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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靈 -【傲少情花開(姻緣亂之二)】《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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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13 00:27:09
標題:
巫靈 -【傲少情花開(姻緣亂之二)】《全文完》
傲少情花開
(姻緣亂之二) 作者︰巫靈
「該怎麼稱呼你?」
她笑嘻嘻的說︰「傻妞呀。」
他皺著眉,「你總該有個本名吧?」
偏著頭,她睜著一雙無辜的眼,「傻妞就傻妞啊!」
他曾經是呼風喚雨、意氣風發的宰相之子,
但現在,他只是一個想把自己餓死在山林的落魄男子,
他氣自己認賊作父、氣自己心軟逃避,只好選擇放逐自己,
卻在這大雨天里,遇見一個把他像棄犬一樣撿回家的傻妞,
原本,他應該感激她的,但他氣憤她的師父用計使毒,
藉此逼迫他留下來當傻妞的護衛加雜工,
所以他討厭她、疏離她,在心里鄙視她的稚氣跟憨傻,
但她待他卻很真誠──一碗小缸粥不忘加上碎蔥花;
外出采買會笑問他要什麼;見他受傷記得摸出藥膏,
他這才發現,那些京里的繁華是非不再重要,
原來當一個人眼中的唯一這麼美好……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13 00:27:21
楔子
他疲累萬分的倒在荒山野嶺,看著從茂密林葉縫隙中篩落的陽光,忍不住拐上眼,那陽光太刺、太亮眼,照到他晦暗的心,讓他承受不住,只想著要逃避。
他一身的骯髒狼狽,只因他刻意放逐自己,四處流浪,無所依歸,他受不了殘酷的事實打擊,只能以此逃避現實,卻始終逃避不了自我內心的折磨。
「她有一個從小失散的弟弟,叫做薛至霆,腰後有一塊青色小胎記,若是沒有死,今年二十三歲,恰恰與你同年,而你的那一雙眼與她的母親非常神似,你很有可能是她的親弟弟。
「她在二十年前遭遇過滅門之禍,也是在那時與她的弟弟失散,而她之所以會行刺項宰相,是因為項宰相就是害她家破人亡的凶手,如果你真是她失散的弟弟,你現在的所作所為,就是為虎作倀、助紂為虐!」
他的人生本來很順遂,有個當宰相的父親,而他則年紀輕輕就官拜刑部侍郎,前途一片美好,沒想到,一個女人潛入宰相府,試圖刺殺他父親失敗,在那之後,他的人生頓時出現大轉變,徹底擊潰了他。
他的父親遇襲,他當然要將凶手逮住,免得父親再度陷入危險當中,卻萬萬想不到,這件事居然牽引出二十年前的過往,他的父親不再是父親,而是二十年前殺害他真正父母的凶手,他居然在不知情之下認賊作父二十年,而刺殺父親的刺客,其實是他的親姊姊,他在不知情的狀況下對自己的親姊姊用刑,害她受了重傷。
他本來不願相信的,爹對他這麼好,與他之間的互動就像親父子一樣,完全沒有芥蒂,怎麼可能會是他的殺父仇人?
「爾盟,那一個女人……的確是你的姊姊……」
所以當父親親口承認刺客的身份,也等于間接承認自己二十年前的確犯過罪時,那一瞬間,他的世界崩潰了,他承受不了打擊,只好連夜離開京城,逃得遠遠的,不願面對事實。
他失心喪志,不斷的走,越走越遠,一路瘋狂的大哭大笑,直到再也笑不出來、再也哭不出來,傷痛的心逐漸麻痹,他還是繼續走,沒有回去的打算。
因為他已經回不去了,他已經沒有家了,他只好繼續放逐自己,沒有盡頭,不知自己能有何歸處……
「呵……呵呵……」
他無力的躺在地上,苦笑出聲,他真的已經累了,好累好累,不想起身,干脆就停在這兒,讓山中野獸來吃了他也不錯。
只要離開人世,就什麼煩惱、什麼痛苦都沒有了,他終于可以徹底解脫,身心再也不必受折磨。
讓他解脫吧,他已經厭倦了,什麼都不想管了……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13 00:27:33
第1章(1)
「嘿咻……嘿咻……」
痛……好難受……
他全身無力,連眼楮都睜不開,更不用說掙扎了,只能任人隨意搓圓捏扁,連痛也沒力哀號出聲。
他不知自己到底躺在荒山野嶺多久,等他從昏睡中恢復些許意識時,就發現有個人拚命的拉扯他,似乎是將他的身子拉上一個竹板,將他固定在竹板上後,就開始拖著他行走在山路上,顯然很吃力。
對方的力氣不大,將他拉上竹板時不慎害他的頭撞到地面好幾下,痛得他頭昏腦脹,差點又要暈過去。
等到對方開始拉著他走動後,凹凸不平的山路連帶他也跟著一直上上下下的震蕩,頭還沒被撞昏,倒是快要吐了,因為對方只有一個人,只能拉起他頭的那一邊,腳的那一邊就只能放在地上一路拖行。
所以他不是被山中野獸吞吃下肚而死,而是會被這種莫名其妙的折磨給折騰至死嗎?
就在他以為自己真的快被這無止境的折磨給折磨到死時,對方終于停下腳步,不再前進,他暗暗松下一口氣,心想終于解脫了,沒想到對方又猝不及防的給他致命一擊——
「砰!」竹板重重的放倒在地,撞得他七葷八素,要不是他的肚子空空,什麼都沒得吐,他恐怕真的吐出來了。
「呼……」一個嬌嫩的嗓音輕聲喃道,還不斷的用手幫自己扇風,「終于到家了。」
她身旁就是一棟隱身在山林中的竹屋,屋前還有竹籬笆圍起來,前院除了種花草之外,還養了不少只小雞,一直咕咕咕的叫。
「搞什麼鬼?什麼聲音這麼大……」沒過多久,另一個大嗓門的中年男子從竹屋內走出來,看到竹板上躺著一個來路不明的人,馬上一臉厭惡,「傻妞,你帶了什麼麻煩回來?」
「傻妞才不傻。」姑娘不依的抗議,頓了一下之後才又說︰「我帶回來的不是麻煩,而是人。」
「在我眼里,只要是人就是麻煩,當然也包括了你。」男子繼續厭惡的哼道。
「師父,他是病人,倒在山路上,很可憐的。」姑娘放軟了嗓音,真的覺得這個人好可憐,沒人理會,要不是她恰巧經過,一旦入了夜,或許他就會凍死了。
「那又關我什麼事?」
「師父是大夫,大夫就要救人呀。」
「我只是個會醫術的糟老頭,什麼大夫之名都是別人加諸在我身上的,不關我的事。」
「師父你人最好了。」姑娘笑著依到男人身旁,開始撒嬌。
「我人好?哈,你別忘了,幾天前才有一個以為只要有幾枚臭錢就能當皇帝老子,認為別人都得听他的自大混帳上山求醫,被我一腳踢下山去,這樣的我會好到哪里去?」
「師父是面惡心善,師父……好啦好啦好啦……」
泵娘不管男子的冷嘲熱諷,繼續撒嬌,纏得男子終于受不了了,挫敗的大嘆一口氣,「夠了夠了,我怎麼就是擺脫不了像你這樣的纏人丫頭呢?之前好不容易打發掉一個,現在又來了你這一個。」
男子碎碎念了好長一段,終于心不甘情不願的蹲下身替他把脈,只一會兒就訝異的說︰「這個家伙有武功底子,身子骨不差,能把自己弄成這副德行,我真不知該說他蠢還是厲害。」
「師父,他到底生了什麼病?」姑娘關心的在一旁看著。
「他哪里病了?」男子輕嗤一聲,「他只是快變成餓死鬼,氣力都耗盡了,你先去煮一碗好入口且清淡一點的粥過來。」
「好。」姑娘即刻往廚房走過去。
男子將全身虛軟無力的他從竹板上輕松扛起,進到竹屋內,帶到一間空房里,有些粗魯的將他放倒在床上,一點都不把他當病人看待。
「唔……」他悶哼一聲,只覺得天旋地轉,虛弱得什麼反應都做不出來,只能微微的睜開眼。
「你再撐著點啊,反正之前都已經餓那麼久了,再餓一會兒也沒什麼差別呀。」男人幸災樂禍的說著。
這樣一點都沒有悲天憫人心腸的人是大夫?這種人都可以當大夫,那他看這個世道連強盜都可以成為大善人了!
他雖然滿肚子怨氣,但他真的沒力氣反抗,只能繼續當個活死人,甚至想干脆直接昏去會更痛快些。
不知過了多久,姑娘終于從外端入一碗熱呼呼的碎肉粥,碎肉不多且小,配上切得細碎的青菜和蔥花,極容易入口,就算不咬直接吞下去,也很好消化。
「師父,粥來了。」姑娘停在床榻邊,瞧著坐在一旁椅子上納涼的男子,「師父不幫忙,我沒法喂他粥。」
「嘖!」男子非常不甘願的低啐一聲,最後還是無奈的來到床邊幫忙。
男子將他從床上半扶起身子,姑娘便舀起一匙粥,吹涼之後才往他的嘴邊湊,試著引他將粥給吞下去。
頭幾口,她都得花一番心力才有辦法將粥喂入他嘴里,等粥吞進他肚子里後,早已麻痹的餓覺終于跟著蘇醒,促使他本能的張開嘴,將粥吞下。
求生的本能一被引出後,他就再也難以控制自己,就算之前多麼的自我厭棄,甚至一度想放棄自己,此時此刻,他還是為了繼續活下去而有所反應,早已顧慮不了那麼多了。
泵娘差不多喂了半碗後,他已經有一點力氣掙扎,直接搶過她手中的碗,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別急、別急呀。」姑娘擔心的提醒,「吃太快,肚子會痛的。」
「痛死最好,省得我麻煩。」男子還是不改嘴毒的嘲諷。
很快的,一碗粥已經空了,他將空碗遞還給姑娘,急切的問︰「還有嗎?」
「喔,你等我一會兒。」姑娘收下空碗,趕緊出房再去新添一碗。
就這樣來來回回好幾趟,當他吃完第五碗粥時,終于心滿意足的嘆了一口氣,「呼……終于飽了……」
他真的有一種重新活過來的感覺,他終于明白那些餓了幾天幾夜的乞丐,一有東西吃總是狼吞虎咽的原因了,那根本就無法控制,腦袋在那當下只想著要趕緊把東西給吞下去,除了這個念頭之外,就再也沒有其他。
「多謝。」他將空碗遞還給姑娘。
「不客氣。」姑娘開心的將碗收下,本還想與他說話,沒想到他卻脖子一軟、頭一垂,瞬間又昏過去,簡直嚇壞她了,「師父師父,他又昏了!」
「死不了人啦。」男子將他甩回床上,放他自生自滅,「他只是累壞了,好好睡上一覺,養足精神就沒事了。」
「喔……」她跟著松下一口氣,輕拍胸口。
「嘖,下回你再隨便撿個什麼阿貓阿狗回來,看我還理不理你!」男子火大的瞪她一眼。
「師父,廚房里還有半鍋粥哦,要不要吃?」她笑嘻嘻的即刻轉移話題。
「嘖,說你傻,你有時倒還……」
「走嘍,吃粥去。」姑娘開心的輕推男子,催促他離開房間,「粥冷了就不好吃了,咱們快點去吃吧。」
她笑著與男子一前一後離開房間,在帶上門前,她的眼神又瞥了躺在床上的他一眼,見他氣息平穩,不像剛才在半山腰撿到他時幾乎是奄奄一息,好像快斷氣了一樣,頓時放心不少。
必上門,她也收回心神,跟著師父開心吃粥去。
當項爾盟再度從沉睡中蘇醒時,已是隔日清晨,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食物香氣,再度引起他饑腸轆轆的感覺。
安穩舒適的睡了一整晚,他的精神已經好了非常多,只不過身子依舊有些虛弱,尚未完全恢復過來。
他起身下床,離開房間,順著香味飄來的方向走過去,最後來到前廳的門邊,就見前廳的方桌旁坐了一男一女,兩人正在用早膳,桌上只有一鍋雜菜粥,他所聞到的香氣就是雜菜粥散發出來的。
他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肚子餓的感覺更加嚴重了,幾乎想直接撲向前去。
孟紫霓率先發現他站在門邊的身影,先是訝異他已清醒,緊接著漾起燦爛的笑顏,「你醒來了呀,剛好趕上用早膳。」
「哼。」溫寒故意哼了一聲,繼續吃自己的粥,不理項爾盟。
項爾盟有些尷尬的停在原地,他生平從沒這麼狼狽過,狼狽到得看別人臉色,卑微得可笑。
孟紫霓意會到他是在顧忌師父那一哼,趕緊解釋,「別怕別怕,師父是好人,快來用早膳。」
見溫寒雖然依舊不理會他,卻也沒有再出現其他反應,項爾盟只好厚著臉皮進前廳,「那……我就打擾了。」
他一來到桌邊坐下,孟紫霓就將一只空碗交給他,讓他自己來,反正都已經坐下了,他不再管丟臉不丟臉的問題,先填飽肚子比較要緊。
他盛了滿滿一碗雜菜粥,開始埋頭吃了起來,雜菜粥吃起來微咸,帶著淡淡的各種菜葉香,清爽不油膩,很適合當早膳食用。
趁著吃粥的空檔,他終于有機會好好看清這兩個救他的人,那姑娘看起來很清秀,笑起來很甜美,年紀應該在十八歲上下,只不過講話稚氣重,還帶著些許娃娃音,就像是十歲出頭的小女孩在說話一樣。
難怪她會被叫做傻妞,雖然外表很正常,但她只要一開口說話,就顯露出與她年紀不符的稚氣,像是心智永遠長不大。
而那名男子大概五十多歲,身子很健實,看起來不像大夫,反倒像江湖中人,或許還會武功也說不一定。
用完早膳後,項爾盟即刻起身,向他們躬身答謝,「感謝兩位的救命之恩,在下不好再叨擾麻煩,就此告辭。」
「嗯?你要走了?」孟紫霓訝異的眨了眨眼,「你要去哪兒呢?」
項爾盟的身子微頓一下,抿唇不語,原因很簡單,那是因為他根本回答不出她的問題,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該往何處去。
他放逐自己已經有好一段日子了,整日如游魂般四處飄蕩,走到哪里算哪里,根本沒想過這段放逐之旅的終點到底在何處。
天大地大,他卻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里依身,只好了無生趣的繼續流浪、繼續頹廢下去。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13 00:27:47
第1章(2)
「好好一個人,有手有腳的,當什麼廢人,真是難看。」溫寒看不慣他那要死不活的頹喪模樣,不屑的嘲諷。
項爾盟眉頭微擰,有些不悅,還是語氣平和的回答,「我有我的苦衷。」
「什麼狗屁苦衷?你這種人我看得多了,遇到問題不是好好的面對解決,而是替自己找借口逃避,窩囊至極。」
這一番話像根針一樣猛刺入項爾盟心口,引出他更多的情緒,語氣也跟著略微激動,「你不懂,就別自以為是的隨意批評!」
他認賊作父二十年,這種事情有什麼辦法可以解決?他只要一想到就很痛苦,因為他真的無法將養他二十年的假爹當仇敵看待,更不用說替自己的親生父母報仇。
所以他只能選擇逃避,將所有恩怨情仇全都拋諸腦後,不去踫觸。
「哈,惱羞成怒了?」溫寒就是故意要激他,「現在的年輕人就是這樣,一點刺激都承受不了,只想著當流浪漢逃避,可笑、可笑。」
「師父……」孟紫霓輕蹙起眉頭,不懂師父為何一定要激怒他不可。
「誰是流浪漢了?」他在離京之前可是個名門貴公子,所以非常不能忍受這種稱呼,「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一時之間,他竟找不出任何反駁的話語,因為他的確在流浪,這是不折不扣的事實。
「不承認?」溫寒哼笑了一聲,「傻妞,去拿面鏡子過來。」
「拿鏡子做什麼?」孟紫霓不解的眨著眼。
「乖,叫你去拿就去拿。」
「喔。」
孟紫霓听話的離開前廳,沒多久就拿了一面銅鏡回來,溫寒緊接著吩咐她,「把鏡子照向他的臉,讓他看看自己現在到底是什麼德行。」
「好。」
孟紫霓依言將銅鏡正面轉向項爾盟,他的面容剛剛好倒映在銅鏡中,著實嚇了他好大一跳,真不敢相信自己現在竟是如此的邋遢骯髒。
一頭凌亂的發不知多久沒整理了,亂得像是瘋子,胡碴爬滿下半邊的臉,完全掩蓋掉他原本的模樣,就連衣裳也早已髒得見不到原樣,說他是流浪漢倒還算嘴下留情了,如果要他說,這模樣簡直跟個乞丐沒差多少。
他在離開京城後,失心喪志的,根本不曾注意過自己的外貌到底變得如何,虧他們倆還能面不改色的與他交談,甚至讓他同桌吃飯,而不是避他避得遠遠的。
頓時之間,一股羞愧之意讓他紅了臉,只不過完全被此刻的蓬頭垢面掩蓋掉,只剩瞪大的雙眼顯示出他對自己的狼狽有多麼錯愕。
「這下子你還有什麼話好說?」溫寒得意一笑,「你這樣子還不叫流浪漢,那傻妞也真的不傻了。」
「傻妞本來就不傻!」孟紫霓不平的抗議著。
「是是是,你只是故意裝傻。」溫寒那語氣擺明了就只是在安撫。
「流浪漢就流浪漢!」項爾盟又羞又惱,干脆自暴自棄起來,「反正一切都不關你的事,我也不必再向你解釋,就此告辭!」
項爾盟轉身要走,但溫寒還是不放過他,「誰說你可以走了?只丟一句感謝就拍拍**走人,你以為我這里真是什麼慈善堂嗎?」
項爾盟停下腳步,回過頭來,沒好氣的忍著怒火,「就只是吃你兩頓飯而已,你就要索取龔酬?很抱歉,我只是個流浪漢,什麼都沒有。」
雖說報答救命恩人是天經地義的事,但溫寒那惡劣的態度真的讓項爾盟非常不悅,多麼後悔被這種人所救。
「就算只是吃兩頓飯,也是救了你的命,誰說你什麼都沒有,你可以拿你‘自己’來還恩情呀。」溫寒詭譎一笑。
孟紫霓困惑的瞧著師父,不懂師父要留這個流浪漢下來做什麼?
她常听師父一邊調配新藥,一邊喃喃自語,說不知道可以找哪個倒楣鬼來試試藥性,難道師父真的要行動了?
項爾盟嘴角微微一抽,這個家伙在覬覦他的「肉體」?「把話說清楚一點,別讓人會錯意!」
溫寒起身來到他面前,摸著下巴,將他上上下下審視了一遍,那眼神之詭異,害他忍不住有種想起雞皮疙瘩的感覺,更想直接挖掉溫寒不懷好意的雙眼。
「吃飽了?那咱們就先到外頭去打一場再說。」
「什麼?」項爾盟傻眼,話題怎會扯到這不著邊際的事情上去?
「少羅唆,叫你出來就出來。」
溫寒直接將項爾盟給拉出屋,到前院的空地上,扳扳十指,發出喀喀喀的關節聲,是真的想打,不是嚇唬人的。
孟紫霓擔心的趕緊沖到門邊,她要不要先準備好藥箱在一旁待命呢?要是鬧出人命該怎麼辦?她救人回來不是要讓師父拿來練拳頭的呀!
被溫寒挑釁,項爾盟肚子里的一把火瞬間燒了起來,早已把理智拋在腦後,傲氣十足的叫囂,「別說我沒警告過你,我的身手可不同于一般人,當心你這一身老骨頭承受不住,沒幾下就被我打散了!」
「那我還真期待,這輩子我倒還沒被人打到骨頭都散的地步!」
溫寒眸光一銳,率先出手朝項爾盟劈了過去,下手又快又狠,驚得項爾盟猝不及防,只能勉強一閃而過,還閃得狼狽。
「怎麼,你只會躲而已嗎?快點還手呀,我還等著你把我這一身老骨頭給打散呢!」溫寒笑得非常得意又欠扁。
「只是讓了你一招而已,你少得意!」
項爾盟終于認真起來,舉臂擋下第二擊,開始與溫寒徒手肉搏戰,兩個男人在前院打得激烈,看得孟紫霓是心驚膽跳,想阻止卻找不到好機會。
怎麼辦?她真的要先去準備藥箱嗎?
懊死,這個家伙是高手!項爾盟一邊擋下溫寒的襲擊,一邊忍不住訝異,溫寒的身手比他還要好,不說他現在力氣沒完全恢復,根本打不贏人,就算他是在身子最佳的狀況下與溫寒對打,也不見得能贏。
「小子,你就這麼一點能耐而已?」溫寒譏諷的笑道,「唉,真是讓我太太太失望了,我一點都打不過癮呀。」
「你閉嘴!」
「真該閉嘴的人是你!」
「啊——」
溫寒抬腿一掃,使出十足的功力,項爾盟試著想擋下,卻還是敵不過溫寒強勁的內力,在半空中轉了一圈,狼狽的趴倒在地,摔得又重又徹底。
緊接著溫寒的腳毫不客氣踩上他的背,胸中的氣都快被踩出來了,他吃痛的悶哼一聲,想翻身也翻不了,敗得既丟臉又不甘。
「師父,腳下留情、腳下留情,人家不想住凶宅啦!」孟紫霓終于驚呼出聲,再不阻止就來不及了。
「怕什麼,大不了換個地方再蓋一間房不就好了?」
「師——父——」這種玩笑可是開不得的!
「嘖,你替這個流浪漢擔什麼心?為師做事可是非常有分寸,一點都不會超過的。」溫寒沒好氣的輕哼。
項爾盟憤恨的趴在地上,咬牙切齒,雙手緊握成拳,這樣叫不超過,那這世上就沒人做事過份了!
溫寒蹲下身來,但一只腳還是踩在項爾盟的背上沒移走,「嗯……挺耐打的,還不錯,雖然身手差了點,但要打些阿貓阿狗還是綽綽有余。」
他正缺個「打手」,不知上哪兒去找,現在剛好來了這麼一個,憑他閱人無數的經驗,這個小子身上所散發出的氣息並不惡,可以將就點利用。
而且看這家伙的應對舉止,可以知道是個有教養的正派人士,身家背景應該不差,再加上他所穿的衣裳衣料並不普通,肯定非富即貴。
他的身手哪里差了?項爾盟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溫寒武功比他好是事實,他會敗在溫寒手下並不代表他真的很差!
「我決定了,你的報恩方式就是留下來替咱們師徒倆做牛做馬,這里正好缺個做雜工的,就是你啦。」末了還拍拍他的肩膀,「反正你離開也是去流浪,何必浪費大好時光在流浪上頭,倒不如留在這兒出賣你的勞力報恩。」
「我為什麼要答應你這種事?」他憤怒又激動的反問。
「因為你的命是我救的,而且你還是我的‘腳’下敗將。」
「我才不——」
的一聲,項爾盟的嘴突然被溫寒拍了一下,一顆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也跟著進到他的嘴里,在他還來不及反應的情況下,就被他下意識的吞入肚,想吐也來不及了。
他摸著自己的脖子,扭頭瞪向溫寒,「你給我吞了什麼東西?」
「毒藥。」溫寒得意一笑。
「什麼」
「這是我精心調配的‘十日一憂’,顧名思義,它每隔十日會發作一次,若是沒有固定服下解藥的話,等時間一到,你就會腹痛如絞,生不如死。為免你不甘心的逃跑,我只好當個小人,讓你服下此藥,只要你認份的留下來報恩,我當然是不會折磨你的,等我覺得你報恩報夠了、可以離山時,我自會解了你的毒,讓你再無後顧之憂。」
卑鄙!真是卑鄙至極!項爾盟恨不得馬上扭下溫寒的頭,但他現在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只能咬牙忍下這種屈辱,不甘心的問︰「那我到底得留在這兒報恩報多久?」
「這個嘛……看我心情。」
「你——」
項爾盟氣得想要撐起上半身,沒想到溫寒手一壓又將他給狠狠壓趴在地,那模樣之狼狽淒慘,連一旁的孟紫霓都不忍卒睹,真替他感到可憐。
「呵呵呵……我最喜歡‘調教’像你這種又倔又傲的小伙子,你可以繼續發脾氣不要緊,我很樂意讓你明白,在這座山里,到底誰才是老大。」溫寒笑得可樂了,有人讓他練拳頭,剛好當做養身運動。
項爾盟緊咬下唇,雖然內心的恨意已經到達極點,還是只能拚死忍下,免得再受皮肉之痛,這下子是狠狠栽在溫寒手上了。
他從沒受過這種屈辱,不過別以為他會就這麼算了,等他恢復自由之後,他絕對要好好的回敬溫寒一頓,要不然他就不是人,是阿貓阿狗!
「對了,我先警告你,別以為拿傻妞來要脅我,我就會將解藥交給你,當心你到時換來的是絕命藥,一吞下去,馬上斃命。」
「我才沒你這麼卑鄙!」他憤憤不平的回道。
「很好,有骨氣。」溫寒終于起身放過他,「好好表現啊,你若是表現得好,我或許會早一些放你走,要是讓我發現你在背地里耍什麼把戲……呵,咱們就走著瞧吧。」
項爾盟萬分狼狽的從地上爬起身,摸著幾乎快得內傷的胸口,咬牙切齒的答,「多、謝、提、醒。」
見事情終于有驚無險的結束,孟紫霓放下心來,大大松一口氣,不過內心還是非常困惑,不懂師父刻意要項爾盟留下來做雜工,為的到底是什麼?
她明明記得,師父很討厭外人存在的……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13 00:28:00
第2章(1)
雖然是心不甘情不願的暫時留下,項爾盟還是打起精神,等著看溫寒打算怎麼整治他。
他不會永遠都處于挨打狀態,他絕對要讓溫寒好看,他項爾盟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欺負的!
原本頹廢喪志的他,就因為溫寒莫名其妙的打壓挑釁,而重新振作起來,斗志高昂,神智已經許久沒如此清醒過。
一振作起來,他也無法忍受自己現在像個乞丐的模樣,打算先把外表打理干淨再說。
「阿盟阿盟!」孟紫霓開心的捧著一套舊衣裳進到項爾盟即將長住的空房內,要讓他更換,「這套給你,雖然舊,但很耐穿。」
「謝謝。」項爾盟禮貌的收下衣裳,正想開口喚她,卻想到自己根本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請問姑娘如何稱呼?」
罷才溫寒問他的名宇,他因為有所顧忌,怕對方听過他,所以沒報出全名,只要他們直接喚他「阿盟」。
而他自覺已經沒有資格再叫「薛至霆」這個名字,所以寧願當個連全名都沒有的人,若是可以,他真想連「項爾盟」這個名字都一並拋棄掉。
溫寒則是講完自己的名字後,就把他交給傻妞處置,自己馬上進到藥房內忙碌去,根本沒提到傻妞的本名叫什麼。
溫寒溫寒,又溫又寒的,果然名豐怪,人也怪得很,那莫名其妙的古怪個性真是讓人不敢恭維。
「傻妞呀。」孟紫霓笑嘻嘻的即刻回答。
「你總該有個本名吧?」
孟紫霓微偏著頭,睜著一雙無車的眼,像是不懂項爾盟所說的話,最後還是回答,「傻妞就是傻妞。」
「……」算了,她不介意自己一直被傻妞傻妞的叫就好,但……她似乎還是介意呀,要不然就不會和溫寒因這個稱呼而斗嘴了。
她到底在想什麼?果然傻子的想法不是他這種正常人能夠懂的。
「對了,有小稈的刀嗎?」
孟紫霓突然一臉驚恐,還試著想安撫他,「那個……有話好說,殺人不好,自殘也不好。」
「……」他真想翻個白眼,誰要自殘了?雖然說他的確有很想捅溫寒一刀的沖動,「我沒這些打算,我只是想把臉上凌亂的胡子全都刮了。」
「喔……」孟紫霓松下一口氣,有些不好意思的笑著,「你等我一會兒。」
直到孟紫霓離開房間後,項爾盟才搖搖頭,輕嘆一口氣,感到有些惋惜,「還真的是個傻妞……」
一般來說,天生的傻子樣貌會與普通人不太一樣,一眼就能看出端倪,但他看她眉清目秀的,非常正常,只要不說話,沒人會看出她的異樣,所以她的傻不是天生的,而是後天所致?
她到底遇到什麼事情,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項爾盟甩甩頭,他都快自身難保了,還管別人的事情做什麼,是吃飽沒事干嗎?
