不得安生了。」

甯羽聞言非但沒有高興,反而惱火地站起來,「你什麼意思,看不起我啊?」她說著神色變了幾次,然後才又氣呼呼地重新坐回去,「算了,反正話是你說的,我也懶得每天跑來跑去,這下大哥應該沒話說了吧?」

「這事兒,跟你大哥有關?」林秋禾順著寧羽的意思留她下來用午膳為的就是套話,果然這姑娘還是一副直脾氣,幾句話就說漏了嘴。這會兒聽到她的問題,寧羽神色一變,然後才道:「明明是你不知道好歹,跟他有什麼關係?!」

她說著對著林秋禾冷笑,「難不成你以為你救了皇上,就很了不起了嗎?大哥就要費盡心思保護你周全不成?不過是我閑來無聊,為了大哥那把匕首上的紅寶石……」

而此時,入宮的寧卿只覺得背後一涼,心中升起一絲不妙的感覺。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9:13:29

第十二章

把寧羽留下來防備有人趁著他離開之後再次找林秋禾麻煩雖然很有效,可是寧羽的性子,若是林秋禾起疑的話只怕三言兩語就能套出話來吧?

還好,寧羽不知道去找醫館找麻煩的人是那位鼎鼎大名的輕舞姑娘,不然的話……

從皇宮中出來,寧卿去往林秋禾醫館的一路上都有些惴惴不安。這種患得患失的感覺餓自從他意識到對林秋禾的感情之後就沒少過,而如今,經過一天的忙碌和沉澱,他才意識到自己之前的行為究竟有多蠢。

他不應該隱瞞林秋禾真相,而是應該大大方方的告訴她的。

這般遮遮掩掩,反而會讓人覺得他心中有鬼。更何況,依照林秋禾的聰慧,只怕他今天中午沒有說出挑事者的身份只是保證對方不敢找麻煩已經讓她起疑了吧?

越想寧卿心中越是煩亂,從皇宮出來直奔醫館見到那輛馬車竟然又停在醫館外面,他心中頓時一緊。伸手示意外面紅線不要通傳,他就立刻繞過了外面的藥櫃朝裡走去。而剛走到那用來隔開房間的屏風後面,他就聽到了一個得意洋洋的挑釁聲。

「林秋禾,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找你麻煩嗎?」

「姑、姑娘……」等到那如同殺神一般的晉王殿下離開,侍舞這才哆嗦著爬過去,「姑娘,你沒事吧?」

輕舞渾身微微哆嗦著,腦海中全是剛才甯卿那張堪稱漂亮的臉冰冷而無情的樣子,那眼神,似乎一眼就能讓人從心底深處感受到寒入骨髓的冷意。

他是真的想殺了她?

想起之前寧卿說的話,她就忍不住抱住了一旁的侍舞,對方的體溫讓她意識到自己竟然真的活了下來。

「若是再讓我知道你找林秋禾麻煩,你就去死!」

林秋禾、林秋禾、林秋禾!!!

她就那麼好,那麼值得他為她耗費心機嗎?

心中的恐懼退卻之後,浮上輕舞心頭的不是對寧卿得惱恨,反而是對林秋禾的怨恨。她哪裡不如林秋禾,難道就因為她認識寧卿的時間比她晚,就註定了寧卿看不到她的好嗎?

林秋禾那般膚淺又拜金的女人,怎麼配得上晉王,怎麼配被晉王所保護?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輕舞神色猙獰,漂亮的臉都變得扭曲起來,「我一定要讓他看到她的真面目,那樣的女人,怎麼可能比得過我!她比我強的不就是一個出身嗎?當年雲家也是京城世家,林秋禾在我面前,也不過是一個螻蟻罷了!」

她說著掙扎著站起身,「侍舞,伺候我洗漱更衣,我要去林秋禾的醫館!」

而醫館之內,林秋禾確定了寧羽確實不知道究竟是誰找她麻煩之後,留了她一頓午膳就想辦法把這個不是特別心甘情願的「保護者」給打發了。鑒於寧卿躲閃的態度,林秋禾大約猜測到了找她麻煩的是哪一類的人。所以當下午,那輛馬車停在醫館前面,輕舞從裡面下來進醫館的時候,她沒有任何的吃驚。

「看起來,林大夫似乎一點都不意外我的出現。」輕舞輕聲笑著,自顧自坐下然後才扯下面紗,「林大夫也坐,我想你看到剛剛送我來的那輛馬車就應該明白了今天發生的事情究竟是怎麼回事吧?」

林秋禾點頭,背對著屏風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氣,心中暗暗可惜只怕端茶送客這一招今天是送不走輕舞了。

見她神色淡漠,輕舞有些隱忍不住。她一雙漂亮的眸子死死盯著林秋禾,「林秋禾,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找你麻煩嗎?」她說著有些激動地站了起來,同時也就注意到了屏風上面的投影。

林秋禾並沒有看向輕舞,因此也沒有注意到她一瞬間的異樣。她只是低頭看著手中的茶,臉上帶著一絲笑容:「我不需要知道這個,不是嗎?我想你已經受到某人的警告,警告你不要再以任何方式出現在我面前了。」她這時才抬頭,看到的是神色早已經恢復正常的輕舞,「我只是沒有想到,你竟然還會出現。」

「我為什麼不能出現?」輕舞冷笑,「我是真的喜歡晉王殿下,不願意他被你這個膚淺而貪婪的女人所蒙蔽,總有一天我會揭穿你的真相讓全天下人都知道的!」

「真相?」林秋禾輕笑,「輕舞姑娘你連自己究竟是什麼樣的都看不清楚,又何必來跟我討論我的真相是如何的?你敢讓全天下的人知道你的真相嗎?不,只怕你面對真實的自己都是缺乏勇氣的。」

「你還是想以我的出身來攻擊我嗎?」輕舞冷笑,「是,我是罪臣之女,就算是在教坊司中拼盡了全力,最後也只能是所謂的‘第一舞姬’。不像林大夫你,一朝飛上枝頭,攀附上了張御醫就擺脫了賣身奴的身份,如今更是京城各個府上的貴客名醫。別人或許被你蒙蔽了,然而我不會。我見慣了你這樣的事情,林大夫,呵呵呵……」

輕舞掩唇笑,語氣竭盡可能的鄙夷。

「林大夫,若是沒有張御醫在背後給你撐腰,你的醫術真的配得上你所謂的名氣嗎?」她一雙眼睛緊緊盯著林秋禾,「我知道你的發家史,不過是來京的路上攀附上了晉王殿下就一直不肯放手。讓晉王殿下為你安排‘師伯’,脫離奴籍,甚至幫你提高聲譽。你給晉王殿下治病,可笑!全京城全天下那麼多的名醫,你一個未曾及笄的女子,就算從出生就開始學醫,只怕也比不上那些成名已久的名醫吧?可憐晉王殿下被你蒙蔽,竟然還真以為你有多好!」

林秋禾似笑非笑地看著一臉義正言辭的輕舞,聽她說到激動處還輕輕點了下頭。

「輕舞姑娘看人看事還是很透徹的嘛。」她緩緩開口,「而且想像力也很豐富,只不過憑藉著一些枝節末葉的東西就能夠編造出來一個完整心機女攀附權貴男的故事,真的是讓人佩服。」她說著語氣漸漸變得嘲諷,「如果有一天輕舞姑娘老了,跳不動了,或許可以考慮去當一個說書先生,想來捧場的人也不少。」

林秋禾刻薄的話讓屏風後面的寧卿忍不住雙肩微微抖動了一下,而他的影子映在屏風上在輕舞看來卻像是他動怒了一般。

輕舞語氣轉弱,「是,輕舞也明白只是憑藉這一技之長,輕舞在有些膚淺而輕薄的人眼中始終都只是一個玩物。這樣的人是不會在意輕舞究竟在想什麼,想要什麼的。然而,不管處於什麼樣的逆境中,我從來都不會看低自己。我明白自己想要什麼,並且願意為此付出努力和代價。」

她說得斬釘截鐵,語種的堅持讓人動容。而林秋禾只是平靜地看著她「表演」。

「我知道我無法跟如今的林大夫你相比,我直到如今也不過還是教坊司的一個舞姬,而林大夫已經借住著晉王殿下的幫助名滿京城了。可是,若是論起對晉王殿下的真心,林大夫你遠遠不如我。」輕舞說,「林大夫儘管看低我吧!可是,無論如何我都從來沒有奢望過從晉王殿下哪裡得到什麼,我所想的是只要他好,就比一切都重要。所以,我才會針對你,因為你這樣滿腹心機的女子配不上他!」

輕舞聲音漸漸低下去,卻又讓人都能夠聽得清楚。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9:13:43

第十三章

「當然,我也配不上他,這輩子,我再努力也不過是一個卑微低賤的舞姬,晉王殿下的眼中怎麼會有我……」

「啪啪啪!」清脆的掌聲響起,輕舞驚喜地抬頭,然而沒見心目中的那個人出來這才意識到擊掌的人竟然是林秋禾。她一瞬間收斂了表情,防備地看著林秋禾。

「你若是想要羞辱我,就儘管羞辱吧!」

林秋禾起身,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輕舞,這才笑著道:「我為什麼要羞辱你,你自己已經把自己從頭羞辱到尾了,還用得著我開口嗎?」

「你!」輕舞為之氣結,那翻身份低賤的話只是為了堵住林秋禾的嘴,讓屏風後面的人為她心軟。卻沒有想到,林秋禾竟然真的就把那話當真了。

「我自然是無法跟輕舞姑娘比,我既沒有輕舞姑娘傾城的容顏,也沒有輕舞姑娘絕世的舞姿。更沒有輕舞姑娘定下的門檻,若無才便要有財,這樣才能夠一睹姑娘芳容。」林秋禾從來就不是好脾氣的代表,上午的事情雖然沒有對醫館的聲譽造成太大的影響,卻也讓她心中暗暗惱火。

更何況之前寧卿那個傻瓜還想要替輕舞遮掩、瞞著她。她自然是相信寧卿不會真的對輕舞有什麼想法,然而心中的煩躁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因此,輕舞這樣主動一頭撞回來的情況,她又怎麼可能會輕易放過。

「我雖然沒有特意打聽過輕舞姑娘的行情,然而李默這個名字輕舞姑娘應該還是聽過的吧?聽聞,輕舞姑娘見客有兩個要求,第一就是要求對方有才學,不計是作詩還是作詞又或者是對對子,表現優異者才有可能見輕舞姑娘一面。又或者有家財萬貫,奉上二十兩黃金也能一睹姑娘容顏,不知道我所說的對不對?」

「輕舞不過是教坊司的一介舞姬,教坊司的安排,輕舞無法拒絕。」

「是嗎?」林秋禾輕笑出聲,「我看姑娘見客還有一條隱形的規矩吧。若是有權的話,只怕前兩條也就都作廢了。」她說著聲音漸冷,「輕舞姑娘這樣出身低賤,卻冰清玉潔的‘舞姬、名妓’我見得多了。這般的要求也不是輕舞姑娘第一個提出的,無外乎是有個不看重名利的好名聲,然後挑選合適的恩客罷了。」

輕舞臉一陣紅一陣青地看著林秋禾嘲諷她,卻一句話都沒有反駁。

「輕舞姑娘要為以後打算,這樣做也無可厚非。」林秋禾語氣微微緩和,然後說出來的話卻更加尖銳,「依輕舞姑娘的年輕美貌,自然是想要找一個有才學的青年才俊託付終身的。而有才學又年輕的學子若是家產頗豐,那豈不是好上加好。這點想法也是情理之中的,你說是不是?而要是這個人,既有才學又年輕有家產,更是權勢驚人的話……嗯,就例如晉王殿下,那不就正好是輕舞姑娘心目中的最佳人選嗎?」

她說著看向臉色蒼白的輕舞,口中的話更是不客氣。

「天下哪裡有這麼好的事情,若是一個有才學有見識又有家事的男子被你這樣的女子所迷惑,那置天下那些從小就循規蹈矩的閨閣千金於何地?」林秋禾說著臉上再沒有一絲笑容,「像輕舞姑娘這樣的‘奇女子’,說到底不過是最最庸俗和不堪的,偏偏不過是受人追捧了幾日就自視甚高,以為蒼天不公。看不起全天下的女子,以為天下男子皆是你裙下之臣。殊不知,在他們的眼中你根本就是一個無關緊要的玩物。」

「你!」輕舞氣結,若不是心中有顧忌恨不得伸手抓破林秋禾那張可惡的臉。她之前雖然自比玩物,卻不過是裝可憐心中並沒有這麼認為。相反,她覺得那些所謂的才子、公子哥兒才是她玩弄於鼓掌之間的玩物。如今聽到林秋禾這麼直白指出她的身份,她的羞惱可以想見。

「難不成我說錯了,哦,或許輕舞姑娘不是這般想的,反而覺得那些男人才是被你迷得神魂顛倒,才是被玩弄的玩物才對?」林秋禾冷眼看著輕舞氣得渾身發抖,補上最後一刀。「若真是如此,那輕舞姑娘也太天真的。侯門世家的公子哥兒拿你攀比地位,有才之士拿你對比才學,那些商戶的公子哥兒們拿你彰顯財富,他們所追捧的不過是‘天下第一舞姬’這個稱呼,就算不是你,換成你身邊的侍舞、侍衣也是一樣的。」

「而你,其實也深知這樣的現實,所以才想著在聲名顯赫之時抓住機會找一良人可託付終身,不是嗎?」林秋禾走過去看著輕舞被咬得滲出血絲的下唇,「只可惜,你找錯了對象。」

就算沒有她的存在,只怕依照寧卿的性格和眼光也不會找輕舞這樣的女人吧?

林秋禾想著回身正想讓小丫鬟送客,就看到繞過了屏風走出來的寧卿。她一愣,然後露出了笑容。

寧卿見她這麼一笑,本來松了一口氣的內心不知道怎麼的就又緊張起來。而這時候,林秋禾身後的輕舞猛然起身,雙眼含淚看向了寧卿,「王爺應當看明白此女的真面目了吧?之前輕舞所說,她可是一句都沒有反駁。輕舞自知身份地位,不敢奢望得到王爺一絲垂憐,卻也不願意王爺被林秋禾這樣的女子所利用、欺騙。」

「是嗎?」寧卿緩步上前,低頭看了一眼站在一側表情似笑非笑地林秋禾,又看了一眼深情凝視到他頭皮發麻的輕舞,「可是,我就是樂意被她利用,被她欺騙,那又該怎麼辦好呢?」

他說著看向林秋禾,「我享受為她籌謀策劃一切的忙碌,我願意看著她一步步走向成功,只要她開心,我就覺得我所做的一切都值得了。哪怕在世人眼中我是一個傻子,我也傻得開心樂意。」

林秋禾迎上那一雙眼睛,只覺得在對方的注視下自己的臉頰不斷的升溫,之前被隱瞞了輕舞事情的不悅也隨之不見了蹤影。

「王爺,難道你是被這個妖女給迷惑了心智嗎?」輕舞悲痛欲絕地看著寧卿,「她這樣的人,怎麼配得上王爺的一片癡情?!」

這樣的對白讓林秋禾忍不住想要笑出來,她強自忍住低頭咬著唇不說話,因此錯過了甯卿聞言一瞬間的殺意。

寧卿回頭看著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滿臉淚痕的輕舞,輕聲道:「我似乎說過,不許你再出現在林家醫館,不許再出現在林大夫的面前。」

他聲音很輕,甚至帶上了一絲飄忽不定的感覺,然而正在無聲哭泣的輕舞卻是渾身一震抬頭看過去就見寧卿雙眼冰冷到不帶一絲溫度,殺意毫不掩飾地蔓延開口。

「看來是我處理事務太過於溫和了,才讓輕舞姑娘產生了不應該有的誤會,以身犯險來挑戰我話的真實性。」他說著沉聲叫了一聲,「黑澤,送客。」

黑澤立刻出現,看了一眼甯卿和林秋禾直接走過去一出手就制住了往後退的輕舞,同時堵住了她的嘴。

「我們去後院吧。」寧卿轉頭若無其事地對林秋禾提議,「我看這會兒也不會有病人來了。」

林秋禾點頭,看都沒有看一眼身後拼命掙扎想要求救的輕舞,等到兩個人一起到了後院她這才緩緩吐出了憋在心中的悶氣,然後坐在陰涼處讓綠袖上了壺消暑下火的茶過來。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9:13:59

第十四章

寧卿早就沒有了在前面醫館中的泰然自若,這會兒林秋禾不開口他就站在一側也不主動坐下,一雙漂亮的桃花眼只盯著對方的一舉一動,等到林秋禾看過去就露出略帶討好的笑容。

林秋禾見他故意這般作態,忍不住笑了出來。

「坐吧。」她說,倒了茶遞過去,「寧羽說你這些天都忙得不見蹤影,我看你臉色也不大好。」寧卿本身體內就有多種毒素,如果不是剛好維持到一種平衡的狀態,只怕早就病入膏肓了。如今張章加上林秋禾和程卓三人照顧,也不過是略微好轉些。如果因為太過於勞累而導致體內毒素再次發作的話,怕就不好處理了。

想起之前幾次毒素發作的情形,林秋禾的目光就忍不住落在了寧卿的臉上。

仔細看的時候才發現寧卿臉上的疲憊雖然被刻意隱藏,卻還是能夠看出一些蹤跡的。皇上遇刺絕對不是小事,他要配合著攝政王壓制住京城之內的形勢,還要負責搜捕刺客,甚至是找出藏在暗處的一些人,如今還要負責掃尾的工作。竟然在知道了他這邊有麻煩之後就能夠立刻趕來……

依照寧卿縝密的心思,如果不是身邊實在沒有人用又太過於緊張她的話,又怎麼會忙中出錯讓寧羽這個容易被人套話的姑娘前來幫忙呢?

有時候看著他因為關心而亂了心,繼而犯蠢其實也挺不錯的。

林秋禾雙眼含笑,示意寧卿把手腕放在石桌上。寧卿一愣,「我沒事,最近一直在按照醫囑休息吃藥。」話雖然這麼說,不過他還是卷起了袖子把手伸了過去。

林秋禾手指輕輕搭在了他的手腕上,感受著指肚下麵脈搏的跳動,她整個人都沉靜了下來許久才抬眼看了寧卿一眼,「現在我問你答。」

「啊?」寧卿有些錯愕,雙唇微微分開、一雙眼睛茫然地看過去,引得林秋禾又是一陣心跳加速。還沒有來得及給寧卿「測謊」呢,她竟然就先因為美色亂了分寸,還真的是……沒出息。

穩了穩心神,林秋禾這才開口:「上午的時候,你是故意讓寧羽留下來照看醫館上下的?」

甯卿看看林秋禾又低頭看了看她搭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指,輕笑出聲,「是。」

「你當時就知道是輕舞找我麻煩,所以才讓寧羽出現打草驚蛇,免得我跟輕舞直面對方?」林秋禾揚眉,認真地看著寧卿。

「是。」

甯卿的直言不諱讓林秋禾之前準備好的說辭都沒派上用場,她略微停頓了一下才道:「你不想傷害輕舞,所以才這樣安排的?那你是否覺得我之前對輕舞說的話太過於刻薄?」

「不是。」寧卿說,認真地看著林秋禾,「我只是當時犯了傻,覺得這樣的事情應該瞞著你,免得你胡思亂想。」至於輕舞,從一開始這位美豔而冷傲,號稱冰清玉潔的第一舞姬就從來沒有入過他的眼。

「我所擔憂的是你,怕你不高興,怕你生氣,怕你不理我……」他說著微微停頓了一下,「怕你不信我。只是,事實證明我才是那個最大的傻瓜,竟然以為寧羽能夠騙過你,當時我也是亂了分寸。」寧卿失笑搖頭,之後才又看向林秋禾,「是我的錯,我擔心你不信我,卻從一開始就沒信你。」

「禾禾,可是這種不信任也是來自于我的在意。我太過於在意了,所以失去了以往的冷靜……」

林秋禾緊繃的下巴微微放鬆,雙唇分開:「我明白。」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釋然的愉悅,寧卿聽在耳中只覺得心中的不安和焦躁被徹底的安撫了。而這個時候,林秋禾才笑著開口:「那你之前對輕舞說的,你願意被我利用,被我欺騙,就算全天下就認為你是傻子,你也傻得開心樂意,是真的?你真的如此的心儀於我?」

指肚下面的脈搏猛然劇烈起來,林秋禾卻沒有低頭而是執著地看著寧卿。

寧卿深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激動,控制著聲音緩慢地開口。

「是的。」

教坊司顯赫一時的天下第一舞姬輕舞姑娘似乎在一夜之間不見了蹤影,有傳言說她被南方來的富商贖身當夜就遠離了京城,也有說是她當初被某位使節團的大人物看重,對方派人佯裝成了富商給她贖身帶她離開。更甚者有傳言說她看中了某個窮書生把這些年積攢的銀子給對方,讓人幫她贖身之後遠走天涯了。

反正一時之間,京城之中似乎忘記了早前嚴打之下的壓抑氣氛,街頭巷尾的人都在用一種曖昧而豔羨的語氣說著得到天下第一舞姬的人是多麼的幸運。沒有人懷疑這些傳聞的真假,人們更樂意討論這種輕鬆而帶著一些顏色的笑話,根本就沒有人問起輕舞姑娘究竟是被誰贖身的。

除了一個人。或者說,林秋禾認識的人中,只有這麼一個人問起,然而他卻是沒有資格或者是能力去調查輕舞下落的人。

「你說,究竟會是什麼樣的男子,竟然讓輕舞姑娘一見傾心為了他而贖身離開的……」李默端著酒杯一口把裡面的酒喝了,然後又伸手拿起酒壺倒酒。「林妹子,你說說看,我究竟哪點不如人?為什麼輕舞姑娘就看到我的癡心呢?」

「你……」林秋禾無語地看著衣襟上已經滿是酒水的李默,心中暗暗發急齊林怎麼還沒到,最終卻毫不客氣地開口:「因為你窮!你沒錢。」

「胡說!輕舞姑娘才不是看重錢財的人……是我不夠好,是我太差了!」他說著又是舉杯一口喝盡了杯中的酒,然後一雙眼睛直直地看著林秋禾,「不,你說得沒錯!要是我有錢,早早幫輕舞姑娘贖身的話,輕舞姑娘就不會被人買下送入他國了……都是我的錯,我的錯啊!」

他哀嚎著起身,跌跌撞撞地站起來然後對著半空中的太陽……唱起了歌。

林秋禾無語地坐在一旁,聽著李默含糊不清的歌聲,雖然不是很聽得懂他唱的是什麼,卻也聽出了歌聲中的悲傷。

如果輕舞知道有這樣一個普普通通的男人,深深愛著她,不知道會不會有那麼一點點的後悔呢?

她想到這裡忍不住搖頭,暗罵自己一聲真是閑的無聊,然後就起身示意張叔照顧李默,她獨自回了書房之中看書。屋外,李默的歌聲越來越低卻依然會不時地飄進來。歌聲舒緩而憂傷,林秋禾聽著漸漸出神等到回神才發現手中的書都拿倒了。

因為輕舞的離去,李默傷心了很長一段時間,最後齊林不堪其擾終於一封家書寄回去,李默被家人打包帶回了書院。而臨走之前他特意跑去見林秋禾。

「林妹子,」李默只對一旁的寧卿行了下禮就完全無視了這位站在京城頂尖的權貴,對著林秋禾打了聲招呼,自顧自坐過去,「我明日就要走了,你平日裡面忙就不用送我了。反正一路有齊林同行,他會照顧好我的。」

林秋禾聞言忍不住笑了起來,抬頭一雙眼睛笑得彎彎的看向李默。

「李大哥此行路途遙遠,我已經準備了一些常用的藥物,以防你路上要用。」林秋禾起身把早就準備好的一盒子藥遞了過去,「此次一別,下次再見就不知道是何時了,只盼李大哥回書院之後潛心讀書,下次再見你已是狀元之位。」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9:14:11

第十五章

「那我就借林妹子吉言了。」李默點頭認真地說,這些日子為情所困的他消瘦了不少,然而也許是人真的清醒過來的緣故,他雖然消瘦,精神也不大好,一雙眼睛卻是格外的明亮。

他起身告辭,等到林秋禾送他出了後院的門他才回身。

「兩年後我參加秋試,到時候若是林妹子還未許人家,我將以狀元的身份上門求娶。」李默說完不等林秋禾回答轉身就快步離開了。

林秋禾站在原地愣了半響,然後才忍不住發出了一聲「呵呵……」的無奈笑聲,回身就看到寧卿站在廊簷之下。

「林姑娘,這些日子在京城托你照顧良多。你是一個好姑娘,做事穩妥,心中透亮,不同於一般女子一雙眼睛只能看到內宅之中的那些小事,目光遠大而開闊……之前所言並非虛言,然我又不願給你徒增煩惱。因此,留下這枚我多年前偶得的玉佩一枚,若是你有意,兩年後秋試,我定然高中榜首風風光光上門求娶……」

林秋禾念著李默偷偷留下來的信,雙眼含笑不時地抬頭看一眼坐在對面的寧卿。

寧卿下巴都繃緊,唇角再沒有一絲的笑意,雙唇抿成一條線,而桃花眼中則醞釀著狂風暴雨一般。意識到林秋禾看過去,他勉強扯動了一下唇角,「榜首,想當狀元?哼!」

這一聲冷哼裡面包含的意義還是比較複雜的,林秋禾毫不懷疑如果寧卿願意的話,干涉一屆秋試的排名的能力還是有的。她過去從抽屜裡面拿出火摺子把整封信點燃,一直等到不剩下一點的紙片。

一小堆的紙灰彙聚在一起,她拿了一張紙小心翼翼地把紙灰裝進了信封封好折疊一下,然後用用一個信封把李默隨信留下的「多年前因為喜歡而買下的玉佩」和這一信封的紙灰一起塞進去。

「青黛。」她叫了一聲,一直有些忐忑不安守在門外的青黛連忙進去。看了一眼神色似乎沒有什麼異樣的寧卿,又看了一眼微笑從容的林秋禾心中不由的沒底。

李默走之前的那句話她可是也聽到了的,不得不說著書生實在是有些放蕩不羈。最重要的是,晉王殿下似乎也聽到了他的話。別人不知道林秋禾和寧卿的關係,身為貼身丫鬟、頗得林秋禾信任的她卻是知道的。

她當時就想跟進屋內,卻被林秋禾給攔住了。這會兒進來見兩人似乎是沒事人一般,不由得一愣這才看向林秋禾等著她吩咐。

「明日一早你替我出城送李公子離開,順便幫我轉達一句話。」林秋禾看寧卿聽到她還有話要青黛轉達,一下子耳朵都要豎起來的樣子心中忍不住偷笑,故意清了清嗓子道:「告訴他,縱然落花有意,流水卻是無情的。」

她說著把手中的信封給青黛,「裡面的東西以後定然會有一個好主人的。」

青黛慎重地接過信封收好,把話重複了一遍這才在林秋禾的示意下離開。等她出去林秋禾這才回身雙眼笑得彎起來,看著寧卿,「這般處理,不知道晉王殿下可還滿意?」

「那個李默,」寧卿悶聲開口,「倒是有些才學,只是未免也太小看天下學子了。兩年時間,他若真有本事參加殿試,到時候我們的喜酒倒是可以請他來喝一杯。」

林秋禾心中正為寧卿的假大度和正經偷笑,聽到他這麼說直接就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到。

「咳、咳咳咳……」她猛烈的咳嗽起來,寧卿過去伸手輕輕地幫著她拍後背,還溫柔地低聲道:「怎麼這麼不小心,來,喝口茶順順氣。」

林秋禾滿臉漲紅,也不知道是氣得還是羞的,又或者是咳嗽的。她抬頭瞪過去,雙眼裡都是咳出來的淚水。而寧卿還一臉的關心,「不急,先緩緩,有話慢慢說。」

林秋禾把茶杯放在一旁,一巴掌排開寧卿的手。

「你要是再亂說話,我也送你一句話可好?」她雙頰緋紅,怒視心情突然變得舒爽起來的寧卿,「反正是成親,哪年成親不是成,不是嗎?」她說著臉頰更是滾燙,卻毫不示弱地揚眉對寧卿示威。

寧卿一愣,轉而就明白了她話中的意思。

兩個人互相看著對方,眼神漸漸就變得纏綿起來,連周遭的氣氛感覺都不一樣了。林秋禾越發的覺得彆扭,想要避開寧卿的眼神卻又沒辦法挪開眼睛。而寧卿趁機握住了她的雙手,飛快地低頭湊上去吻了下林秋禾柔軟的唇讓她無法掙脫,這才低聲在她耳邊說:「放心,我不會讓你等太久的。」

林秋禾大羞,抬腳就恨恨地踩了寧卿一下。

她是那個意思嗎?!

一場由李默帶來的可能的爭吵就這麼煙消雲散了,這源自于林秋禾處理感情方面的事情果斷,也是因為寧卿對感情的克制,沒有因為一時的醋意就大發雷霆,而是給予林秋禾足夠的信任和時間來處理這件意料之外的事情。

七月份份轉眼過去了大半,期間林秋禾入宮幾次為甯邵哲檢查傷口,確信傷口癒合順利這才松了一口氣,順勢把之前醞釀了許久的一本奏章給遞了上去。

有關外科手術的事情,之前在攝政王府的時候林秋禾就在甯邵哲面前提過。如今奏章提上去,而甯邵哲也已經準備好了聖旨給了林秋禾一個類似於「榮譽御醫」的稱號——生死刀,寓意為一刀生一刀死。

然而對於林秋禾說想要推廣外科手術的事情,他卻有些遲疑。因為之前林秋禾就曾經提過,外科手術的發展需要一定的屍體做研究。當時他不過是為了推脫才開口說讓林秋禾先寫一個奏章,把整件事情理理清楚。本以為這麼久過去,她應該放棄了才對。卻沒有想到,如今竟然收到了這份「奏章」。

因為是真心實意地想要做成這件事情,因此林秋禾的這份奏章與其說是把外科手術的部分做了一個簡單的介紹,不如說她寫了一份開創外科手術學校的創建計畫書。加上寧卿私下的幫助,林秋禾在裡面著重描寫了擅長外科手術的大夫在戰場上的作用,恰到好處地戳中了甯邵哲的癢處。

這份奏章他看了足足有三天,三天之後才猶豫著讓人去請了張章和白術兩人過去說話,與此同時參與討論的還有攝政王和晉王這對父子。

「你們對林秋禾此舉有何看法?」

張章快速地翻看著甯邵哲讓人送過來的奏章,上面的字讓他忍不住皺了皺眉頭,然而很快他就被裡面的內容所吸引,一直等到他合上了奏章耐心等待的甯邵哲這才開口詢問。

他是最後看到奏章的,而一旁的白術白院判看的比他還略微快了些。

聞言兩人對視了一眼,然後才由張章開口。

「那日她為皇上‘手術’縫合傷口確實出人意料,而效果如果延續到那些在戰爭之中受傷的將士身上,想來也是一樣的。」張章緩聲說,挑選著合適的語言,「那日在場配合的御醫也有一些,白院判也是其中一位元,具體情況皇上可以詢問白院判。」

白術被張章這麼拉出來卻沒有任何的怨言,著重講述了一下手術過程中的一些細節,對林秋禾對於人體內臟的熟悉表示了肯定,然而對於杏林中人是否能夠接受這種外科手術學習,他並不看好。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9:14:24

第十六章

一旁一直沒有說話的攝政王聽到此處發出了一聲冷哼,打斷了白術的話。

「十三年前漠北一役,白院判可知道我軍有多少死傷,又有多少是可以用外科手術救治回來的好兒郎?」攝政王說著一雙冰冷無情的眼睛就看向了白術,白術只覺得心頭一跳,下意識地開口:「當年共計有兩萬三千八十九位將士在漠北之戰中隕落……」

「戰場之中,有將近七成的將士是因為傷勢無法得到有效的治療而死,若是這些將士有一半能夠被救下來,那麼現如今邊境那些國家就不敢對我朝虎視眈眈。」他說著轉頭看向甯邵哲,拱手道:「皇上既然已經決定了兩年之內穩住漠北,那麼會這樣外科手術的大夫就不能少。不然就算漠北蠻人被打趴下,只怕本朝也要進行長久的休養生息才能恢復如今的穩定局面。」

「皇上,邊境諸國可不會再給我們十年恢復,等著我們去打趴他們。」攝政王緩聲道:「漠北就會成為他們的前車之鑒。」

甯邵哲點頭,這點他之前也有考慮到。十三年前漠北一役時他還小,然而這並沒有影響到他對當時的記憶。更何況宮中藏書閣中各項記錄都有,他隨時可以調閱。

「依臣來看,」寧卿開口,聲調中帶著一絲慵懶和隨意,「能夠跟去戰場的大夫,一般來說都是三十以下,體力上能夠跟上行軍速度和適應邊境的環境。而如果我們再把要求提高一些,要求二十五歲一下的醫師才有資格跟著學習外科手術的話……」

年輕醫師經驗不過,這是他們的缺點,但是同時,就是因為沒有被根深蒂固的局限在一定範圍之內,所以他們的接受能力也會足夠的強。

「另外,」白術明白了上位者們的考慮,主動開口提議,「當年曾在軍中服役的軍醫和臨時借調的大夫,以及上次皇上重傷之時參與診治的幾位御醫也都可以參加。這些人要不經歷過戰爭,要不就是目睹過手術的過程,相對一般大夫也會更容易接受一些。」

甯邵哲緩緩點頭,眉頭卻依然緊皺。許久,他才開口:「你們說的都對,但是,這奏章所說的‘教材’一事,又該怎麼解決?」

這才是讓他一直猶豫著沒有痛快發下奏章的原因,普天之下他相信總能夠找到適合學習外科手術的人,然而這要用到的屍體才是最讓人頭疼的。

「可用死刑犯代替。」攝政王突然開口,平靜地語氣說的似乎根本就不是人命和屍體一樣,「有些死囚可以暗中留下,等到合適的時候殺死送去當‘教材’。」

這樣的提議讓在場所有人都暗暗吃了一驚,忍不住看向面無表情的攝政王。

在場的人之中,只有寧卿毫不意外攝政王會這麼說。實際上,在攝政王知道了林秋禾的這個計畫之後,就一直在暗暗幫她。至於殺死死囚給「外科手術班」提供新鮮的「實驗體」,也是這段日子他們商量出來的一個結果。

沒有人比甯卿更清楚,攝政王對於林秋禾這個女兒究竟有多麼的看重。只怕就連林秋禾都不會相信,向來淡漠的攝政王會為了她考慮每一個細節,想盡一切辦法。

死囚的屍體一般而言都是會由家屬收殮之後入土的。但是總是有些孤家寡人又或者是滿門抄斬,或者是不能公開處斬的人的。而按照林秋禾奏章上所寫,屍體這樣的「教材」需求量也不是很大,相信這些就足以應付了。

事情似乎就這樣定下了,然而張章皺眉最後又提出了一個問題。

「秋禾如今不到及笄,由她當教席的話是不是有些不妥當?另外,這樣的課程如果公開的話……」

「這不是問題,先小範圍講課,只挑選合適而且忠心的御醫、軍醫和年輕醫師。」甯邵哲心中也早有計劃,幾乎是張章一開口他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人數,就控制在二十以內。朕相信有這些人,到時候戰場上就能夠挽救不少將士的生命了。」

攝政王緩緩點頭,這人數與他當時預估的相差無幾。

「這是絕密事件,畢竟外科手術一事在戰場上用處遠超出我們的預估。如果消息外泄的話只怕我們在戰場上的優勢就會被抹殺。」他補充了一句,「因此,我建議授課地點設在京外虎字營。」

京外十裡處的虎字營可以說是當今天下最為強大的一支軍隊,軍權直接掌握在甯邵哲的手中。而如今寧卿在虎字營也掛著一個驃騎將軍的職位,直接對甯邵哲負責。

可以說,把林秋禾放在這個地方授課不管是攝政王還是甯卿又或者是甯邵哲都能夠放心。

因此,林秋禾人生中的第一份奏章,也是邁出她在古代事業第一步的計畫書就這麼通過了最高層的同意。

「父親,我還有些事……」出了宮門,寧卿翻身上馬看著前方的攝政王開口。話還沒有說完,攝政王就抬手阻止他繼續說下去。「你母親說許久未見她了,晚膳時帶她來府上吧。」

微微停頓了一下,他才又道:「有關她的這門外科手術的授課,很多事情她不懂也沒有想到,你就應該多說一些免得到時候出問題。」

「是,父親放心。」寧卿松了一口氣,「兒子也希望她好好的,能夠真正的如願以償。」

攝政王點了下頭,沒有回頭。「去吧。」他說著,微微扯動韁繩帶頭策馬離去,身後跟著的是他的侍衛。而寧卿在原地略微等了一會兒,這才輕輕扯動韁繩朝著另外一個方向離開。

等到林秋禾得到消息的時候,已經是臨近傍晚了。她是被文定侯府的陳湉幼給邀請出診的,如今文定侯府內的白燈籠等物已經取了,整個府上卻依然帶著一種沉痛的感覺,一路被帶到陳湉幼的院子中時,林秋禾才感覺到了一絲活力和喜悅。

而進屋之後卻見陳湉幼臉色蒼白,側躺在床上整個人都透著一股虛弱,比之之前在周府見到時簡直是判若兩人。

然而就算是這樣,她的雙眼也亮得讓人不安。她見了林秋禾進去,連忙掙扎著起身:「讓林大夫你特意跑一趟實在是我失禮了。」她笑著示意林秋禾坐下,這才低聲道:「只可惜我這身子不爭氣,本以為等到府上平靜些應該趕得及去林大夫醫館的,卻沒有想到如今倒是下床都沒多少力氣了。」

林秋禾連忙示意她躺下,道:「我先給你診脈。」她說著淨手,然後拿出腕枕放在了陳湉幼地手腕之下給她診脈。

陳湉幼的病是因為婆母文定侯柳夫人過世的時候積勞成疾而引起的,加上之前身子就沒有調養好,如今她小日子斷斷續續已經快一個月了。林秋禾左右手都搭了脈,緊皺的眉頭就沒有鬆開過。

「林大夫,你直說就是,我病了這許久心中也早就有數了。」陳湉幼臉上帶著一絲釋然的笑容,林秋禾見狀示意她摒退了左右等到屋中只剩下她們兩人之後,她才低聲開口:「這次就算能夠調養好,只怕你也不宜再有孕了。」

她說著就緊張地看著陳湉幼,卻見她似乎絲毫不在意。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9:14:39

第十七章

果然,陳湉幼聞言不過是笑了一下,「我已經有一個兒子了,就算不能再有孩子老來也是會有依靠的。」她說著眉眼之間漸漸地開闊起來,笑容也真實了不少,「我還以為我再也沒有機會看著兒子長大了。」

她本就抱著活不長的心,要不是顧容前來探望的時候發現了她的病症,把她臭駡了一通,她說不定還會拖著不去尋林秋禾來看診呢。如今聽聞林秋禾的意思,她這一身的病她能治,她的心中突然就湧起了無限的希望。

她,還是想要看著兒子長大成人娶妻生子的。

林秋禾開了三天的藥,囑咐陳湉幼按時吃藥,三天后再過來複診。而在回去的路上,她已經確定了一整套的治療和調養的方案,準備第二天就抽空去一趟張府把這個案例和自己整理出來的方案給張章過目。

等到她回醫館的時候,就見留守的青黛快步上前。

「姑娘,晉王殿下已經等候多時了。」她說著接過林秋禾遞過來的藥箱,又讓人端了熱水給林秋禾洗漱一番。林秋禾洗漱了下就去了書房之中,果然一進去就見寧卿坐在書桌後面似乎在寫著什麼。聽聞她進門的聲音他甚至都沒有抬頭,一直等到手中的字寫完這才抬頭看過去。

「你過來看看。」他對著林秋禾笑了下。兩個人實在太熟悉了,只聽進門的腳步聲,他就知道是她回來了。

林秋禾這才繞過去,看著鋪在書桌上的那張紙。

上面寫著四個字「妙手回生」。甯卿的字比起林秋禾來說只能說是天下地下的區別了,林秋禾雖然會毛筆字,然而不過是自己端正而已。不要說是什麼風骨了,就連筆力都是沒有的。一手字練到如今,也不過是被張章評價為總算不那麼軟綿綿了。

只是這四個字,一般不都是「妙手回春」嗎?

林秋禾抬頭看向甯卿,寧卿笑著道:「別人都是妙手回春,可是你的刀,卻是能夠妙手回生的。」他說著示意林秋禾過去對面坐下,才低聲道:「皇上已經准了你有關外科手術的奏章,如今正在召集可靠的人選。」

林秋禾心中一喜,雙眼都跟著亮了起來。

寧卿見狀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去收拾一下,我帶你去攝政王府用晚膳,路上跟你說一下細節問題。」本來時間是足夠的,只可惜林秋禾回來太晚,為了不耽誤晚膳他也只要善於利用去王府這一路的時間了。

「……我明白了。」林秋禾聽著寧卿一路說外科手術可能遭遇到的質疑,甚至是那些被挑選出來的「學生」都可能會對林秋禾產生懷疑,想了片刻這才緩緩點頭。「你留在我書房的那張字,難道是為了……安撫眾人?」

「我在虎字營中怎麼說也是驃騎將軍,這一幅字改日就掛在你們研究外科手術的大廳之中,用以激勵那些人認真學習。」實際上甯卿比林秋禾更擔憂那些最後選出來的醫者是什麼樣的態度,更擔心如果這個「實驗班」沒有開好頭或者達到林秋禾預期目標的話,她會失望傷心,因此下午在書房等待的時候,他心中就轉過無數的念頭,只想著盡他所有的能力幫眼前的人。

在攝政王府用了晚膳,陪著王妃吃了些點心,攝政王這就示意寧卿帶著林秋禾去他書房。除了上次甯邵哲手術之前的那次私下談談之外,這還是林秋禾第一次跟攝政王私下談談,因此跟著寧卿一路去書房的時候她忍不住用眼神詢問了幾次,攝政王究竟想談什麼。

寧卿暗示了她幾次,然而因為夜色的緣故,加上前面走著的是攝政王,因此林秋禾勉強明白是有關外科手術的事情。

每晚攝政王都會在晚膳之後去書房待上一段時間,因此他們到的時候裡面早已經燈火通明。

寧卿留在後面把書房的門關上,回頭就見攝政王坐在書桌之前,然後指著一旁的椅子對他們點頭,「坐。」

兩個人一起坐下,林秋禾一雙眼睛緊緊盯著攝政王,雖然有些不安卻沒有主動說話。攝政王沉默了片刻,然後眼中才露出了一絲笑意。「比起你這個年紀的年輕人,性子很是沉穩,不錯。」

林秋禾這才偷偷松了一口氣,儘量保證表情上沒有太大的變化。

「能得王爺稱讚是秋禾的榮幸。」她客氣了一句,而攝政王只是擺了下手,道:「你若不好,我自然不會誇讚。能得我誇讚,是你的本事。」頓了一下,他似乎覺得這樣說太過於生硬了,然而眉頭一皺卻也想不出什麼補救的辦法,就只好略去這一部分的客套,開門見山道:「叫你來是想要問你,有關外科手術這種新醫學的學習,你還需要什麼説明嗎?」

他說著目光銳利地看向林秋禾,「既然你在給皇上的奏章上寫到了外科手術在戰爭方面的優勢,那麼這已經不再是你一個人的小想法了,你應當明白這其中的重要性。這種醫術在戰場上的作用必須要達到你之前在奏章中的描述,因此在戰爭之前的推廣和學習就格外的重要。」

也就是說這是一個只能成功不能失敗的任務,而且最後的結果要讓甯邵哲這個幕後大老闆滿意才行。

林秋禾意識到她之前的天真,這裡不同於前世,這是君主集權制的世界而甯邵哲作為這個朝代的最高層確實有一怒之下就可以要人性命的權利。她回想自己奏章中的內容,確信自己並沒有誇大,實際上寫的時候還刻意控制了一些方面的描述,這才深吸一口氣對著攝政王點頭。

「我明白。」奏章已經遞上去,而甯邵哲也點頭同意甚至撥款撥地撥「屍體」,她此時只能夠進不能退。而在最初的遲疑之後,她也立刻恢復了信心,重新堅定了信念。

攝政王對她情緒的轉變看在眼中,對林秋禾更是滿意。見狀他眼中的笑意更盛,道:「考慮到在外科學習過程中要接觸各種各樣的屍體,所以我建議你再多一個仵作當做是助手。」

仵作?

林秋禾一愣,立刻就明白這個相當於「法醫」的職業在她研究外科手術的過程中能夠幫上多大的忙。說實話,想到要接觸屍體,甚至是解剖屍體她心中還是有些發怵的。這些在學校的時候她雖然也接觸過,但是比起一般的醫科生來說,她接觸的次數還是太少。

如果有仵作幫忙的話,相信一切會順利很多。只是為什麼之前寧卿沒有提起過這點呢?

林秋禾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寧卿,卻見他眼中蘊含的吃驚。她這才意識到這個提議只怕是攝政王才想到的,而攝政王為什麼會想到這些?他是一個好的將軍,不願看到士兵無辜喪命?又或者,還因為他其實內心對她這個失散多年的女兒關心愛護,只是不同于攝政王妃的感情外露?

如果是這樣,攝政王的感情藏的還真是深。如果不是這次巧合,只怕她根本就看不出來。

林秋禾很快就表示接受了這個提議,這讓攝政王心情微妙的好了起來,然後聽到林秋禾提到的外科手術所需要的工具等物就讓她畫了圖形寫上具體的要求和尺寸送來。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9:14:56

第十八章

一切都按照林秋禾設想的進行下去,而等到幾天後攝政王派人送來這個世界上第一套真正的外科手術工具的時候,寧卿正在京外的虎字營中準備林秋禾「開課」的教室和教材。

整個教室都按照林秋禾之前的要求佈置,大大的桌子,採光度要好,房間的頂上都要吊起燈架保證明亮度,甯卿一項項檢查過去務必保證一切都盡善盡美。

而醫館之中,林秋禾正低頭檢查著那些造型有些熟悉但是又有一些不同的手術用具。

手術刀,止血鉗,鑷子,各種縫合用針,甚至還有用動物的腸子做出來的輸液管,輸液針、桑根線等一系列的東西。不得不說,林秋禾之前都沒有報多大的希望她真的能夠見到這些東西。而針筒的出現更是讓她驚喜莫名,她下意識地拿了一杯茶吸取了整整一針筒的茶水然後又推了注射器看著茶水噴射出來。

林秋禾在做檢查的時候,送來這整整一藥箱大小工具的男子只是安靜地站在一旁,等到她舒了一口氣把所有東西都放回原處的時候他才開口:「不知道林大夫對這些東西可還滿意?」

「很好,這些東西跟我設想的差距不大。」林秋禾看著泛著寒光的手術刀和手術剪,其鋒利的程度絕對能能夠達到她的要求。她說著抬頭,「辛苦你跑一趟,我只顧著看這些東西竟然沒有請你坐下,失禮之處還請見諒。」

她這才真正注意到了送東西來的男子,這是一個年約二十五六的男子,相貌普通只是眉眼之間透著一股冷意。看穿著打扮卻不是攝政王手下的人或者是僕役。「還未請教……?」

來人臉上這才浮現了一絲不自然的笑容,似乎是想要客套然而卻讓表情變得更加詭異,他還是更適合之前那副冷冰冰的樣子。

「在下冷啟,任職仵作一職。」

冷啟是一個不善言談且面癱嚴重的仵作,不知道是不是常年跟屍體打交道的緣故,他整個人都會無時無刻地透著一股子的冷意,讓本來清秀的相貌無形中平添了一分冷酷。

既然這就是攝政王派來協助自己的人,林秋禾自然不好怠慢。叫了青黛收起那一藥箱的東西的同時紅線等人也麻利地上了茶水和點心,而整個過程中冷啟都一直面無表情,雖然沒有說話一雙眼睛卻不時地掃一眼被放在一旁的藥箱。

等到一旁只剩下青黛這個大丫鬟伺候,他才開口。

「恕在下冒昧,這些東西有些我能看出作用,可是有些……」他略微一頓,一雙漆黑得如同深淵一般的眼睛看向林秋禾,「既然以後要與林大夫共事,不知道林大夫可否講解一下這些東西的用處。」

這樣直接開口詢問的態度讓向來不喜歡客套的林秋禾一愣,然後就笑著起身,示意冷啟一起過去書桌前。她打開藥箱在書桌上一樣一樣地把東西拿出來介紹。

冷啟話不多,大部分時間都是聽著林秋禾介紹微微點頭,甚至連臉上都沒有什麼表情。他似乎一點都不介意林秋禾口中稱這把刀是用來切開腐肉的,這把刀是用來打開腹腔的,又或者是這把刀是用來剜除細碎異物的。只有在介紹到輸液管的時候,他才第一次出聲。

「林大夫是說,這東西是用來往人體內輸送液體的?」他眉頭微微蹙起,認真而謹慎地看著輸液管和一旁的針頭,遲疑了一下才問道:「林大夫是想要直接把一些藥物輸入血液之中?」

林秋禾為冷啟的敏銳暗暗吃驚,甚至在臉上都帶出了一絲異樣。她勉強維持鎮定,道:「這只是一個設想,另外人大量失血的情況下也會休克死亡,不過少量流失血液並不會造成死亡……」

「你想用它來給人輸血?那麼供血者呢?你能保證不會因為失血而死亡,輸血輸出的生命和壽數又該如何,只怕這樣的醫術並不適用於戰場上。」

「往人體內注射藥物我倒是能夠明白,屍檢中也經常發現被帶毒的利刃刺傷比吃藥毒藥的死者發作要快速,同樣的道理,只怕藥物直接輸入體內也會見效更快一些……只是,林大夫又準備從哪裡注射藥物,確保這些原本經過胃部之後流向各處的藥力,不會因為直接注射而過大?」

「另外,縫合傷口的疼痛足以讓絕大多數人瘋掉,林大夫如何解決此項問題?」

……

冷啟的思維雖然在一定程度上局限於時代的考量,然而也許是出於一個仵作的敏銳和對屍體的熟悉,他在林秋禾的講解過程中還是發現了不少的問題。一個個問題犀利到讓林秋禾幾乎有些招架不住。

事實上,要全面使用外科手術來救治傷者還有不少的問題需要解決。這才是林秋禾盡了全力想要把這一項技術提高為國事的原因。她在奏章中寫的很清楚,這是一項需要深入研究商討的學科,並且需要一定週期的發展。

送走了冷啟之後,林秋禾就回到書房把目前還存在的問題整理了一遍,從術前準備、麻醉、消毒一直到術後防止感染都一一列上去,然後發現憑藉著她那三腳貓的外科手術知識和經驗,甯邵哲竟然沒有死於術後感染真的是幸運到了一定程度。

當然了,這也跟當時的用藥和手術環境有一定的關係。作為皇帝,甯邵哲無疑是享受著全天下最好的待遇,可是如果這樣的手術放在戰場上的話……

她必須要找到抗生素和青黴素的代替品才可以,另外高純度的醫用酒精也是一個關鍵點。

麻醉有麻沸散,可是用量也是一個關鍵點。林秋禾記憶總有著前世家人研究麻沸散使用效果的成果,這點還好說。然而除卻這之外,所有的問題都是大問題。

她該怎麼跟一群學中醫,從來沒有接觸過微觀世界和西醫的人解釋什麼叫細菌,什麼叫感染?又該怎麼跟他們解釋手術中那些必要的防範措施?

