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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臥龍生]十二魔令(翠袖玉環)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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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6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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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17 11:47:44
標題:
[臥龍生]十二魔令(翠袖玉環) (全書完)
本文最後由 li60830 於 2019-10-9 14:26 編輯
【小說書名】:十二魔令(翠袖玉環)
【作者概要】:
臥龍生(1930-1997),台灣武俠「四大天王」及「三劍客」之一。
本名牛鶴亭,河南南陽人。少年時就讀於臥龍書院,後遂以此為筆名。1958年發表第一部武俠小說。1959年以《飛燕驚龍》成名。
他的作品,早期取法於舊武俠「北派五大家」而以「通俗趣味」大受歡迎;1965年以後,改走「半傳統半新潮」路線。
研究者認為,臥龍生對武俠小說發展的貢獻,主要有三個方面:
第一,成功地運用了還珠樓主的神禽異獸、靈丹妙藥、玄功絕藝、奇門陣法,鄭證因的幫會組織、風塵怪傑、獨門兵器,王度廬的悲劇俠情,朱貞木的奇詭佈局、眾女倒追男等等,博采眾長,開創了既具有傳統風味又具有新境界的風格,成為一代「武林正宗」。
第二,由他倡導以武學秘籍引起武林風波以及正邪大會戰的情節結構,成為60年代台灣武俠的普遍模式,影響至為深遠。
第三,他的「武林九大門派」說法和「爭霸江湖」及武林排名的主題,雖然稍晚於金庸的《射鵰英雄傳》,卻使它在武俠小說中普遍推行開來。
【小說類型】:傳統武俠
【內容簡介】:
又名《翠袖玉環》
聞名江湖的「江東第一家」家主藍天義為江湖上人人稱道的一代大俠,誰知他卻包藏禍心,面善心惡,為江湖上百年難遇的一代奸雄。
藍天義先從其夫人手中騙得武林正道寶典「金頂丹書」和魔道秘復「天魔令」,苦心經營二十年,秘密培植一股邪惡力量,利用自己的六十大壽設局下毒,網羅武林人物為其所用,僅有「笑語追魂」方秀梅和江曉峰兩人不畏其淫威,奮力脫出其魔掌。二人在逃亡中幸得武林奇人「鳥王」之助,解去二人所中之毒,江曉峰亦為「鳥王」所垂青,將畢生精研的武功傳授於江曉峰。藍天義欲稱霸武林,卻受到武功和智慧均高於他的藍夫人竭力勸阻,終於導致夫妻反目。而其時江曉峰亦奔走於江湖,極力揭穿其陰謀,同時得到智慧絕倫的王修之助和藍夫人的武功精華。
藍天義狼子野心,為了達到其稱霸武林的目的,竟然不顧多年的夫妻深情,謀殺藍夫人,成立其所謂的「天道教」,攻打武當,並將其作為稱霸武林的分舵,再攻少林,江曉峰雖和少林高僧奮力抵擋,但賊勢太強,仍使少林盡失精英,頓使正道武林處於生死存亡的邊緣。恰在其時江曉峰成功策反藍天鳳,並獲得藍夫人生前留下克制藍天義的秘密力量,巫家堡「十二金釵」,可隨著時勢的變化,藍天鳳失去了對這股力量的控制權。為其王修雖有超絕智慧,也不竟一夜白頭,終於制定了以毒攻毒之策。江曉峰亦尋得了「千年火鯉」,致使武功大成,聯絡其它正道武林人士,在同藍天義的最後決戰中,盡殲所有邪惡勢力,還武林一個祥和的環境。
【其他作品】:《風塵俠隱》、《驚鴻一劍震江湖》、《飛燕驚龍(仙鶴神針)》
《鐵笛神劍》、《玉釵盟》、《無名簫》、《素手劫》、《天涯俠侶》、《天馬霜衣》
《天劍絕刀》、《金劍雕翎》、《岳小釵》、《新仙鶴神針》、《風雨燕歸來》、《雙鳳旗》
《天鶴譜》 、《七絕劍》、《還情劍》、《飄花令》、《指劍為媒》
《鐵劍玉珮》、《鏢旗》、《神州豪俠傳》、《玉手點將錄》、《金鳳剪》、《飛鈴》
《無形劍》、《金筆點龍記》、《煙鎖江湖》、《搖花放鷹傳》、《花鳳》、《春秋筆》
《幽靈四豔》、《劍無痕》、《天龍甲》、《黑白劍》、《飛花逐月》、《劍氣洞徹九重天》
《血劍丹心》、《袁紫煙》、《一代天驕》、《女捕頭》、《血魔》、《劍仙》、《桃花劫》
《地獄門》、《燕子傳奇》、《黑白雙嬌》、《情劍無刃》、《桃花血令》、《劍仙列傳》
《夢幻之刀》、《金輪傲九天》、《桃花花紅劍》、《風雨江湖情》、《妙絕天香》
《絕情天嬌》 、《銀月飛霜》、《天香飈》、《菜鳥闖江湖》、《絳雪玄霜》
《小郎的絕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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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li6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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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17 11:48:11
一
§第一章 江東第一嬌
位處長江、運河之交的鎮江府,不但商業繁茂,而且風景秀麗,名勝林立,金焦、北固諸山各擅形勝。
鎮江府北門外,有一座宏偉的高大宅院,面對著滔滔江流,高大朱漆木門的前面,豎立著一支青銅鑄成的旗杆,閃閃生光,看上去氣象萬千。
一面五尺見方的金龍旗,高掛在青銅旗杆上,迎風招展。
朱漆門樓上一塊金字匾,豎寫著:“江東第一家”。
金匾下密密的排上一十二個加有稱號的人名字,無一不是江南武林道上有頭有臉的大人物。他們依序是:
太湖漁叟黃九洲,金陵劍客張伯松,神行追風萬子常,金刀飛星周振方,袖裡日月餘三省,踏雪無痕羅清風,千手仙姬祝小鳳,一輪明月梁拱九,金旗秀士商玉朗,嶺南神鷲鐘大光,茅山閒人君不語,笑語追魂方秀梅。
只看那十二個落款送匾人的名號,包括了江南黑、白兩道上頂尖兒的人物,大江南北,果然是很難再找出第二家了。
這時天色過午不久,六月天烈陽如火,官道上一片靜寂。
突然間,兩匹快馬,奔馳而來,得得蹄聲,劃破了午後時刻的沉寂。
當先一匹馬上,是一個四十左右的大漢,濃眉、虎目,白綢子短衫長褲,鞍前掛著一把金柄綠鞘的大砍刀。
第二匹馬上,是一位二十四五的年輕小夥子,一張臉被烈日曬的油漆生光,一身黑色密扣短裝,雙手抱著一個尺許見方的黑漆描金小箱子。
兩匹馬都跑得滿身大汗,顯是經過了長途跋涉而來。
兩匹馬行到那青銅旗杆下面,一齊停了下來。
當先中年大漢,抬頭望望那隨風飄蕩的金龍旗,緩緩躍下馬背,把手中馬韁交給身後小夥子,舉步行向那高大宅院的朱漆門前。
一陣江風吹來,飄起那中年大漢衣袂,也帶動門樓上一個小巧風車,發出輕微的呼嘯之聲。
中年大漢抬頭望望那門樓上的風車,微微一笑,暗道:金旗秀士商玉朗,果然是一個匠心巧手的人物,這架小風車能在風力大小不同中,發出十餘種不同的聲音,倒也是一樁別開生面的壽禮,但今年大約要數我這份壽禮,最為豐富了,如是在壽筵上當場打開,必將是震驚四座。
心中念轉,右手卻拍動了門上鋼環。
但聞木門呀然而開,一個白髮老蒼頭當門而立。
老蒼頭打量了來人一眼,欠身說道:“原來是周總鏢頭大駕光臨,老奴稟報老主人去。”
原來中年大漢乃是金陵“永興”鏢局的東主兼總鏢頭,金刀飛星周振方。
周振方搖搖手,道:“藍福,不用了,此刻正是午睡時刻,你帶我到府裡休息一下,待會兒再見貴主人不遲。”
藍福道:“周總鏢頭不辭千里而來,老奴如不稟報老主人,難免要受老主人的責罵了。”
周振方道:“不要緊,你家老主人問起來時,在下承當便了。”
藍福道:“周爺吩咐,老奴恭敬不如從命了。”
抬頭望望旗杆下那牽馬的黑衣人,接道:“那是周爺從人了。”
周振方道:“局子裡一位趟子手,跟我七八年了。”
藍福道:“老奴去接他進來。”
周振方笑道:“怎能勞動老管家……”回頭一招手,道:“你過來。”
那黑衣人應聲行了過來。
藍福同時也招來了一個二十三四歲的青衣人,道:“這位是周爺的從人,你好好招待。”
那青衣人應了一聲,接過那黑衣人手中馬韁,道:“走!咱們後面喝兩杯去。”
那黑衣人望了周振方一眼,把手中的描金箱子遞給了周振方。
周振方接過木箱,沉聲說道:“王四,藍府中規矩森嚴,不似咱們鏢局裡人手混雜,你要舉動小心一些,不能隨便走動。”
王四一欠身,道:“總鏢頭放心,小的決不會給總鏢頭丟人。”隨著那青衣人轉入左側面去。
藍福道:“望江樓已然打掃乾淨,老奴帶周爺去吧!”
周振方笑道:“有勞老管家了。”
藍福道:“老奴帶路。”舉步向前行去。
周振方緊隨在藍福身後,問道:“今年是藍大俠花甲大壽吧!”
藍福道:“是啊!周爺記得很清楚!”
周振方道:“藍大俠威震江東,名播天下武林道上,那一個不對他崇敬有加,在下更是身受其恩,若非十年前,藍大俠出面替在下討回那筆鏢銀,永興鏢局的招牌,早就砸了,那裡還有今天這等局面,這份恩情,周某人是一輩子也還不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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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藍福微微一笑,道:“周爺不用擺在心上,咱們老主人一生做事,從不望人報答,老奴追隨他闖蕩江湖,刀裡來,劍下去,三十春秋,眼看他行俠義,濟危難,救人無數,大都連姓名都不肯留下。十年前,定居於此,承諸位送了一方第一家的匾,才很少在江湖走動,全心調教少主人和姑娘的武功……”周振方接道:“老管家說的是,不過,藍大俠雖不望報,但在下卻不能忘去這份恩德……”語聲一頓,接道:“藍少爺和大姑娘都已得藍大俠的真傳了?”
藍福道:“我家少主人不喜炫露,成就如何?老奴不敢妄自測言,但大姑娘卻已得老主人十之七八的武功,人又像花朵一般的討人喜歡,凡是老主人故人來訪,都被她伯伯、叔叔叫得樂不可支,誰都自願傳她兩招,在江東地面上,已經小有名氣了。”
周振方哈哈一笑,道:“老管家太客氣,江東道上誰不知玉燕子藍家鳳藍大姑娘。”
藍福怔了一怔,道:“周爺也知道我家姑娘的名了?”
周振方道:“何只在下知曉,三月前,兄弟在開封府,也聽到玉燕子的名氣。”
講話之間,已然行近望江樓。
這一座建築很別緻的碉樓,用青石砌成了一丈七八尺一座高台,四面都有石階,石台上用松木建築成一座廳房,四面垂簾,捲開垂簾,八方通風,因樓台高過圍牆,登樓四顧,可見江流滾滾,一面是假山花樹,一面是荷池飄香。
雖是六月暑天,登樓小座,江風徐來,頓使人感覺到暑氣全消。
藍福帶著周振方登上望江樓,只見樓內打掃的十分乾淨,纖塵不染,兩個青衣童子早已恭候門外。
藍福舉步入室,一面吩附兩個青衣童子,道:“周爺遠道而來,快些沏茶奉客。”
青衣童子應了一聲,自去張羅。
藍福卻把周振方讓在一處靠北窗籐椅上坐下,道:“周爺說我家大姑娘的名氣,已經遠播到開封府了?”
周振方道:“不錯,在下確在開封府聽人說過,其實又何只開封府呢,只怕大江南北,都已經傳出了玉燕子的名氣……”沉吟了一陣,接道:“老管家,咱們相識多年,在下一向是有話直說,如果說錯了,老管家可不要見怪。”
藍福笑道:“周爺言重了,老奴擔當不起。”
周振方道:“老管家名雖是藍府總管,但藍大俠一向視你如同家人,對你敬重無比。”
藍福道:“老奴十六歲追隨主人,四十年主僕情深,老主人確也未把我當外人看待,周爺若有什麼事,只管請說,老奴斗膽也不敢怪到周爺頭上。”
這時,兩個青衣童子,分別獻上香茗、美點後又悄然而退。
周振方輕輕咳了一聲,道:“藍姑娘俠名大著,但江湖上傳說最烈的,卻是她的美麗,兄弟聽得傳言,江湖上送了她一個‘江東第一嬌’的雅號,老管家想必早已知曉了。”
藍福搖搖頭,道:“這‘江東第一嬌’的雅號,老奴倒是不知,不過,我家大姑娘的確是美,這江東第一嬌的雅號,應該是當之無愧……”似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大事,一皺眉頭,道:“近月來情形有些不對。”
周振方道:“什麼事?”
藍福道:“過去,我家老主人一直不太管大姑娘,她有足夠的聰明,和足以保身的武功,常常任她出遊,近半年來,卻是一直未再見我家大姑娘離開過家。”
周振方道:“大約是藍大俠聽到了風聲,不願她以清白女兒之身在江湖之上混跡,不許她出去闖,也許是覺到了她的名氣太大,怕她招惹來麻煩。”
藍福道:“嗯!都有道理。”
周振方哈哈一笑,道:“以藍大俠在江湖上的聲望,又有誰敢招惹藍大姑娘,想來定然是前者居多了。”
藍福輕輕嘆息一聲,道:“周爺和我們老主人交非泛泛,老奴心中有什麼也就說什麼。”
周振方看藍福神色凝重,不禁一怔,說道:“老管家有什麼事麼?”
藍福道:“老奴這把年紀,生死都已看開,還會有什麼大事,自然是關於我家老主人的事了。”
周振方道:“藍大俠實至名歸,百年來,江東武林道上,從無人能夠比擬,還會有什麼不開心的事麼?”
藍福道:“老奴也是覺著奇怪,這兩三個月來,始終未見我家老主人有過笑容,唉!在老奴記憶之中,數十年來,從未有著此等事情,我家老主人也有過盛怒的時候,但怒火過去,就平靜無事,我從未見過我家老主人有過近數月來的憂慮,終日裡愁眉不展,若似有無限心事?”
周振方道:“藍大俠沒有和老管家談過麼?”
藍福道:“沒有,所以老奴才覺著十分不安,往常發生什麼事,我家老主人都招老奴去商談一下,但這次,卻是大反常情,一直未和老奴說過。”
周振方道:“有這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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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17 11:48:27
三
藍福神情嚴肅的說道:“不錯,老奴說的句句實言,老奴也曾盼望著老主人六月十五大壽之日,諸位來此時,暗裡和諸位商量一下,查明個中內情。”
周振方道:“今晚六月十二日,在下早來了三日,原本是希望能和藍大俠、老管家多談談,以受教益,想不到,以藍大俠的武功聲望,竟然也會遇上煩惱的事。”
藍福輕輕嘆息一聲,道:“老奴追隨老主人闖蕩江湖時,不知經歷了多少的風浪,遇上了多少的凶險,但他一直未曾有過類似的煩惱。如今,老主人雖然定居下來,但他武功並未擱下,就連老奴,每日也要練習一陣拳腳,老奴實在想不出有什麼事,值得他愁眉不解,數月不見笑容。”
周振方已然警覺到事情嚴重,神情肅然的說道:“老管家,近數月來,可曾發現過有什麼可疑的人物出入藍府中麼?”
藍福搖搖頭,道:“沒有,府中大小諸事,都由老奴管理,如是有生人來過藍府,老奴斷無不知之理。”
周振方凝目沉思了一陣,道:“那麼,藍大俠近月之中,可曾離開過藍府一步。”
藍府想了一陣,道:“三月個前吧!有一次,老主人夫婦同往外面進山玩耍,日出而去,日落時分回府,除此之外,這半年來,未再離開過藍府一步。”
周振方道:“老管家,可曾留神到藍大俠那日回來的神色,那憂苦之容,是否自那日開始呢?”
藍福道:“那天老主人夫婦歸來時,老奴正好被府中一些瑣事纏身,未能親身相迎,所以,未見到老主人的神情如何?……”這時,那青衣童子突然輕步行了過來,道:“啟稟老管家,金旗秀士商玉朗求見。”
藍福道:“人在何處?”
青衣童子道:“已被招待之人,帶在望江樓下。”
藍福急急行出了門外,只見一個黑髯垂胸,劍眉星目,身著青衫,手中提著一把似傘非傘的中年文士,緩緩行了進來。
來人正是金旗秀士商玉朗。
藍福一抱拳,道:“商爺,別來無恙,老奴藍福,未能遠迎商爺,還望恕罪。”
商玉朗笑道:“老管家言重了。”一面還禮,一面緩步行入望江樓。
周振方起身抱拳,道:“商兄,久違了。”
商玉朗哈哈一笑,道:“周兄早到了。”
周振方笑道:“兄弟也不過剛剛到此。”
藍福道:“兩位請聊聊,老奴告退了。”
周振方道:“老管家請便,不用招呼我等了。”
藍福欠身一禮,逕自下樓而去。
商玉朗在周振方對面坐下說道:“周兄的生意越來越發達了。”
周振方道:“這都是朋友們捧場,藍大俠的照顧,日後還望商兄能夠多多支持。”
高玉朗笑道:“周兄如能看得起兄弟,只要四指寬一個帖子,兄弟無不應命。”
周振方一抱拳,道:“兄弟這裡先謝過了。”
商玉朗微笑道:“不敢當,聽說周兄近年來,極力羅致人才,永興鏢局中,已有不少後起之秀的高手。”
周振方道:“吃鏢局這行飯,雖是要交往廣闊,朋友幫忙,但本身也得有些實力才行,為了夥計們的生活,兄弟不得不擴充店面,唉!商兄,說來你也許不信,鏢局子這一行,幹起來有如騎上虎背,上去容易下來難,好在,江湖朋友們都肯幫忙,勉強還混得下去。”
他措詞雖然說的婉轉,但語氣中隱隱透出春風得意的滿足。
這時一個青衣童子,手托木盤而至,送上來香茗細點,放在兩人之間的木案上,然後又悄然而退。
商玉朗端起茶杯,道:“周兄,兄弟以茶代酒,祝周兄宏圖大展。”
周振方道:“借商兄的金口玉言,兄弟生受了。”
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周振方目光轉動,只見整個的望江樓中,除了自己和商玉朗外再無他人,兩個待客的童子,都已退避樓外,當下低聲說道:“商兄和藍大俠的交情如何?”
商玉朗略一沉吟,道:“周兄問此是何用心?”
周振方道:“兄弟聽到一些傳言,如是商兄和藍大俠沒有這份交情,兄弟就不用談了。”
商玉朗道:“藍大俠救過兄弟一次危難,相互論交,在下倒有些慚愧,事實上在下身受了藍大俠很深的恩情。”
周振方微微一笑道:“兄弟這永興鏢局,能有今日這等局面,亦是藍大俠所賜,兄弟承受藍大俠的恩情,比商兄只重不輕。”
商玉朗眉頭連聳,緩緩說道:“周兄之言,弦外有音,可否明白見告兄弟呢?”
周振方道:“兄弟適才和藍福交談,得知藍大俠這數月以來,一直愁眉不展,似是有著很沉重的心事。”
商玉朗道:“為什麼?”
周振方道:“藍福沒有說明原因。”
商玉朗道:“他可是不肯說麼。”
周振方道:“據藍福告訴在下,他是不知內情。”
商玉朗道:“在下也聽到一個傳言,以周兄耳目之眾,想必早已聽說了?”
周振方道:“也是關於藍大俠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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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商玉朗道:“不錯,而且還牽扯到玉燕子藍家鳳的身上。”
周振方道:“有這等事,在下倒未聽過。”
商玉朗道:“那傳說是藍大俠要在六十大壽中金盆洗手,從此退隱林泉,此後不再問江湖中事,但他放心不下愛女,要藉這場壽筵中,選一位乘龍快婿,了他心願。”
周振方怔了一怔,道:“這個,兄弟怎麼沒有聽人說過呢?”
商玉朗道:“也許是格於那藍大俠在武林中的威望,這樁傳言,並非流播於街頭巷尾,但它卻流傳的很廣,而且能夠知曉此事的,都是武林中人。”
周振方道:“商兄如何聽到得?”
商玉朗道:“說來,也是一樁巧合,兄弟在一處酒樓上進餐,有兩位武林道上人,多喝了兩杯,談論此事時,聲音大了一些,被兄弟聽了來。”
周振方道:“果有此事。兩日後,不難證明。”
商玉朗道:“就兄弟觀察所得,此事可不會假,因為兄弟一路行來,遇上不少武林人物,行向大都集中於此,其中大部份人,兄弟都未見過,往年亦未參與過藍大俠的壽筵。”
周振方道:“如果此事當真,咱們應該先去見見藍大俠,問明真相。”
商玉朗沉吟了一陣,道:“在下也曾想到應該先見藍大俠說個明白,但又覺著此事來自道聽塗說,不便啟齒。”
周振方道:“此事關系重大,不能掉以輕心。”
只聽見一個清亮的聲音,接道:“什麼事這麼嚴重。”
兩人同時轉頭看去,只見一個身著天藍長衫,面貌清瘦的中年人,緩步而入。
周振方道:“余兄來得正好,你號稱袖裡日月,智謀過人,咱們正有樁疑難之事要煩余兄評斷評斷。”
來人正是袖裡日月餘三省。
余三省微微一笑道:“周兄和商兄解不了的難題,兄弟豈有此能。”
口中說著話,人卻在兩人旁側坐了下來。
商玉朗道:“余兄智謀,咱們早已敬服,用不著自謙了。”
余三省笑道:“什麼事?兩位先說出來,咱們研商一下。”
周振方道:“商兄聽過一樁傳說……”余三省接道:“可是說藍大俠要在六十壽筵中金盆洗手,退出武林。”
周振方道:“怎麼?余兄也聽到了?”
余三省道:“是的,而且還有玉燕子藍姑娘,也要在藍大俠六十壽筵中,選擇一位佳婿,藍大俠了去心願,即將飄然而去,息隱於深山大澤之中。”
周振方道:“余兄相信麼?”
余三省神色鄭重的說道:“目前,已有很多人擁向藍府,老管家藍福正守在大門口處擋駕,只怕要鬧出不歡之局。”
周振方霍然起身道:“咱們也該去瞧瞧才是。”
余三省道:“暫時還不用去,兄弟已然留心瞧過那些聚於藍府門外的人,大都是三四流的腳色,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準備來此撿便宜。”
周振方冷哼一聲,道:“這些人膽子不小。”
余三省道:“問題在以後,也許真有高手混跡其間,咱們不知藍大俠的心意,很難處理,如若藍府善門大開,來者不拒,這藍府雖然廣大,只怕也無法容納下擁來的人潮,來人未必有利,至少無損,這些人大都有自知之明,他們未必真想做藍大俠的乘龍快婿……”周振方接道:“那他們來此作甚?”
余三省道:“一睹玉燕子藍姑娘嬌美容色。”
商玉朗道:“這幾年來,藍姑娘一直未在藍大俠壽筵中出現過,兄弟已記不起那藍姑娘長什麼樣子了。”
余三省道:“在下倒見過一面,的確是美豔的很。”
商玉朗道:“余兄在何處見過藍姑娘?”
余三省道:“無錫縣城,不過,兄弟未和她打招呼,稱她江東第一嬌,並非虛言。”
周振方道:“她一個人麼?”
余三省道:“有一個五十上下的老嬤隨行。”
周振方嘆息一聲,道:“藍大俠如早約束她一下,也不會有今日之事了。”
余三省搖搖頭,道:“周兄,你認為這是一件偶發事什麼?”
周振方道:“難道這其間還有什麼陰謀不成?”
余三省肅容說道:“以藍大俠在江湖的聲望,這些武林道上的無名小卒,豈敢太歲頭上動土,老虎口裡拔牙,幕後自然是有人策動了。”
周振方道:“這話說來,那藍福的話,並非是無的之矢了。”
余三省道:“藍福說什麼?”
周振方道:“藍福說,藍大俠近數日來,一直是愁眉不展,若有心事。”
余三省左手輕輕在右手上擊了一掌,道:“這就是了,藍大俠憂必有因,也許就是為今日之事,兄弟之見,這些人膽敢如是,必有所傳,至少是有人在幕後推動。”
周振方道:“事已如此,余兄有何應付之策?”
余三省道:“咱們先得瞭然藍大俠的心意,才能有所施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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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商玉朗道:“咱們先到門口瞧瞧,順便要藍福去通報一聲。”
周振方道:“就憑咱們三人,江東道人物,也該賣咱們幾分面子。”說完站起身子,當先行去。
余三省快行兩步,追在周振方的身後,低聲說道:“周兄,藍大俠比你我如何?”
周振方道:“聲望武功無不高過我等。”
余三省道:“這就是了,他們敢來藍大俠的府上,難道還會怕咱們不成。”
商玉朗冷哼一聲,道:“如是真有人在幕後推動,在下倒是想見識一下那位幕後人物。”
余三省道:“如若那人是衝著藍大俠來的,那咱們都有一份,不論對方是何等利害人物,也是義無反顧,不過,咱們應先知道藍大俠的心意?”
商玉朗道:“這話倒也有理,咱們先瞧瞧前面情形,再去見藍大俠,請教內情。”
余三省道:“小心一些沒有錯。咱們好意出頭,卻不能替藍大俠幫個倒忙。”
談話之間,已然行到大門口處。
凝目望去,果見門外群集了數十個疾服勁裝的大漢。
周振方凝目望去,只見那些人個個都不相識,不禁一怔,暗道:“以我周某人在江湖識人之多,怎的這些人一個也不認識呢?”
只聽余三省低聲說道:“周兄,認識這些人麼?”
周振方搖了搖頭,道:“一個也不認識。”
余三省道:“這就是可疑之處了,這些人如常在江湖道上走動,咱們三人,斷無不認識之理,但目下雲集了數十人,咱們連一個也不認識。”
周振方道:“不錯,他們定是受命而來。”
商玉朗道:“兄弟倒有一個主意。不知二兄是否同意?”
周振方道:“請教高見?”
商玉朗道:“咱們生擒一人,逼問內情。”
余三省低聲說道:“兄弟已仔細看過了這些人,其中並無特出的高手,對付他們並非難事,問題是藍大俠是否同意。”
但聞藍福向人群說道:“諸位的好意,老朽是感激不盡,不過,敝主人是否肯開壽筵,目下還難決定,諸位請留下名帖,先行請回,待敝主人決定之後,老朽再行奉邀。”
只聽人群中一個宏亮的聲音說道:“我等不辭千里而來,慕名拜壽,閣下如此相拒,未免太不近情理了。”
另一個高聲應道:“不錯啊!你既然作不了主,我們只有面見藍大俠了。”
藍福臉色一沉,冷冷說道:“老朽活了這一把年紀,還未見過強行為人拜壽的事,諸位如是想找麻煩,老朽希望你們自己估量一下,江東藍府也不是怕事的人家。”
余三省低聲說道:“藍福,這位老管家涵養好,惹他發火真還不太容易。”
商玉朗道:“昔日他隨藍大俠闖蕩江湖,會過不少高人,手下十分扎硬,這些人再鬧下去,只怕要出事情。”
只聽人群中一個冷冷的聲音說道:“咱們千里迢迢,來此拜壽,那是對藍大俠的敬慕。閣下是何許人?竟然敢擅作主意,拒人於千里之外。”
藍福道:“老朽藍福,是藍府中的總管。”
那冷冷的聲音又道:“一個管家,能有多大權威,竟敢胡作主意,我等久聞那藍大俠乃江東第一英雄,豪氣干雲,決不會吝惜幾桌酒席,只要藍大俠出面講一句話,我等立刻就走,老總管擅作主意,不怕污了那藍大俠的威名麼?”
這幾句話,說的十分尖刻,但其中卻又有一些道理,藍福胸中雖然怒火高燒,但卻又不便發作,強自忍下怒火,說道:“這位兄台之言,乍聽起來,卻也有道理,不知可否出來和老朽談談?”
只見人群之中,大步行出一個身著藍色勁裝的少年。
藍福凝目望去,只見那人穿著的那一身藍色衣服,已經洗成灰白色,年約廿三四,臉色也一片蒼白,似是大病初癒一般。
但他的氣度,卻很悠閒,目光不時轉向天際,一付孤傲自賞的氣概。
藍福輕輕咳了一聲,道:“朋友貴姓。”
藍衣少年冷冷說道:“在下馬榮。”
藍福心中暗忖:“馬榮這名字好生啊!從未聽人談過。”口中卻說道:“馬兄很少在江東道上走動吧。”
馬榮道:“不錯,這是在下第一次到江東地面。”
藍福昔年隨主人闖蕩江湖,見聞廣博,聽口氣已覺出情勢非同尋常,胸中的怒火反而消退了下去,淡淡一笑道:“馬兄從何處來?”
馬榮道:“尋根問底,不知是何用心?”
藍福一怔道:“馬兄識得我家老主人麼?”
馬榮道:“藍大俠是名滿天下的人物,怎會認識在下這等無名小卒。”
藍福道:“馬兄既不識我家老主人,千里來此專為拜壽,實叫老朽不解了。”
馬榮道:“我們是慕名而來,藉機攀交,借拜壽之名,一睹藍大俠的風采,有何不可?”
藍福冷笑一聲,道:“馬兄在說笑了,老朽走了一輩江湖,見過怪事甚多,但還未遇此等怪事,諸位雲集數十人,身佩兵刃,說為拜壽而來,實是叫人難信?”
馬榮道:“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閣下雖然年紀不小,但不過是藍府中的一個管家,替主人擅作主張,那未免太過自負。”
藍福道:“閣下的口氣很大啊!”
馬榮道:“在下之意,老管家最好去請示主人一下,免得自作主張鬧出不歡之局。”
言下之意,似乎是那藍大俠定會同意幾人拜壽一般。
藍福聽得心中一動,暗道:“此人口氣,如此硬朗,我倒是不便太過獨斷了。”心中念轉,緩緩說道:“閣下可是這群人們的首腦麼?”
馬榮道:“首腦倒不敢當,但這般兄弟,大約還肯聽兄弟的話。”
藍福點頭說道:“好,馬兄如肯約束隨來的同伴,老朽就去請示主人。”
馬榮一揮手道:“閣下儘管請,在閣下未回來之前,兄弟擔保他們不越雷池一步。”
藍福道:“咱們一言為定。”轉身向府內行去。
只見周振方,余三省,商玉朗三人並肩站在府門裡面,立時低聲道:“這群無賴來的奇怪,未得老主人之命,老奴倒是不便打發他們,勞三位的神,照顧一下門戶,老奴去請示老主人一聲。”
余三省道:“老管家,不要吝惜唇舌,把話說清楚。”
藍福先是一怔,繼而淡淡一笑,道:“老奴明白。”快步直入內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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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17 11:48:53
六
余三省低聲對周振方和商玉朗道:“這些人口口聲聲要見藍大俠,心中必有所恃,藍福已去稟報藍大俠,立刻就有消息回來,咱們只要守住大門,不讓他們衝進來就成了。”
周振方道:“這件事的確是有些奇怪,以藍大俠的聲望,竟有人敢這般欺上門來。”
余三省點點頭道:“在下越想越覺著這件事不單純,不要說藍大俠在江湖上的聲望了,就憑咱們十二個聯名送那一塊匾,也足可震駭江湖了,但這廝卻竟然不放在心上。”
商玉朗道:“這些人來路難測,說不定有圖而來,咱們最好能抓他一個,問問明白,瞭然內情,也好設法對付他們。”
余三省道:“兄弟看走眼了。”
商玉朗道:“什麼?”
余三省道:“那位馬榮。”
周振方道:“怎麼呢?”
余三省道:“是一個練有奇功的高手,兄弟剛才竟然沒有瞧得出來。”
要知余三省外號叫袖裡日月,不但智謀多端,料事如神,而且胸羅甚博,天下各大門派的武功,固然耳熟能詳,而且,觀察入微,察人所不能察,商玉朗和周振方對他之能,對他之言,十分信服。
商玉朗道:“余兄覺著那馬榮有何特殊之處?”
余三省低聲說道:“他雙目炯炯,面色蒼白,右手掌心,卻泛起一片血紅之色,似乎是練的血手掌奇門毒功。”
周振方怔了一怔道:“血手掌,這門武功失傳很久了。”
余三省道:“所以,才有些事非尋常。”
只見馬榮舉手一揮,數十個大漢突然齊齊向後退去,登上泊在江邊的一艘巨帆舟之上。
藍府門外,只留下馬榮和兩個背插刀的大漢,仍然站在烈日之下等候。
余三省點點頭,自言自語說道:“他是乘坐一艘帆舟趕來,無怪乎,陡然間出現於斯,咱們事先竟不知道有這麼一批遠道的武林人物到此。”
商玉朗道:“兄弟想不明白,他們千里迢迢,趕來此地,為了何故?”
余三省道:“如是咱們能夠一下子想的明白,那也不足為奇了。”
周振方道:“余兄之才,難道也無法想出內情麼?”
余三省搖搖頭道:“這批人來的太突然了,實叫人無從想起。”
那馬榮的耐性很好,靜靜的站在烈日下面,一語不發,也不向門內探望。
余三省和周振方等隱在門後,只要馬榮向前一步,就可以清楚的瞧到三人,但那馬榮卻不肯探首向門內一望。
大約過了有一盞熱茶工夫,只見藍福滿臉憂苦的緩緩行了過來。
商玉朗低聲問道:“老管家見過藍大俠了?”
藍福道:“見過了。”
商玉朗道:“藍大俠怎麼說?”
藍福道:“很奇怪,敝東主似早知此事,要老奴善為接待他們。”
余三省道:“要把數十人一齊接入府中。”
藍福搖搖頭道:“老東主說只要接待他們幾個為首之人,餘下要他們大壽之日再來。”
余三省道:“藍管家沒有反對麼?”
藍福道:“有,老奴亦曾進言,來人神出鬼沒太囂張,又和咱們素不相識,為何接待,豈不是弱了咱們江東第一家名氣。”
余三省道:“藍大俠怎麼說?”
藍福道:“老東主頻頻揮手,要老奴儘早離開。”
余三省道:“老管家可曾提到我等麼?”
藍福道:“提到了。”
余三省道:“藍大俠怎麼說?”
藍福低聲說道:“藍大俠說要老奴安排過來的人之後,帶三位到內宅一見,三位稍候片刻。”說完,大步行出府門。
馬榮冷冷道:“閣下見過藍大俠了?”
藍福道:“敝主人說諸位遠道來此,十分辛苦,要老奴為諸位安排宿住之地……”馬榮接道:“藍大俠太客氣了。”
“我等愧不敢當……”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安排倒是不用,我等自乘一艘帆船而來,船上可睡可食,不用勞動藍大俠了,不過,還請管家上告藍大俠,請他在明日午時之前,到焦山岸畔在下帆船之上一敘,帆舟上晝掛黃旗,夜排紅燈為記,明日午時之前,不論白日夜晚,在下都在船上恭候大駕,如過了明午,在下恐怕就不在舟中了。”
藍福心中暗暗忖道:“我家老主人在江湖上是何崇高身份,就算是當今九大門派的掌門人,邀請我家老主人,也要備禮投帖,鄭重其事,你馬榮不過一個無名小卒,說話如此口氣。”心裡越想越火,正待發作,突然想到了老人主諄諄告誡之言,強自忍下心中怒火,道:“老朽只管轉告,我家老主人是否肯去,老朽就無法斷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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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17 11:49:00
七
馬榮道:“管家只要把話轉到,去不去那是藍大俠的事了,在下言盡於此,告別了。”一抱拳,轉身大步而去。
藍福望著馬榮和兩個隨行大漢的背影,只氣得全身微微的顫抖,但他仍然強自忍下,卻沒有發作出來。
直待三人的背影消失不見,藍福才緩緩行入府門。
余三省低聲說道:“老管家不用生氣,此中只怕大有內情,帶我等會見過藍大俠,再作計議。”
藍福氣得臉色鐵青,搖頭說道:“如非老奴覺出其中大有內情,早就動手了。”
輕輕嘆息一聲,接道:“三位見到我家老主人,希望能問個明白,唉!老奴實在是很難忍得下這口氣。”
余三省道:“藍大俠要老管家帶我等內宅相見,也許已存心要說明內情。”
藍福道:“余爺說的是,老奴替三位帶路。”
舉步向前行去。周振方、余三省、商玉朗魚貫隨在藍福身後,向前行去。
穿過了兩重庭院,行入內宅。
只見一個身著藍綢子長衫,胸垂花白長髯的老者,站在廳門口處。
他雖然臉上帶著笑容,但卻無法掩去那眉宇間重重隱憂。
周振方、余三省、商玉朗齊齊向前行了兩步,抱拳說道:“藍大俠別來無恙。”
原來,那長衫老者,正是江東道上,人人敬重的藍天義藍大俠。
藍天義欠身一禮,笑道:“又是一年不見,諸位近況可好?”
周振方道:“托藍大俠的福,在下的事情還算順隨。”
余三省道:“區區遊蹤不定,這一年過的不算愜意。”
商玉朗道:“在下大半年來的時光,留居於一座佛寺之中,餘下時光遊覽了一下山水風光。”
藍天義笑道:“兩位閒雲野鶴,無牽無掛,實叫人羨慕的很。”語聲微微一頓,接道:“諸位請入廳中坐吧!。”
當先向大廳之中行去。
周振方等魚貫相隨,行入了客廳之中。
一個青衣童子手捧木盤,分別為幾人獻上香茗。
藍天義端起茶杯,道:“諸位遠道來此,區區未能遠迎,還望諸位恕罪。”
余三省道:“藍大俠言重了……”輕輕咳了一聲,接道:“適才,我等見到了一群武林人物……”藍天義接道:“我知道……”余三省、周振方、商玉朗一個個凝神靜聽,但見藍天義一直舉著茶杯,沉吟不語。
藍福一直靜靜的站在門口,此刻卻突然舉步行入廳中,道:“啟稟東主,老奴已遵照主人的吩咐,但那馬榮卻不肯要老奴安排,告辭而去……”藍天義連連揮手,不讓藍福說下去,接道:“我知道了。”
藍福望望余三省,接道:“那馬榮臨去之時,告訴了老奴幾句話?”
藍天義抬起頭來,望了藍福一眼,道:“他說些什麼?”
藍福道:“他說在明日午時之前,要老主人到他的船上去看他一次,不論白天晚上,他都在船上等候,但不能超過明天午時。”
藍天義道:“為什麼?”
藍福道:“這個老奴就不知道了。”
藍天義臉色一片嚴肅,緩緩說道:“他的船停在何處?”
藍福道:“焦山岸畔。”
藍天義道:“好!我知道了,你去吧!”
藍福應了一聲,轉身而去。
藍天義抬起頭來,望了周振方一眼,道:“三位,心中定然有些想不明白,是麼?”
余三省道:“不錯,在下已然用盡了心機,但卻想不明白內情原因。”
藍天義輕輕嘆息一聲,道:“唉!一言難盡。”
仰起頭來,望著屋頂,呆呆出神。
余三省輕輕咳了一聲,道:“以藍大俠為人的謙沖和藹,在武林的聲譽地位,難道真有人存心和你藍大俠為難不成?”
藍天義緩緩說道:“都是我家教不嚴,讓一個女孩子在江湖之上走動,無端的惹出這一場糾紛,老妻護女情深,出面和人論理,以致身受重傷,已臥床一月有餘了。”
這消息,確使周振方等三人大吃一驚,都不禁呆在當地。
原來,藍夫人亦是一位武林高手,一套越女劍,十二枚銀蓮花,縱橫江湖數十年,從未遇過敵手。
余三省較為鎮靜,長長吁一口氣,道:“尊夫人可是傷在‘血手毒掌’之下麼?”
藍天義道:“不錯,正是傷在那‘血手毒掌’之下,余兄怎麼知曉?”
余三省道:“在下習武未成,但卻練成了一付鑑別善惡的眼睛,適才兄弟瞧到來人,其中一個叫馬榮的,似有練過血手毒掌之征,想不到竟然被兄弟不幸猜中。”
商玉朗道:“血手毒掌這門武功,兄弟是從未聽人說過?以藍大俠的武功,難道還不能對付麼?”
藍天義搖搖頭,嘆道:“照他們留下的警語,六七四十二天之後,傷處就開始潰爛,七七之前,必死無疑。計算拙荊中掌臥床,已滿三十七日,屈指數來,拙荊還有五日施救時間,但在下已然遍請了鎮江名醫,個個束手無策……”余三省接道:“血手毒掌,是一種很邪惡的外門奇功,一般名醫,自然是束手無策了。”
商玉朗道:“在下有一愚見,不知能否適用。”
余三省道:“商兄有何高見,我等洗耳恭聽。”
商玉朗道:“那馬榮既練過血手毒掌,必知解救之法,藍大俠不妨答允他的約會,咱們赴約之後,藉故鬧翻,如能生擒馬榮,迫他交出解藥,以救藍夫人,一見之愚,不知諸位意下如何,商某不才,願為先驅。”
周振方道:“周某身受藍大俠之恩,圖報無門,如若藍大俠有心和強敵周旋,周某願盡出我永興鏢局精銳,和他們一決雌雄。”
藍天義愁苦的臉上,泛現出笑意,道:“諸位的心意,兄弟感激不盡,只是此舉太過冒險,萬一咱們失手,只怕要誤了拙荊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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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17 11:49:09
八
周振方、商玉朗覺著茲事體大,不便再復多言。
余三省雙目微微一聳,說道:“就兄弟所知,那血手毒掌打中人之後,十二個時辰,毒傷就要發作,中掌人,很難再撐過一日,但尊夫人,能支持了一月有餘……”抬頭望了藍天義一眼,接道:“這其中可能有兩個原因,一是尊夫人內功深厚,抗毒之力,強過他人,二是對方發掌早有分寸,別有所圖。”
藍天義道:“余兄才智過人,果然未卜先知,從事情開始到發展,似是一直都在對方的控制之下,他們早有預謀,我們卻一直陷入在他們的謀算之中。”
余三省道:“藍大俠已知曉他們的謀圖?”
藍天義道:“他們劃了兩個道子,要老夫任擇其一?”
余三省道:“藍大俠可否見告呢?”
藍天義點點頭,道:“道子雖然劃下了兩個,事情卻是只有一件,都和小女有關……”輕輕嘆息一聲,接道:“他們送來一封信,強行求親,要小女配於他們的掌門人的二少爺……”周振方怒道:“可惡,可惡……”藍天義接道:“信中說在下如若答允這門親事,不但拙荊的老命可保,而且他們將扶助我繼續稱霸江東,如若不允這門親事,三日之內,將誅絕老夫滿門,信上開列一張詳細名單,繼拙荊之後是犬子、小女、藍福,最後再搏殺老夫,他們要老夫在死去之前,先有喪妻、失子之痛。”
商玉朗接道:“好惡毒的手段。”
周振方道:“江東武林道上,誰不敬仰你藍大俠,只要你登高一呼,江東武林同道,鮮有不為你效命的人。”
余三省道:“目下,藍夫人毒傷難醫,生死操諸敵手,藍大俠伉儷情深,咱們先機全失,只有聽人擺佈了。”
藍天義道:“唉!那日如是在下同往一行,也許不會有今日之事了?”
余三省道:“藍大俠適才說過對方劃下兩道子,不知他們還有什麼鬼謀?”
藍天義道:“信上又說過,如在下想考教他二少爺的武功,那就在六十壽筵之上,宣佈比武選婿的事,不論何人,都可參加,最後得勝之人,就把小女許其為妻,他們二少爺要以武功,獨敗群豪。”
周振方道:“好狂的口氣。”
藍天義道:“老夫亦曾仔細想過,當今武林道上,能夠擊敗拙荊的人,實也不多,對方能敗拙荊,那也並非全是誇口之言了。”
余三省道:“藍大俠可曾問過夫人,和對方動手的情形麼?”
藍天義道:“拙荊被他們送回來時,人已暈迷不醒,迄今三十餘日,一直在暈迷之中,因此,對敵方情勢,全不瞭然。不過我查點她身上的銀蓮花,只有餘下九枚,那是說在對敵之中,已然用去三枚了。”
余三省沉吟了一陣,道:“藍大俠準備如何呢?”
藍天義道:“在下苦思甚久,決不能讓在下壽筵之上,鬧出流血慘局。因此,在下準備和他們背水一戰。”
余三省道:“但藍夫人……”藍天義縱聲大笑一陣,道:“在下已深思熟慮,覺除此之外,實無別法了。”
余三省道:“這麼說來,藍大俠準備赴焦山之約了。”
藍天義道:“以在下料想,適才府外來人,決非對方首腦,赴約之後,見機而作,最好能約定一個日期,帶犬子小女和對方首腦人物一決死戰。拙荊小我四歲,也已年過半百,死了也不算夭壽了。”
周振方道:“這檔事兄弟要算一份。”
商玉朗道:“藍大俠若看得起在下,在下願為先軀。”
余三省搖搖頭,道:“不是辦法,不是辦法。”
周振方回顧余三省一眼,道:“余兄有何高見?”
余三省道:“姑不論和對方決一死戰的勝負如何?但籃夫人算是無救了。”
藍天義目光轉到余三省的臉上,接道:“余兄之意,可是要老夫答應這門親事。”
余三省道:“在下並無此意,不過,咱們應該先把敵人的底細摸清,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就兄弟所知,血手毒功是一個門戶,數十年前,一度在江湖稱凶,橫掃黑白兩道,但很快的又在江湖之上消失……”商玉朗接道:“為什麼它忽然出現,又很快的消失呢?”
余三省道:“詳細內情,在下亦無法瞭然,似乎是被逼迫的退出江湖,不過,什麼人強迫血手門退出江湖,武林中人知道內情的人,只怕是少之又少了。”
商玉朗道:“以余兄的博學多聞,如果不知內情,當今武林中人,只怕是再無人知曉了。”
余三省道:“也不盡然。”
藍天義道:“血手毒功造劫的事,在下也聽說過,也正因如此,區區才覺得事非尋常,不願拖累朋友們淌這這混水,一直隱忍著,未把此事宣揚出去,連藍福他也不知內情。”
余三省笑道:“藍大俠可是準備應付過六十壽筵,再放手和他們一戰麼?”
藍天義道:“區區確有此心,只望多拖數日,借六十壽筵,和諸位好友,作一告別,再和血手門作一場生死之戰,想不到,他們竟然遣人找上門來,事情既然被諸位發覺了,區區倒也不便隱瞞了。”
余三省道:“可惜那茅山閒人君不語,未能早些趕來……”商玉朗奇道:“怎麼?這檔事和君兄有關麼?”
余三省笑道:“商兄不可錯會意思。”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就兄弟蒐集近百年中江湖上演變的資料所得,血手門被逼退江湖一事,可能有兩個人知曉,其中一個是少林寺的四空大師,一個就是茅山閒人君不語,那四空大師,德高望重,已然絕跡江湖甚久,咱們這俗凡之人,只怕是很少有機會見到他了,唯一可問之人就是茅山君不語君兄了,不過,君兄一向不喜多言是非,才以不語為名,要他說出內情,只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目光轉注到藍天義臉上,接道:“如若見著君兄,唯一能使他開口的人,就是藍大俠了,屆時,還望藍大俠問他一聲。”
藍天義點點頭,道:“好吧!屆時,在下只好厚起老臉問問了。”
余三省輕輕咳了一聲,道:“藍大俠,在下有幾句話,不知當不當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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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藍天義奇道:“什麼事,儘管請說?”
余三省道:“除了少林寺的四空大師和茅山閒人君不語之外,還有一個人可能知曉血手門中一點內情。”
藍天義道:“什麼人?”
余三省道:“藍大俠的令嬡,藍姑娘。”
藍天義道:“你是說家鳳麼?”
余三省道:“不錯,正是藍姑娘。”
藍天義道:“家鳳怎會知曉血手門中事呢?”
余三省道:“在下只是這樣想想而已,如是藍大俠可以把藍姑娘請出來,在下想問她幾句話?”
藍天義略一沉吟,道:“好。”舉手互擊一掌。
一個青衣童子急急奔了過來,道:“老主人有何吩附。”
藍天義道:“去請姑娘來。”
那青衣童子應了一聲,轉身而去。
藍天義目光轉到余三省的臉上,道:“余兄,小女若知曉血手門中事,怎會不告訴我呢?”
余三省道:“也許藍姑娘不覺有何重要,也許她有不便說出的苦衷。”
藍天義道:“她母親傷在血手毒掌之下,臥床甚久。如若她知曉血手門中隱密,不告訴我,那是不孝了。”
余三省微微一笑,道:“藍大俠,令嬡是否知曉,還無法確定?在下只是想到此處而已,等會兒令嬡到此之後,還望藍大俠忍耐一二,千萬不可發火。”
藍天義點點頭,道:“好,區區不插口就是,余兄想到什麼,儘管問她,不用心有所慮。”
余三省道:“那是最好不過了。”
談話之間,突覺眼前一亮。只見一個全身綠衣的少女,緩步行了過來。雖然,她眉宇間籠罩一層憂鬱,但仍然無法掩住那天香國色的美豔。
余三省抬頭看去,只見她雙目微現紅腫,顯然是長時飲泣所致。
她緩緩移動著蓮步,行到藍天義的身前,欠身一禮,道:“爹爹叫我麼?”
藍天義道:“見過你三位叔叔。”
藍家鳳秀目轉動,掃掠了余三省等三人一眼,萬福說道:“給三位叔叔見禮。”
周振方、余三省、商玉朗齊齊欠身還了一禮,道:“不敢當,賢侄女越來越標緻了。”
藍家鳳道:“諸位叔叔誇獎了。”
緩步退到藍天義的身後,垂手而立。
藍天義輕輕咳了一聲,道:“家鳳,還認識你余叔叔麼?”
藍家鳳望了余三省一眼,道:“這位是余叔叔吧!數年未見了,余叔叔近況可好?”
余三省道:“賢侄女好眼力,居然還記得我。”
藍天義道:“你余叔叔有幾樁事情問你,你要暢言所知。”
藍家鳳道:“女兒遵命,不知余叔叔要問些什麼?”
余三省道:“令堂傷在血手毒功掌下,賢侄女早已知曉了。”
藍家鳳道:“事由晚輩而起,連累到高堂老母,晚輩正悔死恨死了。”
余三省道:“事情已經發生,悔亦無用,要緊的是善後補救。”
藍家鳳緩緩流下淚來,說道:“余叔叔如能救得家母,晚輩將永生不忘。”
徐三省道:“賢侄女孝心動天,令堂有復原之望,不過在下想瞭解一些經過細節,還望賢侄女能夠據實而言。”
藍家鳳道:“不知余叔叔問些什麼?”
余三省微微一笑,道:“沒有一定的題目,我想到那裡就問到那裡。”
藍家鳳道:“晚輩洗耳恭聽?”
余三省道:“賢侄女見過血手門中人麼?”
藍家鳳沉吟了一陣,道:“見過。”
余三省道:“令堂為姑娘出頭和血手門中決鬥之時,姑娘可曾在場?”
這等單刀直入的問法,鋒芒凌厲,只聽得藍天義暗暗點頭,心中暗道:“怎的我竟然沒有想到問她這些事情呢。”
但聞藍家鳳道:“家母和他們動手時,晚輩也在旁邊。”
余三省點點頭道:“姑娘可曾見到他們的首腦人物?”
藍家鳳道:“見到過!”
余三省道:“那首腦人物,多大年紀,形貌如何?”
藍家鳳道:“四十多些,虯髯繞頰。”
余三省道:“姑娘可知道他的姓名麼?”
藍家鳳搖搖頭道:“不知道。”
余三省道:“令堂可是傷在那虯髯大漢的手中麼?”
藍家鳳道:“晚輩沒有看到,家母和人動手時,晚輩也在和人動手!”
§第二章 情惹慈母劫
藍天義聽到這裡,突然接口說道:“家鳳,這些事,你怎麼沒有和我說過呢?”
藍家鳳道:“爹爹幾時問過我了?”
藍天義怔了一怔,道:“這些事,爹又怎麼會想到問你呢?”
藍家鳳道:“女兒也覺不出它有何重要之處?所以,沒有告訴爹爹。”
藍天義冷笑一聲,未再多言。
余三省道:“藍大俠不用生氣,這些事,在藍姑娘想像之中,想當然耳,實也用不著告示訴別人聽了。”目光轉到藍家鳳的臉上,接道:“藍姑娘,可否把詳細經過之情,他細述說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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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藍家鳳道:“晚輩在蘇州和血手門中人造成衝突,被我傷了他們三人,當夜血手門中人找上客棧,擄去晚輩隨行娘姨,相約七日後,在天女廟中比武,晚輩歸來之後,曾經告訴家母,家母允諾,但恐爹爹見責,故而未曾稟報爹爹……”藍天義哼一聲道:“如是你早告訴我,那也不會有今日之事了。”
余三省不理藍天義,接口道:“七日之後,姑娘和令堂雙雙赴約?”
藍家鳳道:“是的,晚輩當時心情矛盾,幾度想將內情告訴爹爹,但卻被母親攔阻,恐爹爹為此生氣,家母之意,只想赴約時救回娘姨,想不到,竟害家母身中血手毒功……”話至此處,雙目淚若泉湧,嗚咽難再成聲。
余三省重重咳了一聲,道:“姑娘。”
藍家鳳舉起衣袖拂拭一下臉上的淚痕,道:“余叔叔還有話要問晚輩麼?”
余三省道:“是的,目下只有賢侄女一條線索,在下希望能夠多找一些血手門的數據,對那血手門多上一份瞭解。”
藍家鳳道:“晚輩和家母趕到天女廟後,那大漢立時和家母動上了手,同時,另有兩個勁裝大漢圍攻晚輩……”余三省接道:“他們可曾使用兵刃麼?”
藍家鳳道:“攻晚輩的兩個人都用單刀,刀法十分怪異,攻勢凌厲,迫得晚輩要全力應付。”
余三省道:“以後呢?”
周振方心中大奇,暗道:“藍姑娘已經說的很清楚了,怎的這余三省竟是細微不遺,苦苦追問,這不像問自己人,倒是像在逼敵人的口供了。”
只聽藍家鳳道:“晚輩知曉家母武功強我甚多,那大漢決非其敵,因此,全付精神用在對敵之上,不知家母和敵人搏鬥的變化。”
余三省道:“那是說令堂受傷一事,姑娘沒有看到了。”
藍家鳳道:“是的,晚輩沒有看到。”
余三省道:“姑娘幾時才發覺令堂受了傷呢?”