現在的他,只想趕緊恢復所有體力,然後想辦法以最快的速度擺脫溫寒這個煞星,他可不敢想象自己要是真的跟怪人以及傻子同住在一起一年半載的,那會是什麼可怕的情景,或許他會跟著變瘋子也不一定。
沒過多久,孟紫霓果然拿了一把短刀過來,項爾盟問她附近是否有河流或是泉水,可以供他好好清洗一番,她告訴他如何走到附近的一座山壁小瀑布後,他便帶著衣裳暫時離開竹屋。
項爾盟離去後,孟紫霓緊接著進到藥房內,「師父師父,要給阿盟做什麼工作呢?」
孟紫霓雖然喚溫寒師父,但她的身份更像個管家兼廚娘,兩人的食衣住行全都由她打理,她根本就沒向他學什麼東西,叫師父也只是順口而已。
溫寒一雙眼直盯著桌上的瓶瓶罐罐,在藥缽中不斷倒著不知名粉末,完全沒看向孟紫霓,「當然是所有粗重的活兒全丟給他去做,操死他。」
「喔。」她主動把最後三個宇忽略掉。
「對了,你下山也一定要把他帶著,別讓他有閑下來的機會。」
「他跟我下山能做什麼?」她困惑的眨眼,她下山不是幫師父賣藥材給藥鋪,就是買他們的吃食,他跟著也沒事做呀。
「幫你提東西呀,笨。」
「喔。」她無奈的搔搔頭,雖然已經被罵笨和傻習慣了,但有時還是忍不住想反駁一下。
「傻妞,記住。」溫寒終于轉過頭來,慎重叮嚀,「在山上就算了,你若是要下山,就一定得帶著他走,一、定,知道嗎?」
「知道了。」
「然後要是有麻煩,就直接將他推出去送死,不必客氣。」
「啊?」她的眸光一呆。
「反正你照著做就對了。」
「喔。」孟紫霓再度搔頭,照著做就照著做,反正師父說的話就是對的,她不必質疑。
離開藥房後,她開始做著平時該做的工作,在前院喂小雞、曬藥材,忙東忙西的,日子過得充實,在忙碌之下,時間也很快就過去。
她抬頭看看天際,快要正乍了,她便準備要到廚房去,準備大家的午膳。
孟紫霓腦中一邊想著菜色,一邊喃喃自語,「現在有三個人要吃,煮的份量要多……」
「沙沙……」
草叢不尋常的晃動聲在此刻響起,似是有人正在靠近,孟紫霓馬上欣喜的往竹籬笆外看︰心想肯定是阿盟回來了。
「阿……」
孟紫霓原本沖到竹籬笆門前要迎接他的歸來,卻在看到來人的樣貌時,錯愕的呆愣住,舌頭像是被貓給叼走了,完全說不出話來。
那是一張年輕、英俊的臉蛋,劍眉飛揚,薄唇有型,眼神英銳,雖然身穿粗布衣裳,臉頰消瘦,卻掩飾不了那渾然天成的貴氣,英偉挺拔,儼然是位翩翩貴公子。
她的臉蛋驀地飛紅起來,心跳加速,幾乎看傻了眼,這一身衣裳她認得,是她剛才交給阿盟的,所以眼前這一個煥然一新的男子,真的是……是……
「……阿盟?」她有些艱困的終于把自己的舌頭給撿回來了。
「怎麼,我這個樣子很奇怪?」項爾盟扯扯身上這件略微寬大的衣裳,他穿慣了質料好又舒服的衣裳,初次穿這種粗布衣當然不習慣,但現在這種情況,他也只能忍了。
他將自己徹頭徹尾清洗一次,費了好一番工夫才理順自己凌亂的頭發,重新綁起,又將胡子刮得一干二淨,終于恢復原本的樣貌。
孟紫霓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告訴他,他不是怪,而是……太好看了!
此時溫寒恰巧從藥房出來,一邊休息一邊伸懶腰,順勢吼著,「傻妞,我肚子餓了,快去……」
溫寒一見到煥然一新的項爾盟,同樣錯愕的停下所有動作,之後倒是氣呼呼的沖到他面前,劈頭就罵,「你刮胡子做什麼?快把胡子全都黏回去!」
「我刮胡子也礙著你了嗎?」莫名其妙!項爾盟不悅的回吼。
「當然礙著我了!你這一張臉能看嗎、能看嗎?我寧願你繼續邋遢得像個流浪漢!」這張臉帥得太招搖、太顯眼了,與他的低調作風不符,他當然覺得礙眼。
「死老頭,你別欺人太甚!」他對自己的樣貌可是很有信心的,京里多少未婚姑娘都傾心于他,將他當成心中最佳的夫婿人選,沒想到卻被溫寒貶得比流浪漢還不如,他當然不服氣。
「我不管,你快去找個泥巴坑滾一滾,能把自己搞得面目全非最好!」
「神經病,鬼才理你!」
見他們倆似乎又快打起來了,孟紫霓這下子卻沒心情勸架,而是趕緊躲到廚房去,不想讓他們發現她太過驚愕的異樣。
她摸著始終狂跳的心口,臉上潮紅依舊,忍不住喃喃自語,「我不會看錯的,他是項爾盟……」
她此刻的語氣非常正常,沒了之前嬌憨的娃娃音,就連眼神也是前所未有的雪亮,完全看不出哪里像是個傻子。
他不認識她,但她卻認識他,她從沒想過會在京城外的地方遇見他,而且還是以如此不可思議的方式相見。
她知道他是當朝宰相之子,也知道他不知何原因突然從京城消失,更知道宰相廣發消息尋找他的行蹤,希望能將他找回去。
當初在山路上見到他時,她只覺得他有點眼熟,那時他臉上的骯髒及混亂胡子,將他原本樣貌掩蓋大半,她根本看不清,也就沒有多想那一種熟悉感到底是從何而來,反正這世上長得相似的人多得是,沒什麼好訝異的。
項爾盟到底為什麼要離京?而她到底該不該將項爾盟在此處的消息告訴尋子心切的宰相?種種問題接踵而來,亂了她的思緒,她也做不出任何決定。
她摸著自己紅到發燙的臉蛋,苦惱卻又嬌羞的低喃,「他那張臉蛋那麼好看,會害我頻頻分神的……」
只因她曾經偷偷的傾慕過他,當她還在京城時,她也像京內那些董蔻年華的未嫁姑娘一樣,將俊雅高貴的他當成心目中最理想的夫婿,不時作著能夠嫁給他當妻子的美夢。
只不過在她因故逃離京城後,她已經不作這種夢很久、很久了……
真是該死的痛!
項爾盟摸著又紫又腫的左臉頰,內心已經不知咒罵溫寒幾千幾萬次了,那個死老頭真是個瘋子,居然因為他長得太好看,就趁他不注意時揮了他一記拐子,打傷他的臉,還不準傻妞幫他上藥,就是要他頂著可怕的臉蛋出來見人。
此刻他正跟著傻妞走在人來人往的縣城大街上,每個人看到他都會不經意嚇了一跳,然後馬上把頭轉開,不敢再多看一眼,他臉上的瘀傷成功轉移眾人的注意力,沒人意識到他的俊秀,只注意到他的狼狽。
直到現在他才終于搞清楚,自己身處居安縣內,而溫寒他們所隱居的山叫做碩山,碩山就在縣城外圍不遠,而傻妞每隔幾日就會進縣城一趟,買些日常生活所需之物上山。
「還很痛嗎?」孟紫霓見他不時摸著自己尚未消腫的左臉頰,關心的水眸眨呀眨的,好意詢問。
項爾盟即刻將手放下,態度有禮,卻顯得兩人間生疏且有距離,「沒事,你繼續走你的,不必管我。」
對于她,他有種復雜矛盾的情緒,如果不是她將他救回山上,他或許真的會成為餓死鬼也不一定,但也是因為被她所救,他才會被溫寒那個怪老頭打壓、折磨,想離卻離不開。
所以他真的不知該感謝她,還是惱她多事,再加上她的言行舉止都帶有傻氣,不像個正常人,他只想與她保持距離,不想與她有太多牽扯。
好意的關心卻得不到同等善意的響應,孟紫霓的表情顯得有些失落,只好回過頭來繼續往前行走。
項爾盟看到了她的失落,突然萌生有些莫名的罪惡感,但他即刻將那種不舒服的感覺甩掉,不認為自己這麼做有什麼不對。
他終究會離開碩山,到時就與她再無瓜葛,所以兩人也不必培養什麼情誼,省得麻煩。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13 00:28:14
第2章(2)
項爾盟跟著孟紫霓進到一間藥鋪里,藥鋪老板見到孟紫霓出現,笑得可開心,趕緊從櫃台後方來到她面前,「傻妞姑娘,我才叨念著你怎麼這麼久都沒出現,現在可終于盼到你來了。」
「王老板,近日可好?」孟紫霓即刻打起精神,笑容燦爛的詢問。
「馬馬虎虎啦……呃?」王老板頓了一下,發現她還帶了一個人,「這位是……」
「是打雜的,他叫阿盟。」
項爾盟只朝王老板點頭行禮,沒有多說什麼,而王老板也沒心思多理會他,同樣點頭致意,對他臉上的瘀傷也沒有多管,就又把注意力放在孟紫霓身上,「傻妞姑娘,不知你這一回下山有帶什麼好貨嗎?」
「都在竹簍內,王老板自己挑吧。」孟紫霓指向項爾盟背後所背的竹簍。
碩山內有下少野生藥材,越入深山,越能找到珍貴難見的藥材,那些都能賣不少錢,而溫寒與孟紫霓之所以可以如此悠閑的在碩山內隱居,不必煩惱吃穿,靠的就是這些可以賣得好價錢的藥材。
孟紫霓每一回下山,都會先將從山中帶出來的藥材賣給藥鋪,換得的錢就能直接拿去買生活所需之物,然後再帶回山上去。
項爾盟放下竹簍,打開蓋子,里頭放的都是處理好的藥材,項爾盟對藥材沒什麼概念,所以不覺得里頭裝的東西有什麼特別,倒是王老板看得眼楮都亮了,喜孜孜的東挑西選,不亦樂乎。
趁著王老板在挑藥材之際,孟紫霓突然拉住項爾盟的手,到一旁的桌邊落坐,「阿盟,過來。」
她想做什麼?項爾盟雖然有些排斥她擅自拉住他的舉動,但並沒有揮開她的手,隨她一同坐下。
孟紫霓從自己的小布袋中掏出一罐藥,罐口一開,就見里頭放的是透明的膏狀物,還帶有淡淡的草藥香。
她伸指挖出一小點膏藥,往項爾盟臉上的傷處一抹,他有些錯愕的趕緊往旁避開,他很不習慣被不熟悉的人如此踫觸,就算她是一片好意也一樣。
「會痛嗎?」她一臉的愧疚,以為他是因為痛才閃開,「我會更小心,動作會更輕柔的,別怕。」
在山上師父都不準她幫他上藥,看得她都心疼死了,所以她干脆偷偷將化瘀的藥帶在身上,等到兩人下山後,師父想管也管不著,她就可以幫他上藥了。
她可見不得他原本那張好看的臉蛋變得像是長了一個大胎記似的,簡直糟蹋又可惜,而且看他因為疼痛而皺眉的表情,她的心也忍不住跟著抽痛起來,很不好受。
「我可以自己來。」項爾盟就是不想接受她的好意,免得欠她越多,到時候就越難償還她的恩情。
他不需要她對他好,他們倆的交集越少越好,要不是他被逼迫當打雜的,他也不會跟她下山,當她的跟屁蟲。
「沒有鏡子,你瞧不見自己的臉。」她還是執意要幫他擦藥。
「沒有鏡子我也能自己處理好臉上的傷。」
他不喜歡她的靠近?她內心有些酸澀,希望只是自己多想了,「可是……」
「傻妞姑娘。」王老板已經挑好了一堆藥材,「你這些要怎麼賣?咱們是老顧客了,可以算便宜一些嗎?」
王老板在喚人了,孟紫霓只好把藥罐放在桌上,起身去與王老板周旋,「師父說,規炬就是規炬,反正你不買,還有很多人排隊等著要買。」
「好啦好啦,照規矩就照規矩,你們師徒倆還真是一點虧都吃不得。」王老板無奈的碎碎念。
孟紫霓笑嘻嘻的從懷中拿出一張紙,紙上是溫寒所寫下的藥材清單,以及每一種藥材該賣多少錢,免得孟紫霓不懂行情被唬弄,隨便亂賣一通,傻傻的吃了大虧還不知道。
項爾盟剛好趁這個機會,簡單幫自己臉上的傷抹上化瘀膏,不必繼續與孟紫霓推來推去,省得麻煩。
在與王老板交易完後,孟紫霓又帶著項爾盟去其它間藥鋪,將竹簍里的藥全都賣出去後,才開始到市集內采買要帶回山上的東西。
孟紫霓一邊看著市集上各式各樣的攤販,一邊期待的問︰「阿盟,你喜歡吃些什麼?告訴我,咱們可以買上山去。」
「你不必顧慮我,我並不重要。」他依舊拒絕她的好意。
「你怎會不重要?我……」
項爾盟突然表情一變,神色冷厲地轉過身,瞧著來來往往的行人,渾身散發著一股濃厚的警戒氣息。
「阿盟,怎麼了?」孟紫霓不解的隨著他探頭探腦。
他感覺到有人在暗中盯著他們,但不知對方盯的到底是他,還是傻妞?
很快地,那窺探的感覺已經消失無蹤,想找也找不到,項爾盟只能回過身來,恢復成原本有禮卻帶著些許疏離的態度,「沒事,咱們快走吧,早些辦完事情,就能早點回山上休息。」
「喔,好。」孟紫霓只好同樣轉回身,繼續往前走,內心卻忍不住想嘆氣。
他一直在排拒她的好意,態度明顯到她想忽略都沒辦法,是因為她傻,所以他才不願意讓她靠近嗎?
她好不容易有機會和他一同生活,不必再像以前一樣只能遠遠的遙望他,沒想到結果還是一樣,他的人雖然在她面前,心卻離得她好遠好遠,可望而不可及。
在京城時,他就像天上的明月,只能仰慕,卻踫觸不到,而現在的他,雖然落難在外,卻依舊是一輪孤高的明月,不是她能夠企及的。
但就算如此,她還是想靠近他,想改善這生疏的關系……
就在孟紫霓與項爾盟越走越遠之際,兩名陌生男于躲在巷子里,正壓低嗓音互相討論著,行跡詭異。
「奇怪,那個傻妞身邊怎麼多了一個人?看起來還不好惹。」
「她身邊有人,咱們就不能靠近她,這該怎麼辦?」
「只能先回去向老大報告情況,然後重新想其它的辦法。」
「嘖,也只能這麼做了。」
項爾盟在山上的身份,還真的是「打雜的」。
舉凡砍柴挑水等等粗重的工作,全部都落到他的頭上,他每天都被溫寒狠狠的壓榨,要是不願意的反抗,溫寒樂得與他打上一架,活動筋骨,結果最後落敗的人始終都是他。
所以他總是帶著全身酸痛做粗活,邊做邊在心中咒罵那個怪老頭,他這輩子從沒受過這樣的屈辱,只要他報出自己真正身份的話,他就不信溫寒那個糟老頭還敢……
真正身份?他的真正身份又是什麼?一想到這個問題,他倒是自嘲的笑了,他就是要擺脫宰相之子的虛假身份才會逃離京城,現在遇到挫折,他還有臉拿這個身份出來壓人嗎?
他恨不得能夠完全忘了身為宰相之子的過去,所以無論溫寒再如何刁難他,他也只能把所有怨怒都往肚里吞,咬牙撐過去。
此時項爾盟正在竹屋的後院劈柴,劈累了就停下來暫時休息,休息之際,他將始終安放在懷里的一塊令牌拿出來瞧,邊瞧邊摸著上頭的紋路,神色非常復雜。
那是一塊與掌心差不多大的長方形令牌,由上好檀木刻制,中間有一個大大金漆的「刑」字,四周以暗紅色的虎形紋纏繞,下結一個大紅色的吊穗。
這是刑部的「奉刑令」,因刑部奉命調查案子的官員時常需要各部協助,才能快速掌握情報,順利解決案子,所以才會有這塊令牌的存在,它能調動上至京城省部、下至地方官府的各種資源,見令如見聖上親臨,任何官員都得听令給予協助。
他離開京城,也等于拋棄自己刑部侍郎的官位,不該再擁有奉刑令,但這塊令牌又不能隨意丟棄,他只好繼續留在身上,卻是每看一次,就悵惘一次。
不該再懷念過去的日子了,他用甩頭,逼自己拋開過往,將令牌重心塞入衣襟內,繼續劈柴。
同一時刻,原本在主屋內的孟紫霓經過跨院,走到一旁獨立的藥房里,語氣有些擔憂,「師父,有暴風雨。」
暴風雨?項爾盟听到藥房內傳出的談話聲,馬上抬頭望天,天氣好得很,天空一片湛藍,哪里有下雨的跡象?那個傻妞該不會是又傻又瘋吧?
項爾盟認為孟紫霓在亂說話,然而溫寒倒是非常認真的跟著她一起發傻,「真的?什麼時候?」
「嗯……大概後日吧,有可能會提前。」
「流浪漢!」溫寒突然從藥房內走出,來到後院,「明日一早,你就跟傻妞去采藥材,能采多少算多少。」
有些藥材禁不得雨,被雨打濕後就會開始軟爛,沒法使用,所以必須在暴風雨來襲前趕緊采收不可。
「我才不叫流浪漢!」他明明有名字,溫寒卻總是故意這麼損他,讓他非常的不滿,「天氣這麼好,怎會說變天就變天,你也未免太大驚小怪了。」
「我就覺得流浪漢這個稱呼順口。」溫寒以不容反駁的語氣說,「叫你做你就做,別這麼多廢話,別忘了在這山上,我第一、傻妞第二、你最小,你只能听咱們倆的話,沒資格回嘴。」
項爾盟深深深深深吸了口氣,才忍下沖過去掄他一拳的沖動,咬牙吞下滿肚子的不滿。
棒日一早,項爾盟心不甘情不願的起身,一望向窗外,就發現天氣陰陰的,昨日的陽光普照已經不見蹤影,而且還有起風的跡象。
真的變天了?他訝異的輕蹙眉頭,難道那個傻妞懂天氣變化?可是看起來明明就不像,該不會只是讓她好運給蒙中了?
雖然內心有所疑惑,項爾盟還是背著空的竹簍,跟著孟紫霓往更深的深山采藥去,他不太懂藥材,倒是孟紫霓很熟練的在叢林中一一指出哪些是藥材、哪些又是雜草,引頡他摘采。
這其間孟紫霓不時抬頭望向濃雲密布的天際,看起來非常擔心,沒了平時單純傻愣的模樣。
項爾盟有些不解,只因他發現,她並不是隨時隨地都傻傻的,偶爾會像現在這樣,暫時褪去呆傻之氣,與正常的人沒什麼兩樣。
他越來越覺得,她傻得不尋常,似乎有什麼隱情……
時間慢慢接近正午,不只雲層變厚,風勢也轉強不少,孟紫霓的表情也跟著越見凝重,之後她終于開口說︰「阿盟,咱們回去了。」
「才要近午而已,就要回去了?」他看竹簍內的藥材只裝了一半,還有很多空間。
孟紫霓點點頭,「風雨要來了,現在回去剛剛好。」
真有這麼神準?項爾盟不相信,興許也帶有不甘老是被指使命令的成份在,故意選在這個節骨眼上使性子,還不打算回去,「這附近還有不少藥材可以采,咱們采完再回去。」
「可是……要下雨了……」再不動身起程,他們就無法在大雨降下之前回到竹屋。
「再一下子,不會逗留太多時間的。」
項爾盟堅持還要采,孟紫霓也只好順著他,讓他再待一下子,她不知道他是存心拖著不走的,一下子之後又是一下子,就這麼被他拖了近半個時辰,他卻還不打算回去。
「阿盟,來不及了,走吧!」
在孟紫霓再三的催促下,項爾盟終于收手,跟著她一同往回程的路上走,結果只定了四分之一的路程,豆大雨滴就從天而降,伴隨著不尋常的強風刮來,沒過多久,就將他們倆給淋得一身濕。
真有這麼邪門的事?他算算時間,剛才若是在孟紫霓第一次催促時他們就馬上掉頭回去,的確是能夠剛好避開這場雨。
她真的懂天氣變化?現在才想這個問題已經太遲了,眼見風雨越來越強,他們只能加快腳步在山路上奔走,希望能夠趕緊回到竹屋。
他在京里不曾遇過這種狂風暴雨,風強到好像可以把人給吹上天一樣,並且風吹的方向亂得可以,一下東一下西的,完全沒個準則。
「哎呀!」
孟紫霓一不小心,競不慎踩到一個小洞,整個人狼狽的趴跌在大雨淋灕的山路上,有好一會兒都爬不起身來。
始終走在前頭的項爾盟只好趕緊停下腳步,擔心的問︰「傻妞,你還好嗎?」
孟紫霓掙扎了好一會兒,才一身泥濘的坐起身,不只踩到小洞的那只腳很痛,就連額頭也好痛好痛,甚至頭還有點暈暈的。
孟紫霓下意識的摸著刺痛不斷的額頭,感到有種下尋常的黏熱液體隨著雨水滑下,困惑的將手拿下來一看,不由得看呆了眼。
她流血了?難怪好痛……好痛呀……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13 00:28:26
第3章(1)
「你……要不要緊?」項爾盟趕緊蹲下身來,察看孟紫霓的狀況,真沒想到會出了這麼大的差錯。
他忍不住該惱,如果他沒有在那個節骨眼上故意使性子,之後的事情就都不會發生,所以孟紫霓會受傷,他自認該負一半的責任。
「只是點小傷,沒事的。」孟紫霓痛歸痛,還是努力的漾起笑意。
怎麼會沒事?項爾盟摸上她滲血的額頭,愧疚得不知該怎麼辦才好,想用衣袖暫時替她壓傷口止血,但衣袖早已經濕了,根本起不了什麼作用。
只好趕緊將她帶回竹屋去,回到竹屋才有辦法好好處理她的傷口,他暫時拋棄兩人間的隔閡,打橫抱起她,以最快的速度在風雨中前行。
孟紫霓的頭還有些暈暈的,全身濕答答的也很不舒服,所以便安安靜靜的躺在他的懷里,任由他抱著她趕路。
當項爾盟以及孟紫霓好不容易回到竹屋時,兩人早已濕得透徹,而孟紫霓的樣貌最是狼狽,除了一身髒污外,最觸目驚心的就是額頭正中央那明顯的傷痕。
前廳里,溫寒瞧著孟紫霓的狼狽樣,又驚又愕,「傻妞,你怎麼會搞成這個樣子?!」
「呵,我不小心摔了一跤。」孟紫霓尷尬的笑著。
「怎會摔跤?還有,你們怎麼沒在雨落下前趕回來?」
他本以為有孟紫霓在,他們能夠順利在暴風雨前回來的,卻沒料到兩人會搞成這副德行,孟紫霓甚至還摔傷了!
「這……」孟紫霓苦惱的輕咬下唇,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是我不好,我想再趁機多采一些藥材,才會誤了回來的時辰,大雨一落,山路就變得泥濘下堪,傻妞才會下慎跌倒,因此撞到地上的石子,磕破腦袋。」項爾盟坦承自己的問題。
「你也知道是你不好啊?」溫寒毫不客氣的哼了一聲,「傻妞,快去房里把濕衣裳換下,等一會兒到藥房來上藥。」
孟紫霓瞧著身旁同樣濕淋淋的項爾盟,擔心的問︰「那……阿盟呢?」
「我和他還有男人之間的話要說,你先進房去。」
「喔……」雖然孟紫霓依舊不放心,但在師父的瞪視之下,她還是只能無奈的先回房去。
看著她一拐一拐離去的背影,分明連腳也扭傷了,溫寒就更是火大,惱項爾盟明明就在一旁,卻連個女人都保護不了,這樣還算是男人嗎?
直到孟紫霓離開之後,溫寒終于開始質問︰「你就這樣眼睜睜看著她跌倒?虧你還有武功,都不知道白費到哪里去了!」
他就是看上項爾盟有武功,可以保護孟紫霓的安全,才會將他給留下來,結果……哼,根本是個屁!
「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我才沒在第一時間有動作。」項爾盟不甘的解釋,當時不只風強雨大,他身上還背著一個大竹簍,真的無法顧及那麼多。
「讓我猜猜當時的情況好了。」溫寒沉吟了一會兒,才終于開口,「當時的你肯定一心想著要趕緊回到竹屋,只顧著自己,沒有多加理會跟在後頭的傻妞,所以才會等她都已經摔了一身泥,你才發現她跌跤,根本就沒機會拉她一把,是嗎?」
項爾盟一愣,沒想到溫寒完全猜中當時的情況,甚至連他的想法都抓得分毫不差,準得可怕。
他的確無心理會孟紫霓,沒將她給放在心上,甚至疾行的速度完全沒顧及到孟紫霓到底吃不吃得消,她才會因追得太快而不慎發生意外。
這種感覺非常不好,在溫寒面前,他像是赤luoluo的什麼都無法遮掩,被溫寒銳利的眼看得一清二楚,沒有半點隱私可言。
「被我猜中了是吧?」溫寒冷哼一聲,「說到底,你就是瞧不起她,自以為高高在上,才沒將她給看在眼里。」
「我才沒有!」他即刻嚴正的反駁。
「呵,真的沒有嗎?你對待我及對待她的態度明顯不同,我打壓你,你會反抗、會掙扎,甚至將我當成敵人,那都很正常,但你有沒有想過,在這山上唯一對你好的人就是傻妞,可你是如何響應她的善意的?」
項爾盟再度一愣,突然間有些心虛,說不出話來,倒是溫寒替他把他一直忽略的事情給說了。
「她對你的好,你根本就不屑一顱,只不過你用客氣有禮的態度包裝起來,掩飾你打從一開始就對她的排斥,不想與她有太多牽扯。」
「我只是不願意再欠她更多人情。」他急急辯解。
「到底是不願意欠人情,還是覺得她傻,沒必要跟個傻子有太多交集,以自身的優越輕視她的傻愣,你自己心里明白。」
項爾盟再度因溫寒犀利的話語而找不出話反駁,甚至心虛感也跟著擴大,被溫寒逼著面對自己最赤luo的真心。
的確,他早在一開始就不知不覺的輕視她,覺得她是個傻子,沒必要與她有太多交集,所以對待她的態度始終疏離,說是不願意欠她更多人情,其實真正的心態根本就是不屑,排斥她對他的好意。
她對他的好,他不但不曾感激,甚至還覺得不耐煩,如果這樣子還不叫輕視,那什麼樣才叫輕視?
溫寒見項爾盟被當頭棒喝,打醒不少,才終于肯放過他,「你自己再仔細的想想吧,人無貴賤,你出身好、別人出身差,並不代表你就能自以為是的看輕別人,別以為傻妞感覺不到你對她的排斥,誰對她好或不好,她可是一清二楚。」
講完之後,溫寒便離開前廳,回到藥房去,等著孟紫霓過去上藥,留項爾盟一個人繼續思考反省。
孟紫霓雖然頭上、腳上都有傷,幸好都不嚴重,溫寒一邊包扎一邊碎念,兩三下就替她處理好,放她離開藥房。
她的右腳腳踝被包成一大包,所以只能慢慢的一拐一拐到前廳去,發現項爾盟已經不在前廳內,應該是回到房間去了,她也開始準備起三人的晚飯。
一入夜,外頭的風雨就更大了,狂風呼呼的吹,豆大雨水打在滿山的樹葉上,可以想見,今晚肯定是個不寧靜的夜。
「這暴風雨至少會持續一整夜,不知阿盟習不習慣……」她一邊在廚房忙碌,心中則一直掛記著項爾盟的狀況。
不知師父到底和他說了些什麼?她剛才問師父,師父也不告訴她,害她一直很在意,就怕師父把她受傷的過錯全都推到他身上,將他臭罵一頓。
他對待她的態度已經夠拘謹冷淡了,就怕再經過這一次的事情,他會連靠近都不讓她靠近,要不然她受任何一丁點的傷,師父都要怪罪到他身上,他哪里吞得下這口氣。
心不在焉的做完晚飯,她有些不安的等著項爾盟出現,不知他的表情會不會很難看?但等了好一會兒,只有溫寒出現,卻始終不見項爾盟的身影,這下子她更是焦躁難安,連飯都沒心情吃。
「傻妞,你別管他。」溫寒一邊吃飯,一邊不客氣的說,「他不出來用膳,到時候餓肚子也是他自找的,不必替他擔心,說不定人家還不領情呢。」
孟紫霓左等右等,坐立難安,最後還是站起身來,「我……我去去就回。」
「嘖嘖嘖,明明知道那小子對自己不算好,還一顆心都放在那小子身上,果然是傻妞。」溫寒沒好氣的碎碎念。
孟紫霓來到項爾盟的房門前,輕敲幾下,才開口說︰「阿盟,用晚膳了,再不出來,飯菜都要涼了。」
她停了好一會兒,發現房內還是沒有任何響應,忍不住有些沮喪,本要轉頭回前廳,卻突然想到,依他的個性,他就算真不想吃,也會打開門客氣有禮的拒絕,應該不會這樣悶不吭聲的。
越想越覺得奇怪,孟紫霓試著再喚,「阿盟,你在嗎?」
結果還是沒有回應,她干脆將耳朵貼在門板上,听听看里頭有沒有動靜,卻似乎听到有人正痛苦呻/吟著,那呻/吟聲斷斷續續,又隔著一道門板,所以她听得不太清楚,不確定到底有沒有听錯。
她猶豫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決定推開門一探究竟,鼓起勇氣將門給打開,「阿盟?」
黑暗的房內,沒有點上任何燭火,她的眼楮先是什麼都看不到,之後才慢慢能夠看到房內的一景一物。
「唔……」
極度壓抑的悶哼聲響起,孟紫霓往床的方向望過去,才發現項爾盟整個人蜷曲在床上,一動也不動,似乎非常難受。
「阿盟!」孟紫霓即刻奔到床邊,擔心不已,「你怎麼了?哪里不舒服?」
項爾盟痛苦的抱著肚子,冷汗直流,恨不得直接昏死過去,就不必面對這難受的折磨了,「那個……該死的……糟老頭……」
他身上的毒發作了,像是有千萬只蟲在他肚子里鑽動一樣,痛得他動彈下得,郡種想死卻死不了的折磨,真會逼瘋人。
直到毒開始發作,他才意識到溫寒沒給他十日一憂的解藥,沒想到這毒性發作之快,瞬間就抽盡他全身力氣,讓他根本就無力抵抗。
溫寒肯定是故意的!故意這麼折磨他,好懲罰他害傻妞受傷。
孟紫霓摸著他的臉,發現他已經流了滿臉的冷汗,再看他雙手一直抱著肚子,即刻意會發生什麼事,「你身上的毒發作了嗎?別擔心,我馬上替你去向師父討解藥!」
她急急沖出房,回到前廳內,焦急的嚷著,「師父,阿盟的毒發作了,他的解藥呢?」
「喔,時間到了嗎?」溫寒還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這下糟糕了,那毒只要一開始發作,就算服下解藥,至少也要等半個時辰毒性才能被壓制下來,他這罪是受定了。」
溫寒暗暗偷笑,他就是要讓項爾盟那個傲小子吃一些苦,他才覺得爽快,要不然他可吞不下這口氣。
一听到項爾盟還得再痛半個時辰,孟紫霓急得都快哭出來了,也不管溫寒的飯才吃到一半,趕緊拉起他,拚命往藥房的方向推,「師父,那你快一點、快一點把解藥拿出來啦!」
「急什麼?我的飯才吃……」
「再不快一點,明日一整天我都要罷工,不煮飯了!」
「耶?你這個死丫頭,居然敢威脅我……」
「快定快走快走啦……」
溫寒又氣又惱,這個丫頭胳臂往外彎也太嚴重了點,居然拿不煮飯來威脅他,但他的胃口已經被她給養慣了,只能很不爭氣的忍受她的威脅,不情不願的到藥房掏出解藥給她。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13 00:28:41
第3章(2)
孟紫霓一拿到解藥,就不管溫寒了,直接沖到項爾盟的房里,也不管自己的腳才剛扭傷,不適合再奔跑。
「阿盟、阿盟!」孟紫霓欣喜的將一顆小小的深褐色藥丸遞到項爾盟面前,「解藥來了,快點吞下。」
在孟紫霓的幫助下,項爾盟才勉強吞下藥丸,在等待藥效起作用的這段時間,他還是很痛苦,非常的難熬。
「阿盟,師父說要等半個時辰你體內已發作的毒才能被壓制下來,所以你還要再忍耐一會兒。」她努力放柔嗓音解釋。
那個糟老頭……還真會折磨人!項爾盟只好咬牙繼續撐住,絕不讓溫寒得意的看笑話!