一整個下午的思考讓時間不知不覺就過去了,青黛進來點亮書房中燭臺的時候見林秋禾依然是之前的姿勢,忍不住放輕腳步過去給她換上了熱茶水放在書桌紙上。她無意中掃了一眼書桌之間上麵團起了不少的紙團,而最下麵的那張紙上也胡亂的寫著一些東西。

「姑娘。」青黛把茶杯放下,放出一聲清脆的響聲。見林秋禾抬頭,這才低聲問道:「晚膳姑娘想吃些什麼?」

林秋禾朝著外面看了一眼,見窗戶已經光線昏暗到看不清原處的東西,這才回過神,「都到了這個時候了。」她一開口,聲音乾澀到刺耳的程度,青黛連忙把茶水遞過去讓她潤喉嚨。

喝了大半杯的茶水林秋禾這才舒服地緩了一口氣,「晚上就簡單一些,小米粥配些下飯的菜就好。」等到青黛離開,她這才起身活動了下有些僵硬的四肢。

回頭看著那些亂七八糟的桌面,她把專門燒廢棄紙張的盆子拿出來一點點把那些絞盡腦汁想出來的問題和一些解決方案都燒掉,只留下最後的一份擺在書桌上。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9:15:28

第十九章

她從來沒有自以為是的認為在這個時代她占了近千年醫術發展的優勢就是天下第一人了。也沒有屢次打了御醫院那些御醫們的臉就覺得他們沒有什麼本事,事實上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在醫學之上她還遠遠不足。

可是,她就是想要推開那一扇門,憑著她所知道的一切讓這些全國最優秀的醫生群體們一起研究、一起發展,直到他們有屬於一套自己的外科體系。

那個時候,也許她在眾人眼中就不再是充滿了神奇和不可思議的少女神醫了。

可是,除此這點她並不怎麼在意的虛名之外,她覺得她得到的東西更多。

她所推廣開來的外科醫術一定能夠在未來救下更多的人,她不是心懷天下的聖人,然而學醫之人總歸還是會有一些懸壺濟世那樣的想法。所以,幾十年後外科醫術逐漸成熟時的場景就是她現在努力做下去的動力。

想著林秋禾忍不住輕聲笑出了聲,看了一眼手中團成一團的紙丟進火中燒成灰燼,等到所有的紙張都化成灰燼她這才拎起茶壺澆了水在上面消除隱藏的火災隱患。

而整理好的紙張則被她小心翼翼地全部吹幹折起來夾在了一本醫術之中,決定等到張章休息的時候上門商討。

不管怎麼樣,外科醫術研討班——由林秋禾最後命名——還是在七月底的時候順利建成。而裡面除了林秋禾和協助教導解剖屍體的仵作冷啟之外,還有張章和白術兩個人輪流坐鎮。

而備選出來參加這個研討班的成員,除了十六個高矮胖瘦各有不同的大老爺們之外,還有一個女醫師趙悅。

其中一些可以說是林秋禾的「老熟人」了,經過雍尚國三皇子霍亂之事,六皇子發熱不退,以及甯邵哲手術等幾次打交道,林秋禾幾乎將御醫院中的御醫認識了個遍,而這十七人中,有十個都是來自於御醫院,包括女醫師趙悅。而其餘七人,皆是軍醫出生,虎字營本身佔據了三個名額,其餘四人則來自不同的軍營。

這七位軍醫更是跟御醫院的御醫們有種格格不入的感覺,常年的軍營生活讓他們多了幾分粗獷的氣息,說話做事也比御醫院那些御醫們直截了當的多。

除了趙悅之外,這兩撥御醫各自看對方不順眼,因此第一次聚在這個研討班中,氣氛就格外的詭異。若不是為了表示對這個研討班的重視,在雙方心中都頗有地位的張章和白術都在,這兩撥人說不定還真能動手打起來。

林秋禾和趙悅身為這裡面唯二的女性,反而坐在一旁低聲說話,氣氛格外的融洽,他們身邊冷啟更是面無表情似乎那一堆人的冷嘲熱諷都與他沒有任何關係。

只可惜,事情的發展跟林秋禾的預料完全相反。克制只是這些醫師們一開始的表現,而隨著張章和白術一直沒有出言阻止他們之間的你來我往,這些人似乎是得到了鼓勵一樣爭執越來越嚴重,軍醫派的人真有人準備挽袖子越過桌子打架的趨勢。

林秋禾看向張章和白術,兩個人卻一副事不關己的意思,示意她解決這樣的問題。

她忍了忍緩緩起身走過去,沒有人注意到她的動作,她喊了一聲安靜也沒有人聽到。林秋禾對這個狀態感到了一絲棘手,而一旁的張章則低聲說:「如果你連這個都處理不好,又怎麼能夠把握住以後的研究方向呢?」

林秋禾心中一凜,然後轉頭看向冷啟。

「冷仵作,通知外面守著的人,我們需要一具屍體!」

她刻意加重「屍體」兩個字的音量,果然這個詞還是引起了這些醫師的注意,所有人漸漸安靜了下來,看著在場中年紀最小,甚至看著還有一些稚嫩的林秋禾。

林秋禾毫不退讓地看回去,「自我介紹一下,我姓林,是張御醫的同門師侄女,也是這個外科醫術研討班的發起者。」她一眼看過去,那些被她打臉過的御醫們紛紛避開其鋒芒,而曾經有幸參與過甯邵哲手術看過她滿手鮮血深入甯邵哲內腹治療的御醫更是心中一顫。

軍醫們不知道深淺,然而各個也都是人精看到對面那些御醫的表現就知道不能以貌取人。只怕這小姑娘不好惹,更不會是一個簡單的人物。沒看張章和白術對於這林醫師的強勢都只是含笑看著,沒有發表任何意見嗎?

「本來今日只是想進行一些溫和的討論,讓大家先適應適應的。不過,我看大家都是精神十足,所以決定趁機先講一下當初皇上遇刺之後,所做的腹腔手術,讓大家對於外科醫術有一個側面的瞭解。」林秋禾唇角帶笑,然而冷意十足。

冷啟聽到林秋禾的要求,沒有任何遲疑就起身離開,這會兒林秋禾說完她的開場白他就帶著人抬著一具屍體進來了。

而讓人意外的是,換了一身虎字營軍衣的寧卿竟然也跟在後面。

所有人見他進來都連忙起身行禮,寧卿伸手示意眾人都坐下,這才沉聲道:「外科醫術的事情皇上很是在意,這才特意安排在虎字營中進行,本將軍既然得了皇上的信任,自然是希望諸位能夠和睦相處在學術上有讓皇上滿意的進展。」

他說著環視一周,「今日本王就再這裡留守,看諸位共事研究,也好明日去宮中跟皇上回話。」

本來就被林秋禾恐嚇了一番的醫師們這會兒更是覺得亞歷山大,林秋禾回頭看了一眼寧卿飛快地笑了一下這才提著手術箱走了過去,「冷仵作負責記錄,勾畫人體結構。」

她說著上前,打開手術箱用線繩綁好衣袖,然後帶上口罩和手套這才伸手解開了裹屍袋。一旁的士兵立刻配合過去把裹屍袋取下,剝下了死者的衣物。只留下最後一塊遮羞布擋住了屍體的要害部位。

林秋禾手持手術刀,對準屍體的腹部一刀下去。

「這就是當初皇上受傷的部位,因為刺客所用的兇器,導致傷及了腹部的內臟……」她說著抬頭,只見一群大老爺們都臉色蒼白,本來圍在當做解剖台附近的他們全部齊刷刷了後退了兩步,然後才尷尬地停下腳步面面相覷。

林秋禾一揚眉,「諸位站那麼遠,真的能夠看清楚嗎?」

我就不信,我鎮不住你們這些千年前的老古董們!林秋禾忍下心中的不適,強自鎮定的給自己打氣,命令自己絕對不能在這種時候展現任何的軟弱或者是不適。

……

一堂並不算是多成功的解剖課讓所有的醫師都對林秋禾和冷啟兩個人退避三舍,等到從那滿是血腥味的教室中離開時,所有人都忍不住深深呼吸了兩口新鮮的空氣,在轉頭看到林秋禾一臉平靜地出來就有種想要逃的感覺。

林秋禾笑眯眯地看著眾人,道:「冷仵作已經畫好了簡單的解剖圖解,記錄了整個解剖的過程,格外不如抄一份帶回去研究。這裡晉王殿下說會放上冰山降溫,保證屍體在三天內不腐壞。下一次的研討就定在後日吧?」

眾人聞言全部動作一頓,回頭看過去卻見最後出來的甯卿正好點頭,「也好,這次諸位的表現我都會一一回稟皇上。諸位都是皇上挑出來的精英,今日的研討我雖然只是旁聽,卻也覺得諸位在外科醫術上面頗有看法,想來時日長了定然會有一個讓人滿意的結果的。」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9:15:43

第二十章

胡蘿蔔加大棒的模式,百用不厭。

林秋禾站在外面看著那些醫師都離開,這才松了一口氣笑著回頭看向一旁的寧卿。「今日多謝王爺助陣,不然我還真不見得能夠壓制得住這些人。」

能夠被選來的,可以說大部分都是青年才俊。這些人就算不持才傲物,心底也是有著矜持和驕傲的。讓他們配合她一個未及及笄的女醫師做什麼外科研究本就是一件難事。

甯卿聞言笑了下,並不領功。

「依我所見,只怕就算我不去,林大夫一把利索的手術刀外加手術剪也能夠震住那些人了。」他說著看向了張章和白術,「更何況還有兩位院判在。」

兩人點頭示意,定下了後日由白術前來坐鎮就一起拱拱手就一起離開。

等到人都走了,林秋禾這才抬頭看了看似乎比京城裡面開闊了不止一點的天空,長長舒了一口氣。

「怎麼,害怕?」寧卿笑著示意她一起走,「還有時間,我帶你換一套衣服去散散心?」

林秋禾點了下頭,跟著寧卿去了他在虎字營的營房,簡單洗漱了之後換上一身虎字營的軍衣,把頭髮完全束起來一身的颯爽英姿就從內屋走了出來。

在外間等著的寧卿聽到聲音回頭看過去,一瞬間就無法移開自己的眼睛,眼神隨著林秋禾的一舉一動而變化。

「怎麼?」林秋禾不安地拉了下衣襟,快要十五歲的少女身體正處於發育中,然而寧卿幫她準備的衣服並不是緊身的,略加掩飾的話應該沒有特別異樣的感覺吧?

寧卿見她動作這才連忙移開了目光,有些尷尬地掩唇咳嗽了一聲。

「沒事,只是……你意外地適合穿軍衣。」他說著回頭,除了耳垂微微發紅之外再沒有一絲的異樣,「走吧,我教你騎馬。」他說著起身,掀簾子出去就見外面早有黑霧和黑澤等在外面,而他們身後四匹棗紅大馬正安靜地等待著。

林秋禾跟著出去就雙眼一亮,雖然上次被黑霧帶著進京城並不算是一個特別好的經歷。然而對於騎馬這項運動她可是從來不排斥的,在這種古代女性運動最多是散步的時代,一個人在屋裡偷偷練練瑜伽之外,多一些戶外運動也是好的。

因為林秋禾此時是男裝,寧卿也就少了些顧忌,親自扶著她上馬,然後才翻身上了一旁的馬伸手一手抓著他那匹馬的韁繩,一手輕輕扯動林秋禾胯、下馬的韁繩,帶著她去後院他一個人的小校場。這裡距離虎字營的大校場還有一定的距離,只能夠隱隱約約聽到一些呼喝的聲響,除此之外小校場的邊緣就是樹林偶爾還會有一陣涼風吹來。

雖然已經入秋,然而今年的秋老虎也格外的厲害。這小校場之內卻比京城中多了一絲涼意。林秋禾騎在馬上由著寧卿拉著她在校場裡面轉了一圈,膽子就跟著大了起來想要嘗試著自己來試試。

寧卿只是略微指點了她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就鬆開了手沒有對此加以阻撓。不過,他卻是放慢了速度跟在林秋禾身邊小心謹慎地護著她,生怕有什麼意外情況出現。

如此繞著馬場緩緩跑了兩圈,林秋禾這才在寧卿的指導下雙腿微微夾緊示意胯、下的馬匹稍微的加速。甯卿特意給她安排了一匹溫順的馬,這會兒早就有些不耐煩的馬小快步跑起來,林秋禾就渾身有些緊繃在寧卿得提醒下這才略微放鬆身體隨著馬奔跑的節奏上下微微起伏。

對於不習慣騎馬的人來說,這樣的姿勢和節奏卻是一會兒的功夫就會感覺到腰酸背疼。林秋禾堅持小跑了兩圈這邊寧卿就俯下身一下子抓住了她手中的韁繩示意馬放慢了速度。

「注意休息。」他低聲說:「騎馬可不是一兩天的功夫就能夠學會、精通的。」他說著翻身下了馬,手在馬身上輕輕拍了一下那匹馬就長嘶一聲跑開了,然後他就扯著林秋禾那匹馬的韁繩帶著她一路走到了小樹林那邊,才扶著她下馬。

等到下了馬,林秋禾才覺得自己的腰都僵硬了。如果不是堅持練習瑜伽的話,她懷疑她都不能保證正常姿勢走路了。

她學著接過寧卿拿過來的糖喂了馬,然後摸摸它的鬃毛這才學著寧卿之前的樣子在它身上輕輕拍了一下。棗紅色的馬步調輕快的離開,寧卿笑著看林秋禾目送馬匹遠去回身,這才低聲說:「喜歡嗎?」

林秋禾雙眼發亮,用力地點了下頭。

「提前送你的生辰禮物。」他笑著說,示意林秋禾一起坐在樹蔭下的木質凳子上,一旁早就有黑霧送上的熱茶。寧卿倒了一杯遞過去,「以後這匹兩歲的馬就是你的了,你可以給它起一個名字。」

林秋禾聞言回頭看向那匹歡快奔跑著的馬,笑著說:「就叫紅棗吧?」

紅棗?!

寧卿一愣,當初給林秋禾挑選馬的時候他並沒有特意只注意溫順這一個條件,挑選的是耐力和戰力保持最佳之外最溫順的戰馬。因為依照他對林秋禾的瞭解,這個平日裡面看起來溫和的女子,實際上內心深處一直都是桀驁不馴的。一匹真正的戰馬才是最適合她的,只是看林秋禾的樣子似乎是把它當成了母馬?

想到這裡,他遲疑了一下才提醒林秋禾,「這是一匹戰馬,並不是母馬。」

戰馬?

林秋禾雙眼一亮,心中最後一絲遺憾也隨之不見了。然而對於名字,她並沒有糾結太多,「就紅棗好了,到底是不是一匹英勇善戰的馬,並不會因為名字而改變。」

只是紅棗跟了她之後,只怕上戰場的機會就不大了吧?

經過最開始的那三節讓人印象深刻的研討課,例如隔著手套拿起屍體內解剖出來的內臟研究形狀和功能,把器官切下來,然後再縫合上去,檢查每一個細節,一直到中秋節前的那一節課,幾位膽大的軍醫把在他們看來已經解剖到零散的屍體重新縫合起來。

這些人不愧是整個國家醫學的巔峰代表,林秋禾對他們的膽識和接受能力暗暗讚賞,然後轉頭就面無表情的示意御醫派這邊把軍醫派們縫合好的屍體再重新拆一遍,順便看看能不能找到錯誤的地方。

而整個過程中,她全程參與,加上軍醫派的冷嘲熱諷,御醫派們克服了內心的抵禦和不滿,全程合力把那具可憐的屍體又重新拆了一遍,果然找到了幾處錯誤。

然而因為沒有屍體的對照,軍醫派們果斷否決了御醫派們的指責,雙方爭執起來,而早就取下了手套去翻記錄的趙悅在兩幫人吵得最熱烈的時候給御醫派填上了壓倒性的籌碼。

軍醫派們憤憤不平,林秋禾這才站出來。

「我希望各位在研究的時候要認真再認真,不要忽視任何一個細節。因為一旦我們在戰場上使用這樣的外科醫術救人,一個失誤死去的可能就是在戰場上拼殺,豁出性命來保家衛國的將士。」

「庸醫殺人不用刀,如今我們拿著手術刀站在了手術臺前,若是學醫不精就是比庸醫更加可怕的庸醫。」

這些人又哪裡不知道這些,因此吵得面紅耳赤的兩幫人這才安靜了下來,林秋禾叫上冷啟一起把整個屍體恢復到了最初的樣子,然後由兩幫人檢查記錄。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9:19:14

第二十一章

這一次每個人都拿著他們的記錄本子一樣一樣對照,直到確信屍體正確才由御醫派這邊進行了第二次的縫合,然後這具放在冷凍室中被御醫們折騰了大半個月的屍體這才入土為安。

這之後就是中秋節了,林秋禾很仁慈的給這些醫師們放了一個長達三天的假期,從中秋節開始算一直到第四天他們才需要重新回到這裡繼續進行研討。

看著那些快活地離開的醫師們,林秋禾不由在心中吐槽:中秋小長假,希望你們喜歡。

在小校場裡騎著紅棗小跑了兩圈,林秋禾就和寧卿一起回去。

明天就是她十五歲及笄了,事實上早在幾個月前,攝政王妃就為了這件事而忙碌起來,反而是林秋禾本人對此沒有太大的想法,私下多次勸了王妃要儘量低調。

內心深處覺得虧欠林秋禾良多的王妃怎麼可能會被輕易說服,這個時候作為林秋禾明面上唯一的長輩,張章就派上了用場。王妃雖然不能親自操持女兒的及笄禮,然而卻是作為正賓出席了林秋禾的及笄禮,至於贊者本來應該是王妃的女兒甯羽或者是林秋禾的好友陳自晴的。只可惜甯羽耍脾氣跟林秋禾不合,而陳自晴還未出孝,最後則選了還未來得及出京的顧容。

至於其他人選也都是王妃親自挑選的合適人物或者是林秋禾的至交好友,整個及笄禮雖然不算特別隆重,然而卻是格外的鄭重。

等到王妃對林秋禾說:「令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幼志,順爾成德。壽考惟祺,介爾景福。」時,兩人四目相對,林秋禾只看到王妃的雙眼一片濕潤然後視線就模糊了。她只隱約看到王妃跪坐在了她的身邊拿起梳子細細地給她梳理頭髮盤起,然後拿起一根早已經準備好的簪子輕輕插、入她的髮絲之間。

之後顧容上前象徵性地幫她正了下簪子,然後退開。

及笄禮一步步順利的走下去,然後王妃再次淨手上前進行二加、三加,那一句句祝福和勸誡的話寄託著她對林秋禾所有的感情,直至最後定字的時候,王妃深深地看了林秋禾一眼,最後公佈了那個埋在她心底多年的一個字。

佑。

林佑,不,實際上是寧佑。

她看著面前已經長大成人的女兒,心中有著太多的不舍和愧疚,然而如今林秋禾就這般亭亭玉立地站在跟前,卻又讓她有一種滿足的感覺。

這是她的女兒,她從攝政王的口中知道林秋禾的任何一件事情,甚至是林秋禾都沒有在意的小事她都完全放在心上。她對這個女兒歉疚,也為整個女兒驕傲,同時還為她擔憂。因此等到林秋禾上前謝禮的時候,她低聲多囑咐了一句。

「女子當獨立、自尊且自強,然不可忘記女性本有的柔靜之美,不要忘記根本。」

及笄禮是一個耗費體力的活動,當天晚上住在張府中的林秋禾卻是一覺睡到了大天亮等到起身的時候才知道張章一早就又入宮了。她坐在床邊發了會兒呆,然而才起身洗漱換了衣服讓人把早膳擺在了院子外的竹林旁。

如今張府只有她一個主人,張章去了宮中,齊林跟著李默回了山東老家快的話也要這幾日才能夠動身回來,慢的話只怕要留在家中過年了。而程卓並不在張府住,只是也如同他一般每逢張章休息就會來府上跟著張章學習。

用完早膳,她正準備離開就接到了一個拜訪的帖子。

張府的管家張盛無奈地看著林秋禾,懇求道:「這位是老爺故鄉的鄉人,曾經上門幾次不巧的是老爺每次都入宮。之後老爺也曾經留下銀子讓我轉交,誰知道對方不收,說就算見不了老爺見見府上的姑娘也好。」

昨天林秋禾在張府舉行及笄禮,連攝政王妃都參加了,自然是已經在一夜之間傳遍了大街小巷了。林秋禾聽張盛這麼說就明白過來,想了想才道:「那我冒昧,替師伯見一見這位鄉人吧。」

張盛這才松了一口氣,連忙點頭道:「那姑娘先準備下,我去前面招待客人。」

林秋禾略微收拾了下,最後安排在前院的花廳見張章的這位同鄉。雖然對方是長輩,然而畢竟是異性,又不知道究竟是為了什麼而來,因此林秋禾謹慎之下讓人在花廳裡面放下了珠簾,珠簾之後又擺上了一個屏風。

等到對方進來,她就直接在珠簾之後行禮,繼而坐在了屏風的後面。

府上的丫鬟訓練有素,送上了茶水點心就退到一旁。而林秋禾之前也知道了這位張章的同鄉姓杜,隔著透光的屏風她也看明白了對方的局促不安,因此柔聲開口:「您與師伯是同鄉故友,我身為晚輩應當尊稱一聲杜伯父。杜伯父原來京城,本應當好好招待才是,只是師伯公務繁忙,只能由我這個晚輩來招待,還請杜伯父不要介懷才好。」

「不,不會。」杜存真有些局促,連連擺手,然後又意識到這個動作不雅連忙把手縮回了衣袖之中。

這樣一個人實在是很難讓人升起警惕之心,林秋禾陪著他漫無邊際地聊天,態度一直不卑不亢。沒有特別的討好,但是也沒有倨傲看低杜存真。

杜存真慢慢沒了緊張和局促,林秋禾這才慢慢把話題轉向了正題,開始打探他是為何而來。

「可是師伯家鄉有什麼事情?」

「是阿章的娘子……」杜存真說真歎了一口氣,「阿章在他娘子過世後離鄉,墳塚都是我們鄉人在照顧,只是前些日子家中大雨衝垮了……」他說著搖頭,半響才又道:「我此次來就是告知他一聲,鄉人已經幫他娘子重新修葺了墳塚,另外就是少來他四伯的一封信。如今他年紀也不小了,總不該因為秀娘而誤了終生。秀娘當初沒過門而病逝,他依然完成婚約……」

這……

林秋禾徹底尷尬了。這種長輩之間的的私密事情,似乎不應該她知道才對。而且,身為一個晚輩,她實在不好插手。更何況,她跟著張章學醫一年有餘,從未聽說他有過這麼一段過往。

如今聽著杜存真絮絮叨叨地說起張章的往事,連帶感慨張章人生坎坷不易,實在是讓她亞歷山大啊。

「咳咳,」她終於忍不住在屏風後面掩唇輕咳了兩聲,「杜伯父遠道而來,又帶了師伯家人的信,不如就先住在府上等到師伯回來親自交給他。」她說著叫了一聲張忠,吩咐他給杜存真安排住處。

杜存真還想拒絕,卻見張忠一連串的吩咐下去又問他是不是喜歡這樣的安排,糾結了半天才應下了。等杜存真被待下去,林秋禾這才松了一口氣,讓人撤了屏風囑咐張忠好生照看這位張章的同鄉,然後讓他準備馬車回醫館。

「張伯不用擔心,我會讓人傳信入宮告知師伯的。」林秋禾笑著道,張忠聞言就笑著道:「姑娘多慮了,老爺之前也是如此吩咐的,只是這位杜老爺頗為堅持,我沒辦法這才勞煩姑娘跑一趟。」他說著親自送了林秋禾出門,回身這才讓人關了門處理日常事務。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9:19:26

第二十二章

林秋禾回頭就把這件事情告訴了寧卿,他每日進宮剛好可以轉告張章。之後,她就把這件事情拋諸腦後,誰知道等到張章休息那日她去張府才發現那位杜存真竟然還在張府,而張章則說他可能要再九月初的時候回一趟老家。

「主要是宮中柳婕妤如今已懷胎十月,然而遲遲沒有發動。」張章一臉的官司,「皇上放心不下,讓我多留些時日。」他說著無奈地歎氣,「所幸脈案記錄一直正常。」

林秋禾心下了然,那位柳婕妤就是她初次入宮時張章曾經提過的被人進項給皇上的南方美人。想到近半年前生下了一對雙生子的蘇修容,她不由得感歎這位柳婕妤在後宮的榮寵。之後又聯想到五月份入宮的秦錦蘭,還有那隱隱約約透出了可能會在及笄之後也被召入宮中的蘇曉寧,她只覺得頭都大了。

這麼一群女人住在後宮之中,能夠相安無事也算是甯邵哲的本事了。

而張章要出遠門,身為門下弟子晚輩的林秋禾就算是不一起跟著也是要忙前忙後幫他準備出行的各項事宜的。因此這些日子除卻去京外虎字營之外,她大部分時間都待在了張府給張章準備出行的東西。

古人出行不必前世,只要一個行李箱就足夠了。更何況張章此次是回老家,也算得上是衣錦還鄉,該準備的各色禮物是一樣都不能少的。林秋禾第一次處理這種事務自然是忙得焦頭爛額,偏偏張章這邊大部分時間還在宮中連個指點都沒有。她只能夠儘量發散思維去想所有可能的情況,順便跟杜存真聊聊天問問他張章家鄉的情況。

這一聊,林秋禾還真知道了不少張章的往事。

例如張章自幼父母雙亡,跟著四叔長大,到了八九歲上就去了鎮上的藥鋪當學徒。之後定下的青梅竹馬的未婚妻在他十四歲那年得急症過世,他一力主張迎娶了這位鬼妻入門,被鄉鄰稱讚重情義。而之後他就離家學醫,這麼多年來只是每年兩次往家中寄了錢銀卻從來沒有回去過……

總而言之,杜存真的肚子裡還真的是存了不少的八卦。

這日她又和張盛一起確認給張章故鄉親人帶的禮物時,宮中已經錯過了預產期近半個月的柳婕妤終於發動了。輪值的張章偷偷松上一口氣,在御醫院中整理這些日子平安脈的脈案,好讓同僚們在他九月之後的長假中便於查閱。

結果,這三個月的脈案整理了大半,就聽到外面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張院判,柳婕妤難產!」一個小太監急衝衝過來,差點被門檻給絆倒。他也顧不上這許多,看著案桌之後已經站起身的張章道:「周御醫和趙御醫說請您過去有事相商。」

柳婕妤本就比預產期晚了半個月,這會兒再難產……張章心中也是一陣緊張,想到從她發作到現在已經過了一個時辰,就不敢多做耽誤一手抓起藥箱就示意小太監帶路,等到他到柳婕妤那完全南方裝飾的小院時,裡面已經圍了不少的人。而另外一邊,趙思辰也在小太監的帶領下匆匆趕來。

正低聲說話的周泉和趙悅見了張章和趙思辰雙眼一亮連忙迎了上去。

「情況如何?」這兩人皆是去京城外參加外科醫術研討班的御醫,情況緊急張章也來不及跟兩人客套直接開口就問。一旁趙思辰聞言不再說話,認真的聽著。

兩人對視一眼,然後由趙悅開口。

「柳婕妤發動之後宮口到如今才算是勉強開了四指,這一胎本來就發動的晚,我怕再耽擱下去的話只怕會……」趙悅遲疑了一下,把「一屍兩命」這種不吉利的話給吞了回去,然後看向張章,「按照林大夫所講的外科手術的辦法,我有個想法。」

她說著看了一眼一旁的周泉,把聲音又壓低了三分,「剖腹取子!」

剖、剖腹取子!饒是張章也忍不住驚愕了一番,看著面前的這兩人半響才道:「事情真到了這個地步嗎?」

周泉沉默地點了下頭,「再耽擱下去,只怕腹中的孩子就真的沒救了。」

「催產藥?」趙思辰皺眉。

「柳婕妤的身子弱,只怕一劑催產藥下去……」趙悅跟著搖頭,「我們畢竟沒有那麼多經驗,所以想要請張院判請了林大夫一起入宮……」

「還有那位冷仵作。」周泉突然在一旁補充,「我看冷仵作下刀時的分寸比林大夫還要好一些。」

「對。」趙悅點頭,「有我們幾人,應當是會萬無一失,母子平安的。」

張章皺眉,而此時柳婕妤難產的消息已經驚動了甯邵哲,一行人浩浩蕩蕩過來他進院見這四個御醫都在外面,而屋內柳婕妤不時地發出痛呼聲就眉頭一皺問道:「情況如何?」

趙悅和周泉、趙思辰並沒有主動開口,張章略微沉吟了片刻就把事情說了個清楚,連同解決的辦法和風險都講了一遍,然後等著甯邵哲決定。

甯邵哲站在原地皺眉片刻,然後就開口:「趙思辰去傳朕口諭召林秋禾入宮,由趙悅和她一起給柳婕妤接生。」

「皇……」周泉還想開口,一旁的趙悅偷偷拉了他一下,等到甯邵哲帶著人進了屋子,他才回頭:「你拉著我說話幹嘛,只有你和林姑娘兩人,萬一開腹的時候傷到了孩子怎麼辦?」

趙悅瞪了他一眼,「那可是皇上的女人!」開腹取子已經夠危言聳聽了,難不成還要讓幾個男人看看柳婕妤的肚子不成?那可不是小腿、胳膊等地方,御醫們看了也就看了。肚子,又是接生……更何況,冷啟是個仵作也是要避忌的,沒見張章根本就沒提冷啟的事情嗎?

周泉這才渾身一震反應了過來,這些日子只顧著學外科手術,想著這是一次難得的實踐機會,卻忘記了這種避忌。他當時就滿頭大汗,對著趙悅又是拱手道謝又是感激不盡。

兩人在後面跟著進去,張章已經被請入內給柳婕妤診脈。不一會兒他就出來把情況說了一遍,讓宮中接產的嬤嬤給柳婕妤說話放鬆,然後讓小廚房裡做了滋補方面的食物送過來。

眾御醫也並沒有在等林秋禾到來的時候閑著,所有的術前準備都要他們進行,手術箱裡面的東西要檢查一遍,配置劑量適當的麻沸散用於給柳婕妤麻醉。因為涉及到母子,所以張章三人是小心加小心,每一味的劑量都是反復的斟酌。時間一點點過去,當林秋禾被一個太監用競走一樣的速度帶進來的時候,額頭上已經冒出了細密的汗珠,甚至都浸濕了頭髮順著臉頰往下流。

這種突發情況實在是太過於驚人,來林秋禾在聽到張章派去的那位外科醫術研討班的另外一位趙御醫說起他們竟然大膽到準備剖腹取子的時候,也忍不住嚇了一跳。

這些人,這些古人,一旦接受了外科手術的這種設定還真是到了膽大包天的程度。

實際上,這是林秋禾的另外一個誤區。這個時代已經有了剖腹取子的事例,不過一般都是母體將死,為了保住腹中的孩子才會進行如此的行為。而這樣的結果大部分都是母體絕對死亡,孩子也不見得能夠保住。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9:19:41

第二十三章

因此,這種事情大部分發生在人煙稀少的山區或者是小村莊之中,越是富貴和權勢的人家,越是不敢如此。畢竟,婚嫁講究門當戶對,若是女方家族鬧起來那也不是開玩笑的。

甯邵哲見她背著藥箱進來,連忙擺手示意她免禮,「去內屋看看柳婕妤如何,另外那個方案你們要確保萬無一失。」

林秋禾聞言曲了的膝蓋就立刻直起來,早已經在御醫院掛了個空職的她低聲道:「皇上,恕臣直言只要是外科手術救沒有萬無一失的說法,臣等只能保證盡最大的能力保全柳婕妤母子……」至於結果,就不是他們所能控制的了。

畢竟,女人生孩子這種事情,實際上就算在前世那種醫學發達的世界也是一道生死關。

甯邵哲聞言臉一沉,正想發作卻想起了當初他在攝政王府養傷的事情。他眉頭緊皺,「盡全力!」

「是。」眾人皆是心中一凜,連忙應了下來。

術前的準備已經進行得差不多了,張章和周泉以及去請林秋禾的那位趙思辰在外間壓陣,而林秋禾則和趙悅已經接產的兩位嬤嬤在內屋裡面用布匹搭起了一個簡單的手術間。

麻沸散麻醉,診脈,檢查胎動和宮縮,這些趙悅都是熟手,更何況還有兩個資深的嬤嬤在。等到一切都準備好,林秋禾和趙悅兩人分站兩側帶著手套輕輕地觸摸著柳婕妤的腹部,確認一刀下去的深度以免一個不小心傷到了腹中的孩子。

「摸到頭了。」趙悅低聲說,手指輕輕地往下按示意林秋禾過去確認。林秋禾心中呵呵,她雖然旁觀過一次婦產科的手術,不過對於摸胎兒實在是沒有一點的經驗。她轉頭看了一眼一旁的嬤嬤,兩個嬤嬤輪流過去確認無誤,然後她和趙悅這才開始確認開刀的部位。

而那兩個在一旁聽著她們討論是橫切還是豎切的接產嬤嬤早就白了一張臉,這……這要是柳婕妤有個萬一,只怕她們真的是賠命都不夠啊!然而兩個人又不敢多說話,這兩位進來敢這麼幹肯定是得到了皇上點頭同意的,她們這個時候反對那也一樣是找死。這個時候,只能夠祈禱柳婕妤福大命大了。

趙悅雖然是外科醫術研討班中除林秋禾外唯一的女性,心理素質上卻比那些男性御醫們強太多,就連剖腹取子這個設想也是她率先提出來的。這會兒兩個人確定了橫切的位置,她又再次摸了摸柳婕妤的腹部確認厚度之後就由林秋禾在一旁壓陣,她手持手術刀緩緩落下。

……

「酒精棉!」

「止血鉗……」

「擦汗!」

「三號手術刀。」

……

簡陋的手術室中不斷的傳來緊張的聲音,血腥味隨之蔓延開來。對於守在外面的、以張章為首的三位御醫來說這裡簡直是度日如年。而對於裡面的林秋禾和趙悅來說,則是爭分奪秒。

而此時,還有一個人在得到消息之後就拼命往宮中趕。一路上馬不停蹄,進了皇宮之後也罔顧宮中不能跑動的規矩,拎著衣擺就往後宮沖,一邊沖一邊在心中暗暗地發狠。

這次之後,他一定要好好的教訓教訓她!讓她明白到底輕重不分的後果!

給孕婦剖腹取子,虧那些御醫們想得出來,虧她敢真的就這麼入宮。難道不知道稍微耽擱一些時辰,等到他趕到嗎?或者乾脆等到那個該死的柳婕妤生下孩子或者是死掉不是更好?

難不成那些御醫不等來林秋禾就會一直拖著嗎?

這個笨蛋!笨蛋!!笨蛋!!!

想起甯邵哲對柳婕妤的寵愛,寧卿只覺得一顆心都被提到了半空中,顧不上身後的太監一路跟著大呼小叫一路跑到了後宮柳婕妤的小院外面這才猛然停下了腳步。

「王爺,哎喲,我說我的晉王啊,皇上如今可是沒空見你的,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咱們不能等晚些時候再面聖嗎?」張寶氣喘吁吁地跟上,也顧不上尊卑就一把拉住了寧卿的袖子,「王爺,求求您了,這裡面可不能亂闖。」

萬一柳婕妤有個好歹,皇上怒火下來不見得會把甯卿這個晉王怎麼樣,但是他這個太監肯定是會沒命的。

寧卿順了順呼吸,拿著帕子細細擦了額頭上的汗,這會兒一把甩開了張寶的手就朝著裡面快步走了進去。張寶無奈,只能夠趕緊走到他前面,提前一步進去了屋內。

「皇上,」他忍住急促的呼吸,聲音儘量平穩而沒有波瀾,「晉王求見。」

說話間寧卿就邁腳進來,甯邵哲見他面色微微發紅,知道他是一路趕來本來皺著的眉頭就更是緊了三分,沉聲道:「出了什麼事?」

寧卿看了一眼左右,拱手行禮然後就快步上前湊到了甯邵哲的身旁。他雖然為了林秋禾慌了心神,然而來的一路上還是想好了理由的。這會兒湊到了甯邵哲身邊,他這才壓低聲音道:「京中發現了蠻人的蹤跡。」

漠北邊外的蠻人一直都是甯氏皇族心頭的一根刺,這個消息雖然不算是特別迫切,卻也十分要緊。甯邵哲聞言雙眼就猛然一瞪,帝王之勢勃然爆發出來,片刻之後他才收斂了渾身的戾氣,緩緩道:「不要打草驚蛇,派人暗中盯著看他們想做什麼。」

「臣已經派虎字營的密探跟著了,此次匆忙進宮就是向皇上稟明此事。」寧卿低聲說,「還請皇上降罪。」

不管是一路闖入後宮,還是暗調虎字營的密探,要往嚴了說寧卿都是自作主張的。就算此時甯邵哲不與他計較,若是日後想起來難免心中會有疙瘩。還不如此時一起請罪,把態度擺到明處,免得甯邵哲多想。

果然,聞言甯邵哲並沒有就此責怪,反而沉聲道:「你做的很好,虎字營朕交給你很是放心。」

寧卿這才順勢退到了一側也不說離開,就這麼在一旁安靜得等待著,聽著裡面偶爾傳出來的聲音。只有他眼中偶爾一閃而逝的焦灼,讓讓人知道他內心的不平靜。

而此時,簡陋的手術室中剖腹產的手術已經進行了兩刻鐘了,趙悅終於在緊張和不安中摸到了嬰兒的頭。林秋禾從內心深處松了一口氣,人卻是一點都不敢放鬆。囑咐兩個接產嬤嬤準備好接生的準備,四人竭盡全力的合作,又用了大約一刻鐘的時間才把嬰兒給取了出來。

「出……出來了?」趙悅此時才來得及抬頭,一臉不敢置信地看著林秋禾。林秋禾也看著她手中的嬰兒,緊張地吞了一口口水。兩個人一時有些發愣,但是兩個嬤嬤此時卻是反應迅速,立刻剪短了臍帶,低聲說著從趙悅手中接過了孩子在背後拍了兩下。

嬰兒似乎從口中吐出了些胎水,然後就發出了一聲哭聲。

「哇——!」

這一聲哭聲對於手術室內外的人來說都如同天籟一般,林秋禾這才回過神,讓其中一個嬤嬤抱著孩子清洗裹上小被子,另外一個出去報信。

而趙悅則和她留下來做後續收尾。等到傷口一點點的縫合上,趙悅擦了一把汗這才低聲感歎了一句。

「沒有想到林姑娘如此好心。」她說著露出了一絲笑容,「橫切的傷口比我預計的豎切的傷口要小,而且更容易癒合。這麼看來,依照柳婕妤的榮寵,用上好藥的話肯定是不會留下什麼傷疤的。」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9:19:54

第二十四章

林秋禾幫忙清楚血污,用藥包紮傷口,這才叫了宮女進去幫忙給柳婕妤換衣。而她這才和趙悅一起脫下了罩在外面的白大衣,由著宮女解開衣袖上的線繩,洗漱之後出去。

那邊等到柳婕妤收拾好,張章立刻就帶人進去給她診脈,確認人並無大礙之後,這才一起出來回話。

柳婕妤這一胎是個兒子,甯邵哲看了之後就讓早就準備好的奶娘抱下去餵奶。林秋禾等人出來得知柳婕妤只要好好修養一段時間,並無大礙之後立刻高興地起身道:「賞,統統有賞!」

林秋禾根本就沒有在意所謂的賞賜,事實上這個前後長達半個時辰的手術讓她身心俱疲,然而一出來她還是在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寧卿。看著神色淡然站在一側的男子,她只覺得似乎心中有一股暖流一般流遍全身,讓她覺得暖洋洋的、懶洋洋的。

等到甯邵哲興奮過後,林秋禾這才上前請命出宮。甯邵哲看了一眼她,道:「林御醫,此次你又立了大功,朕該如何獎賞你?」

林秋禾心中一愣,目光朝著寧卿的方向飄忽了一下,然後才笑著道:「是臣該恭賀皇上喜得龍子才對。」她並沒有當中拒絕賞賜,不然的話其餘人該如何說?總不能她這個和趙悅一般是首功的人都推辭了賞賜,其他人卻「厚著臉皮」得賞吧?

那她就真的是拉仇恨了。

寧卿這時上前,笑著道:「林大夫醉心醫術,一手針灸之術又出神入化,皇上不如多賞她一套銀針。」這賞賜不能說厚重,然而卻是投其所好。寧紹軒心中雖然覺得有些薄了,然而林秋禾已經多次推辭賞賜了難得這次沒有,就笑著應下了。

「林御醫所用的銀針只怕也與常人不同,你就如同之前一般寫上要求,朕自當用最好的能工巧匠給你打造一套銀針。」

甯卿聞言就笑道:「林大夫還不快謝恩,如今天色漸晚,我直接送入去攝政王府給母親診脈好了。」

「攝政王妃病了?」寵妃和兒子都平安,甯邵哲心情大好聽到寧卿這般說話就擔憂起來,「怎麼不報上來請御醫去請脈?」

「不敢讓皇上擔心,母親不過是今日染了些風寒。」寧卿連忙拱手說話,繼而抬頭笑道:「皇上對家母的關心臣定當轉達,不過,如今林大夫不也是御醫嗎?」

「說得也是。」甯邵哲擺了擺手,「既然如此,那你也出宮吧。明日一早記得入宮,朕有事安排你去做。」

甯卿應了,兩個人一起行禮這才退了出去。

一路無語,一直等出宮坐在馬車上林秋禾這才舒服地舒展了下四肢,看著彎腰上來的寧卿一臉的鐵青就露出了笑容。

「阿卿,剛剛在宮中見到你,一瞬間,我就心安了。」

馬車之中並沒有點亮蠟燭照明,這會兒也就是從打開的車窗中映照進來了些許的月光。林秋禾說這話時抬頭看著寧卿,一雙眼睛映著那點點月光如同秋水一汪,一瞬間寧卿心頭的火就被這一汪秋水給熄滅了。

他卻不肯就此甘休,板著臉坐在林秋禾對面,拿起火摺子點亮了車中的蠟燭這才關上了兩側的車窗免得秋日夜裡寒風吹進來。

見他如此細心,林秋禾心中早就憋著笑,然而想起甯卿定然是匆匆騎馬趕來——剛剛上車之際她可是有看到寧卿的那匹取名為踏風的馬停在一旁的——只是因為擔心她的安危,她心下又是感動又是內疚。因此一雙小手就偷偷放在對面寧卿的膝蓋上,低聲道:「如今天氣漸涼,你可要注意保暖。」

袍子下的膝蓋,就算是隔著兩層布料林秋禾一雙手蓋上去也覺得有些冰涼。她擔憂地皺起眉頭,「我這些天新得了一些藥材泡了藥酒,你以後每日早晚各擦一次,揉到膝蓋發熱為止。」

寧卿忍不住苦笑:「我每日上朝面聖,一身的酒味實在不大好。」然而,林秋禾手心暖暖的,化解了他心中最後一絲不滿。他伸手蓋在她的手背上,手心的溫度雖然不高卻也不會冰著林秋禾。「你啊,下次遇上這樣的事情記得讓人通知我。有些事情,你真的不必全部自己扛著。」

林秋禾眨了眨眼,看著寧卿露出了笑容。

「嗯。」她點頭,眼神中對甯卿是全然的信賴,「如果我抗不住了,我一定會找你幫忙的。」

寧卿無奈的捏了捏她的手,對於她這樣的性格真的是又喜歡又痛恨。沒有那麼喜歡的時候,覺得林秋禾自強自立,可是真的愛到了心坎上,卻又心疼她如此自強自立。他這邊恨不得為她遮風擋雨,可是她卻更喜歡一個人面對。

他握著林秋禾的手無奈的在心中歎氣,最終卻還是不忍心因為這個苛責她。寧卿苦笑,往好處想最起碼他出征漠北的時候,不用太過於擔心她是不是過得好。

他想著低頭看著沉默不語的林秋禾,暗暗覺得像她這樣的性格,估計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一定會讓自己過的很好的。這麼一想,他突然就有了一種危機感,這種危機感不同于當初知道齊林這個師兄對林秋禾各種維護,也不是意識到花家那位花雲白對林秋禾的欣賞,甚至跟親耳聽到李默跟林秋禾談及婚事時都沒有讓他這麼不安過。

他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如果林秋禾沒有他也一樣過的很好,那麼會不會有一天她就真的不需要他了?

這個想法事實上很可笑,然而卻讓寧卿忍不住收緊了手。

林秋禾為攥著的手微微發疼,抬頭有些不解地看過去。只見寧卿臉色有些難看,立刻擔心地問道:「你哪裡不舒服?」說著她就掙脫了手出來一把抓住他的手,右手就搭在了他的手腕上。

寧卿看著她專注的樣子,忍不住輕笑出聲。他剛剛真的是犯傻了,竟然會有那樣的念頭。只看著林秋禾因為關心而專注的樣子,他就應該明白她的心意才是。

更何況,喜歡一個人,又怎麼會是需要或者不需要那麼簡單呢?

「沒事啊,脈搏雖然有些快,不過還算正常。」林秋禾有些不解地抬頭,擔憂地看著寧卿。因為不確信她的診脈功底,還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對方的額頭。

寧卿一把握住了她的手,低聲說:「我沒事。」他一開口才意識到自己的聲音竟然因為緊張而如此的嘶啞,嚇了林秋禾一跳。而對方瞪大眼睛的樣子,實在是讓他有種衝動的感覺想要湊上去親一下那微微張開的紅唇。

要克制!

他努力想著,把林秋禾的手拉下來。最終卻還是沒忍住親了她的手背一下,然後就立刻正襟危坐連眼神都不敢亂飄了。兩人不是沒有過更親密的動作,林秋禾甚至還主動親過寧卿。然而,對於寧卿來說,越是愛就越是應該克制。

最起碼要做到不唐突了佳人,不要嚇到她。

林秋禾有些錯愕地看著寧卿,之前寧卿看她的眼神幾乎就是在發亮了。她滿以為他會吻她,卻沒有想到他只是親了親她的手背。手背上現在似乎還有著他雙唇的溫度,然而這種意料不到的情況卻讓她有些反應不過來。

他……這是害羞了?還是說身為一個古人本身的矜持?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9:20:08

第二十五章

這麼說,她之前的主動,會不會太過於奔放了?竟然沒有嚇跑寧卿真的是幸運啊。

她越想越覺得寧卿雙手緊握、正襟危坐的樣子可愛就越湊越靠近,看著他雙頰微微發紅,就故意貝齒輕咬下唇,把臉湊到寧卿盡在咫尺的前方,一雙眼睛無辜地看過去。

「阿卿,你怎麼了?」

寧卿下意識往後躲開,腦袋撞在側壁上發出一聲悶響。突發的情況讓他反應不及,在反作用力的情況下一下子就吻上了林秋禾的唇。

馬車立刻停下,黑澤的聲音傳了進來。

「王爺,什麼事?」

寧卿雙眼瞪大,看著同樣一臉無辜的林秋禾連忙起身,顧不上回想之前雙唇碰觸時的感覺,他趕忙開口:「沒事。」

既然甯卿說沒事,黑澤也就沒有多問,繼續趕著馬車朝攝政王府的方向走去,不過這次速度放的更慢了一些。而馬車裡面,林秋禾早就忍不住無聲地笑了出來,結果就覺得唇上一疼伸手就想要摸上去。

「別動。」寧卿連忙抓住了她的手,借著車內的燭光仔細看了過去,「有點破皮了。肯定是剛剛……不小心撞到的。」他語帶無奈,就算明知道林秋禾之前是故意的,這會兒看著她上唇有些滲血的痕跡也很是心疼。

「破皮了嗎?」林秋禾微微動了下,覺得還好。寧卿一副緊張的樣子讓她忍不住又是扯動唇角笑了出來,「放心,我這邊有藥。」她說著從隨身的荷包中摸出了一個盒子,扭開用指肚粘了些裡面淡綠色的膏藥往嘴上塗。

然而她只感覺到疼痛的地方,塗藥膏的時候卻不是很准。寧卿看著她動作連忙喝止,然後從林秋禾手中拿走藥膏,無奈道:「我來幫你。」說著他袖長而骨節圓潤的手指就伸出來,白色的指肚上沾染了些許淡綠到透明的藥膏,然後示意林秋禾抬起下巴。

林秋禾剛剛主動大膽到擺出一副誘惑的姿態都沒有覺得尷尬,這會兒抬起下巴一雙眼睛瞟到寧卿專注地看著她的唇的時候,不知道怎麼的就只覺得心臟猛跳,臉跟著就紅了起來。

寧卿的手指漂亮,小心翼翼地落在她的唇上。因為撞上而發燙的唇映襯得他的手指有些發涼,林秋禾忍不住顫抖了一下,卻讓寧卿誤會了。

「疼?」他擔心地說,「我再小心些。」

林秋禾不好說話,卻感覺到那手指落在唇上的動作更輕柔了一些。她一張臉羞紅得幾乎要滴血一般,甚至不自覺得屏住了呼吸。直到甯卿滿意地看著她的唇點頭,「好了。」她這才松了一口氣,連忙老實地坐了回去,再不敢胡亂逗寧卿了。

寧卿如何不知道她之前是故意的,然而這會兒看著林秋禾羞澀的樣子,卻覺得比之前那樣更讓他心跳加速。

不過之前的意外讓兩個人都老實了不少,寧卿更是覺得能夠摸摸心上人的小手已經足夠幸福了。他捏著林秋禾的手,低聲道:「吾心與汝心同。」

一句話,道盡了車內的曖昧。

攝政王妃確實著涼病了,林秋禾這邊細細問了她日常,又開了藥方囑咐她一定要按時吃。等到寧卿送她回去,王妃就立刻帶著藥方去前院的書房中。

「阿佑知道我病了,特意來看望我,還給我開了藥方呢。」她推門而入,笑著炫耀,「女兒果然更關心我。」

攝政王笑著起身拉她一起坐下,看了一眼林秋禾的字就忍不住皺眉。

「看阿佑也是一個性子強硬的人,怎麼這字……」他考慮了下,選了半天還是給出了一個評價,「如此沒有風骨。」

王妃聞言一眼橫過去,「有你這麼說女兒的嗎?!我看你是嫉妒阿佑對我好才是。」她說著低頭看了一眼藥方,然後也微微蹙眉,「不過這字……確實不大好。」

攝政王點頭,明顯看出來對林秋禾的字很是不滿意,而王妃這邊想了下突然雙眼一亮,「你的字向來不錯,若是說風骨更是不差任何人,不如寫幾幅字帖出來,我送給阿佑練字用?」

此話一出,攝政王雙眼就亮了起來。他平日裡面面對林秋禾雖然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有時候甚至會有些嚴苛,然而內心深處對她的疼愛卻不比王妃差。甚至因為在外面接觸過林秋禾更多的一面,所以內心對她更是有著幾分期許。

而在講究字如其人的社會中,一手好字有時候也是頗為重要的。

「那我就挑幾篇文章寫了給她當字帖。」攝政王起身,來回走動了幾步就停下道:「《上將軍》、《鄭風》、《隱退錄》這三篇如何?」

王妃聞言眉頭微皺,「王爺,阿佑畢竟是女孩子。這三篇前兩篇皆是講將士風骨的,後一篇又太過於沉寂,是不是不大合適?」在她看來,女孩子臨字帖,就算不臨《女戒》或者佛經之類的,最起碼也應當是一些品性高潔的文章。像攝政王挑選出來的這三篇,前兩篇她嫌太過於殺氣騰騰,後一篇又太過於世故,教人隱忍退讓等待時機。

這給一個十五歲的兒子臨的話,也還好。可林秋禾是女兒啊?她本就覺得林秋禾太過於剛硬,如今再臨這樣的字帖……她心中糾結,可以提醒丈夫那是女兒,然而不想攝政王卻重新坐回她身邊,沉聲道:「咱們這個女兒,卻是比兒子都要爭氣。我看她的膽識和性子都不錯,好好培養一番……」

王妃聞言就急了,直接打斷他的話。

「我可不許你讓女兒上戰場。家裡有你和阿卿已經足夠了,我還想著女兒過些年能夠找個好人家,安安穩穩的過一輩子呢。」她說著毫不客氣地等著攝政王,「就算我不捨得女兒嫁,也絕對不會看著她被你教成個女將軍的!」

「你想什麼呢。」攝政王苦笑,聽到愛妻說起嫁女兒的事情,繼而又皺起眉頭。

王妃本還想說笑兩句,試著改變攝政王的想法,見他又皺起眉頭也忍不住跟著提起了心。「是阿佑在外面有什麼事情嗎?還是說……她有喜歡的人了?」

攝政王聞言意外地看了一眼王妃,心道果然是母女連心,他什麼都沒有說她就猜到了。

這麼多年的夫妻,王妃見狀也就明白了他眼神中的意思,連忙追問:「你知道是誰?家世如何?家風如何?那人的人品又怎麼樣?阿佑才剛剛過十五,我還想多留兩年等她十八了再發嫁呢!」

她越說越是不安,攝政王見狀連忙抓住了她的手,低聲道:「八字還沒有一撇呢,到時候我們不鬆口,那小子就絕度娶不了咱們女兒!」

王妃聞言一眼瞪過去,一點都不領情的甩開了攝政王的手。

「我看女兒的性子是隨了你的,想想你當年的作為……要是女兒也如此折騰一番,你忍心我可不忍心女兒吃苦!」她說著就又發起仇來,攝政王見狀連忙道:「阿佑的心思我還不確定,不過那對阿佑有了想法的人,如今看著倒還不錯。」

「真的不錯?」王妃雙眼一亮,「你可別被騙了,萬一那人故意在你跟前表現呢……對了,你還沒說,那人是誰呢?」

「阿卿。」

「這管阿卿什麼事?」

「……」

「你不會是誰,是阿卿?!」

「……」

……

書房中一陣靜默,許久王妃才猛然合上了震驚的嘴巴,突然笑了起來。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9:20:19

第二十六章

「這樣也好,阿卿娶了阿佑,咱們就真的是一家人了!我也不用捨不得女兒,更不用擔心女兒嫁了之後婆媳關係不好處了。」

攝政王無語地看著愛妻,為什麼他覺得她肯定不會接受的事情,竟然就這麼容易的接受了?早知道如此,他何必拖到如今呢?