藍家鳳道:“直到兩個和我對敵之人,忽然退下,晚輩才發覺家母受了重傷。”
余三省道:“是姑娘逼退了他們。”
藍家鳳搖搖頭,道:“不是,是他們自動退了下去。”
余三省道:“情形很明顯,他們早有算計,故意找兩個人纏住姑娘,卻藉機傷了令堂,如若在下的推斷不錯,他們還有幾句話,交代姑娘。”
藍家鳳道:“不錯,他們告訴我,家母受傷很重,但不會很快死亡,要我帶家母回去,及早施救。”
余三省道:“那說話人是何身份?”
藍家鳳道:“就是那虯髯大漢。”
余三省道:“麻煩賢侄女了!”
藍家鳳一欠身,道:“晚輩告退。”緩步出室而去。
藍天義望著女兒的背影,長長吁了一口氣,道:“唉,這其間還有如許曲折。”
周振方接道:“余兄,你問了半天,可曾問出一點內情麼?”
余三省道:“這是他們早已設好的圈套,誘使藍夫人和藍姑娘入伏。”
藍天義道:“拙荊武功不弱,能傷她並非易事。”
余三省道:“藍夫人也許吃虧在不知對方身懷血手毒功,因而身遭暗算。”
藍天義嘆道:“她們母女如在赴約之前,告訴我一聲,也不會有今日之禍了。”
周振方道:“夫人和令嬡,不願驚動藍大俠,恐你生氣之故,那也不能全怪他們了。”目光轉到余三省的臉上,道:“余兄一向足智多謀,對此事,也許已胸有成竹了。”
余三省道:“周兄不用誇獎兄弟,此事極端複雜,對敵方情況,咱們全無所知……”商玉朗接道:“適才藍姑娘不是提供了很多線索麼?”
余三省道:“茲事體大,咱們不能有絲毫差錯,咱們要仔細的研究一下,才能為藍大俠提供一個可行之法……”站起身子一抱拳道:“事已至此,還望藍大俠多多保重,來日還要仗憑你藍大俠之力,挽回大局,我等不多打擾,容得在下仔細推敲一夜,明日清晨,無論如何,在下都將提供一策,恭請裁決。”
藍天義道:“區區心情不佳,恐難參與謀商。”
余三省道:“當局者迷,天下至理,藍大俠一直領袖咱們江東武林同道,驟然間經此大變,自然是難免情緒激動,但形勢如此,急亦無用……”語聲微微一頓,道:“在下希望藍大俠答允在下一件事?”
藍天義道:“什麼事?”
余三省道:“藍大俠今宵暫不要趕去赴約,等明晨咱們見過之後,再去赴約不遲。”
藍天義略一沉吟,道:“好!明晨希望諸位有以教我。”
余三省道:“不敢當,在下多盡心而為。”轉身行出廳外。
商玉朗,周振方緊隨余三省的身後,退出內廳。
藍福早已在廳外等待,引幾人直登望江樓。
樓中小廝早已為幾人備下香茗細點。
藍福輕輕咳了一聲,道:“幾位和我家老主人談過了?”
余三省道:“談過了。”
藍福道:“我家老主人怎麼說?”
余三省道:“藍大俠已答允我等明晨再去赴約。”
這時,一個青衣大漢匆匆登上樓來,低聲說道:“老管家,有客人到了。”
藍福欠身對余三省等一禮,說道:“老奴有事,先走一步了。”
余三省道:“老管家請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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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6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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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17 11:49:34
一一
目注藍福的背影消失之後,才低聲說道:“周兄、商兄,兩位可瞧出破綻麼?”
周振方怔了一怔,道:“什麼破綻?”
余三省道:“我是說藍姑娘……”商玉朗道:“藍家鳳麼?”
余三省道:“不錯,正是藍大俠令嬡,藍家鳳。”
周振方和商玉朗臉上同時閃掠過一抹驚異之色,緩緩說道:“藍姑娘有什麼可疑之處呢?”
余三省道:“在下懷疑她隱藏了很多事實,未說出來。”
周振方沉吟了一陣,道:“不會吧!在下就怎的未聽出一點破綻。”
余三省道:“兩位如若稍用心一些,就不難聽出其可疑之處了。”
周振方道:“這還要余兄點撥一下了。”
余三省道:“她們母女赴約,和人動手,母女之情是何等親切、深摯,但那藍姑娘竟然未看到母親為何人所傷,此為可疑之一。”
周振方點點頭,道:“有道理,對方如若施展群攻,那藍夫人決不放心讓藍姑娘一人對敵,母女二人連手,也好有個照應,准此而論,藍夫人受傷經過藍姑娘定然很清楚了。”
余三省道:“就算他們母女為人逼開,分頭和人相搏,藍姑娘無恙而歸,豈有不知母親傷在何人手中之理,至少也該說個大概經過,豈能以不知作為搪塞。”
商玉朗道:“嗯!果是大費疑猜的事。”
周振方道:“還有可疑之處麼?”
余三省道:“在下已然暗中留心看過了那藍姑娘的神色,發覺她憂而不傷,顯然,心中有數,知道藍夫人不致於身遭橫死。”
商玉朗道:“這個,在下就不敢苟同余兄之見了。”
余三省道:“商兄據何而言?”
高玉朗道:“咱們有目共睹,那藍姑娘不是哭得很傷心麼?”
余三省道:“那是焦慮和懺悔之淚,並非傷心欲絕的哭泣。”
商玉朗道:“看來,余兄對‘哭’字一道,也費過一番心血了。”
余三省道:“由察微知著,哭和笑都是人感情的流露,驟看起來,並無不同,但如仔細看去,那哭笑之間,卻有數十種不同的變化,如能夠仔細觀察,哭笑之間,實是大有學問了。”
周振方道:“余兄這麼一點撥,在下倒也有此感了,如以藍大俠和藍姑娘相較一下,那藍大俠傷疼椎心,重過藍姑娘甚多了。”
余三省道:“所以,在下把此點列為可疑之二?”
商玉朗道:“那是說還有第三點可疑之處了?”
余三省道:“不錯,那藍姑娘如若是心無所知,那裡能那樣鎮靜,從從容容,回答兄弟的問話,而且語氣又那樣平靜。”
商玉朗道:“嗯!余兄這麼說,兄弟倒也有些相信了。”
周振方道:“這麼說來,那藍姑娘勾結血手門中人,對付她自己的生身父母了。”
余三省道:“兄弟看那藍姑娘美豔之中,不失忠厚之氣,怎會如此大逆不道?”
周振方道:“余兄這麼一說,兄弟實在有些莫明所以了!”
商玉朗道:“余兄,此時此情,余兄還賣的什麼關子,乾脆明說了吧。”
余三省道:“非也,非也,兄弟正在推敲此事,這其間,只怕要涉及一個情字。”
商玉朗道:“情字?”
余三省道:“藍姑娘太美麗了,就像天上仙子,小謫人間,世間能有幾個男子,不為此等絕色所動呢?”
商玉朗道:“這和藍夫人身為血手毒功所傷,有什麼相關麼?”
余三省道:“自然是大有關係了。”
周振方道:“是說藍姑娘用情對象,是血手門中人麼?”
余三省道:“兄弟只是這樣想!還得更進一步的求證才成。”
周振方略一沉吟,道:“兄弟明白了。”
商玉朗道:“怎麼回事?”
周振方道:“余兄之意,是說那藍姑娘和血手門中其一人,早有情愫,心知藍大俠,不會答允這門親事,所以,才想出這個方法,用那藍夫人的生死,來威迫藍大俠應允這門親事……”目光轉到余三省的臉上,接道:“兄弟猜的對是不對?”
余三省微微一笑,道:“大致不能算錯,不過,其間有很多和兄弟想的不同。”
周振方道:“那裡不同了?”
余三省道:“在下看那藍姑娘,是位甚具孝心的淑女,決不會同意讓她母親受此等痛苦。”
周振方道:“那是說兄弟完全猜錯了?”
余三省搖搖頭,道:“那倒不是。”
商玉朗雙眉一聳,大感不耐的說道:“余兄,咱們此刻寸陰如金,余兄有何高見,還請直說了吧,似這股轉彎抹角,豈不要誤了大事。”
余三省道:“非是兄弟不肯說出,實是心中沒有把握,萬一兩位洩露出去,日後,事出兄弟意料之外,豈不要留人笑柄麼?”
商玉朗道:“在下答應不說出去就是。”
余三省望了周振方一眼,道:“適才周兄所言,已然猜對一半,這件事的內情,藍姑娘心中早已知曉,不過,在下相信藍姑娘和對方相約之初,逼婚之計決非如此,只是到中間時,對方突然改變了計畫,施下毒手,重傷了藍夫人……”周振方接道:“對方不守約言,改變計畫,那藍姑娘也大可不守信約了。”
余三省道:“事實造成之後,對方再婉言解說,發誓擔保,那麼藍姑娘縱然想變臉,也是有所不能了。”
商玉朗道:“如果那藍姑娘自知受騙,為什麼不把內情告訴藍大俠呢?他們有著父女之情,藍大俠就算心中氣忿,也不過是責罵她一頓就是。”
余三省淡淡一笑,道:“也許其間還有最為複雜的內情……”似是突然之間,想起了什麼重大之事,急急接著說道:“也許今夜之中,咱們就可以查看出一點眉目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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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18 14:25:45
一二
周振方、商玉朗精神同時一振,道:“今夜?怎麼一個查法。”
余三省道:“因為在下心中對那藍姑娘動了懷疑,所以,對她的行動,十分留心,就在下所見,那藍姑娘行入內室時,形似離去,實則藏在門後偷聽,也許她今夜有行動。”
商玉朗道:“那很好,咱們今宵中暗裡監視她,如是她真的有所行動,那就不妨暗中追蹤,以明內情。”
余三省道:“那藍夫人武功,強過咱們甚多,但她仍傷在血手毒掌之下,所以此舉必得有詳密的計畫,彼此呼應,如能避不和人見面,自是上上之策,萬一被人發現,也可會合一處,以增實力。”
周振方道:“余兄似乎是早已經胸有成竹了?”
余三省道:“兄弟也只是剛剛想到,不過,咱們要經過一番嚴密的算計才行。”
商玉朗道:“算計什麼?”
余三省微微一笑,伸手蘸茶,就在本案之上迅快畫出藍府形勢,一面低聲說道:“藍姑娘很聰慧,她也許會想到我們對她動疑,所以,行動之間,自然是極力求取隱密,但她決不會繞道前面出府,由內宅外出,不外三條路,周兄,商兄,分別隱身於此,兄弟守住這一條路,她如有行動,也必是在三更之後,咱們二更時分,各自起身,分赴各處埋伏,四更後,如是仍然不見動靜。那就各自請回,不用再見面了……”一面口述,一面手畫,清晰明白,一目瞭然。
商玉朗低聲說道:“如若咱們之中一方發覺了那藍姑娘,時機稍縱即逝,無法再行會晤聯繫,如何才能彼此呼應。”
余三省伸手從懷中摸出一支竹哨,低聲說道:“這是一種不登大雅之堂的小玩藝,但用於靜夜中的連繫,十分有效。聲音有如宿鳥驚鳴,咱們人手一支,為了不露破綻,不宜多吹,以兩聲為限,一長一短,那藍姑娘雖然精明,也不致懷疑及此。”
周振方點點頭,道:“好辦法。”
余三省把竹哨交給周振方,道:“這一支周兄先帶著,等一會,兄弟再作兩隻竹哨。”
三人又研商了一套暗記指向的辦法,以免追蹤之時,失掉聯繫。
三人剛剛講好,只見藍福帶著一個青帕包頭,身著玄色勁裝,外罩玄色披風,背上插著長劍的中年美婦,登上樓來。
周振方等三人望了來人一眼,齊齊站起了身子,還未來及說話,那中年美婦已搶先說道:“三位早啊!”落落大方的行到三人面前,伸手拉過一把木椅,當先坐下,接道:“三位請坐吧。”
商玉朗笑道:“方姑娘別來無恙,風采依舊。”
口中說話,人卻依言坐了下去。
周振方、余三省也隨著坐下身子。
來人正是江東道上,亦正亦邪的笑語追魂方秀梅。
方秀梅舉手理一下鬢旁散發,笑道:“好說,好說,三位也都和昔年一樣啊!”
周振方道:“方姑娘這一年行跡何處,江東道上,未見芳蹤久矣!”
方秀梅道:“周兄的生意,越做越大,不但南六省行鏢大部為你包辦,而且,生意遠達中原道上,小妹麼?為了避嫌,只好遠走高飛了。”
原來,方秀梅五年之前,劫了周振方保送的一批紅貨,兩人因而衝突,相約而戰,苦鬥一日未分勝敗,幸得藍天義及時而至,調解了兩人紛爭,方秀梅交出劫得的紅貨,周振方設筵陪禮,一場干戈,總算化為玉帛,但方秀梅卻一直對周振方存有一些心病,見面時,總要半真半假的諷激周振方幾句。
但周振方為了行鏢時,減少麻煩,不得不大度包涵,容忍三分,當下微微一笑,道:“方姑娘這幾年,確然給兄弟很多面子,兄弟已然通令所屬分部,只見方姑娘有所吩咐,他們都將立時遵辦,不得有延誤。”
方秀梅格格一笑,道:“小妹不劫鏢,也勉可混口飯吃,周兄的好意,小妹心領了。”
商玉朗、余三省卻是遊俠身份,和方秀梅全無利害衝突,交談之間,自是不像周振方那等拘謹。
但聞余三省說道:“方姑娘遠走高飛,那是說跑了不少地方?”
方秀梅解下披風,取下背上長劍,道:“嗯!可算得行程萬里,去年藍大俠壽筵之後,小妹忽動遊興,乘舟逆水而上,西行入川,轉往長安,一路遊山玩水,原本想走西疆,看看西域風光,但想到今年是藍大俠花甲大壽,不能失了禮數,故而匆匆趕回。”
商玉朗笑道:“遊蹤萬里,遠及邊陲,方姑娘雅興不淺。”
談話之間,兩個青衣童子,已然開上晚筵。
方秀梅只顧著和幾人談話,忘了和藍福招呼,晚筵開上,才想起追隨藍天義多年的老管家,四目回顧,望江樓上那裡還有藍福的蹤影。
原來,藍福送方秀梅登上望江樓後,就悄然離去。
方秀梅輕顰一下柳眉兒,低聲說道:“藍福怎麼悄然而去?”
余三省道:“藍大俠花甲大壽,事務繁忙,咱們自己吃吧!”
方秀梅目光轉動,掃掠了三人一眼,欲言又止。
四人匆匆用過晚飯,又在望江樓上閒聊一陣,方各自回房休息。
余三省回房之後,順手折了一段細竹,作成竹哨,和衣登榻,盤坐調息一陣。待天過二更之後,悄然起身。
這是烏雲掩月的夜晚,四週一片幽漆,難見丈外景物。
余三省暗暗忖道:“好一個夜行人出動的黑夜。”
悄然行到商玉朗宿住之室,商玉朗早已結束停當,在門口等待。
余三省把竹哨交給商玉朗,低聲說道:“老管家今夜必也會暗中出巡,咱們舉動小心一些。”
商玉朗點點頭,兩人施展輕功提縱術,行出藍府,立時加快腳步,奔向守候之地。
且說商玉朗守候之處,正是藍府內宅花園,也是藍家鳳閨閣所在之地。
商玉朗隱藏在一片草叢之中,暗暗籲一口氣,運足目力,四顧了一陣,立時又閉上雙目。
原來,他在習練自己的目力,使它能適應昏暗的天色。
在商玉朗感覺之中,余三省分給他這一條守候之路,最可能是藍家鳳的去路,所以心中特別緊張,覺著無論如何,都不能有所失誤。
果然,三更剛到,瞥見藍府中高大的圍牆上,出現一條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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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18 14:25:52
一三
商玉朗心中一動,暗道:“袖裡日月餘三省,果然才氣過人,算無遺策,這位藍姑娘當真是一位問題人物,唉!如非余三省及時趕來,要我想破腦袋,也不會想到藍姑娘的身上。”
忖思之間,那圍牆上的人影,已然疾飛而起,直竄起兩丈多高,斜斜向下飄落,人落地,已到了圍牆兩丈以外。
那人影落足之處,相距商玉朗隨身之地不足一丈的距離。
一則距離不遠,二則那商玉朗目力已然適應夜間的黑暗。
凝目望去,只見那人穿著一身黑色的衣服。
頭上用一塊黑帕包起,除了兩隻眼睛,和雙手之外,全身都裹在一色的黑布之中。
商玉朗仔細的看了那黑衣人的雙手,只覺她雙手潔白、纖巧,分明是女子無疑。
顯然,這黑衣人,八成是藍家鳳了。
只見那黑衣人兩點寒星一般的眸子,四下轉顧了一下,突然拔步而奔,直向正東而去。
商玉朗吃了一驚,暗道:“好快的身法。”長身而起,放步疾追。
但那黑衣人去如流矢,夜色中只見人影 閃了一閃,頓然消失。
商玉朗追出了五丈,已然不見對方的蹤影,不禁呆在當地。
良久之後,才暗暗嘆息一聲,忖道:“慚愧啊!慚愧,如果那是藍家鳳藍姑娘,我這個老江湖竟然生生把她追丟,此事日後傳到江湖之上,那才是大失顏面的事了……”只聽一兩聲鳥鳴,傳了過來,正是用以聯絡的竹哨聲。
商玉朗顧不得再想下去,放腿向哨音處奔了過去。
這時,天上的陰雲更為深重,似是要直壓大地,原本已夠黑暗的夜色,也更顯得黑暗。
商玉朗的目力,雖然超異常人,但也無法看到一丈外景物,只能憑藉聽覺,判斷出那哨音方位,估計差不多時,停了下來。
果然,一個低微的聲音,傳了過來,道:“是商兄麼?”
商玉朗也聽出那是余三省的聲音,當下應道:“正是兄弟。”
只聽一陣悉索之聲,道旁草叢分動,余三省由叢草中鑽了出來,低聲說道:“好黑的天色,這等漆黑的夜色,數十百年,只怕也難得遇上一次。”
商玉朗輕輕嘆息一聲,道:“兄弟慚愧的很,追丟了人……”事情是早已在余三省預料之中一般,接道:“難怪,商兄,這等深暗的夜色,目力難及丈外景物,換了兄弟,也是一般。”語聲一頓,又道:“那人穿的什麼衣服?”
商玉朗道:“一身黑,除了雙手和雙目之外,全身都包在一色的黑布之中,不過,就身材而論,那人是女人無疑。”
余三省略一沉吟,道:“那人是否發覺了商兄呢?”
商玉朗笑道:“大概沒有。”
余三省仰臉望天,長長吁一口氣,道:“如若兄弟的設計不錯,這天色對咱們倒是大有幫助了,如若兄弟的推斷有誤,今宵咱們就勞而無功了。”
商玉朗道:“怎麼?余兄似乎是早已別有計較了?”
余三省略一沉吟,道:“不論何等周密的佈置設計,都無法保證成功,因此,在下未雨綢繆,早已思慮及此,萬一咱們追丟了人,又該如何?”
商玉朗尷尬一笑,道:“如此看來,余兄是早已料到兄弟會追丟人了?”
余三省道:“那藍夫人以輕功見長,藍姑娘的輕功,自然是不會錯了,咱們三人,誰也無法和她較量。”
商玉朗輕輕嘆息一聲,道:“余兄不用給兄弟我面子了,下一步該當如何?咱們還是得快些行動才是。”
余三省道:“兄弟已然查看過四周的形勢,如果藍姑娘要和血掌門中人見面,自然要找一處隱密所在。”
商玉朗道:“這四周隱密之地甚多,咱們知曉他在何處?”
余三省正待答話,突聞幾聲喳喳鳥鳴,傳了過來。
余三省低聲說道:“那周振方也追丟了人。”舉步向前行去。
商玉朗緊追在余三省身後而行。
兩人行到一處三岔路口,余三省突然停了下來,摸出竹哨,吹出兩聲鳥鳴。
但見一條人影,疾快的奔了過來,直到兩人停身五尺左右,才停了下來。
原來,天色太黑,那人奔出五六尺左右,才瞧到了兩人。
余三省低聲說道:“是周兄麼?”
來人也低聲應道:“正是兄弟。”緩步行了過來。
余三省道:“見到動靜麼?”
周振方道:“兄弟追不及五丈,就把人給追丟了。”
商玉朗心中暗笑道:“果然周振方也追丟了人。”口中卻接道:“那人可是裹在一身黑衣之中。”
周振方道:“不錯,只看到兩隻眼睛露在外面,商兄怎的知曉?”
商玉朗道:“不瞞周兄,兄弟也見到她,但也被兄弟追丟了。”
余三省突然接口說道:“周兄,那黑衣人可是奔東北方這條小徑。”
周振方道:“不錯,正是奔東北方。”余三省道:“走!咱們快些追去。”當先向前奔去。
商玉朗心中早已佩服余三省的才智,也不多問。
周振方本想多問,但見商玉朗緊追身後而行,似乎是對那余三省充滿著信心,也就不再多問。
***
余三省似是已胸有成竹,放步而奔,一口氣奔行了七八里路,才停了下來。
商玉朗抬頭看去,只見一片房舍,聳立在夜色之中。忍不住低聲說道:“這是什麼地方?”
余三省道:“這是一座荒涼的宗祠,而且距離那焦山不遠,如若那藍姑娘和血手門中人見面,此地是最為適當了。”
商玉朗道:“咱們如何進去。”
余三省道:“兩位就請在此等候,容兄弟先進去瞧瞧看,如若不聞兄弟求救之聲,兩位就不用進來了。”
商玉朗道:“我們就守在這宗祠之外麼?”
余三省道:“商兄守在北面,那是血手門中人歸去之路,只要留心到他去的方向就行,不用追蹤他了。”
商玉朗點點頭,起身而去。
余三省目光轉到周振方的臉上,道:“兩丈外有一株大樹,周兄守在樹上,正好可以監視藍姑娘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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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18 14:25:59
一四
周振方:“可要追蹤麼?”
余三省道:“不用了,等他們去後,咱們在此會齊,一起回藍府中去。”
周振方點點頭,道:“余兄小心。”
余三省道:“如是兄弟被人發覺,自會招呼兩位趕去相救。”
周振方道:“余兄千萬不可逞強,藍家鳳的武功不弱,余兄既已揭開了她的秘密,只怕她要惱羞成怒……”余三省道:“兄弟理會得。”舉步向前行去。
周振方望著余三省的背影,消失在夜中,才轉身向大樹上奔去。
且說余三省小心翼翼的行近那宗祠之後,一提真氣躍上圍牆。
凝目望去,祠中一片黑暗,傾耳靜聽,不聞一點聲息。
余三省躍下圍牆,沿著牆根,向正殿中行去。
只見殿門大開,卻不見殿中有人。
其實夜暗如漆,縱然有人,余三省也是無法瞧到了。
余三省為人謹慎,伏在殿門處,等候了一盞熱茶功夫之久,才站起身子,舉步向大殿中行去。
大殿中更見黑暗,余三省沿著牆壁,緩緩移動身軀,一面傾耳聽著。
只待他確定了大殿中沒有人時,才縱身而起,飛落到橫貫大殿一角的梁背之上。
他早已相度過大殿上的形勢,殿中可以容身之處,都已默記心中。
他相信自己的判斷,如若那藍家鳳和血手門中人會晤,這地方是最為恰當的地方了。
其實,時間和機會都已不再,余三省如果推斷有誤,時間已不允許他重作佈置,唯一的辦法,只有耐心的等待。
又過了一頓飯工夫之後,天氣已將近四更。余三省漸感失望,感覺到自己的判斷失誤,而且已來不及再加彌補。
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直接找到藍姑娘,當面揭穿內情,質問原因。
這是下下之策,但也是此情此景中唯一的辦法。
正待躍下橫樑時,奇蹟出現了,一條人影,帶著衣袂飄風之聲,飛入大殿。
深沉的夜色下,余三省雖無法看清楚來人,但他心中明白。來人不是藍家鳳,就是血手門中的人。
那黑影進入大殿之後,突然晃燃了一支火摺子,燭火下,余三省看清楚殿中之人,穿著了一身黑色衣服,除了雙目擬和雙手之外,果然全都包在一色黑布之中。
只看那一雙瑩玉一般的手掌,和那纖纖的十指,定然是女子無疑。
那黑影十分膽大,右手執著火摺子,左手一伸,從供台內取出一支蠟燭,燃了起來,大殿陡然間亮了起來。
但見那人影緩緩解下包在臉上的黑紗,露出來一張美麗絕世的容貌。
果然,來人正是藍姑娘藍家鳳。
也許是天色太過黑暗,托襯的殿中燭火,特別明亮。
藍家鳳美麗的臉上,柳眉緊顰,現出了重重的憂苦,不停在殿中走動。
顯然,她內心之中,亦有著極度的不安和等人的焦慮。
突然間,人影一閃,大殿中多了個身著青衫,頭戴方巾,劍眉朗目的俊美少年。
那少年赤手空拳,神態瀟灑,微一欠身,抱拳作禮,道:“鳳妹妹久候了。”
余三省心中暗道:“果然不出我所料,這丫頭和血手門早已有了勾結。”
藍家鳳緩緩轉過臉去,眉宇間微帶怒意,冷漠的說道:“我母親一直暈迷不醒,已數日未進粒米,咱們早先約好之事,我看只有作罷了……”青衣少年急道:“鳳妹不要生氣,小兄亦知這方法太過分了些,但非如此令尊決不會答允咱們的婚事……”藍家鳳接道:“如是我母親有了三長兩短,我不但不會嫁給你,而且,我要恨你一輩子,我要殺你一家,給媽媽報仇。”
青衫少年對藍家鳳極為遷就,微微一笑,道:“當初,咱們施用此法時,還是鳳妹出的主意,只有令堂的生死,可威脅你爹爹答允婚事。”
藍家鳳答道:“我出的主意不錯,但我沒有讓你施用如此重的手法啊!”
青衣少年道:“令堂武功高強,非此等重手法,不足以使她神智暈迷……”語聲微微一頓,接道:“鳳妹探詢令尊的口氣如何了?不知令尊是否有答允之意?”
藍家鳳搖搖頭,道:“我看爹爹憂苦重重,不敢啟齒。”
青衣少年嘆息一聲,道:“看來,咱們是弄巧成拙了,這中間,少一個遊說的人,如是早聽小兄之言,咱們一走了之,咨尊的火氣消退之後,咱們再來見他,求他諒解,他如見到咱們夫婦恩愛相敬,想他老人家決然不會再反對了。”
藍家鳳道:“哼,我知道你的心,想把生米煮成熟飯,我爹爹要反對,也是無可奈何了,是麼?”
青衣少年忍不住嗤的一笑。
藍家鳳道:“你笑什麼?人家愁就要愁死了,你倒高興的笑起來。”
青衣少年果然不敢再笑,臉色一整,道:“一開始咱們用的方法就錯了。”
藍家鳳道:“你那鬼主意,根本就行不通,要知我爹爹乃是江東道上,人人敬重的武林領袖,如果是他的女兒和人私奔了,要他如何在江湖上立足,難道為了你,我連爹娘全都不要了麼?”
青衣少年輕輕嘆息一聲,道:“鳳妹,小兄今宵會晤鳳妹,就是想請教今後當該如何,難道當真的要我率領血手門中人,去攪鬧令尊的六十壽筵麼?”
藍家鳳道:“事情演變到這步田地,連我都沒想到,知今之計,事情是我們兩個人的,你也該想個法子啊?”
青衣少年道:“有一件事,小兄實是想不明白了。”
藍家鳳道:“什麼事?”
青衣少年道:“令堂受傷時光甚久,你怎麼沒有按計畫和令尊提起過呢?”
藍家鳳道:“我爹爹的性格,我很清楚,如若不使他感覺到無法可想時,決不會聽我的話……”長長嘆息一聲,道:“本來,我準備今天和他談的,想不到,事情又有變化,使我難再啟齒了。”
青衣少年劍眉一聳,道:“什麼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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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18 14:26:05
一五
藍家鳳道:“我們江東道上,有一位足智多謀的人物,論他武功算不得怎麼高強,但它的才智卻是常人難及。”
青衣少年道:“什麼人?”
藍家鳳道:“余三省,人稱袖裡日月,他們今日到來我家,正趕上你的手下在我家鬧事,今日午後,就見我爹,而且,把我叫出,當面質問了很多事情,他言辭尖銳,使人答辯不易,看情形,他已經對我動了懷疑,今夜我離家之時,似乎覺著有人追蹤,所以,我繞了一個大圈子,才轉到這裡。”
青衣少年點點頭,道:“余三省狗拿耗子,多管閒事,日後非要他吃點苦頭才成。”
藍家鳳道:“這如何能夠怪他,他們都是爹爹的朋友,自然要為我爹爹分憂解愁了,唉!但他這麼一來,要我如何再向爹爹啟齒呢?”
青衣少年眉頭皺起,沉吟不語,顯然,這突如其來的消息,也使他沒了主意。
藍家鳳突然一整臉色,肅然說道:“現在只有一個法子。”
青衣少年道:“什麼法子?”
藍家鳳道:“這法子雖然可行,但我又擔心應付不了。”
青衣少年微微一笑,道:“你說吧!上刀山下油鍋,只要是為了你,小兄亦是毫無所懼。”
藍家鳳道大為感動,輕移蓮步,行到那青衣少年身前,柔聲說道:“你去參加祝賀我爹爹六十壽辰,如能在酒席前大展雄風,藝壓江東群豪,再奉送靈丹,解救我母親之傷,我爹爹既見識了你的武功,也許會答應我們的親事……”青衣少年哈哈一笑,道:“我道是什麼大事,原來如此,不是小兄誇口,江東道上除了令尊和鳳妹之外,我還想不出誰是我手下百合之敵。”
藍家鳳輕輕在青衣少年身上打了一拳,道:“哼,明知道人家不是你的對手,還要貧嘴……”眉頭一皺,接道:“不過江東武林道上,高人甚多,我真為你擔心,萬一有了什麼差錯,那可怎麼得了!”
青衣少年笑道:“鳳妹但請放心,小兄自有保身之道,只怕……”藍家鳳急急說道:“只怕什麼?”
青衣少年道:“只怕我們血手門的名聲不太好,我縱能技壓江東,威震壽筵群豪,令尊也一樣不會答應咱們的婚事。”
藍家鳳道:“如若我爹再不答應,我只有一死了之。”
青衣少年突然伸出雙手,抱住了藍家鳳的雙肩,搖動著,說道:“你是我唯一的紅顏知己,也是我唯一傾心相愛的人,你如一死,叫我如何自處?答應我不要死。”
藍家鳳道點點頭,黯然說道:“好!答應你,我不死。”兩行清淚順腮而下。
青衣少年探手從懷中摸出一方絹帕,輕輕拭去藍家鳳臉上的淚痕,沉聲說道:“記著,咱們對神許過誓言,咱們是一對同命鴛鴦,誰也不能一個人死。”
藍家鳳點點頭,道:“我諸般刁難你,你心中一點也不恨我嗎?”
青衣少年搖搖頭,道:“不恨,我反而更敬重你,咱們要堂堂正正的要令尊答應婚約,我要盡我之力,使咱們的大禮,新奇別緻,前無古人。”
藍家鳳道:“你能瞭解到我的苦心,我心裡就很高興。”緩緩偎入青衣少年的懷中。
這一刻,兩人似乎是忘了眼下的重重煩擾,相與溫存,纏綿難分。
隱身在梁背上的余三省,直看得暗暗搖頭,忖道:看來,我余三省當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了。
突然間一道閃光,劃破了暗夜,緊接著響起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雷。
一天陰雲,化成了滂沱大雨,傾盆而下。
那一聲,也振醒了纏綿一起,難捨難分的藍家鳳和那青衣少年。
只見藍家鳳緩緩抬起偎入那青衣少年懷中的粉臉,舉手埋一下鬢邊散發,緩緩道:“你們送給我爹爹那封信,如何措詞?”
青衣少年道:“措詞很婉轉,但立意很堅決,要令尊答允婚事,否則不但難救令堂,而且要在六十壽筵之上,大鬧一場,三月內逼誅你們……”突然住口不言。
藍家鳳道:“怎麼樣說下去啊?”青衣少年道:“小兄覺著口氣太狂了一些,但用心只是想逼令尊有個回音,據實說出,還望鳳妹不要生氣才好。”
藍家鳳道:“事到如今我生氣也無濟於事了,快些說吧!”
青衣少年道:“那信中我已點名身份,令尊如肯答允這門親事,立可為令堂上解藥,否則要在大壽之日,宣佈我們比武擇婿,我要憑真本領把你搶到手中……”長長嘆息一聲,道:“信中已然把利害陳述極明,但令尊竟然是置之不理,這幾日我又無法和鳳妹相見,只好遣人到府上一行了。”
藍家鳳道:“我爹爹自有苦衷,以他老人家在江東道上的身份地位,怎能受你們的要挾,唉!事情越弄越糟了。”
青衣少年輕輕嘆息一聲,道:“令尊生性剛強,大出人意料之外……”望了藍家鳳一眼,停口不言。
藍家鳳道:“我爹娘患難與共,情深似海,我娘的生死,在爹爹的心目中應該是一樁其重無比的大事,我原想在娘受傷之後,爹爹定然向我問內情,那時,我再婉轉進言,說出心願,使爹爹許諾我們的婚事,想不到他老人家竟然一身獨擔,默默地忍受著那碎心泣血的痛苦,竟不肯和我談論此事,而且還多方隱瞞,不讓我知曉那封恐嚇的密函,可憐天下父母心,對兒女的深厚之情,如若他知曉了內情,竟是他心愛的女兒,從中獻策作奸,真不知傷心到何種程度,近日來每思及此,就不由傷心淚下。”
青衣少年緩緩說道:“一步失錯,造成此局,但事已至此,急亦無用,為今之計,小兄只有參加令尊的祝壽大筵,憑武功,試博令尊青睞了……”探手從懷中摸出一個玉瓶,道:“瓶中有三粒丹丸,乃是療治血手掌傷的獨門解藥,令堂之傷,不宜再拖下去,丹丸用溫水送服,日服一粒,第一粒可使她傷處消腫,第二粒可使神智恢復,第三粒,可使餘毒盡消,傷體復元。”
藍家鳳道:“我已是作了不孝的女兒,再不能作對不起父母的事了,我要療治好母親的傷勢,好好的跪到母親面前,說明內情,求她饒恕。”
青衣少年沉吟了一陣,道:“鳳妹才慧過人,如何處理,請自裁決,小兄如能會晤到令尊時,也儘量對他敬重就是。”
藍家鳳道:“你幾時和我爹爹會面?”
青衣少年道:“不知令尊幾時會去,小兄要馬榮奉邀明天之前,希望令尊能到舟中一晤。”
藍家鳳道:“我爹爹赴約之時,你不能再暗算於他。”
青衣少年點點頭,道:“鳳妹放心,小兄希望在和令尊會晤之中,能給令尊一個較好的印象,自當曲盡心意,怎敢再對令尊無禮。”
藍家鳳忽的嫣然一笑,道:“媽媽對我十分寵愛,如我苦苦哀求於她,料想她老人家定會原諒我的不孝,只要你能設法博得我爹爹歡心,也許我爹爹會答允咱們的婚姻。”
那青衣少年略一沉吟,道:“鳳妹,咱們盡力而為吧!如是令尊固執不允,咱們再想他法,直到他老人家答允為止。”
藍家鳳道:“這一來,豈不是太過委屈你了。”
青衣少年微微一笑,道:“鳳妹如是覺著我受的委屈太多,以後,待我好些就行了。”
藍家鳳道:“現在待你不好麼?”
青衣少年道:“好是好,不過,小兄希望更好一些。”
藍家鳳道:“哼!貪心不足。”
望望殿外的滂沱大雨,柔聲說道:“看來這陣雨一時間很難停下,我想我得回去了。”
青衣少年伸出手去,握住藍家鳳的左手,道:“上天要留鳳妹,多陪我一下,等雨小些再走吧!”
藍家鳳道:“咱們已經錯了,不能再錯一步,我要早些回去,讓母親服用藥物。”
青衣少年道:“既是如此,小兄送你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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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18 14:26:15
一六
藍家鳳搖搖頭,道:“不用了,事情還未明朗之前,我們的來往還不能讓別人發覺,小心一些最好。”
青衣少年握著藍家鳳一雙柔荑,低聲說道:“鳳妹多多珍重。”
藍家鳳道:“你也要小心,對我爹爹雖然恭敬,但也要暗作戒備,爹爹掌力,碎碑粉石,不能太大意了。”
青衣少年道:“多謝鳳妹指教。”
藍家鳳道:“我要走了。”轉身一躍,飛出大殿,消失於夜暗大雨之中。
那青衣少年目睹藍家鳳背影消失,才緩緩回過身子,目光流動,四顧了大殿一眼,突然冷冷喝道:“什麼人?”
余三省吃了一驚,暗道:這小子好靈敏的耳目,我已屏住呼吸,連大氣也不敢喘一聲,仍被他聽了出來。
但見那青衣少年的目光,望著殿外,又不似發覺了自己藏身之地。
一時間大感猶豫,不知是否該現身相見。
正感為難之間,突聞一聲清脆的聲音應道:“是我。”
緊接著,一個全身勁裝的婦人,緩步行入殿中。
只見她背插長劍,一身單薄夜行衣都被雨水淋透,緊緊的貼在身上,顯得柳腰纖細,胸峰大聳,極盡玲瓏之妙。
余三省目睹來人,竟是笑語追魂方秀梅,不禁一怔!暗道:想不到她竟找到此地。
那青衣少年神態十分鎮靜,冷冷的問道:“你是什麼人?暗中偷聽別人的隱密,是何用心?”
方秀梅舉手理一下頭上的秀髮,笑道:“笑語追魂方秀梅,聽人說過麼?”
那青衣少年皺皺眉頭,道:“沒有。”
方秀梅道:“那是因為你年紀太輕了。”
青衣少年兩道冷峻的眼睛,望了方秀梅一眼,道:“你藏在殿外時間很久了?”
方秀梅笑道:“不久,我到此時間,兩位已談了很久……”說著微微一笑,接道:“不過,我不得不佩服閣下靈敏的耳目,那藍姑娘已走,你就發覺了我。”
青衣少年冷笑說道:“若不是大雨滂沱,幫了你的忙,料想你也無法接近兩丈之內。”語聲突轉冷峻,接道:“你已經聽了我們很多隱密,如是在下不願這些隱密洩露出去,只有殺你滅口一法了。”
方秀梅淡淡一笑,道:“說說自然是很容易了,不過,姑娘我也不會坐以待斃啊!”
青衣少年冷笑一聲,道:“殺你之前,我要先問你幾句話?”
方秀梅柳眉聳動,嫣然一笑,道:“什麼事?”
青衣少年道:“你和藍姑娘認識?”
方秀梅道:“我和她爹爹相識,致於藍姑娘麼?看到我應該叫聲阿姨。”
青衣少年籲一口氣道:“這就叫在下為難了。”
方秀梅道:“怎麼樣?”
青衣少年道:“我如殺了你,只怕家鳳要怪我,不殺你,又將洩露我們的隱密。”
低頭沉思,似是想在殺放之間,找出一條路來。
方秀梅格格一笑,道:“你好像很有自信能夠殺我?”
青衣少年冷冷說道:“我能在二十合內生擒於你。”
方秀梅格格一笑,道:“好大的口氣。”
青衣少年道:“你如不信那就請亮劍一試。”
隱身在梁背上的余三省,暗暗忖道:方秀梅武功,如若真和這青衣少年動起手來,倒可見識一下血手門的武功,有什麼利害之處。
方秀梅目光轉動,迅快的四顧了一眼,笑道:“動手可以,但我還未請教大名。”
青衣少年冷笑一聲,道:“咱們無意論交,通名作甚?”
方秀梅緩緩抽著背上長劍,道:“我在江湖上闖了二十年,還未遇到過如此狂傲的人,你也請亮兵刃吧!”
青衣少年一揚雙掌,道:“在下就用雙掌,鬥鬥姑娘的長劍。”
方秀梅笑道:“嗯!當真是狂的厲害,小心了。”
陡然欺身而上,長劍一探,橫裡掃來。
青衣少年左手虛落一掌,身子卻藉著發出的掌勢,迅的一個大轉身,陰陰避開了方秀梅的劍勢。
就在他身子翻轉的同時,迅快的劈出右掌,削向方秀梅的右腕。
方秀梅腕勢一沉,避開了掌勢,但那青衣少年已然欺入她的懷中,只好縱身向後退開五尺。
只一招,逼得那方秀梅向後退避五尺,不但方秀梅心中震駭不已,就是隱身在梁背上的余三省,也看心頭震動,暗道:這少年人,不過二十三四的年紀,不但招術奇幻,而且身法、膽氣無不過人一等,看來內功修為,定也不弱,如若假以時日,其成就,實難限量,無怪藍家鳳要傾心相愛,暗許終身,甚到不惜施手段,拖累父母,以求得償心願。
那青衣少年劈出一掌,未再出手追襲,卓然而立,冷冷說道:“我的武功,路數十分毒辣,一個失措,就要傷人,而且很可能使受傷人終身殘廢,你是家鳳的長輩,我不想傷你,但望能暫為保守聽得的隱密,此事,三五日就有結果,如是你洩露出去,壞了我們的大事,不論你逃到天涯海角,我都要找到你,殺你一千劍,再讓你死,希望你多想想,免得到時後悔不及,在下去了。”
突然一長身,雙臂向前探出,有如離弦弩箭一般,投入了大殿外夜雨之中。
他去勢奇快,話落口,人已離地而起,方秀梅想說幾句場面話,也沒有機會出口。她呆呆地望著那殿外的滂沱大雨,出了一會神,才緩緩轉過身子,行入大殿之中,說道:“余兄,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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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18 14:26:21
一七
余三省微微一怔,暗道:好啊!她早已經盯上我了。
心中念轉,人卻飄身而下,拱手說道:“姑娘怎知區區在此?”
方秀梅道:“我看你們三個鬼鬼祟祟,必然有什麼舉動,果然,被我料中了,你們三人的舉動,一直在我監視之下……”回手把長劍插回鞘中,接道:“但夜色太暗,我不能離你們太近了,還是追丟了,不過我聽到你說出到此查看的話,因此找來此地。”微微一笑,又道:“說實在的,我也不知你藏在殿中,剛才不過一句詐語,想不到竟把你給詐出來了。”
余三省道:“慚愧,慚愧。”
方秀梅道:“有什麼好慚愧的,人有失手,馬有失蹄,憑你余三省這點才華難道真就舉世無匹了麼?”
余三省搖搖頭,道:“方姑娘好犀利的口舌。”
方秀梅冷冷道:“你瞧到了,我剛才被人一招逼的向後退了四五尺遠,這笑柄落在你余兄手中,那是有得小妹受了。”
余三省搖搖頭,道:“方姑娘把區區看成什麼人了,再說也的確奇幻難測,換了兄弟,只怕還不如方姑娘了。”
方秀梅道:“但願心口如一,說的是肺腑之言。”
余三省正容說道:“姑娘難道要在下立下誓言,才肯相信麼?”
方秀梅沉吟了一陣,道:“事情說過就算完,如若余兄一定要把小妹這次丟人現眼的事傳出去,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了。”
余三省輕輕咳了一聲,道:“方姑娘自覺一身武功,比起那藍夫人如何?”
方秀梅道:“小妹自覺比那藍夫人相差甚多。”
余三省道:“這就是了,那藍夫人尚且傷在他的手下,姑娘何愧之有,再說,方姑娘也未和他認真的動手,勝敗還未定論。”
這幾句話,只說的方秀梅展顏微笑,舉手理了一理鬢邊散發,說道:“余兄說的也是,他是藍家鳳心中情郎,小妹如若認真和他動手,傷了小妹,那是活該,如是不幸的傷了他,豈不要藍姑娘痛斷肝腸……”語聲微微一頓,道:“如今余兄已經瞭然個中內情,不知要如何處理此事?如是有需用小妹之處,小妹願效微勞。”
余三省長長嘆息一聲,道:“未明真相之前,使人有著撲朔迷離之感,如今真相既明,在下倒感到有些為難了。”
方秀梅道:“為難什麼?”
余三省道:“真相既已瞭然,按理是該告訴藍大俠,但告訴藍大俠後,必將得罪藍姑娘,唉!區區原先推斷,這只是一場騙局,那血手門必須有所謀圖,但今宵目睹兩人纏綿之情,才瞭然兩人是發乎於情,止於禮的真正情愛,而且那血手門的二公子,論人才、武功,都是武林中罕見的後起之秀,珠聯壁合,玉貌才人,在下覺得應該成全他們才是。”
方秀梅道:“嗯!小妹亦有此感。”
余三省道:“但在下又覺對那藍大俠無法交代,難道咱們幫忙藍姑娘欺騙藍大俠不成?”
方秀梅道:“小妹冷眼看江湖,從朱看到過十全十美的事,如是余兄覺得應該成全那藍姑娘,咱們就幫她一個忙吧!至於藍大俠,小妹倒覺著,並非很難應付。”
余三省道:“請教姑娘。”
方秀梅微微一笑,道:“今宵目賭內情的,除了余兄,就是小妹,如是小妹不講,余兄不說,藍大俠自然是不會知曉了。”
余三省道:“在下憂慮的並非是此……”方秀梅接道:“那你憂慮的什麼?”
余三省道:“以藍大俠的性格,未瞭然真相之前,決不會向血手門低頭,藍大俠一直隱忍不發,原是想應付過花甲壽誕,那位血手門二公子,又正是血氣方剛之年,如若他果然在藍大俠壽筵之上出現,挑戰祝壽眾豪,想一想,那將是一個什麼樣的局面,不論誰勝誰,都將要鬧出流血慘局。”
方秀梅呆了一呆,道:“余兄說的不錯。”
余三省道:“這才是在下憂慮之處,欲解此結,只有一法……”方秀梅道:“把真相告訴藍大俠,是麼?”
余三省道:“除此之外,兄弟之才,實是難再想出良策了。”
方秀梅輕輕嘆息一聲,道:“你可曾想到過,把此事告訴藍大俠的後果麼?”
余三省道:“什麼後果。”
方秀梅道:“藍大俠心痛愛妻之傷,必將痛責女兒,玉燕子藍家鳳愧悔交集,說不定會羞忿自絕,那又將是怎樣一個後果呢?”
余三省呆了一呆,道:“這方面,兄弟倒是未曾想到。”
方秀梅輕輕嘆息一聲,道:“我是女人,對女孩子的瞭解,自信要比余兄深刻一些,希望余兄不要把小妹之言,當作過耳之風。”
余三省道:“讓在下多想想,看看是否有一個兩全之策。”
方秀梅道:“小妹倒有一法,不知是否可行。”
余三省道:“願聞高見。”
方秀梅道:“小妹已然暴露,願再去見血手門二公子一次,陳說利害,要他在壽筵中,手下留情,只要不傷人,事情就好辦了,不過,這中間,還要余兄費點心機才行。”
余三省道:“要在下如何效力?”
方秀梅微微一笑道:“你要設法使幾個武功高強的與會人,不要和那血手門的二公子,全力搏鬥,他們縱然不願相讓,也不要施下毒手,如若余兄能夠把壽筵上的搏鬥,變成了以武會友,點到為止,這場好事,就大有希望了。”
余三省道:“藍大俠名重一時,六十大壽,必然招引來無數祝壽之人,與會人十分龐雜,叫兄弟如何防止。”
方秀梅道:“只要余兄肯盡全力,必有辦法,咱們都受過藍大俠恩惠,不能眼看著演出慘局。”
余三省道:“在下和方姑娘相識不短,竟不知姑娘是這樣一位古道熱腸的人物。”
方秀梅道:“小妹過去的名聲不太好,那是因為小妹太過嫉惡,出手毒辣,結仇太多,又有些玩世不恭,說來話長,一言難盡,日後有暇,小妹當奉告一段往事,倒要余兄評論一下,似小妹際遇的人,是否會行為偏激。”
余三省道:“好!咱們相識甚久,但在下對姑娘,自覺還不夠瞭解,如承見告往事,區區是榮幸萬分。”
方秀梅格格一笑,道:“聽說你專門收集武林人物的隱密,好處說你博達多聞,無所不知,壞處說你集人陰私,用以自娛,當心有一天報應臨頭。”
余三省微微一笑道:“多承指教。”心中卻是暗暗驚駭,忖道:只知她和人搏鬥時一向下手毒辣,想不到她還是一位如此善於心機的人物,而且城府深沉,喜怒變化莫測,對這女人,真還得小心一些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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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18 14:26:28
一八
方秀梅微微一笑道:“好風度,果然是一位深沉善謀的人物,我知道你心時正揣摸我說話之意,但表面卻一點不動聲色,需知我說的一番話,並非是無的之矢,徒逞口舌之快,而是出自肺腑之言,就小妹所知,就有一個人對你記恨甚深……”余三省接道:“什麼人?”
方秀梅道:“這個,咱們以後再說吧……”語聲微微一頓,道:“小妹先去了。”也不待那余三省回答,一長柳腰躍出殿外,冒雨而去。
§第三章 再現金蟬步
余三省望著方秀梅消失的去向,呆呆出一會神,回身熄去火燭,轉身向外行去。
突然間,一道閃光,照亮了夜暗,也使得一向沉著的余三省幾乎失聲驚叫。
只見一條人影,當門而立,擋住了去路。
那人穿著一身黑衣,來的無聲無息,就在余三省轉身熄了火燭之時,他卻悄無聲息到了大殿門口之處。
余三省雖然是閱歷豐富,但此刻也不禁心頭震動,頭皮發炸。
他勉強鎮靜一下激動的心情,緩緩說道:“什麼人?”
那黑衣人答非所問的道:“你就是被江東武林道上譽為第一謀士的袖裡日月餘三省。”
余三省暗中提氣戒備,口中卻冷冷說道:“不錯,正是區區在下。”
那黑衣人臉上也用黑紗包起,余三省暗運目力,想看清楚他的形貌,但卻始終無法看的清楚。
但聞那黑衣人冷冷的說道:“此刻雷雨交作,正是殺人之夜,但咱們素無冤仇,在下也並非一定要殺你不可,因此,留給你兩條路,任你選擇一條?”語音冷漠,大言不慚。
余三省輕輕咳了一聲,道:“那兩條路?”
黑衣人道:“兩條路都很簡單,不過抉擇之間,卻是要大費閣下一番心機了。”
余三省心情逐漸的平靜下來,緩緩說道:“願聞其詳。”
黑衣人道:“第一條路,我要你立下重誓,不許再管血手門和玉燕子藍家鳳的事情。”
余三省略一沉吟,道:“第二條路呢?”
黑衣人道:“那更簡單了,你如一定要管,那是自尋死路,怪不得我取你之命了。”
余三省道:“聽閣下口氣,似乎是心中很有殺我余某的把握。”
黑衣人道:“難道你認為區區是信口開河麼?”
余三省道:“那閣下總得露兩手,要我余某見識一下才成。”
黑衣人道:“好!你用的什麼兵刃。”
余三省道:“區區用的短劍。”
黑衣人道:“可曾帶在身上。”
余三省道:“帶在身上。”
黑衣人道:“那很好,我要你用劍刺我八劍,在八劍之內,在下決不還手,如若你八劍之中,刺傷了我,在下回頭就走,任憑你自作主意,如是把我刺死,那也是在下命中該絕,和你無關,如果八劍不中,閣下當知應擇之路了。”
余三省心中暗道:“這人口氣如此之大,倒要試它一試了。”口中應道:“就此一言為定,如是我八劍都無法刺中閣下,區區就此退出,不再管血手門和藍家鳳的事了。”
黑衣人突然把雙手一背,道:“閣下可以動手了。”
余三省探手入懷,取出短劍,道:“小心了。”
右手一探,一招“神龍出雲”,刺向那黑衣人的前胸。
那黑衣人背負的雙手未動,雙肩一晃,輕巧絕倫的避過了一劍。
余三省心中一動,暗道:“好靈巧的身法,似乎聽人說過這等輕功。”心中念轉,手卻未停,右手伸縮,連攻三劍。
這三劍勢道奇快,分刺向那黑衣人三個部位。
但見那黑衣人身子連轉,雙肩搖擺,有如風擺柳絮一般,靈快無倫的避開了三劍。
只見那靈巧的身法,余三省已知遇上了生平未曾遇過的勁敵,停劍不攻。
黑衣人冷笑一聲,道:“閣下才攻出四劍,還有四劍,為何停手不攻了。”
余三省道:“閣下身法奇奧,區區生平僅見,身不離原地,避開了我四劍,江湖高手有此武功的,實也不多。”
黑衣人道:“閣下快請出手,我沒有耐心等待,也沒有時間等待。”
余三省一皺眉頭,揮手攻出四劍。
他極善智略,這四劍攻的變化萬端,既不用防敵還擊,全心運劍攻襲。第一劍指向那黑衣人的前胸,待他仰胸避劍時,余三省陡然一沉右腕,劍勢突然攻向小腹。
但那黑衣人似是早已防到此著,仰臥的身子,忽然一個旋轉,橫移三步。
余三省再攻兩劍,仍被那黑衣人巧妙地避過。
八劍攻完,余三省早已自知難敵,收住劍勢,說道:“閣下的身法,可就是名動天下的‘金蟬步’麼?”
那黑衣人默然了一陣,道:“是又怎樣?”
余三省收好短劍,笑道:“如果是‘金蟬步’,區區八劍不中,那就不致留人笑柄了。”
黑衣人道:“不管我用的什麼身法,但你刺我八劍不中,傳入江湖對你而言,總非好事,想你不致把今宵經過,告訴別人了。”
余三省淡淡一笑,道:“‘金蟬步’失傳已久,至少五十年未再在江湖上出現過,血手門也已數十年,未再在江湖上活動,區區一夕間,見到了血手門中高手,又見到了‘金蟬步’奇絕輕功,當真是眼福不淺,看起來,江湖上,又要熱鬧一陣了。”
黑衣人語言突然轉緩和,道:“你年紀不算大,但見聞的確廣博,人稱你袖裡日月,看來是沒有白叫了。”
余三省道:“一個人的名字,可以取錯,但綽號決錯不了……”黑衣人冷哼一聲,道:“現在,閣下可以決定自己選擇之路了。”
余三省道:“在下已相信閣下能輕易取我之命,除非我自求速死,否則似是只有不管此事一途可循了。”
黑衣人道:“希望你言出必踐,在下告辭了。”一抱拳,轉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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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余三省大聲叫道:“朋友止步。”
那黑衣人已然躍起了一丈,聞聲懸空一個大轉身,重又落回原地,道:“什麼事?”
余三省道:“在下心中有數點不明之處,想請教閣下。”
黑衣人道:“說。”
余三省道:“一個人的生命固然可貴,但朋友義氣,有時重過生死。”
黑衣人道:“嗯!怎麼樣?”