孟紫霓又起身沖出房,沒過多久就拿了干布巾回來,先替他點上房內的燭火,才來到床邊幫他擦拭臉上的濕汗,陪著他一同煎熬。
看到他痛苦,她的心也跟著好疼好疼,多麼希望時間能夠跑得快一些,別讓他再忍受那麼長的折磨。
「唔……」
項爾盟再度悶哼出聲,痛苦得想要抓住什麼東西掙扎,孟紫霓沒有多想,即刻伸出她的手,緊緊握著他,希望能給他撐下去的力量。
他握住她的力道很強,掐得她很痛很痛,但她沒有叫出聲來,而是選擇忍耐,就算痛也不願放手。
她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他已經痛到無法控制自己的力道,甚至連抓住她的自覺都沒有,只要再熬半個時辰就沒事了,她陪他一起熬,不會放他一個人孤單面對痛苦。
她柔聲在他耳旁安撫著,一遍又一遍,「很快就會沒事的,很快……」
約略半個時辰後,項爾盟的掙扎終于緩了下來,但也因為解藥起了作用,他的意識變得有些恍惚,逐漸昏睡過去,之後就再也沒有任何動靜。
窗外狂風暴雨,整夜下歇,孟紫霓也在房內緊緊相伴了他一夜,不再離開半步……
當項爾盟終于從沉睡中恢復意識,已經是隔日清晨的事情。
窗外的風雨已緩,暴風雨逐漸離去,而他的身心也像是徹底被洗滌過一遍,有種前所未有的清明。
他瞧著就趴在床旁睡著的孟紫霓,就算在睡夢中,她的手還是與他緊緊交握,整整一夜都不曾放過。
想起昨日所發生的事情,點滴滋味在心頭,他再也無法忽略她,無論是她的好還是傻氣。
在京城里,他看過不少絕世美人,所以她清秀的樣貌原本是入不了他的眼,若不是被她給救回來,他可能永遠都不會注意到她,甚至是記住她的模樣。
聰明絕頂、多才多藝的女人他也遇過不少,她們姿態優雅,舉手投足之間盡是大家閨秀的風範,卻也顯得拘謹,不像她一般的隨興自然。
她雖然常有傻氣的言行舉止,但對他的好是真心的,沒有任何虛假,在他還邋遢得像個乞丐時,她就已經對他表現出關懷,不因他的狼狽而看輕他,那是再怎樣都無法造假的。
她雖然傻,卻傻得純真、傻得善良,比他好得太多太多,他到底有什麼資格輕視她,認為她不配靠近他?
他自慚形穢,終于明白之前的自己是多麼的自大驕傲,與她相比,他真是太差勁、太惡劣了。
「唔……」孟紫霓在此時不自覺的咕噥出聲,正在慢慢轉醒,因為趴睡一整夜,她一有所動作,麻痹的手就傳來難受的刺痛感,害她忍不住低呼出聲,「喔,我的手……」
瞧著她一張清秀的小臉,此刻五宮全都皺在一塊兒,臉頰有大大的紅印子,額頭上還包了一圈白布條,滑稽得不得了,項爾盟倒是很沒良心的輕笑出聲,將她的狼狽樣全都看在眼里。
听到項爾盟的輕笑聲,孟紫霓原本還非常困倦的神智瞬間清醒不少,開心激動的瞧向他,「阿盟,你沒事了嗎?還疼不疼?」
「已經沒事了。」
「那就好。」孟紫霓終于可以松下一口氣,緊接著開懷一笑。
他的心不期然一跳,就只因為她對他綻放出燦爛真摯的笑顏,在他最猝不及防之際進入他的心房,深深打動著他。
他之前怎會認為她比不上京城那些絕世美人?她現在的笑顏是他這二十幾年來看過最美的,任誰都比不上。
由此可見,他之前真的沒有好好正眼看待過她,要不然他也不會錯得這麼離譜,直到現在才看清她的美好。
「傻妞。」
「嗯?」
「謝謝。」他發自內心的真摯道謝,淺淺一笑。
他一直欠她一句感謝,下對,下只一句,是好多句,他早該這麼做了,要是沒有溫寒的當頭棒喝,他真不知道自己還會自以為是的高傲到什麼時候。
「呃?」
孟紫霓沒想到項爾盟想對她說的話居然是謝謝,而且還帶著淡淡的笑意,她看得出來,那並不是客氣應付的笑,而是真正的微笑。
驀地一陣緋紅染上她雙頰︰心兒也跟著卜通卜通狂跳起來,她羞得不知該回答什麼,只能傻傻的與他大眼瞪小眼,像是突然間變成啞巴了。
這是他第一次對她釋放出善意,也是她第一次覺得他下再那樣高不可攀,兩人之間的距離一下于拉近了不少,害得毫無準備的她只能繼續呆愣著,羞得真想馬上找個地洞鑽進去。
「怎麼?我向你說謝謝,是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把你嚇得更傻了?」項爾盟故意調侃道。
「誰……誰傻了?」孟紫霓趕緊回過神來,不平的嬌嚷,「我才不傻!」
「呵呵呵……」他竟然開始覺得,她其實傻得很可愛,偶爾這麼逗逗她,是一件有趣的事情,難怪溫寒也喜歡這麼逗弄她。
「你笑什麼?不準笑、不準笑了……」
項爾盟不管孟紫霓羞窘的勸阻,繼續笑得開懷,這是他離京以來,頭一次感到舒暢,抑郁多時的愁悶似乎也跟著暴風雨逐漸離去,不再積壓在心底。
或許一直留在這里也不是什麼壞事,他不必面對自己難堪的身世,就只當個來路不明的流浪漢,沒人在意他的過去,也不會過問。
況且,這里還有傻妞,無論他的身份貴賤,都一視同仁關懷他的傻氣姑娘……
微開的門扉外,溫寒無聲的听著屋內的所有動靜,微微勾起淺笑,沒過多久就轉身離開,不去打擾。
「有把我的話听進去,那就好……」
雨過天青,又是晴朗無雲的好天氣。
雖說腳上有傷,但只要小心的慢慢行走還是下會有問題的,所以孟紫霓依舊閑不下來,開始做著每日應做的家事,沒有因為受傷就暫時休息。
已經累積了好幾日的衣裳沒有洗,趁著今日艷陽高掛天空,她趕緊把髒衣裳都拿到後院的大木盆邊,洗完了就可以馬上曬起來。
「嘿咻……」
她來到儲水的大水缸邊,拿起小桶子裝水,一提起沉甸甸的木桶,一旁卻突然伸出另一只手幫她提水桶,著實嚇了她一跳。
「呃?」孟紫霓訝異的看著身旁突然出現的男人,「阿盟,你……怎麼了?」
相較于孟紫霓的訝異,項爾盟的表情倒是顯得有些尷尬不自在,「幫你提水。」
他已經徹底反省過了,所以他也決定洗心革面,放下沒有必要的身段,主動對孟紫霓示好。
只不過他沒對人示好過,不知道該怎麼做比較好,才決定來主動幫她做事,這樣她應該會開心吧?
跨出第一步之後,似乎就沒那麼尷尬了,她都能做的事情,他為什麼不能做?他力氣比她大,應該要做得比她更順手才對。
他是吃錯藥了嗎?孟紫霓訝異的眨了眨眼,傻愣愣的看著他來來回回幾次,將大木盆注滿水,直到他又對她說話,她才猛然回過神。
「水倒滿了,接下來呢?」
「呃?接下來……接下來我自己來就好……」
她一拐一拐的回到大木盆邊,坐到小凳子上,拿起打衣棒開始洗衣,動作卻顯得有些遲頓,全然的手足無措。
發生什麼事?他怎麼會主動來幫忙呢?孟紫霓此刻完全處于受寵若驚的狀態,心慌意亂得很,只能埋頭洗洗衣,根本不知該如何面對態度大轉變的項爾盟。
項爾盟在京城時可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當然不懂得該如何做這些雜務,只好學著她的動作,伸手到木盆內撈濕衣裳,「要一件一件的拍打嗎?看起來不難,我……」
「啊浮浮——我自己可以來,我……」
孟紫霓慌亂的趕忙制止他,洗衣裳這種女人家的活兒怎麼可以讓男人幫忙?她在水里和他搶衣裳,搶著搶著,卻不經意與他的手互相交迭,在冰涼的水中感受到他掌心熾熱的溫度。
她臉一紅,心一跳,即刻收回手,還故意假裝沒事的左顧右盼,簡直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不過她嫣紅的臉頰早已將她的害羞心情給出賣了。
項爾盟也沒想到會踫觸到她的手,他都還來不及感覺到什麼,她就已經將手給抽回去,不知怎的,他竟不禁感到有些惋惜和失落。
真是個純情的丫頭,他看著她臉紅,就有一股沖動忍不住想逗逗她,然後他也真的動手了,故意伸出手,將她落在頰邊的發絲勾到耳後,指尖刻意輕輕滑過她嫣紅的臉蛋,在上頭留下一道麻癢的奇妙感受。
「頭發掉了。」他的嗓音微低,語氣雖然很平常,听起來卻莫名有種蠱惑魅力,隱隱騷動著她的心。
她慌亂得趕緊遮住臉蛋,再看到他微微帶笑的神情,這下子連耳朵也跟著紅了,根本不敢再直視他的笑臉。
這是在……挑逗嗎?她真的不是在作夢?真的不是嗎?
為了證明自己到底是不是在作夢,孟紫霓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頓時痛得一整張臉全皺了起來,忍不住低呼,「哎唷!好痛……好痛哦……」
「怎麼會突然掐自己一把呢?」項爾盟擔心的即刻靠近,但人家是掐自己的大腿,真是個尷尬的部位,他想關心也不知該從何關心起。
看到他那有些尷尬的神情,孟紫霓此刻真想馬上找個地洞躲起來,她怎會在項爾盟面前做出這麼蠢的事,好丟臉呀!
「哎唷……」這下子她干脆用兩只手把整張臉都給捂起來,真的是無顏見任何人了。
「噗呵呵呵……」看著她手足無措的模樣,竟是一件莫名愉悅的事情,項爾盟也毫不客氣的笑出聲來。
心胸一放開後,所看到的景色也完全不一樣了,他才明白,傻氣也有傻氣的可人之處。
他不再覺得與她相遇是件不好的事,反倒開始珍惜起兩人之間的緣份,真心的與她靠近……
作者: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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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13 00:28:56
第4章(1)
孟紫霓明顯感覺到項爾盟變了,之前他根本就不會主動與她說話,更不用說關心她在做什麼,但自從暴風雨過去之後,他的態度一變,主動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真是讓她嚇了好大一跳。
他對她釋放善意,她應該開心的,但他這樣的轉變卻讓她開始有些手足無措,每每他一靠近,她就忍不住心慌意亂的紅起臉,甚至搞砸手邊正在做的事情,丟臉丟死了。
此時,孟紫霓從廚房內提了一個食籃出來,腳步微拐的緩步走出竹屋,輕手輕腳的盡量不發出聲音來,似是不想驚動到其它人。
「傻妞。」
「呃?」
孟紫霓才剛走出竹籬笆而已,背後就傳來了項爾盟的叫喚,她只好停下腳步,回過頭來對他傻笑,「嘿……」
「你要去哪里?」
「沒呀,沒去哪里。」她眨了眨無辜的雙眼。
她不想讓他察覺她的異樣,所以這一陣子能避就盡量避開他,卻不知道自己這麼做根本就是欲蓋彌彰,反倒讓他更快察覺她的不對勁,早就暗中注意她好一陣子了。
「你沒要去哪?那麼你手中提著一個籃子要做什麼?」
她一臉心虛的馬上把竹籃往背後藏,「沒做什麼。」
「你又要拿剩余的食物去喂什麼動物了?」
「咦?你怎麼知道?」她一說完,才發現自己居然笨笨的承認了,頓時懊惱的捂住嘴巴,低吟出聲。
「你以為都沒人發現你這一陣子總愛偷偷摸摸溜出去的行徑?」項爾盟輕笑出聲,他和溫寒可都是有武功底子的,怎會察覺不到?溫寒只是醉心在制藥上,懶得埋她在做什麼而已,並不代表就不知道。
「因為你們都沒人說話嘛……」她微噘著嘴咕噥。
項爾盟來到她面前,背過身來蹲下,「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你大可不必偷偷摸摸的,來,我背你過去。」
「呃?」孟紫霓嚇得往後倒退一步,「你……你要背我?」
「你的腳傷遲遲都無法完全痊愈,就是因為你愛走來走去,沒好好的休息,既然無法阻止你,我也只好幫你了。」
她額頭上的布條早已拆下,傷口也已經掉痂,不見任何痕跡,就是腳傷好得太慢,任溫寒念了她好幾次,她還是學不乖。
「可……可是……」他要背她耶?她怎麼好意思讓他做這種事情,他對她的主動關懷已經夠讓她受寵若驚了,現在他又紆尊降貴成為她的雙腳,她嚇都快嚇死了,怎麼敢真的勞駕他?
「你還愣著做什麼?快上來,別浪費時間了。」
她眼神左右飄移,就是慌得不敢直視他,「我看……我還是……」
「你要是再繼續折磨自己的腳,我就去叫那個糟老頭出來管管你,看你還去不去得了。」
「不要,絕對不要!」她可下想被師父念到臭頭。
「那你還不乖乖听話?」
怎麼現在倒是反過來他管她了?她掙扎了好長一會兒,最後還是只能認命,讓他背著走。
輕靠在他寬厚的背上,她的心兒也跟著悸動的狂跳起來,臉蛋不斷發熱,不用看也知道,她此刻的臉肯定紅透了。
為什麼會突然對她這麼好?她不懂,卻還是無法控制自己的心動,陶醉在此刻和諧的氣氛當中。
如果他能一直留在山上,一直對她這麼好,那不知該有多好?但她知道,自己不能這麼貪心,不能想著永遠霸佔他。
他是天之驕子,是個大有可為的人,不該一直埋沒在這座山里,所以她只能好好珍惜現在的日子,每多過去一日,就算她多賺到一日。
他終究會離開碩山,回到真正屬于他的世界,她很清楚,那才是他真正該待的地方……
項爾盟背著孟紫霓走在山路上,卻一點都不滅到行走艱難,她太輕了,輕得像是沒重量一樣,「要怎麼走?告訴我。」
「前頭的岔路左轉。」她馬上從獨自凝思中回過神來,指引方向。
「到底是什麼動物,值得你神秘兮兮的特地跑老遠去喂食?」
「是狐狸哦。」一講到那些小家伙,她的一雙眼楮都亮了,「是母狐狸和一窩剛出生沒多久的小狐狸,我看那母狐狸喂奶都喂得瘦巴巴的,才想帶些吃食喂它,免得小狐狸都還沒長大,母狐狸就餓扁了。」
她是在附近采野菜時偶然問發現的,她伯母狐狸為了照顧小狐狸,無法外出獵食,才會想說將剩下的食物帶給母狐狸吃,免得母狐狸餓了肚子,連帶小狐狸也沒奶水喝。
按照孟紫霓的指引,項爾盟很快看到一處上壁下方有個被雜草巧妙掩蓋起來的小洞,有幾只與手掌一般小的深褐色狐狸正偷跑到洞外玩耍,一點危機感都沒有。
項爾盟將孟紫霓放下,她就帶著竹籃靠近洞口,小狐狸見到她出現,像是認識她一樣,即刻奔到她腳邊,抓著她的裙擺,還低聲的叫著。
「小家伙們,你們又長大了。」孟紫霓燦爛的笑道,「我今日又有帶東西過來哦,你們的娘要吃得飽飽的,你們才會有奶水喝。」
小狐狸不怕生,所以繞在孟紫霓的腳邊,玩得不亦樂乎,而母狐狸則始終待在洞窟內,對人是有防心的。
孟紫霓將幾塊肉直接擺在洞窟外,沒有去打擾母狐狸,她知道只要自己離開之後,母狐狸就會出洞把肉給吃掉。
其中一只小狐狸來到項爾盟腳邊,好奇的嗅呀嗅,項爾盟也藉此好好觀察這個小家伙,越瞧越覺得不對勁,這個小家伙哪里是狐狸了?
這分明是狼呀!那個傻丫頭,居然狼與狐狸傻傻的分不清楚,完全不知道自己該擔心被狼給反咬一口,還一直過來喂狼。
「阿盟。」孟紫霓開心的回到他面前,「咱們可以回去了。」
她還笑得出來?項爾盟臉色突然變得非常凝重,「傻妞,答應我,往後你要來喂它們,絕對不能自己一個人來,一定要找我。」
「為什麼?」
「因為它們不是狐狸,而是狼。」
「呃?」她愣了好一會兒,才終于意會過來,臉色大變,「狼?!」
「嗯,是狼。」
「啊——」她驚叫出聲,終于知道要怕了,趕緊躲到項爾盟背後,「狼?狼?不是狐狸嗎?」
如果一開始就知道是狼,她可沒膽子靠近呀,但這些小家伙這麼可愛,還睜著圓圓的大眼,她真的無法將它們與凶狠的狼聯想在一起。
「噗呵呵呵……」項爾盟忍不住開懷大笑起來,只因她嚇壞的模樣真的非常有趣,徹底逗樂了他。
「笑什麼?別笑了……」她這下子可是因為感到丟臉而紅起臉蛋,真沒有臉再見人了啦。
項爾盟笑了好長一會才終于止住笑意,再度背著孟紫霓回竹屋,第二次趴在他的背上,她還是很不習慣,心兒還是狂跳一通,難以冷靜下來。
她想,就算再來幾次,她也依舊習慣不了,除非她對他沒了感覺,不再偷偷的喜歡他……
蹦起勇氣,她終于在他耳邊輕聲說道︰「紫霓。」
「什麼?」他根本不曉得她這沒來由的一句是在說什麼。
「紫霓,孟紫霓,我的名字。」
之前她沒有告訴他自己的名字,是覺得沒有必要,並且也有些顧忌,但她現在卻好想好想讓他知道她的名字,讓自己的名字能夠有機會留在他的腦海內,甚至是心里,佔有一丁點的份量。
她不要求多,只要能有一丁點,她就會很開心、很滿足的。
項爾盟訝異的偏頭瞧了她一眼,雖不懂她為何在這個節骨眼上告訴他自己真正的名字,但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喜悅滿溢在心頭。
在京里,就算是天仙絕色也打動不了他的心,沒想到在這碩山上,一個毫不起眼的傻妞卻讓他心中的情花慢慢蘇醒、綻放,再也闔不起來。
或許這真的是緣份,緣份不來,誰也沒奈何,緣份一到,則是想擋都擋不住。
然而項爾盟這一回頭,恰巧與孟紫霓低下來的臉蛋靠得好近好近,近得兩人的雙頰幾乎要靠在一起,不期然透出一股曖昧的氣息。
她微啟的唇辦,嫣紅水嫩,像是正在引誘他一親芳澤,他忍不住心猿意馬,要不是現在兩人的姿勢下太方便,或許他真的有可能會一時沖動,就不顧一切的貼上去,好好品嘗屬于她的滋味。
不能再看下去了!他趕緊轉回頭,壓下因她而起的欲/望,故意回答,「我還是覺得傻妞這個稱呼比較適合你。」
她忍不住失望的扁起嘴,還以為能听到他喚她的名字,「你跟師父一樣欺負我。」
「你可以回去向那個糟老頭告狀呀。」
「算了,隨便你。」她偏過頭去,忍不住賭氣。
項爾盟繼續輕笑,就是吃定她絕不會告狀,因為她肯定不願見到他又被那個糟老頭借機修理一頓。
孟紫霓嗎?他好看的唇角揚得高高的,心情極度愉悅,那是個美麗的名字,很適合她的名字……
項爾盟沒想到,原來孟紫霓還有喝茶的嗜好。
當孟紫霓的腳完全痊愈後,兩人又例行性的帶著藥材下山,來到居安縣城里,在將藥材全都賣完之後,孟紫霓居然拉著他到一間茶館內偷閑,叫上一壺茶,開心的喝了起來。
「啊……好喝。」孟紫霓瞬間牛飲一杯,解了渴,心滿意足的笑道。
項爾盟忍不住失笑,這哪叫喝茶?根本就是把茶當水灌嘛。
她見放在他桌前的茶杯連動都沒動,不解的問︰「你怎麼不喝?」
「喝不慣,干脆直接留給你,別浪費。」他將自己的那一杯茶推到她面前。
別怪他挑嘴,他在京里喝的都是上等貢茶,這種鄉里小茶館賣的茶他真的沒興趣,光聞那不怎麼樣的茶香,他就沒胃口了。
「可是這樣你就沒事做。」
「我可以慢慢等你喝完茶,不要緊。」
孟紫霓圓燦的眼楮骨溜溜轉了一圈,然後從懷里掏出一錠銀兩交給他,「那你去買師父要吃的臘肉,別浪費時間,我在這兒等你回來。」
項爾盟沒拒絕,接過她手里的銀兩後就走出茶館,他記得孟紫霓總是習慣向某個攤販買臘肉,只不過……他要買多少回來才夠?
走到一半,他才想起沒向孟紫霓問清楚,即刻掉頭往回走,卻沒想到,竟讓他看見孟紫霓離開茶館,走進對面的郵驛處。
她進郵驛處做什麼?難道她突然叫他去買臘肉,是刻意引走他,才能自己一個人偷偷去一趟郵驛處?
餅沒多久,孟紫霓就從郵驛處走出來,似乎特別開心,再重新回到茶館內,等待項爾盟回去。
孟紫霓前腳才回到茶館,項爾盟後腳就跟著進去,孟紫霓才剛坐回原位,就發現他回來了,嚇得她差點就要從椅子上跳起來,難掩驚慌,「阿……阿盟,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這分明就是作賊心虛的臉呀!項爾盟不動聲色的回答,「我剛才忘了問你要買多少臘肉,所以才又折回來。」
「哦,買一斤就好。」她趕緊恢復鎮定。
「好。」項爾盟點點頭,又轉身要走。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13 00:29:13
第4章(2)
孟紫霓才正要松下一口氣,沒想到他又回過頭來,「對了傻妞,我剛才似乎見到像你的人在外頭走動,那是你嗎?」
孟紫霓又嚇了一跳,趕緊搖頭,「我就在這兒喝茶,哪里都沒去。」
她果然是特地將他引走的,要不然她大可坦承,不必否認。
她到底是真傻還是故意裝傻?項爾盟可越來越懷疑了,覺得她肯定有秘密,他才不相信真的傻子還會玩調虎離山這招。
不要緊,他有的是時間慢慢觀察她,挖掘她的秘密,不急在這一時半刻。
項爾盟終于離開茶館,不再停下腳步,直到確定他這一次是真的離開之後,孟紫霓才敢大大松口氣,猛拍胸口壓驚,「幸好他相信了,沒有再追問下去……」
要是他一追問起來,她可不知道該如何告訴他自己有在和家人聯絡的事,她剛才進郵驛處,就是拿家人寄給她的信,而她也順道寄信回去報平安。
之前只有她一個人下山時,她不必顧慮那麼多,現在有項爾盟跟著,她倒不方便進郵驛處了,總得想辦法將他支開不可。
等項爾盟買完臘肉回來,孟紫霓也喝完茶之後,他們繼續在市集上買東西,就像剛才的插曲不曾發生過。
走著走著,孟紫霓不由自主的在一攤雜貨攤前停下腳步,攤上擺放著琳瑯滿目的發簪、手環、首飾盒等等,雖然都不是什麼高檔貨色,卻已經夠讓姑娘家們趨之若騖,愛不釋手。
她每回來市集時,就喜歡停在這個雜貨攤前東看西看,看著那些漂亮的小東西,她的心情也會跟著好上許多,雖然她不曾買過任何一樣。
「姑娘,很高興又見到你出現了。」
「呃?」
孟紫霓訝異的瞧著雜貨郎,他很年輕,看起來與項爾盟差不多年歲,一派斯文模樣,臉上始終揚著溫文笑意,他現在是在對她說話,不是其它的姑娘?
彼這一個攤子的人原本不是他,而是另一名中年大叔,但在上一回她過來時就換成這一名年輕男子,她本以為上一回只是那位大叔有事,由他暫代,今日看來似乎不是這樣。
孟紫霓左瞧右望,此時正午時分,日頭正盛,所以客人也少,只有她站在攤位前,那困惑的神情,就像是在問他︰你在與我說話?
男子輕笑一聲,「敝姓黎,叫做黎春生,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還真的是在對她說話?孟紫霓猶豫了一會兒,才回答,「傻妞。」
「呃?」
「傻妞。」孟紫霓非常篤定的再次回答。
「好吧,傻妞就傻妞。」黎春生並下因此而轉變態度輕視她,還是保持著斯文的笑意,「你有看中什麼東西?」
她笑笑的搖頭,「看看而已。」
頃爾盟在她背後瞧著他們倆笑過來又笑過去的,突然有些不是滋味,這男的分明對傻妞有意思,要不然何必自報姓名,還問她的名字?
幸好她沒將自己的名字告訴那個姓黎的家伙!項爾盟繼續不是滋味的在心中嘀咕,然後緊盯著黎春生的一舉一動。
雖然孟紫霓沒有要買東西的意思,黎春生還是從攤子上拿起一支木簪,簪頭上刻著簡單的辛夷花圖樣,雖然樸素,卻很適合孟紫霓的氣質。
「我看這支簪子很適合你。」他將木簪遞到她面前。
她笑著再度搖頭,「我真的沒有要買的意……」
「我也沒有要賣你的意思。」黎春生溫文一笑,「我想用這個簪子,與你交個朋友。」
「呃?」她呆愣住,這、這是……搭訕?
有沒有搞錯,他向她搭訕?向她這個「傻妞」搭訕?
這個家伙果然居心不良!項爾盟現在的心情已經不是用「不是滋味」就可以形容了,某種怒火突然在心中炸開來,炸得他胸中滿是火氣,再看到孟紫霓因為害羞而微紅的臉蛋,他更是不開心,很想沒風度的直接拉著她就走。
她臉紅個什麼勁?被個下知道有什麼意圖的陌生男子搭訕有什麼好開心的?小心被拐去賣了!
孟紫霓慌了手腳,她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遇到被男人搭訕的狀況,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這個……那個……」
「你不必客氣,盡管收下吧。」黎春生直接將木簪塞入她的手中,不希望她拒絕。
孟紫霓瞧著手中多出來的簪子,羞得都忘了該說謝謝,只是一個勁的紅著臉,與黎春生四目相對,隱隱有種莫名的曖昧。
「傻妞,咱們還有很多地方沒去,你再愣在這兒,就趕不及在夕陽西下時回山了。」項爾盟故意在這個節骨眼上出聲提醒,打破曖昧,語氣明顯的非常不悅。
「呃?」孟紫霓終于回過神來,「對呀,咱們還有許多地方沒去……」
「那還不快走?」項爾盟即刻轉身就走,不想再留在這個礙眼的攤子前了。
孟紫霓瞧著他快速離去的背影,不懂他的脾氣怎麼突然變得那麼奇怪,趕緊向黎春生行禮,「很抱歉,我得走了。」
「慢走,希望下一回還能再見到你。」黎春生客氣的笑答。
「喔?好。」孟紫霓也回以一笑,才趕緊追上項爾盟的腳步,免得跟丟了。
他走得特別快又急,她費了好一番工夫才追上他的腳步,不解的問︰「阿盟,你怎麼了?」
「我沒事。」
「騙人,你明明有事。」他板著臉,生氣了?剛才發生了什麼事讓他生氣?