孫修容膝下的是七皇子和四公主,因為是龍鳳胎又是幼子幼女,因此頗得關注。托兒女的福皇上也是三不五時的過去,就算不是每次都過夜,然而在那邊坐坐說說話,偶爾一起用膳也是後宮其他妃嬪求也求不來的。

她這一年多來真正過的春風得意,然而柳婕妤這一次順利生下了八皇子,後宮人的目光就立刻從孫修容的那一雙兒女身上移開了。而她仔細打聽了柳婕妤生產前後的事情,知道當時不知張章等御醫被召過去,連林秋禾也入宮之後心中就有些不一樣的想法了。

要是真如對外宣佈的那樣是順產的話,怎麼可能會讓張章和林秋禾過去?這兩個人,特別是張章可並不算擅長婦科。

想到這裡,她對著宮中管事的姑姑招了下手,低聲吩咐:「讓人查查當時負責接生的那兩個嬤嬤。」說著,漂亮的雙眼微微一眯露出一絲冷然。

宮中無論如何鬥翻天都跟宮外的林秋禾沒有一點的關係,這會兒她正在文定侯府中陪著陳湉幼說話。兩日前顧容出宮特意托了她多照看照看陳湉幼,而這日趁著複診她就多留了片刻。

陳湉幼心知這是看在顧容的面上,然而對林秋禾也很是親近。

兩個人一言一語說起來,倒也頗為投趣,屋中氣氛並不見差。

「你入京不過一年多,只怕是沒到處玩過。」陳湉幼笑著說,經過這半個多月的調養,她臉色看著好了不少,「我倒是記得京城西北面的秋霞山上有不少的楓樹,每年這個時候映著晚霞一片通紅,似乎要將天邊都燒起來一樣。那山上還有幾處天然的溫泉泉眼……」

林秋禾聽得神往,這些日子每天不是在醫館就是在京外虎字營,加上之前入宮的那場剖腹產手術,她實在是有種犯懶的感覺,想要好好休息一段時日。

只可惜,聽陳湉幼的語氣,那山上的溫泉泉眼只怕都被京城的權勢人家給建了莊子圍起來了。她若是想去「度假」只怕是沒那麼容易,不過這些日子外科醫術研討班也已經步入正軌,也許可以稍微歇息個三四天,好好放鬆一下?

林秋禾回去的一路都盤算著空出幾天的時間好好放鬆下,一回醫館就看到紅線手中拿著一個帖子迎面過來。

「姑娘,攝政王府送來的帖子。」

「送帖子的人呢?」林秋禾一愣,一邊打開帖子看一邊問道。紅線回道:「奴婢留著吃了杯茶,來的玳瑁姑娘說還有另外幾家要走動就告辭了。」

林秋禾點頭,一眼三行的掃過帖子立刻就露出了笑容。還真是巧了,她這邊剛想著放鬆放鬆,對秋霞山充滿了憧憬,那邊攝政王妃就下了帖子,邀請她一同去秋霞山的別院小住幾日賞秋景。

「玳瑁有說王妃還邀請了誰嗎?」

紅線這邊端了熱茶過去給她暖手,聞言道:「玳瑁姑娘說是第一家來我們這邊的,之後還要跑一趟秦府,想來陳姑娘和秦二姑娘都會去。另外,李府的兩位姑娘也在被邀請之列。除此之外,似乎是帶著府上的甯姑娘,甯二公子和甯三公子。」

想起攝政王府那兩位被教導的很好的甯陽和甯征,林秋禾唇角不由露出了一絲笑容。不同于寧羽的驕縱,這兩個男孩雖然性格各有不同,然而成長的很好。似乎都把甯卿這個大哥當成了偶像一般,一言一行都想要朝著他看齊。

紅線這邊遲疑了一下,似乎是有什麼話不知道該如何說。林秋禾微微揚眉示意,她這才糾結道:「玳瑁姑娘說攝政王到時候公務繁忙可能不會去,是由晉王殿下護送眾人去秋霞山別院的。只是,她說這話的語氣,似乎是在試探什麼。」

甯卿和林秋禾的關係,瞞得了別人卻瞞不了這些貼身伺候的丫鬟。而甯卿對她們的信任也讓林秋禾對她們相對多信重了一些,如今聽到紅線這樣暗示,她心中一緊然後才狀若無事地笑著道:「我聽聞秋霞山上多溫泉,也許王妃不過是想帶著晉王殿下一起去,用溫泉祛除他體內的寒毒罷了。」

她說著坐到了一旁,青黛見她似乎有心事連忙示意其他人出去,這才和紅線一起伺候左右。

「姑娘,若是姑娘不想去,不如想個理由回絕了吧?」過了一會兒,青黛給林秋禾重新換了一盞熱茶,這才小心翼翼地開口提議。林秋禾回神,看了一眼手中被握得褶皺起來的帖子微微搖頭:「紅線,你把當時的情形再說一遍。」

紅線聞言連忙回想了下玳瑁說這話的樣子,又把原話重複了一遍給林秋禾聽。

「這話雖然像是無意中提起的,只是她的表情卻曖昧了些。」紅線隱約有些不安,又怕是因為自己心中惦記著甯卿和林秋禾的事,所以心虛多思才產生的錯覺,因此最後補充了一句,「不過她看起來倒是很親近,喝茶的時候還細細說了別院的佈置,特意說明王妃讓人給姑娘收拾了院子,姑娘去了肯定喜歡。」

如果林秋禾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倒是有些懷疑王妃這次宴請是為了相看未來的兒媳婦。可是,正是因為她明白才更是知道這不可能。無論如何,她跟甯卿在未來的名分上,在王妃的心中都是兄妹才對。

那玳瑁這話,也許根本就是紅線多想了?

她沉思片刻,然後搖頭。不管了,這次若真是玳瑁試探的話,她不去未免顯得心虛。若只是王妃想要找個藉口跟她多相處些時候的話,不去又有些過分,乾脆水來土掩兵來將擋就是了。

想到這裡,她就回了帖子,囑咐青黛明日送去攝政王府,然後就興致勃勃的讓人開始準備出遊的衣物和行禮了。

秋霞山的遊玩定在了九月初十,恰好過了重陽節之後避開了出城登山的高峰期,卻也一樣不耽誤賞秋景。林秋禾這邊就順勢跟張章和白術商量重陽節再休息上五天,讓所有人把這些日子的所學都整理一遍,回來的時候恰好可以討論一下下一步的研究方向。

初十這天一早,林秋禾就坐著馬車出門,眾人在攝政王府碰頭,王妃招待眾女喝茶聊天又讓人準備了糕點在路上車,等到將近午時(上午十一點)眾人這才浩浩蕩蕩地朝著秋霞山出發。

一路車行緩慢,林秋禾正昏昏欲睡時就聽到外面秋歸說話的聲音,道是陳自晴想過來尋她說話,問她如今可方便?

林秋禾正是無聊,車上又不能看書聽了這話立刻道:「趕緊請你們姑娘過來,我這邊備了上好的花茶等她。」說著讓人把馬車停到了一旁,不一會兒陳自晴就上了馬車,兩人一起坐在車中,一旁青黛泡了花茶送上然後就彎腰鑽到了車前坐著陪駕車的張叔說話。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9:20:30

第二十七章

陳自晴看著青黛離去,這才松了一口氣,笑著道:「我看你這丫鬟的行動舉止就知道當初張御醫為了你可真是用了心了。」青黛的氣度,一般人家的小姐都不見得能比得過。

林秋禾聞言笑了起來,心中知道這都是當初寧卿的安排卻也不點破,反而笑著道:「師伯對我確實疼愛。」

陳自晴聞言就順著說了下去,「說起來,張御醫名下也有不少弟子,就如同之前總去秦府接你的那位齊公子。當時我還想,若是張御醫名下徒弟多讓你受了委屈就不好了。不過見過那位齊公子行為舉止之後,我就放心了。」

「是啊,師兄對我頗好。」張章的幾個徒弟,林秋禾前後也都見過,然而被她簡單的稱之為師兄的也只有齊林一個。說起這些她就忍不住想起當初齊林為她來回奔波,對她的種種維護。從送李默回書院轉眼他也離開兩個多月了,他人雖然沒有回來卻在她及笄那天托人送了禮物。

陳自晴聞言頗有些感慨,微微張口卻又閉上。林秋禾想著心事沒有注意到這些,轉而又笑著道:「師兄上次來信說是只怕要在家中待到過完正月才能回京。而這次回去,只怕他的婚事也該定下來了。」

「婚、婚事?!」陳自晴聞言一愣,臉色立刻就有些蒼白起來,忍不住開口問道:「他竟然要定親了?」話一出口她就覺得不對,連忙又道:「之前他跟張御醫去秦府給外祖母診脈,我竟然是一點都沒有聽他提起過。」

林秋禾聽出了她聲音中的倉皇和不安,下意識抬頭看過去,見陳自晴臉色難看也顧不上什麼習慣性的就先是伸手診脈。陳自晴心中有事,這會兒由著她把脈低聲道:「我無礙的,只是一時心裡有些亂……」

她說著聲音就有些低沉下去,林秋禾眉頭微微皺起,確認了她脈象無礙這才壓低了聲音道:「你,你與師兄他……」

陳自晴搖頭,「你不要瞎想,我與齊公子再是清白不過了。」她說著眼眶微微發紅,卻是沒有掉淚,只是低聲道:「許是我會錯了意,齊公子本就沒有任何實質性的表示。更何況如今我尚在孝中……秋禾,這些話我也只能跟你說說。」她說著拉住了林秋禾的手,「你不要因此牽連了齊公子才是。」

如果不是陳自晴隱忍著傷心的樣子實在太過於讓人心疼,林秋禾幾乎要忍不住吐槽,這種事情應該去天涯發個帖子,名字就叫做——「最好的閨蜜疑似被最好的男閨蜜給劈腿了,我該怎麼處理跟這兩個人的關係?急急急,線上等!」

而最重要的是,這兩個人究竟什麼時候有了這麼一段的,她怎麼一點都不知道?!

去往秋霞山的路上,陳自晴斷斷續續地說了幾次跟齊林見面的事情。如果讓林秋禾平心而論的話,實在是看不出齊林有什麼劈腿的嫌疑。主要是這個社會太坑爹,男女之間的約束太多,兩個人相處的細節不去想的話就是正常的,然而說話時人的語氣和態度又有太多的主觀影響。

就連陳自晴都承認可能是她想多了。

「你別為我擔心了,」陳自晴此時早已經恢復了情緒,笑著拉林秋禾的手:「說白了不過是我想得多了些,猛然聽到齊公子要定親的事情有些震驚而已。」她說著蒼白的臉頰泛起了一絲緋紅,「這些話,你可不要對別人講。等到年後齊公子回來也不要說什麼……」

見陳自晴自我調節的好,林秋禾自然不會不識趣的繼續追問這些東西,連連保證她們在車內說的話不會傳入第三人之耳,然後就笑著說起來了秋霞山的景致用以分散陳自晴的注意力。

「這些都是我聽文定侯府上的大奶奶說的。」林秋禾在陳自晴詢問她是否去過的時候笑著解釋,「若是到了之後發現秋霞山沒那麼漂亮,可不許怪我!」

「那可不行,要不是你一路這麼說我怎麼可能這麼期待秋霞山的行程的。」陳自晴笑著打趣,兩個人說完了之後才她喝了杯茶,這才看向林秋禾低聲問道:「只是,我還沒弄明白為什麼王妃會請我和二妹妹?依照秦府的能力,肯定是不會被攝政王府太過於在意的。」

事實上,同行的李慕清和李慕秋姐妹的家世明顯是比秦府高上一些的,加上寧羽跟這兩人交好,這才會被攝政王妃邀請。而對於陳自晴來說,邀請她和秦舒蘭,甚至包括林秋禾都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蘇姑娘都沒有在邀請之列。」她低聲說,事到如今蘇曉甯是不是攝政王失散多年的女兒這個流言已經從京城中消失了,不過有心人自然還是記在心上的。

陳自晴話中的意思很明顯,林秋禾遲疑了下卻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陳自晴顯然有她自己的想法,在解決了齊林的問題之後,她往林秋禾身邊湊得更近了一些,低聲問道:「會不會是王妃知道了你和晉王殿下的事情?」

「我和晉王……」林秋禾想否認,然而想到之前陳自晴都說了她跟齊林之間的故事,這會兒要是再欺騙她似乎有些過分。「我不知道。」最終她搖頭,推開窗戶看了一眼前面的車輛,「我不確定王妃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那麼你跟晉王殿下……是真的?」陳自晴好奇地問,見林秋禾點頭立刻就捂住了嘴免得發出驚呼聲驚動了別人,「天啊,那上次……」

「我很抱歉,但是這種事情……」

「我懂。」陳自晴用力點頭,跟著偷偷朝車隊前面看了一眼,「那現在,你們準備辦?」她說著低聲叫道:「天啊,晉王看過來了。」她說著下意識地關上了窗戶,驚慌失措地看著林秋禾,「哦,他不會過來吧?」

林秋禾不確定地搖頭,「應該不會吧。」不過萬一寧卿以為她是有事才往前看的……林秋禾糾結著,不一會兒就聽到了外面的馬蹄聲。陳自晴緊張地看著林秋禾,下一秒她們馬車的窗戶被敲響。

「開窗吧。」陳自晴低聲說:「不要讓晉王殿下擔心。」

林秋禾看著她,遲疑了一下才重新推開了窗戶。她抬頭,就見外面黑臉上帶著一絲笑容彎下腰來,低聲道:「王爺讓屬下過來問問,林姑娘有什麼需要吩咐的嗎?」

「呃,」林秋禾松了一口氣,目光下意識地朝著跟在王妃馬車旁的寧卿看了一眼,寧卿正回頭朝著這邊看,兩個人的目光遙遙對視一下,林秋禾笑了下微微沖他擺手,然後才看向黑霧,「我們大約還有多久才到?」

「還有一個時辰左右。」黑霧這邊回了話,又提醒道:「路上沙塵多,林姑娘和陳姑娘說話還是關上車窗的好。」

林秋禾點頭關上了窗戶,聽到馬蹄聲遠去這才松了一口氣。陳自晴這才重新湊了過去,低聲道:「晉王殿下很體貼呢。」

「你又看出來了?」關上窗戶,林秋禾輕鬆了不少。陳自晴笑著點頭,「剛剛打開窗戶,又被我冒冒失失地突然關上,晉王殿下定然是擔心你這邊有什麼事的。我本來還想著,他要是直接過來,被人注意到只怕不好。沒有想到他竟然派了一個女護衛過來……」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9:20:41

第二十八章

她說著露出了思考的神色,「嗯,這名女護衛不會就是為了針對這樣的情況,特意帶過來的吧?」

不得不說,因為寄住在外祖家的緣故陳自晴的心思格外細膩。不過是三言兩語的功夫,甯卿為林秋禾所耗費的心力就被她猜測得清清楚楚了。林秋禾自然也是明白甯卿的心意的,這點小細節她如何猜測不到。只是如今見陳自晴如此敏銳,心中就又升起了新的疑惑。

齊林的事情,真的只是陳自晴的誤會嗎?

可她一年前明明聽齊林提過,家中看好明家的那位姑娘,想要給他提親的?

拋開感情的問題,兩人一路說笑倒是很快就把去往秋霞山的這段時間給度過了。後面秦舒蘭一個人無聊就也讓人傳話,三個人乾脆就聚在了同一輛馬車中。等到到了秋霞山攝政王府的別院時,三女一同下車倒是讓王妃臉上露出了不少的笑容。

「知道你們感情好,沒有想到竟然如此好。」她說著拍了拍身邊寧羽的手,低聲道:「阿羽也應當多跟林姑娘她們相處相處的。你就是性子太急躁,跟著她們學學才好。」

「娘!」寧羽不依地叫了一聲,瞪了一眼林秋禾就蹭到了李慕清的身邊,道:「我跟李姐姐一起說話,李姐姐可不嫌棄我性子急躁!」

她與林秋禾不和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在場的人誰也沒有放在心上,反而是笑笑就一起入了別院。林秋禾進去之前往旁邊看了下,攝政王府這個名為落楓的別院旁邊還有一個規模只有落楓一般的院落,上面掛著的牌匾上也同樣是兩個大字——候秋。

候是等候的候,秋是秋日的秋,也是林秋禾得秋。

她看著停在候秋別院的馬車,還有那個翻身下馬的身姿,不過略微一停頓就進了落楓別院。

候秋是寧卿的別院,此次出行攝政王妃邀請了不少的未婚女客,雖然是寧卿護送卻也不好一起入住落楓別院之中。畢竟這裡每家別院都是有著溫泉的,來此的人大部分都是抱著秋日裡面泡泡溫泉的想法。寧卿住進來,若是一不小心唐突了誰就不好了。

或者說,萬一他被唐突了誰,也不是什麼好事。

林秋禾跟隨眾人一起進入別院,立刻就被前院的兩棵楓樹給驚住了。紅似火一樣的樹葉,加上地面青石板映襯的落葉,整個畫面漂亮到如同人間仙境。

難怪這別院叫做落楓了。

她一邊驚歎一邊和陳自晴、秦舒蘭兩人在丫鬟的帶領下步入後院。一個相貌端莊微胖的丫鬟領人送走了她們的行禮,又過來請她們一起去了西側院。

「王妃特意交代過,說是三位姑娘感情好,就一起住在西側院相鄰的院落中。」楓紅笑著介紹,「諸位的行李都已經送入院子,略微休息一下就可以去正廳用膳了。」

三女笑著謝了,林秋禾示意青黛過去塞了個紅包,眾人這才進了各自緊鄰著的院子。說是院子,中間卻是用及腰的花牆灌木給隔開的,都能夠看到彼此院中的情形。一路勞累,林秋禾進去後就先是喝了杯熱茶,這才覺得舒服了些。

青黛笑著拿出了一匣子的點心,道:「還是姑娘想得周到,這會兒喝點熱茶,吃些點心再是舒服不夠了。」跟著一起過來的綠袖和橙光則在裡屋佈置房間。點上安眠的熏香,又去大廚房提了熱水過來給林秋禾洗漱。

等到一切收拾妥當,又換了衣服重新綰了髮髻已經又過了大半個時辰。林秋禾示意青黛去院子中看一眼,要是陳自晴和秦舒蘭兩個人準備好了,她們就一起過去給王妃請安。

三女打扮一新,過去的時候甯羽和李氏姐妹也是換了髮髻和衣服正陪著攝政王妃說話。

李慕清這時候正掩唇輕笑,像是沒有注意到她們進來一般。「……母親還說過些日子等到山貨到了,送一些到王府上去。」

「虧得你母親還記得我這些愛好。」攝政王妃笑著點頭,回頭見她們三人進來,連忙招手道:「出來玩就不要多禮了,快過來這邊坐。」

林秋禾聞言不過意思意思的曲了曲膝蓋,陳自晴和秦舒蘭兩人卻不敢這麼隨意,堅持行了禮這才挨著林秋禾這邊一起坐下。李慕清和李慕秋坐在她們對面挨著的是寧羽,這兩女自從秦錦蘭入宮之後,跟秦舒蘭的關係才算是親近了些,見她們坐下就笑了笑。

寧羽看著對面波瀾不驚的林秋禾就惱火,偷偷沖她翻了個白眼,這才道:「林大夫看著起色不錯,能來秋霞山玩看起來很開心呢。」她說話向來直白,林秋禾自從那天她騎馬過街給她解圍之後就懶得跟寧羽計較那麼多,這會兒聞言就笑了起來,卻是轉頭對著王妃說:「那日我從文定侯府聽了滿耳朵的秋霞山的秋景,正想著什麼時候能夠過來看看就好了,沒有想到回去醫館就收到了王妃的帖子。」

攝政王妃聞言本來微微蹙起的眉頭就展開了,真心地笑著道:「你喜歡就好,我還擔心你平日裡面事務繁忙,硬是拉你出來玩會耽誤了正事呢。」她說著看了一眼寧羽,「這孩子自幼被我寵壞了,言語有失你這個當姐姐的不要介意。」

「娘!」甯羽被王妃這麼說,肯定是不服氣地。然而只有林秋禾看明白了她瞪過來的眼神——「你是誰姐姐?!」

王妃看著一個女兒文靜大方,一個犯癡耍賴,忍不住笑了起來,其餘人雖然不知道笑點在什麼地方卻也跟著湊趣,一時間屋中氣氛不錯。

甯羽之後接連試著挑釁了林秋禾幾次,每次都覺得像是打在棉花上了一樣,氣得她臉越來越紅。最後差點失去分寸,還是李慕清見王妃已經有些惱火的樣子偷偷拉了她一把這才止住了她的口舌之爭。

略微早一些的晚膳用過,王妃親自帶眾女一起去了別院中修好的泡溫暖的池子。遠遠的林秋禾就聞到了一股溫泉特有的味道,不一會兒轉過一個門就看到了一旁用石塊堆成假山起到半遮擋作用的溫泉池子。

池子挺大,假山後面還有供更衣換洗的房間。王妃看著幾個女孩驚喜的樣子就示意她們隨意,秦舒蘭膽子大,這會兒已經適應了氣氛拉著陳自晴和林秋禾就圍在了溫泉邊上,好奇地看著飄著白霧的水,「這水有多燙?」

這問題還真不好回答,林秋禾估計是有個四十度左右,可是這個溫度說出來她們肯定是不懂得。

「我想王爺別院中的溫泉,定然是最適宜的溫度吧。」陳自晴低聲說,「不然王妃也不會特意帶我們過來試試。」她說話時聲音故意壓低,然而這裡地方並不算太大,人也不多李慕秋還是聽到了這話,聞言就冷笑了一聲開口,「我說……」

「我接到王妃的帖子知道是來泡溫泉,就特意帶了一些自製的花露和羊奶皂。」林秋禾狀似無意地打斷了李慕秋的話,「晚上我們過來泡了溫泉之後塗上一層花露,或者是用羊奶皂,又能美白又能讓身上帶上自然的花香,對皮膚好哦。」

都是十四五歲的女孩,一聽到對皮膚好還能美白,李慕秋就立刻閉上了嘴巴,雖然沒有特意湊過去一雙眼睛卻也炯炯有神地偷偷望林秋禾那邊瞟,順帶還豎起了耳朵。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9:20:54

第二十九章

林秋禾也不藏著掖著,微微揚起聲音對著稍遠的三女說:「過會兒都去我院子中拿啊,我帶的有多。」

「稀罕!」寧羽小聲嘀咕了下,「說得好像誰沒有見過一樣。」她聲音壓得極低,就連身邊的李慕清都沒有聽清楚,扭頭問她有什麼事兒。

「沒,」寧羽撇了下唇,道:「我有些累了,先回去休息,李姐姐一起?」

既然身為東道主的甯羽都這麼說了,其他人自然也不好久留,反正溫泉剛好是在別院的後院偏中間的位置,距離幾女住的地方都不遠。誰想泡的話,到時候帶著東西直接過來就可以了。

眾女一起過去給王妃辭別,林秋禾回去就進屋躺在了床上。今天一天雖說大部分時間都在馬車裡面度過,看似沒有耗費多大體力,然後腦袋一沾上枕頭她就睜不開眼了。等到青黛輕手輕腳的端著一壺茶進來就見林秋禾呼吸平穩,竟然已經睡著了。

當天晚上,林秋禾睡了個昏天暗地。這些天來她壓力也頗大,難得有個放鬆的機會竟然是等到陳自晴和秦舒蘭消食後找她泡溫泉都沒有醒過來。

還好青黛辦事妥帖,把林秋禾帶的花露和羊奶皂都拿出來了幾份,又囑咐綠袖照看好林秋禾這才隨著眾人一起過去。

林秋禾準備的東西裡當然有一份是王妃的,青黛過去送了東西又代林秋禾致歉。

王妃聽聞她睡著都叫不醒,一點不見氣惱反而有些擔憂,連忙問:「你家姑娘可還好,有沒有發熱,不然我這就讓阿卿下山請了大夫過來?」

青黛連忙道:「姑娘這些天頗為忙碌,許是今日看了山間的美景,一時心醉就睡下了。不敢勞煩晉王殿下奔波,奴婢跟著姑娘也學了些許的醫術,姑娘身子並無大礙。」

「是了,我忘記了。阿佑本來就是個醫師,連帶她身邊的人也不簡單。」王妃說著示意玳瑁,「這別院晚上路黑,你送青黛回去。」等到青黛離開,王妃這才看向眾女道:「你們隨意去泡溫泉吧,免得我在你們反而不自在。」

王妃的屋中連著一個兩平左右的浴池,特意引了溫泉水過去,自然也就不用跟這些小姑娘一起了。

幾女告退,出去之後陳自晴落在後面好奇地回頭看了一眼,見燈光下王妃眉頭還微微皺起,下意識地覺得她還是在擔心著林秋禾的身體。果然,等到她們跑完溫泉回去的路上就遇到了王妃身邊的另外一個大丫鬟綠翡,綠翡跟陳自晴和秦舒蘭見禮,然後才笑著道:「王妃擔心諸位姑娘泡了溫泉後會覺得餓,特意讓奴婢送了些點心過來。」

其實,是找個藉口讓她來探望林秋禾的吧?

第二日,林秋禾醒過來只覺得神清氣爽。等她起身洗漱完畢,綠袖已經利索地從廚房拎了早膳回來,青黛一邊給她整理衣衫一邊低聲說:「昨天王妃就交代了,早膳各自吃就好。等晚些時候晉王殿下帶著咱們進山裡看景,順便打些野物給午膳加菜。」

她說著直起身打量了一番,這才帶著林秋禾過去坐下用早膳。

「昨天姑娘睡著不醒,我就把姑娘帶的東西分了出去,王妃那份也是親自送過去的。王妃擔心姑娘身體,還特意讓綠翡過來了一趟。」青黛利索地把昨天晚上的事情說了個遍,林秋禾聽著直咂舌,她這到底睡得是有多死啊,竟然一點知覺都沒有。

用了早膳她讓綠袖在這邊等著陳自晴和秦舒蘭,然後就出門過去給王妃致歉和道謝。

王妃見她睡了一晚上面色紅潤,心中的大石頭這才落地,臉上只有高興不見一絲的不悅又拉著林秋禾在她這邊吃了小半碗的南瓜小米粥。

等她這邊桌子都收了,寧羽才第一個到,然後是陳自晴和秦舒蘭,最後才是李氏姐妹。

李慕清一進來,林秋禾就注意到了她的臉有些不自然的紅暈,果然她這邊為了晚到致歉,然後就說只怕不能跟著一起出去看風景了。「也是我不小心,昨晚睡的時候頭髮沒有擦乾。我泡了溫泉覺得熱,貪涼快又讓身邊的丫鬟把窗戶開了一條小縫。」

她聲音也有些黯啞,林秋禾聽了她說話就忍不住抬頭過去,結果就看到寧羽不懷好意地看著她開口:「林大夫可是一年多前就拿到醫師證了呢,咱們何必捨近求遠下山請大夫,讓林大夫給李姐姐看看不就好了?」

「阿羽別鬧,這是大事。別院裡面又什麼藥材你林姐姐就算是開了藥方也是要拿到山下抓藥的。」王妃瞪了甯羽一眼,這才看向李慕清道:「既然身體不適就在院子中好好休息,我這就讓人下山請了大夫來。」

李慕清笑著道:「實在是我不小心,反而誤了大家遊玩的興致。」

「李姐姐別這麼說,要我說某人不適京城赫赫有名的神醫嗎?這又是在山上,難不成連找點藥材治病都做不到嗎?」寧羽說著似笑非笑地看向林秋禾,「林大夫,你說是嗎?都說醫者仁心……」

她話說到一半就見外面的綠翡進來,「王妃,晉王過來給您請安。」

說話間,寧卿就進了屋。眾女連忙起身行禮,寧卿揮手示意她們無需多禮等坐到了一旁問候了王妃日常之後,才轉眼輕飄飄地掃了一眼寧羽。

「還沒進來我就聽見你又在招惹是非。」他聲音淡淡地開口,唇角那隨意的笑容不見了蹤影,反而多了一份讓人害怕的威嚴,「李姑娘是家中的客人,病了自然該由家中派人去請大夫,好生照料。林姑娘同樣也是母親請來的客人,你這樣拿話激著林姑娘去給李姑娘看診,可有想過你主人的身份作出這樣的事情,是不是有些不合時宜?」

他這話說得嚴厲,寧羽一下子就紅了眼眶,就連一旁一直坐著不說話看甯羽挑釁林秋禾的李慕清也有些坐不住了。

「阿羽只是擔心我的身體……」她開口,有些嘶啞的聲音更是多了一分急切,「晉王殿下,阿羽只是有些心急,想著林姑娘名聲在外,又頗為信任她的醫術,這才想著讓林姑娘幫我看看的。」

「……」林秋禾無語,這話說得真是太給寧羽面子了。寧羽是什麼樣的性子,只怕在座的每一個都心中有數。然而話從李慕清的嘴裡出來,意思完全就變了個樣。

偏偏寧羽還一副她果然很對的樣子,用力點頭:「是啊是啊,大哥,林大夫醫術那麼出名,幫李姐姐看看又如何?難不成,她的名聲都是……」

「閉嘴!」這下連王妃都動怒了,低聲呵斥了不斷作死的寧羽一句,然後才又歉意地看向李慕清,「慕清若是難受就先回院中休息……」

寧羽這次卻不知道是哪根筋出了問題,接連被呵斥不但沒有老實反而直接站了起來,一雙漂亮的杏眼死死盯著林秋禾。

「林秋禾,你敢不敢說上一句話,總躲在別人後面,讓人護著有意思嗎?有本事,你就幫李姐姐治病啊?!」

林秋禾緩緩起身,迎上寧羽挑釁的眼神只覺得莫名其妙。上次輕舞找人撞死訛詐的事情之後,兩個人的關係實際上是得到了一些緩和的,像這種事態嚴重的情況在她們最針鋒相對的時候都沒有過。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9:21:05

第三十章

她注意到了王妃的惱怒和寧卿的擔憂,連忙露出了一絲笑容示意沒事。至於一旁已經想要動手拉她坐下的陳自晴則直接被她用手勢給攔住了。

「幫李姑娘治病只不過是小事,說起來,李姑娘的病就算不用藥我也能夠治好。」她說著抿著的唇角勾起,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只是不知道李姑娘願不願意謹遵醫囑。」

見林秋禾輕飄飄的就把問題拋給了矛盾的源頭李慕清,陳自晴和秦舒蘭都松了一口氣,繼而心中又有些對李慕清的不滿。剛剛甯卿責怪寧羽的時候,李慕清說的話她們可是都聽在耳中的。

李慕清也是一愣,怎麼也想不到甯羽和林秋禾的戰爭最後竟然又牽連到了她的身上。這會兒看到寧羽一臉期待的看著她等著她回答,她真是有苦說不出。

萬一林秋禾小心眼暗中整她怎麼辦?

她這麼一糾結,轉而又看向林秋禾。見林秋禾唇角含笑,突然就意識到也許這就是林秋禾想要的局面,利用這個讓寧羽也對她產生不滿。這麼一想,她心下一橫道:「既然是病人,自然是要遵從大夫的囑咐的。林姑娘若是願意出手,那才是慕清的榮幸。」

林秋禾也不客氣,過去略微把脈確認了李慕清的情況確實只是普通感冒,就又問了些在其他人眼中莫名其妙的問題。

「李姑娘不舒服,想來早膳也沒吃多少吧?」

「李姑娘平日喜好吃酸嗎?」

「李姑娘能吃辣嗎?」

「李姑娘平日喜歡吃麵食嗎?」

一連串關於吃的問題之後,林秋禾就對王妃道:「還要借王妃身邊的綠翡姑娘一用。」等王妃笑著應了,她就拉著綠翡到一旁,如是吩咐了一遍,道:「綠翡姑娘按照我說的去吩咐就好。」

綠翡應聲出去,林秋禾這才回身重新坐了回去。因為她是拉著綠翡到一旁說的,因此除了聽力過人的寧卿之外,其他人全部都好奇地看著她。她只是抿唇笑了下坐下,等迎上寧卿似笑非笑的眼神時這才突然眨了下眼。

寧卿一愣,然後本來緊緊抿著的唇角就也放鬆了下來,露出一絲笑意。

雖然還不明白寧羽為什麼突然這麼針對林秋禾,不過看她能夠應付得過來他還是放心不少。至於甯羽……寧卿想著目光就落在了一旁寧羽的臉上,見她趁人不注意神色複雜地不時偷看林秋禾一兩眼,就又微微眯起了眼睛。

她,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屋中人各有心思,陳自晴和秦舒蘭卻只擔心林秋禾。然而對於她們林秋禾也是笑著道:「等綠翡姑娘回來你們就知道了。」兩人見她信心滿滿,也就放下擔心只剩好奇了。

還好,綠翡回來的很快。而這次她卻不是空手回來的,她手中還拎著一個食盒,而食盒還沒有打開屋中的眾人就聞到了一股讓人口水蔓延開來的酸爽味道。

綠翡一進來就被所有人盯著,作為林秋禾特意囑咐幫忙的人她自然是知道這是為了什麼。過去行了個禮就當著所有人的面把食盒拎到了李慕清的跟前,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打開了食盒。

裡面是一碗簡簡單單的酸辣面片,白白的面片,紅紅的辣椒,還有一點點青菜點綴,看著簡單而色彩漂亮。

最重要的是,食盒一打開面片湯的熱氣就催著酸辣的味道飄滿了整個房間,就連林秋禾自己都覺得有點唇齒生津的感覺了。她迎上李慕秋莫名的眼神笑了起來,「自古以來就講究是藥三分毒,李姑娘的病不過是泡了溫泉之後貪涼而已。不用藥,只是食療就足夠了。」

「食療?」李慕清低頭看著面前散發著熱氣的面片湯,偷偷咽下一口口水。奇怪了,這面片湯平日裡面她偶爾也有吃過,怎麼今天就覺得這麼誘人?而且早起之後一直沒有胃口的感覺也不見了,這會兒竟然真的覺得餓了。

「不會是糊弄我們吧?」這會兒寧羽也回過了神,一張嘴就沒好事,「這看著就是一碗面片湯……」她聲音越來越低,蓋因為王妃和甯卿兩個人都好不眼神地把眼神橫了過去。

然而,寧羽雖然閉上了嘴,神色卻更是不服氣。不一會兒竟然臉都氣得漲紅,眼眶裡都氤氳起了淚光。

因為她的異常,林秋禾本就對她多了一分關注,見她如今這個樣子,忍不住心中好奇起來。不過這時候也不是打探寧羽私事的時候,她只是微微笑著也不解釋:「李姑娘在一刻鐘之內吃了這碗面自然就知道效果如何了?」

麵湯酸辣爽口,因為林秋禾的交代綠翡還讓廚房的人比平時多放了一些醋和辣椒。湯又是吊好的高湯,不見一點的油膩,李慕秋挪去一側花廳吃飯,竟然連一刻鐘都沒用就吃完了。

等到吃完又喝了半碗熱湯她這才長長得舒了一口氣,覺得剛剛像無底洞一樣的胃這個時候暖暖的、飽飽的,舒服極了。一旁的綠翡見她吃完,連忙遞了個乾淨、透著淡淡香味的帕子過去,笑著道:「李姑娘擦擦額頭的汗,起身略微走動走動。」

她說著示意小丫鬟上前收拾桌子,這會兒親自陪著李慕清。

李慕清這時候才覺得神清氣爽,拿著帕子細細擦了汗看著帕子上沾染的脂粉正是尷尬的時候,綠翡就拿出了補妝的東西連同銅鏡一起放在一旁桌上,「李姑娘氣色看著好多了。」

她坐下仔仔細細看了眼,發現臉色確實好了不少。最主要的是整個人都覺得舒服了。

而正廳那邊,李慕秋本就等得有些不耐煩,這會兒聽到花廳的動靜連忙起身道:「我去看看姐姐。」得了王妃允許,她連忙就過去了。寧羽本來躍躍欲試也想要一起過去的,然而王妃一伸手就拉住了她,「阿羽,我怎麼看著你這衣服有些不合身,是最近又長高了嗎?」

寧羽被拉著只能老老實實地陪著王妃說話,只是眼神忍不住的飄忽卻是騙不了人的。

林秋禾這邊這才得出空閒來去看寧卿。

寧卿鑒於身份和性別的緣故,除開進門之後對王妃請安和訓斥寧羽之外就沒有主動開過口。然而,他只是那麼坐著不說話,甚至臉上還帶著慵懶隨意的笑容,屋中的氣氛卻還是又緊張了一分。

最明顯的表現在於,最桀驁不馴的寧羽幾乎每次說話前都會先看一眼寧卿。這個小動作或許她自己都沒有發現,不過卻被林秋禾注意到了。這姑娘每次看甯卿的下一個舉動就是挑她的刺兒,簡直就跟節目預告一樣。

寧卿注意到她的眼神,笑意就更真實了一些,趁著人不注意竟然也沖著林秋禾眨了下眼,嚇得林秋禾連忙轉頭這才抿唇笑著陪王妃說話,不時的也會訓一兩句寧羽。

陳自晴和秦舒蘭這會兒都偷偷地盯著對面隔著一個百寶閣的花廳看,擔心著一碗面片湯究竟能不能治好李慕清。

正想著就見李慕清帶著李慕秋出來,綠翡也快步到了王妃身邊。

「我瞧著,慕清的氣色確實好了些?」王妃連忙阻止了李氏姐妹行禮認認真真地看著李慕清,這才下了結論。李慕清笑著點頭,回了王妃的話這才又轉頭看向林秋禾真心實意地道謝。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9:21:17

第三十一章

林秋禾笑著道:「不過是些許小竅門,李姑娘不用放在心上。」

寧羽低聲哼了一下,不過沒人注意,這會兒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林秋禾的身上,好奇那一碗面片湯究竟有什麼不一樣,竟然比喝藥還要見效快。

林秋禾但笑不語,一旁的寧卿卻是清了下嗓子,對著王妃道:「母親,時候不早了,車馬也是早已經準備好的,不如咱們這就出發?」

眾女聞言這才都安靜了下來,目光落在了王妃身上。王妃笑著點頭,「那就都收拾收拾,咱們午膳就在外面吃了。」說完她又看向李慕清,「若是還不舒服,就不要逞強。雖然是坐馬車過去,可累著了也不好。」

李慕清目光複雜又飛快地掃了一眼寧卿,然後搖頭,「林姑娘醫術高明,我這會兒真的是神清氣爽了。一點小小的不適就勞王妃擔憂,實在是慕清的不是了。」

聽她這麼說,眾人神色各異,然而都沒有多說什麼,等王妃出去之後就順序出去。

馬車和馬匹都停留在外面,林秋禾一出去就看到了她的「紅棗」,她雙眼一亮然而又有些遲疑。此時卻見寧卿笑著開口道:「阿羽,知道你這些日子悶了,大哥特意把你的小白楊帶了過來,讓你騎馬散散心,如何?」

寧羽一聲歡呼,立刻就湊到了她的小白楊那邊,伸手摸了摸小白楊的鬃毛一副愛不釋手的樣子。一旁的丫鬟連忙拿著線繩過去幫她綁好衣袖和褲腿。

而這邊寧卿就又道:「馬匹還有多的,若是會騎馬都可以試試。」

幾女聞言有人歡喜有人仇,林秋禾顧不上其他人反正她是一聽這話就好不客氣地走到了紅棗身邊。紅棗見她格外的親熱,然而這次林秋禾沒有帶糖治好把手心伸出來給它舔舐,不一會兒她就弄了滿手的口水。青黛這邊幫她綁了衣袖褲腿,然後又拿著帕子幫她細細擦了手,這才塞了一荷包的糖到她手中。

林秋禾有些驚訝,而青黛趁著其他人都沒有注意低聲道:「是流蘇給我的。」

流蘇是寧卿身邊的大丫鬟,看起來這糖也是寧卿讓人準備的了。她動作利索地翻身上馬,早跟之前的菜鳥判若兩人了。然而跟自幼學騎馬的寧羽比起來,自然還是差了那麼一點的。

寧羽見她也騎馬,立刻就策馬過來,到她身前上下打量了一下,然後撇嘴道:「馬不錯,就是不知道你能駕馭得了嗎?」

她說著也不理林秋禾,馬鞭空抽了一下策馬離開。

林秋禾懶得跟她計較,這邊卻是看到李慕清竟然也要上馬。她眉頭微皺,李慕清身子不舒服,雖然吃了一碗酸辣面片湯發汗好了,可是若是騎馬再遇風寒的話,只怕會病得更重。

她想著就開口,一旁的李慕秋雖然跟林秋禾有點小不對付,卻是真心關心李慕清,聞言就勸李慕清。

「以後騎馬的機會多著呢,姐姐陪我一起在馬車中說說話不好嗎?」

而另外一邊,陳自晴也在勸躍躍欲試的秦舒蘭,「你才學會騎馬多久,這又不是家中熟悉的馬,我看著都眼暈。咱們一起坐著說說話也是好的啊!」

結果最後就是王妃一輛車,李氏姐妹一輛車,陳自晴和秦舒蘭一輛車,甯羽和林秋禾就和寧卿一起騎馬。

出來遊玩自然是放鬆的,因此三人就漸漸並排在了前面,黑澤、黑田、黑霧等人則跟在了身後,小心照顧著同行的車輛,並且注意四周。山上景色頗好,除了大片大片的楓樹林之外,還有一些其他樹,這個時候也是一地的落葉外加金黃的樹葉,隨著早上霧氣散了,太陽照著人身上暖暖的,景色也就別有不同了。

甯卿一邊照顧寧羽一邊照顧林秋禾,兩邊倒是都沒有冷落,寧羽眉宇之間的那股子怨氣似乎也就不見了,偶爾回頭沖著林秋禾說話,說到一半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就猛然閉上嘴巴轉頭假裝之前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林秋禾見她這樣就故意落後了一些等到寧卿等她,這才微微揚了下下巴道:「她這是怎麼了?」

寧卿也跟著搖頭,「出來前兩天她就有些奇怪,之前母親說要來秋霞山的時候本來還很高興,自從知道你會騎馬之後還說要跟你賽馬……」那時候看著,可不像是現在這樣。

林秋禾見他也不知道就無奈的攤開手,沒辦法甯羽這姑娘畫風太奇怪了。

眾人沿著山路一路過去,倒也沒有特別崎嶇,等到了預定休息的地方早就已經有人鋪好了毯子放了凳子桌子之類的東西供人休息。林秋禾下馬的時候甚至看到不遠的地方有人專門清了乾枯的野草然後引火燒水。

一群人以王妃為中心圍坐一團,喝了熱茶吃過點心。寧卿這才起身說要去打獵。寧羽糾結了一下還是忍不住起身,「哥,我也去!」她說著又不放心地看了一眼林秋禾,道:「你不是也會騎馬嗎?咱們一起,怎麼樣?」

林秋禾莫名,不過也明白寧羽這是想把她從人堆中拉出來的感覺。問題是,她為什麼這麼做?

甯卿聞言雙眼倒是微微一亮,繼而道:「林姑娘若是有興趣也可以一起,路上有侍衛跟著,不會出事兒的。」

林秋禾就理所地起身,說起來在山間小道上騎馬跟在小校場騎馬果然是完全不一樣的感覺,她這會兒也不覺得累了,想著玩一天回去泡泡溫泉放鬆正好,因此就不推辭拉著紅棗就翻身上馬跟甯卿、寧羽帶著侍衛一起進了樹林。

甯卿和侍衛都帶著弓箭,寧羽臨走前也要了一副。林秋禾謹慎,確認自己拿這東西沒辦法就什麼都沒帶,只當是去散心了。秋霞山上有泉眼,大部分都是京城的侯門世家在這裡蓋的別院,每年秋冬過來泡溫泉的。因此山上的野物也只是一些兔子、野鳥之類的小動物,不要說是老虎,野狼,就連野狗都沒有,偶爾能夠看到一隻狐狸都算是運氣好了。

而這天寧卿的運氣一般,寧羽卻是運氣好到了極致,竟然真的打了一隻狐狸。這狐狸毛色雖然不純,卻也不錯,她興奮的直接下去撿起來掛在馬上,對著寧卿道:「給娘和你各做一副護膝,免得冬天冷了。」

寧卿笑起來,「你顧著自己就可以了,大哥這裡好皮毛有的是。」

「那不一樣,那是我這個當女兒當妹妹的心意,怎麼能跟別人松的一樣呢!」甯羽聞言就大聲反駁,「反正回去之後我讓人制好了皮毛就動手給你們做。」

她說著算了下時間,「剛好可以給你當生辰禮物。」

寧卿就笑了笑沒有再反駁了,眾人轉了一圈,打了幾隻野雞、野兔,其中黑田運氣最好竟然打了一隻肥肥的麅子,喜得他直沖著幾個同伴得意地笑。

等眾人回去,這邊立刻就有人接手,放血剝皮動作利索,不一會兒那些肉不是醃制了放起來,就是下鍋煮的煮,放火上烤的烤。加上之前帶來的蔬菜,幾人午飯吃了個痛快,下午就各自散開去周圍看風景采野花了。

這山上平日人少,野花野草倒是不少,林秋禾上午跟著跑馬也見了不少常見的藥材,這會兒吃飽了跟秦舒蘭和陳自晴一起散步,偶爾就會采些藥材收著。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9:21:27

第三十二章

「這是給李大姑娘準備的?」陳自晴比較細心一些,不過是看了會兒就明白了林秋禾的打算。一旁的秦舒蘭聞言一愣,回頭道:「不是好了嗎?你還管她那麼多做什麼,早上時我聽她說話就覺得膩歪。」

林秋禾笑了笑,道:「我是大夫,管病人是什麼人幹什麼?只要她徹底好了,我也就放心了。」

秦舒蘭還想要說什麼,卻被陳自晴給拉住了。

「你傻啊,這是王妃請的人,若是真的病了,到時候豈不是王妃面子上不好看。」陳自晴低聲勸秦舒蘭,林秋禾聽了也是笑,雖然陳自晴想的肯定跟她想的有點出入,以為是她想要討好王妃。然而實際上,卻也沒差多少。她不用特意討好對她滿心喜歡和歉疚的王妃,不過,她也不想王妃太難做。

能幫上的忙,她還是願意幫的。

這天晚上,林秋禾如願去泡了溫泉,李慕清吃了實打實的藥膳早早睡了,李慕秋就沒有再過來。而陳自晴和秦舒蘭則覺得玩了一天累了,早早的就休息了。

林秋禾覺得一個人更自在些,就帶著青黛過去在更衣室裡換了一套白色的浴袍然後穿著木屐啪嗒啪嗒地踩著青石板出去,結果剛剛泡進去就連寧羽過來了。

寧羽見著她先是愣了一下,站在原地停頓了片刻這才哼了一聲進去換衣服,不一會兒她也是一樣的白色浴袍進來,坐在林秋禾對角最遠的位置,一雙眼睛隔著燭光下昏黃的水霧等林秋禾。

這姑娘畫風已經奇怪了兩天了,這會兒林秋禾也懶得跟她計較就眯著眼睛想事情。

而她正滿腦子人體解剖圖的時候,寧羽突然開口了。

「你們都去外面候著,我有話跟她說。」這個她,指的就是林秋禾了。

甯羽身邊的丫鬟很聽話出去了,林秋禾雖然只帶了青黛卻是格外靠譜的。青黛根本就不理會寧羽,直接看向林秋禾。

林秋禾想了下,示意沒事她這才退了出去,還謹慎地幫她們關上了門。

寧羽趕走了人這會兒卻又不說話了,林秋禾等了她一會兒見她這樣也不催,一轉身就又去想記憶中的外科知識了。這時候能多想起來一點,到時候真用了就多一分的把握。

甯羽以前跟蘇曉寧鬥智鬥勇的時候,還覺得林秋禾好對付,這會兒看看林秋禾這種反應真想扇以前的自己兩耳光。誠然她跟蘇曉寧對上很少有占到便宜的時候,但是偶爾還是會占佔便宜的。可是,仔細想想她跟林秋禾對上……從來就沒占過便宜好不好?

她究竟是怎麼產生林秋禾比較好對付的念頭的?