余三省道:“閣下如是找藍大俠麻煩而來,余某人今夜濺血於此,也不能袖手旁觀。”
黑衣人冷笑一聲,道:“這麼說來,你還是一位很重義氣的人了。”
余三省道:“一個人知恩不報,豈是丈夫行徑,因此,區區要請教閣下一言,是否為謀圖藍大俠而來。”
黑衣人略一沉吟,道:“我原要你立下重誓,不管血手門和藍家鳳的事,念你能認出我用的‘金蟬步’,我已破例優容,免去了立誓一舉,但一個人,不可得寸進尺,罔若承諾,如是激怒在下,我一樣可以改變初衷,取你之命。”
余三省道:“在下答應閣下不管藍家鳳的事,但卻沒有答應不管藍大俠的事情。”
黑衣人想了一想,道:“不錯,但你不管和藍家鳳有關的事,也就是了。”
余三省心中暗道:此人武力雖高,但卻毫無江湖經驗,那藍家鳳乃是藍大俠的女兒,父女之間,豈有互不相關之理,屆時,只要牽扯上藍大俠,我就可以出頭,此刻倒也不用和他爭論了。
心念一轉,緩緩說道:“在下可以再行請教一事了。”
黑衣人道:“什麼事?”
余三省道:“閣下和血手門中的二公子,是很好的朋友了?”
黑衣人冷笑一聲,道:“不是……”語聲一頓,接道:“我已無興致再聽你的問話了。”轉身一躍,消失於夜暗大雨之中。
余三省望著那黑衣人消失的去向,只覺重重疑竇,泛上心頭,忖道:他要我退出血手門和藍家鳳的事,應該是存心促成兩人的好事了,但聽他口氣,又不是那血手門二公子的朋友,這人的用心何在呢?
問題像一團亂絲,以余三省之才,也無法理出一個頭緒。
溽暑夜雨來的快去的也快,片刻工夫,雨住雲散,星光重現。
余三省看看天色,已經是五更過後時分,立時奔出祠堂,吹起竹哨,招呼周振方和商玉朗。
那知一連吹了數十聲竹哨,竟不聞周振方和商玉朗有回應之聲。
余三省暗道:想是兩人看到天色將落大雨時,先行轉回藍府中去了。
心中雖如此想,但仍然憑藉記憶,繞行到兩人停身之處瞧過,才返回藍府。
這時,天色尚未大亮,藍府院門一盞氣死風燈,經歷了半宵風雨,仍未熄去。
余三省望了那風燈一眼,縱身躍起,借圍牆一墊腳,落入了院內。
雙足剛落實地,瞥見人影一閃,老管家藍福一襲長衫,手提一根鑌鐵杖,攔在身前,道:“是余爺麼?”
此時星光隱隱,雙方距離又近,都看的十分清楚。
余三省道:“正是區區,老管家沒有睡麼?”
藍福嘆道:“老奴睡不著。”
余三省道:“老管家忠誠可敬。”
藍福苦笑一下,道:“余爺出去很久了麼?”
余三省既被發現,自是不便再行隱瞞,點點頭,道:“在下三更左右離開藍府。”
藍福道:“兩個更次,余爺是善謀之人,如果不見什麼風吹草動,決不會夜出藍府了。”
這幾句話表面上是在捧余三省,骨子裡卻是說你夜出藍府,五更始回,總應該有個交代才成。
余三省何許人物,怎會聽不懂弦外之音,淡淡一笑道:“在下去查看血手門中人物的動靜?”
藍福道:“可是白天那群強行登門拜壽的無賴麼?”
余三省道:“不錯。”
藍福道:“余爺看到了什麼?”
余三省淡淡一笑,道:“遇上了血手門中人。”
藍福急急接道:“他們準備如何?”
余三省道:“老管家,藍大俠花甲大壽,江東地面上有名氣的武林同道,就算不能全都趕來,至少也有個十之六七,血手門中,就算想鬧事情,也不會叫他們如願以償啊!”
這幾句不著邊際的話,卻給了藍福莫大的安慰,笑道:“余爺說的不錯,聽你這幾句話,老奴就放心多了……”輕輕咳了一聲,道:“余爺辛苦了半夜,也該回房休息一下了。”橫移兩步,讓開去路。
余三省本想問問他是否見到了周振方和商玉朗,但話到口邊,又忍了下去,大步行回房中。
這半宵時光,余三省雖未激烈搏鬥,但他一直未停的在用心思索著各種事端,尤以那突然出現的黑衣人,攪亂了一盤剛剛理好的絲線,使得原已明朗的情勢,又罩上一層陰霾。
他覺到血手門藍家鳳的事情之間,又投下了一片陰影,一個承繼了絕傳五十年“金蟬步”的高手,也捲入了這片漩渦之中。
血手門名聲不好,但那位掌門人的二公子,又不似一個殘酷嗜殺的人,那是污泥孕出的一株白蓮,血手門已數十年未再在江湖為惡,那二公子只不過二十三四的年紀,至少,他沒有作過一件為害武林的事,但他卻正在可為善、亦可為惡的邊緣徘徊。
這諸般事端,紛至沓來湧上了余三省的心頭,使得余三省有著極度勞心的疲倦。
他緩緩登上木榻,盤膝而坐,想靜坐一陣,以恢復疲勞的心神。
但心神卻一直安靜不下來。
突然間響起了一陣叩門之聲,傳入耳際。
余三省長長吁一口氣,道:“什麼人?”
室外傳入來一個女子的聲音:“小妹方秀梅。”
余三省一躍下榻,燃起火燭,開門說道:“方姑娘還未休息?”
方秀梅已換去濕衣,緊顰著柳眉先行入房中,道:“小妹發現了幾樁可疑的事,越想越覺不對,特來請教余兄?”
余三省道:“什麼事?”
方秀梅道:“關於那周振方和商玉朗……”余三省吃了一驚,接道:“兩個人怎樣了?”
方秀梅道:“小妹目睹你們三人離去,但在祠堂之中,卻只兄余兄一人,想他們定然是已經先回來了。”
余三省道:“不錯啊!他們是先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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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18 14:26:44
二〇
方秀梅搖搖頭,道:“小妹忽然想到了一件事,趕去請教周兄,叫門甚久,卻不聞答應之聲,小妹心中動疑,又去叫商兄的門……”余三省緊張的接道:“怎麼樣?”
方秀梅道:“一樣的聽不到響應之聲,小妹回房去,越想越覺著不對,就轉到余兄這裡看看余兄,是否已經回來……”余三省道:“此事多久了?”
方秀梅道:“不久,小妹叫過兩人的房門,轉到房中一行,就到余兄這裡,算時間麼,不過頓飯工夫。”
余三省只覺心中熱血沸騰,但卻勉強按下心中的激動,道:“走!咱們瞧瞧去。”急急行出室外。
這時,天色已經大亮,只見院中花樹枝葉上,雨露如珠。
兩人匆匆趕到周振方宿居室外,余三省立時舉手推門。
但覺木門卻未被推開,顯然門內已經上了木栓。
余三省長長吁一口氣,暗道:如是室中無人,自然不會上栓了。
舉手叩動門環,道:“周兄在麼?”
但聞室內有人接道:“什麼人?”
余三省道:“兄弟余三省。”
方秀梅道:“小妹方秀梅。”
室中人緩緩說道:“兄弟在大雨中淋了半宵,身子有些不適,有話等會再談。”
余三省微微一笑,道:“走!咱們瞧瞧商兄去。”大步轉行到商玉朗宿住之室。
舉手叩動門環,道:“商兄在麼?”
室中響起了商玉朗的聲音,道:“那一位?”
余三省道:“商兄幾時回來的?”
商玉朗道:“兄弟剛剛回來,適才還遇上了老管家,兄弟正在換衣服,余兄先請回去吧?兄弟想坐息一陣,再去拜會余兄。”
余三省道:“不用了,商兄淋了半夜大雨,多休息一會。”
望了方秀梅一眼,低聲說道:“幸好他們都無恙歸來。”
方秀梅一語不發,轉身向前行去。
余三省緊隨方秀梅身後而行,看她竟然直行向自己臥室,心中暗自好笑,忖道:她大驚小怪,嚇我一跳,大約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心中念轉,緊隨方秀梅身後,行入了室中。
方秀梅回過身子,掩上房門,面色一片冰冷的說道:“余兄,有何感覺?”
余三省道:“什麼事?”
方秀梅道:“小妹感覺到情形有些不對。”
余三省道:“什麼事?”
方秀梅道:“小妹也淋了半夜大雨,但卻一點毛病也沒有,周振方、商玉朗難道是紙糊的人麼,淋出了毛病。”
這句話有如當頭一棒,使得余三省心神一清,怔了一怔,道:“不錯,以周振方和商玉朗的武功,就算泡在水中一日夜,也不致於泡出病來。”
方秀梅道:“所以,小妹覺著有點問題?”
余三省突然間發覺到,這位名聲一向不太好的女人,竟然是一位足智多謀,處處謹慎的人物,心中暗道:我和她相識十餘年,竟然不知她是一位思慮如此縝密的人物。心中念轉,口中卻說道:“方姑娘有何高見。”
方秀梅淡淡一笑,道:“余兄,此時此情之下,咱們要坦誠相處才好。”
余三省道:“姑娘太多疑了,在下是誠心領教。”
方秀梅道:“希望你說的是肺腑之言……”語聲微微一頓,接道:“首先,咱們要瞭然他們真病假病?”
余三省道:“以兩人內功成就,就算把他們放在大雨中淋上三天三夜,他們也不致於生病。”
方秀梅道:“那他們為什麼要裝病呢?”
余三省暗道:只怕她早已經胸有成竹,此事要先聽聽她的意見再說。當下說道:“所以,在下要請教姑娘了?”
方秀梅接道:“小妹之見,不外三個原因?”
余三省道:“那三個原因?”
方秀梅接道:“往好處說,他們可能和小妹一樣,和那血手門的二公子見了面,被人戲辱,也許還受了一點傷,不願說出來這等丟人現眼的事,託詞不適,以作掩飾。”
余三省道:“就算他們躲過半日,中午還是難免和在下見面……”方秀梅接道:“他們有半日休息,足可使體能恢復,小傷大好。”
余三省道:“第二個原因呢?”
方秀梅道:“他們受了要挾,甚至關著生死大計,不得不退出此事,託病以作掩飾的藉口。”
余三省雙目中神光一閃,道:“姑娘高見,請問那第三個原因為何?”
方秀梅接道:“第三個原因,太可怕了,不說也罷?”
余三省一皺眉頭道:“姑娘不是說過要和在下坦誠相處麼?那自然用不著隱瞞心中之秘了,何況,咱們這番話,在未求得證明之前,推測之詞,縱然說錯了,也不要緊。”
方秀梅道:“既是如此,小妹斗膽明說了……”沉吟了一陣,道:“那血手門會施用移花接木之計。”
余三省道:“移花接木?”
方秀梅道:“是的,那真的周振方和商玉朗都已被血手門中人擄去,卻派了兩個人假冒他倆之名而來?”
余三省呆了一呆,道:“這果然是一個很可怕的推斷,但並非是沒有可能。”
方秀梅道:“唉,小妹這次漫遊天下,的確是長了不少見聞,尤以在西北道上,見識了放蠱的事,這些事過去小妹只是耳聞,這番目睹之後,實叫人不寒而慄。”
余三省神情凝重的說道:“姑娘這番話,使在下也警覺很多,也使在下對姑娘心生敬服……”仰起臉來,長長吁了一口氣,道:“姑娘聽說過‘金蟬步’這門武功吧?”
方秀梅道:“聽說過,它是一種絕佳的輕功,配合複雜奇奧的計算方法,構成了一種獨步武林的奇術,據說,擅於此道者,如登入上乘之境,能在刀山劍林之中穿梭行走,如入無人之境。”
余三省道:“不錯,兄弟也聽人這麼說過。”
方秀梅道:“可惜咱們晚生了幾十年,這門武功已在五十年前絕傳江湖,只能聽聽罷了。”
余三省苦笑一下,道:“但兄弟昨天晚上,卻見識了‘金蟬步’。”
方秀梅道:“什麼?昨天晚上什麼時間?”
余三省道:“就在姑娘去後不久。”
方秀梅臉色大變,道:“也在那祠堂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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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余三省道:“是的,和姑娘同時隱伏在大殿外面的,還有一個人,在姑娘離去之後,現身攔住了我的去路……”方秀梅接道:“他現露了‘金蟬步’。”
余三省苦笑了一下,道:“他誇口叫我刺他八劍,自己不施還擊,我被他言詞激怒,就依言攻他八劍。”
方秀梅眨動了一下眼睛,道:“傷著他沒有?”
余三省道:“哼!傷人家,連別人的衣角也未碰到。”
方秀梅道:“閃避余兄八劍,不施還擊,也並非太困難的事情,小妹不才,也許就有此能。”
余三省淡淡一笑,道:“姑娘說的不錯,避我八劍,並非難事,但難的卻是身不離方寸之地,只憑那搖轉、擺動的身子,輕輕易易,把我八劍避開。”
方秀梅臉色一變,道:“那是‘金蟬步’了。”
余三省道:“前四劍不去說它,後四劍,兄弟攻出的劍勢,都經過一番思量,我既不慮還擊,自以全力施為,只想把他迫退幾步。”
方秀梅道:“成了麼?”
余三省搖搖頭道:“沒有,仍被他輕輕鬆鬆,避了開去,兄弟相信,就算藍大俠,也要被兄弟這四劍逼退到五步以上。”
方秀梅臉上閃掠了一抹驚異之色,緩緩說道:“絕傳江湖的‘金蟬步’和‘血手毒掌’連在一起出現,不知是否與我們江東第一美人藍姑娘有關?”
余三省道:“有關,而且是密相關切。”
方秀梅道:“余兄推想麼?”
余三省搖搖頭,道:“不是,那人避開我八劍之後,迫勸我明哲自保,不許再管血手門和藍家鳳的事,唉!在下丟的人,不比方姑娘小啊!”
方秀梅道:“事情似乎是愈來愈複雜了……”語聲一頓,接道:“那位施展‘金蟬步’的人,形貌如何?”
余三省道:“說起來很可笑,兄弟根本沒有法子看清楚他的形貌。”
方秀梅道:“是天色太黑了。”
余三省道:“他和那藍家鳳一樣,全身都裹在一片黑衣中,連臉上,也包了黑紗,除了雙目兩手之外,什麼也無法看到。”
方秀梅道:“沒有再難為你?”
余三省道:“奇怪處也就在此了,他只警告不要再管此事,卻未對我下手,彼此既不相識,他為何能信任我呢?至少,也該拿點顏色給我瞧瞧,但他卻只警告我幾句就轉身而去,唉!好的說法,他心地仁善,不願輕易殺人,我已為他鎮服,想我不敢再插手此事,難聽點說,人家根本就未把我放在眼中,如是不聽他警告的話,殺我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
方秀梅道:“余兄此刻準備如何呢?聽他的,還是不聽?”
余三省苦笑一下,道:“咱們武林中人,恩怨分明,仁義當先,那藍大俠對在下有過恩德,在下怎能棄置不顧……”方秀梅道:“如若要講信諾,余兄答應了人家,自然也不能不守信了。”
余三省心中暗道:這女人果然是聰明、利害,竟從我語氣中,聽出了弦外之音。
心中念轉,口中卻道:“因此,在下頗感為難,倒要向姑娘請教了?”
方秀梅道:“你如答應了人家,只有一法可想?”
余三省道:“什麼法子?”
方秀梅道:“把你心中打好的主意一件一件的告訴我,由我代你執行。”
余三省淡淡一笑,道:“姑娘之意,可是認定在下已經答應他了?”
方秀梅道:“就算你口上未作承諾,內心之中,定也默認了。”
余三省道:“姑娘猜的仍是稍有出入,在下曾告訴他,我受過藍大俠之恩,如若他們沒有侵害到藍大俠,在下可以袖手不問,但如侵害到藍大俠,在下就非管不可了。”
方秀梅道:“回答的很好,藍家鳳是藍大俠的女兒,血手門和藍家鳳的事,怎麼會牽涉不到藍大俠呢?我奇怪那人怎會受你矇騙。”
余三省道:“他如是像你方姑娘一般精明,只怕在下早已氣絕屍寒了。”語聲一頓,接道:“所以,在下覺著那人雖然身負‘金蟬步’的絕技,但江湖的閱歷,卻差的很,只要用番心機,對付他非什麼難事,只是眼下兩件最重的事,在下還未弄清楚?”
方秀梅道:“什麼事?”
余三省道:“那黑衣人和血手門的二公子,是敵是友?他為何深夜追至祠堂中,偷聽藍家鳳和那血手門二公子的談話,用心何在?”
方秀梅道:“只要余兄稍為留心一些,定已從兩人口氣中聽出點頭緒來。”
余三省道:“他說的話很少,而且每一句話,都是很直接明顯,決無言外之意。”
方秀梅沉吟了一陣,道:“會不會又纏夾在藍家鳳的身上,涉及了男女之情。”
余三省道:“血手門已退出了江湖數十年,金蟬步絕傳武林更久,那時,藍大俠也不過是個年輕的孩子,決不會和血手門及金蟬步的傳人結下什麼恩怨,因此,事情八成跟藍家鳳有關了……”語聲微微一頓,接道:“方姑娘看清楚了藍家鳳麼?”
方秀梅道:“看清楚了,唉!小丫頭確實生的美麗,我雖是婦人之身,也不禁心生愛憐……”突然間似是想到了什麼重大之事,急急說道:“余兄可否從那‘金蟬步’的傳人口音中,測出他的年齡。”
余三省道:“除了特別蒼老和童音之外,想從一個陌生之人的口音中,聽出他的年齡,兄弟還無這份能耐,不過,那聲音已然深印入兄弟腦際,如若兄弟再聽到那聲音,自信可以辨認出來。”
方秀梅道:“事情來的很突然,事先全無跡象可尋,就算比咱們才智高強的人,也無法找出眉目,目下倒要看余兄的態度了,如是不願過問此事,只有一途可循。”
余三省道:“什麼法子?”
方秀梅道:“留下壽禮,不告而別。”
余三省淡淡一笑,道:“姑娘不用激我了,事情既然叫我碰上了,怎能坐視不問,寧叫名在人亡,也不能不告而別。”
方秀梅微微一笑,道:“你如有不畏死亡之心,看來只有和小妹合作一途了,但你余三省一向是智謀百出,領袖群倫,人人都向你請教,這番要和小妹商量行事,只怕是心中不樂吧?”
余三省苦笑道:“人稱你方姑娘為笑語追魂,兄弟只知你出手毒辣,想不到你方姑娘的口舌,實也有追魂之利,兄弟領教了。”
方秀梅道:“聽余兄口氣,似乎是答應和小妹合作了。”
余三省無可奈何的點頭說道:“得饒人處且饒人,方姑娘有何高見,兄弟洗耳恭聽?”
方秀梅略一沉吟,道:“目下情勢,有如一團亂絲,咱們如若找不出一點頭緒,那就無法著手,欲理這團亂絲,小妹覺著有兩策可用,咱們得齊頭並進……”目光一掠余三省,看他很用心的在聽,微笑接道:“小妹去見藍姑娘,我是婦人之身,進她閨房,自無不便,而且也更便於談心,不論她藍家鳳是如何慧黠,我相信她瞞不過我這雙閱歷人生數十年的眼睛……”余三省點頭接道:“這一點兄弟相信,玉燕子再聰慧、狡黠,也鬥不過你方姑娘。”
方秀梅笑道:“誇獎了……”突然放低聲音接道:“至於余兄,要去察看一下周振方和商玉朗,而且分別晤面,以余兄的才智、機心,只要用心一些,不難看出破綻,不過,有一點卻讓小妹有些放不下心。”
余三省皺皺眉頭,道:“那一點,方姑娘何不明說出來。”
方秀梅道:“我怕你下不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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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18 14:26:59
二二
余三省道:“對何人下手?”
方秀梅道:“周振方和商玉朗,小妹提供余兄個別拜訪之意,就是要余兄瞧出破綻後,立即下手,點了他們的穴道,先制服他們內應,再御外侮,小妹猜想今日午後,必有大部武林人物趕來。太湖漁叟黃九洲,金陵劍客張伯松,神行追風萬子常等,就目下江湖而言,都算得一流高手,除他們之外,小妹相信還有不少高手,這些人,都是可持可仗的奧援,如若先作安排,足可和他們一戰。”
余三省點點頭道:“姑娘說的不錯,我不信血手門和‘金蟬步’的傳人,真能對付整個江東道上的武林精英。”
方秀梅道:“有備無患,到時間該打該和,操之在我,咱們有成人之美的心,但不能不作最壞的打算,但那說服群豪,聽我們調遣的事,還要仗憑余兄了,小妹名聲不好,沒有這份能耐。”
余三省道:“好!在下盡我心力。”
方秀梅道:“但在群豪未到之前,咱們先得找出一個眉目才成。”
余三省道:“方姑娘如能說服藍家鳳,必可聽得不少內情。”
方秀梅道:“血手門咱們已然有了大略的瞭解,目下全然不知的是那位‘金蟬步’的傳人,為何而來?又為什麼不許你插手此事?”
余三省望望天色,道:“也許可從藍家鳳口中聽出一些線索,天已大亮,咱們也該分頭行事了,在下已答允,今日要為那藍大俠,提供愚見,咱們至遲必得在午時之前,決定一個可行之策。”
方秀梅道:“小妹這去拜會藍家鳳,余兄也可以行動了,咱們一個時辰之後,在望江樓上見面。”也不待余三省回答,轉身出室而去。
余三省望著方秀梅的背影,心中暗道:一個女人有如此機心,實不容易,我和她相識了數十年,只到今日才知曉內情,可算得是城府深沉的人物了。
出了一會神,才匆匆漱洗一下,出室向周振方的房行去。
***
且說那方秀梅奔入內宅,直行向藍家鳳的閨房。
她不過剛剛行近閨房,還未及想舉手扳動門環,一個青衣女婢及時而出,道:“什麼人?”
方秀梅仔細打量了那女婢一眼,只見她年約十五左右,長的甚是清秀,當下說道:“我叫方秀梅,勞請通知你們姑娘一聲,就說我有要事求見。”
那青衣女婢打量了方秀梅一陣,道:“你等著,我去替你通報一聲,但我家姑娘心情不好,是否肯見你,那要看看你的運氣了?”
一轉身,快步行入內室。
片刻之後,重行出來,搖搖頭,道:“我們姑娘無暇見你。”
方秀梅微微一笑,道:“有勞你再為我通知一次,就說我受人之託,非得見她不可?”
青衣女婢道:“我家姑娘說過不見你,就是不見你,要我再為通報,豈不是要我挨罵麼?”
方秀梅道:“見不見我是你們姑娘的事,但請你再為我通報這一次,如是你家姑娘,當真不肯再見我,我回頭就走,決不再麻煩姑娘。”
那青衣女婢沉吟了一陣,道:“好吧!我再為你通報一聲,但我知道我這頓罵是挨定了。”
方秀梅淡淡一笑道:“試試看吧!如是真讓你受了委屈,我自會有以報賞。”
青衣女婢不再理會方秀梅,轉身入室。
又過了片刻,那女婢滿臉驚奇之色,重又行了出來。
方秀梅低聲說道:“怎麼樣了?”
青衣女婢道:“我家姑娘請你進去。”
方秀梅道:“有勞姑娘帶路了。”
青衣女婢閃身讓開去路,低聲說道:“左面有一個樓梯,登上樓梯就是我家姑娘的閨房了。”
方秀梅道:“謝謝你啦。”舉步登上樓梯。
只見藍家鳳穿著一身淡藍衣裙,未施脂粉,右手舉著一條素帕,眉宇泛現淡淡的憂鬱,迎於閨房門外,欠身一禮,道:“丫頭傳事不明,致晚輩有失遠迎,方老前輩恕罪。”
方秀梅道:“不敢當,一清早打擾姑娘,心中不安的很。”
藍家鳳道:“老前輩言重了,請入室內坐吧!”
方秀梅緩步行入室中,流目四顧,只見這座臥室,佈置的十分清雅,白綾幔壁,滿室瑩潔,除了一張梳妝台,一架衣櫃之外,就是一張棕榻和一座錦墩,布設可為簡單,但奇怪的是竟有一幅山水畫掛在棕榻對面的壁間。
那山水圖畫並非出自名人手筆,但老松蒼勁,山峰迭翠,流瀑濺珠,幽谷深遠!意境甚高,只是掛在一個少女的閨房之中,有些不倫不類。
藍家鳳伸手一拉錦墩,道:“方老前輩請坐。”
方秀梅微笑落座,道:“姑娘這房中佈置的好生雅潔。”
藍家鳳道:“晚輩生性疏懶,簡單些容易收拾。”
方秀梅笑道:“其實以姑娘之美,實在也用不著綠葉托襯,就是那茅舍竹籬,姑娘也能使它放光生輝。”
藍家鳳垂首說道:“老前輩取笑了。”
方秀梅道:“話到是出自肺腑,只可惜紅顏多乖運,太美的女孩子,大都是際遇坎坷。”
藍家鳳道:“晚輩並非紅顏,卻也是命運多乖,家母重傷臥床……”方秀梅接道:“令堂有姑娘這樣一個孝順的女兒,縱然是身受重傷,也不難求得靈藥。”
藍家鳳臉色一變,道:“老前輩此言何意,晚輩無法瞭解。”
方秀梅淡淡一笑,道:“目下情勢緊急,我沒有太多的時間,旁敲側擊,和姑娘多談。”
藍家鳳道:“老前輩有什麼教言高論,明說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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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方秀梅道:“既是如此,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語聲一頓,道:“藍姑娘認識血手門的公子麼?”
藍家鳳未想到方秀梅竟是這般單刀直入的問法,不禁一呆,道:“見過一面…”
方秀梅接道:“只怕是不只一面吧!”
藍家鳳道:“老前輩語中含刺,晚輩難解用心。”
方秀梅道:“我們都是令尊令堂的朋友,一切作為都為了令尊、令堂,也為了姑娘,因此,我希望姑娘心中不要多疑。”
原來,她已發現藍家鳳目光中神芒閃動,殺機隱起,恐她惱羞成怒,翻臉動手。
藍家鳳冷冷的說道:“老前輩語氣不善,若有所指,晚輩倒望老前輩明說內情,如是老前輩無暇見教,那就請便,晚輩倒也不便勉強。”
方秀梅心中暗道:這丫頭外和內剛,若再和她相持下去,只怕難免要鬧到動手一途,倒不如直接說明,看她反應如何?
心中念轉,口中說道:“藍姑娘昨宵和血手門中二公子在荒祠殿中相見,可有此事。”
藍家鳳臉一陣白,一陣紅,顯然內心之中,正有著劇烈的衝突。
良久之後,藍家鳳道:“老前輩看到了?”
方秀梅道:“如是我沒有看到,怎敢如此胡言亂語。”
藍家鳳突然間變得十分鎮靜,緩緩說道:“老前輩既然看到了,豈不是多此一問麼!”
方秀梅看她瑩晶的雙目中,神芒如電,嬌美的粉臉上,如罩寒霜,心中暗道:看樣子,如是處理不好,想出此室,還得大費番手腳了。當下說道:“昨夜中,目睹姑娘和血手門中二公子會晤的人,並非只我一個……”藍家鳳一雙圓圓的大眼睛,眨動了一下,道:“還有什麼人?”
方秀梅道:“余三省。”
藍家鳳道:“袖裡日月。”
方秀梅道:“除了余三省和我之外,還有一位是‘金蟬步’的傳人。”
藍家鳳受到的驚駭,似是大過聞得她會晤血手門的二公子的震驚,呆愣了良久,道:“那人是何模樣?”
方秀梅道:“我沒有見到他,但據那余三省說,他和姑娘一般,全身裹在一片黑衣之中,無法看清楚他的形貌。”
藍家鳳道:“他……他說些什麼?”
方秀梅看她驚震之情,心中暗道:難道這丫頭真的也認識金蟬步的傳人麼?口中卻繼續說道:“他施展‘金蟬步’震住了余三省,不許他插手此事。”
藍家鳳道:“什麼事?”
方秀梅道:“姑娘和血手門的事……”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余三省和我,都很同情姑娘的際遇,因此,我和余三省決定暗中相助姑娘促成良緣,但也不能傷到了藍大俠的威名,這其間,自然要大費一番心機才成,但想不到的是半途中殺出程咬金,絕傳江湖數十年的‘金蟬步’,陡然出現江湖,而且,插手於姑娘和血手門的恩怨之間,這就使我們感覺到事非尋常,姑娘如願和我等合作,我和余三省都願盡力,我們受過令尊的大恩,自當有以奉報,如是姑娘不願我等插手,我們也無法勉強,只有留下壽禮,一走了之,自然,個中之密,我們也不會宣揚於江湖之上,我已言盡於此,如何處置,但憑姑娘的決定了。”說完,站起身子,舉步向外行去。
藍家鳳低聲說道:“方老前輩留步。”
方秀梅停下腳步,緩緩回過頭來,道:“什麼事?”
藍家鳳道:“唉!坐下來咱們談談好麼?”
方秀梅重又行了回來,在原位坐下,嘆息一聲道:“就目下情勢而論,姑娘只有和我們合作一途,你不能傷害父母,也不能傷害到情郎,可是你的處境,卻是一劍雙鋒,左傷父母,右傷情郎,你不能一面偏倒,也很難兩面兼顧,這已經夠你苦了,如今,竟然又冒出來一個‘金蟬步’的傳人……”語聲微微一頓,接道:“我說話也許會難聽一點,但卻是由衷之言,你聽了不要生氣。”
藍家鳳嬌氣盡失,緩然說道:“老前輩你如此助我,晚輩豈能不知好歹。”
方秀梅道:“那很好,你先告訴我認不認那位‘金蟬步’的傳人?”
藍家鳳皺起柳眉兒,緩緩說道:“認識。”
方秀梅雖然心中早已想到,但聞得藍家鳳親口證實之後,仍不禁心頭一震。
她舉手理一下鬢前的散發,藉以掩飾驚愕的神色,故作鎮靜的微微一笑,道:“你和他相識已很久麼?”
藍家鳳搖搖頭道:“相識不過三月。”
方秀梅雙目凝生在藍家鳳的臉上,瞧了一陣,道:“這是造化弄人,不能怪你。”
藍家鳳茫然道:“難道他已經告訴了你們經過之情。”
方秀梅知她心中有所誤會,忍不住嗤的一笑,道:“古人說美人禍水,看來是誠不我欺了。”
藍家鳳淒涼一笑,道:“我真的很美麼?”
方秀梅道:“美的出奇,我雖是婦女之身,見了你也不禁心生憐惜,何況男人了。”
藍家鳳似黯然又似滿足的淡淡一笑,道:“那是說,他們喜愛我的,只是我這美麗的容貌了,如是我一旦變的很醜,他們都將離我而去,那也沒有這些麻煩了。”
淒迷的笑意,茫茫的神情,襯著那絕世姿容,構成了一幅動人心弦的憂鬱美。
方秀梅長長吁一口氣,道:“鳳姑娘,事已如此,焦慮和傷感,於事何補,你要振起精神,設法應付。”
藍家鳳眨動了一下圓圓的大眼睛,兩顆晶瑩的淚珠兒,順腮而下,道:“晚輩方寸已亂,實是不知該如何才好。”
方秀梅道:“我以女兒身,流浪江湖二十年,經歷了無數的風浪,看盡了人事滄桑,別的沒有學會學到,只學到了鎮靜二字,處境愈是艱險、危惡,愈是應該鎮靜應付。”
藍家鳳舉起衣袖,拭去了臉上的淚痕,緩緩說道:“老前輩說的是,晚輩絕不能拖累到爹娘。”
方秀梅沉吟了良久,道:“解鈴還需繫鈴人,我想這檔事,終還要你出面調解,但必先想出一個妥善的法子才成,姑娘能否把認識那‘金蟬步’傳人的經過,告訴我,我也好幫你想想主意。”
藍家鳳嘆道:“三個月前,晚輩在金陵郊外,遇上了黔北雙惡,那時,晚輩女扮男裝,為了救一個村女,和雙惡動上了手,雙惡力戰晚輩不勝,施用暗器三絕針,將晚輩傷在三絕針下。”
方秀梅吃了一驚,接道:“黔北雙惡刁氏兄弟的三絕針,乃武林中有名奇毒暗器,中人必死,你中了三絕針,竟然無恙。”
藍家鳳道:“不錯,那暗器確實惡毒,晚輩中針不過片刻,已無再戰之能,半身麻木,無力運劍,原想死於雙惡之手,卻不料他卻及時而至,施展‘金蟬步’,空手入白刃,在十招內,奪下了刁氏兄弟手中的兵刃,驚走了刁氏兄弟救了我一命。”
方秀梅道:“誰替你療治好三絕針的毒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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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藍家鳳道:“也是他,那時,我已在半暈迷的狀態,但心中仍然有些明白,他把我帶到附近一座空茅舍中,解開我衣服,查著傷勢,才發覺我是女扮男裝,但他仍然脫下了我的衣服……”方秀梅一時間不知她言中之意何在,怔了一怔,道:“可是替你療傷麼?”
藍家鳳道:“不錯,但那時我心中仍很明白,他應該告訴我一聲才是啊,可是他一言不發,就脫了我的衣服,而且,而且……”只見雙頰上飛起了一片紅暈,垂下頭。
方秀梅低聲說道:“咱們都是女人,姑娘也不用害羞了,可是他輕薄了你。”
藍家鳳點點頭,道:“我不知他是有意還是無心,但我感覺他在我身上輕薄,所以,他雖然用口吸出我傷口奇毒,救了我的性命,我仍然有些恨他。”
方秀梅道:“黔北雙惡的三絕針,奇毒強烈,他竟然用口吸取,那當真是捨命相救了……”突然感覺失言,急急住口。
藍家鳳眨動了一下大眼睛,道:“那針上奇毒,不見血,也能致命麼?”
方秀梅道:“這個,我就不太清楚了,不過,就江湖傳說那三絕針的惡毒,如若一不小心,把奇毒吸入胸中,大概是非死不可了。”
藍家鳳道:“我和他素不相識,他為什麼甘願冒此凶險,救我命呢?”
方秀梅心中暗道:“這我怎麼知道呢?”口中卻應道:“也許他天生俠骨,見姑娘受了毒傷不忍坐視,至於救你是否別有用心,那就無關緊要了,他對你總算是有過救命之恩。”
藍家鳳道:“我也是這麼想,所以,我心裡很矛盾,又感謝他救命之恩,又恨他無禮輕薄。”
方秀梅道:“那時,你毒傷發作,也許是神智已不太清楚,記憶有誤。”
藍家鳳道:“最可恨的是他替我吸毒、敷藥之後,我已經完全清醒過來,他竟然敢把我擁入懷中,輕輕的親我左頰。”
方秀梅啊了一聲,道:“有這等事?”
藍家鳳道:“我心中恨極了他,站起身子,回手給他一個耳括子。”
方秀梅大為緊張的道:“他有沒有還手?”
藍家鳳道:“他臉皮厚的像城牆一樣,我在急忿之下,出手甚重,那一耳光只打的他的臉上手痕宛然,但他竟是毫無羞愧之色,瞪著眼睛,看著我笑,當時我心中之火,恨不得一刀把他宰了,但又想他吸毒救我之命,忍下沒有發作。”
方秀梅心中忖道:我的好小姐,連打都打不過人家,還要殺人家,當真是自不量力了。
心中念轉,口中卻問道:“以後呢?”
藍家鳳道:“以後麼?我就轉身奔出了茅舍,不再理他。”
方秀梅道:“他沒有追你?”
藍家鳳道:“怎麼沒有?他施用‘金蟬步’,快速絕倫的身法,不論我轉到那個方向,都見他攔在我的身前,他身法奇快,打也打他不著,氣得我直落眼淚,他見我氣哭了,才退到一側,放我過去,自此之後,就未再見過他了。想不到,他竟然又追到此地。”
方秀梅低聲說道:“鳳姑娘,他為你吸毒敷藥,你總該見過他的真面目吧!”
藍家鳳道:“自然是見過了。”
方秀梅道:“告訴我他的長像如何?”
藍家鳳沉吟了一陣,道:“我說不出他那裡丑,但他一張臉呆呆板板看不到一點表情。”
方秀梅心中暗道:原來如此,如若他長的俊一些,你也許不會恨他了。微微一笑,道:“姑娘現在準備如何?”
藍家鳳嘆道:“我心裡仍然很亂,不知該怎麼樣才好,但我想我該去見見他,問他用心何在?他救了我的命,大不了我再還他一條命,我既打他不過,只有束手就戮,讓他殺死我就是。”
方秀梅搖搖頭道:“鳳姑娘,目下不能意氣用事,你一手造出了很多麻煩,連你的父母,都被捲入這漩渦之中,豈能以一死了之?……”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再說,絕傳武林數十年的‘金蟬步’,陡然間有傳人在江湖出現,斂跡消聲,數十年不聞動靜的血手門,也忽然重現於江湖,這些事似都非吉祥之征,也許平靜的江湖上,因他們出現,可能將掀起了一場風波,只是由姑娘身上,掀開了這場序幕罷了。”
藍家鳳眨動了一下大眼睛,道:“你是說‘金蟬步’的傳人和血手門結有恩怨。”
方秀梅道:“這是數十年前的事了,在我記憶之中似乎是聽人說過,究竟如何,我也記不得了,但這都無關緊要,姑娘去見見他也不算錯,問題是,他在暗處,你又到那處找他?”
藍家鳳怔了一怔道:“那要怎麼辦呢?”
方秀梅道:“暫時坐以觀變,和我們坦誠合作,目下第一件事,先要療治好令堂的傷勢。”
藍家鳳道:“我已讓她老人家服了藥物。”
方秀梅道:“血手門的解藥?”
藍家鳳點點頭,道:“嗯!他給我的,自然不會錯了。”
方秀梅道:“第二件事,從此刻起,不論發生什麼事,姑娘都不能再為保密,必須早些通知我們,好在我和你都是女人,也沒有什麼不方便的地方,我答允為姑娘儘量保密。”
藍家鳳無可奈何的點點頭,道:“好!晚輩答應。”
方秀梅淡淡一笑,道:“還要請教鳳姑娘一件事。”
藍家鳳道:“晚輩洗耳恭聽。”
方秀梅道:“你能不能確定那‘金蟬步’的傳人,只是他孤身一個?”
藍家鳳道:“我只見到一個。”語聲微微一頓,接道:“老前輩突問此言,用意何在?可否告訴晚輩?”
方秀梅道:“目下情況,還未完全明了,但願我和余三省推斷有誤才好。”
藍家鳳道:“不論發生什麼事,都和晚輩有關,老前輩如肯告訴晚輩,自是不算洩密了。”
方秀梅沉吟了一陣,道:“周振方、商玉朗,姑娘都認識了?”
藍家鳳道:“認識,周、商兩位叔父,待晚輩一向不錯。”
方秀梅道:“他們可能出了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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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藍家鳳吃了一驚,道:“什麼毛病?”
方秀梅道:“目下還不知道,可能被人施了手腳,也可能被人家生生擄去,再派人來冒名頂替。”
藍家鳳呆了一呆,道:“有這等事?什麼人會有這等手段。”
方秀梅道:“我說過了,目下還未證明,我和余三省分頭行事,我來就教姑娘,他去查看周、商兩位情形……”長長吁了口氣,接道:“如是周、商兩位真被人動了手腳,目下咱們只能懷疑到兩個人,一個是‘金蟬步’的傳人,一個是血手門二公子了。”
藍家鳳道:“在兩人之中,如是要晚輩提供愚見,決不會是高文超!”
方秀梅接道:“高文超可是那血手門的二公子麼?”
藍家鳳話出口,已知失言,但已無法改口,只好硬著頭皮道:“不錯,他叫高文超。”
方秀梅略一沉吟,道:“好吧!姑娘別忘了有什麼變化,快去找我,我要去了。”
藍家鳳道:“老前輩慢走,恕晚輩不送了。”
方秀梅微微一笑,下樓而去。
看看時光,已然快近一個時辰,立時匆匆趕向瞭望江樓。
只見余三省獨自坐在一處靠窗的位置上,似乎是正自等得焦慮。
方秀梅快行幾步,到了余三省身前,低聲說道:“見過周振方和商玉朗麼?”
余三省道:“見到了。”
方秀梅道:“情形如何。”
余三省道:“情形很壞,姑娘和藍家鳳談出一些眉目麼?”
方秀梅道:“不虛此行……”語聲一頓,道:“周振方和商玉朗怎麼樣了?”
余三省苦笑一下,道:“在下趕到兩人臥房時,叫門不應,只好破窗而入,想不到兩人都是靜靜的躺在床上。”
方秀梅心頭一震,道:“死了。”
余三省道:“都有一絲氣在,目光也可以轉動,但卻不肯開口說話。”
方秀梅道:“那是被人點了啞穴。”
余三省道:“在下已查看過,並非被人點了啞穴。”
方秀梅道:“那他們是故意不肯講了?”
余三省道:“看他們目光遲呆,似乎是受了暗算,但在下卻無法查出,他們那裡受了暗算。”
方秀梅皺皺眉頭,道:“我去叫門時,他們都還能夠言語,相差不過片刻工夫,我不相信,對方竟然趕入藍府中傷人。”
余三省道:“在下也曾仔細查看過了室中情景,除了我破壞的窗門之外,再無損毀之處,那是說,他們回來之後,決不會再有人進入他們的房中去過。”
方秀梅道:“無人進入他們的房內,怎會受傷呢?”
余三省道:“這就是在下想不通的地方了,特地趕來和姑娘研商研商。”
方秀梅顰起了柳眉,道:“余兄,事情很可能更複雜了。”
余三省道:“在下也有此感,這似是明暗並進的一場搏鬥,心機和手段,又都是各顯其極,在下也感覺到這不是一兩人所能夠完成的事,而且也不似血手門中人下的手。”
方秀梅道:“你可曾仔細看過他們兩人,是否傷在血手掌下?”
余三省道:“在下已經仔細檢查過了,不見一點傷痕。”
方秀梅沉吟了一陣,道:“也許和‘金蟬步’的傳人有關!”
余三省道:“和‘金蟬步’的傳人有關?”
方秀梅點點頭道:“不錯,我和藍姑娘懇談甚久,藍姑娘也答允和我等坦誠合作,從藍姑娘口中,我知道了‘金蟬步’傳人的內情。”當下把詳談經過,很仔細的說了一遍。
余三省臉上泛現出興奮之色,道:“如若藍姑娘肯和我們合作,這件事倒是省去了不少困難。”
方秀梅道:“小妹覺著咱們應該設法安排一下,讓‘玉燕子’再和‘金蟬步’的傳人見上一面。”
余三省道:“可是讓玉燕子勸他袖手離此,不再多問此事麼?”
方秀梅道:“就算不能說服‘金蟬步’的傳人,要他離開此地,但至少也可從他口中探出一些內情來。”語聲一頓,接道:“目下咱們已經瞭然了大部情形,眼下最為困擾的一件事,就是找出對周振方和商玉朗下手的人。”
余三省道:“就情形而論,目下似乎不可能是血手門中下的手。”
方秀梅道:“正是如此,所以,我想到了可能是那位‘金蟬步’傳人下的手了。”
余三省道:“咱們再去瞧瞧周振方和商玉朗去,也許能夠找出一些蛛絲馬跡。”
方秀梅點點頭,站起身子。
這當兒,只見藍福帶著一個身背長劍的青衣老人,緩步行了進來。
§第四章 疑雲處處飄
余三省看清楚了老管家藍福帶來的青衣人之後,不禁眼睛一亮,趕忙抱拳一禮,道:“張大俠,久違了。”
原來,來人正是金陵劍客張伯松。
張伯松頷首微笑,道:“余兄和方姑娘早到了!”
方秀梅欠身笑道:“張大俠精神健旺,看來越發的年輕了。”
張伯松微微一笑,道:“老了,老了。”
藍福低聲說道:“三位談談吧!老奴還要去接待客人。”
張伯松道:“老管家請便。”
藍福抱拳一禮,轉身而去。
望江樓上,只餘下了方秀梅,張伯松和余三省等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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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18 14:27:23
二六
方秀梅微微一笑,道:“張大俠這一年仍未在江湖上走動麼?”
張伯松搖搖頭道:“老夫自從五年前歸隱之後,已然不再問江湖中事,除了一年一度,要給藍大俠拜壽之外,很少離開金陵故居。”
余三省嘆息一聲,道:“張大俠,如是有一個人有了麻煩,張大俠是否可以破例一管呢?”
張伯松道:“老夫已然久年不問江湖中事,實不願再捲入江湖是非漩渦之中了。”
余三省道:“如若那人和你張大俠交情深厚,難道你也忍心不管麼?”
張伯松道:“什麼人?”
余三省道:“藍大俠。”
張伯松怔了一怔,道:“藍大俠,會有什麼麻煩?”
余三省道:“唉!一言難盡。”
張伯松道:“如若當真是藍大俠有了麻煩,在下自然是不能坐視了。”
輕輕咳了一聲,道:“不過,兩位先要把經過之情,告訴我一下才好。”
余三省道:“自然要向張大俠說明了。”
望了方秀梅一眼,接道:“此中因果十分複雜,還是請方姑娘說明的好。”
方秀梅淡淡一笑,道:“余兄為何不說呢?”
余三省道:“方姑娘比在下清楚,還是方姑娘說吧?”
方秀梅略一沉吟,道:“事情起於玉燕子藍家鳳的身上。”
張伯松輕輕嘆息一聲道:“玉燕子得藍大俠的蔭護,這幾年來,鋒芒太露,想不到果然出了事情,不過,她的作為還未有踰越之處,縱然是有些過份,但看在藍大俠的份上,也不致有人和她為難啊!”
方秀梅道:“個中情形複雜,不是一般的江湖恩怨。”
張伯松道:“和那一方的高人結怨?”
方秀梅道:“血手門中人。”
張伯松怔了一怔,道:“血手門已多年不再在江湖出現,怎會和血手門發生衝突呢?”
方秀梅略一沉吟,道:“經過之情,十分複雜,小妹也不十分清楚,僅就所知,奉告張大俠。”
當了把探得內情刪繁從簡,只將大概經過說了一遍。
方秀梅雖然是未盡言所知,但已經使得張伯松聽得大為訝異了。
余三省接道:“張大俠甚精醫道,不知可否同去看看那周振方和商玉朗,為何等武功所傷。”
張伯松站起身子,道:“好!咱們瞧瞧去。”
余三省道:“在下帶路。”當先向前行去,心中暗暗忖道:此老劍術精絕,如若他肯出手,那就增多了一個強有力的幫手。
張伯鬆緊隨余三省身後而行,一面低聲問道:“余兄,藍大俠可知此事麼?”
余三省道:“知曉不多。”
張伯松道:“周振方和商玉朗受傷的事呢?”
余三省道:“藍大俠心情煩悶,在下不願驚擾到他。”
張伯松點點頭道:“藍大俠一世英雄,如若斷送在女兒手下,那可是一件大憾之事了。”
談話之間,已然行到了周振方的臥室門外。
方秀梅伸手一推木門,竟未推動,顯然,裡面仍然上著門栓。
余三省伸手推開木窗,飛身入室,打開了木門。
張伯鬆緩步行入室中。
抬頭看去,只見周振方仰臥在木榻之上,圓睜著雙目。
余三省輕輕咳了一聲,道:“周兄,你瞧瞧什麼人來了。”
周振方渾如未聞,仍然是兩眼望著屋頂,呆呆出神。
余三省還待呼喊,卻被張伯松搖手攔阻,道:“不要叫他。”緩步行到榻前。
方秀梅緊隨張伯松之後,低聲問道:“張大俠,這周總鏢頭不像是被武功所傷。”
張伯松嗯了一聲,道:“老夫要仔細瞧過之後,才能確定。”
行近木榻,伸手抓過周振方的左腕,右手三指,按在周振方的脈門之上,閉目沉思了一陣,緩緩說道:“他脈搏較弱,但並非很弱,縱是受了內傷,也並非很重。”
方秀梅道:“會不會是被什麼藥物所傷?”
張伯松點點頭道:“很有可能,但還得仔細查看一下。”
余三省低聲說道:“方姑娘請退避一下,我們仔細查看他的全身一下。”
方秀梅應了一聲,轉身出室。
藍府中地方廣大,周振方和商玉朗宿住之地,乃是藍府中專以招待客人之用,每年藍大俠生日之期,祝壽之人,上百盈千,大都是遠道來的武林同道,其中大部份,都常宿於藍府之中,是故,藍府中建了很多精緻的房間,以便接待天下英雄之用。
周振方、商玉朗,都是藍府中的貴賓,又來的較早,住的地方,正是藍府中迎接貴賓的房舍,四周修竹叢花,環境十分優美。
方秀梅在室外花叢之中,不停的走動,一面細想經過之情,忖道:據那余三省說,他們臥室的門窗未動,那是說這兩人都是在外面受了傷,才回到藍府,到了藍府之後,兩人的神志還很清醒,就在我去找余三省,這一段時間之內,兩人的傷勢開始發作,余三省匆匆趕來,這其間相差,不過一盞熱茶工夫多些,兩個人都開始陷入了暈迷中去。
這其間,最使人不解的是,他們都似是預知自己要暈迷過去,所以,很安詳的躺在木榻之上。
天下怎會有這樣一種奇妙的武功,不但傷人身體,而且能使人意志和行動都在他安排控制之下,如若兩人是受傷歸來,自行換過衣服,仰臥於睡房木榻之上,等候傷勢發作,那當真是一樁不可思議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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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心中一面忖思,一面來回在花叢之中走動。
突然間,目光到處,發覺了花叢中有一雙清晰的腳印。
這花叢之中,甚少有人往來,雖然在大雨之後,地上並無泥濘,但泥土鬆軟,那一雙足痕,看的十分清楚。
一個念頭,閃電般掠過腦際,暗道:“昨宵大雨,直到天色將亮時,才算停住,一個人在大雨滂沱之中,站在這花叢之內,任受風吹雨淋之苦,而且,以昨宵的風雨而言,這足痕也不可能保留下來,定然是風住而收之後,有人站在這花叢之中,才留下了這一雙清晰的足印。”
這花叢正對商玉朗和周振方的臥室,那人站在此地,除了監視周振方和商玉朗的舉動之外,實是別無作用。
方秀梅人極細心,疑念泛升,立時蹲下身子,取出絹帕,量了那足痕的長度,橫寬,又仔細的看過了那足印上的花紋,一一緊記於心。
這時,突聞余三省的聲音傳了過來,道:“方姑娘,請進來吧!”
方秀梅應了一聲,緩步行入室中。
只見那張伯松坐在榻旁一張木椅之上,望著那周振方出神。
顯然,極精醫理的張伯松,正遇著極大的困擾。
方秀梅道:“張大俠,找出傷痕麼?”
張伯松搖搖頭,道:“沒有,我們已經查遍了他的全身,不見傷痕。”
方秀梅道:“那是傷於藥物之下了。”
張伯松道:“老夫正在推想,什麼藥物,能使人一直保持這等狀況,而又不使毒傷逐漸的轉劇。”
余三省低聲對方秀梅,道:“方姑娘還能記得他們回答你問話的情況麼?”
方秀梅道:“事隔不久,自然記得。”
余三省道:“你聽他們的聲音,是否有著急慮之感。”
方秀梅搖搖頭,道:“他們回答的很清楚。”
余三省道:“這就奇怪了,門窗未動,兩人卻躺在床上,如非有人在室中下手,定然是兩人帶傷回來了。”
張伯松突然站起道:“走!咱們到商玉朗的臥房中瞧瞧。”
三人轉入商玉朗的室中,只見商玉朗和那周振方一般模樣,靜靜的躺在木榻之上,睜著雙目,神情十分平靜,毫無痛苦之征。
張伯松望瞭望商玉朗,道:“兩人傷的一樣。”
余三省道:“不是為武功所傷,又不像為藥物所毒,究竟是何物所傷呢?”
張伯松回顧了余三省一眼,道:“咱們出去說吧!”
三人退出商玉朗的臥房,轉入了余三省的住室。
余三省隨手掩上木門,道:“張大俠有何高見?”
張伯松精神嚴肅的說道:“老夫無能,查不出他們為何物所傷,但就老夫數十年的閱歷經驗而論,他們應該是未曾受傷才對。”
余三省怔了一怔,道:“張大俠之意,可是說他們是裝作受傷之狀,故意不答咱們的問話。”
張伯松道:“老夫確有此意。”
余三省道:“這是不可思議了,以那周振方和藍大俠交情而言,他也不至如此?”
張伯松道:“也許他們受著一種莫可抗拒的原因,不得不如此了。”
余三省皺皺眉頭道:“區區一生之中,見過了不少奇異之事,但卻從未遇到此等怪事,實叫人有著無從處理之感了。”
張伯鬆緩緩說道:“眼下只有一個方法,或可逼他說話。”
余三省道:“什麼方法?”
張伯松道:“設法點他們的奇經,使他難當其苦。無法不言,不過,老夫又恐推斷有誤,豈不是要他們白受一番痛苦麼?”
方秀梅突然接道:“張大俠,那點人奇經的手法,是否會傷人?”
張伯松道:“傷倒不會傷人,只是那種痛苦,很難使人忍受。”
方秀梅沉吟了一陣道:“小妹看法,和張大俠稍有不同,說出來,希望你張大俠不要見怪。”
張伯松道:“姑娘請說。”
方秀梅道:“不論對方施展的什麼惡毒手段、方法,但那周振方和商玉朗,都是很有骨氣的人,決不至於受其威脅,閉口不理咱們,因此,小妹的看法,他們兩位定然無法言語。”
張伯松道:“老夫已然檢查的很仔細,他們穴道既未受制,也不似為藥物所毒。”
方秀梅淡淡一笑,道:“他們可能是為一種世所罕知的奇技所傷,如是說他們受了威脅,不敢和咱們說話,小妹倒斗膽別作一番推斷,兩人可能是別人偽冒而來,他們不敢說話,生恐在言語中露出了破綻,精妙的易容術,可能以避亂真,但他們決無法在極短的時間內,模仿出周振方和商玉朗的舉動、聲音,尤其對他交往內情,知悉不多,所以不敢開口。”
張伯松凝目沉思了片刻,點點頭,道:“方姑娘說的有理……”語聲微微一頓,接道:“老夫這法子乃一石二鳥之計,如若他們受人威脅,不敢開口,但在奇經被點的極端痛苦之下,無法不言,如若他們是偽冒而來,老夫相信他們也一樣無法忍受奇經被點之苦?”
方秀梅道:“如若他們是周振方和商玉朗,而又是為一種奇功所傷,真的無法開口,張大俠這手法豈不是太狠了麼?”
余三省早已對那方秀梅的智計,暗生佩服,此刻又不禁多加了三分敬意,暗道:“江湖傳說她一向心狠手辣,此刻求證,傳言倒是未必可信了。”
張伯松拂髯一嘆道:“方姑娘說的是,但咱們既不能撒手不管,除此之外,老夫倒是想不出別的什麼好辦法了,不知姑娘有何高見?”