「沒事就沒事。」他沒好氣的回答,根本說不出他看到那姓黎的家伙對她笑時,他就有一股沖動,想要一拳揍扁那張礙眼的笑臉。
他的脾氣怎麼變得這麼奇怪?孟紫霓輕蹙起眉頭,識相的沒再繼續問下去,免得再惹他不快。
只不過她真的很困惑,想不透到底有什麼事情好氣的,不懂呀……
項爾盟是一肚子火,孟紫霓則是滿腦子困惑,因此兩人都沒察覺到,黎春生瞧著他們倆離去背影的眼神,有著一種說不出的深沉,跟剛才的溫文形象是截然的不同。
「師父師父,你覺得這個簪子好不好看?」
「不就是支木簪而已,有什麼好稀奇的?呿。」
明明就只是支再普通不過的木簪,孟紫霓卻像是撿到寶一樣,開心的插在發髻上,簡直愛不釋手,除了睡覺之外,幾乎都插著那支簪子到處走。
這可是她頭一回收到別人贈予的禮物,雖然禮物的價值不高,但那心意卻不是能夠用金錢隨意衡量的。
溫寒隨便一句話就把來獻寶的孟紫霓給趕出藥房,懶得多理,孟紫霓見項爾盟剛好提了桶水回來,即刻來到他面前,興致下減的繼續獻寶,「阿盟,你覺得這支簪子好不好看?」
項爾盟見孟紫霓頭上的木簪,表情馬上變得有些怪異,沒好氣的回道︰「還不就是支木簪而已。」
看她如此喜愛那支別的男人送她的木簪,他內心發堵,悶得可以,沒再多說什麼,繼續提著水桶,進到廚房里。
「呃?阿盟……」
孟紫霓困惑的瞧著項爾盟進到廚房去,一臉的不解,他最近突然變得有些陰陽怪氣的,像是吃錯藥一樣,脾氣不是很好。
她也沒有多想,因為只要是人,就會有脾氣,就會有心情不好的時候,不可能永遠都是開心的。
沒人欣賞她的木簪,不要緊,她自己欣賞就好,她很能自得其樂的。
孟紫霓並沒有因為被這兩個男人潑冷水就心情不好,依舊繼續做自己該做的事情,與平常沒什麼兩樣。
沒想到三日之後,意外發生了——
「咦?我的木簪呢?」
孟紫霓在竹屋後院曬完剛洗好的衣裳,下意識的整整有些凌亂的瀏海,卻意外發現該插在頭上的木簪不見蹤影,不知道掉到哪兒去了。
「奇怪,怎會掉了呢?到底掉在哪里……」
她在竹屋前前後後都尋了一圈,拚命想著自己曾經走過哪些地方,每一處都去尋找,卻怎樣都找不到,忍不住沮喪起來。
這竹屋又沒有多大,木簪到底落在哪兒呢?難道它長了翅膀,自己飛走了?
孟紫霓一整日都掛記著自己的木簪,好難過好難過,連到了晚膳時間,她還是無法忘記木簪遺失的事情,沮喪到連飯都吃不下。
「唉……」對著桌上的菜,孟紫霓是一點胃口都沒有,一雙唇已經扁得不能再扁了。
「就只是一支沒幾文錢的木簪而已,又下是掉了價值千金萬金的簪子,有必要這麼沮喪嗎?」溫寒頗不客氣的說著,真的不明白這種事情值得她沮喪一整日,連飯都不吃了。
「師父,你根本就不懂。」孟紫霓嘟起嘴來反駁。
那是黎春生好意送給她的東西,她怎麼能夠這麼不小心的遺失,這樣她下一回哪里還有臉再去見他呢?
「是是是,我是不懂,我只知道你要是再不吃飯,到了夜里餓肚子,看你還睡得著嗎?」
「睡不著就睡不著。」她賭氣的回答。
「嘖,死丫頭,你居然敢頂撞師父……」
面對他們師徒倆的吵嘴,項爾盟是異常的沉默,自顧自的吃飯,沒有加入他們的戰局,完全當一個若無其事的局外人。
但他的心思其實正翻騰不已,他有看到孟紫霓遺落的木簪,是掉在前院的小雞窩旁邊,而他替她撿起了木簪,那木簪此刻正在自己的懷里,但他……一點都不想還給她。
他知道自己這麼做真的很幼稚,但他就是不想再見那支礙眼的木簪插在她的頭上,不時的招搖著。
他不喜歡她身上出現其它男人贈予的東西,那對他是一種挑釁,極大極大的挑釁,所以就算明知道她很難過,他還是不想拿出來,寧願讓她難過,雖然他也跟著……很下好受。
「師父,哪一日要是換你不小心丟了一罐藥,看你心不心疼!」孟紫霓繼續不甘心的回嘴。
「笑話,我隨隨便便一罐藥都值幾十、幾百兩,你那一支普通木簪怎麼能夠相比?」溫寒嗤之以鼻。
「木簪是我心愛的東西,藥是師父心愛的東西,怎麼不能比?」
項爾盟繼續對他們倆的吵嘴充耳不聞︰心想只要過個幾日,孟紫霓應該就不會再繼續掛心遺失的木簪,也就不會不開心了,他只要忍耐過去就好。
他知道自己很矛盾,不希望她難過,卻也做不出讓她開心的事情,明明就只要將木簪拿出來,她就會轉愁為喜,但他就是該死的做不出來。
他承認,自己就是卑鄙、小心眼,心胸狹隘、幼稚鬼,但那全是因為……
「啊……煩死了,你和我吵再久也沒有,簪子找不到,又不是我的問題!」
突然間,溫寒伸手推了坐在右手邊斜角的項爾盟一下,項爾盟沒想到他會沒來由的來這麼一手,身子一偏,差點就被溫寒推下椅子,幸好他反應極快的趕緊用腳猛踩在地,穩住身子,才沒有真的丟了臉。
但一直穩穩藏在他胸前的木簪卻因為這一記猛推從衣襟口掉了出來,直直落在地上,還發出一記響亮的木片斷裂聲。
那木簪就落在坐在項爾盟右手斜角的孟紫霓腳邊,她低頭看向突然出現的木簪,臉色微變,完全沒有找到木簪的欣喜,反倒抬起頭來,一臉訝異的瞧著項爾盟。
是他把她的木簪刻意藏起來,所以她才怎麼找都找不到?
項爾盟心虛的與她四目相對,他的腦中此刻只有一種想法,那就是——他死定了,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看著她的雙眸泛出水光,似乎快哭出來了,項爾盟更是心慌意亂,急著想要解釋,「傻妞……」
孟紫霓現在完全不想听他說話,蹲下身將木簪撿起之後,就沖出前廳,連飯也不吃了。
「哦……罪魁禍首出現了。」溫寒幸災樂禍的笑道,還拍拍手,「要惹她生氣可不是件簡單的事,你真厲害。」
項爾盟火大的站起身,真有一種恨不得馬上掐死溫寒的沖動,「死老頭,你陷害我!」
這個死老頭肯定早就知道木簪在他身上,才會突然推他一把,害他在傻妞面前該死的露了餡!
「什麼陷害不陷害的?」溫寒掏掏耳朵,態度是欠扁到了極點,「木簪的確是你藏起來的,的確是你故意不還傻妞的,不是嗎?」
「我——」他一時語塞,又氣又不甘又懊惱,只因他反駁不了溫寒的話,他的確是故意的。
但這個死老頭故意讓他露餡,也沒好到哪去,兩人是半斤八兩,同樣惡劣!
項爾盟不想再與溫寒爭辯什麼,即刻離開前廳,到孟紫霓的房門前,想當然她的房門是關起的,他又不能直接闖進去,只好在門外喚她。
「傻妞,讓我進去好嗎?听我解釋……」
孟紫霓此刻正坐在床上,看著被摔斷一角的木簪,眼眶紅通通的,淚水隨時都有可能傾流而下。
原本形狀漂亮的辛夷花缺了一小塊花瓣,變成殘缺不全的花朵,還有一條裂痕從破掉的花辦處往內蔓延,已經無法再戴在頭上了。
「傻妞,先開門好不好?傻妞……」
她不想開門,也暫時不想和項爾盟說話,他明知道她一直在找木簪,卻故意將她的木簪藏起,不打算讓她找到,他怎能這麼欺負她,害她傷心難過?
本以為這一陣子他對她的態度好多了,沒想到卻又發生這種事,她真的對他很失望,不管他想說什麼,都改變不了她親眼見到的事實。
難過的淚水終于無聲的滑落,她心疼壞掉的木簪,也忍不住心痛,因他的舉動而難過……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13 00:29:29
第5章(1)
孟紫霓不生氣便罷,一生起氣來,那可就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夠結束了事的。
她成了一個啞巴……不對,應該說,她在項爾盟面前變成了一個啞巴,不再和他說任何一句話,甚至板著臉沒給他好臉色瞧,但對溫寒還是和以前一樣,完全沒有改變。
就算項爾盟已經與她道過歉,卻也只是害她更生氣而已,因為他道歉的話語居然是——
「我知道藏起你的木簪是我不對,簪子摔壞了我可以賠你一支新的,反正那也沒多少錢。」
沒多少錢?就是這一句話將她給炸毛了,因為他會說出這種話,就表示他根本不懂自己錯在哪里。
她在意的不是簪子的價格,而是送簪人的心意,簪子被摔成這副德行,要是黎春生問起,她要拿什麼臉向黎春生交代呢?
她要他下一回下山時向黎春生道歉,沒想到他瞬間變臉,毫不猶豫的拒絕,再加了一句讓她火上加火的話——
「我就算有錯,也只錯在藏起你的木簪,與他何干?他也只不過是拿自己賣的東西借花獻佛而已,那有什麼了不起?」
有什麼了不起?是,在他大少爺眼里,是沒什麼了不起,所以摔壞了他也不痛不癢,一點都不覺得有什麼好愧疚的!
太過份了,真是個下知道要反省的家伙!為此孟紫霓決定繼續下理他,除非他好好反省,終于明白自己錯在哪里,要不然她暫時不想與他說話。
因此項爾盟被孟紫霓徹底無視了,他從一開始的震驚、錯愕,轉而與她斗起氣來,不懂就只是一支木簪而已,有必要做得這麼絕嗎?
她那麼在乎木簪的事,只會讓他更不是滋味,對黎春生的敵意更重,恨不得黎春生馬上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別再出來礙眼!
溫寒在一旁涼涼的看著這兩個年輕人斗氣,一眼就看穿項爾盟的心思,他在意孟紫霓,甚至可以說是喜歡上了,所以才會無法容忍她身上出現其它男人所送的飾物,因而做出幼稚的舉動,將她遺落的發簪給藏起來。
啊……年輕真好呀,還有興致為這種雞毛蒜皮的無聊事情嘔氣,在他這個上了年紀的老頭子眼中,他們倆就像是長不大的孩子,斗氣斗得好笑。
轉眼間,要下山采買的時候又到了,溫寒不準孟紫霓一個人下山,定要項爾盟跟著,他們倆只好非常別扭的一同下山,氣氛僵得可以。
他們倆繼續不說話,但項爾盟該做的事情還是會做,一路主動幫她提重物,她也沒有拒絕,反正那本來就是他該做的事。
等到將帶下山的藥材全都賣掉後,孟紫霓第一個去的地方就是黎春生的雜貨攤子,項爾盟意識到她要去見黎春生,即刻開口說道︰「咱們不是下山來玩的,一些沒必要去的攤子就別浪費時間去了。」
走在前頭的孟紫霓頓下腳步,氣呼呼的回過身來,「你不想去可以不要去,我沒要你一定得跟著。」
「你以為我真的想跟嗎?要不是那個糟老頭的吩咐,我才下想當個跟屁蟲。」他的心情也沒舒坦到哪去,同樣累積了一大堆的怨氣。
「反正現在師父也看不到,你不想當個跟屁蟲就快滾,省得惹人厭!」
「我惹人厭?」內心的怨怒在這一瞬間爆發了,項爾盟氣得脫口而出,「是,我就是惹人厭,我還是趕緊滾得越遠越好,免得礙了你的眼!」
他馬上轉身往回走,打死都不願意跟孟紫霓走到黎春生的攤位去,孟紫霓心一慌,有些懊惱自己剛才的話說得太重,徹底傷到他了。
怎麼辦,要趕緊追上去道歉嗎?但憑什麼是她先低頭,他也有不對,要不是他先挑起爭端,她怎會說出那些話來?
想了想,她還是決定繼續與他賭氣,自己一個人走向黎春生的攤位,說什麼都下願先對他示弱。
錯的人明明就是他,他不先道歉,她就不原諒他,絕不心軟!
兩人賭氣的分道揚鑣,項爾盟在走了好長一段路、原本的怒火也跟著消散些之後,反倒開始後悔了,後悔自己不該如此沖動的說走就走。
別說溫寒了,他自己第一個不放心孟紫霓一個人往來碩山及居安縣城之間。
她一個弱女子,若是在這段路上遇到什麼意外,有誰能救她?他不願意冒這種險,所以賭氣到最後,他還是得回到她身邊。
但他又不想見到黎春生,所以一個人在路上掙扎掙扎再掙扎,又浪費了好一段時間才不甘心的轉頭,往黎春生的攤位方向前進。
等項爾盟回到黎春生擺攤處,卻錯愕的發現,黎春生已經收攤,人去攤空,不知去向。
奇怪,他剛才確實有看到黎春生擺攤的,怎麼轉眼之間,就變成這個樣子?
他沒有太多心思想黎春生的問題,趕緊去找孟紫霓的行蹤,他幾乎將市集長街從頭到尾巡了一遍,卻始終沒有收獲。
她什麼時候這麼會躲了,躲到他想找都找不到?他不信,干脆將孟紫霓有可能去的攤位及店家一間一間再踏一次,並且詢問老板是否有見到孟紫霓來過。
結果詭異的是,其它攤販及店家老板皆是搖頭,說孟紫霓今日並不曾出現過。
「該死!」他憤恨的咒罵出聲,早知道會有這種狀況發生,剛才他再如何不高興,也不該與孟紫霓分道揚鑣,不該讓她消失在自己的視線範圍內一時半刻!
但現在才在懊悔已經來不及了,他必須想辦法找到孟紫霓的行蹤,或許情況沒有他所想的這麼糟糕,她只是因為某些原因離開市集,或是真的那麼巧,兩人接連的錯過,他才會找不到她。
她又沒有與任何人結怨,不會有人刻意找她麻煩的,但這又哪能說得準?說不定其它人見她傻傻的好欺負,就故意欺負她也不一定。
越想越是焦急,他也更加懊惱,恨不得時光能夠倒流,要是再重來一次,他是絕對不會負氣離她而去的!
「傻妞——」
項爾盟心急如焚的拚命在縣城內到處行走,希望能找到孟紫霓的行蹤,但他找到夕陽即將西下,還是沒半點結果,她就像在城內突然蒸發般,沒留下絲毫線索。
市集內的攤販陸續收攤,街上的行人也越來越少,四周開始冷清起來,就連城門也快關了,他要是再不離開縣城,就必須在城內過夜,明日才能回碩山。
還是她因為在和他斗氣,故意自己先回去了?他只能抱著這一點希望,在城門關超前離開居安縣城,趕緊回到碩山去。
等到項爾盟回到碩山的竹屋時,天色早已完全黑了,甚至連晚膳時間都已經過去很久了,他才一踏入屋內,溫寒就氣呼呼的沖到他面前,揪住他的衣領,毫不客氣的破口大罵,「你這個沒用的家伙,讓你顧一個人而已也能顧到丟,我真是白留下你了!」
項爾盟沒心思理會溫寒的咆哮,他只想知道孟紫霓的情況,著急的問︰「傻妞呢?她還沒回來嗎?」
「她哪里還回得來?她被人給綁走了!」
「什麼?!」項爾盟震驚的瞪大雙眼,「這怎麼可能?你又怎會知道?你該不會是與傻妞聯合起來故意耍我吧?」
「這種事情誰有心情耍你!」溫寒放開項爾盟,將手中已經快被他給捏爛的一封信塞到他手上,「你自己看!」
項爾盟即刻將信紙張開,迅速掃過信件內容,信里要溫寒親自下山幫一個叫汪得財的人醫病,只要溫寒能夠順利將汪得財的病給醫好,他們自當平安的將孟紫霓送還回來。
「汪得財是誰?為什麼他們得綁架傻妞威脅你醫病不可?」
「他是個自以為有幾個臭錢就能當皇帝老子的蠢家伙!」
溫寒其實是個醫術高超的神醫,早些年浪跡天涯,居無定所,救人全憑心情,近幾年隱居在碩山,被一些有心人知道,便有人專門上山求醫,但被他不客氣給轟下山的也不少。
在項爾盟被孟紫霓撿回山上的幾日前,上山求醫的汪得財才被溫寒給轟下山,只因汪得財仗著自己財力雄厚,以為他會為了金子折腰,態度傲慢到讓溫寒看不下去,將他狠狠趕出竹屋,汪得財被趕下山之際,曾羞憤的撂下狠話,要溫寒小心,他絕對會報復。
溫寒是不怕汪得財來報復,因為他不只會醫術,武功也不差,但孟紫霓可就不一樣了,他擔心孟紫霓會因此受牽連,此時正好孟紫霓將項爾盟給撿回來,他相中了項爾盟會武功這一點,才會使些小伎倆逼他留下,這樣孟紫霓下山去就能有項爾盟保護,汪得財想找她麻煩也沒辦法。
結果沒想到,還是讓汪得財鑽了個空,趁機將孟紫霓給劫走,還用她來威脅溫寒下山醫病。
經溫寒一解釋,項爾盟才想起,他一剛開始跟著孟紫霓去居安縣城時,的確感覺到有人在暗中監視他們,原來那是針對孟紫霓而來的。
「死老頭,你為何不早一點告訴我這些事?」項爾盟氣惱的吼著,「若是知道你要我跟著她的用意是要保她安全,無論如何我是不會讓她離開視線的!」
「你現在再怪罪我也于事無補,重點是咱們得快點將傻妞給平安帶回來。」溫寒不甘的咒罵,「一身銅臭味的死財奴,敢威脅我,我絕不會讓你好過,你給我等著瞧吧!」
他可不是個會白白吃虧的人,敢在太歲頭上動土,他非得好好的回敬一頓不可!
「你確定只要你醫好他,他們就會將傻妞平安無事放回來?那如果你醫不好他呢?」項爾盟暫時強逼自己冷靜下來,至少他們現在可以確定孟紫霓還不會有性命危險,那就得趕緊想出個好對策來。
他們要是敢傷她一根寒毛,他絕對要十倍奉還,絕不允許她受到任何的委屈!
「呿!你少看輕我的能耐,除非是閻王要定的人,要不然沒什麼病是我醫不好的。一溫寒沒好氣的瞪他一眼,隨即沉吟,「但為了以防萬一,咱們的確是要有其他的準備不可,免得那個家伙翻臉不認帳,要不然就是抓著她當人質,要我繼續幫他做其它事情。」
項爾盟與溫寒的眼神同時冷下,他們倆現在的信念是一致的,同仇敵愾,以安然救回盂紫霓為第一優先要務。
他們可都不是吃素的,誰敢欺負她,那就等著瞧吧!
汪得財是個矮壯的中年男子,並非居安縣人,在上碩山求醫被轟下山後,他干脆在居安縣內買下一棟大宅于,暫時住在這兒,不把病給醫好,他絕不離開。
而他的病很怪,大腿上始終有一個膿瘡,怎麼治都治不好,還有越來越大的趨勢,好不容易找到一個世稱「溫神醫」的溫寒,他可不會這麼容易放棄,非得逼得溫寒同意治他不可。
此時他得意的坐在廳里,悠閑的喝茶,身旁還有好幾名虎背熊腰的保鑣,等著溫寒主動出現,他費了好一番勁才將與溫寒住在一塊兒的傻妞抓來當人質,他就不信溫寒不受威脅。
既然溫寒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別怪他不客氣了,那也是溫寒自找的!
「老爺!」此時一名僕人進到廳里報告,「有一位客人來訪,他說他叫溫寒,是一位大夫。」
「果然來了!」汪得財眼楮二兄,可得意了,「快,快讓他進來!」
「是。」
餅沒多久,僕人就將溫寒給帶入廳里,溫寒獨自一人出現,背著一個大藥箱,一張臉臭得要死,看得出來他的心情是非常非常的不爽。
「死財奴,這下子終于順你的意了吧?」
「溫神醫,要是當初你就答應幫我診治,也就不會有現在的情況了。」汪得財有恃無恐,所以一點也不怕繼續惹怒溫寒。
「傻妞呢?你們將她給藏到哪兒了?」
「當然不是在這座宅子內,等溫神醫治好我的病之後,我自會安排你們倆相見的。」
「嘖,算你狠!」溫寒火大的低斥,「那還唆什麼!快滾進房里去,還是要我在這廳內直接診治你的病?」
汪得財開心的趕緊轉移陣地,回到自己房里,溫寒也跟著進到房內,要汪得財坐在床上,將褲管卷至最高,讓他親眼見見到底是什麼膿瘡。
汪得財一卷起褲管,就見一個大桃子般大的膿瘡,不但散發著一股臭味,還流出些許透明汁液。
溫寒在檢視完後,便將醫箱內的一罐罐藥罐拿出,放在桌上,開始在藥缽里東倒西倒的,不知在調制什麼東西。
等東西調制好後,溫寒就來到床邊,將深褐色的稠狀物覆蓋在汪得財的膿瘡上頭,那稠狀物有濃濃的藥味,並且一踫上皮膚,汪得財就覺得有種刺痛感,不是很好受。
「我可警告你,我這藥是在幫你‘以毒攻毒’,所以你絕對不要踫到藥,到時候手爛掉我可不管你。」溫寒板著臉威脅。
「那麼……會刺痛是正常的?」
「是呀,但現在只是剛開始而已,接著會越來越刺痛,那表示藥效正在滲入肌膚,無論如何你都得忍著,只要能夠忍過,你這爛瘡就有救了。」溫寒原本的冷臉終于揚起一抹笑,「我都已經幫你醫病了,你總該讓我與傻妞見面了吧?」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13 00:29:43
第5章(2)
汪得財立即恢復警戒,「那怎麼行!我非得看到有成效下可,在成效出來前,我是不會讓你們倆見面的。」
「但我希望能夠確認傻妞的安好,若我好不容易醫好你,換回來的卻是傷痕累累、甚至是已經去掉半條命的傻妞,那我怎麼甘心?」
「這我可以向你保證,她目前一切安好,咱們絕對沒有傷害她。」
「口說無憑,要我怎麼相信?」溫寒冷哼,可沒這麼好擺乎。
「要不然你想怎麼樣?」汪得財沒好氣的回問,他早已听聞溫寒的脾氣古怪,親自接觸之後才知道傳言說得太輕了,他比想象中的還要難搞好幾倍。
溫寒摸了摸下巴,思考了一會兒,才說︰「這樣吧,你派人去要傻妞寫一封信給我報平安,我認得她的字跡,只要能見到她報平安的信,我就相信你。」
腳上的刺痛越來越明顯,汪得財也跟著浮躁起來,無法冷靜下來,只想趕緊擺平溫寒了事,「好吧,就這麼辦。」
汪得財叫守在房外頭的一名保鑣進來,交代保鑣去取孟紫霓所寫的信,保鑣即刻離開房間,去辦理汪得財所交代的事情。
溫寒又揚起一抹笑,笑中隱隱藏著算計,這個汪得財只是財大氣粗,一點腦都沒有,要讓他中計實在是太容易了,他以為自己掌控了局勢,卻不知道自己早已成了待宰羔羊,隨時都有可能被串得慘兮兮的。
保鑣在離開汪得財的房間後,到馬廄去牽了一匹馬,在宅門前確定四周無人之後,才奔馳出宅,以為這麼做就萬無一失。
而項爾盟正躲在宅門對面的暗巷內,看著保鑣離去的方向,揚起一笑,即刻提起輕功,暗暗跟上,沒因為馬匹的奔跑速度而追丟。
「傻妞,再等一會兒,我馬上就去救你了。」
孟紫霓真的不懂,事情為什麼會突然變成這個樣子。
她的雙手雙腳都被人用麻繩綁起,嘴巴也被人用布條綁起,躺在一間簡陋房間的床上,除了有人固定送來吃食、替她嘴巴松綁之外,其它時間都是她一個人待在房內,房門口有其它人守門,以防她趁機逃跑。
她記得自己本來在黎春生的攤位前,歉意十足的向他說對不起,不小心將他所送的簪子給摔壞,幸好他大人有大量,笑笑的要她不必放在心上。
之後,他說他突然想起有些貨品放在巷內的小屋門坎上,本要一並帶來攤位,卻不慎忘記,希望她去幫他取回來,免得東西被路過的人給順手拿走。
他無法貿然離開攤位,她當然是一口氣答應下來,替他走這一趟,結果當她照著他的指示進到某一條安靜無人的巷子內時,卻突然感到後頸一個疼痛,昏了過去,當她再度醒來時,人就已經在這兒了。
她為什麼會被綁?她不記得自己曾經招惹過誰,這種事情怎麼會發生在她的身上?
獨自一人的她惶恐不安,怕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小命不保,而且她的消失一定讓項爾盟及師父焦急死了,她想逃出去,可她連動都動不了,又怎麼有辦法逃出去?
怎麼辦?有誰能來救她,她不想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死去呀……
「咿……」
此時房門被打開,有兩名男子接連進入,看到率先進房的那名男子的樣貌時,孟紫霓是錯愕的睜大雙眼,不敢置信。
是黎春生,她是被黎春生給綁來的?!
黎春生來到床邊,對孟紫霓勾起一笑,「很訝異?只能說你太過單純,毫無心機,才會著了我的道也不知道。」
「嗚嗚嗚……」孟紫霓嘴巴被綁住,就算憤怒,也只能發出無意義的單音,完全不成語句。
「將她嘴上的布條暫時解下。」黎春生吩咐身旁的手下。
「是。」手下即刻將手中的筆墨紙硯先放在一旁,解開孟紫霓嘴上的束縛。
束縛終于除去,孟紫霓坐起身來,以控訴的語氣質問︰「黎公子,我與你無冤無仇,為何要綁我?」
「的確,我與你並無冤仇,只是替主子辦事而已,要怪就怪你那個師父吧,是他惹上麻煩,才會連累你遭殃的。」
「我師父?師父他惹了什麼人?」
「汪得財,還記得嗎?」
「呃?」孟紫霓先是愣了一下,才逐漸回想起,前一陣子似乎有人上山求醫,卻被溫寒轟下山去,那人似乎就叫汪得財。
而她印象最深刻的一件事,就是汪得財對著溫寒叫囂,說要報復,所以黎春生其實是汪得財的人,綁架她是為了要報復溫寒?