她這邊自怨自艾了一會兒,才冷不丁地開口。

「蘇曉甯不是父親母親失散多年的女兒!」

早就知道了!林秋禾在心中吐槽,帶著一股泡舒服之後懶洋洋的感覺,轉而才又反應過來。寧羽突然跟她說這個肯定是有別的原因的,這會兒她才醒過神來,微微挺直了身子看過去。

見她露出感興趣的目光,寧羽這才恥笑了一聲,「我還真當你一點都不在意呢。」說完她就又似笑非笑地看著林秋禾不說話了。林秋禾等了會兒,知道這位姑娘畫風不對只好順著說:「這事兒不是還沒定論呢?蘇姑娘上次受傷,不是說這些日子都在家中養傷嗎?」

實際上是祛疤,她傷勢比起當初的甯邵哲簡直不值一提,甯邵哲如今都生龍活虎又開始讓他後宮的美人們鬥起來了,蘇曉寧怎麼可能還沒好。

「養傷?」果然,就連寧羽都不信這話,輕蔑地重複了下就又道:「我是怎麼知道的就不告訴你了,不過我覺得你這會兒是開心了吧?」

「我有什麼好開心的?」林秋禾莫名,雖然有點明白了寧羽的畫風為什麼不對,卻也不想就此承認。只是寧羽也不是那麼笨的,聞言就冷笑,「不要告訴我你什麼都不知道,連蘇曉寧都懷疑你了,難不成你比她笨嗎?」

她說話尖利,人也跟著激動起來,「嘩啦」一聲從水裡站起來,居高臨下看著林秋禾:「你別想跟蘇曉寧一樣,非要樣樣壓我一頭,我也就不跟你計較,畢竟咱們認識也算時間久了。可是你要想跟蘇曉寧那樣非要壓我一頭,事事都要出挑到讓人分一個親疏的話。林秋禾,我不怕告訴你,我今日射中那只狐狸可不是僥倖!」

寧羽言下之意很明白了,她武力值爆表不是好惹的。林秋禾聞言就忍不住笑出了聲,示意她趕緊坐下,「天冷,你這麼站著要是再感冒了,我就只能讓廚房也給你做一碗酸辣面片湯了。」

她這麼一開玩笑把兩個人之間的劍拔弩張的氣氛都給笑沒了,寧羽憤憤不平地重新坐了回來。林秋禾這才慢悠悠開口:「你放心,我又不是蘇曉寧,沒有她那麼急切證明自己的愛好。」

甯羽聞言這才放心,轉而一想又覺得林秋禾不止是說了蘇曉寧,似乎還有點指桑駡槐的架勢把她也包含進去了。

她剛想找茬,林秋禾就站了起來,「我泡好你,你慢慢玩。」等到林秋禾換了衣裳裹著頭髮走了,寧羽才有種自己是不是被哄了的錯覺?

那種「乖,姐姐有事,你一個人慢慢玩」的感覺,讓她徒生了一種無力的感覺不由地想起了那天無意中聽到的攝政王夫婦的談話。原來爹娘早就知道了林秋禾是他們失散多年的女兒,蘇曉寧往前湊只是為了給林秋禾打遮掩。

事實也證明這樣的想法沒錯,如果不是後來牽扯到了甯邵哲的話,只怕蘇曉寧死了也沒有人會聯想到這些。當時她就聽得心中發寒,整個人縮成一團,無意識地聽著他們說話。

甚至連蘇曉寧被皇上看上,年後開春要入宮的事情都沒有讓她驚訝。

她只是安靜地聽著他們說話,這一對寵愛了她十多年的父母此刻話裡都是阿佑,阿佑!甯羽知道這是王妃給林秋禾起的字,當時她心中還未多想,而如今聽到耳裡只覺得心中發酸。

阿佑如何,阿佑又如何,一字一句都像是林秋禾手中的銀針一樣刺入她的心中。她自從知道有這麼一個姐妹存在就意識到了她不會是攝政王妃的親生女兒,然而這些年來攝政王嚴厲,王妃對她卻很是溫柔包容她的種種小毛病,疼愛她。如今,聽到她用這樣的語氣說起另外一個人,她怎麼會好受。

「看阿佑和阿羽相處,阿佑確實更像是個姐姐,想來等到以後阿羽懂事她們姐妹也會感情很好的。」王妃低聲歎息,「現在想想我也是太縱著她了,若不是想到她父母那樣過世……」

聽到這裡,寧羽只覺得腦子裡面「轟隆」一聲巨響,根本就沒有再聽到攝政王夫婦後面所說的話。

她,真的如那人所說,是一個代替品。她,不止不是王妃的女兒,她根本就不是攝政王的女兒!

想起那天的事情,寧羽的臉色就變得陰晴不定起來。攝政王夫婦打定的主意就是讓她和林秋禾的關係越來越好,她回去之後翻來覆去連著幾個晚上沒睡好,也覺得她想要在攝政王府好好過下去真的應該跟林秋禾和好才對。更何況,她們之前的關係也得到了一些緩和。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9:21:40

第三十三章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一看到林秋禾那張波瀾不驚的臉,她心中就惱火。

憑什麼林秋禾什麼不做就能得到大家的喜歡,憑什麼連一向嚴厲的攝政王私下都對林秋禾頻頻稱讚,還特意寫了字帖送給林秋禾練字。她當初知道兩個弟弟都是拿攝政王的字臨字帖的時候也曾經提過,然而什麼都沒有。

寧羽也知道自己的狀況不對,然而越想越覺得難受,除了討厭林秋禾之外更恨自己。這會兒就她一個人在溫泉裡面泡著,就忍不住往裡縮整個人都泡了進去無聲地哭了起來。

她討厭林秋禾,更討厭自己。討厭林秋禾搶走了她長久以來的家人,更討厭自己,似乎是自己佔據了林秋禾原本應該有的位置,有時候晚上做夢,她都會夢到一個面容模糊但是聲音熟悉的人指著她罵她小偷!

她不是!

秋霞山四天三晚的「度假」結束,林秋禾不管是氣色還是精神都好了不少,這天一早起身下山回京的時候她看了一眼沉默著上車的寧羽,只覺得她似乎憔悴了不少。

自從那天晚上遇上之後,寧羽就開始躲著她,也不再找她麻煩了。林秋禾一開始還松了口氣,後來就覺得有些不對頭了。不過她又沒有自虐症,自然是懶得管寧羽為什麼躲著她的。

她心中搖頭,彎身上了馬車。一路無事,等到入京之後寧卿先送了攝政王妃和甯羽回府,然後送秦舒蘭和陳自晴。最後,他才把林秋禾送回了醫館。

當時已經臨近中午,林秋禾下車看著他有些倦怠的樣子就笑著邀請他用了午膳再回去。

寧卿雙眼一下子就亮了,翻身就下馬讓黑澤帶著馬回去順便給王妃說一聲,然後就進了醫館。

後院裡面紅線眾人早就準備好了熱水供林秋禾洗漱,雖然寧卿突然到來讓她們亂了一下,不過立刻也就鎮靜了下來。等到人都洗漱收拾好,橙光就帶著小丫鬟擺膳了。廚房裡今日做的都是林秋禾喜歡吃的,幾道菜擺上去屋中就香氣四溢,林秋禾看了一眼伺候青黛、綠袖等人,就笑著道:「留下幾個小丫鬟伺候就好了,你們幾個都下去歇著吧。」

幾個大丫鬟一哄而散,只留下橙光帶著小丫鬟在旁伺候。那邊墨香本想著等午膳之後給林秋禾報報這幾天醫館的事情,聽聞寧卿在就也抱著帳本回去了。

林秋禾這邊和寧卿一起用午膳,說的大致上都是秋霞山的事情。而青黛等人湊到一起吃的也不錯,用到一半其餘人就好奇地湊了過來,「說起來,王妃突然安排這次秋霞山之行,究竟是為了什麼啊?」

要是論起好奇心,還是紅線最盛。當初玳瑁來時是紅線接待,當時就覺得這次出行有些不一樣。只可惜,林秋禾安排了青黛跟著,由她看家。

青黛聞言就放下了碗筷,紅線當她生氣了連忙道:「我這不是純粹好奇啊,這不是咱們姑娘跟王爺……我看姑娘也是一個小事不過心的人,咱們要是不多小心些,萬一讓人看輕了怎麼辦?」

青黛點了下頭,「你說的沒錯。雖說當時是晉王殿下把咱們調出來照顧姑娘的,可是這一年多姑娘對我們如何大家也是心知肚明的。她未嘗不知道咱們是王爺特意安排在她身邊的,然而對我們卻是一如既往。」

幾人聽她這麼說就都放下了碗筷,認真地點頭。

青黛見幾人表態,這才神色一轉露出了笑容。

「依我看,只怕王妃是知道了,這次出行姑娘沒注意不過我是留神了,只要姑娘和王爺離得近她就會多看兩眼。」她說著看了看左右,等人湊過來聲音就壓得更低了,「我看王妃對這事兒,是樂意的!」

青黛在幾個人中還是頗有威信的,聽她這麼說幾女都跟著雙眼一亮,湊過去問她細節。她不好透露太多,就繃著臉揮手,「我就是讓你們放放心,問那麼多幹什麼。認真做事就是了,主子的事情是我們能隨便打聽的。」

大家都太熟悉了,根本就沒有被她唬住。然而,說笑了幾句卻也沒有人再繼續追問下去。

林秋禾這邊因為有著丫鬟們伺候,寧卿倒是沒有說什麼,沉默地吃了一頓滿足的飯他就起身離開了。林秋禾知道這些日子寧卿越來越忙,能抽出這幾天時間陪著他們去秋霞山她已經很是意外了。因此也不留他,等他走了之後午睡了大半個時辰就起身醒醒神開始處理這些天的事務了。

等到半下午的時候醫館來了人,是李家的一位婆子,看穿著得體也是得用的人。果然,她一見了林秋禾就立刻行禮道明瞭身份和來意。這婆子姓劉是李氏姐妹娘親身邊得用的人,這次來主要是道謝的。說話間她就把禮單送了上去,林秋禾看了一眼就微微皺眉,「這,用不著這麼厚的禮吧?」

李家會有謝禮送來她是早就猜到的,然而送的這麼快,禮物又比她所預料的重了三分,這就讓她有些奇怪了。

劉婆子聞言連忙露出了笑容,「不過都是些精巧的小物件,值不得什麼的。再說當時在山上,往返請大夫也不容易。林姑娘本也是客,幫忙照顧了我們家姑娘,我們自然是不敢怠慢的。」

如此退讓了幾番,林秋禾這才收下了禮端茶送客。

劉婆子也不多留回去之後就對著他們家夫人如此說了一番,一點不帶虛假,連林秋禾的話都是原封不動的轉達了。一旁李慕清旁聽,等到劉婆子說完,她這才皺眉,「本想著她出身卑微,聽劉嬤嬤這麼說竟然還真不是一個眼皮子淺的?」

李母聞言也是皺眉,道:「本以為你與晉王、寧羽從小一起相熟,到時候這婚事也是順水推舟的事情,沒有想到……」她與攝政王妃早年有些交情,又知道她當年那些埋葬了的秘密,因此這些年來兩家私交不錯。還以為兒女婚事就這麼定了,只是寧卿身子不好,她想著拖兩年等張章給調理的差不多了,女兒也大了再定親,沒有想到這一拖竟然還拖出了一個程咬金。

李慕清聽到她這麼直白地說她跟寧卿的事情,臉先是一紅,繼而想起出去遊玩時寧卿的視線幾乎就黏在林秋禾身上一般,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她這個青梅臉就又白了。

李母心疼女兒,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劉婆子出去,這才低聲道:「你放心,我這就投了帖子,改日就去攝政王府好好說說。」

「娘……」李慕清有些遲疑,既然寧卿的心思不在她身上,不如不說這門親事就好了。然而,想起寧卿她又有些放不下,就這麼拖拉著到離開也沒有說出心裡話。

李母嘴上說的堅定,然而也知道攝政王妃這些年到底為什麼不見人,因此等到拜帖送過去的時候就又過了幾天了。

林秋禾收了禮就讓墨香把東西按類別放入庫房,根本就沒有想到那重了三成的禮是李家對她的試探。她出去玩了幾天回來第三天就又要去城外的虎字營,這會兒什麼都沒有想只顧著寫總結這些天外科學習研討中的所得。

等到她這邊從虎字營回來就直接被寧卿給帶進了宮,「皇上不放心,讓你和趙御醫再給柳婕妤看看。」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9:21:51

第三十四章

林秋禾這個擔著虛名的御醫就再次入宮,不光是給柳婕妤看了,就連她產下的那位八皇子也一併給看了下。而甯卿入宮也是要面聖的,根本就沒有進後宮。柳婕妤知道當初是林秋禾救了她們母子的命,對她頗為客氣。診脈之後又去內屋檢查了傷口,見沒有什麼問題林秋禾也才松了口氣,笑著安慰柳婕妤。

「只要好好調養,這傷口過個半年也就不顯眼了。」林秋禾笑著開口,看一旁宮女服侍柳婕妤重新穿好衣衫就錯開了目光看向養在一旁的花。如今正是賞菊的時節,柳婕妤這邊的菊花金黃耀眼,她穿好了衣衫見林秋禾看著那盆菊花就笑著道:「看起來林大夫也是愛花的人,這一盆是皇上賞賜的,我也不大記得叫什麼名字了。若是林大夫喜歡就送給林大夫了。」

林秋禾連忙推辭,這皇上御賜的東西還是小心為上。

柳婕妤也不過是客氣兩句,見她識趣就笑了笑沒有堅持,不過後來還是讓人上了幾盤菊花酥過來給林秋禾嘗嘗。林秋禾在她宮中待了大半個時辰,被太監帶出來之後就立刻有個眼熟的太監迎了上來。

等他近前一看,林秋禾發現還真是熟人。正是上次寧卿託付了照顧過她,也帶過路的蘇勝。

「蘇大人。」林秋禾笑著打了聲招呼,蘇勝連忙臉上堆笑道:「林御醫客氣了,小的可當不起林御醫這一聲稱呼。」他說著笑了笑揮手示意送林秋禾的太監可以走了,然後轉身就在前面帶路帶著林秋禾去了另外一邊。

「林御醫進宮,不比上次匆忙,怎麼也該去給皇后娘娘問安一聲才是。」他見林秋禾遲疑就低聲解釋,「晉王殿下怕宮中道路複雜,林御醫不熟悉迷了路,特意讓奴才來給林御醫帶路。」

聽蘇勝這麼說,林秋禾這才松了一口氣。蘇勝見她放鬆這才笑著道:「等送了林姑娘去皇后那邊,奴才還要回去伺候。」言下之意就是催促她快些走。

見了皇后自然是免不了也給她診脈的,皇后有心悸的毛病,然而這些日子聽林秋禾的話控制情緒也算是好了不少。如今看著起色不錯,還讓人把六皇子帶來給林秋禾看。

六皇子對林秋禾還是有些印象的,雖然那一巴掌嚇得他哭了大半天,不過後來皇后幾次跟他講那是給他治病,看哭過之後就不難受了之類的話,他見到林秋禾反而親近了不少。

皇后見林秋禾陪著一個三歲多的孩子說話也耐心十足就很是滿意,又不經意開口道:「我記得秦修容入宮之前與你關係頗好,乾脆今日就留在她那邊用了晚膳再出宮吧。」

這算是對林秋禾的獎賞了,雖然林秋禾明白這是好意不過還是在心裡囧了一下。她謝了恩,這邊還沒起身不認生的六皇子就要扯著她出去玩。

皇后竟然也放心,一揮手就同意了。

林秋禾更囧,不過還是陪著這個才三歲多的小魔王出去「玩」了。

皇后宮中他都玩夠了,這會兒見了林秋禾這個新面孔就興奮得拉著她去別處玩,還責令那些奶娘宮女不許跟著。林秋禾皺眉,總覺得會怎麼不妥,就示意奶娘在後面帶著宮女遠遠跟上。

六皇子畢竟是才三歲的孩子,跑得不快身後的奶娘和宮女就輕鬆地在遠處跟著。他帶著林秋禾一路朝著前面走,然後拐進了一個碎石小道,「我帶你去看一個秘密的地方,就在陳奶奶住的宮殿附近。」

陳奶奶?

林秋禾一愣,轉而明白他應該是在說陳太妃才對。

後宮之中最好不要亂跑這種常識林秋禾還是知道的,她站在路口不動六皇子見狀就停下腳步沖著她招手,「過來啊。」

「我在這裡等你,讓奶娘和宮女跟著你好嗎?」林秋禾看著不遠處陳太妃的宮門口,不願再往前。六皇子皺起眉頭,「那你在這裡等我?」

林秋禾點頭笑了下,示意奶娘和宮女趕緊過來,幾人對著林秋禾謝了謝就連忙追上了六皇子過去,遠遠的林秋禾還聽到她們哄六皇子回去吃點心的聲音。

她笑著搖了下頭,找了一旁平坦點的石塊鋪上帕子坐下。一旁的秋松擋住了她的身形,也擋住了偶爾掛過的寒風。

「張御醫一走這麼多天,咱們太妃一直沒有找御醫院的御醫來請平安脈,若是讓皇上知道了……」兩個宮女一路走過去,根本就沒有注意到秋松後面的林秋禾。

另外一個聽到同伴的話連連點頭,「快別說了,還是讓姑姑好好勸勸太妃吧。這宮裡也不是就張御醫一個人醫術超群啊。」

「我聽說咱們太妃入宮的那一年,也是張御醫被召入宮中的時候。這些年來,太妃一直用著張御醫對他這麼信重……」

「瞎說什麼呢,你不要命了?!」

「不是我瞎說啊,你過來我跟你說……」兩個宮女拉扯著就到了秋松的另外一邊,兩個人挨在一起坐在路邊石頭上,剛剛開口的那個宮女說:「張御醫離開之前曾經給陳太妃請平安脈,那次是我給送過去的茶水。當時雖然是在花廳,窗戶也開著然而邊上一個人都沒有,我過去的時候張御醫話說到一半……」

本來想要悄悄離開的林秋禾聽出她們口中的張御醫是指張章之後下意識地停下了動作,只聽到那個宮女的聲音隱隱約約地傳過來。

「張御醫當時就直直地看著咱們太妃,說他家中的那個妻子還沒過門就已經病逝,他的心意這麼多年來也從未改變……我當時就嚇了一跳連忙放重了腳步打斷了他的話。」看起來這宮女也是壓抑了許久了,這會兒說出來之後就長長舒了一口氣。

林秋禾心中幾乎想要罵娘,這種要命的事情竟然不爛死在心底,還敢說出來。她輕手輕腳離開,順著之前奶娘和宮女離開的方向去追六皇子。一直到身後再也聽不到任何的聲音,她這才松了一口氣把剛剛聽到的話當成是一個幻覺完全忘記。

這邊六皇子帶著人轉了一圈,回來的時候正好碰上了尋來的林秋禾。

「我等了片刻,見還沒回來就過來看看。」林秋禾神色如常,笑著看了一眼跑出滿頭汗水的三皇子,接過奶娘的帕子給他擦了擦汗,笑著道:「如今天氣涼寒,出了汗還是儘早擦了比較好。回去喝碗熱湯再換了汗濕的衣服就好了。免得秋日寒風入體,你們照顧著也麻煩。」

「照顧皇子奴婢們怎麼會覺得麻煩。」奶娘笑著道:「多謝林御醫提點。」實際上,如果六皇子秋冬少些病的話,她們確實能夠少不少的麻煩。而林秋禾說的這些細節都是御醫們不會特意交代他們的。

林秋禾笑著起身,六皇子拉著她的手道:「奶娘說母后準備好芋頭做的點心,你跟我一起去嘗嘗。」

林秋禾這才跟著眾人從小道中走出去,之前說話的兩個宮女已經不見了蹤影,她偷偷松了一口氣到了皇后宮中又陪著說了會兒話,誇讚六皇子聰明又懂事,吃了兩塊點心這就由皇后宮中的人送她去了景荷宮偏殿秦錦蘭的住處。

景荷宮沒有主位,秦錦蘭和另外一位婕妤住對面倒也相安無事。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9:22:02

第三十五章

見了林秋禾被帶進來,她連忙起身過去拉住了她的手說:「免禮免禮。」轉而又看了一眼身邊的杜鵑示意她塞個紅包過去,領著皇后宮中的宮女出去喝茶吃點心。

等到人出去了,秦錦蘭這才拉著林秋禾坐在一起。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只是手拉著手打量對方。

「你瘦了些,似乎也高了。」秦錦蘭說,林秋禾笑著道:「我看你倒是多了些肉,臉也紅潤不少。看起來,這後宮中的生活還是不錯的。」

「有著孫修容照顧,加上皇后大度我又有什麼不好的。」秦錦蘭笑了下,明顯沒有之前看到林秋禾時露出的笑容真心實意。林秋禾又怎麼看不出來,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另外一隻手就順勢摸上了她的手腕。

「我……這個……」秦錦蘭沒有想到她這樣,愣了一下才笑道:「你跟之前比還是一點都沒變。」她說著叫了外面守著的杜鵑,「去廚房那邊吩咐一下,我這邊來了客人多加兩個菜。嗯,要一個羊排的鍋子,裡面放些糟好的蘿蔔,豆腐,青菜就好了。另外一個,就要一份糖醋魚。」

深秋裡正適合吃羊肉溫補,林秋禾聞言就笑了起來。「虧你還記得我喜歡吃什麼。」

秦錦蘭瞥了她一眼道:「就你奇怪,人家都是吃羊肉鍋子,你偏偏要吃排骨,都是骨頭肉也不見多少,吃相還難看。」

「只要好吃就是了。你難道不承認,羊排的鍋子更好吃?」林秋禾放開了秦錦蘭的手腕又道:「夏日裡面做的優酪乳你可有吃到?」

「家裡做的我是吃不上了,不過我讓人拿著方子去廚房要了新鮮的奶自己做了,確實好吃。」秦錦蘭說著用眼神詢問林秋禾,見她點頭這才松了一口氣,繼而又說起了一些瑣碎的小事。

因為有林秋禾在,秦錦蘭這日早早的就用了晚膳,然後換了衣服親自送她走了一段路出後宮,結果正好遇上了和寧卿說話過來的甯邵哲。寧卿連忙頓住了話題,轉而對秦錦蘭行禮,秦錦蘭避讓之後回了半禮幾人客套了幾句寧卿這才開口要出宮,「順便」送一下林秋禾。

甯邵哲只怕也看出了些端倪,笑著擺擺手道:「朕跟你聊政務到現在還餓著呢,就到秦修容那邊用晚膳好了。」說著就拉著秦錦蘭的手帶著宮女太監浩浩蕩蕩地離開了。

寧卿這才轉頭正視林秋禾,一雙眼睛彎彎的帶著掩飾不住的笑意,「走吧,林御醫。」

「王爺先請。」林秋禾含笑說。

「御醫先請。」寧卿再說,然後就忍不住笑出了聲,兩個人並排走著,前面是帶路的太監蘇勝。寧卿也沒有問她在後宮小半天都幹了什麼,只是挑些無關緊要的事情說。

例如,王妃回來這幾天心情頗好,還念叨著要再請林秋禾過去吃飯。又或者寧羽最近都把自己關在院子裡,也不知道在想什麼估計是回去之後被王妃罰了。

「也不知道母親跟她說了什麼,今日我出門去營地的時候她還特意出來叫了一聲,讓我把一樣東西給你。」寧卿說著有些疲憊地捏了下鼻樑,「我估計是跟你賠罪的。」

「……」林秋禾笑了下沒說話,對於甯羽姑娘的畫風不對的情況已經習慣了。寧卿也有些無奈,轉而換了個話題,「過幾天可能會有軍演,你讓那些大夫們都準備好。」

「只是軍演?」

「實戰演習。」寧卿沉聲說,「再小心總歸是會有人受傷的。」

林秋禾一愣,明白這也算是對他們這批已經特訓了兩個月的大夫們的「實戰演習」。她反應迅速,很快就把這些聯繫起來,吃驚地看了一眼寧卿,雙唇微微張開無聲地開口:「是要打仗了?」

蘇勝還在前面,她自然不敢說出聲。甯卿見她反應機敏,笑著點頭示意她等到出宮之後再說。

等到出宮上了馬車,甯卿緩緩舒了一口氣靠在側壁上,這才沉聲開口:「皇上決定十月就陸續發兵,等到十月底的時候正式開戰,在漠北那邊的蠻人年前入侵掃蕩我們邊疆之前先把他們掃蕩一遍。」

這樣既安穩了邊境的民眾,又能夠在年前得到一個大捷的喜報,給登基十多年卻依然年輕的甯邵哲增加一些政績,可以說是一舉數的。

這些林秋禾也是能夠想得到的,她倒了一杯茶遞過去,才緩聲開口:「你什麼時候出發?」

寧卿接過茶杯的手一頓,然後才苦笑道:「就知道瞞不過你。」他說著坐直身體,喝了一口熱茶這才緩過勁兒來,「大約十月中旬,我隨著最後一批士兵過去。」

「這樣就趕不上你的生辰了。」林秋禾皺眉,寧卿得生辰是在十月底,也就是說他估計要在路上過生日了。寧卿忍不住笑了起來,等林秋禾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他時,他才擺擺手示意沒事。

不過,林秋禾的關注點還真的不一樣。知道他要帶兵打仗,第一個念頭竟然是沒辦法給他過生日了。

甯卿伸手過去,見林秋禾沒有躲這才輕輕摸了摸她的臉頰,低聲道:「以後我們還能在一起過很多很多此生日。」

這話一出,他就發現林秋禾雙眼亮了起來。

因為寧卿要帶兵出征的事情太過於突然,林秋禾一路上竟然完全忘記了宮中那憋在她心中許久的對話,等到下了馬車回醫館她這才突然想了起來。

一整天的勞神勞心,她讓人準備了熱水泡澡這才舒服地換了柔軟的衣衫躺下。

張章和陳太妃。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再吐出去。

張章不過才三十出頭的年歲,而陳太妃,雖然見的幾次都是穿著神色的衣服,然而看樣子也不過三十歲才對。她眼角連魚尾紋都沒有,一點都不顯年紀。

如果說這放到一般人家,要真的有什麼反正一個喪妻一個喪父,也算得上是好姻緣了。可惜,陳太妃這先帝后妃的身份就算是沒兒子只怕也要在宮中終老了吧?

只是後宮的那些丫鬟……

林秋禾心中有些發怵,她這麼隨意都能聽到她們說話,萬一是被有心人聽到了的話……

陳太妃跟她沒交情,她是顧不上了。可是張章呢?

張章名義上是她師伯,實際上算是她的師父。這一年半來,張章對她也頗好,盡心盡力的教導她,照看她。雖然這其中肯定有攝政王府的關係,然而對於他林秋禾還是頗有孺慕之情的。

若是張章因此被牽連,甚至喪命的話……

林秋禾躺在床上腦補了不少的宮鬥電視劇和小說,這下子就更是翻來覆去睡不著了。最後沒辦法就用上了數羊,等數到一千五百多的時候睡著了。

第二天她起了個大早,然而雙眼下面明顯的陰影還是讓青黛嚇了一跳,連忙拿了熱茶葉包起來給她敷眼睛。等到水腫和烏黑都消散了下,她這才松了一口氣,伺候林秋禾洗漱更衣。整個過程中,她都沒有多問一句。

林秋禾吃了早膳,就坐在書房裡面發愁。

張章只怕跟齊林一樣要到年後才回來,如今她突然知道了這麼大的事情竟然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最重要的是,這事兒就像是個定時炸彈一樣,也許根本就不會發作,也許下一秒就會炸出來。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9:22:12

第三十六章

要是張章在故鄉的時候發作出來的話,只怕他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她糾結了許久,最後才意識到這件事情只怕只能夠跟寧卿商量了。她記得,陳太妃對寧卿很是好,她見過幾次確信那關心不是故意做出來給人看的。

甚至有次寧卿為了給她解圍都駁了陳太妃的面子,她似乎也沒有計較。

而張章又一直為寧卿調理身體,照顧她,這點攝政王府也是要領情的,因此找寧卿商量算得上是目前最穩妥的辦法了。想到有了可信而靠譜的人可以商量這件事情,林秋禾這才松了一口氣。正準備給寧卿寫帖子呢,她突然就又想到一個問題。

她不會是被人設計了,所以才剛好聽到這些話吧?

這麼一想她就又把筆給放了回去,看著眼前的信箋發呆回憶當時的情形。不管是奶娘還是宮女似乎都沒有什麼異常的地方,而且誰也不會想到她會在那邊停下來,沒有跟著六皇子跑……

林秋禾把所有細節都過了一遍,覺得不大可能是被人設計了,這才重新提筆給寧卿寫帖子。

當然,理由就是張章臨行之前交代她沒過一段時間要過去給他診脈,外加針灸。

甯卿自然知道張章沒有交代過這些東西,因此回府知道林秋禾遞了帖子就先愣了一下,回想林秋禾究竟會是為了什麼事情突然要找他。後日他們就要再次去虎字營,到時候自然有得是時間見面說話,因此這肯定是急事。而且林秋禾特意以看診的理由上門,只怕還是不放心她醫館的保密程度,也就是說著會是一件比較私密最起碼不宜讓太多人知道的事情。

線索有限,寧卿實在想不出最近會有什麼事情讓林秋禾這麼看重又掛心的,只能讓流蘇親自跑了一趟確認不是她醫館出了什麼事情,順便定了她下午來的時間。

之後他就換了衣服又匆匆去了攝政王的書房,父子兩人下朝回來一路上都在討論有關漠北的事情,攝政王這會兒還在書房等著他。不然,寧卿肯定是要親自跑一趟醫館的。

然而,就算是這樣他也有些心不在焉,攝政王講到一半見他如此就放下了那些卷宗,沉聲道:「先去用午膳吧,下午你再過來這邊看我這邊記錄漠北情況的卷宗。這些都是近些年來探子們冒死送過來的消息,還有當年打仗時的在另外一摞……」

寧卿有些心虛地摸了摸鼻子,知道攝政王這是看出來他心不在焉了。他起身道:「我先拿些回去看,下午林姑娘要來給我看診外加針灸。」

「阿佑?」私下攝政王也跟王妃一樣,開始叫林秋禾的字。「針灸和看診不是都換到了你們去虎字營的時候?」這點事情,攝政王最是清楚不過。話一出口,他就皺起了眉頭,「可是她遇上了什麼為難的事情?」

「父親放心,我已經讓流蘇先過去看了。她拿著我的腰牌,要是有事也能震得住。」寧卿說,實際上他當時比攝政王還要心急,如果不是林秋禾信上的字跡平穩,又特意說明了下午過來的話他甚至都要忍不住讓人跟攝政王說他有事出府了。

他帶了一部分不算特別重要的卷宗離開,回到院子吃了午飯就開始看卷宗中的內容。一開始的時候,寧卿還有些心煩意亂,然而認真看下去很快就全神貫注了。

等到流蘇進來說林秋禾到的時候他這才回過神來。然後,等流蘇守在門後之後,林秋禾開口第一句話就讓寧卿徹底醒過神來。

「我在宮中聽到了師伯和陳太妃之間的流言蜚語!」

林秋禾在去攝政王府之前想了好多,一路上又斟酌著到底該怎麼說,然而等見了寧卿就覺得好像一直壓在心口的巨石不見了一樣,她松了一口氣直接就把整個事情的要點給拋了出來。

屋中並沒有旁人,她就把藥箱放在一旁就看著坐直身體的寧卿把事情說了個清楚。

果然,寧卿聽著就把眉頭皺了起來,甚至都沒有多跟林秋禾確認這到底是不是別人的全套,等他說完他眉頭都皺成了一個「川」字。等到林秋禾把話說話,端起茶杯喝茶的時候他才慢慢靠回了椅背。

「過會兒我送你回去。」他突然開口說的似乎是不著邊際的話,林秋禾愣了一下才皺眉,「你要入宮?」

他不會是要直接跟甯邵哲說吧?林秋禾意識到在宮斗方面男人和女人之間的認知問題,正想提醒寧卿就聽到他說:「我這些日子忙一直沒顧上給陳太妃請安,趁著下半晌沒事兒,給她請安陪著她用用晚膳也是應該的。」

她這才松了一口氣,繼而又在心裡罵自己傻。甯卿跟在攝政王夫婦身邊長大,當年皇上登基時又小只怕他也是跟著在後宮長大的,後宮這些陰私的事情只怕也知道的門清。

只是她沒有想到,寧卿竟然說去後宮請安就去請安,這方便程度實在是讓她有些意外。被送到醫館之後,寧卿親自送了她回去後院交代青黛等人照顧好她這才匆匆離開。看得出來,他對於後宮的這些謠言也是很在意的。

寧卿走了,她放下了心中的一個擔子這會兒就覺得輕鬆多了,給張章寫了一封信問安,略微暗示了一下讓他儘快回京想著等寧卿回來的時候幫忙送出去。這就一邊練習針灸一邊想甯卿和陳太妃之間的關係。

回憶起來,似乎她每次見陳太妃寧卿都會或早或晚的出現,當時不覺得有什麼,這會兒想起來寧卿那架勢似乎是在保駕護航一般。可是,陳太妃似乎也從來沒有刁難過她什麼,跟後宮其他人比起來還要更親昵一些,為什麼寧卿當時就緊張得恨不得要隔開她們兩個一樣?

這些當然是林秋禾後期回憶時才注意到,因此她一邊想一邊又覺得是不是因為現在發生的事情讓她記憶中帶上了主觀意識。如果甯卿跟陳太妃關係很好的話,他就更沒有道理警惕陳太妃會「欺負」她了,不是嗎?

想著這些零散的東西她就覺得頭暈腦脹,結果手下一個沒注意銀針就紮入了桌子中,雖然沒有入木三分那麼誇張,銀針的針尾卻是微微晃動著沒有倒。

看起來這些日子的練習還是有些成效的,林秋禾伸手過去撚起銀針輕輕拔了出來,這才專心開始練習。針灸的力度之後還有準確度和速度,她當年也是從小就開始練習的,中二叛逆期的時候天天帶著一個小針囊恨不得路上遇到個打劫的可以見義勇為讓人試試她銀針的厲害。

結果當然是一個都沒遇上,他們那片治安好得要命。她私底下還跟爺爺抱怨過不能當女俠,笑得爺爺肚子都疼了不過私底下真的教了她一些打鬥中會用到的訣竅,銀針刺穴之類的名字當時就被林秋禾徵用了當她的絕招。

她這邊練練停停,一直到用完了晚膳,天色完全黑下來都沒有見寧卿過來。正準備讓人關了醫館休息的時候,突然就有人一頭闖了進來。

「林大夫!」闖進來的是一個丫鬟,正是隔條街鴻臚寺卿張祝家的一個丫鬟,夏日的時候也常常來這裡買防暑的藥。她一進來就喊林秋禾救命,「我們夫人傷著了,下面見紅,還求林大夫跑一趟救命!」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9:22:23

第三十七章

林秋禾聞言連忙起身,一旁的青黛知道她的性子立刻就打開藥箱檢查,見東西都在就抓起藥箱跟著出去。因為只隔著一條街這丫鬟也是一路跑來的,林秋禾也沒讓人再準備馬車——有著功夫她都跑到了。

一路到了張祝府上,林秋禾直接被丫鬟帶進去後院。一進去就聽到裡面亂七八糟的聲響,有哭有罵還有求饒的。她早就猜到這時候出事只怕是後宅陰私,立刻就是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的架勢對院子中的混亂視而不見,直接進了屋中。

正廳之中年逾四十的張祝正坐著,見了林秋禾連忙起身也不多話指了指屋內就道:「有勞林大夫了。」說著一聲歎息,又無奈地坐下。林秋禾也顧不上客氣,連忙跟著丫鬟一起進去。一進去就見張祝的婦人章氏一臉蒼白的躺在床上,裙擺上還有著點點腥紅看起來是連衣服都沒有來得及換。

她過去也顧不上淨手拿腕枕,因為章氏這個樣子一看就是小產了。她手往她手腕上一搭,那邊端著水的丫鬟就愣住了。不過反應也快,連忙把水放一旁,直接投了帕子擰了候在一旁。等林秋禾放手她這才遞上帕子給林秋禾擦手用。

林秋禾擦了手拿銀針,幾針下去章氏這才醒了過來。一見是林秋禾就露出一絲苦笑,「我這麼大年紀了,一個沒注意竟然還傷著自己了……」

林秋禾心中了然,光是看後院那亂糟糟的樣子就明白這不是一個沒注意滑到了或者什麼,只是連章氏這個事主都這麼說了想要掩飾太平,她又何必彰顯自己耳聰目明呢。

因此笑著應了兩句,道:「夫人動了胎氣這些日子最好是臥床休養,等到滿三四個月之後才會穩妥一些。」她說著又落下了幾針,這才轉手洗手開了藥方。

等回頭就見章氏一臉的震驚,也是章氏雖然比張祝小了幾歲,然而也是快四十的人了。這年齡就算是放到前世也是高齡產婦了。放到這時候只怕有些關係不好的都要吐槽一句老蚌懷珠了。

她聞言寬慰了幾句,開了安胎的藥。至於章氏身上的淤青之類的,因為不能用藥就只能開了一瓶子外用的藥膏讓她摸。

等到從張府出來,林秋禾就看到醫館的馬車停在那邊,張叔見她們出來就連忙跳下來迎了一步,「天黑了,姑娘還是坐馬車回去安全些。」

林秋禾點頭上車,問前面駕車的張叔醫館有沒有人去過,張叔就搖頭說自從林秋禾出去之後就沒有人過去了。

甯卿這是出宮晚直接回攝政王府了嗎?

林秋禾有點心事也就不再說話,青黛只當是她臨時出診這會兒累了,就倒了一杯熱水給她暖手,低聲說:「灶上還煮著羊肉湯,姑娘回去喝一碗暖暖身子。」

張祝府上也是不講究,這會兒正亂成一團,林秋禾開了藥方臨走前張祝的老娘過來了。沒有想到不但不心疼大齡產婦的章氏反而又是一頓的斥責,說什麼章氏這麼大的人了都不會照顧自己有孕了都不知道巴拉巴拉,讓全家人都跟著她操心巴拉巴拉……

林秋禾聽得尷尬就連忙辭行離開了,跑了一趟真正連杯茶都沒喝上。

這會兒聽到青黛說家裡還有羊肉湯,她就真的覺得餓了,回去就讓人上了羊肉湯和餅揮手也讓青黛下去再吃些東西。一碗羊肉湯加一個餅吃得林秋禾心滿意足,這會兒在書房裡也看不下去東西就隨手挑了一本野史回臥室裡靠在床頭看書。

青黛輕手輕腳進來幫她點了安神的香料,又換了林秋禾私下調製的紅茶放在床邊的小茶几上,這才拿著針線去一旁挨著火盆走針線活。她針線活一般,也就是偶爾給林秋禾做做襪子之類的東西,像林秋禾的大件衣服不是在裁雲軒做就是有了好布料讓藍絲拿下去做。藍絲雖然在林秋禾跟前不顯眼,然而待遇也是很好的。

私下幾人說話時藍絲曾經無意中說過,有好些好布料給林秋禾做了衣服有多,都被林秋禾賞她了。聽得一眾姐妹很是豔羨,幾天後藍絲就每個人都送了一個帕子,圖案還各不相同。等林秋禾知道之後還笑了她們一通,然後就開了庫房賞了不少的布料下去。不止她們幾個,連院中的小丫鬟,還有沉香、杜仲、大樹、小樹和張氏夫婦都有。

她一邊做針線活一邊注意著,等到林秋禾睡著了就小心翼翼地放下床帳,然後把炭盆端出去了一個免得屋中太燥熱了。林秋禾是怕熱又怕冷,因此冬夏兩季身邊照顧的人都會格外小心。

過了一會兒,青黛就又端了一盆熱水放在屋中,免得屋裡太過於幹了。

林秋禾放下心事,一覺睡到了天色微微發亮,起身在院子中活動了下她這才回屋吃早飯。早飯用到一半就聽到外面熱鬧起來,她讓紅線去外面看看是怎麼回事,過了一會兒紅線就神色複雜地回來。林秋禾見她不說話也沒有追問,等吃了飯桌子都撤了紅線這才上前道:「說是宮裡抬出來不少的人……」

林秋禾正端著茶的手一抖,熱水就直接撒了出來嚇得紅線也不敢多說,連忙接過了茶杯又拿著帕子給林秋禾擦手看又沒有燙傷。

「都是奴婢的不是,不該說這些嚇著姑娘的。」她見林秋禾手上微微發紅,就連忙招呼人拿了燙傷的藥膏給她細細塗了。林秋禾確實是被嚇著了,卻跟紅線所想的不一樣。她首先想到的是昨天寧卿聽了她的話入宮給陳太妃請安的事情,把這兩件事情聯繫到一起,她就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她想著猛然抓住了紅線的手,「你問清楚是哪個宮抬出來的人了嗎?」

紅線一愣,搖頭:「這種事情不好打聽,姑娘……」想到前天林秋禾入宮,昨天又去了一趟攝政王府,紅線也是嚇得臉色蒼白。「姑娘要是想知道,奴婢就托人打探打探?」

林秋禾想了下然後緩緩搖頭,「不了,就當這事兒咱們不知道就好了。」她說著起身,「裙子上也弄了茶水,你進來幫我換了吧。」紅線跟著她進了裡屋,等到出來的時候林秋禾果然又換了一身衣服,兩個人的臉色也都好上了不少。

等到她到前面醫館的時候,就聽到張叔正在嚇唬藥童們,說什麼抬出來的人腰往下都打爛了之類的話。紅線偷偷看了看林秋禾的臉色,連忙過去叫走了藥童讓他們撿藥,這才提醒張叔道:「你這麼大嗓門也不怕嚇著咱們姑娘。」

張叔撇嘴:「咱們姑娘什麼樣的事兒沒見過,還怕這個?」開膛破肚的事兒都幹過,張叔可是聽人說了林秋禾給宮裡的妃子開了肚子把孩子取出來的,後來又把肚子一縫那妃子什麼事兒都沒有。「前兩天咱們姑娘不是還入宮領賞了嗎?」

紅線跟他說不清,這事兒又不是可以宣揚的,就叮囑他千萬不要在外面亂說這才又回去了。

林秋禾這邊一上午就聽到街上熱熱鬧鬧的,完全沒辦法靜下心來看書就只能起身去後院那邊翻番花草。如今大部分的藥草都被搬到了屋裡,外面留下的也是一些耐寒的植物。還有幾盆子的菊花,她看著菊花就想到了弄些野菊花茶喝,冬日裡面屋裡放炭盆或者是燒地龍都燥熱的很,菊花茶正好可以下燥熱。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9:22:35

第三十八章

這麼想著她就想到了寧卿在虎字營小校場後面的那座山,上次去的時候就看到一大片的野菊花,山上野菊花開的向來比正常菊花晚,上次去的時候還大部分都是花苞呢,這次去大約會有些半開的,正好適合做茶。

因此這天的研討班散了之後,林秋禾沒有跟著去小校場騎馬,反而是跑到林子裡面摘野菊花。她之前寫給張章的信已經托了寧卿幫忙送去,寧卿說他也寫了一封信過去,兩個人就再也沒有提過有關宮中流言的事情。林秋禾是想到牽扯到不少人命不想提,至於寧卿為什麼不說,她猜大概是寧卿怕嚇著她。

實際上她一開始確實很震驚,但是說嚇到……醫學系的姑娘們,就算是她這樣營養學的也是內心強大而彪悍的。不過有寧卿這般小心翼翼地維護,她心裡也是高興的。

寧卿陪著她摘野菊花,小小的嫩黃色的菊花不過跟林秋禾指甲蓋大小,采回去洗乾淨之後先上鍋蒸一下去了野菊花的毒性,然後再曬乾就可以直接喝了。喜歡茶味的可以再摻些茶葉進去,怕苦的可以加蜂蜜或者是糖。

有甯卿帶頭幫忙,林秋禾回去的時候整整弄了一麻袋的野菊花,剛是晾曬就花了幾天的功夫。還好這幾天天氣好,等林秋禾覺得菊花曬得差不多了收起來第二天,天色就陰沉下來下起了秋雨。

一層秋雨一層涼。

林秋禾閑著沒事的時候就喜歡抱著一大杯的菊花茶坐在窗戶邊上看著房檐往下滴水,菊花茶散發著淡淡的苦香,配上雨水落在青石板上的聲音還挺有韻味。

九月份轉眼就過去了,林秋禾這些日子難得悠閒。主要是身心都放鬆了下來,因為甯卿特意跑過來醫館一趟告訴她,後宮的事兒已經完結了。

徹底翻篇了。

她這才意識到,說是不在意實際上這事兒一直都壓在她的心頭。寧卿見她這樣還告訴她,這事兒她會聽到完全是意外,那兩個宮女也徹底被查了一番,被問了個乾乾淨淨根本就不知道她們說話的時候後面還有人聽著。

要不然給她們一百二十個膽子她們也不敢。

林秋禾沒問那兩個宮女最後怎麼樣了,只是安靜地點了下頭。一邊唾棄自己冷血,一邊勸告自己這樣的下場,那兩個宮女在私下說主子陰私的時候就應該想到,她們應該比她更清楚。

寧卿見狀就伸手過去摸了摸她的額頭,算是安慰她。

林秋禾就懶洋洋地在他手心蹭了一下,然後才意識到她這個動作有點像貓。寧卿也是愣住了,不過看林秋禾頓住動作就用手心又反蹭了回去,笑著道:「最近天氣陰冷,你注意些。」

林秋禾那點小尷尬就不見了,笑著反駁:「我自己就是大夫難道還不知道這點道理,倒是你,我前天去王府王妃還說你這些日子有時候就住在城外的虎字營,讓我這個大夫抽空說說你要注意休息呢。」

寧卿聽了這話一愣,然後臉上的表情就變得曖昧起來,「這話,怎麼像是囑咐兒媳婦的呢?!」

林秋禾聞言一愣,然後就似真似假的惱火起來,起身用力拍了寧卿一下還瞪眼:「讓你再亂說!」甯卿笑著討饒,兩個人說了一會兒話,他喝了大半壺的菊花茶這才起身離開了。等到他走了之後林秋禾這才坐回去翻著看書,偶爾想起他之前說的話,臉上的紅暈就沒有下去過。

說實話,當時王妃說這話的時候,她也有種是在囑咐兒媳婦的感覺。然而想想她是個大夫,也就沒有放在心上了。今天又聽到寧卿這麼說,她實在有種彆扭的感覺,一下子就聯想到了之前的秋霞山之行。

王妃不會是真的知道她跟寧卿的事情了吧?這麼一想她就沒心思看書了,腦子裡跟漿糊一樣想了半天,然後得出結論。看王妃這個架勢是樂見其成了,然後就松了一口氣重新拿起書看了起來。

已進入十月,天一下子就又晴了起來,虎字營跟另外一個營進行了一場實戰演習,然後白術就帶著那群御醫和軍醫也進行了一次真槍實彈的演習。不時就會有受傷的士兵送到他們那邊,一時間一群人也忙了個熱火朝天。林秋禾算是「監軍」,什麼都不用看就站在一旁看那些人處理傷患。

只是她心中一直有疑惑,既然準備年底之前把蠻人掃蕩一圈,為什麼這會兒實戰演習還這麼拼命?她在旁看著,有些人的傷勢可真不是輕傷,只怕都不能上戰場了。

等到一天結束了,果然這些醫師們報上了近百不能上戰場的人,寧卿毫無意外的把那些人輪替了下去。等到送林秋禾回城的時候,寧卿才簡單的解釋了一下。

「這些人就算是上戰場也是麻煩,還不如留下。」他說著就把那些人的身份簡單的說了下,林秋禾秒懂。簡而言之就是所謂的官二代或者是軍二代、三代之類的人物。文不成也就算了,武這邊嗎,怎麼也要混個身份才好看。

只不過要真的是輪到上戰場打仗了,這些人肯定是靠不住的。

寧卿說著就冷笑了下,「倒是有幾個不怕死的,想要跟著去漠北的,我直接就讓人下手不要留情。」對於這種跟過去想要混軍功,甚至是想要搶奪其他將士軍功的人,自然是不能帶。

林秋禾再次秒懂——難怪有些人的傷看著那麼真,原來是真的「受傷」了。不過,寧卿下手也夠狠,對於這種明顯會拖後腿的人,竟然直接就這麼料理了。

她倒是一點都不同情那些人,只是有些擔心寧卿。

「你這麼做,也太得罪人了吧?」她皺著眉頭,「那些人家不會找你麻煩?」明著不敢,只怕托托人什麼的,讓禦史台的人參奏一本也夠嗆了。

甯卿聞言只是笑了下,「這些人沒那麼大的膽子,有底氣的又知道是怎麼回事,這空當只怕是不敢把事兒鬧到皇上跟前的。」他說著簡單地跟林秋禾說了一下朝中的形勢,林秋禾就大致明白過來了。

換言之,把兒子安排在軍營的,實際上也沒有那麼大的權利。頂多只能算是有些地位,然而都不是像攝政王父子這樣是實權派的人物,自然不敢找茬。

更何況,就算遇上腦袋不清醒的想要找人找麻煩,那也要別人腦袋也跟著不清醒啊。

「這就是攝政王府的底氣了。」寧卿低聲說,又看了一眼林秋禾眼神就有些複雜。林秋禾微微皺眉,有點不明白他那個眼神是什麼意思。寧卿露出一絲苦笑,「你啊,怎麼這麼傻?」

傻?!

林秋禾猛然瞪大了眼睛,伸手就捏住了寧卿的腰間擰了一下,看他齜牙咧嘴的樣子這才哼了一聲算是解氣。不過,她也算是明白了寧卿那個眼神和傻的這個評價。

寧卿說他敢這麼做是因為攝政王府的底氣,而林秋禾為了他可以說是放棄了攝政王女兒的這個身份,只怕若是世人知道會覺得她是傻到了極致了吧?

可是對於林秋禾來說,她對攝政王府從來就沒有過那種家的認同感。沒錯,王妃對她很好,她對王妃也略有孺慕之情。然而,實際上在跟王妃相處過程中,王妃對她的好更多是讓她感動和內疚。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9:22:46

第三十九章

而越是感動,她就越內疚。沒有人知道她的來歷,但是她自己知道的清清楚楚。她有自己的父母,有自己的親人,她有她的經歷和人生。

她從來不是「林秋禾」,根本就不是攝政王夫婦的女兒。

她已經佔據了他們女兒的身體得到了一次新生,如何再心安理得的享受本來不屬於她的疼愛和身份……所以她在能力範圍之內對王妃好,順著王妃的意思,包容寧羽時不時抽風的畫風。甚至在落楓別院裡給李慕清看診,遊玩的時候還記得採摘藥材。

因為她想回饋王妃對她的好。

她不敢聖母地說為了攝政王府她會如何如何,然而她能夠做到的還是會盡力去做的。因為他們對她的好,因為她的歉疚和感恩。

可要讓她真的認了他們當父母,日日相處的話,只要想想她就會覺得彆扭。那種日子對她來說是煎熬,而她的一些彆扭和回避的態度也一樣會傷害到攝政王夫婦。

也許是她還沒有完全融入這個世界,她還保持著自己獨立的人格。林秋禾不敢說自己清高不屑攝政王女兒這個身份所帶來的好處,有時候她想過如果她是攝政王的女兒了,還會有這樣那樣的煩惱嗎?