方秀梅道:“小妹之意,咱們不如將計就計?……”余三省接著:“將計就計?”
方秀梅道:“不錯。”
緩暖從懷中取出一方絹帕鋪在木桌上,接道:“在周振方室外花叢之中,小妹發現一個腳痕。”
當下把所見之情,很仔細的說了一遍。
余三省略一沉吟道:“那是說在大雨過後,至少有一人在周振方臥室對面的花叢之中,佇立了甚久,因為時間過長,無法一直提氣施展輕功,才在那泥地上。留下了足痕。”
方秀梅點點頭道:“他很小心,只留下一雙足痕。”
手指絹帕,仔細的說明了那足痕的長度,橫寬,以及那泥地上的花紋。
余三省長長吁一口氣,道:“大雨之後,天色將曙,什麼人能夠毫無顧忌的在那花叢之中,站立那樣久的時間呢?”
方秀梅道:“這個小妹也是感覺得很奇怪,除非他是藍府中人,才能夠這般毫無顧忌的站在花叢之中……”似是突然間想起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神色一整,接道:“也許小妹去叫周振方房門之時,那人還在花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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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18 14:27:37
二八
余三省道:“藍府中的防衛,雖然不算森嚴,但老管家藍福,卻可當得武林中第一流的身手,如是在夜暗大雨之中,有人混來至此,還勉強可說,大雨後天色將明之時,被人混入此中,實在是不可思議了。”
方秀梅突然把目光轉到張伯松的臉上,道:“張大俠,你對老管家藍福,知曉好多?”
張伯松道:“你懷疑是藍福麼?”
方秀梅道:“小妹只不過隨便問問罷了。”
張伯松搖搖頭,道:“藍福,追隨了藍大俠數十年,名雖主僕,情同兄弟,怎會對藍大俠有不利之舉,這一點老夫可以保證。”
方秀梅淡淡一笑,道:“小妹只不過是隨便說說罷了,但除去藍福之外,藍府中還有什麼可疑人物呢?”
張伯松道:“這些年,老夫息隱田園,很少來藍府中走動,但藍府中大小事情,都由藍福經營,咱們把他請來,不難問出可疑之人。”
方秀梅大吃一驚,急急搖頭,道:“這個暫時不用了。”
張伯松奇道:“為什麼?”
方秀梅道:“藍福如知曉此事,必然大為震怒,只要責罵了屬下從人,這消息必然將很快的洩露出去,無異打草驚蛇,反使那人有了準備,那就不容易查出內情,小妹將計就計之法,也就無能施展了。”
張伯松道:“想不到方姑娘竟然是這等足智多謀,老夫倒要請教該當如何才是。”
方秀梅道:“小妹愚見,咱們裝作不知,任它發展,不過,這要勞動張大俠了。”
張伯松道:“老夫願受所命。”
方秀梅一欠身,道:“不敢當,小妹之意,有勞張大俠暗中監視著那周振方和商玉朗的舉動,非屬必要,不用出手干涉,一旦非得出手干涉不可,以張大俠的武功,制服兩人,也非難事。”
張伯松點點頭道:“就依方姑娘高見行事。”
方秀梅道:“明日就是藍大俠壽誕,各方拜壽之人,今日都將趕到,咱們可以增加很多幫手,藝專而後精,專事方不紊,希望張大俠能把全神放在監視周、商兩位身上。”
張伯松道:“姑娘放心,老夫答應了,自然會全力以赴。”
方秀梅目光轉到余三省的身上,道:“余兄,藍大俠期待回音,余兄也該去見見藍大俠了。”
余三省道:“如何對藍大俠說明?”
方秀梅道:“小妹之意,余兄不妨勸他不要赴約。”
余三省道:“如是藍大俠堅持不允呢?”
方秀梅道:“那就只好讓他去了,我想血手門中人決不會留難於他,如若余兄肯隨同前往,那是最好不過了。”
余三省:“在下看看是否能夠說服藍大俠,不讓他趕去赴約。”起身向外行去。
方秀梅道:“小妹也該去瞧瞧藍姑娘了。”
張伯松站起身子,道:“周振方和商玉朗的事,老夫一力承擔,兩位不用再費心了。”緊隨余三省身後,出室而去。
方秀梅目睹兩人去後,也起身離房,但卻並未去看藍家鳳,卻轉向望江樓行去。
這時,大約望江樓上,又來了不少佳賓,老管家家藍福正匆匆由望江樓奔行而下。
方秀梅加快腳迎了上去,道:“老管家,又來了些什麼人?”
口中說話,兩道目光卻極快的掃掠了藍福雙足一眼。
藍福道:“方姑娘樓上坐吧,來的人都是我家老主人的好友,神行追風萬子常萬老爺子,一輪明月梁拱北梁大爺,還有一向不喜言笑的茅山閒人君不語君大爺……”語聲微微一停頓,接道:“這些人方姑娘都很熟吧?”
方秀梅點點頭笑道:“我都認識。”
藍福道:“姑娘請上樓吧!老奴還得到門口招呼,接待別的客人。”閃身讓開去路,匆匆而去。
方秀梅回顧藍福的背影,目光盯注在他一雙黑靴之上。
直待藍福的背影,完全消失之後,方秀梅才緩緩登上望江樓。
只見臨江一方窗口處,一張方桌上,坐著神行追風萬子常,一輪明月梁拱北,兩人正自高談闊論,茅山閒人君不語,卻手執著茶杯,靜靜的坐在一側,聽著兩人談話。
方秀梅緊行幾步,說道:“萬兄、梁兄,久違了!”
萬子常回目一顧方秀梅,笑道:“喝!方姑娘,聽說你遠遊邊陲,此行愉快吧!”
方秀梅伸手拖過一把木椅,緩緩坐下,笑道:“長了不少見聞。”轉顧著茅山閒人君不語,頷首接道:“君兄好麼。”
君不語舉一舉手中茶杯,點點頭,微微一笑,算是回答了方秀梅的問訊。
在江南武林道上,這位很少講話的茅山閒人,可算是很平凡的人物,又極特殊的人物。
他雖然很少說話,但態度謙和,和大部份武林同道,都能融洽相處,他很少開口,自無飛長流短的是非,除了偶爾在江湖上出現一下之外,大部份時間,都在茅山伴雲小築中讀書自娛。
他淡薄名利,極少和武林同道衝突,除了藍大俠救過他一次幾乎未再聽人說過,他和人有過衝突,但藍大俠幫他之事,也只止步於傳說,藍大俠絕口不提,別人也沒有見過,但自藍大俠留居鎮江之後,每年的壽誕,他大都趕來祝壽,很少缺席,但總是前一天趕到,壽誕一過,第二天就獨自離去。
他相識滿天下,卻絕少和人搭訕,他一向不喜言笑的性格,早已傳揚江湖,他又極少和人衝突,因此,人人都對他有著一份特殊的諒解。
看上去,他是那麼的平凡,但他也是一團謎。無人知曉他的武功如何?也無人知曉他胸羅的才能如何?
善於集人隱密的余三省,對他也不過略知一二,只知他胸藏甚豐,只不過不喜炫耀示人。
但見萬子常一拂胸前花白長髯,笑道:“君兄,咱們相識十幾年了,兄弟卻從未聽過君兄論述江湖事物,今日兄弟向君兄請教一事。”
君不語緩緩放下手中茶杯,道:“兄弟孤陋寡聞,所知不多,實無高論語人。”
萬子常輕輕咳了一聲,道:“君兄事蹟,江湖上甚少傳聞,兄弟也無從問起,唯一可問的,就是君兄和藍大俠之間一段情義,如何結成,不知君兄可否見告?”
君不語微一沉吟,笑道:“萬兄見著藍大俠之時,再請問藍大俠吧!兄弟口齒拙笨,不知該如何談起。”
萬子常哈哈一笑,道:“君兄既是堅持不說,兄弟倒也是不便相強了。”
君不語淡淡一笑,也不再答話。萬子常的性格,剛好和君不語大相逢庭,豪情萬丈,最喜言笑,目光又轉到方秀梅的臉上,道:“方姑娘幾時到的?”
方秀梅道:“比三位早了一日。”
萬子常道:“聽那老管家說,周總鏢頭最先到此,方姑娘見過麼?”
方秀梅舉手理一下江風吹起的散發道:“見過了。”
萬子常突然揚起雙手互擊一掌,道:“樓上那位當值?”
一個青衣童子,急急由樓外奔入,道:“小的當值。”
萬子常道:“告訴藍福,要他請周振方來,我們先喝兩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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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18 14:27:43
二九
那青衣童子一欠身,道:“小的領命。”
方秀梅急急接道:“不用了,你下去吧。”
那青衣童子茫然應了一聲,悄然退下。
萬子常濃眉聳揚,虎目一瞪,道:“方姑娘,這是何意?”
方秀梅笑道:“據小妹所知,那周總鏢頭病倒了。”
萬子常一怔,道:“什麼病?”
方秀梅道:“周總鏢頭事務繁忙,席不暖暇,匆匆趕來,大概中暑了。”
萬子常道:“嗨!他早來兩三天,盡可從容趕路,急個什麼勁呢?”
一輪明月梁拱北皺皺眉頭,接道:“周振方內功精湛,怎會中暑病倒呢?”
萬子常道:“是啊,以他武功成就,寒暑似是不足為虐,定然是躲在房中偷懶,不行,非得找他來喝兩盅不可。”
方秀梅道:“小妹剛剛探視過周總鏢頭的病情來此,確然是病倒了……”話聲微微一頓,接道:“周總鏢頭鴻圖大展,又辦了兩家分號,放眼江南,已是首屈一指的大鏢局了,事務之忙,自在意中,人麼!終究是血肉之軀,太過勞累了,豈有不病之理?”
萬子常輕輕咳了一聲,道:“真有這等,兄弟倒得去探視一下了。”
方秀梅道:“他剛剛睡好,萬兄要去麼,晚一會再去不遲。”
她不願使周振方受傷之事,宣揚開去,故意設詞攔阻。
萬子常點點頭道:“既是如此,下午再去看他不遲。”
***
這當兒,老管家藍福,又帶著兩個人,登上瞭望江樓。
當先一人,青色長衫,福字履,手中提一個長形包袱,年約五旬,長髯過胸,方臉細目,生像極為和善,正是以輕功馳名江湖,和神行追風萬子常齊名的踏雪無痕羅清風。緊隨在羅清風身後一人,環目濃眉,光禿禿一個腦袋,熊背虎腰,雙手特長,正是嶺南神幫鐘大光。
萬子常一抱拳,道:“羅兄、鐘兄久違了。”
羅清風微微一笑,道:“萬兄早到了?”
萬子常道:“區區麼?也是剛到不久。”目光轉到鐘大光的臉上,接道:“鐘兄此番可是由嶺南趕來?”
鐘大光聲如洪鐘的說道:“不錯,兄弟由嶺南趕來,特地為藍大俠拜壽。”
羅清風目光轉動,望了君不語和方秀梅一眼,道:“兩位也是剛到麼?”
君不語微笑頷首。
方秀梅卻接口笑道:“小妹走的慢,生怕趕不及時辰,所以,早來了一天。”
那羅清風人稱‘踏雨無痕’,輕功造詣,名重江湖,方秀梅一語雙關,隱隱有譏諷之意。她就是這樣一位不得人緣的人。
羅清風哈哈一笑,道:“方姑娘口舌如刀,而且愈覺鋒利了。”目光一轉,道:“金刀飛星周振方,何以不見呢?”
方秀梅淡淡一笑,道:“他為什麼應該早你羅兄來此呢?”
羅清風一皺眉頭,道:“兄弟和他約好,要早一天趕到藍府。”
萬子常道:“方姑娘在說笑話,周兄早已趕到了。”
羅清風道:“現在何處?”
萬子常道:“周兄的生意越作越大,人也越來越忙,昨日趕來藍府,不幸中暑病倒。”
羅清風似是和周振方私交極篤,急急接道:“不會吧,以那周振方的內功,抗寒拒暑,大約還可應付。”
方秀梅道:“可是他事實上確是病了。”
羅清風回顧了藍福一眼,道:“有勞老管家,為我帶路。”轉身向外行去。
萬子常道:“羅兄意欲何往?”
羅清風道:“探視周振方的病勢。”
萬子常道:“他剛剛睡好,等一會,兄弟陪你去。”
羅清風道:“萬兄瞧他,可是確然中暑麼?”
萬子常道:“兄弟是聽方姑娘說的。”
羅清風道:“哼!婦道人家的話,只怕是有些誇張,兄弟去瞧瞧,才能放心。”
方秀梅道:“你不信,那就請去看看吧!”
羅清風不再理會方秀梅,大步向外行去。
萬予常道:“羅兄慢行一步,兄弟也去看看。”
鐘大光道:“在下也去一趟。”
三人緊隨在藍福身後,走出了望江樓。
偌大的望江樓上,只餘下方秀梅和君不語,坐在原位未動。
方秀梅回頭望了茅山閒人一眼,道:“君兄,你怎麼不去瞧瞧呢?”
君不語搖搖頭,道:“因為在下相信姑娘的話,所以不再去瞧了。”
方秀梅微微一笑,道:“小妹一向言出如刀,所以人緣很壞,似乎是所有的人,都很討厭小妹,但不知君兄對小妹的印象如何?”
君不語道:“在下對姑娘談不上印象,只能說看法如何?”
方秀梅道:“就算是看法吧,那你對小妹看法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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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18 14:27:53
三〇
君不語道:“兄弟一向不願論長道短……”方秀梅道:“我知道,小妹是誠心領教。”
君不語沉吟了一陣,道:“姑娘一定要在下評論,區區是恭敬不如從命了,姑娘的為人並非孤僻自賞,不肯合群,而是有一點恃才傲物,不屑與人為伍罷了。”
方秀梅眨動了一下圓圓的大眼睛,道:“這評論未免對小妹太過捧場了吧!”
君不語道:“在下是就事而論,說不上捧場,只能說對與不對。”
方秀梅臉色一整,緩緩說道:“小妹對君兄也有幾句評語,不知君兄是否願聽了。”
君不語搖搖頭,道:“君某一向是笑罵由人,姑娘說與不說,對君某都是一樣。”
方秀梅道:“我早知道君兄大智若愚,但想不到君兄還有這等任人笑罵的修養。”
君不語望了方秀梅一眼搖搖頭,道:“方姑娘不要把我估計的太高了。”轉目遙望著窗外的滔滔江流。
方秀梅低聲說道:“君兄,如果只是江湖上兩個人的恩怨,雞毛蒜皮的小事,小妹也不敢向君兄求助……”只聽君不語低聲吟道:“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亂石崩雲,驚濤裂岸,捲起千堆雪,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方秀梅輕輕嘆息一聲,接道:“閒人並非閒,君兄不用再欺我了。”
君不語陡然回過頭來,望了方秀梅一眼,道:“你為何定要拖著我呢?”
方秀梅道:“別人恩怨是非,你可以不管,但藍大俠的,你難道也忍心不問?”
君不語淡淡一笑,道:“姑娘看那無盡江流,千百年來,何曾有片刻停息。”
方秀梅道:“我明白,江湖上恩怨,也有若那無盡江流。”
君不語道:“姑娘果是聰明人,但一入是非,只怕再難拔足。”
方秀梅道:“人生數十年,有若浮雲流星,茅山上野鶴幾許,能為人間留聲名?”
君不語淡淡一笑,道:“嗯!你想說服我?”
方秀梅道:“你既未逃塵避世,就不該坐視不問,何況藍大俠又是你救命恩人。”
君不語端起案上茶杯,大大的喝一口,道:“姑娘要在下如何?”
方秀梅道:“我和余三省已然盡了全力,但仍然霧中看花……”君不語接道:“你要我全身皆入是非圈麼?”
方秀梅道:“這個小妹倒不敢妄求,但望君兄能從暗中相助。”
君不語臉上神情變化不定,顯然,他內心之中,也正有著劇烈的衝突。
方秀梅兩道冷電一般的目光,凝注君不語的臉上,低聲接道:“目下情勢嚴重,已非小妹和余兄智力能夠對付!……”只聽一個銀鈴般的聲音,傳了進來,打斷了方秀梅未完之言,道:“方姊姊,久違了。”
方秀梅轉眼望去,只見一個身著青衣,肩上搭著披風的女子,笑意盈盈的,站在望江樓大門口處。
來人,正是以暗器馳名江湖的千手仙姬祝小鳳。
方秀梅站起身子,道:“原來小鳳妹妹,聽說你成了親,新姑爺呢,沒有一起來麼?”
祝小鳳搖搖頭道:“不說也罷,小妹這次是陰溝裡翻船,栽到家了。”
方秀梅怔了一怔,道:“怎麼回事?”
祝小鳳快步行了進來,自行落坐,望君不語一眼,道:“唉!咱們以後再談吧!”
方秀梅心中雖然疑雲重重,但也不好再追問下去。
君不語站起身子,對祝小鳳微一頷首,緩步離開瞭望江樓。
方秀梅心中大急,叫道:“君兄!”快步追了上去。
君不語回頭一笑,道:“來日方長,咱們以後再談吧!”
不再理會方秀梅,緩步而去。
祝小鳳冷笑一聲,道:“方姊姊,別理他了,這人不知自己有多大能耐,傲氣凌人,我早就看他不順眼了。”
方秀梅道:“君不語為人一向謙和,怎的會開罪了你?”
祝小鳳道:“其人不通情理之極,又沒骨氣,前年小妹路經茅山,特地到‘伴雲小築’中去看他,但他那付愛理不理的態度,氣得我差一點暈了過去,恨不得讓他試試我暗器的利害。”
方秀梅微微一笑,道:“你和他動手了?”
祝小鳳道:“手倒沒有動,但我狠狠的罵他幾句,想不到他竟微笑以對,他不肯還口,小妹倒也不便出手,只好恨恨而去,你說他是不是既不通情理,又沒有骨氣呢?”
方秀梅淡淡一笑,道:“也許你說的對,不過,姊姊的看法,和你稍有不同。”
祝小鳳道:“怎麼?你覺著那君不語是一個很好的人麼?”
方秀梅道:“至少他不是壞人,和那些終日在名利中爭逐的人,高明多了。”
祝小鳳沉吟了一陣,道:“姊姊這麼一說,小妹倒也覺著有理。”
方秀梅正待接口,瞥見余三省匆匆行上瞭望江樓。
方秀梅目睹他匆忙神情,心知必有事故,心中大為震驚,但他仍然保持著勉強的鎮靜,緩緩說道:“有事麼?”
余三省目光一掠祝小鳳,輕輕咳了一聲,道:“沒有事。”目光轉到祝小鳳的臉上,接道:“祝姑娘幾時到的?”
祝小鳳道:“剛到不久。”目光左右轉動,望望方秀梅,又望望余三省,道:“你們有事情怕我知道?”
余三省道:“沒有的事,祝姑娘太多心了。”
祝小鳳微微一笑,道:“人人都說我直腸子,一向說話不轉彎,但我並不是很傻啊!”
方秀梅道:“那個說妹妹傻,你本來很聰明嘛。”
祝小鳳笑道:“姊姊誇獎了,小妹如是真聰明,我就該出去溜溜。”言笑中舉步向外行去。
方秀梅低聲說道:“有什麼變化?”
余三省道:“很出人意外,藍大俠突然決定不去赴約了。”
方秀梅微微一怔,道:“為什麼?”
余三省道:“我想不透,本來,我要說服他,不讓他赴約,但他忽然間自動不去了,反倒使我有些奇怪的感覺,因此,我反而勸他趕去赴約,藉機查看一下那血手門的實力。”
方秀梅道:“藍大俠怎麼說?”
余三省道:“出人意外的是,藍大俠堅持不肯去,他說血手門的實力如何,已成事實,查看亦是無用。”
方秀梅一皺眉頭,道:“驟聽起來,事情很平淡,但如仔細一想,這其間只怕大有文章。”
余三省道:“不錯,在下驟聽之下,也未放在心上,但想了一陣,卻感到情形不對,因此,我很留心觀察藍大俠的神情。”
方秀梅道:“他的神情如何?”
余三省道:“一片鎮靜,似乎是有恃無恐一般。”
方秀梅長長吁一口氣,道:“真把我搞昏頭了,難道藍府中又有了變化麼?”
余三省苦笑一下,道:“在下也有些茫然無措,也許是咱們碰上了智略太高的人,處處使咱們無法招架。”
凝目沉思了片刻,接道:“目下唯一的辦法,就再勞駕一次……”方秀梅道:“要我再去看看藍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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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余三省道:“不錯,也許可從她口中探得一些內情。”
兩人談話之間,只見君不語緩步行上瞭望江樓。
他臉上仍然掛著慣有微笑,神情間一片悠閒。
余三省急步迎了上去,道:“君兄,這件事,你不能不管了。”
方秀梅道:“我一生遇上了無數複雜難解之事,但卻從沒這一次變化奇幻,我和余兄,都已經傾盡了最大的智力,但事情卻越變越使人無法預測,無法捉摸。”
君不語望望兩人,淡然一笑,未置可否。
余三省道:“我們這般相求,難道你仍然要袖手旁觀麼?”
君不語望著窗外江流,道:“二位一定要把我拖下水麼?”
余三省道:“別人的事,你可以坐視不問,但藍大俠是你心中唯一敬服的人,你如袖手不問,豈不太過寡情麼?”
君不語沉吟了良久,道:“現在,你們遇上了什麼難題?”
余三省道:“藍大俠……”藍大俠三個字似乎是提高了君不語的興趣,只見他眉頭一聳,道:“藍大俠怎麼樣?”
余三省道:“在下昨日見他之時,見他滿臉愁苦,一片憂鬱……”君不語道:“你剛才見他時,他卻是憂苦一掃而光?”
余三省點點頭,道:“而且,神態安靜,似乎是已經胸有成竹……”語聲一頓,接道:“在下這樣說,君兄也許聽不明白我該從頭說起才是……”君不語搖搖頭,接道:“不用了,我已經知道了大略的經過。”
余三省微微一怔,道:“方姑娘告訴你的?”
君不語道:“她說了一部份,我看到一部份,兩下里一湊合,大約就差不多了!”語聲微微一頓,接道:“藍大俠昨天和今天,態度上有了極大不同的顯明改變,引起余兄之疑?”
余三省道:“目下那使藍大俠愁苦的原因,並未消失,這轉變豈不費人疑猜?”
君不語目光轉到方秀梅的臉上,道:“方姑娘藏鋒不露,這次一鳴驚人,不知對此事有何高見?”
方秀梅道:“小妹看法不外兩途,一是藍府中內部有變,一是藍大俠有了可靠的外援。”
余三省道:“藍府內部中有了什麼變化,能使得藍大俠愁苦的心情,陡然間開朗起來?”
方秀梅道:“譬如那藍夫人服用了血手門解藥之後,傷勢大好,說明了內情,藍家鳳再從旁苦求父親諒解,已得那藍大俠允准,內情瞭然,當可使他愁苦情緒開朗不少。”
余三省略一沉吟,道:“這話倒也有理,但那可靠外援,就叫人想不明白了,江東道上,在下想不出有何人的武功,能在藍大俠之上。”
方秀梅道:“別人不說,就在藍大俠那門匾上,留名的十二位中,就有兩個人的武功才智,使咱們莫測高深。”
余三省道:“什麼人?”
方秀梅望了君不語一眼,道:“一位就在眼前…”
君不語微微一笑,也不答話。
余三省道:“另一位呢?”
方秀梅道:“太湖漁叟黃九洲。”
余三省略一沉吟,道:“不錯,黃九洲,他竹笠蓑衣,小舟一葉,飄然於太湖之中,倒是很少聽過什麼事蹟了。”
方秀梅忽然一笑,道:“你這位專門集人陰私生活的高手,也不知那黃九洲別有行跡,大概黃九洲是真的安於那浩瀚煙波之中,垂釣自娛了。”
集人陰私生活這句話說的很重,只聽得余三省面紅過耳,雙頰發燒。
方秀梅似是亦知說的話實太重了一些,淡淡一笑,道:“小妹一向是語無倫次,不知為此開罪多少人,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毛病總是改不了,人家說的笑語追魂,並非是讚我武功上有什麼過人處,而是說我這張嘴,講話難聽之故。”
余三省苦笑一下,道:“這兩天中,在下已經逐漸習慣於你方姑娘口舌傷害了。”
輕輕咳了一聲道:“不過,你說的也是實情,除了君兄和黃九洲外,江東道上的高手,在下對他們都很清楚。”
君不語目光轉到余三省的臉上,緩緩說道:“余兄這份能耐,兄弟十分佩服,不過,兄弟不相信你對我全無所知。”
余三省微微一笑,道:“君兄不喜多言,又不喜和人往來,如是想收集君兄的資料,那實是太困難了!”
哈哈一笑,接道:“但兄弟早知道了君兄是一位收鋒斂刃的寶劍,處處隨和,那只是因為不願和普通江湖人物一般見識罷了。”
君不語道:“不用捧我,在下不吃這個……”目光一掠方秀梅,接道:“我相信方姑娘是受余兄指教,才找到區區頭上。”
余三省笑道:“如是硬要說兄弟瞭然君兄,那就是兄弟知曉你可能是目下江東道上,唯一瞭解血手門的人。”
君不語淡淡一笑道:“很高明,但你怎麼知道呢?”
余三省道:“說穿了,簡單的很,那是數年前,藍大俠五五壽誕之日,君兄無意中說出了血手門三個字,周振方追問君兄時,君兄卻支晤以對,因此兄弟記在心中了。”
君不語笑道:“處處留心皆學問,古人誠不欺我了。”
方秀梅道:“君兄心中之疑已明,但藍府中事,卻正值變化萬瑞,不知君兄有何高見?”
君不語道:“兩位感情濃重,兄弟倒是不便再不聞不問,不過,有兩個條件,先得談妥,兄弟才能相助兩位。”
方秀梅道:“什麼條件?”
君不語道:“第一,兩位不許把兄弟插手的事傳揚出去,也就是君某人不管江湖是非之名,不能破壞。”
方秀梅道:“可以,凡是有人之處,我們不向君兄請教,第二件是什麼?”
君不語笑道:“第二是此事結束之後,要還我閒人之身,兩位日後,不論有什麼為難的事,也不許再找兄弟,這番歸山之後,兄弟就不想再離茅山伴雲小築了。”
余三省、方秀梅相互望了一眼,點點頭,齊聲應道:“好,我們答允君兄。”
君不語道:“兄弟相信兩位……”輕輕咳了一聲,接道:“血手門重出江湖一事,五年前兄弟已經知道,所以,才有席前失言之事,就兄弟所知,他們養精蓄銳了數十年,不但實力盡復,而且更強過數十年前為害江湖的情況,昔年未練成的幾種絕技,聽說此刻都已練成,不過,這一代主事人,似乎是一個很正直的人,並無掀翻舊帳,重踏覆轍的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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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19 13:09:30
三二
方秀梅道:“血手門和藍府的恩怨,已有化解之征,小妹覺著已無藍府之禍,倒是那位‘金蟬步’傳人,似乎已和血手門二公子形成情敵,藍家鳳如不能善作處置,可能會鬧出紛爭,但最重要的,還是的藍大俠的陡然轉變和周振方、商玉朗兩人的奇怪傷勢,就目下情勢發展,血手門似是不會再施辣手,那麼,傷害周振方和商玉朗的,只有那位‘金蟬步’的傳人了……”余三省接道:“希望是他,如若不是他,事情更為複雜了。”
君不語沉吟了一陣,道:“藍大俠的陡然而愁懷開展,在下的看法,可能藍夫人服藥後傷勢大好,說明了內情,他們夫婦情深如海,藍夫人有著足以左右藍大俠的力量,致於周振方和商玉朗決不是傷在血手門中……”他語聲肯定,若有著目睹其情之概。
方秀梅接道:“那是傷在‘金蟬步’傳人之手了?”
君不語沉思了良久,道:“兄弟已經去瞧過他們的傷勢,如若我沒有看錯,他們是傷在‘鎖脈手’下,這是極高手法,武林中很少有人能夠解救……”余三省接道:“君兄不會瞧錯吧!”
君不語搖頭,道:“兄弟相信不會瞧錯,除了‘鎖脈手’法之外,任何藥毒,和點穴法,都有可尋之征。”
方秀梅道:“鎖脈手法,小妹也似乎聽人說過,但小妹想不起來,這是那一門流的武功。”
君不語緩緩說道:“也許少林派中,有著類似那鎖脈手的武功,但就兄弟所知,鎖脈手源起天山雪叟,由他帶入了中原,不過,他來去匆匆,三年後重回天山,在中原三年中,也未曾聽說他收過徒弟,此後十幾年,也未聞‘鎖脈手’重現江湖的事,此時,陡然出現於藍府之中,實是有些不可思議。”
方秀梅道:“天山雪叟,那是和金蟬步毫無關連了?”
君不語道:“就武功來龍去脈而言,金蟬步和鎖脈手全不相干,那金蟬步源起河洛老人,據說那河洛老人,一生研究河圖洛書,那金蟬步,就是見蟬躍、蛙跳之後,參以河圖洛書,創出這一套曠絕千古的武功,河洛老人和天山雪叟,雖然同在江湖上出現過,但前後相差數十年,除非是有一種特殊的巧合才使一個人兼得這兩種絕技。”
方秀梅道:“君兄博學多聞,但卻深藏不露。”
君不語道:“目下情景,似是十分複雜,除了金蟬步外,天山雪叟的鎖脈手,也突然在此出現,這情景例實是有些叫人擔憂。”
余三省長長嘆息一聲,道:“在下實在有些想不明白。”
君不語道:“什麼事?”
余三省道:“為什麼這些人物,都會突然在藍大俠六十大壽中出現呢?”
君不語沉吟一陣,道:“這個也並非全是巧合。”
余三省道:“原因何在呢?”
君不語道:“一個是藍姑娘,說她美人禍水也好,說她紅顏薄命也好,但她在江湖上美豔之名,確實比她的俠名武功,更為轟動。”
余三省道:“難道這些人全都是衝著那藍姑娘來的麼?”
君不語道:“自然也並非全衝著藍家鳳而來,她只是一個重要原因而已。”
余三省道:“其他還有什麼原因呢?”
君不語道:“藍大俠名氣太大,咱們送他那一塊‘江東第一家’的匾額,固然增了無限的榮耀,也增加了他不少的麻煩,這些已成習尚,每當那藍大俠壽誕之日,江南武林道上,大部份高手,都將雲集於此,雖然是替藍大俠拜壽,但酒酣耳熱之際,大家都不自覺的說出了年來所見所聞之秘,事實上藍大俠的壽誕,已成目下江南七省中,武林道上,最大的一次盛會了,樹大招風,是引起這次風波的原因之二。”
方秀梅點點頭,道:“很有道理。”
余三省道:“聽君兄之意,似乎是還有第三個原因了?”
君不語忽然以極低微的聲音,說道:“不錯,還有第三個原因,但這只是一個傳說,不但對藍大俠極為不利,就是兩位麼?也可能招來殺身之禍,區區也不會承認我說過此話。”
方秀梅道:“小妹可擔保不說出去。”
君不語道:“言多必失,兄弟以不語為號,想不到仍然說漏了嘴。”
余三省微微一笑,道:“君兄既然說了一半,為什麼不索性說個清楚呢?”
君不語道:“唉!我既是說了,自然要告訴你們內情,據說藍大俠秘密的收存了兩種奇物,不幸的是消息卻走漏了出去。”
方秀梅道:“收藏什麼?”
君不語道:“天魔令和金頂丹書。”
方秀梅驚道:“天魔令,魔道之尊。”
余三省接道:“金頂丹書,降魔寶典。”
君不語點點頭,道:“一個是魔道中的奇物,一個是武林道上的救星,在下也想不出當今之世,還有什麼比這兩件奇物更珍貴了。”
余三省、方秀梅,顯然都被天魔令和金頂丹書兩件奇物所震動,四目交注,臉上神情不停的變化。
過了將近一盞熱茶工夫,余三省才搖搖頭道:“不可能吧!”
君不語道:“為什麼?”
余三省道:“如是那藍大俠果真存有此物,‘金蟬步’的傳人和血手門,也不會傷了藍夫人,藍大俠也不會為此愁眉苦臉了。”
君不語淡淡一笑,道:“天魔令和金頂丹書,並非人人可會,人人能懂,而且展卷取令的人,都有死亡之虞,藍大俠自然是不便冒險,此事又不便和人說起,只好悶在心頭了。”
余三省點點頭道:“天魔令如何?在下不知內情,但金頂丹書在下聽說確有奇毒封卷不能隨便啟閱的。”
方秀梅道:“如是天魔令和金頂丹書確在藍府,而且消息又洩漏出去,這次藍大俠六十大壽,必然要鬧出一個天翻地覆的局面。”
君不語道:“這是個驚人的傳說,大約還未傳揚開去。”
方秀梅道:“這等消息,只怕有人知道了,也不肯輕易傳說出去。”
君不語道:“好!到此為止,除非看到了證明,咱們不再提天魔令和金頂丹書的事。”
方秀梅點點頭,道:“悉憑君兄之意。”
余三省道:“兄弟請教君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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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19 13:09:36
三三
君不語道:“不敢當,余兄有什麼事?”
余三省道:“目下情形,咱們應該如何處理?”
君不語道:“藍福自會應付,用不到余兄著急。”
方秀梅內心中一動,道:“老管家藍福?”
君不語道:“不錯,他是個很有心機的人,局勢雖然混亂,但在下相信他有能力處理。”
余三省:“如是藍大俠問計兄弟呢?”
君不語道:“告訴他鎮靜應變,壽筵照開,不過,照兄弟看法,藍大俠不會再問你了。”語聲一頓,道:“咱們談話,到此為止,十二個時辰之內,兄弟不希望兩位找我談話。”
方秀梅道:“如有突變呢?”
君不語道:“在下自會找兩位,用不到兩位找我。”
余三省一抱拳,道:“多謝指教。”
君不語道:“如是不橫生枝節,兩位智謀,足可應付了。”
余三省道:“關於藍福……”君不語接道:“這個咱們以後再談吧!”緩步行下望江樓。
余三省、方秀梅望著那君不語遠去的背影,直到他步下了台階,消失不見。
方秀梅回過臉來,輕輕嘆息一聲,道:“余兄聽出來沒有?”
余三省道:“聽什麼?”
方秀梅道:“君兄言外之意。”
余三省略一沉吟,道:“在下不太明白。”
方秀梅緩步行到一處靠窗口的位置,坐了下去,余三省也緊追著行了過去。
兩人在一處靠窗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余三省低聲說道:“方姑娘聽出什麼?”
方秀梅道:“聽那君不語的口氣,似乎是藍府中,藏有很多的隱密。”
余三省點點頭道:“不管是金頂丹書,或是天魔令,一種就足以使人瘋狂,何況是兩種奇物,都在藍府中。”
方秀梅道:“還有二件事余兄可曾聽懂?”
余三省微笑道:“姑娘才智,比在下高明很多,什麼話,還請直說了吧,用不著考我了。”
方秀梅道:“我聽那君不語言中之意,對藍大俠似有不滿,而且對藍福早已動疑。”
余三省道:“對藍福動疑,在下也曾聽出,但在下卻聽不出來他話中對藍大俠有所不滿。”
方秀梅道:“自然,對藍大俠的不滿,說的很含蓄,如若是不細聽,是很難聽出個所以然來的。”
余三省輕輕嘆息一聲,道:“原本是只為藍家鳳一身惹來之禍,如今看來,情勢似是更為複雜,咱們要如何自處呢?”
方秀梅緩緩說道:“目下咱們已抓拿住了這個燙手的山芋,已經是無法丟開,只有盡我們之力,走一步算一步了。”
余三省道:“在下覺著,此刻咱們似是不用再多心機了,憑咱們的才智武功,似是已經無法應付目下的詭奇變化了。”
方秀梅正待答話,忽見藍福匆匆登上瞭望江樓。
余三省站身子,一拱手,道:“老管家,找人麼?”
藍福急步行了過來,道:“正要找余爺和方姑娘。”
方秀梅道:“找我?”
藍福道:“不錯,敝東主在內廳中,恭候兩位大駕。”
方秀梅略一沉吟,故作輕鬆之狀,舉手理一下鬢邊散發,說道:“那就有勞老管家帶路了。”
藍福轉過身子,舉步向前行去。
方秀梅回顧了余三省一眼,發覺余三省也正在用目光回望著她,四目交投,兩人的臉上,都泛起一片迷惘之色。
§第五章 隱隱風雷動
藍福帶兩人行入內宅,到大廳門口處停下腳步,欠身一禮,說道:“敝東主在廳中等候,兩位請進入內廳中坐吧!”
余三省、方秀梅魚貫行入廳中,果見藍天義端坐在一張木椅之上,旁側坐著玉燕子藍家鳳。
余三省一抱拳,道:“藍大俠找在下麼?”
藍天義起身說道:“兩位請坐。”
余三省心中暗道:那君不語曾說過,藍大俠不會找我,話猶在耳,藍天義已遣人把我們請來內廳,這似是又是意外,這麼看來,那君不語的推斷之言,也是未可信的了。
但聞方秀梅嬌細之聲,傳入耳際,道:“藍大俠招我等來此,不知有何見教?”
她一向說話難聽,但此刻卻柔音細細,說的十分溫柔。
藍天義淡淡一笑,道:“余兄和方姑娘,為我們藍家的事,奔走勞碌,區區十分感激。”
余三省道:“我等理當為藍大俠效勞。”
藍天義嘆息一聲,道:“今晨區區和小女談了很久,已然瞭然大部內情,此中情由,單純為小女而起,自該由老夫出面和他解決,兩位一片熱誠,區區心領,以後的事,用不著勞動兩位了。”
余三省道:“藍夫人的病勢,可有些起色麼?”
藍天義道:“已有好轉之勢,多謝兩位關心。”
方秀梅望了藍家鳳一眼,只見她嚴肅中微帶淒傷,端坐在一側,不言不語。
余三省心中暗道:“看來,我們忙這一場,竟然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了。”
只聽方秀梅道:“藍大俠是否知曉,周振方和商玉朗兩人,都已經受了重傷?”
藍天義揚了揚雙眉,道:“傷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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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19 13:09:43
三四
余三省接道:“暈迷不醒,但卻又無法看到傷處。”
藍天義長長吁一口氣,道:“咱們瞧瞧去吧!”
方秀梅道:“余兄陪藍大俠瞧瞧兩位傷勢,小妹留這裡陪陪藍姑娘。”
藍天義似想出言阻止,但他卻又勉強忍了下去,大步向廳外行去。
余三省回顧方秀梅一眼,追在藍天義的身後行去。方秀梅目睹藍天義背影消失,才長長吁一口氣,緩步行到藍家鳳的身前,道:“藍姑娘,好像事情有了變化。”
藍家鳳點點頭道:“爹爹一早把我叫入內廳,苦苦追問內情,我受逼不過,只好據實告訴他了。”
方秀梅道:“令尊知曉之後,可曾責罵於你。”
藍家鳳道:“沒有,爹爹只說了我兩句,為什麼不早告訴他。”
方秀梅道:“令尊的度量很大。”
藍家鳳道:“我也覺著奇怪,以爹爹的脾氣而言,他知曉內情之後,就算不打我,也該罵我一頓才是,但他卻一句也未罵我。”
方秀梅眨動了一下眼睛,道:“過去令尊的憂苦,似是只是單純的擔心令堂的安危了?”
藍家鳳道:“家父和家母一向情深如海,在我記憶之中,未見他們有過一句爭執。”
方秀梅道:“令堂服藥後,情形如何。”
藍家鳳道:“人已清醒了過來,只是體能還未恢復。”
方秀梅道:“姑娘是否又和那血手門的二公子見過了面?”
藍家鳳道:“沒有見過。”
方秀梅道:“姑娘和他可有什麼約定?”
藍家鳳道:“沒有,對母親我有著一份很深的慚疚,在她大傷初醒時,我要一直留在她的身側,也沒有時間去找他,唉!事實上,也來不及了,明天就是爹爹的壽誕,他會趕來拜壽……”長長吁一口氣,接道:“我知道他的個性,表面上雖然柔和,其實剛強的很,他似是已經存心要憑仗武功,在壽筵上一顯身手……”方秀梅道:“藍姑娘,這次,令尊的六十大壽,天下英雄,集此甚多,其中只怕不乏武林高手,你如是真的喜愛他,就該設法阻止他,別讓他太冒險,相打沒好手。萬一他受了傷,那時如何是好?”
藍家鳳黯然說道:“來不及了,別說我已無法再和他見面,就算是見了他,也未必能說服他。”
方秀梅只覺腦際中靈光一閃,突然改口問話,道:“鳳姑娘,你是否感覺到令尊精神有些不對?”
藍家鳳道:“沒有,爹爹只不過是減去了一些愁苦,我知道,那是因為媽媽醒來的緣故,這幾個月來,我第一次見到了爹爹的笑容,在母親的臥榻之前,…”
長長吁一口氣,接道:“那是他眼看到媽媽由暈迷中清醒過來。”
方秀梅道:“令堂清醒之後,姑娘就一直沒有離開過她的病塌麼?”
藍家鳳道:“沒有,我一直守在母親身邊,直到爹爹叫我到此。”
方秀梅點點頭,心中暗道:她一直守著母親,縱然這內宅有什麼變化,她也是不知道了。
心中念轉,口中卻仍然追問道:“令尊是否已答允了這門親事?”
藍家鳳道:“爹爹沒有答允,但也沒有反對,似乎是,他等待自然變化,唉,爹爹一身英名,如今落得這等豪氣盡消,事由我惹起,叫我這作女兒的,實是心中難安。”
方秀梅正待再問,瞥見老管家藍福緩步行入了廳中,叫道:“方姑娘。”
方秀梅回顧了藍福一眼,道:“什麼事?”
藍福欠身說道:“敝東主臨去之時,交代老奴說,要小姐早回內宅,探視夫人。”
藍家鳳緩緩站起身子道:“晚輩失陪了。”緩步行入內宅。
藍福目注藍家鳳的背影,消失於內廳角門之中,才緩緩說道:“方姑娘,請到前廳坐吧,老奴給姑娘帶路。”
也不待方秀梅答話,回頭向外行去。
方秀梅急行兩步,和藍福並肩而行,說道:“老管家,可是有些怪賤妾和那余三省多管閒事麼?”
藍福道:“方姑娘言重了,姑娘和余爺,都是敝東主的好友,為敝東主的事奔走,老奴感同身受,豈有見怪之理。”
方秀梅淡淡一笑,道:“老管家可是由衷之言麼?”
藍福道:“老奴字字出自肺腑。”
方秀梅心中暗道:“這藍福舉動謹慎,言詞小心,礙於身份,我又不能用話激他,只怕難從他口中聽得點滴內情了。”心中念轉,口中卻又問道:“老管家怎知余三省和我為藍大俠的事情奔走。”
藍福道:“姑娘和余爺都住在藍府之中,如是老奴連諸位的行動,都不知道,這管家兩字,豈不是白叫了。”
方秀梅淡淡一笑道:“答的好,老管家的口才智謀,方秀梅今日才領教到。”
藍福一皺眉頭,道:“姑娘言詞犀利,老奴是早已知曉,但姑娘總也該顧到身份才是,你姑娘是敝東主的朋友,老奴只不過是一個奴僕身份,譏諷老奴,不覺著有失氣度麼?”
方秀梅臉色一變,似想發作,但她終是久經大敵的人物,臨敵審勢,都有著人所難及之能,舉手理一下長發,長長吁一口氣,似是藉此吐出了一腔怒火,臉色也隨之轉變的十分平和,微微一笑,道:“老管家說的不錯,我方秀梅說話難聽,不知開罪過多少人,但我行事為人,卻自信還守得信義二字,比那些外貌忠厚,口密腹劍的人,強得多了。”
藍福仰天打個哈哈,道:“方姑娘這話是講給老奴聽的麼?”
方秀梅道:“老管家最好是不要多心。”
藍福道:“唉!方姑娘不用太過多疑,你的良苦用心,不但老奴明白,就是我家老主人也已知曉,我們對余爺和姑娘,都有著很深的感激,只是事情變化的太突然,敝東主不得不挺身而出了,他不願連累到無辜的朋友們,為他受難,也不便把事情傳揚開去,因此,交代老奴,一切都保持平靜,渡過他六十壽誕,再作道理。”
方秀梅沉吟了一陣,道:“原來如此?”
藍福道:“老奴本意原想,故示冷淡,使方姑娘和余爺心灰意懶,不再過問我們藍府中事,但想不到卻引起了方姑娘的誤會,形勢迫人,老奴只好據實奉告了。”
方秀梅點點頭,道:“聽老管家的口氣,那藍大俠似是已經自有準備了。”
藍福略一猶豫,道:“老奴無法預知老主人有何準備,只知他不願使方姑娘和余爺再深入是非漩渦,免得招致煩惱。”
方秀梅道:“但我和余三省,已然蹈入了漩渦之中,再想拔足,恐非易事了。”
藍福搖搖頭,道:“現在事猶未遲,如是兩位想拔足而出,還來得及,我家老主人,不但不想姑娘和余爺卷漩渦,就是來此與會之人,都不願他們陷入是非之內。”
方秀梅道:“他要獨力承擔麼?”
藍福道:“老主人做何打算,老奴不知,但聽他口氣,似是希望能平安的渡過這個壽誕。”
方秀梅道:“可能麼?”
藍福道:“老奴無法預測,但老主人既然授意,老奴只有盡力而為,但就常理推想,壽誕之上,縱有鬧事的人,其必然有所用心,要他們多延一天,再償心願,或可得其同意,因此,老奴希望,姑娘轉告余爺一聲,要他忍耐一二,敝東主不願使壽筵席上,鬧出慘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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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方秀梅略一沉吟,過道:“老管家的看法如何呢?”
藍福嘆息一聲,道:“老奴沒有看法,一切聽憑老主人的安排。”
方秀梅肅然起敬,緩緩說道:“老管家對這場紛爭的看法如何呢?”
藍福怔了一怔,道:“老奴聽不懂姑娘的話?”
方秀梅道:“老管家數十年來一直追隨藍大俠,凡是藍大俠知悉之事,老管家一定知曉了?”
藍福點點頭,道:“雖非全知,但總可知曉個十之八九。”
方秀梅道:“藍姑娘和血手門的事,老管家是否已經知曉了呢?”
藍福道:“這個老奴,略知一二。”
方秀梅道:“目下的諸般事蹟,想來都是和藍姑娘有關了?”
福道:“這個麼……老奴,老奴……”方秀梅微微一笑,接道:“老管家不肯明言,想必牽出的事很多了?”
藍福道:“嗯!很多事趕集在一起,才使事情複雜起來。”
方秀梅道:“那是和丹書、魔令有關了?”
藍福臉色一變,道:“姑娘說的什麼,老奴不懂。”舉步向前行去。
顯然,方秀梅提出了金頂丹書和天魔令一事,使得藍福大為震駭,也使得他大為驚怒。
方秀梅沉聲說道:“老管家。”
藍福似是不願再理會方秀梅,明明聽到了方秀梅呼叫之聲,卻是連頭也不回一下。
直待行出四五步遠,又突然停了下來,回頭說道:“方姑娘,你是老奴主人的朋友,老奴不能對你無禮,但我要奉勸姑娘幾句話。”
方秀梅道:“我洗耳恭聽。”
藍福道:“明日敝東主壽筵之上,潛伏的殺機甚重,姑娘口舌犀利,出語傷人,希望你明天能夠檢點一些,少說幾句。”
方秀梅嫣然一笑,道:“老管家,有一句俗話說:‘江山易改,稟性難移。’我方秀梅一輩子吃虧就吃在這張嘴巴上,這毛病我早就知道了,就是改不了。”
藍福緩緩說道:“不怕一萬,但怕萬一,姑娘有一千次運氣,只要一次不走運,就會送掉性命,而且一個人,只能死一次。”
方秀梅格格一笑,道:“老管家說的不錯,賤妾十分感激,但希望再走一次運。”
藍福冷冷說道:“姑娘不信老奴之言,那就不妨試試吧,看能不能再走一次運。”
方秀梅道:“聽老管家的口氣,似是我這一次死定了?”
藍福不理會方秀梅,大步向前行去。
方秀梅轉過身子,急步行向周振方的臥室。
只見周振方的室中,站滿了人,藍天義、余三省、張伯松、萬子常、羅清風、祝小鳳等全在那裡。
所有的人,團團圍住木榻,君不語卻站在最後之處。方秀梅望了君不語一眼,君不語卻疾快的閃向一側,道:“姑娘請。”口中說話,人卻轉向一個角落之中。那舉動十分明顯,不願和方秀梅多作搭訕。
方秀梅無可奈何,抬頭向木榻望去。
只見周振方口齒啟動,似想說話,但卻聽不到一點聲音。
突然間,藍天義踏前一步,輕輕一掌,擊在周振方前胸之上。
藍天義的武功,在江東武林道上,一向為人推崇,看他一掌拍去,不是解穴手法,群豪心中雖然覺著奇怪,但因知他武功博雜,想他拍出這一掌,定然是大有學問,個個聚精會神,以觀變化。
只見倒臥在木榻上的周振方,雙臂揚動了一下,重又躺了下去。
藍天義臉色微微一變,雙目中神光如電,盯住周振方的臉上。群豪之中,大都以為那周振方揚動了一下雙臂之後,定然會清醒過來,那知周振方揚動了一下雙臂之後,竟然重又靜臥不動。
只見藍天義長長嘆一口氣,臉上陡然間泛現出一片紫光。
方秀梅暗暗一皺眉頭,低聲對余三省道:“這是什麼武功?”
余三省搖搖頭,道:“不知道,耐心的看下去吧!”
但見藍天義緩緩揚起手掌,整個的右掌,和臉色一般,泛現出一片紫光,緩緩按在周振方的小腹之上。
足足過了一盞熱菜工夫,藍天義才迅快的收起了右掌。
室中群豪,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周振方的身上,等待看到周振方的反應。
那知,這一次周振方竟是連手腳也未動一下。
金陵劍客張伯松低聲說道:“他可能傷在藥物之下。”
藍天義搖搖頭,道:“兄弟不通醫道,不知他是否中毒?但他身上卻被一種很深奧、奇異的手法,點了穴道。”
張伯松道:“藍兄能否看出是什麼功夫所傷麼?”
藍天義道:“屬於透骨打脈一類的手法,不過,它的手法很奇特怪異,兄弟已盡了心力,但仍然無法解開他。”目光轉動,環顧了室中的群豪一眼,藍天義緩緩說道:“諸位之中,有誰精於此道的,不妨出手一試。”
室中一片默然,聽不到相應之聲。
張伯松低聲說道:“藍兄都無法解開他的穴道,何況他人了。”
藍天義四顧了一眼,輕輕嘆息一聲,道:“就我所知,倒有一人,能夠解得。”
他雖是對張伯松說,而且說的聲音也不大,但室中群豪卻個個肅然靜聽。
張伯松道:“什麼人?”
藍天義道:“黃九洲,可惜他還未趕到。”
張如松道:“那就好了,兄弟的想法,今夜之中,黃兄就可以趕到,至遲明日午時之前,那是非到不可了。”
藍天義道:“但願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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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突然抱拳對室中群豪一個羅圈揖,道:“諸位千里迢迢,趕來蝸居,為我藍某祝壽,這份情意,兄弟是感激不盡……”神行追風萬子常接道:“藍大俠言重了,江東地面,黑白兩道中,得以保持著十餘年的平靜日子,全仗憑藍大俠排難解紛,我們到此祝壽,個個都是出自於內心的崇敬,藍大俠自是不用放在心上了。”
藍天義道:“唉!事至如今,在下也不用欺瞞諸位了,兄弟府上,近日中,出了一點事故,致使兄弟未能善盡地主之誼,接待諸位。”
周振方、商玉朗的大變擺在目前,群豪雖然大都不知內情,但也不便出言多問。
藍天義輕輕咳了一聲,接道:“兄弟雖未解開周兄被制經脈,但就兄弟查看所得,周兄再度過一兩天,傷勢還不致惡化,如若那黃九洲今夜還未趕到,明日兄弟再行設法。”
突然間朗朗一笑,道:“兄弟府中一點小事,現在已成過去,諸位遠道而來,盛情可感,兄弟已吩咐他們準備酒菜,明日,兄弟要好好的敬諸位,聊表謝意。”
張伯松道:“藍大俠不用客氣,如若有需要我等效勞之處,只管吩咐。”
藍天義略一沉吟,笑道:“兄弟正要和諸位談談此事。”
萬子常道:“藍大俠吩咐吧,水裡水中去,火裡火中行。”
藍天義微微一笑,道:“兄弟說過,寒舍中一點小變,兄弟已應付了過去,明日兄弟的壽筵之上,也可能會發生一點事故,諸位都是我藍某人的多年好友,兄弟不願把諸位拖下渾水,再說,諸位的好意幫忙,恐怕對兄弟也無幫助。”
方秀梅忍不住接道:“藍大俠之意呢?”
藍天義道:“方姑娘快語,問的很好,兄弟之意,是想勸請諸位,在壽筵之上,多多忍耐一些,不論遇上了什麼事,都由我藍某人應付,諸位不用多管。”
張伯松一皺眉頭,道:“武林之中,道義為先,如是我們不管藍大俠的事,那豈不是變成了不仁不義的小人麼?”
藍天義微笑道:“這個有些不同,這是兄弟求諸位的,目下在場之人,個個都是我藍某人的義氣朋友,還望對藍某有所承諾。”
室中群豪,個個沉思不言。
良久之後,張伯松才緩緩說道:“既是如此,我們就答允藍大俠吧!”
有他這登高一呼,群豪齊聲應和,道:“藍大俠這般吩咐,我們到時間忍耐一些就是。”
其中只有君不語、余三省、方秀梅沒有說話。
藍天義道:“好,有諸位這一承諾,兄弟就放心多了,諸位請回房休息去吧!周兄和商兄,自有在下派人再照顧。”
群豪都覺著事情有些奇怪,但只是無法思透個中內情,只好悶聲不響,退出周振方的臥室。
室中群豪,都是久走江湖的人物,目睹周振方暈迷不醒的傷勢,已知道事非尋常,其中有一部份人心中明白,自己未必能勝得過那周振方,藍天義勸他們不要多管閒事,自是正中下懷。
余三省回到自己臥室,方秀梅卻隨其後追了進來:“余兄,事情看起來,更為離奇了。”
余三省回過頭去,瞥見君不語也自舉步行入室中,顧不得回答方秀梅的問話,便急急說道:“君兄……”君不語擺手,坐下身子,道:“小聲些。”
方秀梅急步行了過來,低聲道:“君兄找我等,必有要事了?”