「你們……是打算拿我威脅師父?」
「沒錯,你說對了,你平時看起來傻頭傻腦的,沒想到在這緊要關頭倒是一點都不傻。」
黎春生是汪得財身邊的保鑣老人,他本來的打算是趁著孟紫霓一個人下山時將她劫定,可沒想到她身邊卻多了一個項爾盟,他的手下有所顧忌,就怕打草驚蛇,所以只能暫時退下。
因此他們改變戰略,打算先接近孟紫霓,再趁其不備帶走她,他們調查出孟紫霓平時固定會去的幾個市集攤販,買下雜貨郎的攤位,而他與手下間就數他的樣貌最斯文,最容易讓人放下心防,所以就由他親自出面與孟紫霓接觸。
他本以為得要多與孟紫霓接觸幾次,兩人逐漸熟稔後才能得到她的信任,才有機會動手將她拐走,沒想到很快就讓他逮到孟紫霓與項爾盟分開的大好機會,他當然是二話不說拐她上當,就這麼手到擒來了。
他們將她藏在居安縣另一處不起眼的小宅子內,嚴加看管,與汪得財現在所住的宅子有一段距離,騎馬奔馳大概也要一刻鐘才到得了。
孟紫霓沒有回應他的話,故意壯著膽子威脅,「快放我出去,要不然等師父找到我,你們絕對不會好過的!」
「他才沒時間來找你,你最好乖乖認命,免得自討苦吃。」黎春生表情一變,冷厲的瞪了她一眼,才瞥向身旁的手下,「把紙筆拿給她。」
「是。」
手下將筆墨紙硯放到孟紫霓身旁,為了怕她會趁機作怪,還是沒有解開她手上的捆綁,直接將沾了墨的筆塞到她手上。
「我要你即刻寫一封信給溫寒,說自己平安無事,要他不必擔心。」黎春生命令道。
「為什麼?」
「叫你寫就寫,那麼多廢話做什麼!」黎春生不耐煩的催促。
「別想我會乖乖的照著你們的話做。」孟紫霓偏過頭,不受他們控制,就怕這封信一寫下,會帶給溫寒什麼意料不到的危險。
「丫頭,你最好別敬酒不吃吃罰酒,非得吃苦頭才會听話。」黎春生冷下嗓音威脅。
孟紫霓雖然害怕,還是挺起腰桿,就是下屈服,黎春生也不想再與她耗下去,直接命令手下,「你來,無論如何都要逼她寫出一封信來,無論長短。」
「是。」
命令完後,黎春生就坐在桌旁的椅子上,耐著性子等手下完成事情。
手下強抓住孟紫霓的手,逼她在紙上落筆,惡狠狠的威脅,「快寫,別浪費咱們的時間!」
「不,我才不要!」她拚命掙扎,身子不斷的扭動,就是不讓他得逞。
「你要是再敢掙扎,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不寫,我就是不寫!」
孟紫霓腳一踢,將床上的紙與硯台全都掃落在地,黑色墨漬濺了手下一身,害他狼狽不已,她甚至還用肩膀將他撞開,他差點就一**跌坐在地,在老大面前出了一個大糗。
手下頓時之間惱羞成怒,憤怒的揚手一揮,「你這個賤人!」
「啪——」
孟紫霓猝不及防,被手下狠狠打偏臉蛋,一頭撞上床柱,瞬間天旋地轉,頭暈目眩,整個身子接著軟下,即將昏死過去。
她要死了嗎?不行……她還不能死,她得活著回去才行……
黎春生見手下竟沖動的打了孟紫霓,即刻大皺起眉,惱怒的罵道︰「誰讓你打她的?」
「老大,是這個女人不知好……」
「啊——」
「是誰闖進來了?」
突然間,前院出現不明的騷動,守在前頭的手下們陸續發出慘叫聲,馬上傳到院後的房間內,讓黎春生他們即刻警戒起來。
「發生什麼事了?」
黎春生打開門要沖出去,手下也拋下孟紫霓跟在其後,然而他們倆才一踏出房門,就有一團白粉朝他們迎面灑來,他們根本反應不及。
緊接著,一抹青色身影朝他們倆使出猛力的回旋踢,將他們同時掃往一旁,狼狽的倒下,跌得淒慘,「啊——」
來人的動作快狠準,兩三下就解決掉前頭的手下,迅速進到後頭,速度之快讓人無法想象,黎春生他們才少了戒心,一下子就著了對方的道。
黎春生抹掉臉上的白粉,勉強睜開眼,終于看清楚來人,就是一直跟在孟紫霓身旁的項爾盟,他真沒想到,項爾盟的身手原來這麼好,瞬間就殺到後頭來了。
他本以為項爾盟只有一個人,且一般人的身手又能夠好到哪里去,就完全沒將項爾盟當成威脅,沒想到卻是大錯特錯,還因此栽在他手上。
項爾盟居高臨下的冷瞪著黎春生,「原來傻妞是被你給綁走的,你假裝成雜貨郎接近她,實在是太過卑鄙。」
都怪他一時被嫉妒沖昏頭,才會讓黎春生有可乘之機,將孟紫霓給劫走,他無法不自責,但更恨黎春生的陰險。
「咱們只是各為其主,說卑鄙也太超過了。」黎春生先是冷笑,突然起身朝項爾盟反擊回去,五指縮成爪狀,試圖掐住他的脖子。
項爾盟並沒有因為黎春生倒下而失去戒心,身手利落的往旁一偏,順利避開黎春生突然而來的襲擊,「你即將大難臨頭了還不自知,勸你別再妄動,免得自討苦吃。」
「哈,你以為我會信這種嚇唬人的話?我可不是……呃?」
黎春生攻擊的動作突然停頓下來,臉色也變得非常難看,而還倒在地上的手下已經發出奇怪的呻/吟聲,並且不斷在地上打滾,似乎非常難受。
一種可怕的麻癢感從黎春生的臉蛋開始,接著迅速往全身上下蔓延開來,他才知道糟糕,項爾盟剛才灑的粉肯定有古怪!
「听糟老頭說,這個‘麻棘粉’只要踫到一丁點,就會讓人全身都出現又刺又麻又痛的感覺,雖然死不了人,卻會痛個一日一夜,藥效才會退去。」項爾盟冷冷一笑,看著黎春生的臉色越變越難看,即將要抵擋不了藥效發作的痛苦。
守在前頭的那些手下們也全都中了麻棘粉,正躺在地上哀號不斷,多虧溫寒塞了自己特制的藥粉給他,讓他省事不少,一下子就將敵人全都制伏。
「你……你才卑鄙吧!」黎春生終于不敵藥效發作,仰頭倒地,難受的蜷曲起身子,模樣可笑之極。
項爾盟冷哼一聲,由著他們在地上痛苦掙扎,趕緊進到房里,將孟紫霓帶走,「傻妞!」
他一進到房內,就見到孟紫霓趴倒在床上,雙手雙腳都被綁起,凌亂的發絲像是曾被虐待一番,他心驚膽跳的馬上沖到床邊,就怕自己慢了一步,「傻妞,你還好嗎?傻妞!」
他將她扶起,讓她躺在自己的懷里,萬分心疼的替她解下手與腳的麻繩,看到她手腕上因摩擦而出現的傷痕,恨不得馬上沖出去朝他們多補幾腳,多替她討些公道回來。
她的額上有撞傷,兩頰也有明顯的紅腫,左臉頰更是腫得可怕,嘴角也有撕裂傷,一看就知道被人甩了巴掌,項爾盟越看越火大,對外頭那幫人的怒氣也更是濃厚,應該將他們全都分筋錯骨才對!
孟紫霓緩慢的睜開眼,看著近在咫尺的擔心面容,感到好開心、好欣慰,原本惶恐不安的心也徹底安定下來,不必再擔心會有人欺負她了。
是阿盟,他趕過來救她了,太好……真是太好了……
「阿盟……」她本來想笑,但嘴巴一動,即刻牽動到臉上的傷口,痛得她忍不住泛出淚來。
心一放松,眼淚也跟著下受控制的接連落下,剛才的她就算面對危險,也倔強的完全不露出脆弱的一面,但一依偎在他的懷里,被他的溫暖所守護著,她就再也強裝不起自己,只想好好的在他懷里哭一場。
「傻妞,沒事了。」項爾盟心疼的摟住她,輕拍她的肩膀,柔聲哄道︰「不會有人再傷害你的,別怕……別怕……」
「嗚……阿盟……」
「再忍一忍,我馬上就帶你回家了……」
她在他的懷里一邊痛哭一邊點頭,雙手緊抓住他的衣襟下放,一點都不想離開他的胸膛,貪戀著這強壯又能讓人安心的依靠。
有他在,她不必再擔心害怕任何事,可以全心的信賴他,再也無後顧之憂……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13 00:29:55
第6章(1)
項爾盟帶著孟紫霓離開被囚禁的別院後,就直接回到碩山去,沒去與溫寒會合。
他刻意留了一個沒中麻棘粉的保鑣,讓那個保鑣回去傳消息,只要溫寒一知道孟紫霓已經被他順利救走,溫寒就會自行想辦法離開,不必替他擔心。
他牽了一匹別院內的馬,不客氣的與孟紫霓一同揚長而去,孟紫霓就側坐在項爾盟身前,他一手控制韁繩,另一只手緊緊環著她的腰,適度的放緩速度,不讓馬匹跑得太過激烈顛簸,就怕她承受下了。
孟紫霓雖然從沒騎在馬上過,感到有些害怕,但有他護著,她也漸漸在他懷里得到安心的力量,不再緊繃著身子。
「傻妞,別怕,我不會讓你摔下馬的。」項爾盟在她耳邊柔聲安撫著。
「嗯。」她點點頭,更是緊緊偎入他懷里,也不避嫌的環住他的腰,听著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聲。
兩人回到碩山的竹屋前,項爾盟先跳下馬,才將孟紫霓抱下來,即刻將她送回她的房里。
進房之後,她坐在床旁,他趕緊到臉盆架邊將布巾打濕,來到她面前,小心翼翼的幫她擦掉嘴角及腕上的血跡。
「啊……」濕布巾才一踫到孟紫霓嘴角的撕裂傷,她就忍不住吃痛的叫出聲,整張臉蛋也跟著皺起來。
「傻妞,忍一忍,我很快就會幫你上藥的。」看她皺眉,他也跟著心疼的皺起眉頭。
她不再出聲,乖乖的忍著痛,任由他幫她擦拭完所有傷口的血跡,緊接著出房去拿傷藥。
沒過多久,項爾盟再度進到房里,坐在床邊替她擦藥,她臉頰依舊紅腫,較嚴重的另一邊已經泛起青色,大概再過不了多久瘀痕就會出現。
看著她一張慘兮兮的臉蛋,項爾盟已經不知道第幾次懊惱了,如果他能早點坦然面對自己的心,不與她鬧別扭,將話給說開,就不會發生這些事,害她差點小命不保。
「傻妞,對不起……」他知道現在才說對不起已經太晚了,若是可以,他願意替她承擔所有傷痛,也不要她吃這些苦。
「又不是你將我綁走,你向我說什麼對下起?」她不解的望向他。
「我不該與你斗氣的,對不起……要是當初我沒有離開你,你就不會被黎春生那個混帳給綁走。」
明明受傷的人是她,他此刻的表情卻比她還要難過,孟紫霓輕漾著笑,倒是換她反過來安慰他,「沒事了,別難過……別難過……」
真要說起來,她也有不對的地方,若是她能夠軟下姿態,而不是打定主意與他斗氣到底,也不會搞成現在這個樣子。
所以她一點都不怪他,兩人甚至因這場意外又重新拉回距離,不再彼此生氣,或許她還要感謝這一場意外的發生,要下然他們倆不知還要斗氣到什麼時候,或許誤會會一直加深到難以解開也不一定。
項爾盟輕柔的摸著她的臉蛋,就怕弄疼她,半是正經、半是說笑的承諾,「從現在開始,除了我以外,誰都別想再欺負你。」
她可是他視若性命的珍寶,這一回她雖然只受了輕傷,卻已經快將他嚇去半條命,往後他再也不允許有類似的意外發生,再度威脅她的性命。
他一定會傾盡全力的好好保護她,再也不會做出讓自己後侮的決定!
結果說到最後,他是只允許自己欺負她,別人不行?哪有這種霸道的承諾的?孟紫霓不由得失笑,也半帶玩笑的反問︰「是唷,那你還打算怎麼欺負我?」
項爾盟的眼神一黯,終于放縱自己的心,俯下身吻住她的紅唇,以實際行動回答她,他想這麼「欺負」她已經很久了。
自從明白自己對她的心意後,他就再也無法只把她當成單純同住一個屋檐下的旁人,他多麼想能與她靠近、再靠近一些,想將她佔為己有。
孟紫霓錯愕的瞪大雙眼,腦袋也跟著一片空白,對他突如其來的親密舉動完全反應不過來,只能傻愣愣的被他輕薄去,鼻尖除了剛抹上的藥香之外,還有屬于他的氣息強勢地圍繞住她,讓她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項爾盟很克制自己,只淺淺的與她四唇相貼,就怕一開始太過深入會嚇到她,更擔心會觸踫到她的傷口,過了一會兒,他意猶未盡的微微拉開兩人的距離,用著微啞的嗓音對她低喃,「就這麼‘欺負’你,你怕嗎?」
她的心兒早已亂跳成一團,臉蛋好熱好熱,卻分不清到底是因為腫痛而熱的,還是因為害羞到了極點。
她雖然一直沒有回答,但那澄澈的瞳眸沒有絲毫害怕厭惡之意,盡是嬌羞,也等于是做出回答了。
項爾盟心中滿溢著喜悅,更是肆無己心憚,「你再不回答,我就當你是默許我的欺負了。」
他再度靠近她,貪戀著她柔唇的美好,繼續品嘗,而她依舊沒有抵抗,甚至還閉上眼,害羞悸動的任由他輕薄她、**她,對她盡顯不容錯認的愛戀。
兩唇由一剛開始的淺淺相合,慢慢廝磨、輕吮,越來越深入,她輕啟唇辦,他靈巧的舌即刻攻入她的領地,逼得她只能臣服、順從,被他給吻得徹底。
身上的什麼疼痛都消失了,意識迷蒙的她,此刻只廄覺得到他的存在、他那幾乎要奪去她所有理智的深吻,其它的再也入不了她的腦海,也完全不重要。
就在兩人吻得難分難舍之際,溫寒也回到碩山了,他急急的沖入竹屋內,進到孟紫霓的房里,「傻妞呢?她有沒有……」
溫寒瞬間愣住,項爾盟及孟紫霓也嚇得即刻分開來,但為時已晚,他們倆剛才在做什麼「好事」,全被溫寒看得一清二楚,想賴都賴不掉。
溫寒與孟紫霓雖然不是真的師徒,他也將她當成晚輩看待,看到她被項爾盟輕薄,他內心的一座火山爆發了,又驚又怒,就像是身為父親看到自己女兒被別的男人欺負一樣的憤怒!
「誰準你動她的?你這個不要臉的混帳!」
溫寒火大的伸出擒拿手,朝項爾盟毫不留情的抓過去,項爾盟也不是個省油的燈,身子一閃,馬上避開溫寒的擒拿,還一連退後好幾步,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溫寒訝異的一愣,瞪向項爾盟,這個小子已經躲得過他的出招了?
「糟老頭,別以為我會永遠被你給踩在腳底下不得動彈。」項爾盟得意的揚起笑,「你的出招方式我已經摸了差不多七、八成,再給我一段時間,你就很難在我身上討到任何便宜了。」
「你得意個屁!躲得過是一回事,打不打得過我又是另外一回事!」溫寒不甘心的繼續撲上,「今日老子要是不教訓你這個兔崽子一頓,我就不叫溫寒!」
「糟老頭,你惱羞成怒做什麼?我與傻妞可是兩情相悅,你現在這麼做根本就是在棒打鴛鴦,會遭天譴的!」項爾盟一邊往外逃,一邊不服輸的挑釁。
「我听你在放狗屁!有種別跑,先讓我揍完一頓再來談誰跟你兩情相悅,誰才是真正會遭天譴的那一個!」
項爾盟及溫寒一前一後離開房間,火藥味十足,始終傻愣愣的孟紫霓終于回過神來,擔心的趕緊追出去,卻只在竹屋大門前見到兩道身影迅速遠離,在山林間上演起追逐戰了。
「師父——阿盟——」她心急的看著他們倆越離越遠,甚至消失無蹤,就怕項爾盟要是真的被正在氣頭上的溫寒給逮到,會被修理得很慘。
她根本就追不上他們,只能站在門邊默默等待,不知他們什麼時候才會再度歸來。
她摸著自己紅腫的雙唇,上頭似乎還殘留著項爾盟的氣息,忍不住又開始羞澀起來,她真的沒想過能與項爾盟進展到這種程度,在這之前,她只有在夢里才有可能與他如此親近。
但她才開心沒多久,一幕血淋淋的回憶突然從腦海深處被翻了出來,瞬間驚醒她,原本的喜悅也跟著蒙上一層陰影,讓她卻步了,不敢再繼續接受他的情意。
「大哥不會答應的……」她心驚膽跳的喃喃自語,那是她的夢魘,也是她之所以逃離京城最重要的原因,她不可能忘得了,恐怕一輩子都會被那陰影所糾纏,無法解脫。
她不希望項爾盟受到傷害,所以兩人還是趕緊回復原來的關系,保持距離,免得他被她所連累。
她原本晶亮的眼神黯淡下來,異常的失落……悵然……
溫寒雖然的確幫汪得財治療膿瘡,但敷在膿瘡上的藥其實也包含著毒藥,他就是故意要讓汪得財和他的手下一並因他的藥痛得生不如死,藥效會整整持續一日才會停止,順便再多揍汪得財幾拳好泄憤。
離開之前,溫寒還特地撂下狠話,他這一次沒要汪得財的命,要是還有下一回,他就不會手下留情,很樂意親自送汪得財到地府去玩玩。
在生不如死的痛了整整一日後,汪得財已經嚇得不敢再招惹溫寒,也不管膿瘡到底有沒有好,帶著自己的人趕緊逃離居安縣,免得小命真的不保。
至于項爾盟與溫寒的追逐戰,在兩人跑得筋疲力盡之下暫時停火,再加上孟紫霓威脅他們,要是他們真的打起來,還落下傷勢,她就罷工不煮飯,直到他們身上的傷再也看不到為止,她才會考慮復工。
有了孟紫霓站在中間當緩頰,兩個同樣沖動且幼稚的男人,只能非常不甘願的暫時休兵,但彼此間的火藥味依舊濃厚。
項爾盟不怕與溫寒打上一場,就怕真的惹孟紫霓不開心,但他對溫寒的怒火很快就被轉移開來了,因為他發現了另一個更為嚴重的事情——
孟紫霓對他的態度突然變得冷淡了,甚至刻意與他拉開距離,讓他完全摸不著頭緒,不懂自己到底哪里惹到她。
明明兩人才正要開始濃情蜜意,她卻突然翻臉不認帳了,這對他來說打擊可不小,絕對不能坐視不管!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13 00:30:08
第6章(2)
「傻妞。」
項爾盟追追追,追著孟紫霓進到廚房內,想要好好的與她談一談,但她卻總是東摸摸、西忙忙,就是沒打算停下來听他想說些什麼。
「傻妞,我……」
項爾盟靠上前,孟紫霓卻如泥鰍般的從他身旁一溜而過,似乎打算逃出廚房,逼不得已,他只好伸手一撈,直接將她鎖在自己懷里,「等等,傻妞!」
「啊——」孟紫霓驚呼一聲,身子轉了半圈撞入項爾盟胸膛,不慎壓到臉頰上還沒退去的青紫,「唔,好痛……」
「弄疼你了嗎?」他趕緊捧住她的臉蛋,心疼的吹吹,「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沒事了、沒事了……」她心慌意亂的拉下他的手,不想再被他的一舉一動給影響心魂,難以克制內心的情愫繼續滋長。但她是順利將他的手給拉下了,卻依舊被他給困在懷中,想逃也逃不了。
項爾盟的雙手緊緊扣住她的腰,早已打定主意,今天非得把話給說清楚不可,「傻妞,你討厭我嗎?」
「誰說的?」她即刻反駁。
「那麼為什麼這幾日你一直躲著我,不肯與我好好的談談?」
她的眼神開始左右飄移,有種莫名的心虛,「沒……沒什麼好談的……」
「怎麼沒什麼好談的?我……」
「yin賊,你的手放在哪兒?」溫寒此時也闖入廚房內,指著項爾盟放在孟紫霓後腰上的手,「再不放,我就要把你那雙不規矩的手給剁掉!」
在溫寒眼中,項爾盟已經從流浪漢「高升」為yin賊了,所以這幾日溫寒也防項爾盟防得緊,絕不允許項爾盟再隨意佔孟紫霓的便宜。
好歹孟紫霓也喚他一聲師父,就算並非真的師徒,也是他關照的人,怎能隨意讓她被人給輕薄去!
項爾盟忍不住火大起來,他已經為了孟紫霓刻意躲避他的事情而心煩意亂,現在再多一個刻意來攪局的溫寒,只是讓他火上加火、煩上加煩。
「死老頭,我要和傻妞談正經事,你別來亂!」
「什麼亂?真正亂的人分明就是你——」
「好了好了,都別吵!」孟紫霓終于板起臉,將他們倆一並給推出去,「不要在我的廚房吵架,再吵我真的要生氣了!」
兩個幼稚的男人一邊被趕,一邊頻頻回頭想示好,「傻妞……」
「不听不听,快走!」
孟紫霓終于將兩個非常不情願的男人給推出廚房,即刻關上廚房的門,將自己一個人關在里頭,好求個安靜。
被關在外頭的項爾盟及溫寒又不甘又不悅的互瞪,火花四濺,戰火似乎隨時都有可能一觸即發。
溫寒壓低嗓音,免得被孟紫霓給听到,還咬牙切齒,「我將能解清你體內毒素的解藥給你,服完藥之後,你就馬上給我滾下山去吧。」
項爾盟也跟著壓低嗓音,皮笑肉不笑,「解藥快給我,我求之不得,不過在還沒與傻妞有個結果之前,就算要用賴的,我也會繼續賴在這兒不走。」
他已經沒有利用價值,所以就想將他給一腳踢開?他可沒這麼好欺負,他會要溫寒徹底明白「請神容易送神難」的道理。
「你這個無賴。」溫寒憤憤不平的罵道。
「與你的心機卑鄙小心眼比起來,我的無賴只能算是小巫見大巫。」項爾盟也不客氣的回擊。
「你——」
門外的兩人火藥味始終濃厚,隨時會徹底燒起來都不意外,但在廚房內的孟紫霓完全沒有心情去理會他們,內心的苦惱始終揮之不去。
再這樣逃避下去也不是辦法,但她到底該如何告訴項爾盟,她很害怕……真的很害怕……
怕她對他的情感會害了他,會再上演一次讓她悔不當初的悲劇!
之前溫寒之所以要項爾盟跟著孟紫霓下山,是怕汪得財找麻煩,既然汪得財已經離開居安縣,項爾盟也就沒有一定得跟著的必要。
畢竟在項爾盟出現之前,孟紫霓就是一個人在碩山及縣城間來來去去,也沒出過什麼問題。
所以這一回下山去,孟紫霓向溫寒極力要求自己一個人下山,不必再讓項爾盟跟著。
溫寒雖然面有難色,但見孟紫霓這幾日躲項爾盟躲得勤,似有難言之隱,也不勉強她了,在得到溫寒的允許後,孟紫霓就趁著項爾盟被溫寒支使去做其它事情的好機會,快快一個人下山,免得被他給發現。
「呼,幸好一切順利……」當進到居安縣的城門內後,孟紫霓終于可以松下一口氣,抹抹臉頰的汗水。
她進城的第一件事,就是趕緊到郵驛處去,郵驛處的櫃台伙計見孟紫霓出現,馬上揚起笑意,「傻妞姑娘,你似乎有好一陣子沒來了。」
「嘿嘿。」孟紫霓一切以傻笑帶過,沒了項爾盟跟隨,她終于能過來一趟,順利拿到家人寫給她的信,直接在郵驛處內拆開觀看。
等她快速瀏覽完信中內容後,雙眼瞬間發亮,難掩興奮與激動。
大嫂來了!此刻就在居安縣城的客棧內!
孟紫霓將信收好,放入懷里,趕緊到信內所說的客棧去與大嫂會面,她興匆匆的進到縣城內最大的一問客棧,在三樓找到信中注明的房號,既期待又緊張的舉起手敲門。
「叩叩。」
「來了。」丫鬟春喜前來將門打開,在見到孟紫霓後,馬上漾起笑意,「二小姐,您可終于來了!」
「春喜,好久不見。」孟紫霓也開懷的笑著。
「快快進來,夫人已經等您等好幾日了。」
孟紫霓進到客房內,一眼就見到坐在臥榻邊的一名少婦,少婦見到孟紫霓現身,即刻漾起溫婉笑意,「紫霓。」
「大嫂!」孟紫霓快步來到封如蘭面前,牽住她伸過來的手,與她一同坐在臥榻邊。
封如蘭摸著孟紫霓的臉蛋,將她上上下下都瞧過一遍,見她除了變黑一些外,其它沒什麼改變,終于能夠松下一口氣,「太好了,我真擔心你一個人在外頭吃苦不告訴我,看來你在這兒過得還不錯,這樣我就放心了。」
封如蘭大孟紫霓三歲,姑嫂間的感情很好,無話不談,比起大哥,孟紫霓其實和嫂嫂更親。
而孟紫霓打算從京城內逃出的那一晚,恰巧被封如蘭發現,封如蘭明白她想逃離的原因,輕嘆了口氣,背著自己的丈夫幫助她順利離開京城,只要她能固定捎一些消息回來讓人安心。
所以孟紫霓離京近一年,家中知道孟紫霓下落的只有封如蘭及貼身丫鬟,孟紫霓的兄長始終不知道她的行蹤,而她們姑嫂倆也完全不敢讓他知道。
她們倆暗自通信,封如蘭都是趁丈夫不在家時,才敢要春喜趕緊去京里的郵驛處取信,小心到了極點。
「大嫂你真的不必擔心我,還特地過來探望我,這麼做多為難你呀。」雖然說是這麼說,但能見到封如蘭,孟紫霓是非常開心的。
封如蘭假借回鄉探親的理由,離開京城,特地繞路到居安縣見孟紫霓一面,如此費盡心機,就是怕漏了消息,被丈夫知道孟紫霓現在的行蹤。
封如蘭一想到他們兄妹之間的問題,就忍不住想嘆氣,「唉,紫霓,你打算還要躲多久呢,就這麼永遠不回去了嗎?」
孟紫霓的笑臉立時黯淡下來,但很快又振作起來,重新漾著笑,「大嫂,你好不容易才能來這麼一趟,就別想那麼多吧,一切順其自然。」
她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與大哥之間的問題,大哥的態度要是始終不改,她就不能回去,因為她再也不想被大哥左右人生了。
孟紫霓又與封如蘭話家常了一陣子,才依依不舍的結束會面,準備去辦其它的事情。
然而當她笑意盎然的打開客房大門,打算踏出去時,卻赫然發現門外站著一名男子,而那名男子正冷著一張臉,非常不滿的瞪著她。
孟紫霓狠狠一嚇,突然愣住,對他的出現完全反應下過來。
是項爾盟!他怎麼會來到這兒的?!
其實在孟紫霓離開竹屋沒多久,項爾盟就暗中跟下山了,他沒有驚擾孟紫霓,因為知道她不想讓他跟,沒想到倒是讓他發現了不得了的秘密。
她在這兒與自己的「大嫂」會面?原來她之所以會到郵驛處,都是因為其實她一直都與家中的人有所聯絡。
他練過武,耳力好,她們倆的談話他大都听到了,與大嫂講話的孟紫霓非常正常,就連有些嬌憨的娃娃音也不見了,這恰好證實了他這段時間以來的懷疑,她的傻完全都是裝出來的。
「紫霓,怎麼了?」封如蘭見孟紫霓突然愣在門邊不動,與丫鬟一同靠近,才發現外頭站著一名陌生男子,「這位公子是……」
「你好,我是來保護她的,免得她一個姑娘家獨自在外走動有危險。」項爾盟有禮的點點頭,避免提到自己的身份。
「是呀,他不是什麼可疑之人,請大嫂不必擔心,那……我先走嘍……」孟紫霓趕緊回過神來,笑著回答。
看來有些事情想瞞也瞞不了了,她只能先帶著項爾盟離開客棧,其它的問題等一會兒再說。
封如蘭就站在客房門邊,瞧著孟紫霓與項爾盟一同離去,總覺得他們倆之間的氣氛似乎怪怪的,但她不見孟紫霓出現任何惶恐的奇怪反應,所以心想項爾盟應該不是什麼壞人,是真的來保護孟紫霓的。
直到他們倆已經拐彎過轉角,再也見不到身影後,封如蘭才打算回到房內,但她才一轉身,就見到另一抹熟悉的身影從隔壁客房里走出來,冷漠的表情隱含著陣陣怒火。
封如蘭心一跳,驚訝的瞧著他越來越靠近,直到停在她面前,冷著嗓音斥責,「你果然知道紫霓的行蹤,卻瞞了我整整一年,害我像只無頭蒼蠅般的派人到處去找,像個傻子一樣!」
封如蘭心虛又驚恐,嗓音也跟著微顫起來,「相……相公……」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13 00:30:23
第7章(1)
孟紫霓和項爾盟離開客棧後,兩人間的氣氛始終處于一種非常沉悶的狀況。
項爾盟走在前頭,孟紫霓跟在後頭,沒有人先開口說第一句話,最後是孟紫霓受不了了,往前拉住他的衣角,終于開口喚道︰「阿盟……」
項爾盟停下腳步,但還是沒有回過頭,「如果你還想繼續裝傻,那就什麼都不用告訴我。」
他很氣,但氣她隱瞞自己的成份很小,畢竟他也有秘密沒讓她及溫寒知道,真正讓他惱怒的是她躲避他的態度,居然寧願自己一個人下山,也不要他的守護陪伴。
他真的有這麼惹人厭?偏偏她又下告訴他之所以疏離他的原因,這才是他心緒煩躁最重要的原因。
「我之所以會裝傻是有原因的,咱們找一個地方先坐下來,我再把前因後果告訴你,好嗎?」她放柔嗓音懇求著。
在孟紫霓的懇求之下,他們倆進到茶館內,到二樓有屏風相隔的雅座,便于談論事情,不會被其它人所打擾。
直到店小二將茶送上桌後,孟紫霓才慢慢的道出自己的身世,「我的家其實在京城內,目前家中的親人只剩下大哥,而大哥的名字……叫做孟禹津,在京城內是個買賣糧食的商人,算是小有名氣吧。」
孟禹津?項爾盟微微蹙起眉頭,這個名字他有听過,想了一會兒終于想起來自己為何會對這個名字有印象了。
四方來糧行!那是京城內……不,應該說是整個東侖國最大的糧商,孟禹津買賣糧食的眼光奇準,他總是能在各種谷物最低價時買進儲存,然後等谷價翻漲時再賣出去,替自己賺進大把銀兩,而成為商界的傳奇人物之一。
就連他雖然沒見過孟禹津本人,也听過孟禹津這個名字,孟紫霓居然說自己的哥哥只是小有名氣的商人,還真是謙虛過頭了!