事實上,如果她有這個身份很多問題就會迎刃而解了。

這些她都懂,可是,就像她曾經對寧卿說的那樣。她真正想要的並不是那些,如果她是攝政王的女兒,她還能夠行醫嗎?她還能夠跟那些人一起研究外科醫術嗎?她還能接觸到她現在所接觸的人或者事嗎?

實際上,在對寧卿對心之前,她就曾經想過有關她的身世和身份。她有足夠多的時間去想這個問題,最後得出的結論是,她想自己來。她知道那些世家小姐,閨閣中的女子是怎麼度日的。她不想過那樣的日子,她也從來沒有把自己的人生定位到跟寧羽那樣,受著父母的寵愛嬌蠻而刁蠻。

她還牢牢地記得,她其實叫林曦,她的靈魂來自于未來。

她家境一般,接受的是女孩子也應該獨自自強的教育模式,從小就知道靠山山倒靠人人跑,依靠別人得來的遲早都是要還的。她習慣了由自己的努力去獲得,這樣她才更有安全感。

馬車中因為她的沉默而陷入了安靜,偶爾響起的鈴聲就顯得更加悠遠了一些。甯卿緊緊握著林秋禾的手,感受著她冰涼的指尖。他會對她好,加倍對她好,竭盡全力的對她好。

這種想法太過於強烈,以至於林秋禾的手都被他抓得生疼。

她抬頭看向寧卿,他雙眼之中那濃郁的感情呼之欲出,四目相對林秋禾幾乎要被他灼熱的眼神給燙傷。

她抿唇一笑,道:「誰傻還不一定呢!」

那次實戰演習之後,京城的氣氛就在無形之中帶上了一絲緊張的感覺。那些京城的百姓也都是人精一樣的存在,比其他地方的人更加敏感了一些,街頭巷尾偶爾有人喝著小酒說話,談得大多也都跟朝中的事情有關。

本朝民風開放,從來不防民之口。或者說,在有些時候從來不防民之口。

林秋禾偶爾出門閒逛,在酒樓吃飯的時候也會聽上一耳朵。也許是知道真相的緣故,聽著那些人一本正經的討論錯方向,她總種啼笑皆非的感覺。

而她在百草堂剩下的藥材也在這一次全部提了出來,研製的退燒退熱的藥丸和一些外傷的藥膏等擺滿了前面的醫館。每次一上貨幾乎都會在半天的功夫裡面被搶購一空。

她留下了一些借著去虎字營的時候全部給了寧卿,除了常用藥物之外她還又給寧卿準備了一些藥膏。軍中不能飲酒,藥酒就只能夠斷了。

這些天寧卿忙得不見人影,幾乎就完全留在了虎字營中。林秋禾來的這天恰好王妃帶著甯羽和甯征、甯陽一起過來看望寧卿,他這才抽空把人一起送了回去。等到送林秋禾回醫館的時候,他才略微放鬆了些進去喝了壺熱茶。

林秋禾見他掩飾不住的疲憊就皺起了眉頭,「這大軍還沒動呢就這樣,一路要行軍到漠北,還要打仗你吃得消嗎?」

甯卿聞言就笑了起來,「現在才是最費心的時候,軍中的人要一遍一遍的過,我名下的那些人更是一點差錯都不能出。這時候費了心整理好,等出發了就省心了。」

他說著放下茶杯長長舒了一口氣,「父親說的對,有時候有些功夫就是用在底下的。我這些天梳理起軍中的關係,這才意識到要是我什麼都不知道就去了漠北,只怕到時候要吃不小的苦頭。這時候把潛在的問題都解決了,等到了漠北就算這直軍隊達不到使臂使指的程度,最起碼也會上令下效……」

對於軍事,林秋禾就真的是兩眼一黑什麼都不清楚了。不過聽寧卿這麼說,好像也有些道理。她起身又給他加了茶水,然後才問:「這次的醫師,你能帶走多少?」

「除了你跟趙御醫之外,其他人都去。」

「白院判也去?」林秋禾心中一驚,再一次意識到了甯邵哲究竟有多在意這次對漠北的發兵。可是,如果說真的很在乎的話,她就又有些奇怪了,雖然此次行軍之中也有一些老將領出兵,然而對漠北最為熟悉的攝政王卻是留在了京城。、

攝政王可不像是已經老到不能上戰場的樣子。

她小小翼翼地問了這個問題,寧卿一愣就笑了。

「父親是想去的,不過他卻不願意去。」這話聽著有些彆扭,林秋禾不及細想寧卿就又壓低了聲音,「皇上也該培植自己的親信了。」

所以,那些老人老將,哪怕是一手扶植他上位的人,也都該退讓三舍給年輕人讓路了。

十月下旬,寧卿帶兵出征,林秋禾沒有去送。不光她沒去,就連王妃他們也都沒有去。整個攝政王府只有攝政王去送了寧卿,為此攝政王第一次給林秋禾下了帖子請她去王府陪陪王妃。

林秋禾看著那帖子上面有些熟悉的字跡,拿出她練字的字帖對照了一些,發現確實相似度頗高這才第一次意識到當時王妃給她練字的字帖是從什麼地方來的。也真正意識到了,攝政王真的對她很好。只不過可能基於慈母嚴父的習俗,他才在面對她的時候多了一分嚴苛。

而攝政王請她去陪伴王妃的舉動更是讓林秋禾意識到,實際上攝政王也是一個心細如塵的人。

攝政王府裡面,王妃見了林秋禾果然就少了些許愁緒又是問她一路上冷不冷,又是問她餓不餓,一時間竟然有種忙得團團轉的感覺。林秋禾連忙拉著她一起坐下說話,這才讓周圍的人都松了一口氣。

一會兒熱茶送上了,炭盆裡面也埋上了栗子,林秋禾就捧著熱茶暖手。入秋的時候青黛就給她準備好了手爐,然而林秋禾還是更喜歡這種捧著熱茶一邊暖手一邊喝的感覺,雖然比不上剛剛進門的寧羽捧著手爐看著高貴典雅,她卻也是自得其樂。

甯羽見了林秋禾神色有些尷尬,簡單地打了個招呼就坐在了王妃的另外一邊。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9:22:59

第四十章

這姑娘自從秋霞山回來送了林秋禾一個馬鞭之外就一直彆扭著,這會兒也不看林秋禾就湊著跟王妃說甯卿,聽王妃說甯卿過年前肯定會回來寧羽這才松了一口氣。

林秋禾這才意識到,寧羽只怕是不知道寧卿這次不光是帶兵巡一圈漠北邊境,還要掃蕩一些漠北的蠻人。也許,就連王妃也不知道,所以寧卿這才不讓她們過去送的。

因此,她就老老實實地閉上嘴巴,生怕說錯了話一不小心就說漏嘴了。

王妃說了一會兒話就有些精神不濟,寧羽就道:「昨天母親收拾東西讓父親給大哥帶過去到後半夜都沒睡,這會兒既然困了就先去休息吧。」

她說著順著王妃的視線看向林秋禾,撇了下唇角才道:「林姑娘我來招呼就好了。」

林秋禾順勢勸王妃去休息,她眼下的陰影實在是明顯,還是好好休息下更好。若是強打著精神陪她說話,那就不是她來的目的了。王妃這才起身去內屋休息,寧羽看了下左右,對林秋禾道:「不如到我院子裡說話,免得吵著了娘。」

寧羽人雖然嬌蠻了些,不過對王妃確實真心實意的好。林秋禾從善如流起身跟著她離開了。這還是她來攝政王府這麼多次第一次進寧羽的院子,這院子距離她之前暫住過院子不遠。院子一邊還有一個青松挺立,其他的花草這時候早就枯了。

寧羽領著她一路過去,讓人在花廳裡面多放一個炭盆,然後就上茶上點心也是一點都沒有怠慢林秋禾。

兩個人就隔著一張小茶几坐著發呆,一個看著百寶閣上的花紋發呆,一個盯著窗戶上的紋路不放,就是不看對方一眼而且誰也不願意先說一句話。

整個花廳除了炭盆偶爾發出的聲音之外,就只有茶杯放下時的輕響了。一旁伺候的丫鬟只覺得這裡面氣氛莫名的緊張,生怕出錯就謹慎地盯著主人們的茶杯,不時上前添水續茶。林秋禾在王妃處就喝了一些水,這會兒為了掩飾尷尬又喝了不少,不一會兒就覺得小腹脹脹的有點往下墜的感覺。她起身道:「我去更衣。」

說著她就站起身,一旁的青黛連忙過去,又有一個小丫頭過來帶路。誰知道林秋禾剛起身就覺得有點不對,只覺得一股熱流順著小腹往下流。

臥槽!大姨媽來了!

一時間林秋禾渾身一震,抓著青黛的手就止住了腳步,她回頭看去祈禱著這是第一波,不過心中也明白這不大可能。果然,回頭一看,鋪了軟墊的椅子上有著點點紅暈。

不用想,她的裙子上此刻定然也是這麼尷尬的。

林秋禾是怎麼也沒有想到她千呼萬喚的初潮竟然這個時候來了,是的,這是林秋禾第一次來大姨媽。十四歲生辰之後,林秋禾就估摸著自己的大姨媽快該來了,青黛和藍絲也帶著人準備了不少東西。誰知道一拖她都過了十五歲的生辰了大姨媽還沒來。

林秋禾倒是不急,十六歲之前都算正常。而且在這個年齡範圍內,來的越晚女孩的發育期就越長,相對而言人會長得修長高挑一些。她現在的個子大概就有一米五往上,初潮之後大約兩年女生就會徹底停止長高,如果她加把勁長個一米七靠上也是有可能的。

更何況,她本身就是大夫,這點小事把把脈就清楚了自然不會擔心。

只是,她怎麼也沒有想過她的初潮會來得如此兇猛,而且如此的尷尬!

寧羽抱著打死都不主動跟林秋禾說話的決心本來準備做到午膳點兒上再讓人去王妃院子裡問問是在王妃那邊用午膳還是在她這邊,然後就聽到了林秋禾這邊的動靜。

她好奇地一回頭,就見林秋禾身後的裙子上斑斑點點的紅點,還有她一張臉尷尬地漲到通紅的樣子。

「噗!」寧羽一個沒忍住就笑了出來,然後就意識到她這樣不對連忙就站起來叫人。「我那邊不是還有兩身沒動過的衣服,整套取出來。還有,熱水紅糖薑茶都準備上……」

她一條一條的吩咐下去,讓人又換了椅子上的坐墊,帶著林秋禾去處理更衣。一派落落大方的主人樣,林秋禾那點小尷尬早就不見了蹤影。等到收拾完出來,她這才跟寧羽倒了謝。

寧羽似乎也覺得臉頰帶著紅暈,略微有些羞赧的林秋禾可愛了許多,臉上難得帶著笑意跟她說話,然後見林秋禾還不怎麼說話就大手一揮開始自曝醜事了。

「……我當時也不知道,從馬身上翻下來以為是出了什麼事兒,還叫了人過來看……」寧羽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樣子,表情都是慘不忍睹的。林秋禾可以想像那場面,像寧羽這麼驕橫的人向來愛面子,大姨媽了不知道還叫人過來圍觀這種事情真的可以視為奇恥大辱了。

她能把這事兒說給她聽,可見因為她這次突然起來的大姨媽帶來的尷尬讓寧羽多麼的有認同感了。

林秋禾心有戚戚,陪著寧羽說了會兒話,又被寧羽勸著喝紅糖薑茶。

「多喝點,這會兒不顯晚上就該肚子疼了。」

林秋禾就又喝了大半杯的紅糖薑茶,投桃報李地多嘴問了一句:「你每次都肚子疼嗎?」

寧羽是夏天的時候來的初潮,這會兒聽到林秋禾問只覺得兩個人找到了共同話題,就心有戚戚地點了下頭。林秋禾遲疑了下,想著今天寧羽散發的善意就覺得也善意一把,道:「不然我給你把把脈,開個方子調理調理?」

「這個也能調理嗎?我聽人說只要不是太疼忍忍等成親了也就好了。」此姑娘成長過程彪悍,騎馬射箭無一不精,林秋禾懷疑她雖然覺得疼但是覺得就不該哭喊著說出來。這會兒臉紅絕對不是因為說到了嫁人的話題,而是承認大姨媽肚子疼讓她覺得恥度爆表了。

林秋禾就認真耐心的跟她解釋,一般來的時候偶爾疼下算是正常。

「嗯,比拉肚子的時候疼的程度還要輕點。」這個比喻真粗俗,一旁的丫鬟都是不忍直視的樣子。林秋禾卻明白這麼跟寧羽說她就更明白了,「要是每次都疼就說明宮寒,對以後不好的。」

「以後?」寧羽瞪著無辜的眼睛看林秋禾,「除了疼點不方便走動之外,還有什麼不好的?」

姑娘,你以後是要生孩子的啊!

林秋禾唇角抽動了下,一頭黑線地示意寧羽把手伸過去,兩隻手都幫她診脈之後才讓人準備筆墨寫了些她平日裡需要注意的事項,哪些東西不能吃,哪些東西可以多吃點。

一旁甯羽的貼身大丫鬟暖陽千恩萬謝的吹幹收起來了,回來就道:「姑娘的小日子也快到了,我這就去囑咐廚房多添道菜。」

甯羽滿心地好奇,這會兒兩個人又了共同語言和秘密她就沒那麼彆扭了,好幾次都偷偷問林秋禾到底小日子肚子疼對以後有什麼不好的。林秋禾被纏得沒辦法就讓伺候的小丫鬟都出去,這才抓著寧羽這樣那樣地說了一通。

等說到生孩子的時候,寧羽眼睛刷得就瞪大了,臉跟著紅起來。

「真的會影響?」她有點不敢置信。

林秋禾點頭,「不過你沒問題,就是平日裡不大注意,估計丫鬟勸你你都不聽,調養兩個月就好了。」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9:23:11

第四十一章

像孫梓棋那樣能夠疼暈過去的,雖然不會真的不受孕,但是若是一直那麼下去受孕肯定會很難的。想到這裡,林秋禾就決定抽空再去一趟孫府幫孫梓棋看看。

王妃那邊睡了大約一個時辰就醒了過來,知道甯羽把林秋禾帶到了她院子裡就笑了,說:「看起來也懂事了。」

「上次王妃費了那麼大的心神教姑娘,姑娘又如何會不懂王妃的心意呢。」玳瑁笑著幫她梳理頭髮,低聲把午膳的單子說了,看王妃還要不要再加些菜。王妃聽著很好,都是兩個姑娘喜歡吃的就笑著點頭,「天冷,讓他們上份好湯就好了。」

玳瑁這才又讓人去吩咐了一趟,回頭這邊王妃收拾好看看時辰就讓人去請人過來用午膳了。

去的是綠翡,綠翡一過去就見寧羽一副跟林秋禾哥倆好的湊在一起說話。林秋禾也是唇角帶笑,沒有絲毫的不耐煩。兩個人腦袋都湊到了一起,一副親如姐妹的樣子。

她松了一口氣,說王妃這邊請她們過去的。兩個人就連忙穿好了衣服,又套上斗篷去了王妃院子中。

等到了王妃處,趁著人少的時候寧羽就偷笑著壓低聲音把林秋禾來大姨媽的事情講給王妃聽了……林秋禾當時就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不過也沒怪寧羽,畢竟她身上穿著寧羽的衣服呢,王妃肯定是要問問的。

因為等王妃關心地問過來,林秋禾就尷尬地笑著說沒事。

王妃突然就感歎了一句:「沒事兒,我當初也來的晚。」

林秋禾……

寧羽也……

兩個姑娘對視了一眼,然後寧羽就直接錯開了眼神,臉上的笑容也跟著少了點。結果王妃還沒明白寧羽的心思,拉著寧羽的手說:「阿羽雖然比你早了些,不過比一般姑娘也是晚的。」

寧羽臉上的笑容才又回來,沖著林秋禾撇了撇唇角轉頭看向一邊不過唇邊的笑意卻是沒有再消失。

說起這些女人間的話題,三個人氣氛明顯比上午好了不少。王妃心情也好,等玳瑁帶人擺好膳就拿起筷子先給兩個人夾了菜,笑著說:「天冷多吃些。」

寧羽怎麼看都覺得她這一筷子的菜比林秋禾那份多,心裡直樂,不時地抬頭對著林秋禾笑。

這種幼稚的行為林秋禾實在是無語,保持著食不言的最高品質,偶爾抬頭就是一張笑臉看得寧羽開始覺得沒趣扒拉著米飯配著菜吃了大半碗的米飯這才端過茶喝了兩口。

「我吃飽了!」

王妃和林秋禾也吃得差不多了,這會兒就讓人撤下了飯桌又重新換到了花廳換了茶坐著喝。林秋禾覺得到手的茶味道有些不一樣,低頭一樣竟然是紅棗枸杞茶。王妃沖著她笑了下,道:「阿羽小日子的時候就喜歡喝這個,你嘗嘗看。」

林秋禾就順勢點頭嘗了嘗,紅棗和枸杞都是上好的,裡面應該是放了蜂蜜味道不錯。

三個人說了一會兒話,林秋禾見著王妃似乎還有些倦怠的神色就起身告辭了。王妃也不多留她,只是囑咐如今天寒地凍讓她回去路上注意些,又吩咐寧羽送她。

甯羽看看林秋禾,撇了下唇道:「乾脆我送她回去好了。」

主動要求送她回家,這關係的進展可謂是一日千里了。雖然寧羽一臉不情願的樣子,出去之後也是說怕王妃擔心才攬了這活兒的。

「你可別多想什麼!」她說著輕哼了一聲,坐在馬車裡面一雙眼睛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看林秋禾。林秋禾對這愛彆扭又中二的姑娘都沒話說了,不過看在她主動送自己回去的份上還是決定哄哄她,挑了個安全的話題跟她聊天。

對甯羽和林秋禾來說,安全的聊天內容沒幾個,而最安全的莫過於騎馬。林秋禾又是用請教的語氣問她騎馬的小訣竅的,不一會兒她就自己說得眉飛色舞,自high到了極點。

林秋禾這才發現,甯羽這姑娘……她還真的是喜歡照顧別人,喜歡幫人。當然了,還需要一個前提就是她真的站在了制高點的時候才會有這個心,並且非常之樂意。

按照她兼修了幾節心理課的水準分析的話,她覺得寧羽是從這上面找尋自信。也就是說,這姑娘是用刁蠻來掩飾她內心的自卑。只是,林秋禾實在不知道寧羽有什麼好自卑的?

甯羽送了林秋禾回去,也不下馬車直接就揮手示意她趕緊回去,然後就又調轉車頭直接回去了。林秋禾這次出行可謂是尷尬到了極點,還好家中的「衛生巾」是她早早就準備好了的。回去之後換了新的,又捂了兩個湯婆子一個放在小腹上,一個墊在腰後。隔著衣服暖暖的格外的舒服,她這才松了一口氣。

不知道是心裡作用還是真的是受大姨媽的影響,林秋禾覺得整個人都懶洋洋的,看了一會兒書就從椅子上挪到了書房的軟榻上,蓋著厚厚的皮毛毯子一旁還燒著炭盆,她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等到醒過來,外面天色都完全黑了下來。書房裡麵點亮了一盞小小的燭臺照亮,林秋禾躺著醒了醒神才慢慢起身叫了一聲人。

守在外間的紅線這才連忙進來,倒了一杯熱茶過去給林秋禾潤潤喉嚨,這才低聲道:「姑娘醒了,晚膳想要吃些什麼?」

一杯熱茶下去,林秋禾冒出了些汗這才覺得饑腸轆轆。要了熱粥和包子,讓紅線看著上兩道炒菜就夠了。這些都是快地吃食,紅線過去說了一下,不一會兒晚飯就送了過來。林秋禾喝了足足兩碗的粥,吃了三個小籠包子這才舒服地洗漱了一番,又轉回臥室裡面躺著看書。

紅線就在一旁清點前面醫館的東西,記錄下來需要補貨的藥材或者是藥物。

現在幾乎是青黛每日管著後院的事務,陪著她出去應酬。紅線則大多數時間要去管著前面醫館的一些瑣事,兩個人分開管理倒也沒有出什麼岔子。林秋禾覺得這樣不錯,也就沒有再找人看著醫館。

而且她這醫館雖然生意不錯,不過目前並沒有做大的準備,所以紅線如今還忙得過來。若是以後真的越做越大的話,就無論如何還要找幫手了。

林秋禾吃了飯,歇息了一會兒這會兒看著書就又覺得困了,不知不覺她手裡的書就掉到了一旁。紅線聽到聲音抬頭,見狀就輕手輕腳地過去收拾了書,然後又把林秋禾的手塞回被子裡窩好了背角又熄滅了床頭的幾盞燭臺這才又回到了原位繼續忙碌。

大姨媽這幾天,林秋禾幾乎如同冬眠一樣,每天睡覺的時候比平時多出來了一般。不過因為是初潮,所以她這次大姨媽三天,量也不多就結束了。

確定結束之後她好好地泡了個熱水澡,出來換了一身衣服只覺得神清氣爽,整個人都精神了不少。結果,當天下午就下雪了。

這算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林秋禾窩在窗戶邊上,裹著皮毛料的毯子看著窗戶外面映著廊簷下的燈籠飄落的雪花突然就想起了寧卿。說起來也奇怪,寧卿走了三四天了,她之前是一點都沒有想,每天吃了睡睡醒了吃的節奏似乎一點都不覺得生活中少了一個人一樣。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9:23:24

第四十二章

這會兒看著外面飄雪,她不由自主地就想到了寧卿實際上也不是什麼浪漫的因素。而是冬日下雪,只怕就不好行軍了。不過之前寧卿也解釋過,若是早些行動的話只怕蠻人那邊得了消息就嚴防。這也是趁著甯邵哲遇刺的事情,這幾個月裡接連的把京城內外都掃蕩了一遍這才開始行動的。

林秋禾這才知道,當她以為隨著甯邵哲傷勢好了之後就放鬆下來的清洗活動一直都沒有停止過。

最起碼他們研討班上用的屍體,幾乎都是這次清洗活動的犧牲品。

林秋禾想著就又開始擔心寧卿的體內的寒毒,這種天氣最是容易誘發寒毒的,上一年他一直在京中還好。春日那次毒發之後又一直小心調理,如今若是一個不小心發作起來……

雖然不至於要命,但是每次發作那從骨頭裡面滲出來的疼痛感都會讓人想死的。

這麼想著她就又覺得給寧卿帶的藥膏不夠,然後又想到對付寒毒入體還有一個辦法就是用熱沙子熱敷……她腦子裡面不間斷的想著這樣那樣的問題,一直熬到了半夜才算是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結果第二天起床,竟然是個大晴天,似乎來氣溫都有些回升。等到半下午的時候,院子中的那點積雪化了個乾淨她這才覺得涼意又上來。幸而之後幾天都是好天氣,一直到了十月底都是乾冷乾冷的天,這才讓林秋禾松了一口氣。

從京城到漠北邊境實際上急行軍的話半個月也就到了,因此十多年前的那次漠北戰爭才會被眾人一直記掛在心中。實際上那幾年邊境前後好幾次打仗,漠北既不屬於是最慘烈的,也不屬於是規模最大的。然而它就是被京城的人們惦記了這麼多年,由此可見漠北的重要性。

而再深入一點想,當年為了勝利而把邊境線往後退了二十裡,攝政王又是頂著多麼大的壓力的。

冬日裡用的最多的藥就是傷風感冒的,林秋禾制了不少的藥丸,跟夏日的防暑藥一樣賣得不錯。她如今的名氣大部分還是在京城權貴之中流傳,這些人都不缺錢,林秋禾用的藥又都是好的,真材實料不帶一點的摻假。對於那些權貴來說,他們不在乎錢的多少,在乎的是效果,因此她也不客氣把大部分藥價格定得偏高了些,另外留了些價格一般的藥丸配著出售。

而這天,她忙碌了一天剛準備休息,醫館的門就又被人急促的敲響了。她怕是急診,連忙讓人開門。結果門一打開就看到張忠一臉風塵僕僕的樣子,進門就對林秋禾行了半禮:「林姑娘,咱們老爺回來了,這會兒請您過去呢!」

林秋禾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停了片刻才猛然站起來道:「你說師伯回來了?」

張忠點頭,捧著一旁紅線端過來的茶也不喝,「老爺說請你過去說話呢。」

一旁的紅線反應迅速,張忠說第一次的時候她就讓人去後院給林秋禾拿大氅和手爐去了,這會兒正好給滿臉驚喜的她套上大氅,又塞了手暖和手爐。

兩家離得近,林秋禾就沒讓人準備馬車跟著張忠帶著青黛就過去了。等到她進了張府正廳,就感覺到熱烘烘的。她脫了大氅又放下手中的手爐,一旁的丫鬟就連忙送上了熱茶,低聲說:「老爺正在屋裡更衣,說姑娘來了就請姑娘先喝杯熱茶暖暖身子。」

她這才穩了穩心神,從張章提前回京的驚喜中回過神一邊捧著茶小口小口地喝一邊思考著張章究竟是為了什麼趕回來的。是因為她的那封信中的暗示,還是為了漠北戰事?

她想了半天,然後得出結論。

不管是哪個原因都不是值得高興的。

腳步聲在外面響起,林秋禾抬頭見是張章進來連忙放下茶杯起身,張章一臉的疲憊抬手示意她坐下,然後才過去坐在了主座上。丫鬟上了茶,張章讓人都退了出去只留下張忠伺候這才開口:「我先考考你這些日子的功課可有趁著我不在偷懶。」

他一開口聲音就有些黯啞,然而說的內容卻讓林秋禾一愣。不過張章沒有留給她太多反應的時間,直接就開始問了起來。林秋禾這些日子空閒的時候就看書看病例,雖然有些莫名卻也答的順溜。

一連幾個問題之後張章才露出了笑容,點頭道:「這些日子你沒有放下功課就好。」他略微頓了下,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這才正色問道:「宮中如今的情形如何?」

「宮中……」林秋禾遲疑了一下才低聲道:「那之後我就沒有再入宮中,不過事後聽晉王說都已經處理乾淨了。」張章開口不是問出征的晉王,反而問起了宮中。雖然問的模糊,可是明白著就是直指陳太妃,難不成這兩個人真的有什麼?

想到張章自從未婚妻死後就一直沒有再娶,林秋禾只覺得心臟都被人抓在手裡了。她又不敢多問什麼,只能夠又多添了一句,「宮中十月初的時候有小宴給陳太妃慶祝生辰。」

張章這才松了一口氣,轉而迎上林秋禾的目光,苦笑了下道:「你不懂。」

林秋禾真想反駁我有什麼不懂的,不管是虐戀情深還是苦苦暗戀,反正御醫和後宮妃子的故事我看過的小說最起碼也有十幾本吧?這樣的故事,最終不過都是假死逃離後宮罷了。然而看張章精神不濟的樣子,她卻又閉上了嘴巴。

這種真正要人命的事情,看小說是當消遣的,現實肯定不會這麼完美。

張章沉默了片刻,轉而又提起精神問起了寧卿出征的事情。林秋禾把她給寧卿準備的藥都報了一遍,張章點頭道:「你做的很好了,就是我來準備也只能這樣。」他頓了一下,看林秋禾一副放下心的樣子就笑道:「更何況還有白術隨行呢,他雖然不像我專門負責晉王的身體,卻也醫術高明不會出問題的。」

林秋禾點頭,心說這些道理她都懂,然而擔心就是擔心。隨著寧卿走的時間越久,她就越是把他記掛在心上。這時代連寫封信都不是那麼方便,很多東西說可以做可以可是寫在紙上就會覺得肉麻了。

而有些擔心,不是理智上說服自己沒事就沒事的。

她不準備跟張章討論自己的感情問題,只是認真地聽著張章的話,偶爾回上一兩句。直到夜色深了張章才道:「是我忘了時間,讓張忠準備馬車送你回去。我明日要入宮,你傍晚的時候過來,晚膳就在這邊用。」

看起來這還是有事。林秋禾點了點頭,沒有多嘴問什麼就起身披上大氅捧著手爐離開了。

第二天林秋禾忙了一天,等到閒暇的時候就發呆想心事,等到快傍晚的時候張忠突然過來說張章傳信留在宮中值夜,等到他回去在讓人來通知她。

林秋禾心中就猛得一跳,等到張忠走了都還有種坐立不安的感覺。而張章這在宮中一輪值就是五六天,在第三天的時候林秋禾放心不下又跑了一趟攝政王府,尋了機會問攝政王張章的事情。得知確實是在宮中忙碌之後才松了一口氣。

然而,等她知道張章是為了漠北前線的藥材忙碌之後,心中卻又升起了另外一個念頭。

她想去漠北!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9:23:35

第四十三章

寧卿出征這將近兩個月,她受夠了那種無時無刻都會浮現的擔憂。沒有人能夠真正的安撫她心底的擔憂,而那種只能從旁人處小心翼翼地打探消息的感覺也不好。她想待在寧卿待的地方,想親眼看著他,想要知道他所遭遇的事情,而不是像街頭巷尾那些議論著漠北十一月初出兵攻打蠻人的人們一樣,只要知道取得一次勝利就心滿意足了。

她想知道寧卿參與這次戰役了沒有,他……有沒有受傷?

林秋禾不得不承認,這一次大捷的戰報反而是壓垮她心理防線的最後一根稻草。她下定決心之後就開始安排她離開之後的事宜,青黛和紅線都有些莫名,不知道林秋禾這個出遠門的打算究竟是為何而來,甚至不知道林秋禾究竟是準備去哪裡。

她也不解釋,只是安排著後續的事情,考慮著軍營之中不好留女眷她甚至讓青黛去成衣鋪裡幫她買了幾套合身的男裝。冬天裡面人都穿的厚,林秋禾倒是不怕她這發育還不完全的身體被人識破,她又趁著還有時間做了一些改變膚色的膏藥,臉上、脖子上、手上塗一層皮膚就會顯得偏暗黃更不引人注意了。

她這邊甚至還寫了一封奏章,托了攝政王給送上去。

攝政王明顯是不想送這份奏章的,寧卿畢竟是兒子就算是養子也是他親自教養多年的,他甚至跟著真槍實戰過幾次。因此他上戰場攝政王還是相對放心的。林秋禾畢竟是女兒,這麼多年不在身邊想著要補償都不夠的,怎麼捨得讓她去漠北那種地方吃苦。

然而林秋禾態度堅定,而且根本就沒有走所謂的感情路線,不哭不鬧。她平靜到冷靜的敘述了一下她在戰場上所能夠起到的作用,比起那已經去戰場的十幾個御醫來說,她明顯更擅長外科治療。而都一個擅長外科的大夫在戰場就多一份生機,攝政王是在戰場拼殺過的人,應該知道她此時去對戰事會有多大的幫助。

攝政王就被林秋禾這些調理分明的言論給說服了,瞞著王妃偷偷遞上了奏章事後還特意跑了一趟御醫院找張章感歎了一下這個女兒太出色了,若是兒子他該多省心。

張章實際上也有心帶林秋禾一起去漠北,只是想到林秋禾是女子,且攝政王肯定不會同意也就沒提。沒有想到他沒說,林秋禾卻是自己也想去並且順帶還把攝政王給說服了。

他自然明白攝政王跑來的意思,奏章都遞上去了那肯定就無可挽回了。因此他就笑著道:「阿佑是個認真的人,我看比一般男子都要強些。她想來知道自己的斤兩,從不自高自大。也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麼,從來不會盲目遵從他人的意思。」

「我算是看出來了。」攝政王也很是無奈,這會兒既然想要託付張章照看女兒,也就不擺著架子了,自顧自倒了杯茶喝。「我之前就覺得她很好,只是太好了也讓我有些放心不下。」

這樣的女兒,越看越覺得不好嫁。如果不是這樣的話,寧卿想要娶林秋禾那還要看攝政王心情好不好呢!

然而自從那個外科醫術研討班——這什麼名字!——開始之後,攝政王就開始覺得,女兒這麼天天對著屍體,雖然說是屍體吧,可那也是男人的……本朝民風在開放只怕說出去也不會那麼好嫁人了。再轉頭看就覺得寧卿這個自己一手養大的兒子確實不錯了,最起碼他這個清清楚楚知道林秋禾幹什麼的人,從來沒有對此有過不滿。

他偷偷讓人跟過他們,甚至自己也偷偷觀察過,發現這兩人似乎從來沒有在這方面有過矛盾,頓時就放下心來。

不認回來就不認回來,最起碼人是平平安安的——相對蘇曉甯這個假女兒,然後又不用嫁到其他人家吃苦受氣。當初給林秋禾安排了一個張章師侄女的身份也是為了不讓她留在秦府受苦,這一年多看下來林秋禾倒是真的有些醫學的天賦,又真心喜歡這個。攝政王那悶騷的一腔愛女之心就只想偷偷縱著女兒,反正女兒嫁回攝政王府的話他和王妃都不介意女兒行醫,誰敢多句話?

要是到時候寧卿敢有意見,他都敢一巴掌拍死他!

反正女兒當寡婦也是攝政王府的兒媳婦,到時候下面兩個弟弟撐著,她名義上是大嫂實質上又是親姐姐,難不成還能讓人欺負了去?!攝政王霸氣十足的已經想到了女兒當寡婦的生活該怎麼安排了,才意識到自己似乎想得有些太多了轉頭就盯著張章等著他說話。

張章點頭道:「王爺放心,阿佑跟著微臣學醫多時,微臣也是頗為喜歡這個徒兒的,自然是不願意看著她受苦的。」

攝政王心滿意足地從皇宮離開,回去想了想又把身邊的親兵頭領叫到了前院書房,問他身邊的親兵還有多少,目前都安排的什麼職務,抽調的話又能調出來多少人手。這一連串的問題讓頭領一愣,然後才依次回答了問題不見絲毫慌亂。

甯卿出征的時候攝政王就借調了一半的親兵幫他處理日常事務,免得他被一些老油條給耽誤了,又或者是有些軍令推行不開。這會兒他身邊的人只剩下一半,想到林秋禾去那邊不用像寧卿那樣處理軍務,只是當一名軍醫他就直接選了幾個身手不錯,熟悉戰場的人出來讓他們跟著張章運送的藥物一起出行。

張章這邊忙得焦頭爛額,京城中都知道漠北打了勝仗卻不知道有多少人受傷死亡,他這邊看著人數卻是觸目驚心。以一場戰事來說,這人數不算多,但是這只是開場的戰役之後的傷病會不斷的成倍數增加。而之前白術在軍隊開拔之前準備的藥物明顯是不夠支撐到戰爭發展到一定程度的。

他這邊要快速準確的準備所有戰場上需要的東西,另外就是還要另外準備N多套的外科工具箱。受過林秋禾特訓的御醫和軍醫在這次戰役中發揮了巨大的作用,甯卿特意上書給這些隨軍的大夫請功,而其他幾位將領則八百里加急說軍醫不夠用,申請學習先進的外科醫術。反正在戰場上,就算是邊學邊救人,最起碼也能多救回來不少的士兵。

對於這個社會來說,士兵只要在戰後活著,就算不能再打仗也會是一個壯勞力,哪怕是殘廢了一般也能夠頂上半個壯勞力,怎麼可能任由他們毫無意義地死在戰後的傷勢上。不然,一場戰爭打下來,光是休養生息就夠嗆了。

寧卿的請功奏章是四百里加急,因此甯邵哲先是讓張章準備藥物,這會兒看到了寧卿的奏章才意識到了林秋禾的重要性。還沒有想好到底要不要一個女子上戰場呢,就又收到了攝政王這邊送上的林秋禾自請去漠北當軍醫的奏章。

他心中對林秋禾的好感大大的,大筆一揮就准了,另外還特意讓人去催給林秋禾的一套銀針。

當時甯卿開始幫林秋禾要了一套銀針,甯邵哲還覺得這賞賜少了想著日後再補一份。事實上,這賞賜確實不算什麼,就是煩瑣的要命。林秋禾一套銀針分了甲乙丙丁戊五種,多的一種有三百多支銀針,少的也有一百多。而且每一種的要求都不一樣,甚至大類之後還有細分類。而大部分銀針是見所未見的,為了精益求精這賞賜就到現在還在磨著做呢。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9:23:47

第四十四章

實際上,林秋禾當時動了個小聰明。甯邵哲賞賜的是一套,然後她就報上了兩套的量,呵呵。

林秋禾還想著這兩套銀針估計要等到年後開春才能拿到了,沒有想到這次主動竟然還有了這好事,這天一早就見蘇勝笑呵呵地過來,一開口就道:「林御醫跟奴才進宮吧,皇上要見您呢。」

林秋禾連忙讓人帶著他吃茶,這邊手忙腳亂地收拾了一下就跟著進宮了。她心中倒是安定地很,知道甯邵哲要見她無非就是為了她自請去漠北的事情。進宮在偏殿等了快一個時辰,甯邵哲這邊才忙完政務讓大臣們都散了。

大臣出來的時候就見著在一旁捧著熱茶等待的林秋禾,如今在這邊書房跟甯邵哲議事的都是朝中肱骨之臣,自然知道林秋禾的重要性。每個人出來都沖著她笑了笑,就算是不善交際的也都嚴肅地沖著她點了點頭。

林秋禾真是受寵若驚,等到這些大臣都出去了,一個小太監這才帶著笑臉過來請她進去。她進去的時候還能夠聞到書房裡面的墨香味道,雖然書房已經收拾了一通,然而那一摞的摺子卻還堆疊在一旁的羅漢榻上。林秋禾飛快地掃了一圈就目不斜視的上前行禮請安。

甯邵哲嗯了一聲示意她起身,林秋禾就站在一側。又過了片刻,他這才抬頭朝著林秋禾看過去,「你的奏章朕看了,朕問你,你確信能夠在戰場上帶出一批擅長外科的軍醫嗎?」

林秋禾的奏章寫的比她說服攝政王的還要層次分明,其中一項就指出戰場正是訓練外科大夫的最佳地點,有著天時地利人和的優勢。如果順利,能夠很快就帶出一批適應戰場的軍醫。

外科醫學的好處甯邵哲已經嘗到了,這會兒看到林秋禾就覺得怎麼看怎麼順眼。

林秋禾就把奏章上寫的內容又用更加大白話的大白話給重複了一遍,著重講了戰場上傷患多,可以及時瞭解各種傷勢,制定治療計畫。另外,戰場上還有一樣東西多——屍體!而且現在還是冬天,他們要是願意,每天解剖一具屍體都是小事。

當然了,林秋禾說的時候還是含蓄了不少。不過甯邵哲聽出了這話裡的意思,解剖敵軍的屍體這簡直是毫無壓力的事情啊,因此越聽唇角的笑意就越明顯,最後咳嗽了一聲整理了下面容這才點頭道:「聽著確實不錯,那這次你就隨張章一起出行漠北吧。」

然後就是嘉獎了,林秋禾那兩套的銀針,外加兩套外科工具箱,還有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是在漠北用得上的。最後,林秋禾那掛名御醫的品級還又提升了一級。在漠北除了驃騎將軍及以上官階的,沒人能命令得了她。

林秋禾倒是對這個無所謂,不過甯邵哲接下來的話就讓她深刻的意識到了她對戰場上的一切是多麼的陌生。隨軍大夫實際上權利相對都很大,就是為了避免有些人不報死傷吃空餉,每個軍醫都會有一份日誌,到時候也是要核查的。

而林秋禾這邊還要推廣外科醫學,若是被人刁難的話只怕死在漠北都有可能的。

甯邵哲如今愈發覺得林秋禾是個寶,怎麼可能讓她因為這種小事兒沒命。因此他這邊一邊看著那些無關緊要的請安恭賀漠北大捷的摺子一邊跟她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話,不過句句都是說到要點上的聽得林秋禾心中一驚一驚的,不由感歎才二十多歲的甯邵哲能夠穩穩妥妥地治理天下,也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文功武治,樣樣不差。

她從甯邵哲的書房出來的時候已經過了午膳的點了,林秋禾看著一旁的小太監想要提醒又不敢的樣子只能頻頻給她使眼色就覺得好笑。他一個皇上身邊伺候的近侍都不敢說話,她怎麼敢打斷甯邵哲勸他用膳。她又不是不餓,不過比起餓肚子當然是小命更重要。雖然說甯邵哲肯定不會因為她勸他用午膳就殺了她,不過甯邵哲現在講的可都是「漠北生存指南」,她怎麼捨得不聽。

臨出去的時候甯邵哲吩咐她去御醫院找張章,林秋禾就從善如流順便在張章那邊混了一頓午膳,等到傍晚的時候兩人才相伴一起出宮。

張章又吩咐了林秋禾準備些東西,告訴她大約再過個兩三天藥物都齊全了就出發,然後又叮囑她可以帶上青黛。林秋禾回去之後這才小範圍宣佈了要去漠北的事情,青黛不等她發話就主動要求跟著去。

「奴婢還能給姑娘打打下手呢!」青黛說,「而且姐妹中我武藝最好。」不然當初也不會力戰狼群撐到寧卿帶去的人把狼群給掃蕩了也不過是受了輕傷。

林秋禾點頭,示意她可以跟著去然後就讓她在這幾天裡趕緊收拾東西。

「其他人不要透露,家人也不能。」林秋禾特意交代了一聲,青黛了然地點了下頭對於這種軍事行動需要保密的事情習以為常。林秋禾把她不在京中的事情一件件安排下去,趁著這兩三天的功夫去了一趟攝政王府,又跑了一趟文定侯府和隔條街的鴻臚寺卿張祝的府上。

文定侯府的陳湉幼身體調養的差不多了,如今不管是隨意走動還是處理家務影響都不大。而鴻臚寺卿張祝的夫人章氏就還不許臥床養胎,也不敢費心費神。她見著林秋禾就露出了笑容,讓人趕緊上茶水點心。林秋禾見她眉宇之間依然帶著一絲愁緒,心中就有些發愁。在古代她這個年齡幾乎都要算是老齡產婦了,若是再憂思過度不管是對胎兒還是對她自己都不好。

她又不好直接勸誡,只能提醒她要保持心情愉悅,平日裡面不要太過於費神。

章氏苦笑,知道林秋禾對她的照看主要還是因為她那位嫁入秦府的堂妹的面子。然而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她若真的是放手家務不管,只怕不等到她生下孩子就被折騰去半條命了。

林秋禾見狀也不細問,只是略微改了改藥方就起身告辭了。

把京中的事情都處理妥當,她這天寅時四刻就被青黛叫醒,拿冷水洗了把臉清醒過來她這才輕手輕腳地出了門去張府跟張章匯合。本以為這次是護送藥物,頂多也就是個百人的隊伍,誰知道她和青黛到張府的時候就發現這邊雖然靜悄悄的動靜不大,卻是燈火通明。林秋禾過去一看光是張章這邊的人都有近百人,然後她一進去就見攝政王也在裡面坐著見她就招手示意她過去。

攝政王還是一副冷漠的樣子,林秋禾在一旁站定他就指著兩個人道:「這是給你用的人,他們兩個是頭領和副頭領,有事你就吩咐他們。平日裡面一些雜物就交給他們處理,順帶保護你安全。」

林秋禾因為早起而沾染的一身寒意就一下子不見了蹤影。那兩個人上前跟她行禮,看一舉一動都是訓練有素的軍人。頭領姓斯,叫斯深。

林秋禾:「……呵呵,好名字。」死神!~真是居家旅行必備好幫手啊!

斯深抿了抿唇角算是笑了下,跟攝政王一樣是言笑不顯露與外的人。比起頭領,副頭領的名字就平常多了,叫趙謙,看著文質彬彬然而林秋禾一眼就看向他的虎口,左右手虎口上都有磨出來的繭子。她當下就心中有數,想來這位是擅用雙手劍或者雙手大刀。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9:24:00

第四十五章

兩人共計帶了四十人,算上他們兩個一共四十二個人全部是歸林秋禾使喚的。林秋禾要是不發話,就算是寧卿也用不動他們。

林秋禾心裡燙燙的,只覺得鼻子有些發酸。她還沒有來得及道謝,就聽到攝政王又叫了一聲,然後最近幾個月成了老熟人的冷啟就站了出來。冷啟面無表情,見了林秋禾也就是扯動了下唇角比斯深都還不如。

「漠北懂得外科的軍醫緊缺,我就讓他一起跟著去。你們共事過,你對冷啟的本事也是瞭解的,到時候就由你安排。」

林秋禾連忙應了一聲,倒不是她托大。而是自從甯邵哲又給她升官了之後,現在軍營之中她差不多已經跟張章和白術平級了,所差的也就是輩分和資歷。

冷啟上前行了個禮,神色淡淡的,只有仔細看他那雙眼睛才能看出他的喜色。

林秋禾對於他的能力自然是心知肚明的,當下就高興地打了個招呼,還沒有來得及細說攝政王就道:「那你們就出發吧。藥物、藥材都已經收拾好在城外等著了。」

林秋禾這才知道張府這看著近百十人實際上還不是護送藥物的主力軍,等到出了城她才意識到這一次運送藥物竟然有上千人出行。她懷疑這裡面還有一部分是押送的糧草,但是既然攝政王和張章都沒有說她也就樂意裝傻當做什麼都不知道。

一路天氣還算好,急行軍的速度明顯比林秋禾想像的慢一些,一直等到十一月底的時候他們才接近了漠北。而這天天氣也終於壞起來,領路的將領過來請示張章說是可能會有暴風雪。

「離漠北的軍營還有多遠?」張章皺眉,這些天他們一路上倒是比京城先得到漠北戰事的消息,好消息是不少,然而一些不怎麼好的消息也是有的。

藥物也是一項緊缺資源。

一開始白術對藥物需求量的預估雖然已經大著膽子多了三成,然而因為活下來的士兵增多,所以藥物早在幾天前就告急了。張章這才不再顧忌林秋禾女子的柔弱開始要求再次加快速度。如今這都要到漠北了,結果遭遇暴風雪。

將領名叫姚江,聽了張章的話就立刻道:「如果以最快的速度行軍,倒是有可能在暴風雪前抵達漠北邊城。」

到了邊城這些物資自然就會有人接手,就算遇上暴風雪也會安穩一些。林秋禾在一旁聽著這次明白是因為她的存在而拖慢了行程,思及此她連忙看向張章示意她沒問題。

實際上林秋禾的身體要比他們所想的都好,騎馬、瑜伽還有每天早上刻意的鍛煉都讓她的體力保持在最佳狀態。急行軍雖然累了些,不過以她的體質完成撐得住。更何況,他們一路都是坐在馬車中的,頂多也就是顛簸些。

張章不過遲疑了片刻就立刻下令,「急行軍,告訴大家等到了漠北邊城我請大家吃烤羊肉!」

漠北羊肉是出了名的好吃,姚江把消息傳了出去之後外面就響起了歡呼聲,車隊的速度很快就加快了。林秋禾這才意識到沒有減震和橡膠輪胎的馬車走快的時候有多麼的顛簸,她忍了一會兒就推開窗戶對張章要求。

「師伯,我也要騎馬。」

張章一愣,看著林秋禾問道:「你會騎馬?」

林秋禾點頭,張章連忙讓人牽了馬過來,林秋禾和青黛兩個人互相幫忙綁好了衣袖,然後又披上了保暖的大氅帶上皮手套這才下車上馬。林秋禾騎馬是跟著寧卿專門學過的,只看上馬的姿勢周圍就有人開始叫好了。

她和青黛一路雖然都是穿男裝,不過同行的人都是知道她的身份的。對於她提出的外科醫術也頗為推崇,誰都想要在戰場上多條命不是。如今見她身手矯健,這些人就跟著起哄叫好。

林秋禾學著張章帶著防風沙和寒意的面罩,只露出了一雙眼睛在外面。聽到叫好聲臉就紅了紅然後慶倖還好有面罩擋著,不然就真丟人了。

騎馬一開始還比在馬車中好些,然而急行軍講究的就是效率兩個字,林秋禾堅持了一個時辰只覺得渾身都僵硬起來。張章率先叫了馬車停下,然後強行讓叫上她和冷啟兩個人進馬車休息。

林秋禾有些猶豫,這個時候進馬車一顛只怕渾身的骨頭都要散架了,那再想要騎馬就更難了。她說:「我還能堅持,等實在不行了再上馬車。」

青黛跟著寧卿跑過長途這會兒自然知道關鍵,因此也跟著林秋禾堅持。冷啟帶著面罩看不清楚神色,不過也拒絕了。張章搖頭,就獨自一個人在馬車中顛簸著。

又堅持了一個時辰,林秋禾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木了,這時候身後一匹馬飛快過來然後跟她並排跑著。林秋禾眨了眨眼這次回過神轉頭看過去,發現是趙謙。

他竟然都沒有帶面罩,一呼一吸之間就見一團團的霧氣升起。

「姑娘進馬車吧,裡面讓人多鋪了兩層棉被,不會太顛的。」

林秋禾這才覺得恢復了知覺,隔著面罩大聲問道:「離漠北邊城還有多遠?」

「快的話,還要一個多時辰就到了。」趙謙是跟著攝政王的老人,當年十多歲的時候就在攝政王身邊當親兵,參加過當年的漠北戰役對這裡可謂是非常熟悉。「姑娘上車歇息片刻,到了邊城估計還要忙碌。」

最後那句話徹底說服了林秋禾,她招呼了青黛和冷啟一起進馬車。張章見他們進來就連忙遞了熱水道:「先趁著馬車停下來喝了熱水暖暖。」

進馬車脫下手套林秋禾這才覺得渾身都是冷得,捧著茶杯喝了一杯又倒了一杯抱在手心暖了會兒,覺得馬車開始動就連忙喝了收起來。

一路急行,就算是多鋪了墊子也顛簸得厲害。不一會兒林秋禾緩過來勁就開始慶倖為了趕路他們都沒有用午膳。這會兒雖然將將到了傍晚,天色卻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張章偶爾開窗看去,見天空都是黑壓壓的烏雲壓下來,就忍不住歎息。

林秋禾有些緊張,加上顛得難受就忍不住開口問了一句。

「師伯,咱們能及時趕到嗎?」

張章點頭,「今晚肯定是能到邊城的。」他說著看了一眼林秋禾,見她拿了藥膏往兩側太陽穴摸就道:「給我點。」

青黛連忙遞了一瓶藥膏過去,順便也給了一旁的冷啟一瓶。這是林秋禾事先準備的暈車藥,一路上都沒用上她還當白準備了,沒有想到最後一晚竟然用上了。

天色很快就黑透了,外面起風。車速不由自主地慢了下來,不一會兒車隊的將領姚江就又過來了說是距離邊城還有三十多裡地,不過這會兒逆風將士沒問題,但是馬匹就受不了了。畢竟是從上午就一直急行軍趕路的,中午都沒有休息。

張章點頭,讓人稍作休息喝點熱水吃東西,連帶好好的喂喂馬匹。

車隊休息了兩刻鐘多點,林秋禾下車略微走動了呼吸著那冰冷的空氣只覺得整個人都跟著清醒了過來。此時他們正在空曠的郊外,一眼看過去滿眼都是漆黑一片,只有看近處的火把時才讓她有種還在人間的感覺。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09:24:13

第四十六章

時間過的飛快,不過是簡單地吃了些東西,車隊就又開始前行。這次她沒有逞強再要求騎馬,而等他們出發後沒多久天空就開始飄下鵝毛大雪。

最後三十裡地走的並不算快,然而在風雪交加中卻更耗費體力。林秋禾他們幾人在馬車中反而好好休息了一番,等到靠近邊城的時候斯深就和姚江一起過來請他們馬車先行到最前面。

戰爭期間,邊城管制嚴格。就算是這車隊是護送藥物和物資的,前前後後也磨蹭了大概兩刻鐘才開始放行。而張章等人則被請到了城樓一旁的屋中坐著取暖,順便吃些東西。

趙謙就帶兩個人跟著林秋禾他們守衛,斯深則和車隊的將領一起檢查東西配合著邊城的官兵讓東西全部都送入城。物資一入城很快就驚動了城中的住戶,不少人家都開了門偷偷朝著街上看,等確信是後續的物資之後就有不少的人湧上了街頭說笑。

「如今城中情形不錯。」守城門的李仁笑著對姚江點了下頭,這邊又招呼張章,「如今連連勝仗,就缺先生送來的這些物資了。只要物資充足,徹底打垮了蠻人漠北這邊就能安穩好多年了。」

他說著就萬分感慨,林秋禾在一旁看著好奇就開口問了一句,「李大人是漠北人?」

「不敢當這位先生一聲大人。」李仁連忙推辭,因為不確定林秋禾的身份就也稱呼了一聲先生,然後才感歎:「也算是吧。我駐守漠北已經十多年了,早已經習慣了這裡的氣候和風土人情,早些年雖然有機會調離這裡,卻留下來了。」

林秋禾點了下頭,不敢再多問,倒是張章連著問了幾句。知道張章是宮裡的御醫,又擅長外科手術之後李仁的態度就又熱情了三分,說起那些外科醫術研討班出來的御醫和軍醫們都帶上了一股崇敬。

聽得在場知道真相的人都露出了曖昧的笑容,不時偷看一眼林秋禾。李仁說了一會兒才注意到這些人的異樣,跟著就看向了林秋禾然後摸了把腦袋,「我說錯什麼了?」

林秋禾笑著搖頭,「沒呢,就是大家聽到這邊一切都好,心裡高興。」她不敢瞪別人,只好去瞪根本沒笑就是看向她的冷啟。冷啟一愣,然後就默默地移開了眼神,一派嚴肅認真的樣子。

李仁莫名地看了看在場的諸位,生怕說錯了什麼也就尷尬地端著茶喝了一口,正回想之前說過什麼呢就見到一匹馬猛然沖了過來,馬匹穩穩停在了門口,然後馬上的人翻身下馬就進了屋。

他正想呵斥是什麼人,定睛一看就愣住了。

「晉……甯將軍!」在邊城稱呼官職,他突然見到寧卿愣了一下,差點脫口而出喊晉王,還好及時改了過來。李仁顧不上許多,連忙起身迎了上去,「甯將軍,這是剛剛到的物資,小的檢查了官文和印章都沒有錯這才開了城門。」

「我知道。」寧卿沉聲說,一雙眼睛掃過去看到林秋禾時臉上才帶了些笑意。他越過李仁過去,對著張章點了下頭:「張御醫和林御醫也來了,這些他們可要松一口氣了。」

他說著目光轉向林秋禾,林秋禾只覺得心跳猛然加速,心臟幾乎都要從胸口跳出來一樣。不過是月餘沒見,她這會兒看著寧卿臉上冒著胡渣的樣子,突然就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寧卿以前嚴肅起來就夠嚇人了,現在是只要不笑似乎都帶著震懾人心的殺氣。

兩個人目光不過短短接觸了一些就又分開,寧卿狀若無事地問了幾句,然後才道:「你們的住處都已經安排好了,就在城中。這些物資就讓斯深他們看著,不會有錯的。等安置好了,自然會有人帶他們休息。」

所有人都是一路急行,這會兒自然坐在屋裡歇了過來,又喝了熱茶自然是懶洋洋的想休息。聽寧卿說住處已經安排好了,頓時心中一喜跟著就起身了。

李仁連忙送了人出去,然後才低聲嘀咕:「那麼年輕的一個小哥竟然就是御醫了,我看他站在張御醫的身邊,還當時是張御醫的學生呢。」

留下來幫忙的一個士兵聽到他的話就停了下腳步,說:「你說林御醫啊,說了半天外科啊手術啊什麼的,你竟然不知道那都是林御醫提出來的嗎?」他說著就出去了,留下李仁一個人在屋子裡愣了半天,然後才輕輕扇了自己一個嘴巴子,「哎喲這次可真是有眼不識泰山了!」

甯卿把張章他們安頓在了一個四合院中,院子不大不過所有東西一應俱全,周圍一排房子都已經清空留給林秋禾帶來的親兵就近居住照顧林秋禾。

張章交代了正事,瞭解邊城的狀況之後就去吃飯了。冷啟也離開去他的屋中收拾行李,甯卿和林秋禾這才有了些許時間說話。

兩個人各坐一邊,林秋禾捧著茶杯暖手,低聲說:「沒有想到漠北比我想像的還冷。」外面還在飄雪,屋裡沒有燒地龍不過放了兩個炭盆,實際上並不算冷。她說這話的時候一雙眼睛就飄忽著看向外面,明顯是隨意找了個話題。

寧卿淡淡嗯了一聲,林秋禾就覺得心都被提起來了一樣。等了會兒,沒聽到寧卿接下來的話她有些心虛地回頭就看到寧卿拿了一個斗篷過去給她披上。

親,咱們現在是在屋裡!在放了兩個炭盆的屋裡,這麼披著斗篷真的不會熱嗎?