君不語輕輕嘆息一聲,道:“兄弟心中早有一念,今日,得到了證明而已。”
這幾句話,突如其來,只聽得方秀梅和余三省瞠目結舌,不知所云。
君不語微微一笑,道:“兄弟說的太急了,兩位也許無法聽得明白。”
方秀梅道:“不錯,君兄之言,小妹實有些想不明白。”
君不語道:“兄弟常想,除了那些特殊才能之士以外,人的智慧,大都在伯仲之間,我們能夠意想的,別人也能夠想到,因此,這就是咱們常常感覺到事情變化,出我們料到之外的原因了。”
余三省道:“君兄說的不錯。”
方秀梅道:“君兄之意,可是說,咱們遇上了智慧相若的強勁敵手?”
君不語沉吟了陣道:“兄弟原想以事外之身,暗中協助兩位,但目睹情勢演變,兄弟已面臨到一次抉擇。”
余三省道:“君兄抉擇為何呢?”
君不語道:“一個是從此退出是非,明日吃過壽酒之後,立刻回轉君山,蟄伏伴雲小築,十年內不再離山一步。”
方秀梅道:“敢問君兄,第二個抉擇為何?”
君不語沉吟一下,才道:“第二個抉擇麼,兄弟就明目張膽,不再避他人耳目,合同兩位,和他們一較才智。”
方秀梅笑道:“小妹極希望能和君兄連手,與來人一較長短。”
君不語道:“這正是兄弟來此和兩位相見的目的了……”余三省接道:“此刻,兄弟和方姑娘,都如同陷身在五里雲霧之中,無所適從,還望君兄能夠答允留此。”
君不語微微一笑,道:“好吧!這些年來,兄弟一直置身在江湖是非之外,此番目睹奇變,倒不禁生出一點好奇之心。”
方秀梅心中暗道:“好啊!只要你生出好奇之心,不怕你不捲入是非之中了。”
余三省道:“君兄如肯留此相助,兄弟和方姑娘,都將增強不少信心。”
君不語神色極其嚴肅的說道:“如若不是事情變化的出我意料之外,老實說,那也引不起兄弟的興趣……”語聲微微一頓,接道:“現在,咱們應該先對敵情、變化,作一推斷,也好等明日的行動。”
方秀梅道:“情勢變化,常出我等意料之外,小妹信心已失,實在不敢再妄作推斷了。”
君不語笑道:“事情變化的確然有些奇怪,令人難測高深,不過,任何變化都並非全無軌跡可尋,只要咱們用心一些推敲,不難找出一些內情。”
余三省道:“君兄可是已經胸有成竹了麼?”
君不語起身行到門口,四顧了一眼,重又在原位落坐,說道:“藍大俠不失仁義,勸告我等不可出手,其實,群豪看了周振方和商玉朗的傷勢,早已心中瞭然決非來人之敵,但不管如何,這些人,均是江東道上,較有名氣的人物,如是藍大俠全無奧援,縱然他明知這些人決非來人之敵,也只好借重這些人了。”
方秀梅道:“這麼說來,藍大俠已是早知內情了。”
君不語道:“就在下的看法,藍府變化的複雜,決非是一件事引起,而是數事一併暴發,那血手門中人,可能是為玉燕子藍家鳳,餘音繞樑,又牽出一‘金蟬步’的傳人。”
方秀梅道:“君兄,可是說,還有第三者了。”
君不語道:“如是兄弟的推斷不錯,也許還有第四、第五兩批人手,牽入了這樁是非之中。”
余三省呆了一呆,道:“這麼說來,當真是一樁大大的麻煩事了。”
方秀梅道:“這些事,都是個別發生,只是時間碰巧的把事情連在一起罷了。”
君不語道:“這是在下的看法,大致上不會有錯,也因此,造成藍府中的紛亂,藍大俠、藍姑娘、老管家藍福,各懷隱密,使藍府中步調節奏無法一致,咱們為外人,如不深究也就還罷了,如是深一層想,仔細去觀察,那就覺著眼花繚亂,無所適從了。”
方秀梅點點頭,道:“君兄高見,小妹極是敬佩也曾數度推敲,總是無法把這些散珠穿連在一起,但經君兄一提,小妹也霍然想通了。”
余三省道:“兄弟想不明白,君兄從何推斷出藍大俠有了奧援……”君不語道:“兄弟覺著他不肯借仗江東武林同道,是一樁不平常的事,因此斷言他定有奧援……”仰起臉來,長吁一口氣,道:“但在下所指的奧援並非是肯定有了幫手。”
方秀梅道:“這個,小妹也有些聽不懂了。”
君不語道:“兩位別忘了那藍大俠手中現握有丹書、魔令,如是他從丹書中求得一二奇技,仗作奧援,自可說得通了。”
方秀梅呆了一呆,道:“不錯,不錯。”
余三省道:“君兄言詞之間,似是肯定那丹書、魔令,握在藍大俠的手中了?”
君不語道:“兄弟自信所知沒有錯,丹書、魔令,確然握在藍大俠的手中。”
方秀梅道:“君兄如此肯定,想必是言有所本了?”
君不語道:“兩位只要能留心一下數十年來藍大俠的成名經過,就不難知曉兄弟之言,並非是空穴來風,……”掃掠了方秀梅和余三省一眼,接道:“藍大俠在這數十年之中,每遇強敵,很少在第一次就勝過對方,必是過了一夜,或是數日之後,再和對方動手,必能用出克制對方的武功,而且手法極有分寸,決不讓對方死亡,或重傷,一個人不論武功如何博廣,也無法通曉天下各種克制數十個不同敵手的武功。”
方秀梅道:“不錯啊!除了金頂丹書之外,天下再無第二件事物有此奇妙的能力了。”
君不語淡淡一笑,道:“只此一樁,已足證明,兄弟也不用再多舉例了。”
余三省嘆道:“君兄觀察入微,比兄弟高明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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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19 13:10:28
三七
君不語道:“如是兄弟推斷不錯,明晨時分,周振方和商玉朗,都將由暈迷中清醒過來。”
余三省道:“藍大俠如確有金頂丹書,不難由書中找出解救兩人的手法。”
方秀梅道:“君兄這一解說,此事似是用不著再作論爭,倒是明日壽筵之上,我等該如何自處。”
君不語道:“如是金頂丹書就在藍大俠的手中,我等也無法幫他教他。”
余三省道:“君兄之意,可是說那藍大俠,在一夜工夫之中,能夠從金頂丹書中找出應付明日大局的武功麼?”
君不語道:“這些年來,藍大俠每因需要,由丹書上查出一種制服對方的武功,數十年來,遇上了很多高手,自然也學會了很多的武功,他胸中實已熟記丹書上數十種武功之多,應付明日大局,雖無制勝把握,但總也可勉強應付了,唉!兩位心中應該明白,一個人,能在武林中受到無比的崇敬,創立下如此功業,自然是有著人所難及的才智了。”
余三省道:“兄弟還有一點想不明白。”
君不語道:“什麼事?”
余三省道:“那藍天義既然有丹書魔令,為什麼不學得上面全部武功,一身兼正邪之長,豈不是可以縱橫江湖,天下無敵了麼?”
君不語嘆道:“藍天義所以被人稱為大俠,江東武林道上對他尊仰萬分,如若他學會了丹書上的武功,和人動手之時,難免要施用出手,那時,他不但無法獲得大俠之名,而且江湖正邪兩道中的高人,只怕有不少要生偷覷之心,兇殺慘禍,接踵而至了。”
方秀梅道:“但他遇上武林高手,就求助於金頂丹書。那豈不是也在學習金頂丹書上的武功麼?”
君不語道:“話雖不錯,但情形卻是不大相同了,他每因對敵之需,才從金頂丹書上求得所需的武功,但卻不肯一口氣習完全書上記載的武功,這等修養工夫,是何等高深,在下自知就沒有這份修養之能。”
方秀梅道:“唉!小妹也沒有這份耐性。”
君不語道:“目下咱們還無法知道,藍大俠不肯完全習練那金頂丹書上的武功,是否別有原因?如是沒有阻止他不能習練的原因,那藍大俠的沉深,非我們可望項背了。”
方秀梅道:“但他仍然是無法保得隱密,終於洩漏了出來。”
君不語道:“此乃必然結果,除非他完全不用金頂丹書上的武功,不過,那也不會有現在的藍大俠了。”
余三省道:“為什麼?君兄可否說的更為清楚一些呢?”
君不語道:“兄弟就事而論,如是言語中有什麼不妥之處,還望兩位不要責怪……”語聲一頓,也不待余三省等答話,接道:“兄弟略通相人之術,藍大俠並非是才氣縱橫的人物,而且就他一般武功成就而論,也無法和他身懷絕技配合。”
方秀梅道:“這麼說來,君兄早對藍大俠懷疑了。”
君不語嘆息一聲,道:“我只覺著他武功上的成就很奇怪,其中必有原因,但對藍大俠的為人,卻是一向佩服,如是我力所能及,自然應該助他。”
方秀梅道:“不管如何,藍大俠對江東武林道上的平靜貢獻很大,何況,咱們之中大多數,都受過他的恩德,還望君兄能夠全力以赴,助那藍大俠一臂之力。”
君不語道:“唉!血手門和那位‘金蟬步’的傳人,也許容易對付,困難的是那些第三者或是第四者的入侵,他們不肯暗中下手,選擇了這樣一個日子,那是他們有了很完滿的佈置……”余三省接道:“君兄言之有理,但兄弟還有幾點想不明白。”
君不語道:“什麼事?”
余三省道:“照君兄的推斷,那血手門和金蟬步的傳人,都非此中之主,還有一批人物,有所圖謀而來,那這三者、四者,竟都會很巧的選擇了這一天。”
君不語略一沉吟,道:“問的好,因為只有在藍大俠的壽誕之日,閒雜人等,才能夠乘機混水摸魚的混入藍府……”話聲一頓,接道:“有一件事,也許兩位還不知道,除了藍大俠壽誕日子中,前後一個月,藍府左近的暗樁,全都撤除之外,平常之日,只要是武林中人,接近藍府十里之內,就立刻有飛鴿傳訊,把來人形貌,報入藍府。”
余三省道:“有這等事。”
君不語道:“這件事,也是兄弟前年在無意之中發覺,因此,才覺著藍大俠並不單純。”
方秀梅嘆息一聲,道:“此時此情,咱們應該如何呢?”
君不語道:“照在下的看法,此刻,咱們已無能為力,只有坐以觀變了,但藍大俠似是心中已有了計較。”
方秀梅道:“什麼計較?”
君不語道:“我看他完全瞭然自己處境,準備利用血手門,及金蟬步的傳人,和目下尚未露面的武林高手,使他們互相搏鬥,自保實力,於最後再行出手。”
余三省道:“我和方姑娘,都遇到了那血手門和金蟬步的傳人,為什麼未受傷害,但周兄和商兄,卻受傷甚重,這又如何解釋?”
君不語道:“余兄,可認為他們是傷在血手門和那位金蟬步傳人手下麼?”
余三省道:“藍姑娘赴約會晤血手門的二公子,難道其他的人,也會知曉麼?”
君不語道:“這也許是巧合,剛剛被他們碰上了,唉!其實,他們都在這附近存身,只是這樣大的地方,其遇上的機會也是必然的了。”
金三省道:“他們如此作為,豈不是自暴身份麼?”
君不語緩緩站起身子,道:“咱們談到此處為止,兩位也暫時不用多費心機。目下的情形,只坐看明日壽筵之上情勢變化,再作道理了。”言罷,緩步向外行去。
方秀梅道:“君兄,小妹還想請教兩句。”
君不語一皺眉頭,道:“還有什麼事?”
方秀梅道:“太湖漁叟黃九洲為人如何?”
君不語道:“也是一個莫測高深的人物。”
方秀梅道:“聽那藍大俠的口氣,似是對那黃九洲十分推崇。”
君不語道:“是的,黃九洲名滿江東,但就諸位所知,他從未和人動過手呢?”
他不提此事,也還罷了,君不語這麼一提,果然,方秀梅和余三省,竟是想不起黃九洲和什麼人有衝突。
余三省一抱拳,道:“多謝君兄指教。”
君不語一欠身,道:“不敢當。”舉步而去。
方秀梅苦笑一下,低聲對余三省道:“咱們白白忙了兩天,可算得一事無成。”
余三省道:“姑娘請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咱們既然已無能為力,真也用不著再費心機了。”
方秀梅道:“唉,我原想合咱們兩人的才智,挽救藍府中這次劫難,想不到出師不利,竟然遇上了才智武功,都高深過我們甚多的人。”
余三省淡淡一笑,道:“一日夜的奔走、思索,我早已心力俱疲,好好的睡它一覺,也好仔細看明白壽筵上的變化。”
方秀梅道:“余兄保重,小妹去了。”
余三省送走方秀梅,掩上房門,和衣而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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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19 13:10:36
三八
一宵易過,第二天就是藍天義六十大壽之日。
余三省這半日一夜時間,一直坐在房中休息,未曾出室。
第二天步出室門一瞧,藍府中的景物,已然有了很大的改變,只見到處張燈結綵,氣象一新,心中暗道:藍福果然能幹,一夜之間,佈置了如此一個廣大的宅院,如非早有設計,豈能如此。
只見一個身著天藍短衫,白色長褲的童子,突然由一叢花木後走了出來,欠身一禮:“大爺貴姓大名?”
余三省看那童子衣服十分鮮豔,而且面目陌生從未見過,年紀大約十五六歲左右,心中大是奇怪,暗道:往年藍大俠的生日,那些招待賓客之人都是以藍福為主的藍府僕從,從未見過這些盛裝豔服的童子,這些人此刻卻突然出現,不知從何而來。
心中念轉,口中卻說道:“在下余三省,你可是藍府中人?”
那藍衣童子笑道:“原來是余大爺,請入壽堂中坐吧,小的給余爺帶路。”轉身向前行去。
余三省心中忖道:好啊!他只問我,卻不肯回答我的問話,看這孩子年紀雖輕,但口齒卻是伶俐的很。
一面舉步隨在那童子身後而行,一面問道:“小兄弟你是不是藍府中人?”
那童子依然舉步而行,頭未回顧的應道:“小的如不是藍府中人,如何會接待余爺?”
余三省道:“在下每年必來藍府一次,似沒有見過你小兄弟。”
藍衣童子應道:“小的昨夜才到,你自然不認識了。”
余三省奇道:“昨夜才到!從何處來此?”
那藍衣童子突然停下腳步,回目望著余三省道:“如是余爺心中對小的身份懷疑,儘管去問老管家藍福,小的奉命接待客人,余爺要煙、要茶,或是要小的帶路,只管吩咐一聲就是,問長問短,恕不回答。”也不待余三省答話,重又轉身向前行去。
余三省碰了一個釘子,心中有著一股說不出的難過,但見對方年齡不大,又不瞭解對方的虛實,只好忍下不言。
那藍衣童子帶著余三省,一直行入了大廳之中。
只見這大廳中,擺滿了桌椅,而且坐了不少的人。
余三省目光轉顧,只見廳中甚多藍衫、白褲的童子,穿梭來往,不停的奉煙上茶。
但最使余三省驚奇的,還是周振方和商玉朗,竟也赫然在坐。
君不語、方秀梅,都已早到廳中,和周振方、商玉朗同據一席。
那帶路的藍衫童子,領著余三省直到君不語席位之上,回身說道:“余爺的座位在此,小的去給余爺拿茶。”
余三省移動身軀,和君不語並肩而坐,低聲說道:“君兄早來了麼?”
君不語微微一笑,道:“兄弟在後院中閒蕩,被他們引來此地,入席已經半個時辰了。”
余三省目光轉到方秀梅的身上,道:“方姑娘呢?”
方秀梅道:“小妹比君兄麼?還早到了一步。”
余三省低聲說道:“這是形同綁架了。”
君不語微微一笑,道:“余兄,藍大俠是好心,不要誤會他。”
談話之間,那替余三省帶路的童子,已然奉上香茶,又悄然而退。
方秀梅低聲說道:“小妹很奇怪,藍福從那裡找來這麼多年齡相若,個個清秀的童子、”
余三省道:“而且這些年輕孩子,一個個氣勢凌人。”
君不語微微一笑,道:“看來藍大俠早有準備,我只想到他早有奧援,就是想不出他從何處請到幫手,單是黃九洲一人,也是獨木難支大廈,藍大俠也不致於那樣大的口氣,不要我們助手,原來他早已暗中訓練了一批小童,而且剛剛趕上今日之用。”
余三省道:“這些童子,就是藍大俠仗以對付來犯之人的援手麼?”
君不語道:“兄弟已仔細觀查過了,這些童子身手如何,在下雖未看到,但他們的內功修為,卻都已有了相當的成就,如是兄弟的推斷不錯,他們每人都有了七年以上的禪坐功力,抵得常人十年以上修為。”
方秀梅呆了一呆,道:“這些童子,都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照君兄的說法,他們在六七歲時就開始習武了?”
君不語道:“也許更小一些就已經開始了。”
余三省道:“那是說藍大俠深謀遠慮,數年前已經想到今日之事了?”
君不語道:“藍大俠安居下來之後,就足不出戶,大概就是為了這些孩子們了。”
方秀梅望了廳中穿行走動的童子一眼,低聲說道:“君兄數過沒有,這些童子共有幾人?”
君不語略一沉吟,道:“除了廳中招待客人之外,他們在廳外花叢之中,想必還有埋伏的人,看起來不會太少。”
方秀梅道:“我數過廳中人數,不算替余兄帶路的,共有一十二個。”
君不語雙眉不停的聳動,似是十分用心的在推算著,良久之後,才緩緩說道:“大概有二十四個之多。”
余三省用極低微的聲音說道:“如是這些童子,個個都如君兄所言,具有十年以上功力,再學得金頂丹書上的武功,確是一股可仗可憑的力量了。”
談話之間,又有兩個青衣童子,分別帶著金陵劍客張伯松、神行追風萬子常、踏雪無痕羅清風、千手仙姬祝小鳳、一輪明月梁拱北、嶺南神鷲鐘大光等,魚貫行入廳中。
那些藍衫童子似是胸中早有成竹,把幾人一直帶到君不語等座位之上。
廳中筵席,八人一桌,祝小鳳急行兩步,和方秀梅坐在一起,羅清風和梁拱北搶快一步坐了空位,加上早到的君不語、余三省、周振方、商玉朗以及方秀梅等五人,坐滿了一桌,張伯松、萬子常、鐘大光,只在緊鄰幾人一桌上坐了下來。
祝小鳳望了周振方和商玉朗一眼,眉宇間滿是驚奇之色,低聲笑道:“兩位復元了?”
周振方、商玉朗似是都不願講話,淡淡一笑,道:“多謝姑娘關心。”
方秀梅冷眼觀察,只見那藍衫童子帶入群豪之後,立時匆匆退了出去。
緊接著,那位帶余三省進入廳中的小童,也跟在兩人後面出去。
大廳中,保持著十二之數。
群豪心中明白,這次壽筵,不比往常,席筵之間,必然有著驚天動地事情發生,而且藍天義早有聲明,只要他們旁觀,不可插手,是故,群豪心中,既是沉重,又是好奇,兩種心情,交織成一種沉默的嚴肅。
這時,十二位匾上提名的人,已到了十一個,只缺一個太湖漁叟黃九洲。
余三省目光流動,暗數大廳上的席位中的賓客,約有六七十人左右,心中暗暗奇怪,忖道:往年祝壽賓客,各方豪傑當日趕到的,總不下兩百餘人,此刻正是拜壽人潮湧到而來的時間,現在,怎的竟不見客人趕到?
忖思之間,瞥見老管家藍福,帶著一個身著青衫的英俊少年,緩步行入廳中。
那少年手執摺扇,兩道俊目中冷芒如電,迅速的環掃大廳一眼,緩步向正中一張席位上行去。
余三省低聲說道:“君兄,這一位就是那血手門的二公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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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19 13:10:47
三九
但見藍福抱拳羅圈揖,道:“諸位高賓貴客,老奴斗膽打擾諸位一刻時光,替諸位引見一位江湖上難得一見的人物……”廳中群豪,雖然都覺得那青衫少年有些冷傲自負,但卻大都不知他是何許人物,聽得藍福如此鄭重推介,自是大感好奇。
剎那間,所有之人的目光,都投注在那青衫少年身上。
但聽藍福緩緩說道:“這一位,乃是退出江湖數十年的血手門,當代掌門人的二少爺,高文超高二公子。”
除了君不語等一桌人外,所有的人都不禁的發生了驚訝,顯然對血手門中人,陡然在此出現一事,大感意外。
高文超站起身子,微一欠身,又坐了下去,搖動著摺扇,不再望廳中群豪一眼。
血手門數十年前,在江湖造成的一番血劫,仍然留有餘威,群豪聽得銷聲斂跡數十年的血手門,陡然在江湖上出現,年紀大的仍然能憶起當年往事,心中餘悸仍在,年輕的亦大都聽過門中長輩談過,心中既是有些害怕,又是有些好奇,都不覺的把目光投注在那高文超的身上。
一時間,高文超成了大廳中群豪目光集注之點。
余三省低聲說道:“君兄,藍大俠六十壽誕,怎的賀壽之人,反而不及往年多了?”
君不語略一沉吟,道:“大概都被藍福擋駕了。”
只見藍福去而復來,又帶著一個身著黑色勁裝,外罩玄色披篷的少年,急步行了進來。
那黑衣少年行到廳門口處,停下腳步,緩緩解開披篷。
藍福一欠身,道:“閣下隨便坐。”
那黑衣少年望了高文超一眼,舉步行了過去,緊旁高文超身側的一桌首位上坐了下來。
廳中群豪,大都坐在靠邊的席位上,多者八人一桌,少者亦有四五個人一席,中間空出有六七桌,沒有人坐,但那高文超和黑衣少年,兩個年輕人卻各據一席,又在大廳中間,看上去特別起眼。
群豪原想藍福會介紹那黑衣少年的姓名來歷,那知藍福帶那黑衣少年行入廳中之後,就轉身而去。
高文超似是也對那黑衣少年十分注意,目光不時在黑衣少年身上打轉。
有時,四目相觸,彼此注視良久,但雙方還都能克制著自己,沒有引起糾紛。
日昇中天,已然快近午時。
十二個藍衫小童,已開始捧上酒菜。
原來,廚下的人手,只把酒菜送到廳外,再由那十二個藍衫童子,再把酒菜捧入廳中。
奇怪的是,祝壽人未再增加,廳中幾桌,仍然空著,高文超和那黑衣少年,也仍是各據一席,那些藍衣童子也照樣捧上酒菜。
片刻功夫,席位已各擺滿了酒菜。
余三省低聲說道:“君兄,別人不來,也還罷了,那太湖漁叟黃九洲竟然也未趕來,實叫人有些不解。”
君不語道:“那黃九洲可能早到了。”
談話之間,瞥見藍天義帶著藍家鳳緩步而入。
緊隨在藍天義身後一人,白髯如銀,飄垂胸前,赤足草履,正是太湖漁叟黃九洲。
敢情他早已到了藍府。
藍天義步入大廳,抱拳當胸,高聲說道:“兄弟何德何能,勞諸位這般遠道來此,隆情高誼,兄弟是銘感五中,這裡先行謝過了。”
四周群豪,齊齊站起,抱拳還禮。
高文超也隨著群豪站起身子,附眾隨俗,也跟著抱拳一鞠。
但那黑衣人,卻是冷傲異常,大馬金刀的端坐原位,抬頭望著屋頂,似乎是根本沒有看到藍天義。
藍天義回顧了黃九洲一眼,微微一笑,舉步行向正東一張桌位上。
黃九洲、藍家鳳分隨左右,分別在藍大俠兩側坐下。
藍天義一直保持著一代名家的風度,嘴角間始終掛著微笑,端起一杯酒,道:“拙荊本該和區區同謝諸位一杯,但她染病未癒,只好叫小女代她母親奉敬各位一杯了。”
藍家鳳端起了酒杯,緩緩說道:“諸位伯伯叔叔們,我代家母敬諸位一杯水酒,晚輩這裡先乾為敬了。”舉杯就唇,一飲而盡。
玉燕子藍家鳳,秀美之名早已遍傳江東,但她一向行蹤飄忽,廳中群豪,大部份只聞其名,未見其人,今日一見,都不禁有著大飽眼福之感。
原來,那玉燕子藍家鳳的確是長的秀美絕倫,廳中群豪,大都看的如痴如醉,端著酒杯出神。
茅山閒人君不語暗暗忖道:果然是一代尤物,只怕要給武林帶來一次風波了。
突然間起了一個尖聲尖氣的聲音說道:“秀色可餐,古人誠不欺我也!”
藍家鳳粉頰上,陡然升飛起兩片紅暈,緩緩垂下頭去。絕世玉容,再加上三分嬌羞,更顯得風情撩人。
余三省轉目望去,只見那說話人,身著藍衫,頭戴方巾,打扮倒似一個讀書秀才,只是太過瘦小,身不滿五尺,除了那一身衣帽外,只剩下皮包骨頭。
瘦小子頗有著洋洋自得其樂之趣,仍然不停的搖頭晃腦。
藍天義皺皺眉頭,突然縱聲而笑,道:“小女年幼,說話詞不達意,如有開罪諸位之處,區區這裡謝罪了。”
幾句話,說得十分婉轉,但骨子裡,卻是在責問瘦小書生的太過輕浮。
這幾句話,也使得很多舉杯站著的大漢神志一清,急急落座。
藍天義飲乾酒杯,緩緩說道:“諸位請隨便進食,薄酒淡菜,但卻是藍某人一番誠意。”
有不少粗豪英雄,應聲舉筷,大吃起來。
廳中的情勢,似是大出了高文超意料之外,只見他四顧了一眼,突然站起身子,直對藍天義行了過去。
行到席前,停下腳步,一抱拳,道:“晚輩高文超,久聞老前輩的英名,如雷貫耳,今日得能有幸一會。”
藍天義起身笑道:“不敢當,英雄出少年,藍某老邁了。”
高文超端過一個酒杯,道:“晚輩借花獻佛,敬老前輩一杯。”
藍天義拿起酒杯,兩人對飲了一個乾杯。
高文超四顧了一眼,道:“老前輩,江東道上,只有這幾個人麼?晚輩本有幾個朋友同來,但想到老前輩席位擁擠,就不敢要他們隨來,早知如此,晚輩應該帶他們同來,撐撐場面了。”
藍天義笑道:“大部份武林同道,都被在下遣人在十里之外給擋回去了……”高文超接道:“這是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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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19 13:10:54
四〇
藍天義道:“因為,敝府中可能有幾位佳賓不速造訪,區區不願因藍某的事,驚動了太多的朋友,故而遺人在四周設下驛站,勸請部分朋友,留下名帖,心到就算,不用到寒舍中來了。”
高文超道:“原來如此……”語聲微微一頓,接道:“晚輩原想領教一下江東武林道道上高手的武功,如今此想恐成為泡影了,不過,老前輩如需晚輩效勞之處,但請吩咐一聲。”
藍天義哈哈一笑,道:“好!高世兄這份盛情,區區這裡先行謝過。”
高文超目光一掠藍家鳳,藍家鳳一撇嘴,淡淡一笑,高文超卻對藍天義一抱拳,道:“但得老前輩一語吩咐,晚輩將全力以赴。”
緩緩退回原位落座。
余三省心中暗道:“英雄難過美人關,果然不錯,這藍家鳳啟齒一笑,竟使高文超情甘效死。”
這時,那獨居一桌的黑衣少年,突然冷笑兩聲道:“好大的口氣!”
高文超霍然起身,道:“閣下講的什麼人?”
那黑衣少年冷然一笑,道:“大廳中這樣多人,別人都不接言,閣下卻挺身而起,如不是自覺口氣狂妄,那是誠心找在下的麻煩了。”
高文超道:“閣下指桑罵槐,想必是有所仗持了,高某不才,想領教幾手高招。”
一面說話,一面舉步向那黑衣少年行去。
那黑衣少年兩道冷電一般的目光,凝注在高文超的臉上,人卻仍然端坐木椅之上未動。
高文超行到黑衣少年三尺左右處,停了下來,緩緩說道:“口舌之利,不是丈夫行徑,閣下既敢出言傷人,想必是也敢出手打人了?”
他冷傲自負,始終不肯問那黑衣少年的姓名。
那黑衣少年緩緩放下手中的斗篷,慢慢的站起身子,道:“久聞血手掌的惡毒,但不知是否徒具虛名?”
高文超道:“閣下試試便知了。”
突然一揚手臂,一掌劈去。
這一招快如閃電,快的廳中群豪大都未看清楚這一掌如何劈出。
但黑衣少年閃避的身法更快,只見他雙肩一搖,陡然向左移開,幾乎同時隨著高文超收回的掌勢,人又回歸了原位。
兩人攻守一招間,已使廳中群豪大為震動,杯筷俱停,鴉雀無聲。
突然間,又響起了那尖聲尖氣的聲音,道:“血手掌,金蟬步,兩人武林奇技,相遇一處,這場開鑼戲,倒也有熱鬧好瞧。”
高文超一看黑衣少年讓避自己掌勢,心如遇上絕頂高手,心頭微微一凜,不再急於出招。
正好這當兒,那瘦的皮包骨頭任書生,又開口賣弄,自言自語,但卻是若有所指。
高文超和那黑衣少年似乎是被那瘦書生言語點醒,四道目光,不約而同的投向那怪書生。目光一觸那怪書生,又不約而同的轉向藍家鳳,但也是一掠而過,迅快的四道目光又接觸在一起。
藍天義輕咳了一聲,大步行向高文超和那黑衣少年身前,笑道:“兩位素無怨仇,何苦為一兩句意氣之言,就動手相搏呢?”
高文超略一沉吟,道:“老前輩說的是。”突然轉身行回原位。
那黑衣少年目光一掠藍天義,也緩緩在原位上坐了下去。
藍天義一抱拳,道:“多謝兩位賞臉。”
舉步直向那又矮又瘦的怪書生行了過去。
那瘦子突然提起酒壺,自言自語的叫道:“好酒一壺。”
仰起臉來,咕咕嘟嘟,片刻之間,竟把滿滿一壺酒喝個點滴不剩。
藍天義行到那瘦子身側,但那瘦子卻似渾如不覺,放下酒壺,道:“酒不醉人人自醉。”竟伏在桌上睡去。
藍天義輕輕咳了一聲,抱拳說道:“藍某眼拙,不識俠駕,兄台可否見告姓名?”
以那藍天義在江東道上的威望,這般的降尊紆貴,客氣招呼,實叫人有著受寵若驚之感,但那矮瘦的怪書生,卻是一味的裝瘋賣傻,竟然伏在桌上打起呼來。
全場人中,都知曉那瘦矮於是裝作睡熟,心中暗道:“這小子如此裝作,要那藍大俠如何下台。”
但聞藍天義哈哈一笑,道:“朋友既然露了像,不知為何不肯說個明白,難道是別有苦衷麼?”
那矮瘦書生,渾如未曾聽到藍天義的話聲,仍然鼾聲不停。
藍天義輕咳了一聲,道:“兄台如此不肯賞臉,藍某就深感為難了。”
這兩句話,說的雖然婉轉,但卻是軟中帶硬,言下之意,無疑是警告那矮瘦的怪書生,再要裝聾作啞,那是逼他出手了。
那矮瘦書生,心中大約已明白再也無法裝作,只好抬起頭來,望了藍天義,笑道:“藍大俠可是和兄弟說話麼?”
藍天義道:“不敢當,區區向兄台請教。”
矮瘦書生笑道:“言重了,言重了。”
藍天義道:“不錯,兄弟還有事情向兄台請教。”
那矮瘦書生晃晃腦袋,道:“乖乖,兄弟這副尊容,和令嬡同席,那可是愈顯其醜了。”
藍天義雖然見聞廣博,但一時間也想不出該如何回答矮瘦書生這句話,不禁一呆。
但那矮瘦書生哈哈一笑,道:“兄弟作事,向有自知之明,玉燕子豔光照人,兄弟如若坐過去,那是自暴其醜,你如想和我談談?坐這裡談話也是一樣。”
藍天義輕輕咳了一聲,道:“小女多承誇獎,我這作父親的也與有榮焉,兄台玩世不恭,語中隱含禪機,藍某確有很多討教之處。”
一面說話,一面真的在那矮瘦書生身側坐了下去,一拱手,道:“兄台姓名,可否先行見告?”
矮瘦書生道:“人說藍大俠為人謙和,今日一見,果然是名不虛傳……”語聲一頓,接道:“至於兄弟的姓名麼!藍大俠如能不問,那是最好別問了。”
藍天義微微一笑,道:“同舟過渡,也要三百年的修行,咱們同桌飲宴,豈有不知姓名之理?”
那矮瘦書生笑道:“兄弟姓吳,草字半風。”
藍天義嘆道:“藍某早該想起,大名鼎鼎的奇書生。”
吳半風笑道:“奇書生,藍大俠太捧場了,武林同道都叫我吳瘋子……”哈哈一笑,接道:“其實呢?半瘋,全瘋,都是瘋。”
提起了奇書生,廳中人倒有大半知道,立時一個個肅然起敬,不敢再存輕藐之心。
藍天義起身說道:“吳兄之名,兄弟傾慕已久,今日有幸一晤,足慰生平慕念了。”
吳半風突然收斂了嘻笑之態,四顧了一眼,冷冷說道:“看來,藍大俠是早已有備了?”
藍天義道:“兄弟不想生事,但對方欺上門來,兄弟如不願束手就縛,只有抵抗一途了。”
吳半風道:“藍大俠這準備工作,至少有五年以上時間了。”
藍天義道:“此事原本在兄弟意料之中,未雨綢繆,自是應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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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吳半風略一沉吟,道:“藍大俠準備如何應付?”
藍天義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看他們怎麼來,區區就怎麼對付。”突然放低了聲音,接道:“吳兄既然到此,而且語含禪機,指點兄弟,何不索性說個明白。”
吳半風微微一笑道:“我瘋子聽到了這件事,原想你藍大俠不會有請,所以特地趕來,想瞧瞧江東武林道上高手,聯合拒敵的熱鬧,想不到……”藍天義接道:“吳兄到此用心,也是順便給兄弟一點指教。”
吳半風道:“不敢當……”
哈哈一笑,接道:“想不到藍大俠竟然早在數年之前,已然能想到今日之事,做了準備,只怕他們也未想到啊!”
兩人你言我語,但廳中群豪,卻是大部份聽得莫名所以。
藍天義低說道:“吳兄可否見告,來的都是些什麼人物?”
吳半風道:“這個麼?兄弟知曉的有限。”
藍天義道:“吳兄說出一二人,在下就感激不盡了。”
吳半風略一沉思,道:“兄弟只能奉告,來人正邪兩道中人物都有。”
藍天義道:“在下有些想不明白,他們怎會聯合在一起呢?”
吳半風道:“就兄弟所知,他們並不是故意的聯合,但也非完全的碰巧。”
藍天義道:“這話如何解釋?”
吳半風道:“明白些說,兩方之間,並無正式的連繫,但雙方都知曉,對方要在今日來此,所以,說並非有意聯合,也不是完全的巧合。”
藍天義道:“兄弟明白了,不過,但藍某覺著奇怪的事,所謂白道人物,似乎是用不著這等勞師動眾,挑選精銳,犯我故居,他們心中如有什麼疑竇,盡可堂堂正正,來找我藍某問個明白才是。”
吳半風微微一笑,道:“這其間,有一種微妙的道理,以藍兄的智慧,只要稍為用心思索一下,就不難明白了。”
藍天義沉吟了良久,道:“難道說,他們還有著彼此相防的用心麼?”
吳半風淡淡一笑,道:“這中間有著一種微妙的平衡……”臉色突然一整,接道:“可惜,你藍兄為人太能了,今日這番準備,卻使人有‘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
藍天義怔了一怔,道:“這個,這個……”吳半風緩緩說道:“承你藍大俠看得起我,不恥下問,兄弟已然奉陳所知,別無可言了。”
藍天義緩緩站起身子,低聲說道:“藍某很感激,但還想請教最後一事。”
吳半風道:“藍大俠請說吧!”
藍天義道:“吳兄此番駕蒞寒舍,不知是否也有用心?”
吳半風笑道:“如是說全無一點用心,難道兄弟吃飽撐著了?而且你藍大俠也不會相信。”
藍天義道:“吳兄是否想向兄弟取點報酬?”
吳半風搖搖頭,道:“這個麼,不用了,如是我取的太重,你藍兄不願付,也付不起,如是我要的太輕,那未免有些劃不著了,有道是吃人家的嘴軟,拿人家的手軟,兄弟不願這個把柄握在藍大俠的手中。”
藍天義笑道:“咱們一見如故,兄弟幾乎是言無隱密……”吳半風揮揮手,道:“兄弟不勞你藍兄費心,我吳瘋子自會找便宜撿。”言罷,轉臉舉杯,自顧飲用,不再理會藍天義。
藍天義略一沉思,也起身行回到原位坐下。
藍家鳳低聲問道:“爹,你認識那人麼?”
藍天義點點頭道:“慕名很久,沒有見過。”
藍家鳳道:“剛才,你們談了很多事。”
藍天義道:“不錯,我們談了很多事。”
藍家鳳道:“爹和他談些什麼?”
原來,那吳半風和藍天義談到重要之事,聲音十分低微,就是坐在旁側的人,也很難聽到。
藍天義道:“唉!我們談了很多事。”
突然把目光轉到黃九洲的身上,道:“黃兄,剛才和吳瘋子談了很多,兄弟才覺得事態嚴重,萬一今日兄弟有了什麼不測,你這侄女兒,我就拜託你了。”
黃九洲望望藍天義,雙眉聳揚,欲言又止。
藍家鳳急急說道:“爹,你……”藍天義微微搖頭,阻止藍家鳳再說下去,接道:“孩子,此時此情,你要鎮靜一些,不要使天下英雄看咱們父女的笑話。”
藍家鳳舉起衣袖,拭去臉上的淚痕,低聲說道:“都是女兒不好,為爹娘惹出了這場麻煩。”
藍天義淡淡一笑,道:“不能怪你,這是爹爹數十年前種下的因,今日之果,原也在爹爹的意料之中,只不過,趕巧的使很多事湊在一起爆發罷了。”
藍家鳳道:“爹爹,究竟是什麼事,可否說給女兒聽聽?”
藍天義道:“為父的原本不想告訴你們,但現在情勢有變,為父的不得不告訴你了。”
藍家鳳道:“爹爹一生光明正大,仰俯不愧天地,難道還有什麼隱密麼?”
藍天義苦笑一下,端起一杯酒,一飲而盡,道:“你的爹爹,並不是你想像中的好人,不過,為父的也不逃避。”
藍家鳳聽出情形不對,眨動了一下圓圓的大眼睛,道:“爹爹,什麼事嘛,哥哥不幸,習武岔氣,已成殘廢,我雖是女兒之身,但承父母愛護,授我武功,女兒自信可補哥哥的不足。”
藍天義道:“我知道,你聰慧,膽氣不輸鬚眉,為父對你寄望很大,唉!至於你哥哥身落殘廢,為父的需負大部份責任,他本是庸俗之質,為父的卻想要人定勝天,鑄下大錯,害的他身成殘廢,其實受害的,又何止你哥哥一人呢?”
藍家鳳道:“還有什麼人受害了?”
藍天義道:“我!”
藍家鳳道:“爹爹?”
藍天義道:“不錯,但為父的咎由自取,怨不到別人的頭上。”
藍家鳳道:“爹爹啊!女兒聽不明白,也許我太笨了,爹爹可否說明白些。”
藍天義搖搖頭道:“你不用太明白……”長長吁一口氣,接道:“孩子,你只要記著一件事。”
藍家鳳道:“什麼事?”
藍天義低聲說道:“如是為父的今日遭遇了不測之禍,你不用妄想替為父的報仇,跟著你黃伯父去吧!”
他忽然間說出了這等不吉利的話,使得藍家鳳心中驚愕不已,瞪大了一雙眼睛,呆呆的望著藍天義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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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藍天義生恐藍家鳳失聲驚叫,急急接道:“孩子,聽為父的話,不要多問,該走的時刻,你黃伯父會招呼你,此後,一切都聽你黃伯父的吩咐……”藍家鳳望望黃九洲,又望望藍天義,正待接口,突然聽藍天義施展傳音之術,道:“孩子,在咱們花園後面,十丈之外,有一株千年老榆,你知道麼?”
藍家鳳點點頭,正待答話,卻聽那藍天義又用傳音之術接道:“不用回答為父的話,但要字字句句記在心中,如有不懂的地方,你就搖搖頭示意。”
藍姑娘已覺出事態嚴重,藍天義早不肯告訴她,顯然,原無告訴她的打算,此刻突然間說出胸中隱密,那是中途改變的主意,必是藍天義瞧出了事情有些不對。
她心中念頭風車般的轉了一轉,立時強按下心中的悲傷,微微頷首。
藍天義又施展傳音入密之術,接道:“由那老榆下算起,西行一百步,為父的藏有奇物,個中附有說明,但你不能輕舉妄動,如是為父不幸死去,你要三年後才可以去取,事情是越隱密越好,不許帶人手相助,牢牢記著為父的話。”
藍家鳳點點頭,道:“爹……”藍天義神情肅然的接道:“記著為父之言,不論今日發生何等變故,你都不許出手。”
藍家鳳自記事以來,從沒有見過父親那等冷肅的神情,不禁心頭一震,不敢再接口多言。
§第六章 驚人的變化
這當兒,突見藍福雙手捧著一個大紅帖子,急急奔了進來,行到藍天義身側,雙手遞上。
藍天義接過大紅帖子,瞧了一陣,道:“請他們進來。”
藍福應了一聲,轉身而去,片刻之後,帶著兩個人行了進來。
藍家鳳秀目微轉,發覺那大紅帖子之上,寫著:藍大俠花甲誌慶,中間是萬壽無疆,四個大字。下面署名是乾坤二怪頓首。
轉眼望去,只見那藍福身後,魚貫相隨著兩個人。
當先一人,身著黃袍,顎下白髯飄動,長眉方臉,雙耳垂肩,龍行虎步,一副帝王相貌,但眉宇之間,卻隱隱泛起一片紫氣。
後面一人白面無鬚,身著白色長袍,初看之下,只覺他肌膚如雪,長的十分英俊,但如仔細一看,才發覺他肌膚面色,有如千年積冰,白的透亮,白的不見一點血色。
藍福帶兩人入廳之後,立時轉身退出。
那黃袍老者,進入廳門,停下腳步,目光轉動,四顧了一眼,微微一笑,舉步行入一桌席位上,自行落坐。
白衣人緊隨黃袍老者身後,步入席位,在那黃袍老者對面坐下。
藍天義一抱拳,道:“承兩位賞光。”
黃衣老者笑道:“好說,好說,區區久慕藍大俠的英名,今日有幸拜會。”
藍天義道:“江湖上朋友們的抬愛,使藍某博得虛名,兩位如是聽聞傳言而來,只怕要叫兩位失望了。”
那白衣人突然冷冷的接道:“藍大俠初出江湖時,確也非身懷絕技人物,但近二十年來,卻是藝業大進,成就驚人,最使人不解的是藍大俠每遇勁敵,第一度交手不能取勝,第二陣必能克制對方,似是藍大俠能在一夜間,思索出制敵奇學,千百年來,武林中從未有這等奇才異能人物,藍大俠可算得千古來,唯一具此才慧的人物了。”
這幾句話,驟聽起來,平淡無奇,但卻具畫龍點睛之妙,使得廳中群豪,大部份都聽得如夢初醒,回想往事,確是如此。
藍天義淡淡一笑,道:“朋友誇獎了。”
他既不為廳中眾豪引見來人,也不說明兩人的身份,但廳中群豪,卻有大部份人知曉那黃袍老人和白衣人的身份。
是以,大都裝聾作啞,不敢插言。
只見那黃袍老者揚了揚長眉,慈和的笑道:“藍大俠想必早已知曉我們兄弟的來意了?”
藍天義神情鎮靜,拂髯一笑,道:“兄弟麼?沒有這份才能,實無法猜出兩位來意為何?”
黃袍老者點點頭,道:“藍大俠道份修養工夫,確叫兄弟佩服……”語聲一頓,笑道:“我們兄弟一來拜壽……”藍天義一欠身,接道:“勞動兩位大駕,兄弟心領身受,感激不盡。”
黃袍老者道:“二來麼……”但見藍福匆匆奔入,道:“啟報老主人,少林寺中監院無缺大師,和武當派中名宿玄真道長,聯袂到訪。”
廳中突然起了一片低語,大部群豪交頭接耳,競相談論。
但聞藍天義哈哈一笑,道:“難得啊!難得啊!快些請他們進來。”
藍福應了一聲,轉身而去。
這時,廳中群豪,都已覺出了今日情形有些不對,隱息數十年的乾坤二怪,突然找上了藍府拜壽,已是驚天動地的大事,再加上名震大江南北少林高僧無缺大師和玄真道長,又聯袂來訪,可算得武林道上第一盛事了。
廳中的低語聲,突然間靜止下來,所有的目光,都投注大廳門口。
只見藍福帶著一僧一道,緩步而入。
那僧人灰衣芒鞋,年約五旬,濃眉虎目,滿臉紅光,身上斜背著一個黃布帶子。
那道人身著青色道袍,五綹黑髯,飄垂胸前,木簪綰髮,身佩長劍,看上去一派仙風。
藍天義緩步離位,迎了上去,抱拳說道:“藍天義恭迎大師、道長。”
無缺大師雙手合掌,道:“阿彌陀佛!藍施主壽比南山。”
玄真道長單掌立胸,微微一笑,道:“藍施主福如東海。”
藍天義道:“多謝大師、道長,兩位請入席吧!”
欠身把兩人讓人一席空著的席位上。
無缺大師道:“有勞藍施主了。”大步入席。
玄真道長緊隨無缺大師身後,步入席位。
藍天義待兩人落座後,也緩步退回原位,端起酒杯,道:“大師、道長,近數年已很少在江湖上走動,此次竟然駕臨寒舍,使得蓬篳生輝,藍某借這杯水酒,聊表敬意。”
無缺大師欠身道:“老衲修的全行,酒不沾唇,還望藍施主多多見諒。”
藍天義道:“在下乾杯為敬。”舉杯一飲而盡。
玄真道長卻拿起酒杯,道:“貧道奉陪一杯。”
這當兒,乾坤二怪中那白衣人,卻突然冷笑一聲,道:“藍大俠厚此薄彼,分明是未把我們兄弟放在眼中了……”藍天義哈哈一笑,接道:“藍某失禮,補敬兩位一杯如何?”
白衣人冷冷說道:“那倒不用了,兄弟借花獻佛,還望藍大俠賞臉。”
右手一抬,手中滿滿一杯酒,懸空旋轉,緩緩向藍天義飛了過去。
飛杯擲酒,並非難事,但這等緩緩的旋飛,滿杯酒不見外溢的手法,武林中卻是極為罕見。
只見那酒杯越過兩個桌面,半月形飛到了藍天義的面前。藍天義陡然揚起右手,推出一掌。
掌勢距酒杯還有尺許左右時,那旋飛的酒杯,突然在空中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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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廳中群豪都知道這是藍天義發出的一種奇異內力,和那白衣人投杯用出的力道,相互撞擊,在空中保持了一種平衡作用,使那旋飛的酒杯,在空中暫時停了下來。
停持片刻,突聞藍天義沉聲喝道:“來而不往非禮也,這杯酒,在下原壁奉還。”
只見那停在空中的酒杯,突然轉向那白衣人飛了回去。
不過,藍天義酒杯回去之勢,和那白衣人擲來之勢,大不相同,去勢勁急,有如閃電一般,直對那白衣人飛了過去。
原來,那杯酒在空中停了一下之後,酒杯上旋飛的勁道,已為藍天義的內力卸去。
只見那白衣人冷笑一聲,右手一伸,輕而易舉地接住了那飛近身前的酒杯。
兩人飛杯往還,一來一往之間,滿滿一杯點滴未溢。
那黃袍老人,緩緩望了藍天義一眼,笑道:“藍大俠果然是名不虛傳。”
藍天義微微一笑,道:“好說,好說,閣下過獎了。”
黃袍老人淡淡一笑,道:“藍大俠,在下想和你藍大俠談談……”藍天義道:“閣下有何教言,藍某洗耳恭聽。”
那黃袍老人目光一掠無缺大師和玄真道長,冷冷說道:“藍大俠似乎要在兩者之間,作一選擇了。”
廳中群豪都聽不懂黃袍老者的話中含意,但藍天義卻是心中明白,淡淡一笑,說道:“閣下對此事有何高見呢?”
黃袍老者冷笑一聲,道:“在下只願把事情說明,如何抉擇,那是你藍大俠的事了。”
藍天義道:“藍天義洗耳恭聽。”
黃袍老者道:“一年前,我們已想到今天,因此,我們有著很充裕的時間,準備今天的事……”藍天義在事已臨頭,反而變得無比沉著、鎮靜,淡淡一笑,接道:“除了兩位之外,還有很多高手佈置在寒舍之外。”
黃袍老者哈哈一笑道:“不錯,江湖上傳說你藍大俠氣度宏大,舉止光明,但區區今日一見,才知傳言和真實有著很大的距離,藍大俠心機之深,連區區也要甘拜下風,當真是大智若愚的高人。”
藍天義道:“閣下誇獎了。”
藍家鳳雖然很用心聽幾人對答之言,但任她冰雪聰明,也事聽不出個所以然來,瞪著一對水汪汪的大眼睛,望著父親發楞。
但聞那黃袍老人哈哈一笑,接道:“傳言誤人,使區區錯估了藍大俠,所幸的是,此刻還來得及修正。”
藍天義道:“如何一個修正之法?”
黃袍老人道:“藍大俠如願和我等合作,出贈存物之一,藍大俠可保有另外之物,也同時得我等的助力,今日之局,必將隨著大變,智謀如藍大俠者,想必已瞭解區區的用心了。”
藍天義道:“閣下金玉良言,頗使藍某動心,不過,要容藍某有一刻考慮時間。”
黃袍老者點頭一笑,道:“那是當然,不過,時機迫促,藍大俠得儘早決定才成,兄弟洗耳以待教言。”
這時,袖裡日月餘三省,突然低聲對茅山閒人君不語道:“君兄,今日局勢,殺機瀰漫之中,卻有著一個微妙的平衡,不知藍大俠如何運用?”
君不語施展傳音之術答道:“此刻,正是他們互鬥智謀,各逞心機之時,那黃袍老者說的不錯,藍天義確是一位心機深沉,大智若愚的人物,但那乾坤二怪,無缺大師和玄真道長,也都是老謀深算,閱歷豐博的人物,這一陣互較智計,定當使咱們長上不少見聞,余兄拭目以待吧!”
但聞藍天義咳了兩聲,道:“兄弟最遲在頓飯工夫中回答閣下……”目光轉到那無缺大師和玄真道長的身上,接道:“大師、道長雖是藍某景仰之人,但藍某自知和兩位談不上什麼交情,今日突然間光臨寒舍,想必有所教我了?”
無缺大師笑道:“咱們聽得一種傳言,不知是真是假,特來向藍大證求證一下。”
藍天義道:“什麼傳言?”
玄真道長四顧了一眼,道:“這等場合,談話方便麼?”
藍天義笑道:“藍某覺著,事無不可對人言,何況兩位是聽得江湖傳言而來,既然兩位能夠聽得,武林之中,自然是有很多人可以聽得了,眾人皆知的事自無隱密可言了。”
玄真道長微微一笑,道:“藍大俠光明磊落,好生叫貧道佩服。”
藍天義哈哈一笑,道:“道長過獎了。”
玄真道長神情嚴肅的說道:“貧道等聽得傳說,失傳的金頂丹書,落入了藍大俠手中,不知是真是假?”
廳中群豪,大部份聽得失聲而叫:“金頂丹書……”藍天義以手拂髯,微笑說道:“區區未回答之前,想先請道長一事。”
玄真道長道:“貧道洗耳恭聽。”
藍天義道:“如若那金頂丹書,在我藍某人的手中,諸位準備如何,不在藍某手中,諸位又準備如何?”
玄真道長道:“那要看你藍大俠了。”
無缺大師道:“事情很簡單,如是藍大俠願意交出金頂丹書,老衲等都感激不盡,而且……”望了乾坤二怪一眼,住口不言。
藍天義哈哈一笑,道:“此時何時,大師不用吞吞吐吐了。”
無缺大師一揚雙眉,道:“藍大俠,我等對你十分敬重,故而才由老衲和玄真道兄,以祝壽為名,拜訪貴府……”藍天義冷冷接道:“弦外之音是除了兩位外,還有很多高手,也到了此地是麼?”
玄真道長道:“茲事體大,我們不得不謹慎從事。”
藍天義道:“這就叫藍某人好生為難了。”
玄真道長道:“此話含義何在?”
藍天義道:“如若藍某人說未收藏金頂丹書兩位定然不信了?”
無缺大師道:“老衲希望藍大俠不要錯估情勢,如是我們全無憑據,也不敢找上藍府來。”
藍天義道:“這個,我明白……”目光轉到乾坤二怪的身上,接道:“兩位來此用心,也不妨明說了吧!”
那白衣人冷冷說道:“藍大俠既然如此吩咐,咱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我們來此用心,在討取天魔令。”
黃袍老者接道:“那天魔令乃黑道之物,以你藍大俠為人,決不會珍惜它了。”
藍天義淡淡一笑,道:“這麼說來,金頂丹書和天魔令,都在我藍某人這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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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黃袍老者道:“我們並非空口白話的臆測之詞,希望藍大俠不用再推委了。”
藍天義仰起臉來,打個哈哈道:“如是區區交出魔令呢?”
黃袍老者道:“閣下將保有金頂丹書。”
藍天義道:“可惜少林高僧和武當名宿,兩位高人來此討書,區區不敢不還。”
白衣人道:“那藍大俠看著辦吧!你如交出天魔令,我們將助你保有金頂丹書。”
藍天義目光轉注無缺大師身上,道:“兩位可肯給藍某人甚麼條件?”
玄真道長道:“什麼條件?”
藍天義道:“如在下交出魔令,可以保有金頂丹書,如是交出金頂丹書呢?”
玄真道長一皺眉頭,道:“這個,容貧道和無缺大師研商一下,再行奉告施主如何?”
藍天義道:“好!不過,有人在等待區區答覆,希望兩位能夠早作決定。”
玄真道長道:“貧道在一盞熱茶工夫之內,回答閣下,不算太晚吧?”
藍天義道:“好!在下恭候道長佳音。”
玄真道長不再理會那藍天義,但也未回頭和無缺大師商量,卻自行斟了一杯酒,舉起一飲而盡。
無缺大師也無比的沉著,端坐當地,動也不動一下。
***
廳中郡豪的目光,大都投注在無缺大師和玄真道長的臉上,看他們如何決定此事,奇怪的是,兩人渾如不覺一般,端坐不動。
余三省低聲說道:“君兄,他們互不交談,如何能夠商量出一個名堂來呢?”
君不語道:“他們不用商量,只要用心去想就是,兩人想通了,到時間,就可一言而決了。”
余三省道:“如是兩人的意見不同呢?”