「我的父母早亡,從小我就與大哥相依為命,大哥對我的管教很嚴,我像是被關在籠中的鳥兒,沒有自由可言,甚至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所以就在一年前,我在大嫂的幫助下逃離京城,最後來到居安縣,就在這兒暫時落腳。」
其實她大哥一剛開始只是特別呵護她,但當他對她的呵護越來越深、控制欲越來越強,甚至禁止她出門、不打算讓她出嫁後,一切都變質了,那強烈的偏執不只她受不了,連大嫂也感到擔憂,所以大嫂才會選擇幫她逃離那一座牢籠。
丙然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但項爾盟只听孟紫霓輕描淡寫的帶過逃家原因,只看到表象,不知道還有更深層的其它問題,所以倒是覺得她因為被管得嚴就選擇離家出走,似乎有點太任性了。
不過他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轉而問其它的問題,「那麼你又是如何留在那個糟老頭身邊的?」
「其實和你有點像。」孟紫霓自嘲的笑了笑,「我也是餓肚子,恰巧路過師父的竹屋,向師父要了一碗飯,但師父煮的飯實在是太難吃了,我就算肚子餓也受不了,干脆自己動手重新做了一些簡單的飯菜,師父在吃了我做的飯菜後,問我是要去哪兒,若是沒有地方可去,就留在竹屋幫他煮飯,他可以保我衣食無虞。」
她並非一出生就是個嬌生慣養的小姐,在大哥的事業尚未發達之前,她年紀小小就得負責打理家事,所以煮飯對她來說並非難事,她想那時師父肯定也已經受夠自己的爛廚藝了,所以非常爽快的招攬她來當廚娘,完全不管她的身份背景是否會替他帶來麻煩與危險。
「那麼你又為何要裝傻?」
「裝得傻傻的,很方便嘛。」她有些俏皮的輕吐舌尖,「遇到不想說的事情,一律裝傻帶過,屢試不爽。」
罷開始留在溫寒身邊時,她其實對溫寒是有防心的,怕他問她的身世,所以她都故意裝得傻傻的,避開他的詢問。
問了幾次她都裝傻的顧左右而言他後,溫寒倒也不再問了,而她也就習慣的一直裝傻下去。
「難道糟老頭不曾懷疑過你裝傻的事情?」他不信溫寒那麼精明的一個人會察覺不到她不時會露出的破綻。
「師父應該是知道的,只不過我不想說,他也就不點破,由著我裝傻,就像你一樣,你也有不想說的事,師父也不曾勉強你說過。」
項爾盟的表情略微尷尬,的確是這麼一回事,他連自己的本名都沒說過,溫寒也沒說什麼,就只是一直用各種莫名其妙的稱呼來叫他。
既然兩人都已經單獨談話了,項爾盟當然不會放過這個好機會,非得要確認她的心意,不準她再繼續有意無意的逃避他。
他伸手越過桌子,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手,她先是愣了一下,但沒有甩開,默許了他的動作。
有了她的無聲回應,項爾盟更多了點信心,至少她對他不是沒有情意,兩人間的關系大有可為。
「傻妞,你對我是有情的,對吧?」
孟紫霓沒有回答,只是神色有些黯淡的微低下頭,似是有苦難言。
「為什麼想躲避我、不接受我?難道……你已經許了人,有其它婚約在身?」
「沒有,不是這樣的!」怕他誤會,她趕緊搖頭否認。
「既然如此,你又有何顧慮?可以告訴我嗎?或許我可以幫你想辦法。」他放柔嗓音,循循善誘。
沒有人有辦法的!孟紫霓無奈的苦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告訴他,她不希望他卷入她與大哥的問題當中,她甚至害怕讓大哥知道他的存在。
大哥的偏執已經到了不可理喻的程度了,如果他真要為了她與大哥硬踫硬,就算不是兩敗俱傷,也肯定會有一方受到傷害。
她不希望再有任何人因為她而性命不保了,然而只要她一告訴他,他肯定會想辦法介入這個問題,然後試圖解決,而她所害怕的事情就有可能發生,所以她真的說不出口。
只要一說,就是將他推入危險的境地,她下能這麼做,所以只能繼續保持沉默,就算會因此惹來他的不諒解。
項爾盟瞧著她愁眉不展的面容,真的想不出來到底有什麼問題糟糕到說不出口,真有那麼難解決?
雖然不解,他也不想再逼迫她,只能耐著性子,慢慢等她願意對他開口,「這樣吧,我不再逼你說這件事,等你想告訴我的時候再說,好嗎?」
她暗暗松下一口氣,點點頭,慶幸項爾盟肯退讓一步,而不是將她給逼到死巷子里,進退不得。
「既然我都已經退讓一步,換你答應我一件事,應該不為過吧?」
「什麼事?」
他拉起她的手,刻意牢牢的十指交握住,「不準再躲我,也不能再像今日一樣拋下我不管,自己一個人下山,你可知道你這麼做多讓人擔心,尤其是被‘惡意’拋棄的我!」
他故意加重了惡意兩個字,好讓她明白自己被拋棄的極度哀怨心情,那滋味可非常不好受。
孟紫霓輕笑了一聲,只因他的抱怨既孩子氣又可愛,她就算心腸再硬也會忍不住心軟呀,「好。」
「還有,也不準排拒我對你的情意。」
她臉蛋即刻羞窘的泛紅,「哪有人喜歡一個人,還得逼對方一定得接受不可,這麼霸道無理。」
「我只對你一人霸道無理。」他更是緊扣住她的手,以表明自己的心意有多麼的堅定。
這一輩子,他就只認定她一個女人了,說起來緣份也真是奇妙,他們倆本來都住在京城里,在京內卻沒有緣份,直到來到居安縣,兩人的緣份才被陰錯陽差的牽起,就此對上眼,將彼此給放上心。
對了,既然她也是從京里出來的,那她認識他嗎?想想兩人這一陣子的相處,她似乎完全沒有露出認識他的感覺,只單純的將他當成「阿盟」,想來她應該是不知道他原本在京內的身份。
畢竟京城那麼大,居住的百姓那麼多,就算曾經擦身而過,互不相識也是非常正常,他又何必想這麼多?
是呀,不必想這麼多,在這里,他就只是「阿盟」,是個再單純不過、沒有任何身家背景的普通人……
兩人將話說開後,就沒什麼顧忌了,走在回竹屋的山路上,項爾盟更是從頭到尾緊扣住孟紫霓的手,兩人十指緊緊交握,難分難舍。
反正山里也沒什麼閑雜人等,沒人管得了他們做任何事情,至于唯一會暴跳如雷的溫寒,項爾盟也不怕,只要孟紫霓是站在他這邊的,他就等于是吃了一顆定心丸,沒什麼好擔心的。
孟紫霓一路上都是羞紅著臉蛋,完全不敢直視他,因為只要一瞧見他滿足的笑意,就會讓她感到更是羞窘,真想馬上找個地洞鑽進去。
這一切都像是夢一樣,美好得幾乎不像是真的,因為憑她的姿色,在京城內根本就不會引起他的注意,所以她只能將對他的傾慕始終放在心底,不奢望他也能回應她的情意。
沒想到換個地方,一切都不一樣了,她終于能夠進入他的眼里,甚至是他的心里,還在他的心上佔了一角,成了他珍惜的人兒。
她多麼希望,兩人就一直待在碩山,別再回去了,至少在碩山內,她還可以逃避,不必顧慮太多事情,但如果回到京城,那就非常不一樣……
兩人終于回到竹屋前,才發現竹籬笆外停著一輛馬車,馬車旁站著幾名隨行的僕從,似乎有客人來了,他們倆納悶的對望一眼,心中想的是同一件事,又有人上山登門求醫了?
「不知道這一回上山求醫的又是什麼樣的人……」孟紫霓好奇的低喃,就不知這個人能不能順利求到醫,師父的脾氣是很難捉摸的。
「進去瞧瞧不就知道了?」項爾盟笑著說道。
「說的也是。」
他們走過前院,來到前廳大門前,在見到正坐在廳里的來客時,孟紫霓猛然一驚,瞬間停下腳步,不敢置信的睜大雙眼,被嚇得不輕。
廳里的客人年約二十七、八,表情冷漠,正不客氣的與同樣坐在廳內的溫寒大眼瞪小眼,氣勢與溫寒同樣強悍。
項爾盟即刻發現她的異樣,納悶不已,「傻妞,怎麼了?」
孟紫霓回過神來,慌得趕緊松開原本與他十指交握的手,就怕被里頭的男子瞧見,給項爾盟帶來麻煩。
「傻妞?」項爾盟訝異不已,她急急甩開他手的動作,就像是兩人之間的感情見不得光一樣,讓他非常非常的不是滋味。
廳內男子一听到門外有談話聲,即刻轉過頭,激動的站起身來,「紫霓!」
「大……大哥?!」孟紫霓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
「你果然在這里。」孟禹津來到她面前,揚起與剛才的冷臉回然不同的溫和笑意,「大哥一知道你在這兒的消息,就即刻上山來尋你了。」
他早就懷疑妻子知道妹妹的行蹤,只不過妻子始終很小心,沒讓他找到蛛絲馬跡,這一回妻子說要回鄉探親一段時間,他明里答應,暗里派人跟著,將她的行蹤全掌握住。
在知道妻子並沒有直接回家鄉,而是繞道到其它地方時,他就明白事情有異,暗中跟著,妻于在居安縣暫時停留,他也就跟著留下,內心有所預感,自己這一回肯定能知道妹妹的行蹤。
丙然皇天不負苦心人,妻子見事情已經瞞不了了,只好老實招出,妹妹目前住在碩山內,依附在一名大夫身旁,他即刻上碩山尋人,沒想到自己來到竹屋時,妹妹卻尚未歸來,他只好耐著性子繼續等待。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13 00:30:38
第7章(2)
孟紫霓想笑,卻發現自己無論如何都笑不出來,嘴角是前所未有的僵硬,就連語氣也是極度虛弱,「大哥,這段日子……讓你擔心了。」
這情況真的很詭異!他們兄妹倆相隔一年再重新見面,卻只有孟禹津一個人單方面的開心,孟紫霓卻連半點笑意都沒有。
她害怕自己的哥哥?不只項爾盟,連溫寒都察覺到孟紫霓奇怪的反應,覺得事情非常不尋常。
「沒事了,只要你跟我回家去,一切都沒事了。」
她不想回家!孟紫霓嘴巴張了又張,卻始終發不出聲音,說不出拒絕的話,只好將想說的話全都吞回肚子里。
既然大哥都已經找到她了,又怎麼可能會讓她繼續留在這兒?這是絕不可能的事情呀!
項爾盟表情認真,打算替她撐腰,管來人到底是不是她的哥哥,「傻妞,你如果有什麼為難之處,盡管說出來不要緊。」
「沒錯,傻妞,有咱們給你撐腰。」溫寒也開口附和。
「我將自己失散已久的妹妹帶回家,是天經地義,你們憑什麼想要阻攔?」孟禹津不悅的睨了他們倆一眼。
他將眼光停留在項爾盟身上,對項爾盟存有極大的敵意,剛才他可沒有漏看,項爾盟牽著紫霓的手,憑什麼?
紫霓是他的,其它男人都別想踫她一根指頭,連半根都不準!
項爾盟也毫不客氣的回瞪過去,感覺得到孟禹津對自己非常不友善,眼中的敵意濃厚,他想要看不出來都難。
孟紫霓發現大哥已經開始在注意項爾盟,頓時緊張起來,即刻回答。「大哥,我和你回去。」
「真的?」孟禹津重新看著妹妹,揚起笑意,「那就太好了。」
「傻妞?」項爾盟緊蹙起眉,她明明就不想回去的,又為什麼要勉強答應?
「我離開家夠久了,不該再繼續任性下去。」孟紫霓對項爾盟苦苦一笑,之後才向溫寒鞠躬行禮,「感謝師父這一年來的關照,若有機會,我還是會回來探望師父您的。」
溫寒也緊蹙起眉頭,明明知道這一對兄妹非常不對勁,他卻沒有立場將孟紫霓給留下來,真是嘔呀!
「紫霓已經答應要跟我回去了,現在兩位還有什麼話好說?」孟禹津得意的挑釁道。
項爾盟胸中悶著氣,很下想孟紫霓跟著孟禹津回京,除了她根本就沒回去的意願之外,京城對他來說也是個痛苦之地,他早就下定決心,這一輩子再也不會回去了。
難道他真的只能眼睜睜看著她隨著孟禹津離開?不,他一定要想辦法,絕不讓兩人分隔兩地,就此別離!
孟紫霓依依不舍的隨著大哥坐上馬車,緩緩離開竹屋,直到再也見不到竹屋的身影,她的視線才從車窗外移回車內,對上與她同坐一車的大哥。
孟禹津早已冷下臉,剛才的欣喜已經不知所蹤,微帶怒意的質問︰「為什麼要逃?我對你哪里不好了?」
孟紫霓心一跳,干脆低頭,沉默不語,只因她很清楚,無論她說什麼,都改變不了他對她的態度。
「你……」面對妹妹的沉默,孟禹津氣惱不已,卻只能暫時忍下,「罷了,等回到京里,咱們再好好的談談。」
因為時間已經不早了,所以馬車回到居安縣城,孟禹津打算先在縣城內妻子落腳的客棧住一晚,明日一早再動身回京城去。
孟紫霓被安排在一間客房里,房外有兩名護衛守著,免得她又趁機逃走。
封如蘭知道孟紫霓被帶下山後,馬上進到孟紫霓的房里探望她,還一臉愧疚懊惱,「紫霓,真的很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大哥他居然派人跟蹤我。」
她一見到相公出現,就明白事情糟糕了,相公忙著處理回京之事,暫時沒對她的隱瞞做出任何處置,但她知道,等回京之後,就有得瞧了。
「大嫂,你別自責,真要說起來,其實是我連累了你。」孟紫霓不擔心自己回京後會變得怎麼樣,反而比較擔心大嫂的處境。
大哥與大嫂的婚姻並無感情基礎,婚後的互動也不熱絡,只能說是相敬如賓,大哥在確定大嫂真的瞞著他幫助她離京後,肯定非常氣惱,就不知兩人原本就不親密的關系會降到哪個冰點去。
她不希望大嫂因此被大哥徹底冷落,所以正苦惱不已,不知該如何幫助大嫂才好。
「罷了,反正事情都已發生,除了硬著頭皮面對之外,沒有第二條路可走。」封如蘭輕輕一嘆,反正絕對死不了人,她又有什麼好怕的?
封如蘭只在孟紫霓的房內待一會兒,就回到自己的客房去,頓時房內就剩孟紫霓一個人,滿心惆悵。
這一次離開,她還有機會再見到項爾盟嗎?他會來京城找她嗎?她很矛盾,想他出現,卻又不想他出現,他若是真的出現在京里,就怕大哥會對他不利,但他要是真的就此不出現,她又會很失落、很難過。
不,他還是不要出現的好,她要他平平安安的活著,這才是最重要的……
入了夜、熄了燈,孟紫霓在床上輾轉反側,始終沒有睡意,要下是門外一直有護衛守著,她或許早就沖出門,回碩山去了。
她的人雖然跟著大哥下山,但她的心遺留在碩山的竹屋內,明明才分開沒多久,她卻已經開始懷念住在竹屋時的點點滴滴,好舍不得……真的舍不得。
但她真的不能再繼續留在那兒了,那只會害了師父、害了項爾盟,她絕不能做這種忘恩負義的事情。
夜已深,一室寧靜,孟紫霓卻在此時听到窗戶開啟的聲音,外頭的涼風也跟著吹入房里,帶來一室的涼意。
她訝異的坐起身,警戒起來,本要開口喚人,卻有一道身影如風般突然來到她面前,捂住她的嘴,「別叫,是我阿盟。」
她原本緊張的情緒頓時被欣喜所取代,沒想到他會出現,項爾盟在確定她不會尖叫出聲後,就放開手,將她緊緊抱入懷中。
孟紫霓開心的回抱住他,依偎在他溫暖的胸膛內,激動之情久久無法平息,多麼想就這樣抱到天荒地老,兩人再也不要分開。
等到情緒稍微冷靜下來後,孟紫霓才小聲的問︰「你怎麼會到這兒來?」
「我來帶你走的。」
孟禹津帶孟紫霓下山後不久,項爾盟就偷偷跟在後頭了,他耐著性子等到夜深入靜、眾人都睡去後,才開始行動,打算帶孟紫霓離開。
「帶我走?要走去哪兒?」
「你想去哪,我就帶你去哪兒,咱們一同遠走高飛吧,飛到沒人認識咱們的地方,再一次重新生活。」
這一回,只有他們倆,不會再有其它礙事之人,他們倆可以共組一個小家庭,將所有牽絆都拋在腦後,尋一處幽靜的地方隱居,平平淡淡的過生活,那一定非常的幸福快樂。
遠走高飛呀……听起來是個多麼吸引人的提議,孟紫霓雖然向往,卻也只能想而已,無法付諸行動。
她在他的懷里漾起苦笑,就連語氣也顯得有些苦澀,「可我已經答應大哥,要與他回京了。」
「你不是不想回京?只要你不想,我就帶你離開,去你想去的地方。」
「可是……」
「如果回去會使你痛苦、不快樂,那麼我就算用綁的也要將你綁走,所有罪過都由我來擔,你不必有任何壓力。」
他只想要她快樂、幸福,所以既然知道回去對她來說是一件痛苦的事,他又怎麼有辦法袖手旁觀?
他願意成為孟家的罪人、成為孟禹津的眼中釘,被憎恨怒罵都不要緊,只要這麼做能換來她的快樂,他甘之如飴。
孟紫霓眼眶微泛淚波,他對她的情意怎能不讓她感動?但她不能再沖動行事,不能只顧自己,不管其它人的死活。
「不行,我還是得回去。」孟紫霓抹掉眼角淚痕,態度堅定的離開他的胸膛,「趁現在還沒有人發現時,你快點離開吧。」
項爾盟訝異的睜大眼,沒想到她居然會拒絕他,「傻妞?」
「快走,听我的話,快離……」
砰的一大聲,房門在此刻突然被人給推開來,孟禹津帶著好幾名護衛沖入房內,冷聲命令,「有賊人闖入,快將賊人給我拿下!」
他果然猜中了,項爾盟與妹妹之間的互動極下尋常,項爾盟極有可能會出現壞事,幸好他早就有所警戒,才不讓項爾盟有機會將人給帶走。
「是!」
孟紫霓緊張的解釋,「不!大哥,他不是賊人!」
孟禹津完全不理妹妹的解釋,硬是要護衛抓住項爾盟,項爾盟頓時與護衛們在狹窄又黑暗的房里打了起來,場面驚險萬分。
項爾盟暗暗心驚,這些護衛的素質比汪得財身邊那一群家伙高太多了,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糧商所養的打手。
「看誰能先一步抓到賊子,我重重有賞!」孟禹津喊道。
孟紫霓頓時明白,大哥並不打算放過項爾盟,只好心急的朝項爾盟吼道︰「阿盟,快走——逃得越遠越好!」
「傻妞!」
「快!桂被他們給抓住!」
孟紫霓面前已有另一名護衛擋住,項爾盟想靠近也靠近不了,他只好不甘的咬牙轉身,趕緊跳出窗戶,逃到客棧外頭去。
見項爾盟終于肯逃走,孟紫霓頓時松下一口氣,沒想到孟禹津卻在此時來到她面前,突然抓住她的手,猛力的往窗邊拉。
「啊——大哥,你想做什麼?」
本已順利逃到大街上的項爾盟听到孟紫霓驚惶的叫聲,擔心的轉回頭,心慌意亂,結果就這麼一耽擱,又有好幾名護衛從暗處沖出,同時朝項爾盟撲過去。
「賊人別想跑!」
「該死!」
項爾盟心一亂,就讓他們逮到太好的機會,一左一右合力扣住他的手,將他壓制在地。
孟禹津帶著孟紫霓來到窗邊,看到項爾盟終于被擒,勾起得意一笑,他就知道故意讓妹妹發出驚慌的叫聲,絕對能夠影響項爾盟的行動。
「馬上將賊人送入官府!」孟禹津冷聲命令。
「是!」
「大哥,快放了他!」孟紫霓激動的反抓住他的衣袖,「你明知他不是賊人,為何要這麼做?」
「夜闖你閨房之人,在我眼里,不是來偷東西,就是來偷人,總歸一句話都是賊,送交官府並無不對。」
「大哥——」
「夜深了,你好好休息吧。」孟禹津拉下她的手,轉身離房,他還有其它要緊事得辦,耽擱不得。
「大哥,你想到哪去?大哥——」
孟禹津離開之後,孟紫霓繼續被關禁在房里,連半步都出下去,她很害怕,她知道事情絕不會這麼簡單就結束,大哥肯定會想其它辦法整治項爾盟的!
懊怎麼辦才好?她焦急得幾乎都要哭出來了,就怕那令人害怕的慘事會再度發生,將項爾盟給害死。
「阿盟……」她頹然的坐倒在地,在黑暗的房間內掩面痛哭,泣不成聲。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13 00:30:51
第8章(1)
項爾盟一被押入縣衙後沒多久,孟禹津也跟著出現在縣衙內,特地去拜訪了吳縣令一趟。
三更半夜的被人從被窩中挖起,吳縣令是滿肚子火,但在見到隨著孟禹津而出現的一箱黃金時,他的眼楮瞬間亮起,人也完全醒了,對孟禹津是客氣得很。
縣衙後的會客廳堂內,吳縣令一邊瞧著放在桌上的黃金,一邊非常客氣的詢問道︰「孟公子前來縣衙是有什麼冤情要申訴嗎?盡管告訴本宮,本官絕對會還你一個公道!」
孟禹津已經先詢問過,吳縣令不是什麼多清廉的好官,只要有錢,什麼事情都好辦,所以他才會大膽的拿黃金來賄賂。
「其實是這樣的,剛才有個賊人潛入舍妹的房內,想要劫走舍妹,幸好被在下的人給抓住,現已押解到縣衙來,在下希望能夠盡快給那賊人教訓,免得那賊人繼續再來糾纏舍妹。」
「這有什麼問題!看孟公子如此護妹心切,本官絕不手下留情,絕對會嚴懲那yin賊一頓!」吳縣令語氣激昂的說著。
「吳大人,且慢。」
「孟公子,你還有什麼要求?」
「請大人斟酌刑罰,見血是一定要的,但絕不能一口氣就要了他的命。」
哪有人要求這麼多的?吳大人雖然感到有些不悅,但看在孟禹津是大金主的份上,他的不悅很快就消失,「孟公子,咱們干脆就挑明了說吧,你打算整治那個賊子是吧?那麼你想如何整治,直接說來,本官斟酌看看可不可行。」
孟禹津先是一頓,之後倒是揚起一笑,挺欣賞吳縣令的爽快,「吳大人真是聰明,既然如此,那在下也就不客氣……」
在孟禹津與吳縣令達成共識後,雖是大半夜,吳縣令還是即刻開堂審理項爾盟的罪行,打算速戰速決。
項爾盟被押入公堂內,雙手被捆綁在後,跪在堂下,吳縣令坐在堂上睥睨著他,而孟禹津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冷笑的瞧著項爾盟此刻的狼狽。
「犯人阿盟,孟公子指控你夜闖閨房,想要將孟公子之妹給劫走,當場夠孟公子的護衛給逮個正著,罪證確鑿,你還有什麼話好說?」吳縣令以著威嚴的口氣審問。
「我並非壞人,我與孟紫霓早已相識,之所以會進到她的房間內,是想詢問她是否要跟著我一同離開,我並沒有傷害她或是脅迫她的意圖。」
項爾盟瞥了孟禹津一眼,知道孟禹津肯定對吳縣令做了什麼事情,這一場審問他不但得不到任何便宜,想要安然無恙的離開,恐怕比登天還難。
「本官不管你的意圖到底是什麼,半夜闖入女子閨房就是不對,況且孟姑娘還因為你的孟浪行徑嚇得不輕,可見完全只是你一個人單方面的自以為是,孟姑娘對你根本就沒那個意思。」
「才不是那樣!請大人將孟紫霓給傳喚過來,她肯定會還我清白的!」
「舍妹已經因為你想強擄她離去的行為給嚇得三魂七魄少了一半,正在房里休養,再來這里見你,只是加深她心中的恐懼而已。」孟禹津冷眸瞪完項爾盟後,才恭敬的對吳縣令說道︰「請大人體諒草民的護妹心切,草民真的不想讓已經受過驚嚇的妹妹再有機會被他嚇著。」
吳縣令點點頭,「本官也覺得沒有必要,反正他的確是被當場逮著的現行犯,想賴也賴不了。」
「多謝大人的體諒,草民感激不盡。」
項爾盟瞪著他們倆,果然是狼狽為奸,吳縣令肯定是拿了孟禹津什麼好處,已經變成孟禹津的走狗了。
「來人哪!」吳縣令頗有威儀的喊道。
左右兩邊的宮差即刻靠到中間,「在!」
「先將犯人打二十大板,以示懲戒,再把他押入牢中,關禁一個月。」
「遵命!」
這個昏官!項爾盟憤怒不已,本要起身反抗,但他雙手被反綁住,根本無法抵抗,只能被官差給狠狠壓趴在地,蒙受不白之冤。
「哪有人審案如此草率的,這其中分明有鬼,我不服!」項爾盟奮力掙扎。
「住嘴!要是再吵,就再加十個巴掌,看你還有沒有那個嘴說!」
孟禹津冷冷的揚起笑意,好整以暇的繼續坐在位子上,打算親眼看著項爾盟受苦。
闢差搬來長椅,逼迫項爾盟趴在長椅上,緊接著就有另外兩名官差拿著長板棍靠近,眉目凶狠的即將對他動刑。
「啪——」
第一板落下,那強勁的力道瞬間穿透身子,痛得項爾盟非得咬緊牙關才不會叫出聲來,而他的冷汗也已經跟著冒出了。
板子接連落下,他都拚命用意志力死撐著,絕不叫出半點聲音,讓一旁的孟禹津看笑話。
可惡的吳縣令!若是他還有命活著走出去,他不會讓吳縣令繼續在居安縣作威作福,他非得要吳縣令頭上那一頂烏紗帽被摘下不可!
孟禹津見項爾盟死咬著下唇,倔強得不肯服輸的模樣,冷冷一哼,不屑一顧。
這只是剛開始而已,他會讓項爾盟有命進宮府,無命走出去,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只要敢動紫霓的人,無論是什麼身份,他都絕不輕饒!
項爾盟被打完二十大板後,已經皮開肉綻、傷痕累累,帶血的衣褲看起來簡直是觸目驚心。
他被無情的關入大牢,強撐已久的意識終于變得渙散,全身無力的趴倒在骯髒地板上,恍恍惚惚的昏死過去。
棒日中午,原本寧靜的牢房內出現奇怪騷動,孟紫霓由一名獄卒領著進入大牢里,在離開之前來見項爾盟最後一面。
這是大哥幫她安排的,大哥早已打通關節,她才能如此順利的進到牢里,沒被任何人刁難。
獄卒打開項爾盟的牢房門鎖後,就到一旁休息去,孟紫霓自己推開門進去,見到趴在地上的項爾盟傷痕累累,眼眶即刻泛起淚來,感到痛心不已。
「阿盟……」
她蹲下身,看著他腰臀上的血跡,已經控制不了自己的淚水滾滾滑落,甚至低聲嗚咽起來。
她明白這是大哥給她的警告,要她乖乖听話,她若是再做出任何違背他的事,或許項爾盟就真的會小命不保。
她相信大哥敢這麼做,因為……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原本昏迷的項爾盟似乎听到有人在他身邊啜泣,慢慢回過神來,在認清此刻蹲在他身旁的人是孟紫霓後,瞬間清醒過來,激動的想要撐起身子,「傻妞,你……啊!」
他一動,就狠狠扯動傷口,痛得忍不住撫號出聲,孟紫霓趕緊壓住他的肩膀,不讓他起來,免得傷口會被拉扯得更是嚴重,「阿盟,別起來,你身上所受的傷已經很重了……」
項爾盟只好轉而握住她的手,緊緊的握著,帶有濃濃的眷戀不舍,「你怎麼有辦法進到牢里?」
「是大哥幫忙我,我才能進來的。」
項爾盟訝異的一愣,可不相信孟禹津真有這麼好心,「他還想玩什麼把戲?」
孟紫霓不知該如何回答他這個問題,干脆就不說了,她用另一只手抹去他瞼上的汗漬,哽著嗓音說道︰「阿盟,對不起,是我害了你……」
「我會進牢房、會受傷,都與你無關,你不必代替你大哥擔下這種罪過。」
「不,真的是我害了你,如果不是我,大哥也不會對你這麼殘忍。」孟紫霓頓了頓,終于將自己的秘密全盤說出,「其實我當初之所以會逃離京城,真正原因,沒有我原本所說的那麼簡單……」
她大哥原本不是糧商,而是布商,但他們布行的生意始終不好,直到有一日,大哥發現她有預測天候的異能,而且奇準無比,才動了念改做糧食買賣,依照她告訴他的氣候預測,決定何時購入何種谷物。
因此他們的糧行總是能在干旱來臨前先屯積足夠的糧食,等糧價攀高時再賣出去,或是在水患來臨前先收割谷物,永遠比別的糧商搶得先機,因此迅速成為全國第一大糧商。
而她為何會有這種能力,她自己也不清楚,應該是與生俱來的本能,而且隨著年紀漸長,感應力也越來越強。
項爾盟錯愕的听她述說自己的秘密,才猛然想起,溫寒也非常信任她對暴風雨的預測,當時只有他嗤之以鼻,也因此嘗到苦頭。
「大哥很開心我的異能能夠幫助他經商,但也擔心我的異能若是被其它人知道,會引起什麼麻煩,從那時開始……大哥的態度就慢慢變了……」
大哥變得非常保護她,絕不讓她與不相干的外人見面,到最後甚至禁止她走出自家大門,就連她已屆適婚之齡,他也不打算讓她出嫁,要她永遠留在孟家,他可以一直照顧她,給她衣食無缺的生活,直到老死。
他怕其它人會搶走她,態度越變越奇怪、扭曲,簡直可以說是走火入魔,完全將她當成自己的私有物看待,偏執得可怕。
她無法出門,日子過得非常苦悶,那時府內有一名年紀與她相仿的男僕會偷偷與她聊天,她喜歡那名男僕,但就只是純粹的朋友之情,卻沒想到,大哥發現她與男僕偷偷往來之事,竟然大發雷霆,當著所有僕人的面杖打他,將他打得只剩下一口氣。
她也被大哥逼著看那名男僕被杖打的經過,看到男僕一身的血,她嚇得臉色慘白,完全說不出話來,只差沒暈過去。
「紫霓,你是大哥的,要是再有哪個男人敢覬覦你,下場就會跟這個人一樣,大哥絕不輕饒!」
之後她整整一個月沒開口說過半句話,只把自己關在房間內,沒踏出去半步,那名男僕在被打成重傷沒幾日後就死去,在她心中留下一道陰影,到現在想起來,她還是覺得愧疚不已,就因為發生這件事,她才會決定逃家,不想再面對大哥對她越來越可怕的偏執。
所以她才怕讓大哥知道項爾盟的存在,結果事情還是發生了,她保護不了他,還是讓他和之前那名男僕一樣,因為她而受到傷害。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13 00:31:04
第8章(2)
項爾盟一邊听,一邊痛心不已,原來她承受著如此大的壓力,難怪她見到孟禹津出現會有這麼害怕的神情,但這根本不是她的錯,分明就是孟禹津神智出了問題!