甯卿唇角勾起,堅定的親手幫林秋禾披上斗篷,並且把她裹好。

「冷的話,就多穿點。」他溫柔地說,蹲下來跟林秋禾平時,「這樣是不是好點?」

果然生氣了!

林秋禾僵硬地笑著,拉了拉斗篷下意識地把自己裹得更嚴實了一點。她雖然不怕寧卿,不過這種相處模式也實在是讓她有點心驚膽戰。她知道寧卿不想在戰場看到她,不過……反正她已經來了!

想到這裡,她的表情自然了些,手從斗篷下來伸出來偷偷勾住了寧卿的手,低聲說:「我想你了嘛。」這個時候略微承認下自己的感情也沒有什麼好羞恥的,不是嗎?

她都為了他跑到漠北邊城了,難道真的跟同攝政王和皇上說話那樣,一本正經的說她是為了黎民百姓和邊關將士?別開玩笑了,要真為了這個的話,她絕對沒勇氣跑過來。

果然,寧卿的神色緩和了不少臉上假笑的表情也消失不見了。他歎了一口氣抓住林秋禾的手,低聲說:「父親來信告訴我要來時,我就知道已經沒辦法阻止你了。既然來了,那就安心待在這裡好了,邊城之中目前沒有什麼危險,不過還是要注意安全。」

林秋禾認真地點了下頭應了一聲,看著寧卿起身坐到身邊這才低聲問起了現在的情況。

「事實上最近幾天正在休整,如果你們明天晚上之前還不到的話,我可能就要帶兵出城了。」寧卿壓低了聲音,「不過現在也一樣,你們到了我們一樣是要出城掃蕩蠻人。」

雖然頻頻取得勝利,不過寧卿並沒有貿然地推進戰線。加上一些細節的原因,他覺得想要在年前回去幾乎是不可能的了。不過,捷報卻一定要在年前送回京城。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15:08:41

第四十七章

林秋禾聞言心中就是一緊,不過她並沒有說什麼阻撓的話。而這時候四合院中的廚娘也送上了熱菜熱飯,寧卿陪著她吃了晚飯就匆匆離去,而青黛這才過來說房間已經收拾好了。

這些天來第一次睡在床上,加上見到了甯卿安然無恙林秋禾幾乎是一覺睡到了大天亮。她是被街邊熙熙攘攘的叫賣聲給吵醒的,起身穿好了衣服青黛這才聽到動靜急匆匆地進來接手。

洗漱了一番,林秋禾出了內屋就看到客廳的桌子上擺著熱氣騰騰的奶,還有大大的饅頭。

「奶是羊奶,饅頭裡有肉餡,味道還不錯。這裡冬天長,都是一些醃菜。」青黛說著眉頭就皺起來了,「等用了早飯,奴婢再去街上看看有沒有能下口的東西。」

青黛嫌棄羊奶有股膻味,林秋禾卻知道這是真正的營養品,而且還是純天然無污染的,沒有添加任何東西,自然也沒有「忘記往水裡攙奶」的說法。至於大饅頭,醃鹹菜雖然跟京城風味不一樣,卻也不是那麼容易接受。

「看看有合適的就買些回來,師伯只怕也是吃不慣這邊的東西。到時候給大家添菜。」林秋禾也沒有打擊青黛的積極性,吃完飯聽四合院中負責打掃的大嬸說四合院的後面那條街就挨著菜市場,她就興致勃勃地跟著青黛一起出門購物。

在京城可沒有這麼舒適休閒的娛樂活動。

林秋禾還沒進菜市場就聞到各種味道,說實話這味兒真不怎麼樣,連青黛就忍不住再三勸她回去。不過架不住林秋禾興奮好奇,兩個人還是一頭鑽進了菜市場裡面。

裡面的味道就更濃了些,不過時間久了也就習慣了。林秋禾沿著過道看兩邊的東西,新鮮的菜幾乎沒有,大多是賣雞、鴨之類的家禽的,還有賣羊的。她走了一圈才發現一家賣豆芽的,一口氣就買了一大半回去足足有將近二十斤。那賣家見是大客戶,又見就她跟青黛兩個人就笑著讓人幫忙送了過去。

林秋禾一想,這東西差不多天天都要吃,而且算上攝政王給她的那些親兵每天二十斤都打不住乾脆就跟這人定了貨每天送二十斤去那邊。

漠北難得遇上這樣的大客戶,賣豆芽的高興得不能行,順便就說他們家裡還有做的豆腐問林秋禾要不要。

林秋禾想都沒想就又定了每天二十斤的量,說如果不夠可能還要加。

買完了豆製品,兩個人又買了些雞蛋和鹹鴨蛋,然後就是一些乾菜回去泡發了就能炒著吃或者是下湯麵裡面。就這青黛還覺得不足,又賺了一圈見確實沒東西這才回去。

「早知道就讓綠袖也跟著來了。她做的東西合姑娘胃口。」青黛很是遺憾,林秋禾則忍不住笑了起來,「我來這裡又不是為了吃喝。就這樣已經很不錯了,等到忙起來的時候說不定就顧不上吃喝了。」

青黛嚇了一跳,「姑娘是真準備上戰場?」

林秋禾搖頭,「就算不上戰場隨行,只怕忙碌起來也是夠嗆。」這裡戰線不會拉得太長,每次戰後傷患都能直接送回邊城的。青黛想了想也就明白了,一轉頭就又買了兩隻整羊讓人處理好送去四合院。

等她們回去的時候,張章就也起身了。他看了一眼休息了一晚上就神采奕奕的林秋禾感慨:「果然是老了啊。」

一個還不到四十歲的、保養得當的男人正值美大叔的時候竟然在感慨自己老了,林秋禾心中不由的汗了一下,然後才笑著道:「我買了不少東西,中午咱們就吃孜然羊肉吧?另外再做個豆腐鍋,放點豆芽乾菜什麼的。」

張章笑著點頭,「都由你來安排。」他說著看了一眼一旁的冷啟,「等用了午飯我們就出一趟門去軍營看看。」

軍營裡有專門辟出來的醫療區,張章說去軍營實際上就是去醫療區看看目前的情況。昨天寧卿專程過來一趟接他們雖然跟林秋禾有關,但是正事也是一點都沒有耽誤的。

林秋禾自然知道她能順利過來的原因,也不推辭。一夥兒好好的吃了一頓午飯就帶著人搬著外科工具箱朝著醫療營的方向去了。張章和林秋禾、冷啟三人都帶著出入的權杖,讓守營地的士兵一檢查就順利過關。不過,還是有人偷偷地跑去通知了人過來看看人是不是冒充的。

這次來的是一個叫做薛禮的軍醫,一見張章和林秋禾兩人就連忙迎了上去。讓人意外的是,他對張章客氣,對林秋禾卻幾乎是推崇了。

「林御醫之前交代的那些要點全部都用上了,這營地中的人是我們救的,但是說起功勞誰都不能跟林御醫比啊!」他說著就熱情地帶人進去,一旁的士兵就忍不住打聽林秋禾究竟是誰,這麼一問才知道這個看似是個靦腆的小哥兒的人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生死刀林御醫。

「林御醫不是個姑娘嗎?」有人疑惑,立刻就有人一巴掌拍了過去,「咱們這是什麼地方,當然是穿男裝方便行事!」

眾人一頓輕笑,轉而又看著林秋禾幾人的身影感歎,「多虧了林御醫,不然的話咱們的命都不一定能包住啊!」

林秋禾不知道身後的笑鬧和感慨,這會兒跟著在醫療營裡面轉了一圈,見裡面的傷患都安排的不錯,這才松了一口氣。跟著張章就又到了軍醫們所在的區域,這邊早就得了信兒他們來了,不過還是有些傷患需要處理,因此並沒有全部迎出去,等到林秋禾他們到時一旁的手術室中還有傷患。

林秋禾也跟著套了「手術服」進去看了兩眼,見手術室裡佈置的很是妥當,一旁的軍醫動作熟練得如同外科手術室行醫十年的老大夫,她就略微放心了。

不管怎麼樣,這些都是她提出來的建議。現在能夠看到好的結果,她心中還是有些滿足的。等到傷患送走,眾人團團坐下,這才開始講醫療營的難處。張章和林秋禾連帶冷啟都認真聽著,而送來的新手術工具箱也讓眾人一喜,之後針對他們提出的情況更是一一對應著提出解決的辦法。

林秋禾此時心中一動,就另外提出了一個想法。

做一個隨身攜帶的急救包,裡面放上止血散,藥丸,繃帶等物,免得戰時拖延,送回來之後傷勢惡化。眾人聞言大喜,然而緊接著冷啟就提出了一個問題。

「如今的藥材可夠用?若是做了這急救包,又該如何分配?」

這話一出眾人就又愁眉不展了,雖然加上張章護送來的這一批藥材,目前還能支撐兩到三場大的戰役,可是若是做急救包的話,有些東西就不夠用了。那些基礎的藥材反而會成為緊缺的東西。

林秋禾聞言也是皺起眉頭,半響才問道:「如今軍中是幾人一小隊?」

雖然不知道林秋禾問這話是什麼意思,冷啟卻還是冷冷清清地開口回話:「十人一隊。」

林秋禾就低頭思考了半天,才問道:「若是每一隊配上一到兩個急救包,現如今的藥物可還夠?」

「一個的話,就足夠了。」白術摸著下巴考慮,「兩個只怕就有些吃緊。」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15:08:53

第四十八章

林秋禾聞言大喜,道:「每一隊配上一個急救包,讓他們專門過來一個人學習簡單的包紮和療傷,到時候以隊為單位互相照應,應該能夠減少傷亡才對。」

眾人皆沉默,若是發急救包他們醫療營的人白術和張章加上現如今的林秋禾,三個人就能下決定,可是要每一隊都抽調一個人來醫療營的話,就算是軍事行為了,這事兒他們說了不算。

林秋禾不懂軍務這才說出了這樣的提議,而眾人聽到耳中也知道這提議是極好的,只是軍務的事情還是要報上去才好。一旁的斯深低聲解釋了情況,林秋禾恍然大悟,道:「那就先報上去,急救包準備好免得到時候該用了又準備不足。」

張章和白術這才點頭,然後就讓人張貼文書,徵集邊城內的大夫。

林秋禾聽著他們安排又開口道:「一路見不少傷者不能上戰場,卻依然有能力,不如一起叫了準備急救包。」物盡其用,而且這樣眾人還有所獲也算是好事一樁。

不過這個依然算是軍務,跟著也要上報。

邊城之中的守軍將領叫李四達,他打仗也是一把好手,不然也不可能守著漠北邊城這麼多年沒有再被蠻人入境侵害。每年所虧,也只是城外的田地和牧羊。

張章、白術、林秋禾三人聯名上書一遞上去就引起了他的重視,然而如今正是用兵之計他也不敢自專,連忙讓人去請了寧卿等軍中主事之人過來協商。

寧卿本就準備這天半夜就偷偷出兵,殺蠻人一個措手不及,如今聽聞這個消息認真看了上面所寫的內容就皺眉道:「事是好事,既然這樣,虎字營和狼字營的小隊分成兩撥,錯開去醫療營學習使用急救包。留下的那隊今晚跟我出征,掃蕩一下蠻人的部族。」

「這樣人手可還夠?」一旁就有人提出了異議,「此次本計畫三天行軍掃蕩,再迴旋修養的。若是只有一個營地的士兵,只怕人手不足。本地邊境的軍卒也可上陣?」

寧卿想了下,然後搖頭拒絕。

「邊城軍卒擅長守城,若是隨軍出行難免有些不適應。掃蕩蠻人還是兵貴神速,且之前那次攻城邊城軍卒也多有傷患。」說著他安撫了下李四達,接著又看第二份申請讓傷兵幹活的文書,這份文書就更簡單,直說人手不夠,亂招人用又怕出問題,且活兒也不多只是瑣碎,所以直接用醫療營中的傷兵幹活,最是合適妥帖外加放心不過。

甯卿並不獨斷,把文書傳了一通見眾人都同意這才發還了下去。

戰爭之中,邊城一切事宜從快從緊從簡,文書下午送來,傍晚的時候就又返回去了。前後連兩個時辰都不到,林秋禾這邊得了信兒就立刻行動起來,讓人藥材分類規劃,找出適合勞作的傷兵。而她則張章、白術等人又窩在一起討論急救包中究竟該有什麼物資。

林秋禾這邊點名要了繃帶、止血散和退燒藥,而張章則補充了火摺子和乾糧,白術聞言就道:「那還需要一些烈酒,止疼散只怕也是要有才好。」止疼散是通過麻沸散的方子改良的,止疼效果很是不錯。

一群人群策群力,不一會兒就把一個野外生存急救包給整出來了。林秋禾估算著連小鐵鏟都有了,這麼一隊十人配一個急救包也是足夠的。要真一人一個光是體力耗費都傷不起,到時候還怎麼打仗。

東西需求一樣樣發出去,等到林秋禾忙到了前半夜肚子突然一陣咕嚕嚕的叫的時候才反應過來時間過了多久。她這才直起身子看了看左右,然後就覺得腰酸背疼。

一旁的人注意到這邊的動靜,然後朝著外面一看才道:「真是失禮了失禮了,你們才剛到就拉著你們幹活到半夜。」白術聞言也是笑了笑,見需要他們忙的事情都已經告一段落,就大手一揮讓人去準備晚飯加宵夜去了。

等人出去,這些人就一邊等晚飯送來,一邊把手頭的事情收尾。

等到吃了熱騰騰的羊肉鍋子外加鍋貼餅子之後,林秋禾這才跟張章、冷啟等人一起回了四合院。她事先只知道寧卿這些日子準備帶兵出城,卻不知道就是這天半夜,回去的時候見城樓那邊一片漆黑,只隱約有些火光想著他定然是早早睡了就放心愉快地回去了。

等第二天一早知道半夜甯將軍帶兵出城掃蕩蠻人去了,她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到漠北邊城一天兩夜,兩個人加在一起總共就沒說過多少話,然後等她空閒下來寧卿就早不在城中了。而且,還是帶兵打仗去了。她辛辛苦苦準備的急救包,也不知道昨天夜裡送過去的時候,他有沒有隨行把那幾十個樣本都帶上。

事實上,寧卿都帶上了。而且因為數量稀少,只分給了身邊的親兵。至於這些東西雖然沒有系統教過他們怎麼用,卻附上了一份說明書。

他這一去就是六七天,林秋禾每天除了揪著心擔心之外,就只能在醫療營這邊駐守,一開始還是有傷兵回來的,輕傷送重傷。醫療翼這邊忙碌了兩天,然後回來的人就越來越少了。到了第四天就根本再沒有人回來。

林秋禾算了下人手,知道這肯定是帶著傷兵上陣了。

一等又是兩天,等到第七天中午,他們這邊還在教來醫療營的軍卒怎麼使用急救包呢,外面就突然喧嘩起來。正在跟一個傷兵換藥的林秋禾猛然抬頭,想了想就露出笑容對著傷兵道:「只怕是大軍回來了。」

那傷兵是第三天最後一批回來的,這時候聽了也是樂得忘記了疼痛,笑著道:「林御醫果然聰慧過人,只聽聲音就能猜得出來。」

林秋禾不過笑笑,手腳利索地幫他重新包紮好道:「只怕過會兒還有不少傷兵,你先回去吧。」

她所預料沒錯,大軍凱旋而歸,然而傷兵也是不少的。除了之前回來的百多人之外,這次的傷兵也還有百多人,林秋禾的外科研討班中將近二十名軍醫根本就不夠用,直接就把邊城的軍醫和其他軍營的軍醫都一起拉了過來,還好這些人都經過簡單的培訓,傷勢不太重的他們兩人一組來救治也足夠了。

而重傷者則直接送往了林秋禾、張章、白術等人主治的手術室,林秋禾這邊是冷啟打下手,其餘眾人也都是兩兩合作,不時的就能聽到那些人在隔開的手術室中吩咐的聲音。

跟那些早來漠北的軍醫比起來,林秋禾和張章實際上並沒有多大優勢,不過兩人勝在醫術扎實,臨場處理迅速,這才沒有出了大問題。而林秋禾從來沒有經歷過這種高強度的手術治療,等到忙完才意識到前幾天的忙碌只能算是開胃小菜。

重傷者並不算太多,然而除了重傷者之外還有不少的傷患,林秋禾等人只是優先處理重傷者,並不意味著就不需要診治其他傷患。等到一整天忙碌下來,她換下的手套都丟了一籮筐,人更是滴水未進就更別提吃飯了。

這邊見再沒有傷患送過來,她這才松了一口氣。也沒有出去,直接就倒在了一旁的椅子上休息。手術室中已經滿是血污,然而此時她也顧不上這許多,休息了片刻剛緩過勁兒來就聽到外面又有腳步聲。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15:09:06

第四十九章

「是有傷者嗎?進來。」林秋禾強撐著起身,順勢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又換了一副手套同時吩咐冷啟準備烈酒,還有手術刀。結果沒有聽到冷啟的回話,她回身才發現冷啟已經不在手術室裡了。而進來的倒是一個傷患,不過這傷患的傷並不算重,這會兒正笑眯眯地看著她呢。

林秋禾只覺得鼻子一酸,眼淚一下子沒忍住就落了下來。她這樣嚇了寧卿一跳,上次看到林秋禾哭還是山中遇狼群的時候,這是第二次,然而一看到林秋禾的眼淚他就覺得整個心臟都被人抓在手心裡了一樣,疼得不能行。

甯卿連忙上前,也顧不上林秋禾手術服上沾染的血污直接就把她摟在了懷中,低聲說:「沒事,沒事,我回來了。」

林秋禾聞言心中憋著的擔憂和害怕就全變成了一股子怒火,恨不得拿手中的手術刀捅他幾刀才解恨。只可惜,她見寧卿身上帶著傷,狠不下心。整個人又哭得稀裡嘩啦害怕一開口就帶出哭腔來,竟然是連罵都沒有罵上兩句。

等到淚水漸漸止住,她的情緒也跟著平復下來,仔細檢查了下寧卿胳膊上的傷口,見處理得當這才松了一口氣,恨聲道:「你不吭一聲就出兵,連個口信都沒有留下!」

甯卿連連低聲道歉,保證下次絕對不會再這樣。

林秋禾聞言就瞥了他一眼,道:「這話你說了自己都不信,何必拿來騙我。」甯卿聞言就只能苦笑,卻也沒有辦法反駁。有時候行軍講究的就是兵貴神速或者兵貴詭異,軍事行動向來是重中之重,又怎麼可能提前讓他人知道呢。甚至有些行動,就連參與行動的軍卒事先都是不知道的。

林秋禾見他這樣,心中又是氣惱又是欣慰。寧卿明知道做不到,卻也願意說出這樣的話來哄她,已經是足夠不容易了。他人林秋禾不知道,但是寧卿對著她的時候,向來是不說一句虛頭話的。

她想著就坐下來,一邊小心翼翼地給甯卿傷口塗藥,然後重新包紮起來,一邊低聲道:「我只是擔心你,國家大事我雖然懂得不多,卻也分得清輕重的。」她說著歎氣,抬頭看了一眼寧卿一臉的感動和糾結,低聲道:「我就是使個小性子,你哄哄我不就好了。」

說著她就有些不好意思,主動讓男朋友哄她什麼的,這樣的話說出來怎麼覺得這麼羞恥呢?

甯卿聞言一愣,然後就笑了起來,沒受傷的那只手就摟著林秋禾低聲說:「我不願意哄你,我說的都是實話。」他低聲說:「我此次帶兵出城就想著,回來若是你生氣該如何賠罪如何道歉,你要是實在生氣,我就負荊請罪。」

他說著見林秋禾不信就又道:「只是剛一見你,你一沒罵我,二沒打好,一言不發就哭。直接哭得我心裡慌了神,那哄你的話就沒過腦子直接說了出來。」

林秋禾撲哧一聲輕笑出來,然後又一瞪眼,「這還怪我了?」

甯卿連連搖頭,道:「如何怪你,那話我說時也是真心實意的。」只可惜,行軍打仗的事情不是開玩笑,他有心也不能真的這麼做,不然上行下效,漠北這邊就要亂套了。

只是,看到林秋禾眼淚的時候他真有這樣的想法。無論如何都不該隱瞞她行蹤的。

林秋禾搖頭,「你若真的這麼做了,我反倒看不起你了。阿卿,我不想你因為我而失了做人的原則,有些事可為,有些事不可為。」若甯卿真一時昏頭就罔顧了許多的話,林秋禾覺得那就真的不是當初那個讓她心動的人了。

男人就應該有擔當,就應該能扛起家國天下。

兩人又低聲說了會兒話這才從手術室中出來,其餘人這會兒也都忙碌著,並沒有注意到這邊的異常,林秋禾換下了手術服,又洗漱了一番這才覺得舒服了些。而此時寧卿下令準備犒賞傷兵和醫療營的菜品也都送來,除了烤肉和湯之外,蛋類豆腐也都是一樣不少,可謂是營養均衡。

寧卿與眾人一起用了晚膳,又回軍營與眾同樂,等到他忙完林秋禾早就回了四合院休息。他出兵六七日才回來,又撐著在軍中犒賞慰問軍卒,等到酒醒之後只覺得疲憊不堪,然而卻還不願意睡,叫了守在外面的黑澤道:「去四合院看看。」

那邊他收拾的時候就留了兩間屋子自用,這會兒過去並沒有驚動人只是靜靜地看著林秋禾那屋留下照明的昏黃燈光,不一會兒就沉沉入睡了。

邊境戰況穩定,打了一場大勝仗之後熱鬧非凡。京城卻也是為了迎接新年而熱火朝天。進入臘月之後,整個京城都熱鬧了起來,各家的走動也跟著熱切而頻繁起來。甚至趁著年底找日子安排婚嫁之類事情的人家也是不少的。

就連向來不參加京城社交的攝政王妃也收到了一摞的帖子。這些帖子她不過是隨手翻翻,有些需要來往的人家就讓寧羽代她過去,對外同意口徑就是京城乾冷,王妃身體不適。

寧羽徹底刷了一回存在感,除了最開始高興了兩天之外其餘時間就變得沒精打采起來。赫然發覺,京城的交際圈也就是這麼回事。

而對於王妃來說,有些故人卻是不能不見的。

例如李府的那位劉夫人,也就是李慕清姐妹的母親。攝政王妃捏著她的帖子發了半響的呆,然後才叫了一聲玳瑁。

「幫我研磨,我回個帖子。」

玳瑁不多話,等到王妃寫好了帖子就直接交給她送去了李府。府上劉氏接了帖子看過之後就讓身邊的劉嬤嬤去叫李慕清。

李慕清過來她就把帖子往她手中一遞,道:「到時候你跟我一起去。」

自秋霞山回來之後,李母雖然提過要去攝政王府,然而一直都沒有動靜。李慕清以為她已經放下這個事情了,心中雖然有些失落,但是也松了一口氣。沒有想到,過了幾個月,這時候竟然又舊事重提。

她接過帖子仔細看了一眼,抬頭看向劉氏,低聲道:「母親,王妃邀請你去敘舊,我跟著不大好吧?」

「有什麼不好,都是老相識了。當年,我們在閨中也是如同你與寧羽那樣得情分,自然不用這麼顧忌。」劉氏毫不在意,轉而就開始囑咐李慕清的穿戴問題了。

第二日,母女兩人就一起出門去了攝政王府。

攝政王知道王妃要招待故友,就乾脆沒有回府。而這邊劉氏和王妃兩個人互相誇讚了對方女兒半響,外加用過午膳就一揮手讓她們玩去了。

寧羽因為前些日子跟林秋禾關係好了些,心中對李慕清正是愧疚,覺得似乎是背叛了這位好姐妹。對她更是熱情三分,偏偏李慕清心中有事,頗有些心不在焉只是偶爾應上一兩句。

寧羽就愈發覺得她是生氣了,直接問了見李慕清否認,心中就有些不喜了。這姑娘忍不住就拿李慕清和林秋禾比較起來。

這一對比,她就開始覺得林秋禾落落大方又爽利,雖然規矩上稍微錯了些,卻也都不是大事兒,似乎還頗為合她的胃口。

因此,對李慕清的心就淡了下來。

而王妃屋中,遣退了伺候的丫鬟,兩個人做出要午休的樣子,一個躺在軟榻上,一個靠在床頭說話。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15:09:21

第五十章

「一別近二十年,當初你……我可沒有想到能再見面。」劉氏率先開口,先是遮遮掩掩地感歎了一句,然後又認真地看向攝政王妃:「這麼多年,你變化不大。」

「你不也一樣,我看著你就想起當年我們在閨中的事情。」王妃低聲說,神色之間也有些感慨,「慕清是個好孩子,我看見她就跟看到了當年的你一般,心中喜歡得很。」

聽她這麼說,劉氏神色一變微微坐直了身子,看過去。「你跟我說句實話,寧卿,真是你們收養的孤兒,不是……不是那位的骨血?」

她說到後面,聲音都不由自主的壓低了三分,緊張地盯著王妃等她說話。

王妃聞言一愣,繼而皺起眉頭。

「阿卿確實於那人無關,當年的事情你應該也有所聞。不是我跟王爺有多狠心,只是那位確實沒有留下什麼骨血。」她說著輕歎,「這麼多年了,有些事情我埋在心裡也是難受,可說出來又都是禍事,因此就少見你們這些當年的故友了。」

劉氏聞言也是點頭,心中雖然有些不以為意,然而看在多年的情分上卻也沒有多少什麼,只是順著王妃感歎了一下時光飛逝,當年的老友如今大多不在京城了。

話題繞了一圈,最後還是又回到了寧卿的身上。有關甯卿的身世,當年那少數的幾個知情人私下可沒有少猜測,然而顧忌到攝政王等人她們也不過是自己琢磨著猜測,卻誰都沒有說出口過。

王妃這邊知道劉氏的心思,轉而就道:「阿卿雖然是我和王爺收養的孤兒,然而這麼些年來卻也是耗費心力好好教導長大的。我和王爺兩人對他也是視如己出。」

這話劉氏卻是信的,全京城的人都能看的出來攝政王是在給寧卿鋪路呢。

她見王妃咬死了甯卿是孤兒,又沒有跟當年的事情有什麼牽扯,這才放心而隱晦地提起了婚事。

本以為是沒有多大難處的事情,畢竟兩人是自小一起長大的情分,兩個孩子也頗為熟悉。誰知道王妃聽了之後卻皺起了眉頭,半響才開口道:「我心中是十分願意的,只是……王爺說過阿卿的婚事他自有主張。」

這也是攝政王知道劉氏要來特意交代的,不管有什麼事情全部推倒他身上就是了。王妃卻不願意就此讓攝政王背黑鍋,想了下就又暗示道:「阿卿如今可算是皇上同輩之中地位最高者了,他的婚事多少人盯著,又豈是我們說了算得?」

說著她拿起茶喝了一口,又補充道:「更何況,你們府上那位可是實權的人物,王爺雖然不大理事卻有威望,我們兩家聯姻……」

呵呵,這是想讓皇上對他們心生芥蒂嗎?

事實上,甯邵哲自然不會因為寧卿娶了誰就真的心生芥蒂。不過這話用來當推辭卻是再好不過了。

最起碼劉氏是真的考慮了半天,然後不得不放棄了寧卿這個佳婿人選。

王妃見說服了她也是心中松了一口氣,兩個人聊起了還在閨中的事情,話題自然就輕鬆無比。之後她們就一邊聊天一邊懷念,竟然是真的睡著了。

等到從攝政王府出來,坐上了馬車劉氏臉上的笑容才慢慢褪去。李慕清見她這樣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就開口問:「因為我的事情,王妃給母親委屈受了?」

「你這丫頭,瞎想什麼呢。」劉氏聞言一愣,這才又勉強笑了下,「王妃不是你想得那種人,只是你與寧卿的事情,怕是不成。寧卿的婚事關係太多,只怕皇上是不會願意他娶一個婆家家世地位如你這般的姑娘的。」

對著大女兒劉氏就沒有這麼多的遮掩,仔仔細細地把她所想的說了一遍,然後又不屑道:「寧卿也不過是收養的孤兒罷了,又不是什麼真正得龍子龍孫,你又何必心心念念的不忘!他如今這樣,看似風光無限,然而一身的榮辱全是系在攝政王府之上,等都皇上年紀再大些,只怕就愈發容不下有些人了。」

她說的話聽得李慕清心中一顫一顫的,下意識就抓著她的手不放。

劉氏見嚇著了女兒,就放緩了聲音。

「你放心,攝政王可是個精明的人,不然當年也不可能……」她說著嘲諷的笑了下,「如今你看他府上誰最得意?」

不等李慕清說話,她就又道:「不是他親生的兒子,反而是一個養子。這樣一個看似高貴,實際上出身都不明白的養子再位高權重,也是皇上一句話就能撤下來的。這就是給皇上面子,讓他放心使喚人呢。」

朝廷上的爾虞我詐李慕清聽得頭暈,然而也漸漸明白了劉氏的意思。反正就是,寧卿如今看著是花團錦簇,說不定從漠北回來之後還會是烈火烹油一般的得意,然而總體來說卻不是可嫁的良人。

她心中說不上是失落還是松了一口氣,只覺得整個人都空空的,然而看著劉氏擔憂的眼神就忍住了心思笑著道:「母親不必為我擔憂,自古以來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兒從不敢有自己的小心思,讓父母為我擔憂。」

劉氏見女兒如此貼心,忍不住就握著她的手道:「你放心,娘定然要讓你嫁的舒心得意才是!」

而京城之中,另外一個過得不怎麼舒心的人就是蘇曉寧了。從遇刺之後,她就沉寂了大半年,當初得宮中上次的藥膏時她還隱隱歡喜,以為是攝政王為她所求的,然而等到她身上的疤都淡了宮中卻來了人告訴她一個「喜訊」。

皇上要在年後招她入宮!

她不是三歲的孩子,不懂這其中的關鍵,若是她真的是攝政王的女兒的話跟甯邵哲這位當今的皇上就是堂兄妹,他怎麼能招她入宮呢?就算甯邵哲色迷心竅,只怕攝政王也是不允許的吧?

那最後就只有一個結論,她根本就不是攝政王夫婦的女兒!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麼攝政王府拖了那麼久沒有認她,也明白了為什麼甯邵哲會招她入宮。

蘇曉寧頓時就覺得絕望了,她一直以為尋回了自己的親生父母,又是如此的家世地位,日後肯定是衣食無憂再也不會任人欺淩。加上她與孫紹喆自小相依為命,這樣的感情早在少男少女的成長中變了質,轉化成了男女之情。

她本想著等認了親,她與孫紹喆就再無兄妹的名分,到時候孫紹喆這個狀元去提親,加上她從王妃這邊敲邊鼓,只怕婚事也會順順利利的。

這一切,全被這個真相給毀了。

她不是攝政王的女兒,她不止不能嫁給孫紹喆了,還要入宮為妃,跟一群女人搶一個男人的寵愛。

蘇曉寧自從知道這個消息之後就把自己關在了屋中,包括孫紹喆在內誰都不見。她看似柔弱,卻絕對不是一個認命的人,在最初的震驚和絕望之後,蘇曉寧很快就重振旗鼓,開始為以後打算了

畢竟,當今皇上也不過是二十多歲,正值風華正茂的年歲。他長相又絕佳,比起孫紹喆來說只高不低,加之是全天下最尊貴的人,這樣的男人嫁了她也不虧,不是嗎?

若是手段得當,說不定她還有這個命坐到最高處呢!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15:09:34

第五十一章

這才是她不再見孫紹喆的真正原因,從這天起,她就應該學會要避諱了,免得日後被人抓住痛腳,成為攻擊她的把柄。

京城中的事情,在漠北邊城的林秋禾等人自然無從得知,也不會有人特意把這些事情寫信告訴他們。對於可能會告訴他們京中消息的攝政王來說,這些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

林秋禾他們最近一次知道京城中的消息還是在兩天前,還是甯邵哲下旨犒賞漠北邊城的軍卒,准許除夕夜每人兩斤羊肉半斤酒。肉也就算了,漠北這邊他們連連勝仗實際上也劫掠了不少蠻人的羊群當做補給。真正讓人饞的是酒,這些軍中的大老爺們平日無戰事,休息的時候總樂意三五成群去喝上一場,然而有了戰事酒就是絕對禁止的了。

就連醫療營中放急救包中的烈酒都曾經有人饞過,然而這東西每天檢查,一旦發現哪一隊的急救包中烈酒不對整隊都會被連坐。

林秋禾來漠北邊城之後,除了在醫療營中是感受過戰爭帶來的緊張感之外,平日裡面休息時卻更多的是見識到了漠北這邊的風土人情。每日裡面和青黛一起換上女裝出去走動逛街,買些小物件收起來當做是回京之後送人的禮物,除此之外,她的大部分精力都用在了開發各種吃食上了。

漠北這邊冬日漫長,且食譜簡單。除了新鮮的羊奶讓林秋禾歡喜之外,之後連著幾日的羊肉和燉乾菜實在是讓人倒胃口。就連豆芽和豆腐她都吃膩了。只想著這會兒要是能有一把小青菜她都能饞出口水來。

因此每日裡若是下半晌去醫療營的話,她就早上趕早市去尋新鮮的吃食,若是上半晌的話,她就下半晌回來的時候順便去晚市那邊看看。她身份特殊,早市上跟著的是青黛,晚市上跟著的則是斯深或者是趙謙,邊城又不算大,不過今日都知道林秋禾這個看著年紀輕輕、大部分時間都穿男裝的姑娘就是救了不少邊城軍卒的神醫,皇上親口封的生死刀了。

邊城因為常年征戰,所以男女比例相對還是有差,這邊的女人都是當男人一樣用的。長久以往就民風開放,早市、晚市之中做生意的女人也不少,平日路上行人甚至女人占多數。

因此大家對鼎鼎大名的林神醫穿男裝或者是女裝都沒有任何的意見,見著她總是會把最新鮮的食材拿出來。奈何這些東西偶爾吃叫新鮮,久了就讓人食不下嚥。

也不知道是誰打聽出來林秋禾吃不過邊城的食物,這天她從醫療營中出來已經臨近傍晚,就順道和冷啟一起去了晚市,身後趙謙帶著兩個親兵隨行。一道晚市就有人眼尖看到了她,連忙一溜小跑越過路邊那些亂七八糟的攤位就近前了。

趙謙見狀連忙上前攔住,兩個親兵頗有經驗並沒有跟著上前,反而是攔住了林秋禾的兩側兼身後,以防止有人偷襲。

來人嚇了一跳,噗通就跪了下去,道:「大人饒命,小的沒有惡意。」

林秋禾不習慣讓人跪,連忙讓開開口道:「他們並無惡意,只是怕你不小心衝撞了過來。你先起來說話。」話雖然這麼說,她卻沒有叫趙謙讓開,反而謹慎地摸出了荷包中的銀針以防萬一。

那人這次起身,笑著道:「聽聞林神醫吃不慣漠北的菜,我這邊特意拖了親戚送來了些新鮮的菜。」他說著讓開路,指了指遠處的攤子,「林神醫救下了咱們邊城多少人,咱們是實在人不會說話,卻都記在心裡的。」

林秋禾聞言順著看了過去,只隱約看到一些白色的東西,她心中一喜已經認出那是白菜了。說起來她在這個時代也生活了近兩年了,還是第一次看到白菜。

頓時饞的她口水都要冒出來,然而她也不敢任意妄為,只是抬頭看向趙謙。趙謙道:「還請帶路。」

那人利索轉身過去帶著他們前行,一旁的冷啟就突然問道:「這位大叔在此處擺攤許久了吧,上次我來似乎還見過大叔?」

那人笑著道:「我在這裡也有五年多了,因為有著親戚幫襯生意還不錯。不過,我向來是三五天才來一次,你要是遇到過我那也算是有緣了。」

「大叔可是家中有人在軍中?」冷啟又問,「不然如何這麼感謝林御醫?」

「早些年倒是有個兒子在軍中,只可惜,時運不好沒有趕上林神醫。」他說著歎息了一聲,而就這兩句話的功夫,他們就到了這位大叔的攤位前,一旁的人聽了就跟著感慨,「邱大叔的兒子當年都當上小旗的旗長了,結果那一年蠻人來犯,他帶著人搶收城外的糧食就沒能回來。」

旁邊眾人就是一通的唏噓,林秋禾聽著這人沒有問題又看了一眼趙謙見他已經略微錯身這才上前一步看著那十幾顆新鮮到能滴下水的白菜。

「這菜,你還有多少?」林秋禾問道,那人心中一喜,道:「這次不過送了不到百斤,神醫若是想要這就全部送過去。」

將近百斤的白菜聽著下人,實際上連帶那些攝政王派來的親兵分下去的話,一人不過是兩斤的量,早中晚三頓的吃的話只怕勉強才夠。

林秋禾又問:「以後可還能送來?」

那人更是歡喜地笑得尖牙不見眼,「若是林神醫喜歡,每隔兩日必然能夠送來百斤。」

林秋禾點頭,問了價錢不給那人推辭的機會就直接道:「這是買賣,你若不收錢,我是萬萬不會收的。」那邱老漢這次收了錢,然後叫一個過繼過來的侄子一起推車送貨。

雖然有了白菜,然而這冬日裡還是缺東西,許是晚市的事情傳開了,第二日她去早市就又尋找了一些蘿蔔,雖然有些糠了卻味道不錯。之後又幾天,邊城之外又是接連對戰,林秋禾每日忙到天色黑透才能回四合院就少了這逛街的閒情。每日裡面蘿蔔白菜陪著羊肉鍋子吃也還算不錯。

這一日,她忙完回去,青黛就笑得一臉神秘等到伺候她洗漱更衣之後,去了外面客廳就見一鍋散發著菌類香味的鍋子翻滾著,旁邊放著片好的羊肉,切好的蘿蔔和白菜,另外還有豆芽和豆腐,豆腐還分了嫩豆腐,油豆腐和凍豆腐,看得人食指大動。

而最最誘人的莫過於那紅彤彤的辣椒油,散發出來的讓人鼻頭發癢的味道。

「今日奴婢去早市,見著有蘑菇賣,一看又是沒毒的就想著買回來給姑娘緩緩口味。」青黛笑著說,又道:「還看到了些許紅色的東西,他們說是辣椒用羊油炸過香辣下飯,也不知道姑娘吃得慣不吃得慣,奴婢就買了些回來試試。」

林秋禾連連點頭,道:「快去請師伯和冷先生。」

因為同住四合院,大部分時間作息又相同幾人也就不再分食,一起吃還省事不少。

讓林秋禾意外的是,寧卿竟然也在四合院中正在跟斯深說話,這會兒聽了開飯就揮手示意斯深離開,轉而就跟過來蹭飯。他那晚住在四合院,第二天起身嚇了林秋禾一跳。然而如今他在邊城正是主事的驃騎將軍自然需要長久駐紮在軍營之中,因此也不過是每隔幾日偷閒過來小住,跟著蹭飯。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15:09:45

第五十二章

這天他運氣不錯,林秋禾這邊伙食好到了一定水準,這會兒見了羊油辣椒又有了蘑菇打底做的湯,她想了想讓人去焙乾了芝麻做醬,又弄了些香油蒜泥,一頓標準的火鍋就誕生了。

這種時候幾人也不講究什麼,圍坐一團夾著菜就往鍋裡涮,吃得熱火朝天,讓人意外的是冷啟這樣的人反而格外喜歡辣椒的刺激,吃得整張臉都是通紅的,一雙嘴唇更是已經微微有些發腫了。

等到火鍋撤下去,青黛就讓人上了糯米圓子的甜湯,這點糯米圓子還是因為天冷才一路從京城帶過來的。要是問為什麼會想起來帶這個,只能說某人收拾東西的時候突然腦子抽了一下。

然而這個時候喝著甜湯卻是正好,林秋禾捧著甜湯一點點的喝了,等到喝完這才舒服地歎息了一聲道:「還是青黛的手藝好。」

「奴婢可比不過綠袖,若是綠袖在,只怕那些尋常的東西也能做得合姑娘口味。」她說著收拾東西退下,把空間留給了林秋禾眾人。

寧卿這才道:「臨近年關,只怕那些蠻人也是不甘心就這麼被咱們打趴下的,再過兩日就又有一批物資過來,其中藥物我就讓人直接送入醫療營中,你們找可靠的人手也好,殘兵也好,再做出一批急救包。」

這些日子,急救包立了大功,不管是寧卿帶兵出城,還是其他將領都嘗到了這急救包的好處。這樣傷兵可以及時處理一些輕傷,戰力損失不大的就能繼續跟上行軍打仗。

能當上將軍的人,人前也許是大老粗,然而人後絕對都是人精。這急救包正是他們搶軍功的好幫手,因此人人都開始想去堵著醫療營了。

然而如今醫療營看管嚴格,這些人又被使喚的滴溜溜轉,沒辦法堵不到林秋禾、張章又或者是白術,他們就又趁著公務之際堵著寧卿來折騰。

寧卿倒是不怕這個,又想到之前的安排佈置,急救包確實不夠,立刻就讓人就近調來藥物和物資,急救包能做出多少是多少。而之前出兵的人帶著清單也可以去醫療營那邊補充急救包中的損耗物資。

他這邊雷厲風行,下面的諸位將軍也不推脫,輪到誰帶兵出去玩了就可勁兒的撒歡,把蠻族折騰了個夠嗆。現在再出去,行軍一兩日都不見得能夠再見到蠻族的部落了。

越是這樣眾人越是不敢放鬆,反而每隔兩人一營地的軍馬回來就立刻換了另外一營地的人出去。如此輪換,以防止被蠻人在新年前後殺個措手不及。

說完了正事,寧卿就又笑了起來,道:「這次物資,我特意讓人多買了些冬日常見的菜品,都是附近一些地方的出產,許是之前京城都沒有。」

他這麼一說,就見林秋禾表情沒有什麼變化,眼睛卻是亮晶晶地看著他。那眼神直看得他心都酥了,恨不得把人摟在懷裡揉一揉,問她是不是就真的少那麼一口菜,一聽到新鮮的吃食就這麼驚喜。這麼想著他又覺得林秋禾自從來漠北邊城之後受了不少的委屈,在京城不要說是吃些菜,哪怕是一些果蔬也是應有盡有的。哪裡如同漠北這邊一樣,冬日裡面全是鹹菜乾菜,不然就是羊肉,吃得人內火大。

林秋禾又不是那種貪圖口腹之欲的人,若不是真的吃不慣,只怕也不會天天跑去菜市場逛遊。

等到張章等人都離開,他這才坐到了林秋禾身邊低聲說:「讓你在這邊受委屈了。」

林秋禾眼神依然維持亮晶晶的狀態,聞言沒反應過來就直接搖頭,然後才明白寧卿口中的委屈是什麼意思。她連忙道:「還好,其實也是漠北風俗與京城不同,我這才去街上走走。」說著又是一笑,眼睛彎彎地格外漂亮。

寧卿就不懂她究竟是為了什麼這麼開心,趁著沒人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她的腦袋,低聲說:「你人都瘦了,還說什麼‘還好’。」他說著捏了捏林秋禾的手,聲音更低了些,「今年只怕是要在漠北過年了,我到時候就過來住這邊與你一起過年守歲可好?」

林秋禾就點了點頭,任由寧卿捏著自己的手也不抽回來,滿腦子都是寧卿之前說這次物資裡有特意給她帶的蔬菜時,臉上那一絲不自在和紅暈。

寧卿自來漠北之後,帶兵打仗,手頭的人命漸多。哪怕是他刻意留神,給人的感覺卻也比當初在京城時多了一絲的殺氣。然而,那一刻,林秋禾眼中現在的他跟記憶中的他瞬間重疊,再也沒有了心底那點彆扭和不適應。

不管寧卿怎麼變,還是那個會在最細微的地方都替她想到的人,這還不夠嗎?

林秋禾高興的莫名其妙,寧卿雖然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卻也跟著高興。只當她是真心高興有新鮮的蔬菜可以吃,又怕他笑話才不肯承認的。為了這個,甯卿特意把黑澤給留在了邊城,每天的任務就是搜羅邊城中新鮮的食材給林秋禾添菜。

是的,寧卿又出去了。在蹭了一頓飯之後,他跟林秋禾說了半天話最後還是沒有說出他又要一早領兵出城的事情。

林秋禾第二天一早起身,正在院子裡面活動四肢,免得在醫療營裡面待久了得了職業病就不好了。這時候斯深就走了過來,示意青黛後退幾步有事要說。

斯深的身份青黛是知道的,不過還是看了林秋禾一眼,見她點頭才退開並且警惕著四周不讓人靠近,免得偷聽到了什麼不該聽到的東西。

斯深上前,低聲道:「昨日晉王走前留信一封,托屬下今日一早交給姑娘。」他說著遞上一封信,林秋禾一愣慢慢放下手接過信。雖然還沒看,她卻是有些預感的。果然,打開一看上面就寫著他再次出城,因為不能提前告知,只能留書一封。

想起上次甯卿回來時曾經承諾過下次出城定然會告知她,林秋禾一愣就笑了起來。這封信不過三言兩語,她看完就慎而重之地疊起來放到了荷包中,然後才對斯深道:「我知道了。」

甯卿出征,林秋禾這邊擔心是必然的。然而也許是到邊城這些日子來習慣了這樣的生活節奏,她晚上一樣睡的安穩。一直到兩日後物資送來,她這邊四合院中被幾個眼熟的軍卒送來了不少的白菜蘿蔔外加一些有些蔫吧的青菜之外,竟然還又兩大壺的豆油。

除此之外,林秋禾還發現了土豆!