君不語道:“這就不勞余兄擔憂了,他們自然會一致行動。”
但見玄真道長站起身子緩緩說道:“我們商量過了。”
全廳中人,都看到兩人未曾交談一語,但玄真道長突然說兩人交談過了,自然使郡豪都有些不敢相信。
藍天義一皺眉頭,緩緩說道:“兩位如何決定?”
玄真道長道:“藍大俠如肯交出金頂丹書,貧道願以個人身份,助你保有天魔令。”
藍天義淡淡一笑,道:“那是說道兄同意,無缺大師不同意了?”
玄真道長道:“無缺大師之意,是說我們無法代表武林中各大門派,決定此事,只能以私人助閣下一臂之力了。”
藍天義目光轉注到乾坤二怪身上,緩緩說道:“兩位如何向在下保證?”
那黃袍老者冷笑一聲,道:“九大門派,各自為政,自然是不敢答允閣下之求了,咱們黑道中人,一向是義氣當先,我們既然是受託而來,那就是能代表他們說話,在下將集黑道中人之力,保護你藍大俠保有金頂丹書。”
藍天義突然端起面前酒杯,道:“區區先敬兩位一杯。”
乾坤二怪也端起酒杯,齊聲說道:“好!我們兄弟和藍大俠乾一杯。”
藍天義微微一笑,舉杯一飲而盡,道:“在下心中有一件隱密,很難啟齒……”那白衣人冷冷接道:“藍大俠儘管請說,乾坤二怪自信有能承受各種好壞隱密的修養,壞者不懼,好者也未必欣喜。”
藍天義道:“喜怒的反應,是諸位的事了,和我藍某人無干……”目光轉注到玄真道長和無缺大師身上,緩緩說道:“好叫兩位知曉,那金頂丹書,在下確實是看到過……”無缺大師雖然修養十分深厚,但聞金頂丹書之後,也不禁難以自制,急急接道:“那金頂丹書現在何處?”
藍天義道:“在下只是說看到過那金頂丹書……”玄真道長接道:“看過那金頂丹書時,就反丟棄它不顧了,是麼?”
藍天義道:“那倒不是,在下把金頂丹書帶回藍府。”
玄真道長冷笑道:“以後呢?你又把金頂丹書丟棄了,是麼?”
藍天義道:“金頂丹書,乃降魔之寶,在下如何肯把它丟了呢?”
玄真道長道:“那麼丹書呢?可是仍在貴府之中麼?”
藍天義道:“被人偷去了。”
無缺大師一怔,道:“什麼人偷去了?”
藍天義道:“如是區區知曉那金頂丹書,為何人所偷,豈不是早就找他去了?”
那黃袍老者,道:“那是說目下藍府之中,只有天魔令一種存物了。”
藍天義微微一笑道:“區區對兩位也是一樣的抱歉。”
黃袍老者道:“這話怎麼說?”
藍天義道:“那偷取金頂丹書之人,順手牽羊,竟把天魔令也偷走了。”
白衣人突然仰天打了個哈哈,道:“閣下可是覺得這等謊言,說的十分高明麼?”
藍天義道:“在下說的是句句真實之言。”
白衣人道:“可惜我們不信,而且在下斷言別人一樣不信。”
藍天義道:“兩位不肯相信,那也是沒有法於的事了。”
白衣人道:“在下倒有一個法子。”
藍天義道:“請教高明。”
白衣人道:“閣下不是鐵打銅澆的人,我相信有法子使你講出實話。”
藍天義道:“哼哼,閣下的意思是,想從我藍某人的口中,問出內情麼?”
白衣人道:“不錯。”
天義搖搖頭,道:“我看此事不容易。”
白衣人道:“那就不妨試試。”
藍天義搖搖頭,道:“不用慌,時間還長得很。”
白衣人道:“在下一生就是不信邪,非得試試不可。”
突然舉步,直對藍天義行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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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6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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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19 13:12:26
四五
藍家鳳一閃身,道:“你要幹什麼?”
嬌軀一閃,擋住了藍天義的身前。
藍天義冷冷說道:“家鳳退回去。”
這當兒,瞥見人影連閃,高文超和那金蟬步的傳人,一齊離位,飛落在那白衣人的身側。
藍家鳳聽得父親喝叫之言,只好又緩緩退回原位。
高文超和那金蟬步的傳人,相互望了一眼,又緩緩退了回去。
藍天義一拱手,道:“閣下可是想動手麼?”
白衣人道:“如是別無良策,說不得只好一試了。”
藍天義笑道:“朋友不用慌,你們既然來了,早晚總要叫你們如願以償……”白衣人接道:“還要等什麼了。”
藍天義道:“等一道款待諸位的好菜,區區無以為名,叫他武林第一家菜。”
那白衣人目光轉動,四顧了一眼,只見無缺大師、玄真道長兩道冷電般的目光,投注在自己身上,心中暗暗忖道:“藍天義一派甜言,同時拒絕了無缺大師、玄真道長,但如我和他動手之後,無缺大師和玄真道長又可從中相助,幫助藍天義,藍天義若敗了,也許會交出金頂丹書,豈不是逼他們連手拒敵麼?”心念一轉,自找台階,緩緩說道:“這麼說來,藍大俠那武林第一菜,不是美味絕倫,就是驚險萬分了。”
藍天義雖然和正邪兩派絕頂高手為敵,但神態之間,卻是沉著無比,淡淡一笑道:“閣下如有耐心,片刻之後,就可以親眼見到了。”
白衣人道:“在下自信見過稀奇古怪之物很多,但你藍大俠這麼一說,倒使區區動了好奇之心,很想見識一下了。”轉身退回原位,坐了下去。
藍天義目光掃視了大廳一眼,回顧門口的藍福一眼說道:“上菜!”
藍福一欠身轉身而去。
片刻之後,只見十餘個佩劍的小童,各自捧著一個巨大的瓷盤,魚貫行入廳中。
這些小童和廳中原有招待客人的小童,年齡個若,而且穿著一樣,一般的天藍短衫、白長褲,和廳中接待客人的小童,唯一不同的是他們身上佩了一柄寶劍。
那寶劍也似專門為那些小童鑄造之物,比起平常用的寶劍,大約要短上八寸左右。
君不語暗中一數,進入廳中的佩劍童子,不多不少的也是一十二個,和留在廳中招待群豪的童子一十二個,合計二十四個。
唯一不同的是,留在廳中充作招待的十二個藍衣童子,既未佩劍,亦未見帶有其它的兵刃。
大約是乾坤二怪和無缺大師、玄真道長都已瞧出來這些藍衫、白褲童子,有些不對,四道目光不停的在那些藍衣童子身上打轉。
十二個童子,捧著十二個大瓷盤,盤子上面,扣著一個巨大的白瓷碗。
那白碗和巨盤,似都是特製之物,接扣十分嚴密。
捧著童子,把手中瓷盤,分置各席之上,每席一盤,然後,退到廳口處,排列兩側。
那巨盤上面扣的瓷碗,使這道武林第一菜,有多蒙上一層神秘。
藍天義目光轉動,四顧了大廳一眼,只見所有席位,無一人揭開瓷碗瞧看。
顯然,群豪都對這一道瓷碗扣住的巨盤,有著幾分畏懼。
藍天義朗朗一笑,高聲說道:“諸位,這瓷碗之中是一道味道奇絕的菜,但也有著很大的危險,如若是自知無能食用者,那就不用揭去盤上的瓷碗,過一陣子自會有上菜童子,收回巨盤……”語聲稍一停頓,不見有人插口,又接著說道:“如是諸位揭開那巨盤上的瓷碗,那就只有設法用碗中的美味了。”
只聽乾坤二怪中,那黃袍老者哈哈一笑,道:“藍大俠,強賓不壓主,藍大俠如若能夠食用這盤中之物,在下等定可奉陪了。”
藍天義道:“在下身為主人,自然先行吃給諸位瞧看。”
伸手去揭巨盤上的瓷碗。
但聽那黃袍老者喝道:“慢著!”
藍天義停下手,道:“閣下還有什麼吩咐?”
黃袍老者冷冷說道:“藍大俠如肯請到我們的席位之上,共食一盤中的食物,在下等才能放心。”
藍天義略一沉吟,笑道:“兩位可是怕區區席位上的美味,和兩位席位上的不同?”
黃袍老者道:“咱們不得不有此慮。”
藍天義道:“好吧!藍某恭敬不如從命了,不過,區區得先把話說明。”
黃袍老者道:“藍大俠儘管請說。”
藍天義道:“所有的盤中存物,皆都一般,決無不同,在下只想說明內情,信不信,那是諸位的事了。”
口中說話,人卻已大步行到了乾坤二怪的席位上,伸手去揭瓷碗。
但聞白衣人冷冷說道:“慢著!”
藍天義右手按在瓷碗上,答道:“在下早該想到,你朋友還有高見,應該先向你請教一下才成。”
白衣人道:“藍大俠不用狂,早晚咱們總會有一個死活之分。”
藍天義神色冷肅的說道:“朋友不用出口傷人,先行食用過這盤中之物,咱們才有動手的機會。”
那黃袍老者望了無缺大師和玄真道長一眼,笑道:“藍大俠似乎對那少林高僧和武當名宿,有著一份偏愛,是麼?”
藍天義道:“此話怎講?”
黃袍老者哈哈一笑,道:“如是藍大俠這天下第一美味中,內有奇毒,咱們乾坤二怪食用之後,中毒而死,無缺大師,和玄真道長,卻是完好無恙,除非你藍大俠誠心的交出金頂丹書之外,似乎是不致於如此安排吧?”
藍天義微微一笑,道:“閣下說的是……”回顧了玄真道長和無缺大師一眼,道:“不平則鳴,區區幾乎把兩位忽略了。”
玄真道長冷冷說道:“如是三位可以食用的東西,貧道自信可以奉陪。”
藍天義道:“為求公允,大師和道長,何不也請來此席,同桌進餐。”
玄真道長、無缺大師相互望了一眼,同時起身,行到乾坤二怪的席位之上,並肩而坐。
藍天義目光轉動,分顧了干、坤二怪一眼,緩緩說道:“朋友你稱心如願了吧?”
伸手去揭盤上的瓷蓋。
那黃袍老者輕輕咳了一聲,道:“慢著,在下還有一件事,請教藍大俠。”
藍天義道:“你們乾坤二怪的主意,當真是多的很啊!”
黃袍老者冷然一笑,道:“事先把話說明,一旦事情臨頭,才能死而無怨。”
藍天義道:“好!區區恭聆高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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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19 13:12:33
四六
黃袍老者道:“聽藍大俠的口氣,這瓷碗之下,定然是一種很惡毒的東西,藍大俠早已有備,死亡的機會,自然是要減少很多,但我們兄弟,和這位大師、道長,在你藍大俠的安排之下,毫無選擇,全要憑仗真本領,硬功夫,以求保命。”
藍天義道:“如是兩位心中害怕了,此刻還未得及退席。”
黃袍老者道:“咱們既然來了,豈能空手而歸,何況……”目光一掠那些藍衫、白褲的童子,接道:“你藍大俠又已有了安排……”藍天義哈哈一笑,接道:“朋友,說了半天,兄弟還是聽不懂你的用意何在。”
黃袍老者道:“很簡單,咱們這場豪賭,藍大俠出的什麼賭注?”
藍天義道:“不論諸位來此的真實用心如何,但名義上,諸位都是來此為我藍某祝壽而來,區區以天下絕佳美味,招待諸位一餐,不過是稍盡地主之誼,難道,這也要講什麼條件不成?”
黃袍老者冷冷說道:“藍大俠如是太過份,可知道後果如何麼?”
藍天義道:“兄弟想不出。”
黃袍老者道:“逼我們黑白兩道連手。”
藍天義微微一笑,答非所問道:“諸位嘗嘗兄弟這道佳餚如何?”
陡然一抬手,揭開了盤上瓷碗。
揭開瓷碗之後,圍桌而坐的高手,都不盡為之一呆。
只見那大瓷盤中,那裡是什麼佳餚美味,竟是十條其色赤紅的怪蛇,每一條都不足七寸,蛇頭上生有一個紅冠,群集盤中,蠕蠕而動。
以干、坤二怪和無缺大師那等高人,也看的微微一怔。
原來四人雖然早已想到,這大碗扣蓋的瓷盤之中,可能是一種毒物,但卻未想到竟然是活生生的紅色小蛇。
更使幾人驚愕的是,盤中紅色小蛇,極是罕見,以乾坤二怪和無缺大師、玄真道長的見識之廣,竟然是無法認出是屬於何類的毒蛇。
無缺大師微微一皺眉頭,低聲對玄真道長道:“道兄,這是屬於什麼類的毒蛇?”
玄真道長搖搖頭,道:“貧道見過的毒蛇很多,但卻從未見過這等形狀的毒蛇。”
無缺大師道:“這毒蛇的確是十分奇怪,老衲亦未見過。”
藍天義緩緩說道:“這是一種罕見的毒蛇,也是天下毒蛇中最為奇毒之蛇。”
只聽那黃袍老者叫道:“赤練蛇。”
藍天義微微一笑,道:“不錯,是赤練蛇,不過,它們服用了一種很特殊的藥物,雖然經過了一段很長的時間,但它們卻永遠的長不大了。”
無缺大師長長吁一口氣,道:“原來如此。”
藍天義接道:“正因為它們體形無法長大,所以它們全身無處不毒,它們身上之毒,隨年月增加,這盤中毒蛇!都已在十年之上了,如以正常而言,它們都應該有八尺到一丈的長度,但盤中之蛇,卻無一條超過七寸,但它們身上之毒。卻和八尺、一丈長度之蛇一般模樣。”
玄真道長道:“咱們只知道藍大俠的聲譽滿江湖,武功高強,卻不知藍大俠竟然也是一個養蛇的能手。”
藍天義道:“這都是天魔令上記載的辦法,兄弟是照方實驗,想不到竟然是如此的靈驗,這等應該長大的毒蛇,竟然都成了七寸左右……”語聲微微一頓,接道:“目下,咱們每人先吃一條。”
伸手抓住一個毒蛇送入口中。黃袍老者道:“且慢。”
藍天義毒蛇已經送入口邊,聞聲停下,道:“什麼事?”
黃袍老者道:“吃下一條十年赤練蛇,不論何等高深的內功,也是無法承受得住。”
藍天義道:“兩位現在想走,還未得及。”
黃袍老者道:“天魔令現在何處?”
藍天義道:“我說過,和金頂丹書一齊被人偷走了。”
黃袍老者道:“這就叫在下想不出,我們冒萬死吃下這條毒蛇的用意何在?”
藍天義笑道:“如若在下能以金頂丹書和天魔令為餌相誘,只怕有很多人早已自動吃了這奇毒之蛇了。”
玄真道長道:“除非是養之有素,習有毒功,或是預先服下解毒之藥,吃下這條毒蛇的人,生機十分渺茫,縱然能夠取得金頂丹書和天魔令,又有何用處呢?”
藍天義微微一笑,道:“但世間,卻盡有許多人,願以義氣為先,寧肯自己食用奇毒而死,換得奇物,留給他人,以博俠義之名……”哈哈一笑,接道:“話越說越遠了,區區身先試毒,吃一條活生生的奇毒赤練蛇,給諸位先行見識一番。”
無缺大師道:“老衲相信藍施主,確有食毒不死之能,但老衲卻不願討這個便宜,故而不得不先行把話說明。”
藍天義微微一笑,道:“大師之意呢?”
無缺大師道:“老衲等此來,一無爭名之心二無較技之意,用心在取得那金頂丹書。”
藍天義道:“大師可以取在下之命,但卻無法取得金項丹書。”
玄真道長道:“這麼說來,藍大俠是非要迫我們不擇手段了?”
藍天義淡淡一笑,道:“在下已經說的很明白了,金頂丹書,早已不在藍某手中,大師和道長不肯相信,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了。”目光轉注到玄真道長的臉上,接道:“道長適才曾經說過,在下能食之物,道長一定奉陪,言猶在耳,道長難道已經忘懷了麼?”
玄真道長略一沉吟,道:“貧道說過,但貧道言中包括了三個人。”
藍天義神情肅然的說道:“那很好,道長望重武林,說出的話,自然是不能不算了?”
玄真道長道:“貧道的話自然算數,只要干、坤二兄弟肯陪你藍大俠食用,貧道一定奉陪。”
藍天義道:“在道長沒有食過這毒蛇之前,似乎是不便再向藍某挑戰。”目光轉到黃袍老者身上,道:“閣下似是也說過奉陪在下的話,不知是否還記得?”
黃袍老者怔了一怔,道:“藍大俠的意思,可是非得吃下一條赤練蛇不可了?”
藍天義道:“不吃赤練蛇也可以,還有一個辦法。”
黃袍老者道:“請教高見。”
藍天義道:“離開這裡。”
黃袍老者搖搖頭,道:“不行。”
藍天義怒道:“你們乾坤二怪,乃是黑道上大有名望的人,說過的話難道不算數麼?”
黃袍老者冷笑一聲,道:“這要看怎麼說了,我們此番前來,志在取回天魔令,如是我冒險食下毒蛇,你藍大俠可以交出天魔令,縱然有死亡之險,我也認了,但如換不得天魔令,咱們只好各憑真才實學,一較智力了。”
白衣人冷冷接道:“我們此番前來,並無和閣下爭名之心,行起事來,似是也不用顧什麼江湖道義了。”
藍天義仰天打個哈哈,接道:“話是你說的,藍某人如若也施展出什麼惡毒手段,還望閣下不見怪才好。”
白衣人道:“儘管請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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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藍天義目光轉到那黃袍老者身上,道:“你們號稱乾坤二怪,彼此之間,自然是交誼非淺了?”
黃袍老者道:“藍大俠有話最好直說,用不著繞圈子。”
藍天義道:“如是藍某人能指一條明路給你們,可否食用盤中毒蛇呢?”
黃袍老者道:“什麼明路?”
藍天義道:“告訴你們那天魔令現在何處。”
黃袍老者道:“這個麼,我們可以考慮了。”
藍天義道:“兩位可以商量,不過,藍某也想提出一個條件。”
白衣人冷笑道:“你還有什麼條件?”
藍天義道:“兩位要各吃下一條毒蛇,才算有效,在下才肯奉告那天魔令的存放之處。”
白衣人道:“兄弟想不出你藍大俠的用心何在。”
藍天義微微一笑,道:“這個咱們以後再說。”目光轉到玄真道長的臉上,道:“道長是否想知曉那金頂丹書的下落?”
玄真道長道:“我等來此用心,就是想取回那金頂丹書。”
藍天義道:“很容易,在下也可以指明道長一條去路。”
玄真道長道:“但要貧道先食下這條毒蛇?”
藍天義搖搖頭笑道:“不是。”
玄真道:“那是對貧道等特別優待了?”
藍天義道:“道長想的太輕鬆了,你已經答應了吃下這條毒蛇,那是不吃也不成了,在下之意是要這位大師也食下這一條毒蛇,在下才會告訴你們金頂丹書的存放之地。”
無缺大師一皺眉頭,道:“老衲不食葷腥,不沾菸酒,要我生食一條蛇,對老衲而言,那真是比起死亡還要痛苦了。”
藍天義哈哈一笑,道:“為了金頂丹書,在下希望老禪師能夠勉為其難。”
玄真道長道:“貧道有一樁事,覺著應該事先說明。”
藍天義道:“在下洗耳恭聆。”
玄真道長道:“貧道奉命來取金頂丹書,並非要據為己有。”
藍天義道:“只是想瞧瞧而已。”
玄真道長搖搖頭道:“貧道一字不瞧,當著你藍大俠之面,把它一火焚去。”
藍天義一怔,道:“為什麼?那金頂丹書,乃是降魔寶典,道長捨得把它毀去麼?”
玄真道長道:“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為此本門中掌門和少林掌門,及其他幾大門派中長老研商再三,覺著留它在世終是禍害,丹書乃幾大門派中上一輩高手合錄之物,也無法交給那一門派保管,因此,決定把它毀去。”
藍天義點點頭,道:“原來如此。”
無缺大師道:“我們來意已然說明,藍大俠該當如何?也可作一決定了……”語聲一頓,接道:“就老衲之見,毀去金頂丹書,對你藍大俠有百利而無一害。”
藍天義道:“為什麼?”
無缺大師道:“事情很簡單,目下武林之中,知曉丹書記載的只有你藍大俠一人,如是毀去了金頂丹書,書中所有記載,都在你藍大俠一人手中了。”
藍天義微微一笑,道:“話是說得不錯,不過,道長和大師來此的時機,有些不妥。”
無缺大師道:“願聞其詳。”
藍天義輕輕嘆息一聲,道:“此時此情,在下不願大放馬後炮,談論過去的事。”
無缺大師嘆道:“這麼說來,藍大俠是決心拒絕我們了?”
藍天義不再理會無缺大師和玄真道長,提高了聲音,說道:“在下話已說完,而且是決不更改,諸位如若能夠遵照兄弟之意,吃下毒蛇,則咱們再談,如無食用毒路之能,兄弟也不想再和諸位浪費唇舌了。”
突然回身行向原位,坐了下去,舉手喝了一杯酒,道:“好酒啊!好酒。”
余三省低聲說道:“君兄,雙方這等僵持之局,將是如何一個結果呢?”
君不語低聲應道:“很難說,藍天義似是已經有了佈置,二十四童,已然全集大廳,今日這廳中之人想離此一步,只怕不是易事了。”
微微一嘆,接道:“玄真道長和無缺大師,大約心中也明白,今日想平安離此,非是易事,所以,他們都在極力的隱忍,不願意發作出來。”
余三省道:“那干、坤二怪,瞧出來沒有?”
君不語道:“自然早瞧出來了,否則以干、坤二怪的為人,還不早已發作多時了。”
余三省搖搖頭,道:“兄弟想不明白,那藍天義把黑、白兩道四大高手,留此廳中,用心何在?”
君不語道:“我想那藍天義還有法子沒用出來,大約夠他們四個人受了。”
余三省道:“廳中人手不少,藍大俠何以只以四人為目標?”
君不語道:“如若是四大高人受制,還有何人敢出面為敵呢?”
余三省道:“血手門的高公子,和金蟬步的傳人呢?”
君不語道:“我想那金頂丹書之上,也許早記有了破解金蟬步,和血手毒掌的法子,只是藍天義未說出來罷了。”
余三省道:“可是因為兩人極可能為藍大俠收用麼?”
君不語道:“正是如此。”
余三省道:“咱們呢?是否也要受池魚之殃,留在此地?”
君不語道:“耐心些吧!這是武林中難得一見的盛會。”
余三省向君不語問道:“為什麼這是武林中難得一見的盛會見呢?”
君不語道:“如若兄弟的看法不錯,那兩個小童,都是習練的魔道武功。”
余三省道:“君兄何以瞧的出來呢?”
君不語道:“余兄要稍微留心一些,就不難瞧出來那兩個童子,與眾有些不同。”
余三省道:“兄弟瞧不出來。”
君不語道:“兩個童子,都在稚氣未脫之年,但他們的有著成人一般持重和冷漠,如非魔道武功,怎會把一個天真未脫的童子,練到如此境地?”
余三省點點頭,道:“君兄說的是,兄弟竟然未曾留心到這一點。”
但聞那白衣人想喝道:“孺子找死。”
右手一揚,呼的一掌,劈了過去。
但那黃袍老者及時而至,伸出手去,接下了那白衣人的掌勢,道:“二弟,不用和這些下人一般見識。”
兩個佩劍小童舉動也是快速無比,那白衣人掌勢一動,兩人已同時拔出了佩劍,交叉遞出,封住了門戶。
單是這兩個童子拔劍的手法,已使大廳中人,看的個個心中驚奇不已。
那黃袍老者及時的接住了那白衣人掌勢,使這場已要引起的搏鬥,突然又停止了下來。
§第七章 金劍現江湖
兩位佩劍小童還劍入鞘,向後退了一步,但仍然攔在乾坤二怪的身前。
黃袍老者望了藍天義一眼,冷冷說道:“藍大俠準備把我們兄弟留在這裡麼?”
藍天義道:“不敢,但兩位來此的心願未償,怎能就此告別呢?”目光又轉到那白衣人的身上,接道:“羊兄的大名,在下是聞慕已久,羊白子三個字,江湖上誰不敬仰,以你羊二爺的身份,如若和幾個童子動手,勝之不武,萬一不幸敗了,豈不是要貽笑江湖麼?”
羊白子原本慘白的臉上,此刻更顯得灰敗,如罩上一層冰霜,冷冷的說道:“這麼說來,藍大俠準備和兄弟較量一下了?”
藍天義淡淡一笑,道:“羊兄想和兄弟動手,早晚都可稱心如願,用不著如此急躁。”
羊日子冷冷說道:“如是在下此刻就向你藍大俠挑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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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藍天義臉色一變,道:“可以,不過羊兄要先打敗兄弟這些守門送茶的小童?”
黃袍老者回顧了羊白子一眼,道:“二弟請先退回原位坐下。”
羊白子雖然脾氣躁急,但對黃袍老者的話,還是不敢不聽,滿臉怒容的退回原位而去。
黃袍老人冷厲的眼神,掃掠了兩個佩劍童子一眼,冷然一笑,道:“想不到名滿天下的藍大俠,竟然利用這些心智尚未發育的童子,作為護院之人,豈不教天下英雄齒冷!”
藍天義道:“兄弟不願和兩位鬥口……”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兄弟已開出了條件,諸位如不肯食用下赤練蛇,不但無法得那金頂丹書和天魔令的下落,只怕離開此地,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了。”
無缺大師突然高宣一聲佛號,道:“藍大俠可知曉我們也帶有很多人手同來麼?”
藍天義道:“不錯,區區知道,所謂正大門派中人,以大師和玄真道長為首,同行來此者,二十餘位,乘巨帆一艘,停泊江中。”
無缺大師點點頭,道:“藍大俠似是早已知曉消息了。”
藍天義道:“大師如何推想都好,藍某不願再多解說,可以奉告大師的是,大師等如是想憑仗那些高手趕援,只怕已是望梅止渴,難作指望了。”
無缺大師呆了一呆道:“那些人呢?”
藍天義道:“他們都很好,大師盡可放心。”
無缺大師道:“來人大都是各大門派中的精銳,如若你藍天義敢傷他們一人,就算和當今各大門派結下了不解之仇。”
藍天義微微一笑,道:“在下在寒舍中靜坐,武林中黑白兩道中的高手,竟然都找上我藍某而來,那和我藍某人殺了很多人有何不同?”
無缺大師道:“就老衲所知,藍大俠一生之中,並無惡跡,而且俠聲甚著,所以老衲等才選了這樣一個日子,藉著拜壽之名而來。”
藍天義笑道:“這麼說來,在下對諸位還要十分感激了?”
無缺大師道:“感激倒是不用,老衲只希望藍大俠,能苦海回頭,交出金頂丹書,老衲可以保證九大門派中人對你沒有惡意。”
藍天義道:“大師保證的太晚了,如是大師單獨來此,說明內情,在下或可奉上丹書,但大師卻不圖此策,率領了各大門派高手,趕來意圖威迫藍某,是麼?”
突然站起身子,舉步向外行去。
玄真道長身子移動時,一個赤手空拳的童子,卻搶先一步攔在玄真道長的身前,冷冷說道:“道長請回原位!”
兩個佩劍小童,連手而出,攔阻那羊白子的去路,看起來,還真像一個樣子。
那個小童,赤手空拳,站在玄真道長的身前,還不到玄真道長肩頭,不論何人,一眼望過,都有著勢不均,力不敵的感覺。
玄真道長一拂長髯,道:“小施主想阻攔貧道麼?”
那藍衣童子道:“不錯,未得我家主人允准,道長還是請坐回原位的好。”
玄真道長淡淡一笑,道:“如是貧道不回原位呢?”
藍衫小童道:“那是道長誠心和小的過不去了。”
這面兩人對答,那面余三省卻低聲對君不語道:“君兄,這小童赤手空拳,不知習的什麼武功?”
君不語道:“照兄弟的看法,這些赤手空拳的童子,比那些佩劍小童更為可怕。”
余三省啊了一聲,未再多言。
藍天義似是想出去,但他目睹那藍衫童子和玄真道長引起了爭執之後,就停下腳步,未再移動。
玄真道長氣的長髯無風自動,冷冷說道:“小娃兒,你年紀輕輕,敢對我如此無禮麼?”
那藍衫童子緩緩說道:“你一把年紀了,還要和我一般見識麼?”
玄真道長呆了一呆,道:“你說什麼?”
藍衫童子道:“我說你德高望重,名重武林,如何能夠和我一個童子動手?”
玄真道長道:“就算你一出娘胎就練習武功,也非貧道之敵手。”
藍衫童子道:“那倒不一定了,我如打你不過,至多丟了一條小命,如是你被我打上一掌,你就終身見不得人了。”
玄真道長輕輕咳了一聲,道:“你能打貧道一掌?”
藍衫童子道:“你可是有些不信麼?”
玄真道長道:“小施主這般的激動貧道,貧道當真是想試試了。”
藍衫童子道:“好吧!你要再往前走一步,我就要出手了。”
玄真道長回顧了無缺大師一眼,苦笑了一下,道:“大師,情勢迫人,貧道真想見識一下這位小兄弟的拳腳上的成就。”
無缺大師低宣了一聲佛號,未置可否。玄真道長重重咳了一聲,道:“貧道開始行動了。”
舉步向前行去。
那藍衫童子右手一抬,一掌擊向那玄真道長的小腹。
那小童出手甚快,快的如電閃石火一般。
玄真道長似是也未料到那童子出手如此之快,不禁心頭一震,疾快的向後退了一步。
那童子得理不讓人,向前欺進了一步,左手緊隨著右手,遞出了一掌。
這一掌出手更快,遠遠望去,欺身上步,雙掌並發一般。
玄真道長並無真的和那童子動手之心,正如那童子所言,如是自己勝了,勝的不武,如是自己被他擊中一掌,可是大為羞愧的事,因此,只是施展身法,避開他的掌勢,讓他知難而退。
那知那青衣童子出掌的快速,大大的出了他的意外。
形勢迫人,玄真道長不得不出手接架,右腕一沉,五指抓向那藍衫童子的左腕。
這玄真道長,乃武當派中名宿,望重江湖,武功之強,早已名動武林,出手自是快似電閃。
但那藍衫童子,動作亦是快速無比,左手一收,避開掌勢,身子突然躍飛而起,一掌當頭壓下,擊向玄真道長的頂門。
這一擊,大出了廳中人的意料之外,也引起了全廳中人的注意。
所有的目光,全都投注過來。
玄真道長一皺眉頭,右手一抬,迎著那藍衫童子拍出一掌。
但聞拍的一聲,雙掌接實。
只見藍衫童子,接著玄真推出的掌力,突然又向上升起五尺,懸空打了一個跟斗,呼的一聲,從玄真頭上掠過。
就在那掠過玄真道長頭頂的當兒,突然一伸雙臂,平沖了一下身軀。雙足卻連環向後蹬出,分擊玄真道長的雙肩。
這一擊靈活神妙,只看的廳中人暗暗讚佩不已。
道長身子突然一個翻身,飄飄大袖,橫裡擊出。
原來,那藍衫童子打的太過刁滑,激怒了玄真道長,抽袖橫擊,發出了內力。
只聽那大袖拂擊出手,帶起了一股呼呼風聲,力逾千鈞。
只要那藍衫童子的雙腿,吃玄真道長衣袖擊中非得筋斷骨折不可。
但見那藍衫童子伸直的雙臂,突然向後一揚,雙腿懸空又一個倒翻,雙掌卻快速絕倫的拍向玄真道長的雙肩。
玄真道長沉聲喝道:“天禽掌!”
喝聲中,雙手齊出,迎向那藍衫童子拍出的雙掌。
廳中人,聽得玄真道長,喝叫出天禽掌三個字,全都不禁為之一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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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19 13:13:58
四九
原來那天禽掌法,乃是武林中一位奇人絕技,以後,那位奇人死去之後,這天禽掌法,也隨著失傳了。
今天陡然在此出現,自是引人注意。
但見那藍衫小童懸空飛躍,有如巧燕穿簾,忽腳忽掌,攻向玄真道長。
玄真道長卻是雙足著地如樁,兩手不停的揮動,拒擋那藍衫童子的攻勢。
奇怪的是那藍衫童子有如肋生雙翼一般,一連在空中飛舞不停,攻出四十餘招,仍未落下。
這時,廳中之人,大都驚駭不已,暗道:撇開這童子的掌法不談,單是這份輕功,就足以驚世駭俗了。
原來,那天禽掌法,奇異之處,就在換氣的地方,每當掌力和人相觸時,就藉機換氣。
一般人,不知個中的妙境,還以為他能有什麼特異的內功,不用換氣永保身子的輕靈不墜。
且說玄真道長和藍衫童子,互拼了數十招,仍是個不勝不敗之局。
這時,廳中群豪大都看的驚愕萬分,想不到一個十幾歲的小童,竟然能和武林中大大有名的玄真道長搏鬥了數十招不見落敗。大廳中現有二十四個小童,無疑是二十四位絕世高手,如若每人都跟和玄真道長動手的童子武功一般高強,就算乾坤二怪和無缺大師等連手拒敵,也無法抵擋這二十四個小童的合攻之勢。
突然聽得藍天義沉聲喝道:“住手!”
那搏鬥中的童子突然懸空翻了兩個跟斗,輕飄飄的落在大廳門口的原位上。
聽他發出輕微的喘息之聲,顯然這一仗亦打的十分吃力。
玄真道長神情一片嚴肅,望了藍天義一眼,冷冷說道:“貧道等都錯估了藍大俠。”
藍天義道:“諸位錯估了我藍某人,還勞師動眾而來,如是估計正確,那將應該如何?”
玄真道長道:“我們把藍大俠看的太君子了,所以,才有這等君子之風。”
藍天義冷笑一聲,伸手抓起一條赤練蛇,目光一掠乾坤二怪和玄真道長,道:“在下再給諸位最後一個機會,如是諸位堅持不食此物,區區從此刻起,再不奉勸諸位了。”
乾坤二怪相互望了一眼,默然不語。
藍天義突然舉步向室外行去。
玄真道長距離廳門最近,只要橫跨兩步,就可以攔住了那藍天義的去路,但他心中明白,只要自己一有舉動,立時將引起那守護在大廳門口的童子施襲,一個還可對付,如是他們群起而攻,那就很難應付了。
他心中這一猶豫,藍天義已然快速無比的行出大廳。
無缺大師目光轉動,掃掠了廳中群豪一眼,肅容道:“諸位之中,那些是專為拜壽而來?”
廳中群豪,大部份站起身子,齊聲應道:“我等專為拜壽而來。”
羊白子冷冷說道:“大師要幹什麼?”
無缺大師淡淡一笑,道:“今日之局,似是非有一場惡戰不可,這些祝壽之人似是用不著捲入這場漩渦之中。”
羊白子冷冷說道:“大師很仁慈啊?”
無缺大師一揚雙眉道:“怎麼說?”
羊白子道:“如若藍天義在這大廳之中,布下了什麼機關,為什麼不讓它多死幾個人?”
無缺大師道:“這些人無為而來,為什麼要他們捲入這場漩渦之中呢?”
羊白子道:“好吧!大師隨便如何處理。”
無缺大師高聲說道:“諸位如是專為拜壽而來,我想那藍天義心中必然清楚,儘管放心的離開這座大廳了。”
廳中群豪,大部份舉步向外行去。
余三省低聲說道:“君兄,咱們是否也該離此?”
君不語微微一笑,道:“難得一見的熱鬧,兄弟不想失去一飽眼福的機會。”
余三省心中暗道:“君不語不肯離開大廳,大約是不致於有何危險了……”也就坐著未動。
這一來,方秀梅、張伯松、萬子常等也都坐著未動。
那些守護在大廳門口的童子,似是早已得到吩咐一般,任群豪魚貫出廳,沒有出手攔阻。
片刻之後,廳中群豪離開了大半,只剩下十二位金匾提名之人,吳半風和乾坤二怪、無缺大師、玄真道長,高文超,及那位金蟬步的傳人。
藍家鳳突然站起身子,隨在群豪身後,舉步向廳外行去。
羊白子無聲無息的突然伸出手去,一把扣住了藍家鳳的右腕。冷笑一聲,道:“藍姑娘留這裡陪陪我們。”
藍家鳳怒道:“你說話放尊重一些。”
羊白子哈哈一笑,道:“令尊去了,姑娘該是廳中主人,豈能客人未散,主人全溜的道理?”
藍家鳳道:“放開我!”
羊白子冷冷說道:“在下不是憐香惜玉的人,姑娘最好識相一些。”
他口中雖然在對藍家鳳說話,兩道銳利的目光卻盯注在廳門口處那些藍衫白褲的童子身上。
只見那些藍衣童子,個個肅容而立,不見一點笑容。藍家鳳被人扣住脈穴,他們也是無動於衷,似是只對藍天義奉命唯謹,其他人全都未放在心上。羊白子擔心的就是那些藍衣童子出手,看他們肅立不動,心中頓時一寬。
這當兒,突聞身後傳出一聲冷喝道:“放開她!”
羊白子霍然回頭望去,只見一個英俊少年,站在身後,當下一皺眉頭,道:“閣下什麼人?”
那少年道:“在下高文超。”
羊白子道:“你要我放了這位藍姑娘?”
高文超道:“不錯,你們和藍大俠的恩怨,與這位姑娘根本無干,識相的就聽在下之言,放開藍姑娘……”羊白子道:“嗯!如是在下不放呢?”
高文超道:“閣下那就先和在下分個生死出來。”
羊白子仰起臉來,哈哈大笑一陣,道:“當真是年頭變了,不論什麼人都敢向我挑戰了。”
高文超突然向前踏進一步,道:“干、坤二怪在武林之中,確有一點小名氣,在下有幸,能夠領教一二?”
口中說話,右手一抬,疾快拍出一掌。
羊白子右手一帶,藍家鳳身不由主的被他拖的橫行了兩步,正好擋住了高文超拍來的掌勢。
高文超右腕一擋,收回了掌勢,身子一側,斜上半步,右手疾快點出,攻向了羊白子的右肋。
羊白子疾快的向後退了半步,避開掌勢,舉掌按住藍家鳳的背心之上,道:“閣下如再攻我一招,我就震斷這丫頭的心脈。”
高文超呆了一呆,果然不敢再出手攻襲,口中卻道:“你如傷害她一根毫髮,我就斬你一條手臂下來。”
藍家鳳脈穴被扣,反擊無力,大聲說道:“高兄不用管我,放手攻他。”
高文超搖搖頭,道:“他真的會傷害你,那時,縱然取他之命於事何補?”
藍家鳳道:“哼!你這人笨的要死!”
高文超怔了一怔,道:“我那裡不對了?”
藍家鳳道:“你為什麼說給他知道?……”羊白子哈哈一笑,道:“就算他不說,老夫也一樣可以瞧得出來。”
高文超雙目中神芒如電,凝注在羊白子的臉上,冷肅的說道:“你心中明白也好,如是藍姑娘受到一點傷害,在下非取你之命不可。”
羊白子一皺眉頭,道:“你好像很有信心能殺了老夫。”
高文超冷冷應道:“我如殺不了你,就是你把我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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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19 13:19:31
五〇
只聽那金蟬步的傳人冷笑一聲,道:“羊白子,高文超如是殺你不死,還有區區在下。”
羊白子回頭一顧,道:“喝!你又是何許人物?”
那少年冷漠一笑,道:“在下江曉峰,名不見經傳,你如不信,不妨試試。”
一面說,一面舉步行了過來。
羊白子回顧了那黃袍老者一眼,轉望江曉峰道:“你是藍天義請來的幫手?”
江曉峰搖搖頭,道:“藍大俠交遊廣闊,怎會請在下這無名小卒助拳。”
藍家鳳兩道盈盈秋水,移注在江曉峰的身上,欲言又止。
羊白子突然哈哈一笑,道:“是了,你是為藍姑娘來的?”
江曉峰道:“是又怎樣?”
羊白子望望藍家鳳,道:“玉燕子藍家鳳的確是美,無怪乎你們這些毛頭小夥子個個都情甘效死,不過……”高文超道:“不過什麼?”
羊白子道:“玉人如花,笑靨傾城,但必須有一個條件。”
江曉峰道:“什麼條件?”
羊白子陰森一笑,道:“要她好好的活著。”
江曉峰道:“我不相信你有殺她的機會。”
羊白子臉色一變,道:“你可是想激我殺給你們瞧瞧?”
高文超突然踏前一步,舉起右掌。
只見他右掌一片血光,鮮豔奪目。
羊白子道:“血手奇功。”
高文超神情肅穆,陰森的說道:“不錯。”
江曉峰右手緩緩從懷中摸出一把金色的短劍,道:“羊白子,放開藍姑娘。”
羊白子望了那金劍一眼,臉色突然一變,道:“奪命金劍。”
江曉峰道:“閣下果然是見多識廣的人物。”
廳中所有之人的目光,都投注在江曉峰手中的金劍之上,肅靜的大廳中,這時突然響起了一陣低語之聲。
原來,那奪命金劍,乃武林中極為有名的惡毒兵刃之一,短劍用黃金合以精鋼製成,內藏機簧,搏鬥之間,只要一按劍柄機簧,金劍中暗藏的毒針,立時將激射而出,機簧力道奇強,射出的毒針,可達五丈開外,不論何等精深的內功,都難抗拒。
昔年這把金劍,在江湖之上,造成了一場震驚人心的大風波,因為它太過惡毒,被稱為奪命金劍,金劍一出,必有喪命之人。
武林中正道人物,都以此物太過惡毒,特以聯名傳柬,警告武林同道,誰要使用奪命金劍,就算是武林道上的公敵,人人得而誅之,而且不擇手段。
此諭傳入江湖,金劍果然銷聲斂跡,未再出現江湖之上,想不到,此時突然出現在藍府大廳之中。
目睹奪命金劍,不獨是羊白子心頭震駭,就是那玄真道長和無缺大師,也為之心頭震動不已。
江曉峰揚揚金劍,道:“羊白子,我要你放開藍姑娘,聽到沒有?”
羊白子突然一帶藍家鳳的嬌軀,擋在自己身前,冷冷說道:“那奪命金劍中藏的毒針,勁道十分強勁,不論內功何等精深的人,也是無法抗拒!”
江曉峰道:“你明白就好。”
羊白子道:“不過,那奪命金劍中的毒針中並未長眼睛,固然可以射中羊某,但也可以射中藍姑娘,閣下如是不想要藍姑娘再活下去,只管施放劍中毒針。”
江曉峰道:“這奪命金劍中暗藏毒針,見血封喉,我不信你中針之後,還有殺死藍姑娘的機會。”
羊白子冷笑一聲,道:“你未免太低估了干、坤二怪,縱然劍中毒針,是天下第一等奇毒之物,但羊某相信,也可以支撐一個時辰,就算你毒針能夠控發自如,不中藍姑娘,但羊某兄要一眨眼的時間,就可以震斷了她的心脈。”
江曉峰一揚劍眉,默默不語。
顯然,羊白子幾句話,已然把江曉峰給唬住。
藍家鳳突然冷笑一聲,道:“哼!沒有骨氣。”
羊白子道:“臭丫頭罵那一個?”
藍家鳳道:“你也不配我罵。”
江曉峰道:“那是罵在下了?”
藍家鳳道:“是罵你又怎麼樣?”
江曉峰道:“不知在下做錯了什麼事?”
藍家鳳道:“你拿出奪命金劍,卻不敢施用,自然是沒有骨氣了。”
江曉峰道:“你生死控制於別人手中,我怎能和人動手?我怕他們傷了你的性命。”
藍家鳳道:“咱們一不沾親,二不帶故,我的死活,關你什麼事呢?”
江曉峰怔了一怔,道:“這個,這個……”羊白子口齒啟動,欲言又止。
原來,他想出言挑撥兩句,但見那江曉峰眉宇間,隱隱泛現怒意,生恐一言錯出,反將招致無謂的麻煩,只好隱下不言。
羊白子默察了四下形勢一眼,低聲對黃袍老者說道:“大哥,情勢有些不對,咱們早些離開這座大廳,這位藍姑娘的死亡威脅,既可制服住高文超和江曉峰,想來一樣可以威嚇住那些藍衣童子,人質在我們手中,不走更待何時?”
黃袍老者微一頷首,道:“賢弟開道。”
羊白子暗中一加手勁,藍姑娘頓有著骨疼如裂之感,但她生性倔強,強忍住未叫出聲。
奇怪的是,那些藍衣童子,眼看小姐受人折磨,竟是一個個視若無睹。
似乎是藍家鳳和他們是全然無關的陌生人。
羊白子低聲說道:“姑娘如若不想死,那就和在下合作一點,我們出了藍府大門,就放了姑娘,如是姑娘不肯和我等合作,那就是自找苦頭吃了。”
藍家鳳緊咬牙關,不願使自己承受的痛苦形諸於外,而且神色還儘量保持著平靜,舉步向前行去。
只見兩個藍衣小童,突然向前兩步,攔住藍家鳳的去路,冷肅的說道:“站住!”
羊白子道:“你們認識她麼?”
兩個仗劍小童齊齊搖頭,道:“認不認識,都無關要緊,我們只聽主人令諭,如是未得主人吩咐,誰也不能離開這大廳一步。”兩人答話神情十分認真,顯然說的都是衷心之言。
羊白子怒道:“她是你們主人的小姐,難道你們當真的不認識麼?”
兩個仗劍小童拉開門戶,長劍平胸,冷冷說道:“誰也不能離開這大廳一步。”
羊白子看兩個仗劍童子蓄勢待發,大有立刻動手之概,心中甚是驚愕,暗道:看起來,藍天義已把這些小童訓練到除他之外,不再理會別人的境界了。這倒是一樁很麻煩的事了,心中念頭一轉,手上卻暗加力道,突把藍家鳳向前一推。
但見兩個攔路童子,齊齊一探右手,長劍電閃而出。
但他們並未攻向藍家鳳,閃閃寒芒,卻指向藍姑娘身後的羊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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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19 13:19:37
五一
羊白子疾退一步,厲聲道:“你們如再妄攻一劍,我就先斃了藍家鳳……”語聲未落,突見人影一閃,江曉峰快若閃電而至,手中金劍,斬向羊白子的左腕。
羊白子左腕一沉,希望帶轉藍家鳳的嬌軀以阻金劍。
只見兩縷冷風,迎面而至,襲向兩面太陽穴。
羊白子的右手已被江曉峰的劍勢逼開,江曉峰手中金劍,仍掠襲左腕,兩個青衣童子的劍勢由下面向上施襲,羊白子雖有藍家鳳用作護身,但一時間也無法應付這三面攻來的劍勢。
情勢迫急,只好一把放開了藍姑娘,疾快的向後退避三步。
江曉峰雙肩一晃,整個的身軀,陡然間橫移三尺,擋在羊白子的身前,冷冷說道:“羊白子,你現在沒有人質了,但不知還要如何威脅區區?”
羊白子右手在腰間一探,暗中鬆開扣把,抖出一條三尺二寸的白骨鞭。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外門兵刃,不在十八件兵器之內。
名雖叫白骨鞭,其實和骨無關,是用精鋼合以白銀打成的四寸長短的鋼筋,四面有棱,形如骨節,中間以銀線合以髮絲把它連起。
除了一個把柄之外,尚有七節鋼骨,連在一起,鞭尾處還加了一段鋒利尾梢,合共三尺二寸。
羊白子兵刃在手,膽氣一壯,道:“閣下即是想逼在下出手,看來今日,要閣下稱心如願了。”
江曉峰冷冷一笑,道:“在下也久聞干、神二怪,雖已暫時息隱,但武功定然還在,讓區區領教幾招,也好以長見識。”
一揚手中金劍,道:“閣下可以出手了。”
羊白子道:“慢著。”
江曉峰道:“閣下還有什麼吩咐?”
羊白子道:“這大廳中,人數眾多,地方狹小,要打,咱們就到大廳之外,好好的打它一個勝負出來。”
江曉峰淡淡一笑道:“主意很好啊!那就請閣下帶路吧。”
羊白子本想討巧,想他年輕人血氣方剛,所自己一激,定然去轉身開道,那知江曉峰卻不吃這套,反咬了一口,使得羊白子怔了半晌,才道:“閣下一轉身,就是廳門,為何要在下帶路?”
江曉峰冷冷說道:“給你留臉,你既然不要,在下只好拆穿你的陰謀了。”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在下開道,這些守門的童子定然不放,在下如不能忍下這口氣,是非和他們動手不可了,閣下可以隔岸觀火,坐收漁人之利了?”
羊白子咳了一聲,道:“閣下年紀不大,心機卻是很深啊!”
江曉峰冷笑道:“你遲遲不敢出手,大約是害怕在下施放奪命金劍中的毒針,取你之命。”
仰天打個哈哈,接道:“但你可以放心,我要憑真實武功勝你,要你輸的口服心服,不過,在下也有一個條件。”
羊白子忍不住問道:“什麼條件?”
這一問答,無疑是承認了自己怕那奪命金劍中藏的毒針。
江曉峰哈哈一笑,只笑的羊白子一張臉更顯得蒼白。
連黃袍老者,他被笑的臉泛羞紅。
江曉峰停下了大笑之聲,說道:“你要和在下單打獨鬥,如是有人相助,那在下就要施放毒針傷人了。”
羊白子一生縱橫江湖,幾時受過這等羞辱,暴喝一聲,道:“不要賣狂,先接我一鞭。”
七節白骨鞭,挾著一陣銳嘯,兜頭劈下。
江曉峰一晃雙肩,巧快無比的問在羊白子的身後。
羊白子一鞭落空,心頭一震,一提氣,陡然向前衝進五尺,右腕一帶,白骨鞭“神龍擺尾”,疾向身後掃去。
江曉峰身法的奇奧,羊白子應變的快速,同使廳中人為之敬佩不已。
羊白子白骨鞭回掃出手的同時,人也同時轉過了身子。
但見江曉峰金劍疾起,噹的一聲,震開了羊白子的白骨鞭,人卻隨著出手的金劍,一個快速轉身欺到羊白子的身前,右手一抬,金劍直胸前。
如若江曉峰此刻按動機簧,射出毒針,羊白子武功再高十倍,也中難逃得此劫。
羊白子的白骨鞭已被江曉峰封到外面,已然無法用作封架對方的兵刃之用,只好一提真氣,橫跨兩步。
但見江曉峰身子一轉,金劍仍然指在羊白子前胸之上。
羊白子身子連閃,左躍右進,希望讓開那江曉峰指在前胸之上的金劍。
那知江曉峰有如附身之影,但見他雙肩晃動,身子動作奇快,不論羊白子如何閃避,都無法逃過那指在前胸的金劍。
片刻工夫,羊白子蒼白的臉上,汗水滾滾而下。
只見那黃袍老者右手一抬,一道寒光,由袖中疾飛而出,疾向江曉峰射了過去。口中卻大聲喝道:“住手。”
口中喝著,飛出寒芒已然指向江曉峰的背心。
藍家鳳尖聲叫道:“小心暗算!”
江曉峰陡然一個急轉身,讓過襲向背心的寒芒,人卻從藍家鳳身側急閃而過,低聲說道:“多謝姑娘。”
藍家鳳只覺那江曉峰口中熱氣,直撲在粉額上,心中忽然一跳,不禁轉臉望去。
只見江曉峰停身在五尺以外,臉上泛現出微微笑意,似乎是藍家鳳那一句小心暗算,給了他無比的安慰。
那黃袍老人右腕一挫,把射出的寒芒,重又收回袖中。
他收發的速度太過迅快,廳中大部份人,瞪著一雙大眼睛,都未看清楚他用的什麼兵刃。
那黃袍老人,似乎是生怕江曉峰先行質問,搶先說道:“朋友適才用的身法,可是絕傳江湖的金蟬步麼?”
江曉峰淡淡一笑,道:“不錯,閣下有何見教?”
黃袍老人道:“金蟬步乃武林中最為奇奧的輕功,區區今日,算是開了一次眼界。”
藍家鳳冷冷說道:“哼!先說過要單打獨鬥,但你們乾坤二怪竟然不守約言。”
黃袍老者只覺臉上一陣熱辣辣的難過,但卻忍下未曾發作,乾笑一聲,道:“此情此景,豈可作意氣之爭……”目光轉到無缺大師的臉上,接道:“大師,區區有幾句話,想和大師談談,不知大師是否願聽?”
無缺大師道:“老衲願聞。”
黃袍老者道:“藍天義把咱們困於這座大廳之中,既不下令圍攻,卻又不讓咱們離開這大廳一步,大師可知他用心何在麼?”
無缺大師四顧了一眼,道:“這座大廳並非是銅牆鐵壁,這就叫老衲想不明藍天義用心何在了。”
黃袍老人道:“藍天義城府深沉,自然是早已知曉這座大廳無法困住咱們,定然是別有陰謀了。”
無缺大師嗯了一聲,未置可否。
黃袍老者接道:“眼下廳中之人,除了大師、玄真道長及我們兄弟外,不是藍天義的屬下,就是他的朋友,就算有幾個非他之友,也是中間身份,兩面都不幫忙,敵我形勢,一目瞭然,咱們如欲求生,只有一途可循。”
無缺大師道:“願聞高見。”
黃袍老者道:“捐棄門戶之見,攜手合作,合則生機大增,分則兩敗俱傷,區區言出衷誠,不知大師和道長意下如何?”
無缺大師沉吟了一陣,道:“如何一個合作之法?”
黃袍老者道:“不管那藍天義打算如何,咱們先合力破圍而出,脫此圍困之後,為敵為友,悉憑尊便。”
無缺大師滿臉為難之色,良久答不出一句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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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19 13:19:46
五二
原來,無缺大師和玄真道長,都是望重武林的人物,如是和干、坤二怪合作禦敵,日後傳出江湖,不但兩人的名望大受影響,就是少林和武當兩派,也將因而蒙羞,但目下形勢,卻又是凶險萬分,四人合作,也未必能夠穩操勝算,如再相互為敵牽制,自是必敗無疑。
回目望去,只見玄真道長雙眉緊皺,顯然,也在用心思索此事。
黃袍老者心知兩人極感為難,也不追問。
良久之後,才聽無缺大師長長吁一口氣,道:“合作倒不必了,但兩位如要衝出大廳時,老衲等願相配合,咱們一齊動手,但卻各行其是,我們遇險,不用兩位相助,如是兩位遇險,我們也不幫忙。”
黃袍老者哈哈一笑,道:“好!我們準備立時破圍而出,不知大師和道長意不如何?”