他努力伸起手,抹去她臉上的淚痕,「別哭,你不必愧疚,錯不在你,你是無辜的。」
「就是我……要是沒有我,大哥也不會變成這樣……」她拚命的搖頭,無法脫離大哥帶給她的夢魘,「還有你,你為什麼要吃下這頓悶虧不可?只要把你的名字報出去,吳縣令肯定會有所忌憚,不敢輕易對你用刑的。」
項爾盟訝異的睜大眼,「你……知道我……」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你就是項爾盟,從你將胡子給刮掉那時我就已經認出你來了。」
他突然覺得想笑,原來他隱瞞真正身份的舉動,對她來說根本就像是多此一舉,「那麼你為什麼從來不曾揭穿我?」
「我有不想說的秘密,我想你大概也有,所以才會干脆裝作不知道。」
既然孟紫霓都已經坦白自己的事情,項爾盟想他也沒什麼好再隱瞞的,他揚起一抹異常苦澀的笑容,「其實我……根本就不是項史原的親生兒子,所以我才會離開京城,放逐自己……」
他本來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以為項史原真的是自己的父親,父子相依為命二十年,直到一年多前,他失散的親姊姊薛慕晴來到京中報仇,刺殺項史原未遂,一切事件才爆發出來。
那時他才知道,項史原在二十年前殺了他真正的父母,甚至放火燒宅,打算毀尸滅跡,卻將當時只有三歲的他帶走,當成自己的兒子養大。
他不懂項史原為什麼要這麼做,態度矛盾至極,但項史原親口承認自己曾經犯下的罪過,那已經足夠打擊他,讓他失心喪志的連夜離開京城,逃避事實。
離開之後,他不但放逐自己,還拒絕知道京里所發生的任何事情,就這麼渾渾噩噩的一直流浪,直到遇到孟紫霓及溫寒,他才又重新活過來。
孟紫霓沒想到原來項爾盟擁有如此痛苦的身世之謎,不比她好過到哪兒去,頓時對他更是心疼憐憫,難怪他寧願咬牙吞下二十大板,也不願讓別人知道他就是京里人遍尋不著的宰相之子項爾盟。
「不要緊,在我眼中的你就是你,無論你真正的身份是什麼,我對你的情意都不會改變。」她再度落下淚來,努力漾起一抹笑花,「我不會讓你死的,大哥已經答應我,只要我乖乖的隨他回到京里,不再試圖離開,他會向吳縣令說情,早點將你放出去。」
「傻妞,別為了我如此犧牲你自己。」項爾盟大蹙起眉,他不擔心自己,反倒擔心她,她回到那個顯然已經不正常的孟禹津身邊,根本就不是明智的決定。
「我不覺得這是犧牲,只要你能好好的活下來,對我來說,那就已經值得了……」
她不會讓他與那名男僕落入同樣的下場,她要保護他,用自己保護他,能用自己的自由換他一命,她覺得很值得,真的。
在一切都還來得及挽回的現在,她已經管不了那麼多,大哥只給她一條路走,她沒有其它的選擇……
孟紫霓離開了,項爾盟恨不得能夠追隨她而去,只可惜他不但出不了大牢,身上還帶著傷,想要行動都很困難。
他只能忍,繼續忍耐,等到能夠離開這個鬼地方後,他就要追回京里,將他的傻妞從那個可怕的孟家帶走!
什麼再也不會踏回京的誓言,對他來說都不再重要了,只要能得回她,要他再打破幾十、幾百個誓言都不要緊。
「傻妞,等我……你一定要等我……」他虛弱的低聲呢喃,因為受傷而正在發燒,意識時昏時醒,非常的不好受。
又過一日,大牢內再度有人出現,這一次是三名獄卒同時進到項爾盟的牢里,對他揚起不懷好意的冷笑。
項爾盟明顯感到對方的來意不善,雖然全身難受得緊,他還是強打起精神,忍住疼痛,從地上站起身,警戒的與他們對峙,「有事?」
「當然有事,要不然你以為咱們是閑來無事找你聊天嗎?」其中一名獄卒邪邪的笑著。
「有什麼大事,必須勞駕三位一同前來?」
「事關一個人的性命,你說大不大?」
項爾盟心一沉,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我的命?你們打算放我走了嗎?」
「你還真以為自己能活著走出牢房大門?」獄卒嘲諷的哼道,「我就老實告訴你吧,從一開始,你的下場就已經決定好了,那就是必須死在這座牢里。」
孟禹津根本不打算讓項爾盟活著走出大牢,那只會讓項爾盟有機會再接近孟紫霓,再將她給引誘走,所以孟禹津故意先讓項爾盟受傷,以此威脅孟紫霓听話,之後再暗中將項爾盟給殺死,好永絕後患。
當然了,將項爾盟殺死這件事會暗中進行,孟紫霓永遠不會知道,她的配合並不能挽回項爾盟的性命,他還是難逃一死。
那個卑鄙又變態的家伙!項爾盟憤恨的暗罵,他就知道孟禹津怎麼可能會有什麼好心眼,背地里居然來這麼陰險的招式。
不,他絕不會就這樣認命,他非得逃出這座大牢,不讓孟禹津的奸計得逞!
「你們眼里到底還有沒有王法?犯人也是人,犯人的性命豈是讓你們隨意說生就生、說死就死的?」項爾盟憤憤不平的罵道。
丙然上梁不正下梁歪,吳縣令本就不是個什麼好東西,他下頭的這些獄卒們做起壞事來也一點都不覺得心虛有愧。
「反正大牢內‘病死’幾個名不見經傳的犯人是常有的事,也沒人會特別在意,尤其像你這種無依無靠的,在外頭死了或許還沒人理會,但要是死在這兒,至少咱們還會好心幫你收個尸,找個地方將你給埋了,讓你能夠入土為安。」獄卒狂妄又得意的笑著。
「呸!最後到底是誰幫誰收尸,還不曉得呢!」
獄卒臉色一沉,已沒有心情再與項爾盟廢話下去,「死到臨頭了嘴還這麼硬,咱們本來可以讓你少受一點苦的,這下子非得要你吃足苦頭不可!」
另外兩名獄卒緊接著亮出又長又粗的木棍,一刀殺死他算是便宜他,活活的將他慢慢打死才能讓他受盡折磨,悔不當初!
「別對他客氣,大家上!」
獄卒們凶狠的將木棍朝項爾盟揮打過去,項爾盟即刻偏身避開,卻避得辛苦,動作也有些遲緩,因為這麼做會頻頻拉扯到他的傷口,讓他苦不堪言。
所以他根本無法完全發揮自己的實力,只能不斷的防守,咬牙用手臂擋下接二連三的攻擊。
「將他逼到角落,看他還想往哪里躲!」
項爾盟被逼得節節敗退,處于徹底的劣勢,他不甘心就這樣沒有價值的死去,就算真的躲不了這個死劫,他也要有骨氣的撐到最後一刻,絕不讓他們看扁!
「啊——」
大牢外頭突然在這時傳來奇怪的哀號聲,緊接著一道身影快速闖入大牢內,過沒多久就來到項爾盟的牢房門外。
「發生什麼——啊——」
牢內的三名獄卒都還來不及搞清楚狀況,就被來人強勁的腿力給掃到一旁,撞上鐵欄桿,紛紛痛得暈過去。
項爾盟急急喘著氣,終于看清楚闖進來的人到底是誰,忍不住訝異,「糟……糟老頭?!」
是溫寒!他怎麼會來到大牢里?!
「哎呀呀,臭小子,你這一回傷得可不輕呀!」溫寒一點都不緊張,還頗有閑情逸致的摸摸下巴,審視項爾盟此刻的狼狽樣,「幸好傻妞那個丫頭還知道要來通知我,要不然這一回你就真的要當冤大頭,不明不白的死在這里了。」
孟紫霓為防大哥突然改變心意,還是要對付項爾盟,在離開居安縣之前故意找了一個借口,說自己有很重要的東西留在碩山竹屋內,想回去拿,孟禹津拒絕不了,只好答應妹妹的請求。
孟紫霓在回到竹屋後,抓緊機會告訴溫寒項爾盟此刻正被關在大牢的事情,希望溫寒能夠幫她注意一些,確保項爾盟能夠平安的離開大牢。
溫寒雖然與孟禹津只有一面之緣,但他閱人無數,一眼就看透孟禹津不會是那種善罷罷休的人,于是他即刻離山,偷偷潛入縣衙,埋伏在大牢外頭,一見到那三名獄卒拿著大木棍進大牢,就知道情況不對勁,趕緊打倒守在牢門外的獄卒,毫不客氣的進來劫獄了。
雖然他對這個傲小子頗多不滿,兩人也結了不少芝麻綠豆般的小仇,但那些都是小事,好歹這小子也在他那邊做牛做馬一段時間,算是他罩的,他怎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罩的人被欺負?
項爾盟第一次覺得溫寒那跩模改樣原來沒想象中的那麼討厭,除了欣喜之外,更是關心孟紫霓的狀況,「傻妞已經起程跟著她大哥回去了嗎?」
「你腦子被敲壞了嗎?現在先跟我走,其它的等順利離開之後再說!」溫寒即刻抓住他的手,趕在其它官差發現此處的異樣之前離開。
一回到竹屋,溫寒就趕緊拿出一堆瓶瓶罐罐,幫項爾盟上藥,當項爾盟脫下衣裳,露出慘烈的傷口時,溫寒忍不住嘖嘖出聲,要是一般人,受到這種折磨早就昏死過去,更不用說還能保持清醒這麼久了。
「她那個大哥,還真不是普通的狠毒呀。」溫寒一邊上藥,一邊碎念,「難怪傻妞不想回去,若是我,我也會逃到天涯海角,讓他一輩子都找不到。」
「老頭……你的動作能不能快一點,別說廢話。」趴在床上的項爾盟痛得咬牙切齒,汗都流滿身了,對他來說,上藥又是另一種像是凌遲酷刑般的折磨。
「我就是不讓你痛快,行嗎?反正你的底于好,別人受這二十大板恐怕已經去掉半條命,你卻還有力氣頂我的嘴,再忍這麼一會兒對你來說肯定也是不痛不癢。」
「……」項爾盟閉眼忍耐忍耐再忍耐,青筋早已浮上額頭了,要不是還得仰仗溫寒幫他治傷,他絕對馬上跳起來翻臉。
好不容易終于熬到上完藥,項爾盟即刻下床,穿上一件干淨的衣裳,臉色蒼白得像鬼,身子虛得不象話,卻沒有繼續躺下休息的打算。
溫寒見他想離開,訝異的蹙起眉頭,「臭小子,你傷成那樣,不趴在床上休養幾日,還想到哪兒去?」
「我要去接傻妞。」項爾盟沒有半點猶豫的往外走,「我連一刻都無法再等下去,我要馬上起程追上她。」
只要一想到她是帶著何種痛苦惶恐的心情回到孟禹津身邊,他就恨不得馬上飛奔到她的身邊去,帶著她遠走高飛,離開孟禹津那個可怕的男人。
「臭小子,你不要命了是不是?」他現在還在發燒呀,哪里還有力氣去追早已遠離的一行人?
「你放心,在還沒帶回傻妞之前,我是絕對不會倒下的,絕對!」他的眼神堅定,毅力驚人得可怕。
溫寒還真沒見過這麼拚的笨蛋,擔心的緊接著追上,真是敗給這個家伙了!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13 00:31:17
第9章(1)
孟紫霓在大牢見過項爾盟之後,又回去竹屋一趟,才隨著孟禹津依依不舍的離開居安縣,正式踏上回京的路途。
回京的馬車總共有兩輛,由十多名護衛前前後後的騎馬一路護送,孟禹津一個人坐在前頭的馬車,孟紫霓、封如蘭及春喜三個女眷坐在後頭的馬車內。
她一離開居安縣後,就不發一語,沉默的一直瞧著窗外的景色,擔心項爾盟的狀況,卻無法說出口,只能將所有的心事都往肚子里吞。
她相信他會平安離開大牢的,師父答應過她,會好好關照項爾盟的,師父的武功很好,肯定不會食言。
同車的封如蘭知道孟紫霓心情沉悶,也只能輕輕一嘆,無法安慰她,孟禹津的專斷她很清楚,恐怕這一輩子孟紫霓都別想再有機會與項爾盟見面了。
一行人趕路已有兩日,現在正走在平坦的林道里,左右兩邊都是高聳的杉木,放眼望去,一片蒼翠。
原本一直默不作聲的孟紫霓身子一顫,一股熟悉的寒涼之意爬滿全身,她忍不住雙手環胸,抱住自己的手臂,看起來似乎很冷。
封如蘭察覺到她的異樣,關心的問︰「紫霓,怎麼了?」
「停車。」孟紫霓突然沖到馬車前頭,命令車夫,「快點停下來。」
一行隊伍全都因為孟紫霓而暫時停下,她獨自一人走下馬車,來到前頭的車門邊,「大哥。」
「紫霓,為何突然要咱們停下來?」孟禹津來到門邊,眉心微蹙,對她的舉動感到有些不悅。
「大哥,咱們可以暫時別趕路,在附近找個地方停留幾日嗎?」孟紫霓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在車夫及護衛們面前說道,「有大雨要來了。」
「就算大雨要來,對咱們趕路又有什麼關系?」他對她的預言深信不疑,卻不懂為何要因此停下趕路的腳步。
「在大雨中行走並不好。」她不知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感覺,這一次的預感很不對勁,帶給她一種奇怪的恐懼,好像……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了。
孟禹津繼續蹙眉,「這雨大概會下多久?」
「十天半個月跑不掉。」
「不行,太久了。」孟禹津斷然拒絕,他想要盡快回京,結束這一次的事情,「大不了咱們一路上減緩速度,更加小心一些就是。」
「大哥……」
「你放心,不會有事的。」孟禹津拍拍她的肩膀,也等于是要她不必再說下去,他不會改變趕路的決定。
孟紫霓雖然擔心不已,還是只能無奈的回到後頭馬車內,不再奢望能說服他。
一行人繼續趕路,隔日果然開始下起雨,那雨又大又密,從早到晚下個下停,雖然沒有風雨交加,卻也夠讓人感到妨礙不便。
雨整整下了一日之後,道路開始變得泥濘不堪,難以行走,但這依然沒讓孟禹津改變心意,堅持繼續趕路。
他們在大雨中走了三日,孟紫霓也提心吊膽了三日,內心的不安焦慮始終沒有辦法放下,就是覺得會發生什麼事。
她不曾有過如此不安的感受,這對她來說真的很不尋常,所以她完全無法忽略這奇怪的預感。
車隊此刻正要走過一座木橋,橋下的溪水本來很淺,卻因為這幾日突然降下的大雨暴漲,水勢湍急,與撐起木橋的橋柱在洪流當中激起下小水花。
木橋已經非常老舊,馬車行走在上面還發出陣陣聲響,整座木橋都跟著晃動著,一行人小心翼翼前行,並不貪快。
然而當馬車走到木橋中央時,意外發生了,一塊已有裂痕的木板承受不住馬車的重量,瞬間斷裂,引起了一連串的崩壞,木橋頓時從中央開始崩毀,兩輛馬車一同栽到橋下,掉入暴漲的溪內,水花四濺。
「啊——」
「少爺——夫人——小姐——」
尖叫聲響起,伴隨著護衛們訝異的高喊,好幾名護衛即刻跳下湍急的溪流,想將在馬車內的主子趕緊救出來。
孟紫霓完全不明白事情是怎麼發生的,她只知道突然間一陣天旋地轉,黃濁的河水就灌入馬車內,在她即將被河水淹沒前,有人將她猛力拉出車箱,逃過與馬車一同沉入水中的劫難。
但危機還沒解除,她依舊被拉著在河中載浮載沉,強勁的水勢一直將她往下游沖,當她終于感覺到自己踩到地、不再飄浮不定時,才發現河的中央剛好出現還沒被漲起的水勢淹沒的一片沙洲,護衛趁兩人漂流到沙洲旁時趕緊掙扎上岸,才沒被繼續沖下去。
「咳咳咳……」孟紫霓趴跪在沙洲上,不停的嗆咳著,大雨繼續下個不停,她全身都濕得透徹,被雨水浸入的眼楮痛得幾乎都快睜不開。
對了,大哥、大嫂他們呢?
她趕緊睜開眼,才知道大哥、大嫂、春喜都被其它護衛救出,一樣靠著這一個沙洲暫時保住性命,但駕馬的車夫已經不見行蹤,恐怕凶多吉少。
「少爺——夫人——」其它沒有落河的護衛們騎馬沿著河岸追趕而來,正焦急不已,不知該如何將他們從沙洲中央順利救回岸邊。
此時一路奔馳尋找的項爾盟與溫寒也趕至此處,見到護衛的混亂,才發現在沙洲中央的孟紫霓,錯愕又心驚。
「傻妞——」
項爾盟跳下馬,幾乎是不要命的想一頭跳入湍急流水,游到沙洲救人去,溫寒趕緊扯住他的衣領,不讓他冒這種險,「你瘋了嗎?沒有任何安全準備就跳下去救人,當心你不但救不了人,自己的小命也會沒了!」
「難道你要我眼睜睜看著傻妞在那兒,不知何時會被越來越高漲的河水給徹底淹沒?」項爾盟急切又憤怒的咆哮。
看著她在河中央無助恐慌的模樣,他的心也跟著亂了,她現在正有危難,正等著人救她,他要是救不了她,他會一輩子都痛恨自己,原諒不了自己!
「你快冷靜下來!我又不是不讓你救,但咱們能救人的東西一樣也沒有,貿然以身涉險是最笨的方式,他們現在暫時還是安全的,就表示咱們還有時間求援,現在該想的是咱們該如何在最短的時間內得到援助,順利將他們給救回來!」
被溫寒一提點,項爾盟猛然想起自己身上的令牌,此時此刻,他所有的猶豫掙扎全都拋開了,重新回到馬背上,已經果斷做出決定來。
「我馬上去搬救兵,很快就回來!」
溫寒瞧著他不再慌亂的眼神,似乎已有好辦法,卻還是有些擔心,「你真有把握?」
「說實話,並沒有十足的把握。」他語氣一沉,眸光也跟著銳利起來,「但就算得賠上我這一條命,我拚死也會辦到!」
孟紫霓他們出意外的地方在回京路途中的平陵縣內,項爾盟一騎在雨中狂奔,沖回在前不久剛經過的平陵縣城內。
他以最快的速度找到縣衙,跳下馬,就要沖入縣衙里,守門的兩名官差即刻擋住他,怒聲斥喝,「大膽!官衙重地,豈容你這種普通人隨意闖入!」
「刑部奉刑令在此!」項爾盟拿出令牌,氣勢不比他們低,「平陵縣縣令何在?我有人命關天的急事,請縣令即刻出來相見!」
「奉刑令?」官差錯愕的面面相覷,他們是听過奉刑令的存在,但一個來路不明的人突然拿出奉刑令,到底是真是假,他們也分不清呀。
「你們還愣在這兒做什麼?」項爾盟完全展現辦案時果斷的氣勢與態度,威聲命令,「快去通報,要是因此耽擱救人時機,你們擔得起這個過失嗎?」
「是是是!」他們真的被項爾盟強大的氣勢給吼住了,趕緊照辦,進到衙內請縣令出來。
項爾盟被請到縣衙後的偏廳等待,過沒多久,羅縣令急急出現,他已經從來報訊的官差口中知道項爾盟擁有奉刑令,雖還不確定奉刑令是真是假,但對項爾盟的態度已經有些謹慎,且不失禮節,「閣下就是聲稱擁有奉刑令之人?可否讓本官看看令牌的真假?」
項爾盟很爽快的將令牌交出,讓羅縣令看個仔細,羅縣令端詳了好一會兒,終于點點頭,「這令牌是真的,但照理說,只有京中刑部之人才能擁有,敢問閣下的身份是?」
「在下刑部侍郎,項爾盟。」他眼神堅定,毫不猶豫的回答。
他已經有所覺悟,此舉不但會讓他的行蹤曝光,也代表他必須面對痛苦不堪的過往,不能再逃避下去。
為了救人,他義無反顧,已經豁出去了,失去傻妞的痛苦對他來說與死差不了多少,所以他不再猶豫,甘心承受這一個救她所必須面對的代價。
他會回去面對一切,但在這之前,他必須先救回傻妞,絕不能讓她再有任何的損失!
「項爾盟?!」羅縣令訝異的睜大眼,「你就是當朝在宰相正在尋找的那一個項爾盟?你有什麼證據能夠證明自己的身份?」
「難道這一塊奉刑令還不夠?只有刑部之人才能擁有的令牌,一般人不會知道它的存在,甚至不懂它的用意。」
「但項爾盟已經消失一年多了,現在你突然出現,又自稱是項爾盟,本官又怎麼有辦法肯定,你會不會是搶了真正項爾盟的東西,好來冒充他?」
「就算真是冒充又如何?現在奉刑令在我手上,見令如見聖上親臨,這個規矩你不會不懂吧?」項爾盟惱火的質問。
「是這麼說沒錯,可是……」
「現在在你的轄地內正有一幫人受困河中,需要援助,我拿奉刑令出來並不是要做壞事,而是要救人,那麼到底是誰拿出這塊令牌的,又有什麼關系?」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13 00:31:32
第9章(2)
面對項爾盟強勢又銳利的口吻,羅縣令真有一種奇怪的錯覺,好像自己是犯人正被審問一樣,一時之間都詞窮了,找不出什麼有力的話來反駁,「怎麼沒關系,本官……」
「羅縣令,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什麼身份?」項爾盟再度打斷他的話。
面對他那不斷質疑的口氣,羅縣令也惱了,火大的回道︰「本官是平陵縣的縣令,你要是再出言不遜,本官不管你到底是何身份,一律審你一個藐視朝廷命官之罪!」
「混帳東西!」項爾盟直接揪住羅縣令的衣領,頗有被溫寒帶壞的跡象,「你只知道自己是朝廷命官?你到底有沒有想過,你真正該當的是地方老百姓的‘父母官’!」
一旁的官差訝異驚呼,「你想對咱們大人做什麼?」
「本宮在與羅縣令說話,誰敢阻擋!」項爾盟銳眸往旁一掃,威嚴盡顯,充份展現出從前在刑部時的強勢霸氣。
不只一旁的官差被嚇得下敢貿然上前,就連羅縣令也被徹底震懾住,傻愣愣的被項爾盟繼續揪著領子,一動也不動。
項爾盟繼續瞪著羅縣令,「何謂父母官?就是視民如子,現在你的子民正有危難,你卻不是第一時間想著該如何拯救他們,而是與我計較身份的問題,你自己想思,父母官是這樣當的嗎?」
羅縣令繼續呆愣著,完全說下出話來,但他已經分不出到底是被項爾盟的氣勢給震撅住,還是因為那一番正氣凜然的父母官言論。
「你真要計較我的身份,那也不要緊,但請你先盡好父母宮的本份,以救人為第一要務,事後你愛如何與我計較,我都奉陪到底,絕不逃避!」
羅縣令終于恍然醒悟,被徹底折服,不再有所遲疑,「下官……听從大人的指示,大人需要何種援助,請盡管道來,下官絕對命人配合到底……」
雨不曾停過,溪水暴漲的現象也沒有減緩,孟紫霓他們所站的沙洲被流水吞噬掉的範圍也越來越大,處境越來越危險了。
他們離岸邊太遠,沒有任何工具,岸邊的人根本無法順利將他們給救回岸上,岸旁的護衛們心急如焚,但也只能暫時安撫他們,有人已經去尋求援助,就快要回來了。
誰能來援助他們?其實孟紫霓是很茫然的,只能一身濕寒的與大嫂及春喜緊緊挨在一塊兒,無助的繼續等待。
孟禹津則是萬分懊惱,如果當時听了妹妹的阻止,不在惡劣的氣候下還執意趕路,或許什麼意外都不會發生。
在岸邊一同等待消息的溫寒也十分焦急,看著沙洲四周的水一點一點漫上,再過一陣子恐怕就連沙洲都會被全數淹沒,一想到那個時候,孟紫霓他們就連能安穩站立的地方都沒有,隨時有可能會被沖走,就更是心急如焚。
「那個小子到底跑到哪兒去討救兵了,到底行不行呀?」溫寒沒好氣的拚命碎念,恨不得自己也動身另找救兵去。
「你們看,有人來了!」
其中一名護衛指向河岸遠處快速靠近的一隊馬隊,等到馬隊逼近,他們才認出那可是官兵呀,而騎在官兵最前頭的,正是項爾盟。
溫寒訝異的嘖了嘖,「雖然我早就懷疑他的身份非富即貴,但他連官兵都調動得了,可真是大大出乎我的預料。」
項爾盟快速的帶領官兵前來,似乎頗有經驗,指揮調度又快又有條理,非常有大將之風,又讓溫寒另眼相看了。
項爾盟跳下馬,連片刻都不耽擱,繼續命令,「長麻繩及十字弓,快一些!」
羅縣令將這一群官兵的指揮權暫時交給他,他在縣衙時已經想好救援的方式,該帶的東西也一並帶齊,所以一來到溪邊,就能馬上指揮官兵做事。
孟紫霓此時才見到項爾盟的身影,原本茫然無助的心頓時燃起希望,既開心又激動,「是阿盟,阿盟來救咱們了……」
一看到他出現,她就莫名安心下來,她就是相信他,他肯定能夠將他們順利救回岸上的。
兩名官兵手持十宇弓,弓上的箭尾綁著長麻繩,強弓一放,箭就在雨中飛越而過,落在溪流中的沙洲,直直釘入沙地里,兩條長繩也順利到達,與岸邊終于有所聯系。
在沙洲的三名護衛也很機警,趕緊拿起長麻繩抓緊,不讓它被溪水給沖走。
有了長麻繩當聯系後,項爾盟使出輕功,在長麻繩上輕點幾下,順利來到沙洲上,終于與孟紫霓見到面。
「傻妞!」
「阿盟!」
孟紫霓開心的撲入項爾盟懷里,兩人緊緊的互相擁抱,舍不得分開,內心的激動已經不是用言語能夠形容的,只能靠著緊緊的擁抱,才能表達出對彼此思之若狂的想念,一刻也不想分開的強烈念頭。
孟禹津見到項爾盟出現,神色非常復雜,他不是早已收買好吳縣令,要吳縣令將人暗地里殺了,好永絕後患,為什麼項爾盟不但沒死,還追上來了?