這真的是意外驚喜了,她高興地讓人卸下東西全部放在四合院後面儲存東西的地窖裡面,又讓青黛拿了些急用的藥丸當謝禮——這在邊城可是搶手貨。

等到人都走了,林秋禾就站在地窖門口看著裡面滿滿當當的東西,有種鼴鼠藏夠了過冬的食物的滿足感。

而實際上,此時距離新年也不過是十一二天的時間了。只是漠北冬日來的早,春日來的晚。大概要到三月底的時候這邊才會春風吹大地,百物復蘇。

冬天對於漠北邊城的人來說還很漫長,而新年不過是其中的一個節點而已。

土豆成了林秋禾的新寵,加上漠北這邊的紅辣椒角,酸辣土豆絲,醋溜白菜外加一個土豆燜紅燒肉就成了當天中午林秋禾的午飯。心滿意足地吃了午飯,她神采奕奕的去「上班」。這邊醫療營的伙食也隨著物資的到來有了改變,最起碼她到的時候還能夠聞到裡面一股的白菜味道。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15:10:37

第五十三章

現在處於醫療營相對比較清閒的時候,張章和白術兩個人早就計畫著要給軍營這邊所有的軍醫都來一次培訓,以免真正的大戰開始他們這邊措手不及反而在後勤上拖了後腿。

林秋禾對於戰爭方面懂得不多,對於兩個曾經參加過上一次漠北戰役的前輩很是尊重從來不會不懂裝懂的借著她的職權瞎指揮。反而對於兩個人的安排很是遵從。

這樣的培訓已經開始一段時間,大部分時間都是林秋禾這個還沒來就在邊城裡刷夠了榮耀值的人帶著冷啟給那些不像是大夫,更像是軍營大老粗的軍醫們上解剖課。

很明顯,在戰場上他們除了遇到胳膊腿受傷的傷兵之外,更多遇上的是胸口、後背、小腹受傷的傷患。以前簡單包紮不顧內傷的做法造成了不少軍卒的死亡,而林秋禾的外科醫術推廣之後,這種內府受傷而死亡的比例就降低到了一定程度。

那些軍醫們早已經知道了外科手術的大致流程,這會兒沒有一點排斥地圍上前,對著那個蠻人的屍體指手畫腳,有些心急的甚至恨不得親手上去試一試身手。

戰爭中最不缺乏的就是屍體,林秋禾和冷啟兩個人做了解剖和示意,教會這些本來底子就很扎實的軍醫們辨認腹內各種器官,指出關鍵的地方,甚至會簡單地講解這具屍體的死因,以及受傷之後應該如何急救才能增大他的存活率。

然後就兩人一具屍體給他們試驗,林秋禾和冷啟兩個人就在這裡轉著偶爾幫他們糾正錯誤。

整個學習過程都是血腥且興奮的,而這些天的積累也讓這些軍醫們很快能夠兩兩成組的處理一些不致命的傷勢。那些軍醫們的學習能力和渴求度超出了每個人的預算,一直以為在實踐中最少也要維持一個月的教學內容他們在半個月之內就全部掌握了。而在寧卿這次出征的傷患回來時,這些經歷了二十多天培訓的軍醫已經很是大刀闊斧地給那些傷患做手術了。

林秋禾和張章、白術三個人已經從手術中脫離出來,他們現在最主要的是盯緊那些軍醫們,免得他們因為一時的手生而造成「手術室殺人事件」。這並不是杞人憂天,畢竟才二十多天的學習時間,就算是天才也不可能真的完全掌握手術的要點。只不過在這種大環境下,人手遠遠不足的情況下允許他們犯錯,甚至是拿人命來增加熟練度。

不過,沒有人真的希望軍醫們的熟練度是拿人命填起來的。所以林秋禾、張章和白術他們檢查的很認真,而後期培訓的那些軍醫也被打散了,儘量跟那些在京城參加過研討班的軍醫們搭手,實在人員不足的時候才會出現兩到三個新手一起忙碌的情況。

而這種事情,林秋禾他們幾乎就總是會有一個人在一旁盯著。

寧卿這次帶兵出城不過是四天就回來了,傷兵也比之前少了一半左右。然而這樣的情況反而讓人都皺起了眉頭,晚上吃飯的時候冷啟一語點中要害。

「蠻人的部族在收攏。」他冷漠地說,語氣都沒有太大的變化,「所以甯將軍這次出征並未遇上大量蠻人,這也是傷兵減少的原因之一。」

張章在一旁點頭,見林秋禾還有些不懂就直接點名,「蠻人是不可能這麼容易就被打怕的。」

「你們是說,他們是準備在聚集,然後發動一場大型的戰爭?」林秋禾瞪大了雙眼,而冷啟點頭:「很可能會攻城。」

自從出京城之後,冷啟在各方面的表現就一直可圈可點。他並不是話多的人,然而每次都說說到點兒上。這讓不少人都對他這個原來普普通通的仵作另眼相看,難得這次聽了他的話張章表現出明顯的不同意。

他直接搖頭,冷啟一愣雙眼露出沉思的神色很快就明白了過來。

「是的,不可能讓他們攻城。」

林秋禾也明白這些小細節,笑了笑正想說什麼就聽到了外面的聲響。她回頭就見寧卿行色匆匆地出現,很明顯已處理完公務他就直接回來了。

甯卿進屋,林秋禾連忙讓青黛給他添了碗筷,這邊倒水讓他洗漱。

寧卿揮揮手示意她不用忙碌,「我自己來就好。」軍營之中要還是事事都讓人伺候,那就真不用幹活了。寧卿跟眾人打了個招呼就回自己屋裡洗漱換了衣服,等到再出來的時候不止給他添了碗筷,還又加了兩道菜。

他進去示意眾人坐下,也不避嫌就挨著林秋禾那邊坐下,然後開始吃飯。

軍營的生活跟戰營的生活是完全不同的,不得不說在寧卿都沒有注意的時候,他的很多生活的細節都在改變。在林秋禾看來,這兩個月的戰營生活讓他徹底擺脫了京城中那些世家公子哥最後一絲浮誇的外在。他的身上帶著一種簡潔而利索的氣勢,一舉一動都影響著周邊的人,讓人覺得緊張下意識地就會遵從他的意思。

很快青黛就帶人撤下了飯桌,當寧卿捧著茶坐下的時候屋中的氣氛這次略微緩和了些。他沒有說帶兵出城掃蕩蠻人的事情,轉而提起了邊城內部的安排,以及除夕夜和春節當天的活動。

無論如何,這都是重大的節日,就算是在戰爭之中也是需要好好安排的。

林秋禾幾次欲言又止,她雖然不懂軍事,不過還是覺得蠻人可能不會跟他們這樣在乎這種日子。不過旁邊有張章和冷啟在,她忍了忍最後什麼都沒有提。

之後幾日邊城之中就猛然熱鬧了起來,街道上人都多了不少,對內的城門白天打開。雖然一樣要檢查,但是卻比之前好了不少,各項的物資開始從周圍的城區運送過來,林秋禾的菜譜終於豐富到了令人髮指的程度。

她閒暇下來才從青黛口中知道了黑澤被留下來幫她尋找各類食材的事情,這個事實讓林秋禾開心了一下午,不光覺得自己萌萌噠,甚至見到一身戎裝出現在醫療營的甯卿時都覺得他整個人都萌萌噠。

她的好心情一直維持到了幾個重傷的平民被送到了醫療營。

「發生了什麼事情?」林秋禾當時正好在醫療營中巡視,見狀立刻迎了上去只是一眼她就辨認了這些人平民的身份,還有他們身上的傷痕來源。

這是利刃砍傷,絕對不是普通的民眾鬥毆。

把人送過來的是一個士兵,見林秋禾問就連忙把來龍去脈說了個清楚。原來這幾人是看著最近外面平靜的不少這才想著趁機出去挖挖野菜。雖然說是冰雪封城,然而漠北邊城的人都知道在出城二十多裡地的地方有一個小山谷,因為地形的原因就算外面冰天雪地裡面也是四季如春。

那裡會有新鮮的野菜還有一些菌類甚至湖中還有魚,如果不算這個小山谷所處的環境的話,簡直可以說是世外桃源。

而因為臨近春節,不少的人想著去那邊一趟給家裡的除夕宴添點新鮮的食物,也算慶祝一年的結束。受傷的這些人就是去的路途上遇到了蠻族。

說話間一個腹部重傷一個胸腔重傷的人就被送到了手術室裡面,裡面已經有四個軍醫在等著。見林秋禾一起跟著進去,那四人一愣,然後趕緊就讓開了位置。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15:10:52

第五十四章

胸腔重傷的那人肋骨骨折,傷及了肺部,正是軍醫們擅長處理的類型。而腹部重傷的那人,實際情況就跟當初的甯邵哲有點像。這種開膛剖腹的手術還是讓這些軍醫有些不敢下手。林秋禾就迅速套上手術服洗手套上手套。

她的手術箱也被人很快送來,兩個人用白布隔開,然後送上麻沸散麻醉。林秋禾這才開始檢查用醫用的鑷子檢查傷口。這人的傷口中有著不少的木頭碎渣,可見是當時反抗的時候被對方搶走了手中當做武器的木棍,然後又反過來被傷害的。

這增加了不少的手術難度,林秋禾讓人去請了冷啟,兩個人一起合作才在最短的時間內清楚了那些木刺。

之後的手術難度就在一定程度之內了,等到最後由一旁的軍醫收尾縫合時,林秋禾已經換下了手術服出去。外面還有不少輕傷的平民,見她出來一個大約十二三歲的少年就顧不上腿上的傷直接站了起來。

一旁的一個軍卒連忙道:「這就是林御醫了,剛剛送進去的那位腹部受傷的人是他的兄長。」後面的那句話是給林秋禾解釋的,林秋禾點了下頭過去,示意他坐下配合軍醫治療,然後才低聲道:「放心吧,等到他醒過來就沒事了。」

她看了一眼左右,見那些輕傷的平民都得到了救治,這才松了一口氣回去休息。這事情在醫療營中就此告一段落,等到晚上的時候,重傷的兩個傷患都行了過來,且沒有發燒的跡象。這讓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讓其餘人都先回去,只留下傷患養傷。

這裡雖然是醫療營,但是畢竟是屬於軍營的一部分,如果不是事發突然的話平民是不可能進來的。

那個重傷者的弟弟叫虎子,姓胡。第二天一早就又跑到了醫療營的外面,手裡提著一個破舊的罐子,一絲絲的熱氣帶著香味從裡面冒出來。然而,守營的士兵不會因為這個就讓他進去的。

林秋禾到的時候他正在哀求守門的士兵,想要見哥哥一面。士兵也是左右為難,只能答應幫忙把湯送進去。這時候虎子就眼尖地看到了林秋禾,一個健步上前叫住了她。

「林御醫!」

林秋禾下意識地頓住腳步看了過去,見一個眼熟的少年沖了過來,她下意識地就後退了一步。一旁跟她一起上班的冷啟和一個親兵直接擋在了她的前面。

虎子這才意識到了他的突兀,連忙停下腳步介紹自己。

「我只是想進去看看哥哥。」他說,雙眼帶著熬夜之後通紅的血絲,「如果不是為了我,哥哥也不會受重傷。都是為了保護我……」他說著眼眶都紅了起來,林秋禾看了一眼一旁守門的士兵,見他們點頭確認了這男孩的身份這才低聲道:「東西我可以幫你帶進去的,但是你不能進去。」

「為什麼?」男孩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林秋禾,「我知道這裡是軍營,但是那是我哥哥,他們都認識我……」

「我知道,但是軍規就是軍規。昨天事出緊急讓你們進去致傷是事關人命。但是同樣是為了醫療營中的其他人,我們不能隨意放沒有出入腰牌的人進去。而且,你哥哥需要好好休息,如果你見了他兩個人情緒激動很可能會讓他的傷口重新裂開,對他的恢復不好。」

林秋禾耐心地解釋了一下為什麼不能讓他入醫療營的原因,然後才又站直了身子看著他手中的罐子。

「現在,你是選擇讓我幫你把東西送進去,等你哥哥吃了之後再送出來你帶回家呢,還是……?」

虎子糾結了一下,然後才小心翼翼地把罐子遞了過去,「我在這裡等著。請你幫我轉告哥哥,我會照顧好家裡的。」

林秋禾點點頭,正想伸手接過卻被冷啟搶了先,她愣了一下伸過去的手就也沒有頓住,直接吩咐一旁的親兵要了一個斗篷遞給虎子,「天冷,你身上也有傷,不要凍壞了。」

幾人這才順利進了醫療營,而一旦拐過彎出了他們的視線,冷啟就立刻把罐子中的湯遞給了迎上來的一個軍卒讓人檢查裡面是否又異樣。

這都是醫療翼乃至整個軍營的規矩,外來的東西總是要經過檢查才能真正送進去的。林秋禾和冷啟並沒有因為他們的身份特殊而讓人特殊對待,以免有人拿著他們作伐借機生事。

湯被檢查了一遍無事才被人送到了胡大虎的病房裡面,之後的事情根本就不用林秋禾管等到胡大虎用了湯之後自然有人會把湯罐拿出去交還給虎子。

之後虎子就每天提了一瓦罐的湯在醫療營的外面等著托人送進去。

胡大虎和另外一位同鄉譚房傷勢太重,短時間之內根本就不能夠隨意行動,除夕當天下午林秋禾最後在醫療營轉了一圈,確認營中沒有任何問題之後再次離開。

除夕夜醫療營也是有人留守的,林秋禾出去之後就又遇到了虎子。

這幾天她已經遇到他許多次了,虎子這次沒有拎著瓦罐看到林秋禾出來就雙眼一亮迎了上來。

「林御醫!」他到距離林秋禾三四步的時候停了下來,雙眼熱切地看著她,半響才憋出了一句話,「林御醫,謝謝你救了我哥哥,我家裡只有哥哥和母親了,如果他倒下的話……」

男孩臉上閃過一絲後怕和不安,轉而又充滿熱切地看著林秋禾,「我家裡還有幾條魚,我想送給林御醫當新年禮物!」他說著就飛快地跑開,一邊跑一邊喊:「林御醫等我一下!」

林秋禾叫喊不及,看著他轉了個彎就不見蹤影遲疑了一下還是沒有跟上去,而是依約站在了醫療營的門口的地方一邊躲著寒風一邊等待。

大約過了一刻鐘急促的腳步聲再次響起來,等到虎子看到林秋禾的身影時雙眼一亮就立刻提著兩條大魚過來。

「林御醫,這是送你的謝禮。」他說,並且已經習慣了一樣把手中的魚遞給了一旁的親衛而不是直接給林秋禾。「我聽人說,哥哥用了不少的好藥,我們沒那麼多錢付藥費和診費……」他不安地挪動了下腳,林秋禾注意到他的棉靴裡面透出來的棉花裡面還摻雜著乾草,心中一動正想推辭卻又聽到虎子說話。

「不過請林御醫放心,等開年我參軍拿了軍餉之後一定會把欠你的診費補上的!」他說著後退了一步,「新春快樂,林御醫!」他就如同前一次一樣轉身就跑了,林秋禾看了看親衛手中的魚想了想就道:「拎回去給大家加餐吧。」

除夕宴上,青黛怎麼可能會不準備魚呢。事實上,雞鴨魚肉樣樣都有,其餘的配菜也是樣樣精美。林秋禾回去之後洗了個熱水澡擦乾了頭髮之後這才重新綰了一個簡單的髮髻去正廳。

等到張章從醫療營回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黑透了。林秋禾不放心還特意讓兩個親衛提著燈籠去接他。而冷啟就更是晚了一個時辰,不過最晚的人還是寧卿。

他要在軍營與軍卒同樂,等到能夠脫身的時候,林秋禾他們這邊的除夕宴都已經到了尾聲了。張章正拉著人一起吟詩頌詞,林秋禾喝了點酒兒這會兒正捂著嘴在一旁偷笑,看著一臉冷漠的冷啟這會兒尷尬地被喝多了的張章拉著背誦《寒梅》。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15:11:05

第五十五章

寧卿脫了大氅進去,屋中的炭盆還散發著足夠的熱量,而青黛這邊也利索地送上瞭解酒的茶。林秋禾回過神看著他笑了下,也要了一杯解酒茶,然後坐在一旁開口:「師伯已經讓冷啟背了不少的詩了。」

她語帶同情,看著冷啟一臉的無奈又忍不住偷笑。

寧卿偷偷捏了下她垂下來的那只手,呼吸之間帶著淡淡的酒香。

「張御醫這樣的習慣這麼多年都沒改過,一喝醉就會讓人背詩。」他壓低了聲音,因為喝了酒而比平時更為放縱了一些湊到了林秋禾的耳邊。溫熱的氣息噴在林秋禾脖頸上,她敏感地紅了耳垂和脖子。

「我們出去走走,不然過會兒就要到我們了。」

他說著就拖著林秋禾起身,青黛在一旁打掩護兩個人就這麼逃過了張章的眼神溜了出去。最後林秋禾還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只見冷啟一臉傷痛地看著她,似乎在用眼神指控他們的不夠義氣。

兩個人溜到了院子中,一股冷風過來寧卿似乎恢復了一絲冷靜,鬆開了林秋禾的手示意人去取手爐順便就把他的大氅給她披上。兩人的身高差讓那內裡是上好皮毛的大氅拖在了地面上,不過寧卿看起來似乎一點都不介意,林秋禾就無奈地看了一眼身後的拖地的華麗大氅,暗暗腦補自己搖曳生姿的樣子好了。

手爐很快送上,順帶著還有寧卿的另外一個大氅。林秋禾愕然發現,寧卿的大氅都是一個制式的。

難怪她總覺得他只有一個大氅了。

兩個人穿著情侶套裝的大氅在院子中走動,這四合院中種了幾棵冬梅,這會兒林秋禾只覺得寒意伴著暗香襲來,這才意識到冬梅不知道什麼時候都已經開了。

她每日裡面來去匆匆,在這裡住了月餘竟然都沒有注意到花是什麼時候開的。

「早知道就摘些花苞拿藥油泡了可以祛疤的。」她有些可惜,這會兒花都全開了,只能取一些下來晾乾了當香料了。寧卿笑了笑,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站在林秋禾的身側,呼吸都慢慢變得悠長而舒緩起來。

林秋禾久不見他說話,還以為他酒勁沒過去呢,好奇地轉頭過去就見寧卿目光灼灼地看著她。

許是遇冷酒勁一下子上來,她只覺得一股熱氣湧上臉上就有種火辣辣的被寧卿目光燙傷的感覺。林秋禾小心翼翼地眨了一下眼睛,然後對著寧卿伸手輕輕地戳了一下他的胸口,「看什麼呢?」

「看你。」寧卿低聲說,微微嘶啞的聲音帶著說不盡的曖昧,「只是看你。」

林秋禾覺得臉更燙了,然而想要瞪他卻又做不到。不過避開他的目光又顯得有些氣勢低弱。因此,她堅定的「看」回去。然後,她就看到寧卿的臉也跟著紅了起來。

「不要這麼看著我。」甯卿低聲抗議,林秋禾咬了下唇角,露出勝利的笑容:「可是,你也這麼看著我。」

「是,我這麼看著你。」他長長舒了一口氣,舒服的靠在了樹上,冬梅樹枝晃動了兩下,又紅色的梅花落在了寧卿有些鬆散的頭髮上,然後掉落在臉頰旁。他隨意地伸手撥開花瓣,眯著眼睛看向林秋禾,「我喜歡這麼看著你。」

「你喝醉了。」林秋禾忍笑,再一次確認此時看著似乎清醒的寧卿實際上已經喝醉了。

寧卿搖頭,又蹭落了不少的花。

「我沒有。」

「喝醉的人從來不會承認自己喝醉了的。」林秋禾唇角帶笑,上前一步幫著他捏去臉上的花瓣,「不過你這樣面若紅梅,也是極為漂亮的。」她的手指輕輕從寧卿微微發燙的臉頰上劃過,「我讓青黛給你送解救茶過來。」

「我真的沒醉。」寧卿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林秋禾心中一驚四下看去卻發現院子中除了他們兩個之外早已經沒有其他人了。見狀她才任由寧卿握著她的手,「我只是覺得這會兒安靜得舒服,看著你就有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林秋禾臉上剛剛下去的紅暈就又浮上了淡淡的一層,她看著寧卿懷疑地眯起眼睛,「你真的沒喝醉?」

寧卿站直身子搖頭,「我還說了要陪你守歲,怎麼能喝醉呢。」他低聲說:「再說,之前青黛都給我喝了醒酒茶了。」

那就是故意裝醉調戲她了?!

林秋禾雙眼微微瞪大,不等寧卿反應就一腳踩在了他腳上微微用力轉動。只看寧卿臉色不變,只是臉上帶著縱容的笑容看著她,她這才覺得無趣抬腳,「下次不准裝醉逗我。」

「我是真的喜歡這麼看著你。」寧卿無奈,低頭看了看被踩的腳,這才說:「這些日子你我皆忙,若不是這會兒難得無事,我幾乎都想不起來我有多久沒有好好看過你,跟你說話了。」

林秋禾一愣,這才意識到這些日子他們各忙各的確實很少碰面。偶爾一起吃頓飯,之後大多也是討論正事。像剛剛那般只是沉默地看著對方,說些沒有什麼具體意義的話似乎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她這麼一愣,寧卿就又笑了起來。

「所以我說,這麼看著你,只覺得歲月靜……」

後面那個字還沒有來得及說,就聽到一聲沉悶而嚇人的聲音似乎是在半夜炸開了一樣,兩個人同時回身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只見那邊已經火光大作。

呵呵,歲月靜好!

寧卿本來還有些微酣的神色頓時一整,回身拉著林秋禾的胳膊就回了正廳之中。

「蠻人來襲!」他簡單地說:「所有人準備好,各歸各位。」他這邊說著,外面就響起了馬蹄聲,不一會兒就見李四達進了四合院,見他們都準備好他這才道:「如同甯將軍所料,這些人果然不會在除夕夜消停!」

甯卿點頭,親衛早已經準備好了馬匹在外面等著,他這邊囑咐林秋禾出行一定要帶人保護,這才和李四達一起快步離開。

林秋禾聽著外面的馬蹄聲,這邊接過青黛拿過來的藥箱吩咐了趙謙帶人護著四合院,然後隨身帶了一半的人去醫療營那邊輔助維持醫療營的穩定。

張章和冷啟他們三人雖然都沒有休息多久,然而戰時情況特殊,既然發現了情況自然是不等有人來催就直接出門騎馬趕往醫療營。

城門外的攻城聲越來越大,那些守歲的人家都驚慌失措地出門觀望情況,林秋禾一路過去已經看到有士兵過去維持秩序儘量造成城內混亂了。

她和張章、冷啟在醫療營外面下馬,看到裡面早已經燈火通明卻不算混亂這才松了一口氣。等兩個人到了辦公區就見白術迎了出來,見他們來松了一口氣,道:「我已經讓人準備手術室了,臨時手術室也是有的。」

張章點頭,幾人一起進去,然後白術才開口:「既然是蠻人來襲,那麼城牆那邊也是要有軍醫駐守的,那邊如今只有兩個人執勤,咱們這邊最起碼要調三分之一的人手過去。」

醫療營總現在總計有大夫近五十人,三分之一的話,按照白術的意思差不多就要調過去二十個人。林秋禾微微皺眉,懷疑醫療翼這邊可能會人手不夠,然而張章卻點頭贊同他的安排:「確實是這樣,只要城牆那邊處理好,這邊壓力就會減少不少。而且也省了路上耽擱……」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15:11:19

第五十六章

這不同於帶兵出城掃蕩,一般只跟著兩到四個軍醫隨行就可以了。既然是守城,那麼傷者自然是越早接受治療越好。

醫療營中的兩個大佬對視了一眼,然後張章起身,「我點人過去穩住城牆內外的形勢,你在這裡坐鎮。」

林秋禾見張章起身,下意識地就想跟著過去,然而張章擺手,「秋禾留下給白院判搭把手,穩住醫療營的形勢。」

無論如何,在後方的醫療營都會比前線要安全許多。而張章很明顯更有在前線的經驗,見林秋禾還想爭辯就道:「重傷者還是會送到這裡的,前線不管是場地還是資源都沒有醫療營好。」

林秋禾這才被說服,看著張章點名帶人立刻離開了醫療營,她這邊也立刻調整態度看向白術等著他吩咐。並不是說,現在還沒有傷患送來他們就沒有事情做了。

白術也是在戰場上待過的,這種場面怎麼可能讓他手足無措。因此,很快一道道的命令就傳了下去,輕傷者或者傷勢好了大半的軍卒開始收縮空出營房,另外藥物的調集和麻沸散的準備也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林秋禾則帶著冷啟和另外一位姓衛的御醫開始排查重傷區的傷患,確認他們不會因此受到二次傷害,順便安撫眾人的情緒。

外面火光沖天,而醫療營中此時仿佛是另外一片天地一樣,不受外面的絲毫影響。

手術室準備完畢,常用藥物準備完畢,繃帶準備完畢……一項項的檢查進行下去,白術一邊抽出人手繼續往城牆那邊運送東西一邊開始安排第一批傷患到來的事宜。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饒是本來穩定了心神的林秋禾這個時候也忍不住有些焦躁了。

而此時,外面一連串的叫喊聲突然響起,在場的所有人一愣,然後立刻按照之前分好的組別進入了各自的手術室等待著他們的病人送到。

醫療營向來都是戰爭中的第二戰場,這裡爭分奪秒救治著在戰場上英勇殺敵的傷者,手術室中的每個人都在除夕夜時跟死神搶奪者一條又一條的生命。

林秋禾這裡是她和冷啟,另外還有一名應徵來的大夫。從第一個傷患被送進來之後,三個人就連軸轉一般,一旁特意簡單培訓出來的醫療兵只來得及給他們擦汗,遞手術刀或者是桑麻線,就算是這樣也有種頭暈目眩的感覺。而忙碌的三個人似乎根本就不知道疲倦一般,除了開口說話時聲音越來越嘶啞之外,竟然沒有一絲的異常。

一直到天破曉,林秋禾這邊送來傷兵的速度才慢了下來。她把最後一個傷兵的傷口處理好,看了一眼另外一邊早就帶著應徵來的那位董大夫幫忙處理傷患的冷啟,褪下了手套略微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胳膊和手腕。

外面已經是天光大亮,如果不是遠遠飄來的燒焦的味道,還有縈繞在鼻尖不散的血腥味的話,之前的火光沖天和震天的呐喊聲就如同是幻覺一樣。

冷啟手上的傷患還差縫合傷口,她看了一眼見沒有大礙就離開了手術室。外面到處都是來去匆匆的軍卒,還有那些滿臉興奮的傷患。這一場仗以實際情況來說,傷患並不算太多。林秋禾這會兒聽到一群聚在一起說話的輕傷患透出來的三言兩語才知道,原來這除夕夜之戰也早已經在漠北邊城的將軍們預料之中。

這些人言語之間對寧卿的推崇讓林秋禾不由地露出了笑容,仿佛一身的疲憊就此散去了一樣。

有眼尖的軍卒看到了她,連忙倒了一杯熱茶送過去,「林御醫辛苦了。」

林秋禾捧著熱茶暖手,這才覺得回過神心一下子就被提到了半空中。

「甯將軍可還好?」她一直忙碌著,根本就忘記了這個問題。這會兒醒過神來才想起來寧卿,擔心他在戰爭之中是不是受傷了?

軍卒們一愣,聽到她這話就有一個胳膊吊起來的軍卒起身道:「林御醫放心,甯將軍不過是皮外傷,在城牆上張御醫就給他診好了。」

另外一個人就道:「說起來別看咱們將軍年紀不大,行軍打仗可是一把好手,這次跟著甯將軍可算是揚眉吐氣了一番。不過將軍也夠勇武,倒刺的箭被拔出時竟然吭都沒吭一聲,我在一旁看著都忍不住抖了下。」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不是說輕傷嗎?」一群沒看到現場的軍卒就立刻圍了過去,誰也沒有注意到林秋禾的臉色刷白刷白的嚇人。她幾乎是木然地放下了茶杯,顧不上找人直接就朝著醫療翼的出口過去。還好她沒有徹底失去思考能力,還知道去解了他們來時騎的馬而不是真的憑藉兩隻腳朝著城牆那邊跑去。

「林御醫……」她正準備翻身上馬,就被一個人叫住,「林御醫這是準備去哪裡?」

林秋禾回頭看去,見一個臉色蒼白的男人站在一側,竟然也抓著一匹馬。

「你是……」她皺眉,下意識地回想了一下,「譚房?」

「正是在下。」譚房低聲說:「林御醫可是要去守城的城牆那邊,小的哥哥在軍中。之前聽來醫療營的人說他受了傷正想過去看,若是林御醫也是去那邊,咱們正好一起。」

林秋禾此時滿腦子都是寧卿中了一記帶著倒刺的箭矢的事情,根本就來不及細想就點了下頭翻身上馬,對於有沒有人同行她根本就不在意。

出了醫療營所在的那條街,一路上街道兩側的人都帶著驚魂未定的喜色,除夕夜守城大捷的消息已經在城中傳開了,而林秋禾衣擺帶血騎馬狂奔雖然讓人不滿大多數人卻還是識趣地讓開了路。而她身後譚房一路緊追,胸口才癒合了的傷口就被震得裂開。然而他全然不顧,反而又加快了速度跟在了林秋禾的身邊。

「林御醫,守城那邊的臨時醫療營在這邊,傷者不會停留在城牆那邊會妨礙到守城的。」他大聲叫到。

林秋禾:「你帶路!」

兩個人掉頭,沿著熱鬧的街道一路過去漸漸就不見了人影。

林秋禾這才意識到有些不對,就算臨時醫療營不會就在城牆下麵,也不應該在太遠的地方才對。她立刻抓緊了馬韁卻沒有立刻停下馬,只是緩慢的放慢速度,開始注意四周的情況。

這裡,似乎是緊挨著軍營的另外一邊,因此蠻人夜襲的緣故周邊的住戶都去了城牆下,此時才沒有幾個人了。她想著看了一眼胸口滲出血的譚房,又覺得是不是自己太多疑了。他這都沒了半條命的樣子,還敢冒險把她騙到這裡?

想是這麼想,然而她既然醒悟過來起了疑心這時候自然不會輕易放鬆。趁著速度漸緩,她手摸上了荷包把裡面隨身帶著的幾根銀針貼著手心放好,決定一有情況就直接制服離她最近的譚房。或者,留下這幾根針關鍵的時候自保。

她可以控制馬匹奔跑的速度,不一會兒譚房就跟她錯開了一段距離,而這個時候恰逢一個路口出現。林秋禾想都沒想直接調轉馬頭拐向了一邊。她在漠北邊城中生活了這麼一段日子,對於這個地方的街道構造還算熟悉,雖然這個區域因為臨近軍營沒有來過但是大體的構造還是一樣的。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15:11:31

第五十七章

身後傳來馬蹄聲,林秋禾甚至都沒有回頭看上一眼再次轉彎,然後到下一個街口繼續轉彎。

身後的馬蹄聲越來越噪雜,林秋禾心中一緊,趁著轉彎的時候看了一眼才發現跟上來的根本就不是譚房一個人,還有另外兩個蒙著面的陌生人。

而最要命的是其中一個人還隨身帶著弓箭和箭筒。

雖然只是驚鴻一瞥,然而林秋禾立刻就反應了過來。她的騎術並不算太好,因此只能夠趴在馬背上躲避身後可能致命的箭矢。而這樣很明顯就會降低她的速度。

她偷偷摸了摸藏在腰間的信號彈,正想趁著雙方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求救,就聽到一聲驚呼。

「林御醫,小心!」

她下意識回頭,然而此時馬突然一頭往下栽倒她整個人順著慣性就飛撲了出去。而落地的一瞬間,林秋禾看到了驚叫的人,也看到了那拉著絆馬繩把她摔下來的兩個壯漢。

而身後,馬蹄聲漸近。她趴在地上試著掙扎了兩下卻沒有起身。很明顯,對方佈置周全,而且人數並不算少。

那兩個壯漢一個去抓了提醒林秋禾的胡小虎,一個過來一隻手就把趴在地上裝死的林秋禾給提了起來,「不會摔死了吧?」他說著另外一隻手直接抓住了林秋禾的下巴強迫她抬起頭。

林秋禾唇角帶著血,疼得滿臉淚水加上摔倒時臉上蹭上的土這會兒看著狼狽到了極點。

「還活著!」那男人說著也不顧林秋禾意願直接拖著就往前走迎上了騎馬追上來的人。林秋禾手指微微動彈,正想要用針就聽到追上來的人說:「你幹什麼,上面說了要活的。她要是死了,我可就白暴露了。」

譚房說著翻身下馬,捂著胸口的傷走了過來。

這邊林秋禾被放下,她裝作勉強站穩的樣子,抬頭看向譚房。

譚房笑了下,「說起來,我還沒有謝過林御醫的救命之恩呢。」

「救你的人,不是我。」林秋禾吐了口中的沙土和血水,收攏了頭髮這才看向譚房,「我當時救的是胡大虎。」

「若不是林御醫發明的這外科醫術的名頭,只怕不管是我還是大虎,都是死定了吧?」譚房不以為意,看了一眼一旁還跟人扭打的胡小虎,呵斥道:「虎子,我看在你跟大哥的情分上不為難你,你也跟著我們走一趟吧。」

見他這麼說其他人竟然都沒有反對,林秋禾心中一緊,沒有想到這譚房還是這幾個人的頭領。只是,他一個小頭領竟然都捨命潛入醫療營,難道真的只是為了抓她?

再看胡小虎,一臉的不忿和惱怒,加上之前的提醒林秋禾已經有八分信了他跟譚房沒有關係,但是醫療營中的胡大虎呢?她心中不安,卻不敢表露太多,只是為胡小虎說了一句話,「他一個孩子,你抓他去幹什麼?」

譚房回頭看了她一眼,冷笑道:「難不成還放了他去通風報信?」

「他哥哥與你一丘之貉,難不成還管不了這個弟弟嗎?」林秋禾故意冷笑,而譚房只是看了看她卻沒有再說話。她心中頓時明白,只怕胡大虎跟譚房也不是一路的,不然譚房就不會是這樣曖昧的態度了。

知道醫療營中應該沒有了內患她這才漸漸安下心來,確信了譚房這幫人如此折騰就是為了抓她。

她和胡小虎被綁在一起坐在馬上,然後譚房上馬在前面帶路,而另外四個人就把林秋禾他們的那匹馬圍在中間,由前面一個人牽著馬帶著他們走。

胡小虎渾身顫抖著,低聲說:「林御醫,他們準備帶我們去哪兒?」

林秋禾與他背靠背看到的卻是越來越遠的房屋,聽到看著前方的胡小虎問話幾乎忍不住苦笑。「我也不知道,不過他們肯定是要帶我們出城的。」

邊城防衛向來嚴謹,也不知道這些人究竟想要怎麼帶他們出城。

很快,林秋禾就知道了他們的辦法。她寧願不知道……

譚房倒是沒有徹底騙她,他們去的地方確實是臨時醫療營的附近,但是實際地點卻是臨時醫療營之外的堆屍區。她正想著這夥人不會是想把她跟屍體混在一起送出城的時候,就聽到前面譚房說話,「這段時間委屈林御醫了,就在堆屍區這邊住上幾日,等到邊城防守沒有那麼嚴密的時候咱們再出城。」

「留在這裡,難道你就不怕被搜尋嗎?」林秋禾忍不住開口,而譚房則笑了起來,「我在邊城也住了近十年了,林御醫就不需要為我擔心了。」他說著一路前行,很快就到了堆屍區後面一個不怎麼起眼的院子前。

「這一片在十多年前大概有十幾戶的人家,都是當年邊城的富戶,只可惜一夜之間全部死完了。後來,這地方就被傳有鬼,然後當年漠北邊城後退二十裡,這裡就邊城了堆屍區。」譚房看著被撫下馬的林秋禾,「林御醫只怕從來沒有聽過這種故事吧?別怕,這裡沒有鬼。」

他說著推開了門,沒有林秋禾意料中的吱呀聲,門輕輕的打開,只是掉落了一些灰塵。

她被推著走進了院子,裡面也是一派破落的樣子,堆積的落葉上蓋著還沒有化開的積雪,野草堆疊倒向一邊的痕跡讓人意識到夏天的時候它們是多麼的茂盛。

他們進了屋子,進門就是一股腐朽的味道。

繞過前廳,後院一個不起眼的房間中,他們進入了地下室。

林秋禾沿著樓梯下去的時候忍不住做了幾次深呼吸,等到看到下面乾乾淨淨的佈置的時候她才松了一口氣。還好,這裡看起來最起碼能住人。

這個地下屋子並不大,分割成了兩間。外間有一個桌子,兩把凳子,而內屋則只有一張床和一套被子。林秋禾被帶進來之後就有人給她鬆綁,而譚房則一直坐在一旁看著她活動手腕,這才讓人把她的手術箱和藥箱都拿了過來。

「我覺得我可能需要重新上藥,林御醫。」他笑著手,平凡而黝黑的面容上帶著讓人厭惡的狡猾,「你會配合的吧?」

林秋禾點了下頭,看著譚房身後的兩個人,還有在她身後一直沒離開的另外兩個人,「我要先淨手。」

水很快就送上來,林秋禾洗了手,過去打開手術箱拿出手套戴上,然後才到已經褪下一邊衣衫的譚房,解開繃帶檢查了一下傷口,沉聲道:「傷口崩裂,不過並沒有繼續惡化,重新上藥就可以了。」她說著先是認真地給譚房的傷口清理了血污,然後再上藥重新包紮傷口。整個過程,連同譚房在內所有人都一刻都不錯開的盯著林秋禾的一舉一動,見她處理完傷口放下一切這才松了一口氣。

「果然,林御醫是個聰明人。」譚房說著輕輕咳嗽了兩聲,「不然也不會有‘外科’這種神乎其技的醫術,不是嗎?這些天來,據我所知整個邊城的軍卒最起碼有三成都是被外科手術給救了性命的。」

果然!

林秋禾心中大亮,明白了對方找上自己的原因。

只能說是人怕出名,那啥怕壯。她在享受邊城人民對她的崇敬和熱情的同時,自然也會引起一些有心人的注意了。不過這也確保了不到萬不得已,對方是不會殺死她的。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7 15:11:44

第五十八章

這種時候,自然是不能謙虛的。

林秋禾思及此不過是冷笑了下,「這些不過是雕蟲小技,我縱然還沒有達到師門所傳的起死回生,卻也沒有差太多了。」她說著看了一眼譚房,道:「你既然抓了我來,只怕我的來歷你也是清楚的。」

「是,我正是好奇。你師伯張章醫術也算是出眾,然而你……與他似乎並不是一個門路的。」

「我師門豈是那麼好進的。」林秋禾說著合上藥箱,直接拉了屋中另外一個凳子坐下,態度怡然自得。若不是她容貌狼狽,還真以為是在跟人午後閒談一般。

「有關我師門,世人大概也是從師伯開始的。」林秋禾淡淡地說:「從輩分上來說他確實是我師伯,然而在師門之中是分三種弟子的,記名弟子,週邊弟子以及內門弟子……」

林秋禾把以前偶爾看過的YY小說中的修真派系的內外分佈情況說了個遍,最後表示她的身份就是師門這一代的內門弟子中的首席,此次是下山出來歷練的。

「……如今,我雖然還不能做到活死人、生白骨,卻也頗得師門真傳。給人換個心又或者腎也不是什麼難事。」林秋禾說著似笑非笑地看著譚房,「這也就是為什麼我雖然是晚輩,卻比張章這個師伯醫術更高一籌的原因了。」

「高一籌?」譚房笑,「豈止是高一籌,這外科手術之法,如果我沒弄錯的話,就是林……姑娘教由張章的吧?姑娘今年不過才剛剛及笄,我相信總會有那麼一天你能做到活死人、生白骨。」

林秋禾神秘地笑了笑沒有應這句話,但是也沒有否認。她曖昧的態度讓譚房的態度熱切起來,然而他只是盯著林秋禾看了片刻就起身,「還要委屈林姑娘在這裡住些日子,等到時機合適了我自然會安排更合適的地方。」

林秋禾點了下頭,張口就毫不客氣地要了一些東西。

「另外再送下來一張床放在外間,讓他給我守夜。當然了,被褥是不能少的。還有,無論如何幫我準備兩套換洗的衣服,哪怕不合身也行。」她說著看了一眼周圍,「正常的生活用品總該有的吧?現在天氣這麼冷,不會讓我用冷水洗臉吧?還有,我吃的挑剔,這點你也該知道才對。」

譚房聽著她說完,這才點頭應了。

「如果你還有什麼需求都告訴他。」他說著指了指其中一個臉上帶疤的男人,「他們會輪流守在外面,以備不時之需。」

反正就是牢頭外加傳話員的功用,林秋禾毫不意外地點了下頭,「我忙了大半夜,餓了。」

人很快都出去,剛剛還有些擁擠的地下室此時就只剩下了林秋禾和胡小虎,她過去把胡小虎解了繩索,隨手揮了下道:「你坐吧。」她這個時候沒空安慰胡小虎,而必須考慮該怎麼樣才能夠佔據更大的主動權。

是的,主動權。

剛剛林秋禾自抬身價的說法,還有那種誇張的師門等級制度都只是為了忽悠住譚房佔據主動權。所以她才會若無其事地提出要求,擺出一副我既然知道你們抓我是為了什麼,就不客氣的提要求的架勢。

這不過是為了讓對方放鬆警惕,覺得她是一個物質條件就能夠打動的人。

不然的話,那幫人怎麼可能真的留下她和一個小鬼頭在這裡,而沒有直接看管呢?

她表現出可以合作的意向,對方自然會下意識地放鬆警惕。

可是,之後呢?她連譚房到底代表的是哪一方的人都不確定,又怎麼能夠掌握更多的主動權?而如果跟著譚房走的話,只怕訂到她真的沒有作用了,就會被對方毫不客氣的丟棄掉。

嗯,最後被丟棄掉的應該是她的屍體才對。

林秋禾在心裡中默默更改了一下自己最悲慘的結局,然後就心煩意亂起來。不知道醫療翼那邊發現她不見了沒有,大概什麼時候他們才會意識到自己的失蹤……

寧卿受傷了……

一旦失去了譚房帶人在場的時候所製造的壓力,她的腦袋裡面就湧入了太多的資訊,讓她沒有辦法集中精力。

「林御醫……」一個有些害怕的聲音響起,林秋禾回神看過去見胡小虎正不安地站在她身邊,「他們會找到我們嗎?」

「我猜可能性不大,」林秋禾說,然後心中一動,「不過我們也沒有必要擔心。我相信他們不會傷害我的,當然,我也會保護你的。」她說著露出了一個笑容,然後扯動唇角之前的擦傷,「哦!」

疼痛讓她本來有些昏沉的大腦清醒起來,林秋禾打開藥箱處理了下自己身上的傷口,這才對一旁的胡小虎笑了下,「放心,不會有事的。他們有求於我,只要我配合他們會待我們如同上賓一般的。」

胡小虎沒有說話,林秋禾揚眉,「不懂?」

她示意他坐下,像是充滿了耐心一樣對胡小虎解釋他們當前的形勢。「……所以說,以我的身份和本事不管是去什麼地方都會被尊崇的。畢竟,誰不想多一條命?甚至還不止一條命?」

「你真的能給人換心?」胡小虎這才糾結著開口,林秋禾聞言眼就掩唇笑了起來,半響在胡小虎的臉都漲紅起來之後,她才點頭:「如果必要的話,我會。不過這是很危險的事情,一旦給一個人換心,就意味著另外一個人的死亡。一命換一命,懂嗎?」

「所以你真的能做到?」

林秋禾迎上胡小虎期待的眼神,認真而自信的點了下頭,「是的,我能做到,不過想要歡心條件也是很苛刻的,不是一時半會就能準備起來的。」

她說著雙手托腮,「本朝的皇后娘娘你知道嗎?」

胡小虎搖頭,林秋禾就輕聲笑了出來,「她就有心悸的毛病。」這話她只說了一半,而且是大實話,至於背後可能監聽他們說話的人聯想到了什麼,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態度悠然自得,展露了對自己醫書的自信,表達了相信對方對自己醫術的需求以及一旦自己配合就絕對會被視為上賓的信心,之後就又拉著胡小虎說起了閒話,問他家中的情形。

而實際上,她滿腦子都是一些亂七八糟的零碎念頭,一時想著抓緊時候逃走,一時又覺得逃走太危險。一旦失敗就會被嚴加看管,說不定每天都要被綁著,連上個廁所都會被圍觀之類的。那還不如就安於現狀等待被救援,就算救援一時半會兒到不了,譚房等人也不可能就對她下殺手。

而跟胡小虎聊起他家中的情形,主要還是想要判斷胡小虎究竟值不值得信任。

兩個人的早飯很快就被送了過來,這讓林秋禾再一次意識到他們在這附近還有一個窩點,而且相對而言會比較大,最起碼是可以開火做飯的。

林秋禾一邊吃著合口的早飯——看起來四合院裡的事情他們也略有打聽——一邊考慮著是不是自己逃出去之後就能夠直接讓人打掉對方這個窩點。

藏在堆屍區附近的荒屋中,真虧這些人膽大。也是因為漠北這些年一般只有冬日才會發生戰爭,而堆屍區的屍體大約也是在春季到來之前就處理好的,不然光是屍體腐壞的屍毒說不定就早弄死這些人了。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8 00:01:46

第五十九章

她一邊吃早飯一邊暗自盤算,一旁的胡小虎卻是吃了兩口就放下了。這裡的早飯比他平日吃的好上太多,可是他就是吃不下。而且他也懷疑為什麼林秋禾這種時候還能吃得下東西。

實際上,堆屍區也不是沒有人來的。最起碼,他就是從堆屍區那邊回來這才遇上了有人伏擊林秋禾的。

他是昨天意識到蠻人攻城之後就偷偷起床朝著堆屍區這邊溜了過來的,一旦開戰之後,這裡會被丟棄不少的屍體,蠻人的,守軍的。胡小虎從小在邊城長大,是個實打實的邊城人自然是不會動守城軍卒的屍體,而且兩邊的屍體也是分開放的。蠻人的就隨意的丟在一起,堆疊的亂七八糟。

他的目標就是那些蠻人的屍體,從他們身上摸東西。

不得不說,蠻人也是挺窮的,加上打仗屍體送過來之前戰甲什麼的肯定是會被扒下來,所以他這種行為更有點撿漏的意思。不過這些年,憑著這個他們家才略微好了些的。而就算是這門謀生的手段,還是譚大哥教會他和大哥的。

想到這裡,胡小虎的神色就難過起來。

譚大哥是壞人?

他過完年就算是十二歲了,邊城的男孩整日摔摔打打的長大,看著比旁人稍微早熟了些,加上個子也不算矮這才被林秋禾誤會已經有十三四了。而實際上,胡小虎的十二歲生日是在九月間,過完年十二歲也是虛歲而已。

他想著自己的心事,甚至都沒有注意到林秋禾吃了早飯就進去裡屋開始鋪床了。

不一會兒就又有人下來,送來了床和被褥等物,順帶還有林秋禾要的衣服,以及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臉盆,帕子,甚至還有洗臉皂都是有的。

東西的質感還不錯,而這邊送來的被褥甚至更好一些,送東西來的人直接就把林秋禾鋪好的床一掀然後把好的那份丟給她,這邊就直接丟在了安置在外間的小木床上。

那人眼看就要給林秋禾重新把床鋪好,她連忙阻止了。

「我自己來就好。」她淡淡地說:「不習慣陌生人動我的床鋪。」

那人動作僵硬了一下,然後才起身直接帶人離開。林秋禾看出他不高興,不過沒關係,只要她高興就好了。何況讓一個陌生男人給她鋪床,她還真有些不能適應。

至於對方怎麼想,這也太簡單了。她越是拿著架子,就越是證明她值這個價位且有心配合。

譚房不是說了嘛,她是個聰明人。聰明人就應該知道自己的價值,並且擺出適當的架子來。不然的話,他們會以為她沒有本事又或者無心配合只等救援。

所以說,老實配合的人質不見得就是綁匪心中的好人質。

林秋禾自嘲地笑了下,問外面的胡小虎會不會鋪床,要是不會就等她鋪好了再幫他鋪。

她怡然自得的態度終於影響到了胡小虎,這會兒他漲紅著臉大聲說:「我會!我會的!」窮人孩子早當家,更何況胡小虎家中除了老娘之外就只有一個哥哥,連個嫂子都沒有一些瑣事自然是都要學著來的。

林秋禾鋪了床,關上了兩個房間之間的門這才換下了身上沾染了些許血污的衣服。等到再有人往下松東西的時候,她就把染了血污的外衫拿去讓人洗了。

不管是她身上穿的,還是對方又拿過來的衣服都是男裝,這也省了她不少的事。

等人放下東西,林秋禾就又開口:「我要休息了,午膳不必準備我的,給他一份就好了。」她說著指了下胡小虎,胡小虎等人走了才又道:「林御醫,我姓胡,叫胡小虎,你叫我虎子或者小虎都好。」

「我記得你哥哥叫胡大虎。」林秋禾笑了下,「那小虎你要是累了就也休息,我是整整一天一夜沒有休息了,這會兒一點精神都沒。」

胡小虎連忙點頭,並且保證在外面看著不會發出一點聲響影響了林秋禾休息。

林秋禾這才關了門和衣躺下,她本以為自己肯定不好入睡,然而頭一碰上枕頭不一會兒就真的睡著了。

與此同時,寧卿這邊傷口才算是在戰後重新處理了一次,箭上的倒刺在箭矢拔、出的時候造成的二次傷害讓不少人都頭疼,如果不是張章醫術高明的話只怕這會兒他都要臥床養傷了。

而處理完這一切,他還沒有來得及顧上對城牆戰後的指揮就見醫療營那邊負責的一個小旗被人帶著一路疾行過來。

「醫療營出了什麼事?」他連忙過去,而那個小旗直接跪下:「甯將軍,林御醫被人挾持!」

一句話如同驚天巨雷一般,寧卿幾乎有種站不穩的感覺。他本就失血不少,這會兒聽到這話只覺得腦袋一陣暈眩,好不容易才穩住心神厲聲問道:「城沒破,醫療營那邊更是有駐軍把手,她怎麼會被挾持的?」

來人這才把林秋禾私自出營的事情說了一遍,然後又打聽出了最後兩個人消失的方向這才過來報信兒。而且實際上,他是想要找張章和李四達的,畢竟實際上這兩個人才是醫療營的首要負責人。卻沒有想到竟然直接撞上了寧卿,這會兒寧卿臉色鐵青,渾身都帶著一股殺氣。

寧卿站著半響沒有說話,那單膝跪著說話的小旗就有些扛不住了,想了又想才道:「我們把跟那人一起進醫療營的胡大虎給抓起來了,還有當時送他們來的人,還有那個胡大虎家裡的人。胡大虎的弟弟胡小虎這會兒也不見了蹤影,許是一起的……林御醫跟那胡小虎說過幾次話……」

他把能想到的都說了個遍,然後才聽到上方寧卿輕輕的「嗯」了一聲。

「你先回去,醫療營裡不能亂,讓白術穩住情勢消息也不要外傳。」又過了片刻,寧卿的聲音才又從高處輕飄飄落下,只是那話裡的冷意卻是讓那小旗心中發寒。寧卿一句句交代下去,等到小旗走了這才又看向一旁的親衛,「把李將軍,宋將軍都請來。」

李四達常年守城有處理後續的經驗,宋常勝更是打仗的一把好手能防著暫退的蠻人來上一把回馬槍。甯卿把城牆邊上的事情全權交給這兩個人,然後就帶人直接去了醫療營。

醫療營這邊,林秋禾的那波親衛已經到齊,這會兒見了寧卿過來也不急著上前,只有斯深和趙謙兩個人見寧卿示意這才跟了上去。而他們過去的時候手一揮這些人就私下散開,不一會兒就不見了蹤影。

斯深和趙謙兩個人知道林秋禾失蹤比寧卿還要早些,這會兒臉上已經恢復了平靜。都是攝政王手下得用的人,這會兒自然也想到了關鍵的地方。

「……因此,現在可以確定應該不是蠻人的手筆。」斯深說,「關起來的那幾個人我都已經讓人查了一遍了,大致上沒有問題。胡大虎那邊根本就不知道譚房的來歷,說是幾年前去山裡打獵的時候救下的一個人,報了官府之後就在邊城定居了。」

邊城人口本就不多,加上壯勞力不夠,所以對於這種身份上大致查不出來問題的人,自然是歡迎至極的。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8 00:01:58

第六十章

寧卿一邊聽著各處報告一邊往前走,不一會兒就見到了白術。

醫療營中知道林秋禾不見的人不多,但是白術是主事自然是清楚的。一直到林秋禾出了手術室就直接騎馬出去他這邊就連忙讓人去追更別提是根本就不用他吩咐的攝政王親衛了。

然而,這時候那兩個親衛還沒回來。帶回來的消息也是一個比一個不好,可謂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寧卿進去就直接坐下,示意其他人不用多禮,皺著眉頭就讓人把地圖送上。

「全城戒嚴三日,」他吩咐道:「三天之後就以物資不夠為理由開城門放鬆警惕。」他說著頓了一下,看著在場的人補充:「外松內緊!」

「另外,這裡以及這裡。」寧卿的手對著地圖一劃,「你們潛入搜索。」

既然不準備把事情鬧大,免得對方狗急跳牆,那麼就只能暗中處理。這才是甯卿到醫療營處理事務的根本,這次派出去的全部都是他和林秋禾身邊帶著的那些親衛,不涉及軍人任何人。

他的命令有條不紊的執行下去,不一會兒屋中的人就只剩下他和白術了,寧卿這才看向白術:「究竟是怎麼回事?她怎麼會突然出醫療營的?」

林秋禾向來冷靜,來邊城之後更是從來不再軍紀上出個差錯,不是沒人說人情到她那邊,但是根據她身邊的人說林御醫有時候都冷靜到有些冷血的。有時候不過是舉手的小忙,都不肯幫的,就因為跟軍營中的規矩有些細微的衝突。

這樣的她,怎麼可能說都不說一聲,甚至忘記了帶身邊的親衛就出去了?