無缺大師道:“老衲等也不想在此多留了。”
這一句話,無疑答應了乾坤雙怪,和他們配合出手。
黃袍老者雙目神光一閃,高聲說道:“藍天義,我們要衝出去了。”
舉步向廳門行去。
無缺大師,玄真道長,也同時舉步而行。
***
但聞一陣沙沙之聲,守在大廳門口的藍衣童子,由八個抽出長劍,分成兩批,四個圍向乾坤雙怪,四個圍向無缺和玄真道長。
另外四個佩劍童子,卻一排擋在大廳門口之處。
十二個徒手童子,卻疾快的散佈在大廳四面,顯然,是準備防止乾坤二怪和無缺大師等破壁而出。
玄真道長右手一探,抽出長劍,無缺大師雙手探入懷中,取出一對銅鈸,但卻同時停下了腳步。
乾坤二怪並肩而立,兩人相距三尺左右,擺成了迎敵的陣勢。
但那八個執劍童子,也未再向前欺進,似是用意只在攔阻幾人出廳,不讓他們出此大廳。
雙方形成了一個對峙的局面。
玄真道長高聲說道:“藍大俠……”但聞一聲冷笑,人影閃動,藍天義陡然在大廳門口出現,冷冷接道:“道長有何見教?”
玄真道長道:“你用心何在?既不和我等動手,又不放我等出此大廳?”
藍天義淡淡一笑,道:“道長稍安勿躁,日落時分,在下就撤出廳中防守,恭送諸位離此,如是諸位想在日落之前出廳,只有憑藉武功,闖出藍宅了。”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不過,兵刃無眼,各位都是成名江湖的人物,萬一有了什麼樣失閃,不但一世英名盡付流水,說不定將丟掉性命。”
玄真道長道:“為什麼要日落時分,才放我等離開呢?”
藍天義道:“在下不願回答此事。”
玄真道長冷哼一聲,道:“藍天義,你一世俠名,今日要把它輕易斷送了,就算你學得金頂丹書上的武功,也難和天下武林抗拒。”
無缺大師道:“藍施主目下局勢,還來到不可挽回之境,只要你肯交出金頂丹書,老衲願為你在天下英雄面前開脫,此事關系重大,你要多思多想,一旦造成難以挽回之局,恐將連累到你妻子兒女。”
那黃袍老者望了玄真道長和無缺大師一眼,輕輕咳了一聲,道:“藍天義,天下正大門戶,已無法容你存身,此後,九大門派,和那些自鳴俠義道上的人物,都將和你為敵,無缺大師說的不錯,你必得有一選擇才成,咱們黑道中人,講究的是朋友義氣,一諾千金,在下也要奉勸藍兄一句,你要多思多想啊。”
藍天義道:“諸位的盛情,藍某人十分感激,不過,在下已經想的很清楚了……”一拂長髯接道:“兄弟也想奉勸幾位,你們和我十二劍童硬拚,諸位的勝算不大,何況還有十二位飛龍童子助戰。”
玄真道長道:“你認為你訓練的這十二個劍童,和十二個飛龍童子,就可以橫行天下,沒有敵手了麼?”
藍天義道:“如若藍某人早有雄霸天下之圖,豈會有今日這等局面?”
玄真道長道:“那你訓練這十二劍童,和十二位飛龍童子的用心又何在呢?”
藍天義道:“一則在下想求自保,二則在下想求證一下前輩高人留下的武功……”重重咳了一聲,道:“在下說話已經夠多了,對諸位,我已算仁盡義至,從此刻起,在下不願再和諸位再談此事了。”言罷,突然轉身而去。
無缺大師口齒啟動,似是想呼喝藍天義回來,但他卻強自忍下沒有呼叫出口。
余三省低聲對君不語道:“君兄,藍大俠強迫玄真道長、乾坤雙怪等留在此地,用心何在呢?”
君不語神情嚴肅的說道:“他要在日落之前辦一樁大事。”
余三省道:“什麼事?”君不語道:“在沒有確證之前,在下不敢妄言。”
余三省皺皺眉頭,低聲說道:“在下還有一事,想不明白,不知可否請教君兄?”
君不語道:“又是什麼事?”
余三省道:“周兄、商兄,兩人究竟是何人所傷,看起來不像是乾坤雙怪,也不像是血手門中人所為。”
君不語道:“可能是藍天義。”
余三省先是一怔,繼而點點頭,道:“不錯,不錯。”
兩人接耳輕語,說話的聲音很低,雖是同桌之人,也沒有幾人聽到。
只聽余三省長長吁一口氣,道:“藍福似是知道的很多。”
君不語點點頭,沒再答話。
余三省輕輕咳了一聲,道:“是不是周振方和商玉朗,發現了什麼隱密,才招致身受重傷?”
君不語點點頭,道:“大概如此。”語聲一頓,接道:“日落之前,定有大變,看情形,咱們捲入這場漩渦中了。”
余三省道:“君兄之意,可是說那藍天義也會對我們下手麼?”
君不語道:“很難說,有一樁,不知道余兄是否瞧了出來?”
余三省道:“兄弟瞧不出來。”
君不語道:“目下這大廳中人,表面上看起來,似乎是無意中集會於此,其實呢?這都是藍天義有計畫的安排,凡是他不想利用的人,都未請入此廳,進入此廳的人,都是他計畫中的人物了。”
余三省道:“包括你我等人?”
君不語道:“凡是這大廳中人,每一個都是他預想名單上的人物。”
余三省道:“他準備把我們如何安排呢?”
君不語道:“如何安排,兄弟無法預知,但有一點,兄弟可以斷言,他不會殺我們。”
余三省抬頭望了玄真道長等一眼,道:“君兄看無缺大師等四人,是否能夠破圍而出呢?”
君不語搖搖頭,道:“不可能,無缺大師、乾坤二怪,很可能忍下胸中之氣,等到日落之時,再作決定,就算他們動手,也不是十二劍童之敵,亦將知難而退。”
只聽玄真道長說道:“大師,咱們索性多等一陣如何?”
無缺大師望望院中天色,道:“還要兩三個時辰之久。”
玄真道長道:“貧道想不出,藍天義為何要咱們多等上幾個時辰。”
只聽吳半風縱聲而笑,聲震全廳。
羊白子望了吳半風一眼,冷冷說道:“有什麼好笑的,閣下有本領,何不試試看能否衝出大廳。”
吳半風停下了大笑之聲,道:“朋友何必火呢?咱們眼看就要共事一主了。”
淡淡兩句話,使場中人個個震動。
一時間,所有的目光,都投注在那吳半風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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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19 13:19:54
五三
無缺大師道:“施主可否再說清楚一些?”
吳半風道:“我已經說的很明白了,如是咱們不想死,都得聽那藍天義之命。”
無缺大師道:“施主之意,可是說我等,都將聽命於藍天義?”
吳半風道:“大師不信,兩三個時辰之後,就可證實。”
突然見笑語追魂方秀梅站起身子,大步向外行去。
余三省和她共事兩日,已知這位名聲雖不太好的姑娘,倒是滿腔熱情,至少,並非像傳言中那樣的壞人。
眼看她站起身子,直向外面行去,不禁心頭大駭,急急叫道:“方姑娘。”
方秀梅停下腳步,道:“什麼事?”
余三省道:“姑娘意欲何往?”
方秀梅淡淡一笑,道:“賤妾頗有自知之明以無缺大師、玄真道長等高手,都不肯涉險破困,衝出大廳,賤妾如何能夠有此妄念?”
余三省輕輕嘆息一聲,道:“那姑娘意欲何往呢?”
方秀梅道:“賤妾感覺到情勢有些不對,想和藍姑娘談談。”
不再理會余三省,轉身直就藍家鳳行了過去,一面說道:“藍姑娘。”
江曉峰、高文超四道目光一齊投注方秀梅的身上,但兩人都未出手攔阻。
藍家鳳望了方秀梅一眼,道:“老前輩有何見教?”
方秀梅淡然一笑,道:“我雖和令尊相識,但咱們還是各交各的朋友,老前輩這三個字……叫我愧不敢當了……”語聲一頓,接道:“大姊姊心中有件事不明白,想和藍姑娘談談如何?”
藍家鳳略一沉吟,道:“好吧!晚輩洗耳恭聽。”
方秀梅四顧了一眼,只見左首五尺左右處,有一桌空了的酒席,低聲說道:“咱們到那面空桌上坐坐如何?”
藍家鳳點點頭,緩步行過去。
這時,大廳中人,所有的目光,都投注在兩人的身上。
方秀梅我行我素的緊隨藍家鳳身側落座,低聲問道:“姑娘,這是怎麼回事?”
藍家鳳搖搖頭,道:“晚輩也是一片茫然。”
方秀梅道:“咱們這番談話,全屬私誼,姑娘如是知曉內情,還望見告一二。”
藍家鳳輕輕嘆息一聲,道:“我也覺著有些奇怪,爹爹遣人,分出四面,接受了壽禮,卻令送禮之人中途折回。”
方秀梅四顧了一眼,道:“但這廳中之人,為何又能夠進入藍府中來呢?”
藍家鳳道:“這就是晚輩不解的地方了。”
方秀梅道:“是不是令尊有意讓這些人進入貴府,參預今日之會?”
藍家鳳道:“唉!也許因為這些人,都是家父的知友,也許因廳中這些人,都是武功高強之士,家父遣出的人手,不敢攔阻,所以……”方秀梅接道:“姑娘覺著那一方面的成份大呢?”
藍家鳳道:“晚輩覺著都有可能。”
方秀梅神情凝重的說道:“姑娘,照大姊姊我的看法,令尊似是有意的讓這些人都進入藍府中來,而且,所有進入藍府中的人,似是都在他名單之內。”
藍家鳳抬頭望了方秀梅一眼,似想出言反駁,但卻又強自忍了下去。
顯然,她內心之中,也覺著方秀梅說的甚有道理。
方秀梅道:“姑娘,令尊把我等困在這大廳之內,既不加害,也不放行,不知他的用心何在?”
藍家鳳長長吁一口氣,道:“這個麼?晚輩也不太明白。”
方秀梅低聲說道:“那是說令尊事前並沒有和姑娘商量過了?”
藍家鳳道:“商量什麼?”
方秀梅道:“令尊借大壽之名,留下群豪的用心。”
藍家鳳道:“我不知道。”
方秀梅道:“令尊訓練這十二個劍童的事,姑娘是否早已知曉呢?”
藍家鳳搖搖頭,道:“不知道。”
方秀梅道:“這麼說來,令尊很多隱密,從未對姑娘說過了?”
藍家鳳道:“那有什麼不對,爹爹就算真有很多隱密,那也不一定要告訴我這作女兒的啊!”
方秀梅道:“姑娘說的不錯,但像此等大事,情勢就不同了,這不但關係著令尊的一世俠名,而且也關係著你們藍家的身家性命,我們十二人提名送匾,對令尊敬慕之重,可算得無與倫比……”輕輕嘆息一聲,接道:“其實,又何至我們十二人呢?整個武林道上,提起令尊之名,又有誰不欽敬?”
藍家鳳道:“現在呢?”
方秀梅道:“現在,我們對令尊的敬重,開始動搖,需知,一個人在武林中立足,為人推崇,武功只是原因之一,最重要的,還是那種崇尚仁俠的精神。”
藍家鳳淡淡一笑,道:“爹爹的事,我知曉有限,咱們再談也談不出什麼名堂了。”
站起身子,舉步行去。
方秀梅沉聲道:“藍姑娘……”只見藍天義快步行入大廳,接道:“方姑娘有何見教,只管對區區說吧?鳳兒年紀輕,不懂事,自然無法回答姑娘了。”
方秀梅淡淡一笑,道:“這十幾年來,賤妾對藍大俠一直是敬重無比,常語武林同道,放眼當今之世,藍兄才當得第一俠人……”
藍天義道:“好說,好說,姑娘太推重我藍某人了。”
方秀梅接道:“但今日藍兄所為之事,卻使賤妾不解。”
藍天義道:“什麼事啊?”
方秀梅道:“藍兄把這多英雄、俠士,困於這大廳之中,既不加害,也不放行,不知用心何在?”
這幾句話問的單刀直入,只聽得余三省暗暗擔心,忖道:藍天義正在怒氣之間,方秀梅這樣一問,只怕要激起他的殺機了。
那知事情太出了余三省的意料之外,藍天義淡淡一笑,道:“方姑娘問的好,不過,在下也要反問姑娘一句話。”
方秀梅道:“什麼話?”
藍天義道:“如若姑娘是我藍某人,你又應該如何?”
方秀梅怔了一怔,道:“這個麼?賤妾覺著應該講說清楚,然後,再尋找一個解決的辦法。”
藍天義道:“正邪兩派高手,都找上藍府中來,一要金頂丹書,一要天魔令,在下如若不肯交出,誓必不肯幹休,這是逼我藍某人反擊了。”
方秀梅道:“藍大俠準備如何對付這些人呢?”
藍天義道:“我藍天義確實保有金頂丹書和天魔令,但我藍某人並非是巧取豪奪來,也沒仗那金頂丹書和天魔令為害江湖,想不到,黑、白兩道上人,竟然同時不能容得我藍某人,那是逼我採取先發制人的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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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19 13:20:02
五四
方秀梅道:“看起來,藍大俠似是已胸有成竹了?”
藍天義道:“也可以這麼說吧!數年之前,在下也曾想到此事,因此,訓練了十二劍童,和十二個飛龍童子,這才是我藍某人最可靠的本錢。”
方秀梅道:“那是說,你藍大俠過去交往的朋友,都不可靠了?”
藍天義冷冷說道:“譬如你方姑娘吧,現在已有不服我藍某人的用心了。”
方秀梅道:“就事論事,你藍大俠目下這等作為,實在有些叫人難服。”
藍天義道:“在下早已計此,所以,我也沒有借重諸位之意。”
方秀梅道:“那麼,可以放我們走了。”
藍天義道:“姑娘意欲何住呢?”
方秀梅道:“天涯海角,到處可去,這倒不勞你藍大俠關心了。”
藍天義沉吟了一陣,道:“這個麼?容在下想想再答覆姑娘如何?”
方秀梅道:“賤妾想奉告藍大俠,這不是我一個人的想法。”
藍天義道:“那是何人的想法?”
方秀梅道:“被你強留在大廳上的朋友,都有此想。”
藍天義淡淡一笑,道:“你這麼一說,在下倒是不便放諸位走了。”
方秀梅一皺眉道:“那是說,你藍大俠也要把我等留此了?”
藍天義道:“形勢逼人,那也是無可奈何之事。”語聲微微,突然變的神色十分嚴肅,接道:“方姑娘,在下已經回答很多了,從此刻起,不論姑娘再問什麼,請恕在下不再回答了。”
方秀梅冷笑一聲,道:“這麼說來,藍大俠已無再分親疏之意,賤妾忙了兩日,原來,卻是中了藍大俠的圈套。”
一面說話,一面舉步向原位之上行去。
她心中很明白,以自己的武功,如若妄想衝出大廳,那是自尋死路。
藍天義冷笑一聲,道:“方姑娘,老夫念你是女流之輩,不和你一般見識,但老夫的忍耐,到此為止……”目光轉動四顧了大廳群豪一眼,緩緩接道:“老夫原想讓幾位多等上幾個時辰,但想不到黑、白兩道上的高手,竟然是不堪一擊……”
無缺大師和那黃袍老者,同時失聲驚叫,道:“什麼?”
藍天義淡淡一笑,接道:“四位帶來的高手,已為老夫擊潰了,除了死傷之外,大都已為老夫屬下生擒。”
無缺大師臉色一變,道:“當真麼?”
藍天義道:“除此之外,老夫實也沒有讓諸位在此久等的原因。”
玄真道長道:“藍天義,你真要和天下英雄作對麼?”
藍天義道:“情勢逼人,那也是無可奈何之事。”目光投注無缺大師的臉上,接道:“大師在少林寺中,雖然位極清高,但總不如那掌門人的身份顯耀,如是大師肯和藍某人合作,藍某人願支持大師接掌少林掌門之位。”
無缺大師冷哼一聲,道:“你胡說些什麼?”
藍天義也不生氣,目光轉到玄真道長的臉上,道:“道長也是一樣,如肯和藍某人合作,藍某一樣願支持道長接掌武當門戶。”
玄真道長道:“本門中自有清規,豈是任何人可以接掌門戶,貧道性若野鶴閒雲,藍大俠別妄想以掌門之位,誘動貧道之心。”
藍天義冷笑一聲,道:“兩位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
§第八章 奇毒困群豪
余三省和君不語談話的聲音雖低,但一桌群豪,都聽的甚是清楚。
其實,君不語故意讓他們聽到,以便坐以待變。
要知此刻形勢,險惡萬分,那一個此刻多一句話,或是起身走上兩步,就可能招來殺身之禍。
但聞白衣人一掌拍在桌子上,道:“老大,咱們坐在這裡不是辦法,他既是不肯交出天魔令,咱們可以走了。”
站起身子,大步向外行去。
藍天義回顧了那白衣人一眼,靜坐在原位上不動。
白衣人剛剛向前行了兩步,突見人影一閃,兩個佩劍童子,橫身攔住了去路。
只見兩個佩劍童子,齊齊欠身一禮,道:“大駕請回原位。”
白衣人怒道:“乳臭未乾,捧茶送煙的小童,也敢攔阻羊二爺的去路麼?”
兩個佩劍童子臉色一片嚴肅,道:“沒有主人之諭,你最好別妄動一步,免得小的們開罪佳賓。”
君不語輕輕嘆息一聲,道:“可怕啊!可怕。”
余三省道:“什麼事?”
君不語道:“藍天義已把這些小童訓練得冷靜如斯,必是魔道劍功。”
余三省道:“干、坤二怪武功何等高強,這兩個小童,豈能是他敵手?”
君不語搖搖頭,道:“如若是長時間動手,那兩個佩劍童子,決非干、神二怪之敵,但如是初期動手的話,那就很難說了,說不定幹、坤二怪,還要被那兩個小童逼的還擊無力。”
無缺大師突然高喧一聲佛號,道:“藍施主有些什麼手段,儘管施展出來,如想以厚祿重利,引誘我等,都是白日作夢。”
藍天義道:“既是如此,藍某人也不客氣了。”舉起雙手,互擊三掌。
這三掌顯然是一種暗號,群豪心中都認為是指示那十二劍童和十二個飛龍童子出手圍襲,但那十二劍童,和十二個飛龍童子,竟然是各立原地,動也不動一下。
玄真、無缺和乾坤二怪,各個凝神戒備,蓄勢待敵。
大廳中一片靜寂,靜得聽不到一點聲息。
突然間,藍天義縱聲大笑起來,聲如龍吟,敞廳回鳴,盡都是一片大笑之聲。
無缺大師一皺眉頭道:“你笑什麼?”
藍天義陡然停下了大笑之聲,回頭望著室外,道:“藍福,時刻到了麼?”
只見藍福大步行了過來,道:“到了。”
藍天義點點頭,目注群豪,緩緩說道:“諸位都是武林中的精英,藍某人豈忍殺害。”
羊白子冷冷接道:“你就算能夠殺了我們,這十二劍童也要大半傷亡。”
藍天義道:“在下此刻要殺諸位,實是不費吹灰之力。”
羊白子道:“藍大俠不怕風大閃了你的舌頭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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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19 13:21:50
五五
藍天義冷笑一聲道:“各位運氣試驗一下,看看有什麼不同的感受。”
這句話大出了群意料之外,不自覺的各自運氣相試。
這一試頓使廳中群豪失色。
原來,每人都覺著內腑之中,中了奇毒,一運氣,內腑奇疼不止。
無缺大師臉色一變,道:“藍天義你什麼手段都能夠用得出來。”
藍天義道:“在下如不用毒,今日勢必要有一場慘烈絕倫的搏殺了。”
突然舉步向羊白子行了過去。
羊白子右手一抬,白骨鞭突然疾掃出手,橫向藍天義拍了過去。
藍天義伸左手,抓住了白骨鞭,飛起一腳,把羊白子踢了一個跟頭。
那黃袍老者右手一揮,那知掌勢擊出時,突覺內腑一疼,劈落的掌勢,完全失去勁道,吃藍天義一指點中穴道,仰面摔倒。
藍天義收拾乾坤二怪之後,緩步行到無缺大師和玄真道長身前,笑道:“兩位在江湖上身份十分崇高,最好不要當場出醜。”
玄真道長已知內腑中毒,無能還擊仰天一嘆,道:“罷了,罷了。”舉劍向頸上抹去。
藍天義出手如電,一把搶過玄真道長手中寶劍,順手一指,點中了玄真的穴道。無缺大師右手一抬,銅鈸脫手,直對藍天義飛去。
但他真氣無法提聚,右手銅鈸飛出,毫無力道。
藍天義微微一笑,抬手接住飛鈸,道:“大師不聽在下良言忠告,那就休怪在下無禮了。”
右手揮出,點中了無缺大師的穴道。
黑白兩道中四大高手,在藍天義舉手投足間,全被制服,大廳中人,都不禁為之臉色一變。
奇書生吳半風突然微微一笑道:“藍大俠,區區有一事想不明白,不知可否請教一下?”
藍天義道:“吳兄有何見教,藍某洗耳恭聽。”
吳半風道:“藍大俠幾時下的毒,兄弟怎麼一點也未瞧出來。”
藍天義道:“奇毒就在那赤練蛇身上,諸位不覺之間……”吳半風道:“我明白了,每當那毒蛇蠕動,毒粉就飄飛而出,借那毒蛇本身的腥臭,作了掩護。”
藍天義道:“不錯,還有諸位在動手之時,同樣能震飛起盤內的毒粉。”
吳半風目光四顧了一眼,道:“如今無缺大師、玄真道長和乾坤二怪,都已為藍大俠所制服,此廳之中,大約是再無人出面和你藍大俠抗拒了,藍大俠的用心,也可以說明了。”
藍天義點點頭,道:“好,就是吳兄不問,兄弟也要給諸位說明。”
廳中群豪個個凝神靜聽。
藍天義輕輕咳了一聲,道:“這數十年來,兄弟的為人如何?諸位心中都很明白,但兄弟今日的處境,是被人逼迫到這等境界,我為了自保,不得不作此準備。”
吳半風道:“經過之情,我們都已瞭然,我們希望聽聽藍大俠的用心何在。”
藍天義道:“目下江湖上的黑、白兩道,都已不容我藍某人了,藍某人為了求自保,只有借重幾位了。”
余三省突然接口說道:“如何一個借重之法呢?”
藍天義淡淡一笑,道:“很簡單,諸位從此之後,聽我藍某人之命。”
余三省道:“藍大俠之意,可是說要我等從此作為藍大俠的從人麼?”
藍天義道:“給兄弟幫幫忙。”
余三省道:“如是我等不願留此,是否可以告別呢?”
藍天義搖搖頭,道:“諸位可以不來,既然來了,再出去,只怕有些不妥!”
方秀梅接道:“藍兄之意,可是我等被囚於此了?”
藍天義道:“你們都是我的朋友,藍某不能藏私,我要先行把話說明,你們所中藥毒,如不服用解藥,十二個時辰,即將毒發身死?”
方秀梅道:“如何一個解除之法?”
藍天義道:“我給你解藥服用,但卻要留下你的武功。你既不甘心為我所用,至少也不應該和我作對,是麼?”
方秀梅輕輕嘆息一聲,道:“好惡毒的手段。”
藍天義冷笑一聲,提高聲音,道:“任何人不願留此,儘管離開大廳。”
方秀梅回顧了余三省一眼,道:“余兄,小妹試試看。”
舉步向外行去。
藍天義道:“姑娘要解藥麼?”
方秀梅道:“不要,我要它毒發身死,也不願留下武功。”
藍天義冷冷的瞧了方秀梅一眼,道:“方姑娘。”
方秀梅人已經走到了大廳門口,聞言停下腳步,回過頭來,緩緩說道:“藍大俠,可是改變了主意麼?”
藍天義道:“藍某被迫,起而自衛,姑娘這數十年來,對我藍某一直不錯……”方秀梅接道:“藍大俠錯了,過去我是敬重你的為人,覺著你俠義為懷,的確值得我的尊敬,不但是我,江南武林道上,有誰不敬重你藍大俠,但你藍大俠留在我心目中的完美印象,今日已然完全的毀去,賤妾不敢責備你藍大俠心機陰沉,只怪我們認人不明……”藍天義仰天打個哈哈,接道:“方姑娘,如若我籃某當真是心地惡毒的人,就憑你這幾句話,藍某人立時要取你性命。”
方秀梅格格一笑,道:“毒發身死也是死,死在你劍下也是死,賤妾對生死之事早已置之度外了,藍大俠不用威脅賤妾。”
藍家鳳突然開口說道:“爹爹,方老前輩既不願留此,不如讓她去吧!”
藍天義點點頭,一揮手,道:“方姑娘不聽我藍某之言,儘管請便吧!”
方秀梅不再多言,舉步向廳外行去。
那守在大廳門口的劍童,似是已知主人心意,任那方秀梅步出大廳,並未出手攔阻。
方秀梅人稱笑語連魂,在武林之中的聲譽,本不太好,但這一次,卻是膽驚群豪,廳中之人,無不對她敬佩萬分。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方秀梅的背影之上,目睹她緩步而去。
且說方秀梅行到藍府大門口處,只見藍福身著長衫,白髯飄飄的攔在門口。
方秀梅抬頭望了藍福一眼,只見他面容嚴肅,神情一派冷漠,忍不住冷笑一聲,說道:“老管家一向對人和氣,怎的此刻一臉凜然,好像是找人討債一般。”
藍福一皺眉頭,答非所問的道:“姑娘要走麼?”
方秀梅道:“不錯,貴主人放我離開,老管家如是不信,不妨去請示一下貴主人如何?”
藍福沉吟了一陣,說道:“如非敝主人放你離開大廳,老奴想你也無能離開。”
方秀梅冷冷一笑,道:“這麼說來,老管家是不放我走了。”
藍福道:“老主人既然放了姑娘,老奴又如何敢出手攔擋,姑娘請吧!”
方秀梅舉步行出大門,回頭望了那“江東第一家”的金字橫匾,長嘆一聲,轉身而去。
她信步而行,心頭充滿著激忿,臉上是一片茫然,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突聞身後有人叫道:“前面是方姑娘麼。”
方秀梅回頭望去,只見江曉峰快步行了過來。不禁一皺眉頭,道:“藍家鳳替你講了情,藍天義放你出來了,是麼?”
江曉峰搖搖頭,道:“在下憑仗著金蟬步,和手中一把劍,闖了出來。”
方秀梅精神一振,道:“藍天義沒有下令追你。”
江曉峰道:“在下傷了他們四個劍童,打了藍福一掌,破圍而出。”
方秀梅抬頭望了來路一眼,不見有人追蹤,心中稍稍一寬,道:“那很好,咱們得快些走。”
江曉峰輕輕嘆息一聲,道:“咱們只能活十二個時辰,藍天義不會再派人來追咱們了。”
方秀梅道:“也許藍天義故意嚇唬咱們的……”江曉峰接道:“在下已然運氣試過,那奇毒確已侵入了內腑,而且在下身上還帶有解毒靈丹,已然試行服過……”方秀梅接道:“效用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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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19 13:21:59
五六
江曉峰道:“全然無效……”語聲一頓,接道:“咱們只有十二個時辰時光,必需要在十二個時辰之內,找到療治奇毒的高人,才能活命,不過,這希望太渺茫了。”
方秀梅輕輕嘆息一聲,道:“我倒是知曉有一個善療奇毒的高人,只是那地方太過遙遠,十二個時辰,無論如何也來不及。”
江曉峰道:“你說的是什麼人?”
方秀梅道:“九華山青溪谷公冶簧醫道絕世,只要人不斷氣,大概他都能療治。”
江曉峰道:“九華山太遠了,就算咱們十二個時辰一刻不停,也無法如限跑到。”
方秀梅道:“江相公準備如何呢?”
江曉峰苦笑一下,道:“只有十二個時辰,看來咱們很難求得療治之法,不過,在下要找一個隱密之地去死……”方秀梅道:“唉!你那奪命金劍,如若再落到藍天義的手中,那就如虎添翼了。”
江曉峰道:“所以,在下必須找一個隱密的所在去死,最好那地方靠近江邊,在下在毒發之前,也好把奪命金劍投入江中。”
方秀梅道:“方圓數十里內,遍佈著藍天義的耳目,咱們到那裡都很難逃出他的監視。”
沉吟了一陣,接道:“就賤妾所知,只有一個地方,可能沒有藍天義的耳目。”
江曉峰道:“什麼地方?”
方秀梅道:“我先要請教相公一事?”
江曉峰道:“姑娘請講。”
方秀梅道:“你水中工夫如何?”
江曉峰道:“在下不熟水性。”
方秀梅道:“那是非要到那裡不可了。”
江曉峰神色一整,說道:“在下毒性還未發作之前,藍天義縱然遣人追來,也不用害怕,但那地方究竟是一個什麼所在。”
方秀梅道:“是一座農舍,距此約十里左右。”
江曉峰道:“好吧!咱們趕去瞧瞧,如是不成再另找一處。”
方秀梅道:“賤妾帶路。”放腿向前奔去。
江曉峰緊追在方秀梅身後而行。
方秀梅地勢甚熟,穿林越野,盡都是走的捷徑。
大約有頓飯工夫到了一座茅舍前面。這座茅舍,孤處於荒野一片菜園之中,四周再無人家。
江曉峰抬頭看去,只見竹籬環繞,柴扉緊閉,四下不見人蹤。
方秀梅四顧了一眼,低聲說道:“咱們越籬而入。”
一提氣,身軀陡然離地而起,躍飛起一丈多高,越過竹籬。
江曉峰舉步一跨,緊隨方秀梅的身後,越過了竹籬之內,是一片五丈方圓的院落,地上青草如茵,四周種了很多花樹。
看院中形勢,這菜園主人,似是一位隱居於此的雅人。
只見方秀梅踏草而行,直到廳門前面,舉手扣動門上銅環。
但聞木門呀然而開,一個白髮老嫗,緩步而出。
那老嫗雖然白髮如霜,但臉色紅潤,穿一件藍布對襟大褂,打量了方秀梅和江曉峰一眼,道:“兩位找什麼人?”
方秀梅道:“有一位潘世奇潘老前輩,可是住在此地麼?”
那老嫗答非所問的道:“柴扉未開,兩位是如何進來的?”
方秀梅道:“我等有要事,急欲求見潘老前輩,故而越牆而入,失禮之處還望大量海涵。”
那老嫗嗯了一聲,道:“姑娘貴姓,找那潘世奇有什麼事?”
方秀梅道:“晚輩方秀梅,和潘老前輩有過數面之緣……”只聽室中傳出了一個蒼老的聲音,道:“方姑娘,你怎會想起來我這個田園中人,快些請進來吧!老夫小恙未癒,不能迎出室外了。”
那白髮老嫗一閃身,讓開了過路。
方秀梅舉步行入室中,只見一個身披棉抱,手執竹杖的老者,緩緩由內室中行了出來。
方秀梅凝目望去,那老人果然是一臉病容,立時欠身一禮,道:“不知潘老前輩染恙,一直未來探視……”潘世奇微微一笑,道:“險期已過,看來,老夫又有幾年好活了。”
方秀梅道:“老前輩生的什麼病?”
潘世奇道:“一點小病,已然大好,不勞姑娘動問了……”目光一掠江曉峰,道:“這位是……”江曉峰一抱拜,道:“晚輩江曉峰。”
潘世奇從未聽說過江曉峰的名子,不由啊了一聲道:“兩位請坐。”
方秀梅回顧著江曉峰,道:“潘老前輩也是武林高人,只因厭倦江湖紛爭,才息隱田園,不問江湖是非。”
潘世奇道:“老夫自知學藝不精,難以和人在江湖上互爭短長,退息田園,種菜渡日。”
方秀梅道:“老前輩太自謙了。”
潘世奇目光突然轉到那白髮老嫗身上,說道:“二娘,客人來了,替我們弄點酒菜去吧。”
那白髮老嫗點頭一笑,轉身入廚而去。
***
潘世奇先在一張竹椅之上坐下,方秀梅、江曉峰,才隨著落坐。
潘世奇兩道目光,凝注方秀梅的臉上,瞧了一陣,道:“姑娘,咱們十年沒見了吧?”
方秀梅輕輕嘆息一聲,道:“十多年了。”
潘世奇:“姑娘到此,必然有事,還請明說了吧!”
方秀梅略一沉吟,道:“不敢欺騙老前輩,晚輩身中奇毒,恐難再活過一日夜,特地前來向老前輩辭別。”
潘世奇怔了一怔,道:“你中的什麼毒?”
方秀梅搖搖頭,道:“不知道,反正是一種很厲害的毒藥,中人之後,很快就滲入了內腑。”
潘世奇道:“什麼人下的毒手?”
方秀梅道:“說起來,只怕老前輩也無法相信,下毒人,乃是晚輩一向敬重的藍天義。”
潘世奇道:“藍天義?姑嫂的神智沒有錯亂麼?”
方秀梅道:“晚輩很清醒……”目光一掠江曉峰,接道:“這位公子,和晚輩一般,都為藍天義施用奇毒所傷。”
潘世奇手拍腦袋,說道:“奇怪呀!奇怪呀!”
方秀梅道:“老前輩奇怪什麼?”
潘世奇道:“世人大都知道姑娘的為人,才送了你一個笑語追魂的綽號,但老夫卻深知方姑娘的為人,你的話我是不能不信,不過,姑娘說那藍大俠在你身上下毒,這件事,倒是叫老夫難以相信了。”
方秀梅淡淡一笑,道:“我說的都是實話,信不信那是你的事了。”
潘世奇沉吟了一陣,道:“可要老夫為你效勞麼?”
方秀梅道:“你會療毒?”
潘世奇雙目盯注在江曉峰的臉上,瞧了一陣,道:“老夫新近學會了醫道,但不知能否療治你們身受之毒。”
方秀梅搖搖頭,道:“你不成,藍天義用的毒,豈是輕易能夠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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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潘世奇淡淡一笑,道:“在下的醫道,的確不成,不過,賤內的醫道,倒是不錯,姑娘如若肯相信賤內,不妨要她瞧瞧。”
方秀梅道:“晚輩此來,只想奉托一些後事,如若能夠療治毒傷,那是意外一喜了。”
潘世奇道:“等賤內完了廚下工作,我就替諸位講一聲,看看她是否願意。”
江曉峰心中大感奇怪,二娘:既是他的妻子,豈有不肯聽他話的道理,但聽他口氣,似是還要商請他妻子告應才成……
潘世奇是何等老於世故的人物,已然瞧出那江曉峰心中之疑,微微一笑道:“賤內有一個毛病,最不願管人閒事,她雖有很好的醫道,但她卻從來不肯替人醫病,除非人家求她,也許她會答應。”
江曉峰口中了啊兩聲,但內心之中,卻仍然感覺到有很多不解之處,只是不便多問而已。
但見方秀梅微微一笑,道:“這多年了,二娘的脾氣還沒有改麼?”
潘世奇搖搖頭,苦笑道:“改不了,而且大有老而彌堅之勢。”
方秀梅正待接言,遙聞一個女子聲音傳入廳中,道:“當家的,快些來幫我個忙。”
潘世奇高聲應道:“來了,來了……”對方秀梅眨眨眼睛,低聲接道:“兩位坐坐,老朽去了就來。”
匆匆出廳而去。
方秀梅低聲說道:“江兄心中有些奇怪,是麼?”
江曉峰道:“在下初入江湖識見不多,也許這等事,在江湖上權是普通。”
方秀梅道:“一點也不普通,只不過,他們的事蹟,在江湖上極少流傳,一時之間,也不易尋找罷了。”
江曉峰微微一笑,道:“方姑娘是否可以告訴在下聽聽?讓我在死去之前,增長一點見聞。”
方秀梅道:“這是樁很可笑,也很纏綿的事,潘夫人昔年在武林之中,也是一位大有名望的武林女俠,潘世奇的武功,更可列入一流高手,如若他們夫婦,在江湖之上逐鹿爭雄,實不難闖出大名氣來,但他們卻把大好青春時光,埋在這一片菜園和茅舍之中。”
江曉峰道:“想這中間,定然有很多內情了?”
方秀梅道:“不錯,就是為了薛二娘……”江曉峰道:“誰是薛二娘?”
方秀梅道:“薛二姐就是潘夫人,生性奇特,丈夫和女人講一句話,就要鬧得天翻地覆,那潘世奇如若在江湖上走動,難免和武林中人有所往來,也無法避免和女人說話見面。”
江曉峰忍不住微微一笑,道:“那位薛二娘逼住他隱於此?”
方秀梅點點頭,道:“不錯,但薛二娘也下了一番苦功,學得一手好菜,兩位武林才人,就這樣渡過了數十年的歲月……”長長吁了一口氣,接道:“過去,我常常暗笑那薛二娘和潘世奇,如今想來,他們倒是有先見之明了,我跑了數十年的江湖,不但一事無成,而且遇上的凶險和痛苦,折磨的豪氣盡消了,實不如菜園茅舍,安安靜靜的歡渡歲月。”
江曉峰正待接口,只見潘世奇和薛二娘,每人捧著一個木盆,行入廳中。
每人手中的木盒上,擺著四色佳餚。
潘世奇擺好了菜,肅客入席,道:“本來,咱們該喝一盅,只是兩位身上中了毒,不宜飲酒。”
方秀梅起身一笑,道:“有勞二娘了。”
薛二娘笑道:“田園無美肴以饗佳賓,幾碗青菜,都是出我之手,兩位隨便食用一些吧!”
潘世奇輕輕咳了一聲,道:“二娘,你瞧瞧他們兩位是不是中了奇毒?”
方秀梅欠身說道:“小妹來此,主要是向潘老前輩辭別,如若能得二娘大施妙手,療治好我們身中奇毒,更是意外之喜了。”
薛二娘道:“適才聽我們老頭子談起,說方姑娘和這位江相公,都中了藍天義施下的奇毒。”
方秀梅心方暗道:原來,她把他叫到廚房問內情去了。
敢情,方秀梅和薛二娘昔年並不相識。
只聽薛二娘長長嘆息一聲,接道:“那藍天義如若不用毒也還罷了,如是他用了毒,定然是十分奇怪的毒藥,只怕我沒有這份能耐。”
潘世奇哈哈一笑,道:“別人不知道,難道我還不知道麼?”
薛二娘道:“老頭子,你可不要胡說,藍天義下的毒,我可不一定有法子解救。”
潘世奇道:“如是連你也不能解救,天下大約沒有人解得了。”
薛二娘笑道:“你不要瞎捧我,這是立刻要見真章的事。”
潘世奇道:“不管如何,這樁事既然叫咱們遇上了,總要一盡心力才成。”
薛二娘笑道:“好吧!你們先吃飯,飯後讓我試試看……”目光轉到方秀梅和江曉峰的臉上,接道:“話我要說在前面,能否療治,我可是毫無把握。”
方秀梅道:“生死命中早就注定,老前輩前為我們療毒,我們已經感激不盡,至於能否療治好,怎敢怪罪老前輩。”
薛二娘道:“好吧,說不定我這田園中的野婆子時來運轉,瞎貓碰上死老鼠,療治好兩位身上的奇毒呢?”
這幾句話,表面上聽來,頗似自謙之詞,事實上,謙虛中,卻是隱隱有自誇醫道之意。
方秀梅道:“那咱們就等著二娘大施妙手了。”
薛二娘理了理滿頭白髮,笑道:“方姑娘、江相公碰碰運氣,老身也試試手段,兩位用飯吧!老身還要到廚下去收拾一下。”言罷,轉身而去。
潘世奇哈哈一笑,道:“兩位請放開胸懷吃吧!拙荊醫道,老夫是滿懷信心,她縱然無法療治藍天義施用的奇毒,但至少可以告訴兩位一點眉目。”
方秀梅心中忖道:“聽潘世奇的口氣,那薛二娘的醫道,似是極為精純,不知何以從未聽人說過。”心中念轉,但口中卻不便多問,只好忍下不言。
那薛二娘燒的幾個菜,雖非山珍海味,但吃起來,卻味道可口,動人食慾。
江曉峰、方秀梅雖然明知劇毒侵身,死亡將至,仍是忍不住各吃了三大碗飯,八盤菜,大都被吃的盤底朝天。
江曉峰放下碗筷,擦擦嘴,連連說道:“好菜,好菜,在下記憶之中,從未吃過這等美味。”
薛二娘正好舉步跨入室中,接道:“豆腐菜根,不登大雅之堂,諸位吃的開心,老身就感覺到十分榮幸了。”
潘世奇笑道:“你瞧瞧吃的盤底都朝天了,讚美豈是虛言來!快些收拾了碗筷,看看他們身受之毒如何。”
薛二娘滿臉歡愉之色,匆匆收拾了碗筷。
方秀梅看著她滿臉歡愉之情,心中暗暗讚道:她雖然白髮蒼蒼,但卻童心未泯,如非田園中別有樂趣,焉能如此?
薛二娘收拾好桌面,手上圍裙未解,擦了擦手笑道:“我那老頭子說的不錯,救人如救火,耽誤不得,方姑娘先過來,讓老身瞧瞧。”
方秀梅緩步行了過來,在一張竹椅之上坐下。
薛二娘把過了方秀梅脈搏,又瞧瞧方秀梅的眼睛口舌,搖搖頭,道:“厲害啊!厲害。”目光轉注到江曉峰的臉上,接道:“你過來。”
潘世奇搬起一把竹椅,放在方秀梅的旁側。
江曉峰緩步行了過去,欠身對薛二娘一禮,道:“有勞老前輩了。”
薛二娘輕輕嘆息一聲,道:“好漂亮一個娃兒,那藍天義竟然下得了手。”
江曉峰臉一紅,欲言又止。
薛二娘瞧過了江曉峰的口舌,臉色突轉嚴肅,沉吟不語。
茅舍中一片沉靜,靜的可聞得呼吸之聲。
遠處,傳來了幾聲蟬噪鳥鳴,點綴出田園情趣。
潘世奇憋不住心頭之疑,輕輕咳了一聲,道:“二娘,他們的毒傷如何?”
薛二娘搖搖頭,道:“唉!難醫的很!”
潘世奇道:“怎麼?連你也沒有法子救治麼。”
薛二娘又沉吟了良久,道:“我沒有把握。”
潘世奇道:“他們中的什麼毒?”
薛二娘道:“似乎是絕傳已久的斷魂散。”
潘世奇怔了一怔,道:“斷魂散。”
薛二娘道:“我只是這樣懷疑,但卻是無法證實。”
潘世奇道:“這麼說來,那是沒有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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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薛二娘沉吟了一陣,道:“辦法倒是有一個,只不過,要費很大的手腳,而且還要看他們的運氣如何。”
潘世奇望了薛二娘一眼,道:“可否說出來聽聽?”
薛二娘點點頭,道:“先用金針,刺破他們身上幾處經脈,然後再把他們放在蒸籠中,用陳醋、溫火,慢慢逼毒,然後,還要經過一重很艱苦的手續。”
潘世奇問道:“什麼樣的手續。”
薛二娘目光轉動,緩緩由方秀梅和江曉峰的臉上掃過,道:“受過火蒸之苦,還要在陰濕的地窖之中,住上一段時間,按時服藥,一面運氣逼毒,運氣好,七七四十九日之後,就可完全復元,如是運氣不佳,就算能夠活命,只怕也要落個殘廢之身。”
方秀梅道:“果是很艱苦的療毒之法。”
薛二娘嘆息一聲,道:“如是兩位不肯療治,只有死亡一途。”
潘世奇道:“好利害的斷魂散……”語聲一頓,道:“二娘,為他們療傷的應用之物,不難準備,只是他們服用的藥物,是否能夠配到呢?”
薛二娘道:“其中有幾味藥物很名貴,也很難求得,幸好我收存的有。”
潘世奇道:“那好啊!但不知二娘肯否替他們療治傷勢呢?”
藤二娘沉吟了一陣,道:“我說過了,沒有把握,不知他們兩位,是否願以身相試。”
潘世奇望了江曉峰和方秀梅一眼,道:“兩位都聽明白了,拙荊已答允為兩位療傷,但不知兩位是否願意?”江曉峰略一沉吟,道:“在下願一試薛老前輩的妙手。”
方秀梅道:“既有生機,晚輩亦願一試。”
薛二娘輕輕嘆息一聲,道:“老身這些年息隱田園,久未動用過金針之術,那金針刺穴之法,又不得有分毫之差,老身心中實無把握,再說,那斷魂散的奇毒,老身並未見過,究竟諸位是否中的是斷魂散,老身心中也沒有確實把握。”
方秀梅道:“藥醫不死病,佛渡有緣人,據那藍天義說,我們身中之毒,十二個時辰,就要發作死亡,老前輩動手為我們療治,晚輩心中已是感激莫名了,勞請老前輩先為晚輩療治如何?”
薛二娘道:“好吧,姑娘請躺在榻上,好讓老身用針。”
江曉峰突然起身接道:“先醫晚輩如何?”
薛二娘笑道:“不論誰先,都是一樣,如是老身把第一個醫死了,為了殺人滅口,第二個也不會讓他活著……”目光一轉,望著潘世奇道:“老頭子,你還不快去準備應用之物,守在這裡等什麼?”
潘世奇應了一聲,起身而去。
薛二娘望了方秀梅道:“姑娘先說,還是由姑娘先來吧!”語聲一頓,接道:“不過,江相公也可以到內室瞧瞧。”
江曉峰道:“這個,不太方便吧?”
方秀梅道:“療治毒傷,事出非常,江相公不用顧及到男女之嫌了。”
江曉峰輕輕咳了一聲,道:“既是如此,在下如再推辭,那是故作矯情了。”
薛二娘當先帶路,行了內室,指著木榻,說道:“姑娘先躺下去。”
方秀梅依言仰臥木榻笑道:“老前輩只管放心下針,扎錯了也不要緊。”言罷閉上雙目。
薛二娘取過一個狹長的玉盒,打開盒蓋,只見盒中並排放著十二枚金針,長短大小,各不相同,她伸手取出一枚金針,道:“有勞江相公幫忙了。”
江曉峰道:“晚輩理當效勞。”
薛二娘道:“撕了她左臂衣袖。”
江曉峰怔了一怔,但仍然依言撕去方秀梅左臂上的衣服。
方秀梅雖然是經過大風大浪的人,但她躺在床上,任人撕去衣服的事,卻是從未有過,只好閉上眼睛裝作不知。
薛二娘手中金針疾落,刺入了方秀梅左臂上“臂臑”穴中。
方秀梅雖未睜眼瞧著,但卻顫動了一下身軀。
薛二娘還迅快的拿起第二枚金針,又刺入方秀梅“消樂”穴中。
片刻間,方秀梅左臂上刺入了六枚金針,各佔一大要穴。
薛二娘似是很疲倦,舉手理理白髮,道:“老身休息一會,再起出她身上的金針。”
江曉峰道:“老前輩在方姑娘身上刺下了六枚金針,不知是否已經夠了?”
薛二娘搖搖頭,道:“只是一個部位,左右雙腿和背心前胸,都要受金針刺穴之苦。”
江曉峰道:“斷魂散如此利害麼?”
薛二娘道:“那斷魂散乃毒中之毒,除了那配製藥物的斷魂老人之外,天下再無第二種解藥,能解那斷魂散的奇毒,我的法子很笨,而且人也受苦,不過,卻是唯一能解斷魂散奇毒的辦法。”
江曉峰道:“晚輩習練的無相神功,不知金針能否破我之穴?”
薛二娘道:“無相神功?那你是金蟬子的弟子了?但那金蟬子已然失蹤了五十餘年,相傳已作古人了。”
江曉峰道:“晚輩藝業,並非先師親授。”
薛二娘道:“不是金蟬子傳給你的武功,難道你師母傳給你的麼?”
江曉峰搖搖頭,道:“先師一生精力,盡都集中於鑽研武功之上,沒有成家。”
薛二娘道:“那你如何得到金蟬子這身絕世武學呢?”
江曉峰雖然覺著她問的太過麻煩,但他還是忍了下去,道:“先師遺留的秘籍中,說明甚詳,晚輩照書練成了這身武功。”
薛二娘道:“原來如此……”語聲一頓,道:“令師遺下武功,傳諸後人,那足以證明他已作古了。”
江曉峰道:“那倒不是,先師為求證仙道之說,以身相試,也許他老人家,已經得道成仙了。”
薛二娘點點頭,道:“你也躺下吧!就老身所知,那無相神功,還不致有礙療毒。”
江曉峰應了一聲,自行躺下。
薛二娘施用金針,刺了江曉峰幾處穴道,笑道:“你們好好的躺著,老身要去幫我那當家整理療毒的需用之物。”言罷,轉身大步而去。
江曉峰的神志,仍甚清明,但因幾處要穴上都刺著金針,不便多言。
足足過有一個時辰之久,那潘世奇和薛二娘聯袂而入。
潘世奇抱起了江曉峰,薛二娘抱起了方秀梅,直入廚下。
廚下早已準備好療傷之物。
只見幾塊巨石,分架著兩口大鐵鍋,鍋下木材高燒,火焰熊熊。每一口大鐵鍋上各放著一個高約五尺的蒸籠。
那蒸籠顏色陳舊,想是藉來之物,經過一番改制。
潘世奇、薛二娘分別把兩人放入了兩個蒸籠之中。兩人同時動手,拔下了江曉峰和方秀梅身上的金針,但卻順勢點了兩人身上幾處穴道。
薛二娘加上蒸籠竹頂,只讓兩人露出一個腦袋,說道:“這醋氣蒸身之苦,不易忍受,如是不點你們穴道,你們無法忍受時,運氣破籠,那就前功盡棄。所以,老身為防患未然,不得不作準備了。”
潘世奇道:“二娘你去休息一下,這裡由我照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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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薛二娘神色莊重的道:“斷魂散的奇毒,非同小可,如是一個時辰,無法逼出,這番手腳就算白費了,他們受了苦,而且還是一樣要丟了性命,因為發作的更快,咱們沒有機會來第二次了。”
潘世奇道:“這個我知道了,有什麼你只管吩咐,老頭子決誤不了事。”
薛二娘道:“哼,我就是怕你,動了一時的惻隱之心,不忍聽他們呼號哀求之聲,打開了竹籠,放他們出來,那就害了他們。”
潘世奇道:“你放心,不論他們如何求,我老頭子決不動惻隱之心,不過……”萍二娘道:“不過什麼。”
潘世奇道:“你要早些來,別讓過了時間,豈不是要他們白白受罪麼?”
薛二娘道:“這個我有分寸,我未來之前,不許你妄動竹籠。”
潘世奇連口應道:“不動,不動。”
薛二娘不再接言,轉身而去。
潘世奇目睹薛二娘背影消失之後,目光一掠方秀梅和江曉峰,笑道:“你們可知道,她為什麼要走麼?”
方秀梅道:“晚輩不知。”
潘世奇道:“知妻莫若夫,我和她相處幾十年,對她瞭然甚深,她是因為心裡害怕,所以才要避開的。”
方秀梅道:“他怕什麼?”
潘世奇道:“怕你們。”
方秀梅奇道:“怕我們什麼呢?”
潘世奇道:“怕你們忍受不了,醋氣蒸身之苦,婉轉呼號。”
方秀梅笑道:“這個,老前輩但請放心,就算再痛苦一些,晚輩也不至呼叫求救。”
潘世奇道:“你這麼一說,老夫就放心了,我閉眼打個盹,你們不能忍受時,就叫我一聲。”言罷,靠在竹椅上,閉目假寢。
這時,鐵鍋中的陳醋,已成為滾滾熱氣衝入竹籠。
一股帶著酸味的熱氣,逐漸上騰,使人有著一種難以忍受的煩熱。
不過頓飯工夫,方秀梅和江曉峰,都已經被熱氣蒸逼的滿身大汗,滾滾而下。
潘世奇閉著雙目,微搖竹椅,望也不望兩人一眼。
熱氣漸增,使得方秀梅和江曉峰,都有著一種莫可言喻的痛苦。
但兩人都咬著牙根,默不言語。
突然間,兩人都感覺到被金針所刺的穴道處奇癢難忍,比痛苦更難忍。
方秀梅首先忍受不住,呻吟出聲。
潘世奇睜眼望望兩人,道:“兩位多多忍耐一下大概差不多了。”
方秀梅銀牙咬舌,苦忍不言。
江曉峰未呼叫出聲,但默默的運功潛力,和痛苦對抗。
又過了半個時辰左右,兩人頭上的汗水,有如下雨一般,直向下滾,蒸熱之苦,已面臨到你能所可忍受的極限。
這時,薛二娘卻緩步行了進來。
方秀梅、江曉峰已無法看清楚來人是誰,只覺一個人行到身前。
薛二娘舉手在兩人頂門上各擊一掌,兩人立時暈了過去。
江曉峰醒來,發覺自己躺在一間小室木榻上,潘世奇坐在一側竹椅上。
潘世奇眼看江曉峰醒來之後,微微一笑,道:“孩子,你的運氣好,身受之毒,已經全部逼出,再服用一些藥物,休養幾日,就可以復元了。”
江曉峰輕輕嘆息一聲,道:“這等麻煩兩位,晚輩心中十分不安。”
潘世奇道:“你這是由衷之言麼?”
江曉峰道:“老前輩可是覺著晚輩是言不由衷的人麼?”
潘世奇道:“老夫倒沒有什麼,但我那老伴,替你洗澡換衣,清除逼出的毒汗,實是大費手腳,一個母親對她親生之子,那也不過如此了!”
江曉峰雖然已聽懂潘世奇弦外之音,但卻不便接口多言。
潘世奇輕輕嘆息一聲,道:“孩子,老夫的話你聽懂了沒有?”
江曉峰道:“晚輩是還不大明白。”
潘世奇哈哈一笑,道:“那你就好好的想想吧,老夫先去瞧瞧那方姑娘的傷勢。”
江曉峰點點頭道:“晚輩自然用心推想,老前輩請便吧。”
其實,以江曉峰的聰慧,如何會聽不懂潘世奇弦外之意,只是,他覺著此事來的太過突然,對方雖然有救命之恩,但口氣中卻別有用心,使江曉峰大感為難,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回答。
大約又過了一頓飯工夫之久,潘世奇和薛二娘緩步行了進來。
江曉峰掙扎欲起,卻被薛二娘搖搖手,道:“孩子,不要動。”
緩步行到榻前,柔聲說道:“孩子,不要動,乖乖的給我躺下。”
江曉峰道:“為晚輩傷勢,使老前輩十分勞累,晚輩心中極感不安。”
薛二娘微微一笑,道:“不要說這樣話了,我答應替你們療毒之時,心中實是毫無把握,但你們如不及早動手療治,也是死路一條,因此,老身不得不冒險,讓你們碰碰運氣。”
她舉手理一下滿頭蕭蕭白髮,接道:“不過,那斷魂散藥毒,既稱作毒中之毒,豈是輕易能夠治好的?不論內功如何精深的人,也無法在短時間內把餘毒除清,所以,你必須有一段長時期的休息,而且那休息之地,還要選一個不見陽光的陰暗潮濕之處。”
江曉峰道:“晚輩已覺著餘毒清除,傷勢全好了。”
薛二娘搖搖頭,道:“沒有,但你身中之毒,大部被逼出體外,加上你習練的無相神功,又是一種極為高深的內功,體能潛力,強逾常人,不過,那也是一樣的無法和斷魂散奇毒抗拒,只要你體內有點滴餘毒,它就會很快的滋長多則三月,少則七日,毒性就再行發作,那時,別說是老身了,就算華佗重生,也一樣無法療治。”
江曉峰道:“這樣利害麼?”