項爾盟也瞧見孟禹津那明顯怪異的神色,但現在情況危及,兩人間的恩怨他只能暫時擺在一旁,等大家全都順利回到岸邊後再來處理。
項爾盟終于依依不舍的松開環抱住孟紫霓的手,對他們說道︰「現在兩邊有長麻繩當聯系,你們就能一個一個回岸上,下會再困在這兒了。」
此時第三條長麻繩射過來,項爾盟將第三條長麻繩綁了一個可以套住人的大圈,再將這條繩子打一個小圓圈結,套入原本聯系兩岸的兩條長麻繩,這樣就可以靠著小圓圈當支撐點,一邊套著人,另一邊的人施力一拉,就能將人快速由沙洲拉回岸邊,不怕會被溪水沖走。
項爾盟率先將麻繩的大圈套在孟紫霓身上拉緊,「傻妞,你先上岸,別擔心,其它人都會陸陸續續安然回岸上的。」
「嗯。」她點點頭,全然的信任他。
在岸邊的多位官兵一听到沙洲上項爾盟所發出的口哨,同時拉扯長麻繩,很快就將孟紫霓拉回岸邊,一切都照著項爾盟所預想的在進行,沒有半點差錯。
先是孟紫霓,再來是封如蘭,但當封如蘭才剛離開沙洲,半個身子正泡在溪流內,正等著對岸官兵施力拉過去時,湍急的流水中突然沖來一塊大木頭,眼看就快要打上封如蘭了。
「如蘭!」
孟禹津突然撲向前,緊緊抱住封如蘭,木頭強烈的撞擊力道差點就將他們倆一並往後扯,要不是沙洲上的三名護衛死命拉住繩子,沒有放手,或許他們倆就會被沖走了。
封如蘭根本不知道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等她回過神來時,已經見到孟禹津從發內緩緩流下一道血痕,又驚又慌,「相公,你怎麼了?」
孟禹津強忍住疼痛及暈眩,「我沒事,你先回岸上去。」
那意外發生得太突然,就連項爾盟也反應不及,他訝異的趕緊將孟禹津扶回沙洲上,雖然同樣擔心孟禹津的傷勢,卻還是鎮定下來繼續指揮,先要官兵趕緊將封如蘭拉回岸上,接下來才是孟禹津、春喜,以及壓後的護衛們。
孟禹津一回到岸邊,孟紫霓及封如蘭立刻擔心的靠到他身旁,檢查他的傷勢。
「相公,你流了好多血……」
封如蘭顫抖的下斷幫他抹掉臉上的血跡,卻怎麼抹都抹不完,淚水也跟著奔流而下,好怕他會因此而有什麼萬一。
溫寒趕緊越過人群來到孟禹津身邊,「滾開!讓我瞧瞧!」
孟禹津在確定他的家人都安然無恙後,原本強撐的意識終于渙散開來,徹底暈過去,再也沒有任何反應。
等到沙洲上的所有人都順利回到岸邊後,項爾盟也回來了,關心的問︰「狀況如何?還好嗎?」
「腦後開了一個花,你覺得能好到哪里去?」溫寒沒好氣的念道,「趕緊找個干淨的地方讓我幫他治傷,越快越好。」
「那就回平陵縣城,到縣衙去。」
孟禹津的傷勢緊急,所以項爾盟命官兵先快馬將孟禹津送回去,溫寒緊跟在後頭,而他當然也同時奔回縣衙,向羅縣令交涉借住事宜。
羅縣令即刻將縣衙後的空客房讓出,好讓溫寒可以趕緊幫孟禹津治傷,對項爾盟所說的話可量言听計從,態度也是尊敬極了。
沒過多久,孟紫霓她們也被送到縣衙內,她們在客房外與項爾盟一同擔心的等待,雖然渾身濕透,難受得緊,卻根本沒心思理會。
好不容易等到溫寒將大門打開,封如蘭第一個沖到他面前,擔心不已,「大夫,我丈夫情況可好?」
「傷勢是處理完了,不過他傷到腦袋,還不確定會不會出現其它問題,必須觀察一陣子,但性命終究是保住了。」
一听到沒有性命危險,封如蘭重重松了一口氣,再度落下淚,不過這一回是欣喜的淚水,而孟紫霓也跟著松下一口氣,與春喜一同緊抱住她,開心得又哭又笑。
浪濤終于暫時平靜下來,項爾盟也因此大大松下一口氣,不必再緊繃著,而身子一放松,原本強撐已久的意識也以最快的速度潰散開來,整個人往後一躺,竟也跟著昏了過去。
「阿盟?!」孟紫霓狠嚇了一跳,擔心的沖到項爾盟身旁,都快被嚇哭了,「師父,阿盟怎麼了?!」
她此刻才注意到他的唇色,簡直是慘白得不象話,臉上布滿冷汗,但摸著他的臉,才又發現他正在發燒。
「喔,那個小子終于倒下了。」溫寒沒好氣的輕哼,早就對他不要命的逞強看下順眼很久了,「他是該倒了,要不然我都想狠揍他一拳,幫助他早些好好的‘休息’。」
孟家一行人都暫時在縣衙內住下,擔心著昏倒的兩個男人的狀況,幸好有溫寒這個神醫坐鎮,她們才不至于六神無主。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13 00:31:46
第10章(1)
項爾盟整整昏睡了三日,才終于養足氣力蘇醒過來,當他一睜開眼,就發現自己是趴睡在一間陌生的房里,全身筋骨還是隱隱泛疼,而尚未痊愈的傷勢也在折磨著他,讓他完全起不了身。
之前急著要將孟紫霓給追回,什麼疼痛都被他給拋在腦後,無暇理會,現在那些疼痛倒是加乘了兩倍反撲回來,讓他終于嘗到逞強的苦果是什麼了。
「嘖……痛……我干脆繼續痛昏過去算了……」
「咿……」
此時房門被人打開,孟紫霓拿著傷藥要來幫他換藥,一見到他終于蘇醒,她馬上激動得眼眶泛淚,又哭又笑的沖到床邊,「阿盟!謝天謝地、謝天謝地,你終于醒過來了……」
雖然溫寒已經說過他只是精神與氣力雙雙耗盡,才會陷入昏迷,只要休息夠了就會蘇醒,她還是一日又一日的不安等待,沒見到他睜開雙眼,她就是無法安心下來。
幸好他終于醒了,她內心的一塊大石跟著重重放下,輕松不少,漾起這三日來的第一個笑容。
項爾盟雖然很痛、很想再度昏過去,還是努力揚起一抹笑,「別哭,我不是好好的嗎,真是傻妞一個。」
「你哪里好了?一點都不好。」她繼續又哭又笑,但淚倒是落得更嚴重了,因為一想到他背後的傷勢,她就忍不住心疼。
這幾日都是她幫他換藥的,親眼見到他背後那慘不忍睹的傷勢,她每回都是邊掉淚邊幫他換藥,甚至忍不住自責,都是因為她,才會害他被大哥傷成這個樣子。
「別哭了,別哭……」
「現在這里也沒什麼其它人呀。」她頗理直氣壯的回答,緊接著眼神卻一黯,「如果可以,我真想代替你受這些傷。」
直到現在,她還是擺脫不了自責感,前幾日她不慎听到師父說溜嘴,才知道大哥本來不打算讓他活命,更是萬分愧疚,差點不知該拿什麼臉來面對他了。
大哥現在都已經變成這個樣子,再怪罪下去也沒什麼意思,她只好想辦法努力彌補項爾盟,代替大哥替他賠罪。
項爾盟知道她又在自責了,故意輕捏她的鼻子,輕聲笑道︰「傻丫頭,你真的不必自責,真要說的話,我倒覺得這是我應得的‘現世報’。」
「為什麼?」
「咳,因為……我也曾經對別人做過類似的事情。」他有些尷尬的回答。
在他還不知道薛慕晴是他的親姊姊時,他也曾經刑求過她,而且還是皮開肉綻、更可怕的鞭傷,所以自己挨了這二十大板,倒是有種深深的感受,原來這就是所謂的現世報。
不知道她現在過得如何?他想知道她的近況,卻又害怕去知道,如果她過得不好,他會更是自責、更是內疚的……
「大人!」就在此時,一名衙內宮差急急來到庭院,還恭敬的朝他行禮,「大人,原來您可以出來走動了,這真是太好了。」
項爾盟的刑部侍郎兼宰相之子身份早已在衙內傳開,眾人對他帶領官兵救人時指揮若定的態度無下贊賞,那不是一般人能夠展現的氣度,所以對他的身份已經是深信不疑了。
項爾盟微微蹙眉,他已經許久沒听到別人這麼喚他了,一時之間倒還真有些不習慣,「有事嗎?瞧你走得有些急促。」
「是呀,有人來到咱們縣衙,說要求見大人您,不知大人見是不……」
不待官差詢問完,來找人的一男一女倒是心急的直接闖入縣衙後頭,沒在理會規矩,像是怕項爾盟會趁機溜走一樣。
項爾盟一見到來人,訝異的愣住,他是已經有個底,自己的行蹤一曝光後,肯定會有人找上門來,只不過他沒想到的是,先找上門來的,居然是……他們倆!
女子的眼神一與項爾盟對上,原本有些焦急的神情馬上漾起笑意,隱隱激動,「爾盟,真的是你!」
來人正是項爾盟所掛懷在心的薛慕晴!而跟著薛慕晴一同前來的,是她才新婚不到三個月的丈夫,開平王爺霍熙朝。
「死小子!」此時溫寒也恰巧過來,本要看看項爾盟傷口的復原情況,卻見到他已在房外遛達,忍下住開罵,「你還嫌自己傷得不夠重嗎?下好好的趴著養傷,一有起色就……嗯?有客人?」
薛慕晴瞧見走出來的溫寒,原本欣喜的表情一愣,簡直不敢相信,「師父?!」
「死丫頭,沒想到這輩子還能再見到你。」溫寒同樣一愣,接著倒是上上下下審視她的女裝模樣,調侃一笑,「不錯嘛,有進步,至少不再像從前一樣不男不女了。」
項爾盟及孟紫霓訝異的瞧瞧薛慕晴,又瞧向溫寒,「師父?」
現在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薛慕晴喊溫寒師父,難道他們倆在這之前就已經認識了?
薛慕晴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後,倒是笑出來,「師父,沒想到這天下還真是小,我久尋不到的弟弟,原來就躲在師父這兒。」
「你弟弟?」溫寒錯愕的指向項爾盟,「這一個臭小子?難怪我怎麼瞧怎麼不順眼,你們姊弟倆果然都是大麻煩!」
孟紫霓有種頭暈暈的感覺,「等等,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現在的狀況真混亂,我都搞不懂了……」
「有事進屋里再說。」溫寒爽快的說道,突然發現薛慕晴身旁的霍熙朝,納悶的問︰「這一位又是哪位?」
霍熙朝即刻恭敬的朝溫寒行禮,「晚輩是慕晴的丈夫,叫做霍熙朝,晚輩就隨著慕晴喚您一聲師父吧。」
「死丫頭,原來你也找得到有人要你呀?」溫寒嘴上不饒人,其實心里還是替她高興。
「那當然,師父不要我,可還有別人把我當成寶呢。」薛慕晴早已習慣自家師父的嘴賤,毫不客氣的頂回去,沒在臉皮薄的。
項爾盟听到薛慕晴已經成親,而且對象還是霍熙朝,是打從心底替她開心,他也相信霍熙朝會好好的憐惜她的。
但她無預警的出現,還是讓他不知所措,不知該如何面對她……
等到所有人都進到項爾盟所住的客房後,彼此的一些困惑才慢慢解開,原來薛慕晴曾經死皮賴臉的纏著溫寒習武十年,後來才離開。
項爾盟出現在平陵縣的事情很快就傳入京里,宰相項史原在得到消息後,趕緊找薛慕晴討論,看該如何做才能將項爾盟給帶回京,最後決定由薛慕晴出面,來與項爾盟見面,好化解一些誤會及心結。
孟紫霓知道項爾盟一直很不想面對自己的過往,有些擔心他此刻的心情,「阿盟……」
「沒事,傻妞,我不要緊。」項爾盟輕握住她的手,對她淡淡一笑,「我已經有面對的打算了,有些事情總該要解決的,我不應該再逃避下去。」
他們先找來這樣也好,反正總是要有一方先開始,要不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該先找薛慕晴談談,還是先找「那一個男人」談。
薛慕晴對項爾盟漾起一笑,卻帶著淡淡的悵惘,「爾盟,咱們……可以單獨談一談嗎?」
項爾盟點點頭,其它人就很識相的全都暫時退出客房,給他們姊弟倆機會,單獨將一些事情挑開來講。
「我……很抱歉。」項爾盟率先開口,語氣有種不自在的僵硬,「如果知道你我之間的關系,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那麼做的。」
「不知者無罪,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你不必放在心上。」薛慕晴沉吟了一會兒,才又開口,「我今日過來,是想告訴你咱們倆的身世……」
「身世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你可以不必再……」
「不,你不知道的。」薛慕晴打斷他的話,「項史原的確是你的親爹,你這些年來並沒有錯認他為爹。」
項爾盟錯愕的頓住,這怎麼可能?「但他明明親口向我承認過,你是我的親姊姊。」
「我的確也是你的親姊姊。」薛慕晴非常肯定的回答。
「既然如此……那怎麼可能……」
「有,有一種可能,的確能夠符合咱們倆此刻的關系。」
項爾盟猛然一震,腦中出現一種假設,難道他們倆的關系是……同母異父?
「你大概已經猜出來了吧?」薛慕晴淡淡的苦笑,「同母異父,就是這麼的簡單,也因為如此,項史原當時才會將你帶走,你姓項並沒有任何問題。」
她的父親薛剛與項吏原本來是友人,而柳茵是薛剛從小指腹為婚的未婚妻,柳茵對薛剛只有像兄妹般的親情,但在她偶然認識項史原後,才知道何謂喜歡,才終于嘗到情滋味。
但她與薛剛的親事早已訂下,不容反悔,最後還是嫁給薛剛,多年來與項史原藕斷絲連,甚至還生下項史原的孩子「薛至霆」。
薛剛很早就懷疑薛至霆不是他的種,在他發現柳茵與項史原私底下還有書信往來後,勃然大怒,將項史原邀到薛家來談判,一連串的悲劇也由此而生。
薛剛與項史原反目成仇,互相怒罵,氣氛越來越火爆,沒想到談判到一半,薛剛突然拿出預藏的短刀,想將項史原刺死,柳茵奮不顧身的擋在項史原面前,替他擋下這一刀,卻也因此香消玉殯。
薛剛震驚錯愕,徹底呆愣住,而項史原則因為柳茵的死而抓狂,搶過薛剛手中的短刀反刺向薛剛,沒過多久薛剛也跟著斷氣。
直到薛剛死後,項史原才恢復理智,知道自己鑄下大錯,只好心虛的放火燒大宅,帶著什麼都不知道的薛至霆離去,讓薛至霆改名換姓,成為自己的兒子「項爾盟」,從此之後獨自一人扶養兒子,終生未娶。
「這些就是當年的真相,我剛開始不知道,是之後項史原向我坦白的。」薛慕晴輕嘆一聲,「父母那一輩的恩恩怨怨,我不願論斷到底誰是誰非,那也已經不重要了,我只知道,我還有一個弟弟,雖然他的父親與我不同,但至少……咱們倆還流有一半相同的血緣。」
當初一知道事實真相時,她也無法接受,要不是有霍熙朝在一旁陪伴她、開導她,她也無法這麼快釋懷,還願意代替項史原來勸項爾盟回家。
她只剩下項爾盟這唯一的親人了,所以不想再失去,就算兩人不同姓,還是抹滅不掉他們倆身上的血緣關系。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13 00:31:59
第10章(2)
項爾盟震驚許久,久久都回不過神來,好不容易才勉強抓回自己的聲音,「這些都是他告訴你的?你又如何能夠肯定他所說的話是真的?」
「他與娘之間曾經通過的書信他都收得好好的,還讓我看過,那些書信內容的確可以證明你的身世,所以我相信他並沒有騙我。」
當時大受打擊的項爾盟離開得太快、太決絕,項史原根本沒有機會將所有真相告訴他,而這一回之所以由薛慕晴前來,也是因為怕項爾盟听不進項史原的解釋。
事實的真相對項爾盟來說太過震撅,所以他除了呆愣之外,真的再也說不出任何話來,內心一團混亂,分不清自己現在的感受到底是喜或悲。
「我知道要你馬上接受這個事實很困難,你可以慢慢的想,別急,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能認祖歸宗,回到京城去。」薛慕晴再度一嘆,「項史原畢竟是你的父親,他在你消失的這段日子,整個人備受折磨,蒼老了不少。」
上一代那混亂的感情糾葛,雖然造成不少悲劇,卻也因此促成下一代的姻緣,薛慕晴遇到了霍熙朝,而項爾盟也與孟紫霓有了交集,各自開花結果。
所有的恩恩怨怨就留在上一輩吧,孩子是無辜的,沒有必要再因此承受痛苦,背負起根本就不是自己犯下的罪孽。
薛慕晴已經從中走出來了,她也希望項爾盟能夠走過迷障、擺脫痛苦,好好的繼續走自己的人生……
薛慕晴在和項爾盟談完話後,就讓項爾盟自己一人慢慢的思考,轉而與溫寒敘舊,之後也跟著暫時住在縣衙內,等待項爾盟給他們一個最終回答。
羅縣令的壓力瞬間倍增,他這一間小廟突然來了那麼多尊大神,不但霍熙朝是開平王爺,薛慕晴也是當今皇上所認的義妹永壽公王,害他每天都戰戰兢兢的,就怕招待不周,頭上的烏紗帽也要跟著掉了。
對于什麼時候回去,項爾盟實在是猶豫不決,因為他真的無法在短時間內調適好自己的心情,回去重新面對自己的父親。
溫寒也從薛慕晴那兒知道項爾盟的身世,看到項爾盟一點都不干脆的態度他就不齒,甚至直接當著項爾盟的面嗤之以鼻——
「你爹就算有錯,他對不起的人也不是你,你憑什麼拿離家出走來報復他?要是我是你爹,不必你自己離家出走,我就先把你給轟出家門,要你別再回來了!」
溫寒的這一席話,猶如當頭棒喝,瞬間打醒他,也促使他終于下定決心,盡快回到京城去,不再讓自己的爹繼續擔心下去。
這二十年的養育之恩是實實在在的,所以無論爹過去做錯過什麼事,兩人之間的親子關系還是不會改變,永遠都會存在。
他要回去,只不過在他回去之前,還有孟紫霓的事情得處理,他想娶她為妻,希望能將兩人的婚事先訂下他才能安心,但凝于孟禹津現在正昏迷不醒,無人可以作主孟紫霓的婚事,情況又陷入膠著當中。
孟禹津這一昏,就是大半個月,就在眾人對他能否順利蘇醒過來感到越來越不安時,奇跡出現,孟禹津終于睜開眼了——
「相公!」
封如蘭才剛端著熬好的湯藥走入客房,就見孟禹津雖然依舊躺在床上,卻睜著一雙眼,左瞧右看,像是很好奇自己所在之處。
她欣喜的將藥碗先擱在一旁的桌上,沖到楊邊,笑中泛淚的摸著他消瘦下來的臉頰,「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一定會醒來的,絕不會永遠沉睡下去……」
她這半個月來的焦慮害怕終于能夠徹底放下,重重松了一口氣,只要他能夠順利蘇醒過來,她相信再也沒什麼事情能夠打擊到他們的。
一切痛苦都過去了……終于都過去了……
孟禹津瞧著封如蘭又哭又笑的,遲遲沒有開口說半句話,雙眉倒是微微蹙起,像是不太了解她為何要對著他哭泣。
他想坐起身來,掙扎了一會兒,卻因為躺在床上半個月,身子早已沒力氣,根本起不了身,封如蘭見到趕緊停住淚,伸手幫忙扶起他,讓他終于能順利坐起。
等到孟禹津坐好後,封如蘭才說︰「相公,有哪里不舒服的,盡管告訴我。」
孟禹津又瞧了她好長一陣子,才終于打開蒼白干澀的唇,就連嗓音也異常的低啞,「相公?」
「是呀,怎麼了?」
「我是相公?你是誰?」
封如蘭原本的笑意一愣,終于開始覺得蘇醒後的他……很不對勁,「我是你的妻子,封如蘭呀。」
他瞧著她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澄澈,真的是澄澈,就像是剛出生的嬰孩般純淨,尚未被人世間的爾虞我詐所污染。
他怎麼可能會露出這種像是純潔小鹿般的眼神?封如蘭突然開始懷疑,自己現在是不是在作夢。
「你是封如蘭?我是誰?」他眨了眨眼,看起來居然是莫名的……無辜。
封如蘭的腦袋頓時一片空白,換她愣了好一會兒之後才勉強開口,「你……你是孟禹津……」
「大嫂……」此時孟紫霓從外頭走入客房,見到孟禹津終于蘇醒,不敢置信的睜大眼,緊接著也興奮的沖到床邊,「大哥!太好了,你終于醒了……」
孟禹津微偏著頭,「我是大哥?你是誰?」
「呃?」孟紫霓錯愕的微頓,也感覺到不對勁,「我是你妹妹,孟紫霓……」
「喔。」他輕應一聲,就沒再繼續問下去,與床旁的兩個女人開始尷尬的大眼瞪小眼。
客房內的氣氛頓時變得異常沉悶詭異,沒人再開口說半句話,除了不知該說些什麼之外,就是對現在的情況完全不知所措。
最後,還是孟禹津一臉無辜的打破一室沉寂,「我餓了。」
封如蘭緊接著恢復反應,雖然她的內心還是錯愕不已,「春……春喜!」
「是!」在外頭的春喜听到叫喚,趕緊進到客房內,「夫人,不知有何……姑爺?」
封如蘭沒心情理會春喜的錯愕,馬上吩咐,「去煮碗好入口的粥來,還有……趕緊請溫神醫過來一趟!」
「知道了!」春喜訝異的沖出房,快快報消息去。
孟禹津在蘇醒之後,不但失去所有記憶,更讓人不敢置信的是……他變傻了!
不像孟紫霓的裝傻,他是真的傻了,像個懵懂無知的孩子,什麼都不知道,最常做的一件是就是睜著一雙單純無辜的眼楮,與人大眼瞪小眼。
這和他沒變傻之前的冷狠模樣差別太大了,所有人都適應不良,而根據溫寒的診斷結果,孟禹津的腦傷都已痊愈,但因為人的腦袋是個無法以常理判斷的東西,會失憶、會變傻,都不是不可能的事情,甚至也有人在撞到腦袋後性情大變,從個好脾氣的人變得凶猛又暴躁,各種狀況奇奇怪怪,想都想不到。
那麼孟禹津到底還能不能恢復原樣?溫寒無法給他們肯定的答復,一切只能听天由命,至少他還活得好好的,並沒有成為活死人。
面對他的改變,孟紫霓與封如蘭真不知該喜或憂,他是變得不再令人害怕了,但……但也傻過頭了吧?
而孟禹津這樣一傻,也打亂了項爾盟原本的計劃,他本來打算等孟禹津蘇醒後,就要與孟禹津「談判」婚事,結果面對一個傻子,他又怎麼好意思「談判」下去?
但該談的事情還是得談,所以等孟禹津的身子狀況又好一些之後,他就帶著薛慕晴以及霍熙朝一起上門「談」婚事了。
此時,客房內擠了不少人,孟禹津依舊坐在床上休養,封如蘭及孟紫霓各站在他兩側,面對前來的項爾盟三人,房內的氣氛很怪,一點都不像來談喜事,沒有一個人的模樣是開心的。
項爾盟與他的姊姊、姊夫神色凝重,孟紫霓則是顯得有些緊張,封如蘭表情有些不知所措,只剩下孟禹津鎮定如常,像是遲頓到沒感覺到此時氣氛的詭異。
項爾盟對孟禹津拱手行禮,以極為慎重的口氣說道︰「在下項爾盟,希望能迎娶孟紫霓為妻,請你務必成全。」
孟禹津只頓了一會兒,就听話的應答,「喔,好。」
他真的答應了?項爾盟抬起頭來,內心的滋味挺復雜的,他本以為會經過一番抗爭才能抱得美人歸,結果傻掉之後的孟禹津一點戰力都沒有,害他不但開心不起來,還沒成就感到了極點。
天知道,在這之前他與姊姊及姊夫密商好幾日,努力討論該用什麼方式才能逼孟禹津對這一樁婚事點頭,甚至各種威脅利誘等等的戰術都想了好幾套,就等著孟禹津出招,結果現在完全派不上用場,所有計謀都白想了。
孟紫霓當然想嫁給項爾盟,但听到大哥如此爽快答應,沒有任何阻止及刁難,她真的感到挺不踏實的,好像隨時都有可能會翻盤一樣。
同樣感到不踏實的不只有孟紫霓,連項爾盟他們也覺得很不穩當,現在傻愣傻愣的孟禹津是爽快答應婚事了,但如果隔了一日,孟禹津突然恢復正常,會不會馬上翻臉不認帳,硬是毀婚到底?
越想越不妥,霍熙朝突然轉身離開客房,「你們等我一會兒。」
眾人皆納悶不解他要做什麼,但也只能靜靜等待。
餅沒多久,去而復返的霍熙朝帶回一張紙及一支筆,紙上已經寫下幾行宇,霍熙朝將紙攤在床上,並且把筆遞給孟禹津,笑得非常的「和藹可親」,「簽名畫押蓋手印,好留個證據,未來的親家你應該不會介意吧?」
封如蘭迅速掃過紙上所寫的字,真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紙上寫著兩家約定結成親家,不得反悔,要是哪一方將來毀約,這一封「婚約合同」就是證據,到時上了公堂,想賴都賴不掉。
霍熙朝對他笑,孟禹津也回以一笑,「好。」
孟禹津兩三下就簽好名,渾然不覺自己根本就是被逼著留下證據,不得反悔,簡直听話配合到太好欺負了。
終于得到能夠讓人徹底安心的「保證」,霍熙朝笑得得意,「很好,咱們可以打道回府了。」
在薛慕晴到平陵縣去見項爾盟的這段日子,留在京城內的項史原沒有一日能夠安睡,始終非常不安。
他擔心項爾盟在知道真相之後,還是不打算回來,不願意面對他,他會永遠失去這一個兒子。
「老爺!」此時總管急急進到書房內,又激動又開心,「少爺……少爺他回來了!」
「真的?!」項史原即刻從椅子上起身,已經迫不及待的沖出書房,想與久違的兒子見面。
他才剛走上穿廊,就見項爾盟已經從穿廊對頭走過來,父子倆就在穿廊中央相遇,互相凝望著,卻都一時激動得不知該開口說些什麼。
項爾盟看著久違的父親,鬢邊白發多了好多,比他印象中的模樣要蒼老許多,一時之間感慨又自責,自己的不告而別肯定給父親帶來極大的困擾及擔憂,才會害得父親蒼老得如此快。
他真是不孝,太不應該了!
項爾盟終于鼓起勇氣,愧疚的率先開口,「爹,對不起……」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項史原眼眶微紅,欣慰的笑著,伸手給兒子一個擁抱,一個久違的擁抱。
項爾盟也跟著笑起,鼻頭一酸,眼前的視線有些模糊,終于重新擁有了回家的安心感。
他不會再像過往般沖動了,從今而後,他不會再讓父親傷心失望,繼續愁白頭發,不得放心。
一切都過去了,往後……會越來越好的……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13 00:32:10
尾聲
轉眼間,已是半年之後,項爾盟剛從宮中回到宰相府,即刻就回到自己的院落去,迫不及待想與自己的嬌妻廝磨在一塊兒了。
回到京城後,皇帝公孫兆在知道項爾盟離京的前因後果之後,對于他擅離職守的事情從寬處理,讓他官復原職,只不過半年的薪俸都得充公,以示懲戒。
項爾盟再次任職第一件事便是辦見錢眼開的昏官吳縣令,縣衙大大小小的官差在得知他真正的身份後無不嚇得屁滾尿流,吳縣令更是直接昏死過去的被摘了烏紗帽。
而在三個月前項爾盟也已經順利將孟紫霓娶進門,終于能夠徹底安心了,天知道在等待迎娶的那段日子,他每日都擔心孟禹津會突然恢復正常,然後無所不用其極的毀了這一門婚事,硬是阻撓他娶孟紫霓到底。
回到院落內,項爾盟期待的推開房門,卻沒見到心愛的嬌妻,房內空無一人,就連半個丫鬟也沒見到。
他納悶的蹙起眉,只好到其它地方找人,途中恰巧遇到總管,便趕緊攔人詢問︰「少夫人呢?」
「少爺。」總管先對項爾盟行禮,之後才回答,「少夫人今日回娘家去了。」
「又回娘家去了?」
不是他不願意讓她回娘家,而是她回去的次數也太過頻繁了,頻繁到讓他……很吃味。
直到現在,孟禹津還是沒有恢復正常,鎮日傻乎乎的,因此孟紫霓也三天兩頭就回去看他,不再像從前一樣怕他怕到想逃得遠遠的。
雖說那是她的親哥哥,但也是男人呀,不能怪項爾盟小骨子小眼楮,事關自己所愛之人,誰還能夠有多大的肚量?至少他就沒辦法。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項爾盟才等到孟紫霓回到串相府,她一進到房內,見到項爾盟已經回來,即刻漾起笑意,主動撲到他的懷里,「阿盟,你今日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項爾盟雖然將她摟住,卻故意臭著一張臉,沒回答她的話,還刻意哼了一聲,「哼。」
「怎麼了?」她在他懷里蹭呀蹭的,努力撒嬌,「不說話,我怎麼知道你為何不開心呢!」
他又臭臉臭了好一會兒,才勉強開口,「今日回娘家去,好玩嗎?」
「我回去哪里是玩,你可別誣賴我。」孟紫霓討好的笑著,就知道他又開始吃起大哥的醋了,真是孩子氣。
他在其它方面都挺大方的,唯獨就是依舊不滿她大哥,就算結成親家了還是一樣,這也難怪,兩人一開始就交惡成那個樣子,就算真要釋懷,也得花上好長一段時間。
沒關系,她可以慢慢的等,總能等到他們倆化開心結的那一日到來。
「我就是要說你回去玩。」他輕啄著她的柔唇,不介意在她面前露出幼稚吃醋的一面,「看你今日在娘家待了多久,就得在床上陪我多久,好做補償。」
當然了,可不是兩人簡單躺在床上談天說地就這樣了事的,夫妻在床上能做的事情可多、可刺激了。
隨著項爾盟吻得越來越深入,孟紫霓當然知道他的話暗示著什麼,她害羞的紅起臉蛋,不依的嬌嚷,「你……哪能這樣趁機欺負我!」
「我就是愛欺負你,也只有我能欺負你。」他得意的笑著,而她也挺享受他的「欺負」呀。
「你……真是討厭。」孟紫霓頓了一下,才又說︰「但我回家挺久的,你真的行嗎?」
這下子換項爾盟一頓,緊接著露出邪惡笑意,「傻妞娘子,你準備為這句話付出代價吧。」
他還是喜歡喚她傻妞,除了已經喚習慣之外,他也覺得傻妞這個稱呼挺可愛,也顯得更是親昵,就懶得改口了。
「啊——」
孟紫霓驚呼出聲,被他突然打橫抱起,她趕緊攀住他脖子,看著兩人離床榻越來越近,臉上的紅艷嬌羞也越發明顯,都快滴出汁來了。
「都已經三個月了,還這麼害羞?」項爾盟在她耳旁笑著低喃,「看來我還得再努力一些,你才能快快習慣。」
「討厭,別再說了啦……」
他如了她的願,不再說,直接用做的,毫不客氣封住她嬌嚷的紅唇,將她曼妙的身軀壓在身下,開始了夫妻之間的火熱纏綿。
**蔓延,濃濃烈烈,在貼滿大紅喜字的房內,春色正無邊……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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