白術看了一眼寧卿吊著的那個胳膊,把打聽過來的事情經過如此一說,寧卿心中就明白了。他本來就蒼白的臉色這會兒就更難看了,很簡單,若不是因為她只怕林秋禾根本就不會失去冷靜被人抓住了漏洞。

他心中本來就焦灼不安,這會兒更是添了十足的自責。若不是明白對方伺機潛入了醫療營這麼多天,就是為了確認林秋禾到底是不是他們要找的那個人,這會兒抓到了人肯定不會殺人滅口,只怕早就忍不住提槍上馬在整個邊城裡掃蕩一圈了。

甯卿在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人一旦失去了冷靜就容易出錯。而這個時候,他不能出一點的錯誤。不然的話,就會把林秋禾給送上絕路。

「王爺。」這時候有人掀簾子進來,「跟出去的那兩個親兵回來了。」

「帶人進來。」寧卿沉聲說,不一會兒就見兩個被帶了進來。一同過來的還有斯深這個頭領,三人一進來就先是認罪。寧卿揮手道:「起來吧,這事兒我說了不算,一切等救回林御醫再說。」

這些人是攝政王給林秋禾的,他自然不好責罰。更何況,現在正是用人的地方,要真是不分青紅皂白就先折了可用的人手,那才是真的如了對方的心意呢。

三人起身,然後跟出去的兩個人就把一路查到的東西說了個清楚。

最重要的是,兩個人找到了林秋禾一路留下的標記。從她察覺了譚房帶的路不對頭的時候,就一路留下了標記,後來逃竄的時候標記少了,不過被抓之後就又開始留標記。

林秋禾的荷包中裝著大約三十都四十支的銀針,都是救急用的,沒有想到在這個時候用上了。

不過最後為了自保她還是留了五根銀針隨身帶著,所以最後一根銀針的標記留在了他們進院子時的門口,跟上一根留在堆屍區的銀針之間的距離實在是有些遠。

實際上越到後面,每根銀針的距離就越遠,這需要大範圍的搜索才能確定方向。不過就算這樣,也讓寧卿暗中進行的搜索減輕了不少的負擔。

等到他確認銀針一路指向堆屍區的時候天色已經黑透了,而他經過了一天的煎熬整個人都已經處於臨界點了。

堆屍區!

那些人怎麼會帶著林秋禾去堆屍區,難道真的是殺人滅口不成?

寧卿直起身子朝著漆黑一片的堆屍區的方向看去,只覺得頭重腳輕一個暈眩就朝著一邊倒了過去。他身邊的人一陣驚呼,掐了人中見還不醒這才注意到他胳膊處的傷口又重新裂開這會兒正往外滲血。

眾人不敢耽擱連忙重新送他回去,只留了人繼續沿著四周尋找。

而這個時候,林秋禾才睡足了起身。她身心受創,一旦放鬆下來竟然一覺睡了差不多一整天,這會兒醒過來才覺得渾身都是疼的。大約是她起身的動靜驚到了外面的胡小虎,這孩子就湊到門邊也不敢開門就問道:「林御醫,是你醒了嗎?」

林秋禾起身拉了拉衣服的褶皺,這才過去開門看了一眼緊張的胡小虎。

胡小虎一見她雙眼就亮了,讓他一個人在外面待著他實在是有些害怕,要不是想著要保護林秋禾報恩的話,只怕早就嚇的受不了了。這地方太安靜,又是在地下出了昏黃的燭光之外再也沒有一點的光線。

林秋禾出去洗漱了一下,胡小虎就有些手足無措地站在一側,等到她坐下這才低聲說:「他們說晚些時候會送晚飯過來,但是這裡實在看不出來究竟是什麼時候了。你要是餓了,不如我上去試試叫人?」

林秋禾搖頭,實際上她確實有些餓,不過怕吃了東西就更沒有精神想事情了。「就等他們送過來好了,我還不餓。」

她確信這地下室通風,只怕還有人監聽。她醒過來的事情肯定瞞不過那些人,就算是慢一些估計兩刻鐘之內也會有人把晚飯送過來,順便看看她的情況。

如果他們速度夠快的話,說不定還能見到譚房之上的一些人。

充足的休息讓林秋禾的大腦快速的運轉起來,這會兒想起來,若不是早上的時候接連一天一夜沒有休息,又勞累了一晚上有些渾渾噩噩,一聽到寧卿受傷又是帶倒刺的箭就跟著心慌意亂起來的話,她根本就不會出這樣的意外。

不!

不對,只怕到時候對方就會用另外的手段把她從醫療營中弄出來了。林秋禾否決了自己天真的想法,當初譚房進醫療營的樣子她可是見過的,對方既然真的是拼了一條性命來接近她的,如果找不到機會自然會創造機會把她抓走。

這麼想她心裡略微舒服了點,預期生活在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有危險的環境下,不如這樣反而讓她有了足夠的主動權。

最起碼,她知道對方想要什麼,也可以通過這個來為自己謀取更大的優勢,不是嗎?

正想著,頭頂就響起了輕輕的腳步聲,林秋禾認真聽著覺得聲音有些噪亂,似乎來的人不少。她剛想著抬頭看去就見通往地下室的門被打開,兩個黑衣男人謹慎地低頭看了一眼四周,確認沒有危險這才下來,然後一個人緩緩地走了下來。

那人下來的時候用帕子堵著口鼻看著似乎是不適應地下室的味道一樣,等走下樓梯放下帕子的時候他就咳嗽了兩聲。林秋禾這才看出來,這人一臉的嫌棄就忍不住笑了出聲。

對方這才看向她,結果一下子就愣住了。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8 00:02:11

第六十一章

「皇……」那人滿臉的錯愕,一開口就又咳嗽起來。林秋禾沒聽清楚他說了什麼,這會兒就皺起眉頭,「你這病在肺上,看起來早些年也是上過戰場的,傷了肺還能活下來運氣不錯。不過,你不該來這種苦寒之地。」會更容易引發肺部的問題,看來他捂著口鼻下來不是嫌棄地下室味道不好,而是防止外面的寒氣入體。

「咳咳咳……」那人用帕子捂住嘴又咳嗽了一會兒才勉強忍住,這會兒抬頭看向林秋禾:「你就是那位林御醫?」

他雖然極力壓制內心的驚訝,然而林秋禾深處敵人包圍之中又怎麼會粗心大意,早就明白這人看到她時那一瞬間爆發的情緒。還有那被咳嗽聲掩蓋了的叫聲。他當時到底說了什麼?

她這麼想著,就笑了起來,道:「如果你指的是提出了外科醫術研究的林御醫的話,我就是了。」

「沒有想到啊,竟然這麼年輕。」那人說著自我介紹,「我姓甯,甯耿。主子賜姓,賜名,獎賞我忠心耿耿。還不知道林御醫今年年歲幾何?」

林秋禾愣怔了一下,沒有立刻回答他的話,反而從這句信息量極為大的話中聽出了一點不一樣的東西。主子賜姓甯,那他之前姓什麼?他明顯要比譚房的地位高上不少,竟然還被賜姓……

而且,寧這個姓氏,可是國姓!

她一瞬間腦子中轉過了不少的問題,不過在這位甯耿的注視下還是緩緩開口:「十五歲。」

「十五歲?」甯耿皺眉,下意識嘟囔了一聲:「這個年歲不對。」

林秋禾耳尖聽到了,下意識地聯想起他之前的樣子,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也許這個人認識的不是她,而是多年前跟她長相很相似的一個人,所以才會在光線不好的情況下猛然一見她就大驚失色。

可是如今,她所知道的跟她長相有著幾分相似的也就是攝政王妃——那是她這身體的生母。而這個人此時明顯是醒悟過來,可是這個年齡不對,又是從何而來?

攝政王妃都確認了她的年歲沒有問題的……

她懷疑地看著甯耿,毫不隱瞞自己的不解:「什麼年歲不對?」

「你今年應該十七歲才對,最起碼也要十六歲才對!」甯耿幾乎是下意識地就說出了心中的疑惑,「如果十六歲的話,你也應該是十月間過的生日。」

十月間過生日,林秋禾敏銳地想到了寧羽,可是,不是說寧羽跟她是同年嗎?如果真的說當初攝政王夫婦隱瞞下了丟失女兒的事情,肯定是要用一個人來頂替她的存在的。而這個人就是寧羽……

所以說,現在這個人是把她當成了寧羽?

林秋禾突然覺得腦子有些不夠用了。這到底是多混亂的局面,為什麼在京城她與攝政王妃長得像會被當成她的女兒,而在漠北這邊竟然會被當成是寧羽?

而且,原因還是因為她跟攝政王妃長得想像。

她搖頭,決定說一個隨時都可能被拆穿的謊言。

「我不知道,我是十五年前的中秋節被師門撿到的,那之後就一直是在中秋過生日的。」她說著防備地看向甯耿,「你認識我?不然為什麼說我是十月間過的生日?」

她說著突然就捂住了嘴巴,雙眼圓瞪看向甯耿。

「天啊,你不會……你不會是知道我的身世吧?」她說著直接沖了過去,卻被前面的兩個人攔住。然而林秋禾卻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理智一樣掙扎著:「你是不是知道我的身世?我爹娘是什麼人,為什麼拋下我?!」

「你說啊!我知道,你肯定知道是不是?你看到我的時候那種神色說明你認識我!不,我沒見過你,你認識我爹或者我娘!他們為什麼要拋棄我?」她掙扎著沖著甯耿叫喊,就像一個真正的被拋棄多年的女兒終於有了一點有關家人的消息一樣,大聲的問著,甚至眼淚都飆了出來。

「我哪裡不好,他們不要我?!」她說著終於是耗盡了力氣更個人都無力地朝著地面滑落。在低下頭掩面哭泣的時候,林秋禾終於想起了一句話。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

地下室中的人似乎都被她剛剛的表現給震住了,半響都沒有人說話。她無力地倒在地上哭泣,嚶嚶嚶的哭聲幾乎遮擋住了屋中所有的動靜。

被追問的甯耿這個時候終於忍不住上前,林秋禾看到一雙黑色的靴子,下意識的抬頭滿臉的淚痕地看向他。

「我究竟是誰?」她顫抖著問,哽咽的語氣讓甯耿臉上的肌肉都抖動了一下,然後——

他跪在了她跟前!!!

臥槽!

林秋禾心中忍不住爆粗口,這特麼是怎麼回事?她不過是不顧形象的哭鬧了一場,然後這個看似是反派大頭目的甯耿就給她跪了?

她又不是哭鬧長城的孟薑女,難不成還能把這地下室給哭塌了不成?

她這次完全不是演戲,而是真的整個人都愣住了,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跪在跟前的甯耿。甯耿揮手,示意所有人出去。那跟著進來的人一把就抓住了胡小虎堵著他的嘴把胡小虎一起帶了出去。

林秋禾深深吸了一口氣,留下的五根銀針已經全部在手心了,只有甯耿敢有一個不妥當的動作,她就敢要了他的命!

甯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後膝行後退了一下這才叩首用力磕了三個頭,這才道:「奴才無用讓您受驚了!公主殿下!」

公、公主殿下?!

開什麼玩笑!?

饒是林秋禾自穿越之後見過的場面越來越大,摸過皇后的胸,開過皇帝的膛,莫名成了攝政王失散多年的秘密女兒被保護的幾乎要密不透風,可是怎麼也想不到有一天她會被人叫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

她硬生生地把所有的刺激出來的淚水都給吞了回去,口水也生硬地咽回去,然後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抬頭已經兩行熱淚的甯耿。

「甯公子,你是不是認錯人了?」她勉強說著,身子往後靠拉開了兩個人之間的距離。

甯耿聞言一愣,然後又看了一眼林秋禾這才搖頭:「公主殿下跟仙逝的皇后娘娘如同一個模子裡面刻出來的,奴才怎麼會認錯!」他一激動本來刻意壓低的聲音就帶上了一絲尖銳,聽著……像是宮裡的太監。

林秋禾心中一抖,突然意識到她似乎是接觸到了一些她不應該接觸的東西。

攝政王妃為什麼從來不出席京城中的各種聚會,甚至連皇宮都懶得去一兩次?為什麼之前攝政王總是帶著王妃四處遊玩,不留在京城?還有,寧羽……

她下意識地搖頭,「不可能……不,不可能……你認錯人了!」

「奴才怎麼會認錯人,當年奴才可是在承貞皇帝身邊伺候的!」甯耿說,「公主殿下與當年的皇后娘娘一模一樣,奴才又怎麼會認錯人。老天有眼啊老天有眼!甯炎景和甯邵哲這兩個亂臣賊子只怕怎麼也沒有想到,皇上當年還是留下的有血脈的!公主殿下,如今太子正藏身在邊城三十裡地之外的一個小村子!」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8 00:02:27

第六十二章

他說著緊緊抓住了林秋禾的胳膊,「奴才不知道公主就是林御醫,為了救太子這才讓人冒險的!如今既然知道是公主殿下,那麼等到太子好之後,奴才自然會以死向公主殿下謝罪的!」

他說著又是磕頭,「還請公主殿下顧念血脈之情救救太子殿下!」

林秋禾這會兒是真的騎虎難下了,半響才緩聲道:「我真是先皇遺孤?你沒開玩笑?」她說著,假裝成不確定的樣子搖頭,「不可能,如果我跟皇后娘娘長得那麼像,為什麼攝政王會不懷疑我?我可是出入過攝政王府的?!」

這點她一點要提出來,不然對方醒悟過來的時候肯定會懷疑她實際上是跟攝政王府合謀的冒牌貨,到時候只怕一「醒悟」過來就要殺她滅口了!

甯耿聞言也是一愣,然後林秋禾就趁機連忙起身往後躲。

「你認錯人了。」她說,然後故意把五官暴露在了燭光之下,眼中更多的是警惕,「若我是先皇遺孤的話,豈不是早就被攝政王給發現了?怎麼可能活到現在?而且當時當今皇上重傷不治時,他還親自舉薦了我給皇上手術……」

她說著手心的銀針微微從指間冒出了頭,等待著甯耿的反應。若是甯耿聽到了她話中的暗示,按照她所預想的那樣去推理的話就皆大歡喜,如若不然的話,只怕就真的只能拼一拼了。

然而甯耿卻雙眼直挺挺地跪著,「公主殿下這些年受苦了,想來那甯炎景之所以沒有對公主動手也是因為公主那一手起死回生的絕技……」

林秋禾偷偷松了一口氣,臉色忍不住變幻了一下。

太好了,甯耿接受了她言語之間的暗示,順著她的思路就往下說了下去。

「……而且,他們肯定試探過公主,確認了公主並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甯耿說著膝行過去,抬頭看著林秋禾,「公主,您的親生父親,當年的皇上可是被甯炎景和甯邵哲合謀害死的啊!」

「不……我不信!」林秋禾搖頭,「全天下都知道,當初是承貞皇帝臨危授命傳位給當年皇上的……」言下之意卻是已經相信了甯耿有關她身世的意思。

甯耿心中一喜,連忙道:「公主,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您的失蹤已經讓邊城之中戒嚴了。奴才既然知道了公主的身份,自然是不會讓公主涉險的……」他說著皺眉,「奴才這就安排最快的方式,送公主離開。」

林秋禾謹慎地看著他,小心翼翼地道:「你起來吧,你這樣我不習慣。」

「公主乃是千金之軀,奴才跪公主是理所應當的。」甯耿卻這麼說,然後才叩頭謝了恩這才起身。林秋禾的晚膳很快就送了過來,比之之前豐盛了不止一個檔次。胡小虎被放了回來,一見到林秋禾安然無恙就松了一口氣,過去仔細看了一番見她除了雙眼紅腫之外似乎沒有什麼不妥,這才低聲道:「你沒事就好,我還怕那傢伙是個……禽獸!」

他說著咬牙切齒,林秋禾見狀知道他擔心錯了方向心下卻有幾分感動,笑著道:「快吃晚飯吧。也是我運氣好,那位大人與我娘親是舊相識,他只是沒有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遇上我而已。」

「那吃了飯他們會放我們回去嗎?」他充滿希望的問,就算是在邊城常年經歷戰爭也還帶著一絲孩子氣的天真。林秋禾聞言忍不住笑了起來,「我想怕是沒那麼容易。」她說著認真地看向胡小虎,「小虎我問你,要是……我是說萬一,你很長一段時間都不能回邊城了,那你願不願意跟著我?放心,那位大人看在我的面子上不會為難你。也許,以後你還能因此過上好日子呢。」

胡小虎遲疑了一下,然後才問道:「那我娘和大哥呢?就算我不能回來,以後有錢了能不能讓人送回來,告訴他們我過得很好。」

「我想應該是可以的。」林秋禾語氣不大確定,低聲嘟囔了一聲:「只要他不是騙我的!」

「林御醫你說什麼?」胡小虎沒聽清楚好奇地問了一句,林秋禾笑著搖頭,「沒事,只是我說不定要找到家人了呢!」語氣間帶著明顯的傷感和欣喜,聽得胡小虎莫名其妙。

晚飯剩下的時間地下室中就一片的安靜,林秋禾一邊食不知味一邊想著剛剛的表現是不是能夠讓人對她更信任一些。

沒錯,她剛剛還是在演戲。與其說是演給胡小虎看,倒不如說是借胡小虎說給那些監聽的人聽。除此之外,她還空出了心神去想「她」的身世問題。

這個世界上不可能有長得一模一樣的人,然而熟悉攝政王妃的人大約都能夠看出她跟王妃有著幾分相似,不然當時張章也不會在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就想辦法把她「騙」到了寧卿的船上,給寧卿看一看。

寧卿更不可能第一次見面就問一個別人家的小丫鬟年方幾何,家中又有什麼人。

加上後期的種種調查和試探,這麼想的話她應該是攝政王的女兒無疑,雖然攝政王對她的態度略顯冷漠,但是這次給她這些親衛的舉動卻讓她第一次意識到父愛與母愛的不同。

而王妃對她的滿腔母愛更是毋庸置疑。

最重要的是,誰也沒有提過先皇的皇后或者是某位妃嬪是攝政王妃的同胞姐妹。更是沒有誰誤會過她會是先皇遺孤,加上甯耿很肯定的說她最少也要是十六歲的時候無意中透露出來的細節……聯想到攝政王妃不喜應酬的性子,林秋禾心中突然就升起了一個膽大到了極點的設想。

這邊她顏色大變,而另外一邊聽了他們之前對話的人連忙把按照原話抄錄下來的紙張給送了出去。

甯耿早已經收拾了一身的狼狽,最初的激動過後他就從監聽室裡面出來了。能夠找到先皇的遺孤確實是好事,然而這畢竟是「公主」而不是「皇子」,他的重心還是應該放在「太子」身上才對。

能夠帶著「太子」在這邊城附近躲了這麼多年,他也不會真的是個笨人。除了初見林秋禾時的震驚和喜不自勝之外,他也考慮過許多事情。若是林秋禾是「太子」的親姐姐,那麼以後的日子就真的好過太多了。哪裡會有親姐姐不為親弟弟考量的?

再說了,若是「太子」登基,那麼林秋禾就是唯一的長公主了,這樣的尊崇可是任何人都不可能給她的,不是嗎?不管這位公主殿下心中怎麼想,這麼大的利益在前面吊著,她也是不會跑的。

唯一怕的就是,這是攝政王府的一個陷阱。

可是,這麼些年來他帶著「太子」藏的好好的,攝政王怎麼可能知道先皇還留著一個血脈在世上呢?

反過來這麼一想,甯耿就又覺得林秋禾的身世可信度增加了不少。

而等到人把監聽的記錄送過來,他看了之後就更是放心了。他不是笨人,然而也不是太過於聰明的人。不然,也不可能到如今還是小打小鬧的隱藏在邊城這些地方。

而這些人之所以聽他的命令,只是因為「太子」信他而已,還有就是他手中有錢。

當年皇上留下的人不多,他們東躲西藏又損耗了不少的人手,如今除了皇上身邊的人之外,也就只有他和譚房是當年的老人了。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8 00:02:40

第六十三章

甯耿沉默了片刻,然後就讓人去請了譚房。譚房一進來就開口道:「已經有人開始搜尋堆屍區了,不過我看他們以為我們走這個方向是要殺人滅口,順便好棄屍。這會兒找的方向是錯的,不過等他們醒悟過來林御醫的重要性,只怕就要朝著這邊搜尋了。」

「我也是這個意思,我們要帶著公主……」

「現在說這話是不是太早了,是不是公主,要滴血認親之後才好說。」譚房皺眉,打斷了甯耿的話,「我已經讓人開始收拾東西了,那邊也讓人帶人出來,趁著夜色趕緊走吧。」

如今邊城嚴守,然而只要不出城,總歸是有些搜索不嚴密的地方可以避一避的。

林秋禾這邊用了晚膳就被人匆匆帶走,又是冒著寒風一路走,等到後半夜的時候才繞進了一個普普通通的小院子中。說是小院子也是對比之前住的四合院而言。若是在邊城來說,這樣的院子也算得上是中產階級的住宅了。

因為怕在一片漆黑中點燈被人注意,因此他們都是抹黑進去的,等到院門管好,又把屋子裡面拉上厚厚的幕布,這才點亮了一盞豆大的油燈。

「姑娘休息吧,等到天亮就好了。」一個婦人進來幫林秋禾鋪了床,又給她留了一壺喝的熱水,「暖暖再睡。」

屋裡沒有炭盆,比起地下室又多了一分寒意,林秋禾本就是怕冷怕熱的體質,這會兒就連忙叫住人,「有沒有手爐,湯婆子也行,多那拿兩個來。」

那婦人頓了一下,過了一會兒就送過來了一個湯婆子。林秋禾沒辦法,只能放在下面暖腳,然後就躺在床上聞著略微有些味道的被子想事情。

她睡了一個白天,這會兒雖然身心俱疲但是精神上卻一點都不困。外面一片的安靜,偶爾還能聽到一些刻意壓下去的腳步聲,還有一些竊竊私語一般的聲音。

林秋禾慢慢地翻了個身,整個人都蜷縮起來把湯婆子窩在了身體裡面。湯婆子散發著暖暖的溫度,她不停地在腦海中過著這短短一天裡發生的事情,回憶著之前得到的所有的線索去想接下來的時間裡面她該怎麼利用自己的優勢。

這些人費盡心思抓了她來,應該是想要給甯耿口中的那位「太子」治病才對。而發現她的長相跟皇后長相相似應該只是一個意外,對方對於事情這種意外的發展應該也是措手不及的,更是因為這樣才會讓他們在半夜匆匆更換暫時藏身地點。

之前留在那邊不是確信一定不會被發現,而是覺得被發現之後可以拿她當人質嗎?還是說,這次更換藏身地點是因為寧卿他們已經發現她所留下的銀針,找到了附近這才匆匆更換藏身地點。

想到在那個地下室中留下的最後一根銀針,林秋禾這才覺得稍微放心了一點,在昏昏沉沉之中就睡著了。

「這裡。」

荒蕪的院子中,趙謙很快就找到了林秋禾曾經被管著的地下室,打開入口的門裡面一片黑暗,立刻就有人拿了火把過去照亮了臺階。幾個人一起下去,裡面早已經是人去室空。

「兩張床。」斯深低聲說,示意趙謙檢查外面那張床,而他則進了內屋,手飛快地在床鋪上摸了一下,「林姑娘應該是在這張床上休息的。」

「床上還有溫度?」趙謙立刻丟下手下的人過去,斯深搖頭,「已經沒有溫度了,人最少走了一個時辰以上。」他說,然後拿出了手中的那支銀針,「但是姑娘留下了這個。」

一看到銀針,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然而斯深卻搖頭,「讓人送兩頭最好的獵犬過來。」

漠北這邊雖然每年都遭受蠻人的襲擊,卻依然還是有是有出城放牧的人家,而守軍這邊也養了一些獵犬在夏天的時候出城去山區打獵——順便掃蕩一下落單的蠻人遊牧者。

這些獵犬並不擅長跟蹤,而且譚房綁架林秋禾的時候還從堆屍區過了一次,加上寒風冽冽林秋禾身上帶著的味道都已經散掉了。而這個時候,除了銀針之外,林秋禾一直隨身帶著的荷包就在床腳的最裡面。那些人撤離得太急,而林秋禾又用床下的土把荷包做了掩蓋,這才算是瞞天過海。

獵犬很快就被送來,跟著一起過來的還有已經醒過來的寧卿。寧卿暈倒被送回醫療營之後張章就做主直接給他用了一些安眠的藥物,一直到那些人沿著堆屍區一點點擴散,且沒有在屍堆中發現林秋禾的蹤跡找到這個院子時他才醒過來。

這會兒帶著獵犬過來,同時過來的還是訓獵犬的人,林秋禾的荷包被放在兩頭獵犬鼻子下給他們嗅,然後訓犬人這才示意它們開始尋找。

兩隻獵犬飛快地在地下室轉了一圈,然後就帶著眾人沖了出去,沿著院子走動,看著似乎根本就沒有任何的發現。

寧卿皺眉,反而是一旁的訓犬人這會兒定下了心神,道:「它們會沿著林御醫曾經走過的地方繞上一圈,這會兒如果還能辨認她在院子中留下的味道的話,追上的可能性很大。」

聽他這麼說寧卿的神色才略微好了些,他胳膊上的傷重新處理了一次,這次要出來張章幾乎是發狠了,最後警告他無論如何都要冷靜,若是傷口再受創說不定胳膊就要廢掉了。

而寧卿這時候豈會去擔心一條胳膊,若是林秋禾真的有了個萬一,他真心恨不得自己替她去死。

若不是因為知道他受傷,秋禾那麼冷靜的人怎麼可能會掉入對方的陷阱呢?!越想寧卿就越是暗自惱恨自己,此時只想著能夠早些救出林秋禾就好了。

一旁的斯深和趙謙自然是看出了不少的線索,但是有些話這個時候由他們說就有種想要推卸責任的感覺。因此斯深想了下,偷偷捅了趙謙一下,然後對著另外一邊攝政王的親衛衛鐸使了個眼色。

趙謙跟衛鐸關係好,兩個人是老鄉當年入伍就是一起的。這些年又一直在攝政王手下共事,自然是比旁人親厚了些。他想了想就對著衛鐸也使了個眼色,偷偷比劃了兩下。

衛鐸之前就是跟著他們一起搜查現場的,他們知道的事情他也都能夠推測出個大概,這會兒見老鄉請托想了想就開口道:「王爺,之前查那個院子的時候,林御醫住的地方雖然是隱蔽的地下室,但是裡面用的被褥都不錯,不見血跡,也沒有血腥味。而且撤退的時候也沒有什麼強迫掙扎的痕跡……」

「你想說什麼?」甯卿冷聲打斷了衛鐸的話。

衛鐸深深吸了一口氣,回頭看了一眼一旁正拱手求情的趙謙,這才低聲道:「王爺,林御醫如今應該沒有大礙。而且,看情形她應該是配合了綁匪才換來了暫時的安全。對方若是想要利用她的醫術的話,也不會為難她的。」

「嗯。」甯卿低聲應了一聲,雖然沒有再說話,然而跟在他身後的斯深和趙謙卻覺得松了一口氣,好像沒有剛才那麼壓抑了。

衛鐸說的這些話,寧卿何嘗不知道。然而,自己心裡推算是一回事。現在有人用肯定的語氣說出來,讓他覺得稍微安心一點卻是另外一回事。他如何不知道林秋禾為人聰慧,只看當時她被綁架之前留下的痕跡就能夠看出她早在對方露出獠牙之前就察覺到了危險。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8 00:02:53

第六十四章

寧卿相信就算是沒有她,林秋禾肯定也能夠處理好一切的。可是,正是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才更加讓他覺得焦躁。

而獵犬在跑了大半個城之後就突然停了下來,在附近轉了一圈怎麼都不走了。訓犬人又把荷包拿過去給獵犬聞,還是沒有辦法。

「可能人是在這裡失蹤了?」寧卿皺著眉,看著這四周的建築,都是莫北城中的富足之戶距離他安排林秋禾他們居住的四合院也並不算太遠。

「他們大半夜撤退,城中巡邏的士兵竟然沒有發現?」他的聲音越發的冰冷,比冬日的寒風更讓人冷到骨頭裡。「今天亥時到子時負責著一區域的衛隊立刻召集過來,這裡換人巡邏!」

等到林秋禾醒過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了。一起身她就覺得頭重腳輕,腦門一陣陣的生疼,喉嚨更像是被什麼堵住了一樣。

身為大夫的她自然知道自己的症狀意味著什麼,伸手往額頭上一摸她毫不意外手下一片滾燙。她開著開口叫人,結果一開口就先是嚇了自己一跳。

那聲音叫一個嘶啞。

不過,就算是這樣也驚動了外面守著的婦人,她一進來就看著林秋禾頭髮散亂,滿臉通紅的眼樣子嚇了一跳。

「姑娘這是怎麼了?」她說著就也到了林秋禾跟前,手熟門熟路地往林秋禾的額頭上一蓋,然後就驚得大聲叫了起來,「姑娘額頭怎麼這麼燙?!」

她說著轉身就跑了出去,不一會兒甯耿就跟著她跑了過來,林秋禾這會兒已經穿好了外衫,頭髮也盤了起來。然而,那一張臉燒得格外紅卻是怎麼也騙不了人的。

甯耿一看也是嚇了一跳,也不敢上手摸林秋禾的額頭,急得直跺腳,「還不快去請大夫!」

這一著急他慣常的動作就帶出來的更多了,那蘭花指捏著一指外面,加上跺腳的樣子都讓林秋禾忍不住一陣發寒——果然是宮裡出來的太監。

那婦人聽了慌亂著就要去開院子門請大夫,卻被聞訊趕來的譚房給攔住了。

「幹什麼?」

「公主病了!」甯耿一臉的著急,「你別攔著人,趕緊去請大夫。」

「你是怕咱們死的不夠快吧?那寧卿可是好對付的,昨天咱們在堆屍區後面的宅子就被人裡裡外外翻了個徹底,要不是走到半路我多留了點心思讓人在路上灑了東西,這會兒說不定就被人帶著獵犬抓住了。」譚房氣惱得幾乎想要殺了甯耿這個閹人,「這個時候大張旗鼓的去請大夫,不是擺明瞭讓周圍的人注意到這院子多了幾個不熟悉的人嗎?」

甯耿聞言一愣,這才回過神來。然而看了看滿臉通紅的林秋禾,他又糾結起來,「公主病了!」

「她還不是公主呢!更何況,林御醫本身就是大夫,難道不會開藥嗎?等她開了藥,你讓人跑遠點去抓藥不就得了?」譚房說著看了一眼屋中病怏怏坐在床邊的林秋禾,突然腳下一轉走了過去,「林御醫不會是故意把自己凍病了吧?」

林秋禾看著她忍不住冷笑了出來,「譚先生還真是多疑,我用得著故意把自己凍病嗎?這裡是什麼條件難道你不知道?一個湯婆子只一床的薄被子,我今早起來還活著就算是萬幸了。」

她看得出來甯耿和譚房只怕是有些不合的,這會兒既然有甯耿當她的後盾,自然不會對譚房太過於客氣。

而且,既然她已經認下了甯耿所說的,這會兒自然是應該擺出「公主」的譜兒才對。

「沒有地龍,沒有少炕也就罷了,最起碼放個炭盆吧?連炭盆都沒有,湯婆子不到半夜就沒了熱度,這樣四處透風的屋子住著,不病難不成還生龍活虎嗎?」林秋禾也不大聲吵鬧,只是淡淡地嘲諷,「譚先生也應該知道我的身份的,就算只是個孤兒,然而自從進了師門之後我又什麼時候受過這樣的委屈。就連當初偽裝成陳家的丫鬟入京實際上也是被當成跟陳姑娘一模一樣的照顧著。」

她說著這才瞥了一眼譚房,「更何況我昨天受了傷,又休息不好,病了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吧?」

譚房聽得心中惱火,然而一旁的甯耿死死把他往外推,「好了,照顧公主……」見譚房瞪他,他就無奈的改口:「照顧姑娘的事情我來辦就是了。你操心其他事情,趕緊安排好讓我們出城吧。出了這漠北邊城,寧卿難不成還真能再找到咱們?!」

譚房想著還要指望林秋禾給「太子」治病,這會兒也只能忍了。轉頭就走了,而他一離開甯耿這邊就立刻吩咐了人去準備大家的吃食,然後讓林秋禾開了藥方,就如同譚房說的那樣親自拿著藥方從邊城的西城區跑到了東城區去買藥。

邊城只有兩個地方的藥好,第一就是挨著城牆,剛剛才打了一個勝仗的北城區。而另外一個就是富足之家住的東城區了。甯耿想著林秋禾身份金貴,自然是要抓好藥,想都沒有想就去了東城區。

而東城區和南城區的交界處,正是前一天夜裡寧卿跟丟了的地方。他雖然覺得對方肯定早已經遠離了那塊區域卻也派了人在那邊搜查。

至於搜查的重點,說起來也巧。一是吃食,一般來說做生意的初五才能重新開始開張,然而邊城這邊根據實際情況來大部分商鋪是破五才開張,不過也有些過了除夕和春節兩天就重新開張的。

而第二個重點,就是藥店。

甯卿到是沒有想到林秋禾會生病,不過譚房這不是傷患嗎?另外他們擄走了林秋禾不也是為了她的醫術嗎?因此他不止是讓人查去買藥的人,跟蹤形跡可疑的。更是讓人差了藥鋪、醫館之類的地方,說不定人就直接躲在這裡面呢。

他佈置下去的不止這兩手,不過偏偏是這兩手都有了好消息。

坐鎮在醫療營中的他聽到已經把可疑點縮小在一個街區幾乎忍不住就要立刻行動了,然而在確信了林秋禾沒有大礙的時候,他的理智終於算是完全回來了。

他看著斯深吩咐了下去,「給你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派人盯著那塊,只要有任何的異動就立刻發信號彈通知大家。」說著他頓了下,皺起眉頭,「若是沒有異動,就不要驚動裡面的人。」

斯深一愣,立刻就明白了過來。

寧卿是想怕直接沖過去對方狗急跳牆,還想著先趁著夜色把人救出來,然後把對方給一鍋端了。

他點頭,立刻就帶隊佈置了下去。至於當時失職了的那兩個親衛更是被直接派了過去,在那附近盯著。這些都是他們做慣得了,自然是掩飾得很是得當,不會被對方發現什麼端倪。

更何況那些人心中緊張得很,只盼著不要被人注意怎麼可能還會去注意旁人呢。和這些跟著攝政王出生入死的親衛比起來,他們這些人,除了譚房之外還真的只能算是烏合之眾了。之前的進退有據也都是有譚房的安排,而如今多了一個忠心耿耿的甯耿添亂,這會兒自然是漏洞百出了。

而等到身邊的人走離開之後,寧卿才把手中緊緊握著的一張藥方給攤開,這上面的字跡是秋禾的。而藥方的內容,張章看了是治療發熱的。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8 00:03:06

第六十五章

若是林秋禾病了的話,他就更要小心了。對方既然抓藥,說明還是會好好照顧她的。也好,就拖到晚上等她稍微好些把人救出來就動手!

藥抓回來之後林秋禾親自看了藥,確認沒有任何問題這才拖著病體去了廚房煎藥。這個院子中人手不多,不過看著她一個生病的人也用不了多少人,只那個婦人就足夠了。

更何況廚房裡面還有個五大三粗的男人在解一頭過年時殺的豬,那一把刀下去就不見第二刀骨頭就齊齊裂開了。

林秋禾叫了胡小虎幫忙,這小孩昨天夜裡一直瞪著眼睛不敢睡,這會兒看到林秋禾才松了一口氣。他這就老老實實地湊到林秋禾身邊,看著她煎藥喝藥,這才低聲說:「林御醫,你病了?」

林秋禾笑了下,這會兒更是覺得頭一陣陣的發暈。之前難受,早飯都沒有吃多少,這會兒喝了藥實際上也不餓。然而病了不吃東西只喝藥是不成的,因此就看了一眼那婦人,道:「我想做些東西吃?」

「這,姑娘想吃什麼?」婦人連忙起身,有些為難,「太過於精巧的我可不會。」她的頂頭上司是甯耿,受甯耿的影響對林秋禾也就又客氣了三分,又想起之前林秋禾雖然病了卻沒有供出她昨夜太多不好故意只給她一個湯婆子的事情對她也有一絲感激。

林秋禾搖頭,「沒事,我自己做了吃就好。只是勞煩你幫我生火,順便告訴我東西都在什麼地方。」發燒感冒的時候最好吃酸辣的東西,林秋禾手藝一般也不挑戰什麼極限美食,只是找了面,找了醋和辣子以及一點乾菜和現切下來的五花肉做了一鍋的酸辣湯面,她和胡小虎一人一碗,剩下的就分給了照顧加監視她的婦人以及那個解豬的漢子。

四個人在廚房裡面吃的滿頭大汗,出了汗林秋禾才覺得整個人都舒服了不少,似乎身上那些堵塞的地方都跟著透氣了。她這邊又喝了大半碗的藥,要了兩個湯婆子就回屋蓋著新加的兩層棉被睡去了。

一覺睡到天色擦黑,林秋禾起身胡小虎就送上了煎好的湯藥,她一口氣喝了之後覺得整個人都好了不少。換了一套新衣衫,甯耿這邊就讓人送上了晚飯。

因為是過年,晚飯幾乎都是大魚大肉,油膩得很。林秋禾挑了幾樣菜吃肉幾乎都沒有動,等到飯菜撤下去,甯耿看著這幾乎沒動的東西就立刻皺起了眉頭,想了想竟然親自跑了廚房找了食材做了兩道菜。

等到兩刻鐘之後飯菜重新送上來,林秋禾倒是驚了下。不過這菜卻很是合她胃口,她偷偷用銀針檢查了下就放心大膽地吃了起來。

而一旁洗漱更衣過來的甯耿見林秋禾吃得開心,就也跟著笑了起來。

「公主的口味倒是跟當年的皇后娘娘如出一轍。」他一臉的懷念,「當年皇后娘娘沒胃口的時候,也是喜歡吃這樣的菜色,奴才雖然沒有在皇后娘娘跟前伺候過,卻也是聽人說過的。」

林秋禾動作一頓,看著面前的三道菜,一道清蒸魚,一道酸辣白菜,還有一道是芹菜肉絲。這樣的菜可以說家常的很,皇后娘娘竟然喜歡吃這種簡單的現炒菜?

她抬頭看了一眼甯耿,低聲道:「你能跟我說說我娘親的事情嗎?」

這指向太模糊了,她生怕是自己想得太多這才硬生生地把一些線索搬到了某人身上,生搬硬套之下產生的錯誤推理一不小心可是會要了她命的。

甯耿沒有想這麼多,還以為林秋禾如今越來越能夠接受她的身世,同時也看的出來她精神好了不少,因此就興致勃勃地讓人多點了一個燭臺放在屋中,又上了些點心、茶水這才坐在一旁低聲說起了當年皇后娘娘在宮中的事情。

皇后娘娘大度賢慧,新婚之夜某位妃子病倒竟然丟下皇上衣不解帶地照顧妃嬪。又例如為了給某個妃嬪保胎,拿出了珍藏的藥材。還有為了給某個妃嬪求情,甚至不惜惹怒了皇上。更別提特意提出讓皇上雨露均沾,不要冷落了後宮妃嬪這樣的事情了。

「……當然了,帝后情深,這些都是枝節末葉的小事兒。」甯耿笑容有些模糊,林秋禾看了心下明白。那位皇后娘娘若不知「真」聖母的話,就是對那皇上一點感情都沒有,恨不得把她推得遠遠的。

而出於某種猜測,林秋禾覺得第二種才是真相。

甯耿是當年伺候承貞皇帝的太監,而且說不得還不是那種貼身伺候,特別有體面的太監。不然的話,只怕當時他也逃不過一死。他所知道的一些事情也都是模模糊糊的,林秋禾卻不覺得累,這兩天就算是病著她也睡得足夠,因為這會兒有的是精神聽甯耿說當年的事情。

而另外一邊,等到天色完全黑下去,一整天都沒有異動的院子終於悄無聲息地就被人給包了餃子,寧卿帶著的人全是好手,這邊譚房等人也不可能真的在邊城安置下多大的家業,人手有限。

寧卿帶了過百人過來,沒有一點聲息就把這院子中的人甚至包括這院子附近幾戶人家都控制住了。

而當他進去看向唯一還散發著昏黃而溫暖的燭光的房間走去的時候,就聽到裡面的人說。

「說起來,公主您可能都不知道,如今在龍椅上坐著的甯邵哲,當年可也是皇后娘娘一手帶大的,如今……」寧卿連忙止住了腳步,示意所有人都後退出院子。

一旁的斯深一愣,然而寧卿一個眼神過去,那裡面的殺意很是明白。他連忙低頭出去,連同那句從屋中輕飄飄出來的「若不是皇后娘娘甯邵哲早就死了」的話也只當做沒聽到。至於更後面那句「甯邵哲就是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更是嚇得他動作又快了兩分,很快就帶著所有人退出了院子。

他是跟著攝政王的老人了,在這一批的親衛中混到頭領的位置本就是一種能力和資歷的體現。而當年的事情,他也是略微知道一些的。這麼些年來,攝政王對當年的事情諱莫如深,京城之中不管知道不知道真相的人都閉上了嘴,沒有想到今天在這裡還有人提了出來。

等到人都離開,寧卿這才再次放緩腳步過去。

屋中的人還在說話,然而顛來倒去都是攝政王是亂臣賊子對不起承貞皇帝的信重,甯邵哲則是白眼狼,良心被狗吃了,害了皇上和皇后娘娘。

寧卿慢慢聽出了一些門道,知道說話的人是背對著門坐的,而林秋禾則恰好是對著門的。

他見聽不出什麼新的花樣,正準備找個機會給林秋禾打個暗號的時候,那人突然又開口了。

屋內,甯耿把攝政王和當今的皇上都痛駡了一通,這才覺得痛快了不少。見林秋禾認真地看著他眉頭微皺就知道這些話她是聽進去的了,因此他又連忙補充了一句,「等到公主見了太子殿下就知道了,太子殿下這些年來也吃了不少的苦。」

公主、太子!

外面的寧卿動作一頓,差點就要弄出聲響。一開始他聽得並不清楚,所以不知道甯耿對林秋禾的稱呼,這會兒可是聽得清清楚楚,甯耿口中的公主是指林秋禾,而太子呢?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8 00:03:19

第六十六章

難道真的是先皇遺孤?

他想著心中一緊,手就跟著也緊緊握了起來。林秋禾的身世他再清楚不過,絕無可能是公主,可是屋裡的那個人……那人是當年宮裡出去的?

他飛快地回想十六七年前的事情,然而那時候他也不過是四五歲的年齡又怎麼可能知道太多?

可是當初承貞皇帝御駕親征漠北邊城的時候,萬一看上了一兩個人,又或者是其他人進獻了什麼美人,留下點血脈也不是說不通的。當初漠北邊城有多亂,就算是後來甯邵哲登基,攝政王這邊力挽狂瀾最後還是被逼著後退了二十裡讓給蠻人的。

更別提之後連綿了將近三四年的戰事,若不是當初王妃的第一個女兒在戰亂中失蹤,只怕攝政王也不會拿出那麼大的魄力,把整個京城都清洗了一遍。

可也是因為這樣,漠北這邊反而被忽視了。

他想著,心中就愈發的肯定,這次的人一個都不能放過。

這麼想著穩了下心神,寧卿這才重新上前,偷偷把虛掩著的門推開了一條縫,然後就把林秋禾之前留在地下室的荷包略微塞進去了一點。

林秋禾是正對著門的方向,因此門縫一動她就注意到了,開始還以為是外面風吹動了門,然而等看到那個荷包的邊緣時她就立刻明白了過來。

她掩唇咳嗽了兩聲,門外的寧卿立刻接到信號把荷包收起來,然後站在門一側。

「公主可還是難受?」甯耿聽她咳嗽立刻就把話頭給停下,擔心地看著她,「都說醫不自醫,要不是譚房那傢伙攔著,奴才無論如何都要給公主請了大夫過來看看的!」

說實話的話就是,他還真沒有見過有人發熱能夠治得這麼快,聽伺候的婦人說林秋禾高熱已經退了。也正是因為這樣,甯耿才更擔心林秋禾的身子,這樣的醫術,看起來「太子」真的是有救了。

林秋禾掩唇咳嗽了兩聲,見他問就蒼白著一張臉看過去——燒一退她的臉色就白了起來——低聲道:「我灶上還讓小虎幫我熬著藥呢,不如勞煩甯大人幫我去問問藥好了沒,喝了藥咱們再接著說?」

甯耿自然是樂意的,在他看來林秋禾一舉一動都跟當年的皇后娘娘神似到了極點,為個金枝玉葉服務他自然是樂意得很。

這麼想著,他就連忙起身囑咐林秋禾不要亂出門,免得被譚房那種粗人給衝撞了,這就推門出去。

等站到了門外,他還道:「我給公主把門關上,免得散了屋裡的熱氣。等……」等什麼還沒說出口,他就被暗中的人一個手刃給砍倒了。

林秋禾一直盯著門口,砍倒甯耿神色一僵她心就跟著提了起來,然後見他軟綿綿的倒下這才松了一口氣。然後就看到寧卿從暗中站了出來,雖然一隻胳膊還吊著卻如同救世主一般站在門口,一腳踩著甯耿看著她。

甯耿不過是當時暈倒,寧卿知道自己力量有多大也不敢托大只一腳踩著他叫了人進來把人綁走了這才進屋看向林秋禾。

算起來從除夕夜一別到現在也不過是兩天兩夜的功夫,然而她竟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此時抬頭看著寧卿,只見他左邊胳膊被一根帶子掉在胸前,嘴四周鬍子拉碴,眼睛下面帶著明顯的烏青,一看就是接連幾天沒有好好休息了。更更別提他難看的臉色了。

曾經的翩翩公子哥兒,堂堂的晉王殿下如今再不見當初一絲華貴雍容的姿態,反而帶著幾分狼狽和落魄的感覺。林秋禾見他這個樣子想笑,然而唇角微微一動眼淚就忍不住往下落。

她淚水忍不住往下落,人卻真的是笑了出來。

「我看我近些日子真的是越來越嬌氣了,動不動就掉淚珠子。」她說著連忙用手抹了一下,這才又看向寧卿:「你的傷……」

寧卿搖頭,坐下來之後才笑了起來,伸手碰了碰她額頭,雖然覺得還有些燙手卻也放下心了。「高熱退了?」

林秋禾點頭,寧卿這才從懷中拿出了她開的那個藥方,「要不是這個藥方,只怕我還沒有這麼快找到你呢。」林秋禾看了一眼就笑了起來,「我可沒有想到他們這麼大膽,竟然直接就拿著我寫的藥方去抓藥了。」

想著對方怎麼也要把藥方分個兩三分,抄錄一下拿出去抓藥,因此她根本就沒有在藥方上耍什麼心眼。卻沒有想到甯耿心急,而譚房病著又要處理其他事情,竟然就讓這份藥方就這麼流出去了。

她看著藥方也是忍不住地笑,這會兒看著寧卿只覺得這幾天都如同是做夢一般。外面的聲響漸漸多了起來,寧卿示意她不用在意。

「除了在你屋中說話的這個,其餘人早就控制了起來,這會兒是搜索一下看有什麼線索沒有。」寧卿沉聲說,想起之前在外面聽到的那些話有些問林秋禾,然而見她還是一臉的病容就忍住了。他心中暗暗慶倖還好這次來的時候只帶了攝政王當時給他們的那些親衛,不然那話讓有心人聽過去又是一場的麻煩。

「等他們這邊處理完,我們就回去。」

林秋禾安靜地坐著,本來想問胡小虎的事情,然而又怕她的話影響了寧卿的判斷,乾脆就什麼都不提。她相信甯卿自然會有判斷的,她這會兒想起自己之前魯莽的行為才慢慢變得尷尬起來。

不過就算是尷尬,有些話也是要講明白的。她低聲把當時的情形說了下,甯卿聞言愣怔了半天,這些曲折他早就猜測到了然而如今聽著林秋禾低聲細語地說擔心他,卻還是有種不一樣的感覺。

如果非要找一個詞來形容的話,那就是——心花怒放。

這會兒沒有人不識趣地過來找麻煩,不管是斯深還是趙謙又或者是衛鐸都是可以獨當一面的人,帶著手下把這院子團團圍住,該搜尋的地方也都徹底搜尋了一圈,只等著裡面說話的兩位主子出來了。

甯卿和林秋禾也沒有在屋裡多待,不一會兒就一起從裡面出來。斯深和趙謙見林秋禾無礙這才松了一口氣,正想要上前領罪卻見寧卿已經扶著林秋禾上了他的馬,然而也跟著翻身上馬直接摟住了林秋禾,道:「回營!」

【卷三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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