薛二娘臉色一寒,道:“難道你認為老身是危言聳聽麼?”
江曉峰道:“這個晚輩不敢。”
薛二娘道:“你如是相信老身,那就得聽從老身的吩咐。”
江曉峰想到她對自己有著救命之恩,只好連連答應。
薛二娘忽的微微一笑,道:“聽話才乖,今夜太陽下山之後,就要把你們移到後院一處地窖之中,那本是我存放蔬菜之處,我已要老頭打掃乾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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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〇
江曉峰道:“又麻煩潘老前輩了。”
潘世奇道:“這叫周瑜打黃蓋,打的願打,捱的願挨,你也不用謝,這數十年的田園生活,悶的我老人家實在發慌……”望了薛二娘一眼,哈哈一笑,接道:“二娘禁令森嚴,使我老頭子一直不敢妄動,難得你們給我找這一場不大不小的麻煩,使老夫能活動一下筋骨,忙了這一陣,連我的病也給忙好了。”
薛二娘道:“哼!你想的倒滿輕鬆,只怕這是很大的麻煩。”
潘世奇道:“咱們小心一些,不讓他找出痕跡,量他們也沒有法子了。”
江曉峰心中雖是疑竇重重,卻是不便插口多問。
大約初更時分,潘世奇帶著江曉峰行入後院一座地窖之中,那地窖足足有兩間房子大小,堆滿了青菜。
地窖燃著一盞油燈,只見薛二娘和方秀梅早已在窖中等候。
潘世奇在堆積的青菜中,替兩人辟了一處可以仰臥打坐的地方,不過,在兩人之間,卻難起了一道菜牆。
潘世奇神情很輕鬆,薛二娘卻有點緊張,愁眉微皺,顯然心中隱憂重重。
只聽薛二娘低聲說道:“兩位在這裡委曲一月吧!目下情勢不同,也無法顧到男女之嫌了,只要你們心地光明,同處暗室之中,也是無妨清白,老身給你調配的藥物,還要兩三天才能配成……”語聲微微一頓,接道:“未得老身允許,兩位不許離此地窖。”
方秀梅道:“老前輩請放心,一月時光,轉眼即逝,在此期中,我等自會謹記老前輩囑咐之言。”
她久歷江湖,見多識廣,那薛二娘雖然說得很含蓄,也被方秀梅聽出了弦外之音。
潘世奇微微一笑,道:“方枯娘,老夫費了很多心機,手腳,為你築成這空前絕後的青菜幕帳,只要你一拉身前兩捆大白蘿蔔,這堆積的青菜,立時就分由四面倒下,自會把兩位掩入菜堆之中。”
方秀梅道:“晚輩明白,多謝老前輩了。”
薛二娘長嘆一聲,接道:“不論聽到了什麼聲音,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沒有聽到我和老頭子的招呼,卻不許你們出來瞧著,或是有所妄動。”
也不待兩人答話,匆匆離開了地窖而去。
幽暗,廣大的地窖中,只剩下了方秀梅和江曉峰兩人。
療毒之時,兩人都身不由主任人擺佈,那鍋中滾醋,鍋上蒸籠,加諸在肉體一種極難忍受的痛苦,使任何人都無法主宰自己,也無法去想些什麼。
但此刻,兩人都已經神志清明,只是餘毒未除,但武功已大部份恢復,想到此後,孤男寡女,一道菜牆之隔,要在幽暗潮濕的地窖之中,共渡一月時光,縱然是心地光明,胸懷磊落,但食宿生活細節中,實有著諸多不便之處……
只聽方秀梅輕輕嘆息一聲,道:“咱們這番身中奇毒,還有活命,可算是意外之喜了。”
江曉峰道:“如非方姑娘帶在下來探望潘老前輩,在下此刻,只怕屍體已寒,算起來,姑娘對在下也算有救命之恩。”
方秀梅道:“我雖知潘世奇是一位隱息田園的武林人物,但對薛二娘卻是瞭解不多,更想不到她竟然是一位療毒的聖手,咱們算撿回了性命。”
江曉峰接道:“如非方姑娘,在下又怎會識得潘老前輩夫婦呢?”
方秀梅突然格格一笑,笑聲充滿著淒涼和自嘲的意味。
江曉峰奇道:“姑娘笑什麼?”
方秀梅道:“你今年幾歲了?”
一這突如其來的一問,只聽得江曉峰心頭為之一震,但又不便不答,只好應道:“在下麼,今年二十歲了。”
方秀梅道:“我長你九歲,叫你一聲小兄弟,不算託大吧……”長長吁一口氣,接道:“我知道我不配,堂堂金蟬步的傳人,是何等榮耀的身份,咱們本是永遠無法拉在一起的兩個人,但卻被藍天義的斷魂散,促成了咱們死亡的聚會,陰錯陽差的又撞上了一個療毒聖手薛二娘,療治好咱們身中的不世奇毒,更巧的是這毒中之毒,又必須一月時光的休息,使咱們同在這陰暗潮濕的地窖,共渡過三十個白晝、黑夜。”
江曉峰道:“唉!江湖的陰詐,當真是波譎雲詭,莫可臆測,陰險惡毒的藍天義,卻有著那樣一位絕世容色的女兒……”方秀梅嗤的一笑,接道:“如非那位容色絕美的玉燕子藍家鳳,大約還不會把你引入藍府中去,你大約初展江湖不久吧?”
江曉峰道:“是的,在下初入江湖,不足半年。”
方秀梅道:“你這是無妄之災,藍天義決沒有把你算計在內,但那玉燕子的如花容貌,卻誘得你自投羅網,唉!玫瑰多刺,美色誤人,小兄弟,可怕呀!可怕。這番咱們如果不是遇上薛二娘,你這條小命,丟的有多冤枉啊!”
她閱歷豐富,一席話連勸帶嘲,只說的江曉峰雙頰發燒。
江曉峰輕輕咳了一聲,道:“姑娘,在下,在下……”他覺著心頭有千言萬語,但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在下了半天,在下不出個所以然來。
方秀梅輕輕一笑,接道:“小兄弟,你在江湖上行走不久,大約還不知道我的名聲不好,江湖上送我一個笑語追魂的綽號。”
江曉峰心頭微凜,道:“但姑娘在藍府大廳中表現出的干雲的豪氣,足可以愧殺鬚眉,在下心中就敬佩萬分。”
方秀梅道:“咱們還有一月時光相處,地窖幽暗,孤男寡女,你如肯認我做一個大姊姊,以後,也好相處一起。”
江曉峰心中暗道:她對我有過救命之恩,自是不便拒絕,而且此情此景中,也只有認個姊弟身份,才能坦然相處。
心中念轉,口中卻說道:“大姊姊不恥下交,小弟卻之不恭了。”
方秀梅輕輕嘆息了一聲,緩緩說道:“很難得,不是這番患難與共,這一生大約也無法認你這位兄弟了……”聲音突轉嚴肅,接道:“姊姊我十八歲藝成離師闖蕩江湖,只因嫉惡如仇,對壞人下手惡毒一些,又最愛揭人的虛偽面目,因此,為甚多武林同道所不諒解,但大姊姊可是指日為誓,十餘年江湖生活,並沒有玷汙我清白之身。”
江曉峰心想答她之言,但卻又想不出適當的措詞,只好唯唯諾諾,含糊以應。
方秀梅道:“兄弟,金蟬步乃武林奇技,絕傳了數十年後,又被你帶入,但又正巧的趕上了這武林大變,好男兒衛道除魔此正其時,姊姊我願盡綿薄,助你一臂之力。”
這幾句話有如金鐵擲地,鏗鏘有聲。
江曉峰亦聽得肅然起敬,道:“兄弟但力能及,無不全力以赴。”
方秀梅道:“那很好,唉!姊姊我限於天賦師承,成就有限,十年奔走,一事無成,兄弟你挾絕技入江湖,有如初升旭日,但願能一清武林妖氛,為武林締造一段清白日子……”語聲一頓,接道:“不過,道高魔高,宵小手段防不勝防,藍天義半世俠名,人人欣敬,在姊姊我心目中,也一直認為他是武林中最值得欽敬的人物,誰知,他陰謀深藏,一手遮盡了天下英雄的耳目,如非我親身經歷他下毒對付武林高手一事,就算別人告訴我,我也不會相信啊!”
江曉峰想到藍天義的手段,確是惡毒,輕輕一嘆,道:“但不知藍姑娘是否與父同謀。”
方秀梅嗤的一笑,道:“兄弟,告訴我,那位藍姑娘對你如何?”
江曉峰只覺臉上一熱,緩緩說道:“那位藍姑娘對小弟,對小弟……”方秀梅接道:“講實話給我聽,這地窖之中,只有咱們兩人,而且還要有一段很長的日子相處,我和那位藍姑娘曾有過兩次懇談,對她知之較深,兄弟若據實告訴我,也許我可以提供你一點可貴的意見。”
江曉峰道:“此時此情,小弟還有什麼欺騙呢?不過,小弟和藍姑娘的事,實是乏善可陳。”
方秀梅道:“我這一生中,雖沒有鬚眉知己,但我卻混在男人群中長大,冷眼看人生,自信比你的見識多些,而且,這番患難,使姊姊高攀,認了你這個兄弟,不管你對姊姊的看法如何,但姊姊卻很當真的把你當作個弟弟看待……”忽然長長嘆一口氣,接道:“這中間雖有私情,但大半還是為了武林道義、正義。”
江曉峰一時間,聽不懂話中涵義,忍不住問道:“小弟聽不明白。”
方秀梅道:“事情很簡單,就目下武林情勢而言,只有你,日後是抗拒那藍天義的人物……”江曉峰道:“姊姊抬舉小弟了。”
方秀梅道:“不是抬舉你,我說的是由衷之言,你既得了金蟬步,在藍府大廳中我又親眼看到了你的武功,再加奪命金劍,江湖上能夠和你頡頏的人,實也不多了,何況你年不過弱冠,正是習武人功力大進的年齡,過一天,你就多一天的火候,不過,你有兩個最大的缺憾。”
江曉峰道:“什麼缺憾?”
方秀梅道:“一是你缺少江湖經歷,難防暗算。二是血氣方剛不解江湖陰詐……”輕輕嘆息一聲,接道:“藍姑娘是心頭一個死結,日後,你一旦與藍天義抗拒於江湖之時,那藍姑娘絕世容色就是你致命之傷,那是餌,也是個網,藍天義必將利用女兒美色,誘你進入陷阱。”
江曉峰黯然一嘆,道:“那是說藍姑娘與父同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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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19 13:22:59
六一
方秀梅道:“縱然她不是與父同謀之人,但藍天義可以動之以父女之情,求女兒助他一次。”
江曉峰道:“那很可怕,小弟自信非喜愛美色的人,但自從見了那藍姑娘一面之後,卻無法擺脫那縈繞在腦際的玉貌花容。”
方秀梅道:“兄弟,不怪你,姊姊我走遍了大江南北,荒漠塞上,看盡了天下的紅粉玉人,但還未見過玉燕子藍家鳳那般的美媚人物,以兄弟你的技業才貌,藍家鳳確和你珠聯壁合;不過,藍家鳳她早已經有了心上之人……”江曉峰幽幽的嘆息一聲,接道:“我知道,藍家鳳的心上人是血手門中的二公子高文超。”
方秀梅道:“姊姊我和她懇談過兩次,發覺玉燕子對高文超用情甚深。”
江曉峰苦笑一下,道:“藍姑娘可曾提過小弟麼?”
方秀梅道:“提過,那是說你相識經過,黔北雙惡刁氏兄弟,施用三絕針傷了她,兄弟為她療傷,因此,有過肌膚之親,是麼?”
江曉峰道:“不錯,如不是那次為她療傷,小弟也不會陷入情網了。”
方秀梅道:“論才貌武功,兄弟你都在那血手門二公子高文超之上,但你們見面晚了一步,被那高文超捷足先登,兄弟男女間事講一個緣字,姊姊希望你能夠看開一些。”
江曉峰道:“經歷了這番生死,小弟自覺看開了不少,多謝姊姊的開導了。”
地窖陰暗,伸手不見五指,兩人之間,又有著一道菜牆相隔,方秀梅雖無法瞧清那江曉峰的神情,但卻從他語氣聽了一點他內心中的黯然感傷,那美媚絕世,嬌豔動人的玉燕子,早已深嵌於江曉峰的心田腦際,已不是短期中幾句慰藉之言,可以抹去心中留下的倩影,只有以後設法,慢慢的化去他心中塊壘。
心中念頭轉動,急急改變話題,道:“兄弟,目睹藍府中發生的大事,使姊姊心中感慨萬端,大廳中不乏高人豪傑,江湖魔頭,平日裡頤指氣使,受盡了奉承捧耀,但面臨到生死大關時,竟然是畏縮不前,豪情全清,唉!他們竟然未想個中利害。”
江曉峰奇道:“他們怕死也就是了,個中還有什麼利害呢?”
方秀梅道:“藍天義毒困群豪之後,無疑是暴露出他猙獰面目,天下黑白兩道中人物,都算和他結了梁子,他為求自保,必然要有所行動,形勢逼著他非到造成武林一統的局面不可,但他數十年來,為了保持那一點俠名,和掩飾陰謀,不便營私結黨,廣羅人手,一旦整個武林作對,手下人手甚少,這些人在藍府中,必將為藍天義所收用,無缺大師、玄真道長,再加上乾坤二怪,以及奇書生吳半風、黃九洲、張伯松、君不語數十高手,一日間實力大增,這些人物,大都是武林的精英,一旦為藍天義所採取用,實力之強,恐怕已凌駕各大門派之上,何況,還有血手門為他幫凶。”
江曉峰道:“那些人,大部份心中恨他,怎麼會甘心為他所用呢?”
方秀梅道:“他們畏懼死亡,已然暴露了缺點,藍天義必然有法子使他們屈求效命。”
江曉峰道:“少林派一向為武林尊稱為泰山北斗,難道也會袖手旁觀,看那藍天義猖狂於江湖之上麼?”
方秀梅道:“少林派雖然是人才鼎盛,但這幾年卻有些大不如前之感,無缺大師在少林長老中,雖不能名列首榜,旦至少是少林寺中前三名高手之一,玄真道長在武當門中,也算是第一流高手,乾坤二怪,在江湖之上,是魔道中頂尖人物,這些人匯合一起,實是一股很強的力量。”目光突然轉注到江曉峰的身上,接道:“兄弟,今後,振興武林正義,重責大任,我瞧是非你不可了……”江曉峰道:“小弟何能何德,怎堪肩此大任?”
方秀梅道:“兄弟你不要自暴自棄,我是由衷之言,也自信不會看錯人,咱們這一次由必死之中,求得生機,那是上天不絕我們,也不論武林正義從此沉淪,所以,才會這般誤打誤撞的碰上了一個薛二娘。”
江曉峰沉吟了一陣,道:“不論小弟的力量如何,但既然讓我遇上這樁事,而且又親身經歷了藍天義毒困天下英雄的手段,無論如何,亦將盡我心力,設法對付那藍天義,但姊姊說我才堪領袖群倫,那確實不敢當了。”
方秀梅笑道:“你也許不信我的話,姊姊也無法舉出證明,這還都是未曾發生過的事情。”
江曉峰道:“一切事,小弟盡力而為就是。”
方秀梅道:“從此刻起,咱們就要留心一樁事,設法多結交武林同道……”長長吁一口氣,道:“因此,姊姊我又要勸你一件事了。”
江曉峰道:“什麼事?”
方秀梅道:“希望你多在忍耐上下些功夫,藍天義準備了二十年,挾金頂丹書和天魔令的威力,突然發動,來勢如江河堤潰,這一股洪流,一時很難阻止,咱們在大勢未造成之前,必得多忍耐,就咱們目下處境而言,就需得有著忍辱負重的精神才成。”
江曉峰道:“姊姊似是言未盡意。”
方秀梅笑道:“兄弟果然是很聰明,姊姊怕你受了人家譏諷,毒傷未癒之前,挺身而出。”
江曉峰道:“小弟還是未聽明白,姊姊可否說的清楚一些。”
方秀梅道:“我料想藍天義必然會派人追尋咱們的屍體,姊姊生與死,藍天義還不在意,但兄弟你就不同了,你亮出武林中最惡毒的兵刃‘奪命金劍’,又露了‘金蟬步’的絕世武功,你不死,藍天義必有著席難安枕、食不甘味的感覺,所以,他必要尋得了你的屍體而後甘心。”
江曉峰道:“姊姊之意,可是說,那藍天義會找到此地麼?”
方秀梅道:“不錯,我能想到潘世奇,那藍天義也可能想到,他們遍搜不著之後,很可能找上此地,說不定,咱們躲入這菜園茅舍中時,已經被那藍天義的爪牙看到,那潘世奇和薛二娘要咱們藏入地窖之中時,顯然已經預想到此事可能的變化,我是怕那藍天義一旦找上這地窖時,故意出言相激,兄弟你忍不住一時之氣,挺身而斗,不論你勝,你敗,都將會促使奇毒發作,那就不划算了。”
江曉峰道:“小弟明白了,姊姊繞了一個大圈子,這般勸我,小弟是感激不盡。”
方秀梅道:“你年紀輕,血氣方剛,又加上身懷絕技,最是不能忍氣了,因此,姊姊不得不轉個大彎子勸你……”語聲一頓,接道:“如是藍天義的爪牙,看到了咱們,藍天義在幾個時辰之內,就可能找上此地,如是過了今夜,還不見找來,那就證明他們沒有人瞧到咱們,不過是事後想起潘世奇。”
兩人談過了一番後,各自運氣調息。
§第九章 疑為兩世人
時光匆匆轉眼間過去三日。
出人意外的是,三日時間內,並沒有發生任何事故。
每日早晨,那潘世奇下入地窖一次,給兩人送上一天的食物,並且帶來穿著的衣服、兵刃、暗器。
每日下入地窖,潘世奇神情都很嚴肅,嚴肅的使得方秀梅和江曉峰不便和他多談話,和兩人初見時那等談笑風生的情形,大不相同。
第四天早晨,滑世奇又提著食用之物行入地窖,而且還帶了兩包藥物,分給江曉峰、方秀梅各自一包,道:“每一包中,有九十粒丹丸,每日三餐之後,各自服用一粒,九十粒丹丸服完,兩位就可以離開此地了。”
略一沉吟,接道:“也許明後日,老夫有事,不能給兩位送飯來了。”
江曉峰接過藥物道:“不要緊,這些日子,麻煩老前輩已經太多,晚輩心中已是極感不安,這地窖中現有甚多青菜,三五日不送飯來,我們也可以藉這青菜充飢。”
潘世奇點點頭,道:“那很好。”轉身向外行去。
方秀梅忍了又忍,仍是忍不住,說道:“老前輩,請留步片刻,晚輩有事請教。”
潘世奇回過頭來,道:“什麼事,老夫無法多停。”
方秀梅凝目望去,只見那潘世奇神色間,有著很深的憂鬱,和很深傷感,心中大感震動。
只聽潘世奇冷漠的說道:“姑娘,有什麼事,可以快些說了,老夫不能在此久停。”
方秀梅道:“薛二娘好麼?”
潘世奇道:“拙荊麼?她很好,很好。”
方秀梅道:“藍天義派人來這麼?”
潘世奇道:“來過,但被老夫擋回去了。”
方秀梅啊了一聲,道:“老前輩有心事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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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19 13:23:07
六二
潘世奇望了江曉峰一眼,沉吟片刻,搖搖頭,道:“沒有,兩位好好的養傷,不要辜負了拙荊,老夫去了。”
他似是生恐那方秀梅再多問話,匆匆躍出地窖,蓋上石蓋。
方秀梅目睹潘世奇去後,才低聲對江曉峰道:“兄弟,情形有些不對。”
江曉峰道:“小弟也瞧出來了,那位老丈似是有事隱瞞著咱們。”
方秀梅輕輕嘆息一聲道:“兄弟療傷吧!咱們不能辜負了那薛二娘的心意。”
江曉峰道:“潘老丈臨去時,望我一眼,使小弟心中大為不安,也使我想起一件事來,如鯁在喉不吐不快。”
方秀梅道:“什麼事,和潘老前輩有關麼?”
江曉峰道:“是的,那薛二娘為我們療傷之後,替我洗澡更衣,這情意,和慈母何異,那潘老丈亦用言語示意於我,說他們半百無後,很希望有個兒子,那是分明想要我認他們為義父母了。”
方秀梅道:“你當時怎麼說?”
江曉峰道:“當時,小弟支吾以對,裝作不懂,想是傷了他們的心,唉!其實,救命之恩,何異再造,認他們作我義父母,又有何不可呢?”
方秀梅搖搖頭,道:“我想事情決不這麼簡單。”
江曉峰呆了一呆,道:“還有什麼事呢?”
方秀梅道:“兄弟,你可留心到咱們進的食用之物,和前兩天有什麼不同麼?”
江曉峰尋思片刻,道:“味道有些不同。”
方秀梅道:“是的,前天的味道好一點,那是二娘的手藝,這兩天味道差些,那顯然不是出於二娘之手了。”
江曉峰道:“不錯,二娘一定有了事情,咱們得出去瞧瞧。”霍然站起身子。
方秀梅急急說道:“快些坐下,如是有了什麼事,你出去又於事何補?”
江曉峰道:“那薛二娘為了救我們,才有了變故,如是我們置之不問,於心何安?”
方秀梅道:“你怎知薛二娘一定有了變故?難道她不會和我們一樣的躲起來麼?”
江曉峰怔了一怔,道:“姊姊說的是。”又緩緩坐了下去。
方秀梅道:“但看那潘老前輩的神色,事情又不像那樣簡單……”長長嘆息了一聲,才又接道:“不管那薛二娘的遭遇如何,咱們此刻都不能出去,兄弟,小不忍則亂大謀,薛二娘如是遭了不幸,咱們日後只能替她報仇,如是薛二娘還活著,咱們的現身,只能促成她速死。”
江曉峰略一沉吟,道:“姊姊高見,小弟難及萬一。”
方秀梅道:“其實,你的聰明才智,都在姊姊之上,只不過缺乏一點江湖經驗罷了。”
突聽蓬的一聲,似是一件重物倒摔在地上。
方秀梅心中一動,低聲說道:“兄弟,如若姊姊的判斷不錯,這可能是那潘老前輩對咱們示警的信號。”
江曉峰呆了一呆,低聲說道:“你是說,他們來了?”
方秀梅道:“不錯,可能是藍天義找上這地窖中來了。”
江曉峰道:“咱們應該如何?”
方秀梅道:“坐著不動。”
江曉峰道:“他們如要下入地窖瞧著呢?”
方秀梅道:“如若情勢真如你想的這麼壞,兄弟就不用多想,施展奪命金劍,把進入地窖中的人,全部殺死……”語聲微頓,似是突然間想起一件重大事情,急急接道:“只弟,那潘老前輩似是說過,只要一推前面幾個大蘿蔔,這座青菜堆成的房舍就會倒下來,封鎖住出入之路。”
江曉峰道:“不錯,潘老前輩這麼說過。”
方秀梅道:“好!那趕快些把它推倒。”
江曉峰應了一聲,伸手推出,只聽一陣輕微波波之聲,那青菜砌成的房舍,突間塌了下來。
潘世奇用白菜、蘿蔔砌成的房舍,和出入之路,似是早已經過了很精密的算計,兩人並未感覺到青菜壓身,但那出入之路,卻已被倒塌的青菜完全堵死。
只聽一個冷冷的聲音說道:“潘兄,這是什麼地方?”
但聞潘世奇的聲音說道:“這是老夫存放青菜的地窖。”
另一個粗壯的聲音,接道:“好地方!可以放青菜,也可以藏人。”
潘活世奇緩緩說道:“兩位不信的話,不妨下去瞧瞧。”
這三人說話的聲音很大,江曉峰和方秀梅都聽得清清楚楚。
但覺陰暗的地窖,微微一亮,顯是有人開啟了蓋子。
接著兩聲輕響挾著一個較重的聲音。
顯然,三個都已跌落地窖之中。
只聽一聲冷笑,道:“潘兄腳步很重啊,也可以給他們一點警告。”
潘世奇道:“老夫數十年田園生活,早已把功夫擱下不少,這輕身之術麼?自是難和兩位相提並論了。”
那粗豪的聲音道:“說的倒也有理,不過適才潘兄撞倒地上的石擔,不知是何用心?”
另一個清冷的聲音接道:“那顯然是一種傳警之意了。”
潘世奇淡淡一笑,道:“兩位如是不怕麻煩,不妨在這地窖中搜查就是。”
良久之後,聽那聲音清冷之人說道:“看窖中青菜堆積的形態,不似藏人的樣子,而且窖中堆積青菜甚多,也無法把它移開。”
敢情,潘世奇早已經防患未然,這兩日中,又采了甚多青菜,堆在窖中,整個地窖的空間,被青菜佔了十之八九,除非把青菜移出窖內,實也無法在窖中翻動。
潘世奇道:“如是他們躲一時片刻,也許可能鑽入菜堆之中,如是想藏上幾天,躲入那密不通風的菜堆之中,悶也要活活悶死了。”
半晌之後,才聽那粗豪的聲音說道:“看樣子,這菜堆之中,不似有人鑽入的樣子。”
緊接著響起了一陣哈哈大笑,道:“潘兄,對不住啊!咱們兄弟奉命行事,實也是情非得已,你數十年清靜無為,想來,也不致於不保晚年,在花甲之後,重捲入江湖恩怨之中。”
潘世奇口中輕輕嘆息一聲,道:“你們奉有嚴命,自也難怪,老夫這把年紀了,那還肯再蹈江湖是非之中?不……”那清冷的聲音接道:“潘兄可掛念二娘的安危麼?”
潘世奇道:“唉!老夫數十年來,未和江湖人物交往,幾畝薄田,一片菜園,用作餬口,只有二娘和我相伴晨昏,相依為命,我怎能不掛念於她呢?”
那清冷的聲音,道:“二娘一直無法解釋她購藥的用意,所以,藍大俠不肯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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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19 13:36:09
六三
潘世奇道:“兩位剛剛看到,那藥物是配給老夫進補之用,二娘生性剛烈,她心中無愧,自然是不願低頭,那是故意不講了,唉!只怕她吃了很多苦頭了。”
那清冷的聲告應道:“苦頭麼?總是難免要吃一點,等一會,我們回歸藍府之後,上覆藍大俠,說明內情,也許就可放二娘出來了。”
潘世奇道:“那就多謝兩位了。”
片刻之後,地窖中突又一暗,想是幾人都已躍上地窖而去。
江曉峰長吁一口氣,正待開口,卻被橫著伸過來的一隻柔荑,抓住了右腕,低聲說道:“兄弟,不要說話。”
江曉峰心中會意,立時住口不言。
等過了一頓飯工夫之久,方秀梅才輕輕嘆息一聲,道:“大概走了。”
江曉峰道:“原來,那薛老前輩被抓入藍府中了。”
方秀梅道:“一時之間,咱們也無法救她,兄弟,你是不是覺得很悶?”
江曉峰道:“潘老前輩設計的很好,菜牆雖然倒塌下來,但尚沒有不通氣的感覺。”
方秀梅道:“現在你可放心了,那薛二娘沒有死,咱們該吃藥了。”
兩人服過藥物,開始運氣調息。
不知經過了多少時間,突然聽得一陣沙沙之聲,傳入耳際。
江曉峰伸手抓起奪命金劍,凝神戒備。
方秀梅道:“兄弟,不可造次,也許是潘老前輩。”
只聽潘世奇的聲音,傳過來,道:“兩位好麼?”
方秀梅已聽出是潘世奇的聲音,急急說道:“我們很好,老前輩無恙吧?”
潘世奇道:“他們對老夫還算客氣,但他搜查的很細心,剛剛走了不久。”
談話之間,方秀梅和江曉峰已然撥開那堆積的青菜,現出身來。
江曉峰道:“二娘的遭遇,我們都知道了,為救晚輩們……”潘世奇搖搖頭,打斷江曉峰的話,接道:“事情過去了,你不用再提它了,我怕她這些年中,專注烹飪和醫道之學,擱下了功夫,無法忍受那藍天義的拷打之苦,說出了兩位的停身之處,幸好她忍了過去。”
他雖然儘量想把自己語氣放的平靜,但那聲音之中,仍然有些抖顫。
方秀梅道:“二娘為我等吃苦,晚輩心中很是不安,恩大不言報,這份情意,晚輩永遠記在心中就是。”
潘世奇道:“照目下情形看,只要他們查不出兩位確為我們夫婦相救的證據,看來是不會太為難我們的。”
方秀梅道:“剛才,我已聽得老前輩和藍府中人交談的一些經過,似乎是那兩人和老前輩早已相識了。”
潘世奇道:“不錯,他們過去認識我,說出兩人姑娘也不會陌生。”
方秀梅道:“什麼人?”
潘世奇道:“黔北雙惡、刁氏兄弟。”
江曉峰道:“是他們?”
潘世奇道:“怎麼?江世兄也認識他們麼?”
江曉峰道:“不久之前,他們還施用三絕針傷了玉燕子藍家鳳,如非在下及時相救,玉燕子屍骨早寒了。”
潘世奇道:“刁氏兄弟,作惡多端,兩手血腥,藍天義竟然把他們羅致手下,看起來,那藍天義當真要倒行逆施了。”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刁氏兄弟,不難對付,但藍天義遍尋不著兩位屍體之後,定然不會甘心,八成要再派人來,因此,老夫覺得,此地已非兩位安身之處了。”
方秀梅道:“晚輩也作此想,正想向老前輩告別。”
潘世奇道:“你們要到那裡去?”
方秀梅道:“晚輩已覺著毒傷盡愈,天涯海角,到處可以去得了。”
潘世奇搖搖頭,道:“不成,不成,二娘不會騙你們,藥物沒有服完,決不能現身見日,你們此刻離開,奔走天涯,也許可避開那藍天義的搜蹤鐵騎,但卻無法逃過毒發而亡的厄運。”
江曉峰接道:“我們也不能再留這裡,拖累老前輩了。”
潘世奇道:“老夫年過花甲,雄心早消,數十年田園生活,已使我和這個世界,互不相關,生死一人事,何足掛齒?但你們既逃出了虎口,豈能再被他們追回去?你們如毒發而亡,我那老伴二娘,一番痛苦,豈不是白受了麼?”
江曉峰道:“老前輩之意呢?”
潘世奇道:“老夫要你忍辱負重,好好的活下去。”
方秀梅道:“如我等沒有求生之心,適才就會現身出手了。”
潘世奇道:“那很好,兩位如能養好毒傷,也不枉二娘吃的一番苦了。”
方秀梅道:“老前輩似是早已經替我們想好了藏身之地。”
潘世奇道:“不錯,距此不遠,有一座雜林,林中有一株老榆,因為年代久遠,樹身早空,但卻仍是枝葉繁茂,老夫幾番忖思,覺著那株大榆樹中,很安靜。”
方秀梅道:“老前輩為我等籌謀,晚輩實是感激不盡。”
潘銀世奇道:“兩位既是肯聽老夫之言,咱們立時就要動身。”
方秀梅回顧江曉峰一眼,道:“兄弟可有意見麼?”
江曉峰道:“潘老前輩愛顧盛情,咱們卻多不恭,一切悉憑潘老前輩安排了。”
潘世奇道:“兩位如此信賴老夫,咱們立時動身吧!”
方秀梅道:“此刻什麼時光了?”
潘世奇道:“深夜三更。”
三人攀上地窖,奔向雜林。
潘世奇輕車熟路,帶著兩人,行入雜林深處,找著那一處千年老榆,爬上樹頂。
果然,那老榆主幹,早已成空,潘世奇拔出身上的匕首,低聲說道:“藏在老榆樹身內,自然是不會太舒適,兩位就委屈些時日吧!好在這雜林隱密,夜晚之時,兩位不妨在林中走走,老夫給你們作一個頂蓋。”
縱身躍下老榆。
方秀梅和江曉峰也拔出隨身兵刃,斬削出兩個容身之地。
為了方便,江曉峰住在下面一層,方秀梅卻用枝幹架了一座木架,用以打坐。
這時潘世奇也替兩人作好了一個頂蓋,低聲說道:“兩位保重,老夫每日送一次食用之物,如是四日以上不來,那就是老夫出了事情……”長長嘆息一聲,接道:“不論情勢如何?你們都要恪守諾言,不可擅自外出,廿餘天,很快就可以過去了。”
也不待兩人答話,縱身躍下大樹而去。
果然,潘也奇恪守著約言,每隔兩日,如約送上食用之物。
但他每日進入雜林,都是深夜之中。
時光匆匆,轉眼間,又過了十餘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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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19 13:36:16
六四
這夜,又該是潘世奇送來日用之物的日子,但那潘世奇竟然爽約未來。
一連六日,都未再見潘世奇送上食用之物。
第七日的晚上,江曉峰再也忍耐不住,要回茅舍探查,但方秀梅一力勸阻,道:“咱們已過了廿天啦,再有五天,就是藥完毒消之日,無論如何,再多等五天。”
江曉峰道:“姊姊不餓麼?”
方秀梅道:“我內功不如你,咱們已數日未食,你既覺出飢餓,姊姊豈有不餓之理?所以,今晚我要出去獵些野味充飢。”
江曉峰道:“此事該由小弟出去才是。”
方秀梅道:“此時此情,不分男女,只問大小,我是姊姊自是由我去了。”
江曉峰道:“好吧,那小弟追隨姊姊一起去吧!”
方秀梅道:“不成,你要守在此地,我去去就來。”
掀開頂蓋,躍上樹身而去。
江曉峰抬頭望去,只見星河耿耿,大約是二更過後時分。
這近月時光之中,兩人不是躲在地窖之內,就是藏在樹身之中看星光閃爍,不禁動心,爬出樹身伸展一下雙臂,長吁一口氣,心中卻有著恍如隔世之感。
突然間,響起了衣袂飄風之聲,一條人影,由大樹兩側,疾掠而過。
江曉峰只道是方秀梅,幾乎大聲呼叫,但見那人隱入兩丈外一株大樹叢中,立時住口未言。
這月來,常處黑暗之中,使得江曉峰的目光,大為長進,已然看出來人一身黑色勁裝,不似方秀梅的衣著。
片刻之後,那隱入大樹枝葉中的人影,突然飄落實地之上,仰臉發出兩聲夜梟的怪叫。
但聞怪叫聲彼此相和,片刻間,四條人影,分由四面行來,雲集於一處。
江曉峰緩緩把雙腿提起,全身伏在那一隻主幹之上,以求掩蔽,然後才微微探出頭去,查看敵勢。
只見來人,都穿著一般的夜行勁裝,但身上帶的兵刃,卻是不盡一樣,有刀有劍,還有一人背插對判官筆。
但聞那居中之人說道:“咱們在此林中搜尋了數日夜,是可以藏身的地方,都已經找遍了,大概可以回去覆命了。”
但聞那背插判官筆的大漢說道:“這片雜樹,無人居住,那潘世奇何以常常到這裡來呢?”
江曉峰心中一動,暗道:原來,他們埋伏在這裡監視那潘世奇,才找入這片雜林,這些日子中不見他到來,大約是發覺了被人追蹤,所以未再入林送飯。
但聞那居中之人說道:“潘世奇已六七日未離過那茶園茅舍,方秀梅和那小子如在此林之中,也該出來找些食用之物,但咱們卻沒有發現一點蛛絲馬跡,在下實是想不通原因何在。”
那身背判官雙筆的少年緩緩說道:“在下之意,不如放火燒了這片雜林,不管他們是否藏在這雜林之中,也好回去覆命了。”
江曉峰只聽得心中一動,暗道:“此人好生惡毒,倒要瞧清楚他,日後遇上他時決不放過。”
凝目望去,只見那人大眼長臉,雙頰高聳,一眼間,就給人一種陰沉、冷峻陰險、惡毒的感覺。
只聽居中之人說道:“不成,這片雜林縱長十餘里,橫寬亦在三里以上,左右兩端,都有住宅,咱們如何能夠放火?”語聲一頓接道:“伍兄,是否覺著咱們還有漏於搜查之處?”
那身負判官筆之人,沉思了一陣,道:“除了他們把樹身挖空住在樹身之內,其他地方,咱們都已經查到了。”
那居中之人道:“這個不大可能吧!”
只聽東面背刀之人道:“咱們已找了幾日幾夜,不見他們蹤跡,八成已經不在這片雜林中了。”
其他人紛紛接口,都要回去覆命。
那身背判官筆的大漢,似是不願獨犯眾怒,也就不再多口。
五條人影魚貫出林而去。
江曉峰望著五人消失的背影,暗暗嘆道:“好險啊!好險,如果我們早一日出來尋食,非要被他找出一些痕跡不可。”
片刻之後,方秀梅手提一隻烤好的野兔,和一盒菜飯而回。
江曉峰道:“姊姊,剛才有很多武林高手在此聚會,你如早回來一些,必被他們撞上了。”
方秀梅道:“我瞧到他們了,所以,我打到了一隻野兔,就索性跑入一家民宅,借他們的火鍋烤好了野兔,又帶了一些菜飯回來,大約可以幫咱們撐過五天了。”
江曉峰道:“那民家不會講出去麼?”
方秀梅道:“我臨去之際,給他們丟下了一片金葉子,不要他們講出去,大約他們是不會講了,咱們不能不作戒備,從此刻起,咱們都不許再離開這藏身之處,一人坐息,一人戒備,好在只有五天時光了,很快就可以過去。”
兩人就在樹身中住了下來。
***
五日時光,匆匆而過。
兩人吃完了最後一粒藥物,江曉峰就要離開,卻被方秀梅一力勸阻,要他坐息一陣,讓藥力行開再走。
江曉峰只好依言打坐。
初更時分,屈指算來,兩人已整整三十二天,沒有見過陽光。但這一個月的工夫,除了服藥療傷之外,也使兩人的內功大為長進,因為專心一志,心無旁騖,雖只一月時光,卻抵得平時一年還多。
江曉峰伸展一下雙臂,道:“姊姊,咱們好像該洗個澡換換衣服吧!”
方秀梅道:“那還要委屈你多忍一會!林中有個小池,咱們去洗洗臉,先去瞧瞧潘老前輩,然後,再找地方洗澡更衣,決定咱們行程何處。”
江曉峰道:“姊姊說的是。”
方秀梅帶著江曉峰行到林中一座小池旁邊,洗過臉,立時登程,趕往那菜園茅舍之中。
只見空門緊閉,菜園中也長了不少雜草。
方秀梅一拉江曉峰,兩人先在茅舍四周巡視了一遍,不見有人埋伏,才緩步行到茅舍前面,伸手叩門。
只聽一個蒼老的聲音應道:“什麼人?”
方秀梅沉吟了片刻,才應道:“是潘老前輩麼?”
原來,她忽然覺著那聲音有些不像潘世奇,只待從尾音分辨出來,才接口答話。
木門呀然而開,潘世奇白紗包頭,右手執刀,當門而立。
方秀梅道:“老前輩受了傷。”
潘世奇也看清楚了兩人,老眼中閃出一絲喜悅的光芒,道:“你們沒有被找出來?”
方秀梅道:“老前輩為我們安排的地方,十分隱密,他們窮數日夜搜尋之能,都未能找到我們。”
潘世奇道:“老夫向林中送飯之事,被他們暗中瞧見,派遣高手到此,給老夫一頓好打……”江曉峰大感不安,欠身一禮,道:“為救晚輩們,害得老前輩如此受苦,實叫晚輩心中難安。”
潘世奇嘆道:“你們沒有被他們找出來,那是邀天之倖,老實說我並不安,如是那藍天義派一個熟悉林中形勢的人,他就很容易想到那株千年老榆。哎,老夫這一頓打,總不算白挨了。”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你們請進來坐吧。”
潘世奇摸著火摺子,正待燃燈,卻為方秀梅所阻止,道:“老前輩,茅舍附近沒有埋伏,也許遠處還有監視之人,不用燃燈了。”
潘世奇道:“好,咱們就在夜色中談談吧。”
方秀梅望望潘世奇道:“老前輩傷的重麼?”
潘世奇道:“傷的不輕,來人之中,有兩個是內家高手,先點了我兩處穴道,使我無法運氣抗拒,被他們拳腳如雨的飽打一頓。”
方秀梅道:“你的頭是……”潘世奇接道:“被他們踢來踢去,一頭撞在一塊尖棱石上,劃破了一個大口子。”
方秀梅輕輕嘆息一聲,心想說幾句安慰之言,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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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6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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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19 13:36:24
六五
江曉峰此時卻突然插口說道:“老前輩,二娘回來了麼?”
潘世奇道:“回來了,唉!如非為了二娘,老夫早就和他對拼了。”
江曉峰道:“晚輩們一見二娘,以拜謝救命之恩。”
但聞一個淒涼的女子聲音,道:“不用謝我了,孩子。”
輪聲轆轆,薛二娘白髮蕭蕭,坐在一張輪椅上,雙手轉輪而出。
潘世奇迅快的拉上窗簾,關上木門,燃起燭火,放下手中單刀,說道:“剛才聽到叩門之聲,老夫認為又是藍天義遣人來此,心中難再忍受,決心和他們拼了,想不到回來的竟是你們兩個。”
江曉峰凝目望去,只見那薛二娘自膝以下,蓋著一條白色的被單,不禁心中一動,道:“二娘,你的腿?……”薛二娘搖動著滿頭白髮,嘴角間,掛著一個淒涼的微笑,道:“不要緊,老身如許年紀了,死也不足為藉,何況,只是殘廢了兩條腿。”
潘世奇接道:“藍天義逼問她藥物用途,用夾棍挾碎了她兩膝的關節,唉!她雖有妙手回春之能,但卻無法使自己的碎骨復元。”
江曉峰黯然一嘆,道:“兩位淡泊名利,與世無爭卻為我們拖累,受此苦刑。”
薛二娘笑道:“他如知曉我救了你們,我這幾根老骨頭,非要被他扯了不可。”
江曉峰道:“話雖如此,但若不是老前輩替我們購配藥物,也不會有此等事了。”
薛二娘道:“事情已經過去,兩位也不用放在心上,重要的是,那藍天義已在四下設伏,你們的行動,只怕很難逃過他們的監視。”
方秀梅道:“這個,晚輩自會應付,不用老前輩費心了。”
江曉峰雙目盯注在二娘的臉上,瞧了一陣,道:“二娘,你膝前有幾位兒女?”
薛二娘黯然一笑,道:“老身畢生之中,以此為最大憾事,未能替我那老頭子生個一兒半女,他口中雖然未言,但心中卻是十分難過……”潘世奇接道:“我過的很開心,從沒有提過兒女的事……”薛二娘道:“你口裡越是不講,心裡就愈是難過。”
江曉峰道:“如是晚輩能補二娘之憾,潘老前輩又不嫌棄晚輩的話,晚輩願認兩位膝下,視作生身父母。”
薛二娘似是不信自己的耳朵,眨動了一下眼睛,道:“孩子,你說什麼?”
江曉峰道:“晚輩願認在二娘膝下,作一義子不知二娘可前答允?”
薛二娘突伸出手,撫著江曉峰的頭髮,道:“孩子,你這話當真麼?”
江曉峰道:“晚輩言出忠誠,義父義母在上,受兒一拜。”
薛二娘似是忘去了身上的創疼,喜孜孜的叫道:“老頭子,快些過來,難道你還要峰兒再拜一次不成。”
潘世奇依言行了過來,站在輪車分側。
江曉峰整整衣衫,對兩人大拜三拜。
方秀梅待那江曉峰行過三拜大禮之後,也隨著拜伏於地道:“兩位老前輩,可否也把我這身世飄零的弱女子,收到膝下?”
薛二娘笑道:“很好,很好,一夜間兒女俱有,我老婆子這個苦,並不白吃啊!”
方秀梅也對著二人行了大禮,緩緩站起身子。薛二娘喜極而泣,兩行淚珠,滾滾而下。
潘世奇也有著無比的喜悅,但他究竟是見多識廣的人物,歡樂中仍不忘危惡處境,輕輕咳了一聲,道:“咱們有兒有女了,百年之後,也有人替咱們帶孝送終,弔祭靈前,不過,那藍天義還不斷遣出府中高手,追尋他們的下落,咱們要得為這對兒女們想個法子,避風頭才是。”
方秀梅接道:“這倒不敢再勞動二老費心,女兒已有脫身之策。只是初拜父母,就要別離,女兒心中有些不安。”
薛二娘拭拭臉上淚痕,流現出依依不捨之情。潘世奇道:“來日方長,目下不宜太過兒女情長,你們既已有脫身之策,還是快些動身吧!”
方秀梅心中亦知目下情景,多留此一刻時光,就多一分危險,也替那潘世奇等多招來一份殺機。當下一欠身,道:“義父說的是,來日方長,以後,我和兄弟都會承歡膝下,敬奉二老,此刻時機不當,我等多留無益,二老保重,我們去了。”
一拉江曉峰,兩人雙雙跪倒,又對潘世奇夫婦拜了三拜,才站起身子。
薛二娘衣袖掩面,顯是心中正有著無比的悲傷。
江曉峰突然行前兩步,右手輕輕掀起那薛二娘掩膝的羅裙。
只見薛二娘雙腿由膝蓋處完全截斷,兩條腿俱以殘廢。
江曉峰只覺胸中熱血沸動,忍不住也流下了兩點熱淚,黯然說道:“義母保重,孩兒去了。”
薛二娘突然拿下蒙面衣袖,低聲說道:“孩子們,慢走一步。”
方秀梅、江曉峰同時轉過身子,齊聲說道:“義母還有什麼吩咐?”
薛二娘回顧了潘世奇一眼,道:“老頭子,推我到廚下去我要替他們作一點乾糧,讓他們帶去。”
潘世奇搖搖頭,道:“二娘,來不及了,咱們要活下去,而且,也不能耽誤了孩子們。”
方秀梅道:“娘的情意,我們心領了。”
潘世奇回首一掌拍熄了室中的燭火,道:“你們走吧!”
方秀梅心知不宜再多留戀,伸手開木門,牽起江曉峰,大步向外行去。
江曉峰緊隨在方秀梅身後而行。
遙聞薛二娘的聲音傳入耳際,道:“孩子們,保重啊!”
江曉峰心頭不忍,長嘆一聲,正待答話,卻被方秀梅低聲喝止,道:“不要答話。”
用力一牽江曉峰,縱身急奔而去。
兩人一口氣跑出了六七里路才停下腳步,方秀梅道:“兄弟,你可是不滿姊姊這等作法麼?”
江曉峰道:“為了義父母的安全,姊姊做得不錯啊。”
方秀梅輕輕嘆息一聲,道:“以兄弟的武功,就算咱們遇上了藍天義的屬下,突圍並非難事,至少也可以拼他們幾個回來,但義父母都已身受重傷,只怕是無能和人抗拒,萬一藍天義仍不死心,派人到茅舍巡視,瞧到了咱們豈不是害了兩位老人家麼?”
江曉峰點點頭,道:“姊姊說的是。”
方秀梅微微一笑,道:“藍天義肯放二娘回來,可證明他心中已然不再對二娘懷疑。”
江曉峰道:“小弟明白了!”語聲一頓,道:“姊姊已想好了脫身之策,不知是否可以講出來了?”
方秀梅搖搖頭,道:“我那裡有什麼辦法,只不過隨口安慰義母兩句罷了。”
江曉峰望望天色,道:“姊姊,如是你胸無良策,小弟倒有一個辦法。”
方秀梅道:“什麼辦法?”
江曉峰道:“咱們易容混入藍府中去,殺他一個措手不及。”
方秀梅道:“以兄弟的武力,再加上那奪命金劍之刀,到藍府中去鬧他一個天翻地覆,並非難事,但此刻時間不同。”
江曉峰道:“那裡不同?”
方秀梅道:“進入藍府的人,咱們只是唯一冒死逃出來的,目下武林道上,只怕還未必已知道那藍天義的舉動……”江曉峰道:“此等大事,江湖上豈有不知之理?”
方秀梅道:“很難說,一則此事太過突然,藍天義以數十年時光建立起來的俠名、信譽早已深入了人心,驟然間想把他的俠名抹去,談何容易,就拿姊姊我說吧,在壽筵未開之前,我還在忙著替他們藍家辦事……”江曉峰接道:“這個我知道。”
方秀梅道:“那夜中姊姊也曾遇上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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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19 13:36:40
六六
江曉峰嘆息一聲,道:“姊姊,黑白兩道上無數高手,進入了藍府大門,有如投海大石,一個月消息杳然,難道還不足以震動江湖麼?”
方秀梅道:“你怎麼知曉他們是消息杳然呢?”
江曉峰道:“這個,小弟是推想而得。”
方秀梅道:“姊姊也無法想出,藍天義用什麼方法,能使原本對他記恨甚深的人,忽然之間,一變為他所用,但他必然早已有了算計,如是他無法收服這些人,自然不會選定在壽筵之上動手了。”
江曉峰道:“姊姊說的雖然有理,不過,那些人都不是無名小卒,豈肯永遠屈服於死亡威脅之下,為藍天義所用?”
方秀梅道:“真的可怕處在此,如藍天義有辦法能使這些武林高人,在極短的時間內,為他所用,這手法也自可適用於其他的人,以數十年的俠譽,他要造訪少林寺,那少林掌門方丈,也要降級相迎,就他在壽筵上施展的下毒手法而言,只要他能夠接近那人身側,就可以施展毒手了。”
江曉峰道:“就算他能下毒,以死亡威脅對方,但卻未必能使他們甘心受命,這其間,只怕還別有內情。”
方秀梅道:“所以,咱們眼下最要緊的一件事,是設法把藍天義為害江湖的事,宣揚出去,使武林中人,都對他心存警覺,免得他們在毫無防備中受到傷害。”
江曉峰道:“姊姊久年在江湖上走動,識人甚多,只要把內情告訴幾位朋友,讓他們將此訊傳佈開去,豈不是很快就可以把藍天義這等惡跡,傳揚於江湖之上麼?”
方秀梅搖搖頭,道:“不行,姊姊在江湖上的聲名不好,黑道人我不跟他們來往,白道中人,又對我敬而遠之……”江曉峰道:“為什麼呢!姊姊胸懷仁慈,豪勇智謀,都非常人所能及,藍府大廳中,多少英雄豪傑,但卻無一人能夠及得姊姊……”方秀梅淡淡一笑,接道:“兄弟疾風知勁草,生死見真情,沒有藍府中那一切事故,姊姊就無法和你兄弟攀交,沒有地窖療毒,樹腹養息這一段經過,兄弟無法對我瞭解。”
舉手理了一下鬢邊散發,輕輕嘆息一聲,接道:“其實,姊姊我也有很多不對的地方,我為人太刻薄,我行我素,不求人解,有時行事只求其成,不擇手段,我自信一生中,沒有枉殺過一個好人,但卻得了一個笑語追魂的綽號,這一段療傷時光中,想想過去的所作所為,確然太狂傲了,難怪別人不能加以諒解。”
仰臉看看天色,又道:“藍天義找不出咱們已死的證據,絕然不會放手,此人心機深沉,武林中很少有人給夠及得,只怕各處道上,早已布下了監視咱們的耳目,目下咱們對情勢全不瞭然,很難逃過藍天義的耳目監視……”江曉峰豪氣凌雲的說道:“如今咱們毒傷已癒,就算碰上藍天義的屬下,也可以放手和他們一戰了。”
方秀梅道:“以兄弟武功,和他們動手相搏,自是可操勝券,不過,只要咱們一和藍天義動上手,不論勝敗,咱們的行蹤,必然洩露,那時,藍天義必將盡全力要追殺咱們。”
江曉峰道:“為什麼?”
方秀梅道:“藍天義不會把姊姊放在心上,但對兄弟,卻是看重的很,只要查出你的行蹤,必然會動員一切力量,得你而後甘心。”
江曉峰道:“當真麼?”
方秀梅微微一笑,道:“兄弟,不要小看自己,金蟬步乃是武林一大奇技,何況你還身懷奪命金劍,藍天義不殺了你,席難安枕、食不甘味……”輕輕嘆息一聲,接道:“兄弟,咱們的前途,充滿著險惡,就算咱們能把消息傳揚於武林中,別人一時間也無法相信,這要時間證明,藍天義的惡跡逐漸暴露於江湖之上,那時才能使武林同道覺醒,彙集成抗拒藍天義的力量。”
江曉峰道:“照姊姊這麼說來,慢慢就算把此訊傳告江湖也是無用的了?”
方秀梅道:“唉!這是一項很艱苦的工作,咱們只能辛苦耕耘,卻無法求得收穫,不過,凡是得到咱們這消息之人,至少可以提高些警惕之心,而且,也可以引起他們對藍天義的注意,至少可使藍天義的惡跡,早些暴露。”
江曉峰點點頭,道:“姊姊一個女流,竟然是心比昭月,不計成致敗安危,滿懷仁慈、正義,小弟如不全力相助,實有愧七尺之軀了。”
方秀梅微微一笑,道:“兄弟,我就要等你這句話,你如不肯答允和姊姊合力設法挽救這次江劫,姊姊我一人之力,實也是無法獨勝此任,現在,有兄弟你,使姊姊增強了信心,唉!藍天義百密一疏,不該放咱們離開藍府。”
江曉峰道:“為武林存正氣,小弟願盡綿薄,不過,小弟初出茅廬,不知江湖上的詭詐,這運籌帷幄,行謀用略,還要全憑姊姊了。”
方秀梅嘆道:“我這等才智,實不足以應付大局,但我知道,當今武林之中,只有兩個人可當此重任。”
江曉峰道:“什麼人?”
方秀梅道:“茅山閒人君不語,還有一個神算子王修,不過神算子行蹤無定,可遇不可求,君不語卻陷身於藍府之中。”
江曉峰道:“那是說沒有辦法找到他們幫忙了?”
方秀梅似是陡然間想起了一件十分重大的事,仰臉望著天上星辰,半晌,自言自語的說道:“奇怪呀!奇怪!”
江曉峰道:“奇怪什麼?”
方秀梅道:“君不語怎會甘心留在藍府中呢?”
江曉峰突然低聲接道:“姊姊有人來了。”
方秀梅一怔,道:“……”江曉峰道:“聽馬蹄之聲,還在數十丈外。”
方秀梅凝神傾聽,果聞蹄聲得得,傳了過來。
目光轉動,只見不遠處有一株大樹,當下牽起江曉峰的衣袖,飛身而上,也不過剛剛藏好身子,兩匹健馬,已然疾奔而至。
借星光看去,只見兩個騎馬之人,都穿著疾服勁裝,背插兵刃,縱騎如飛,絕塵而去。
匆匆一眼,方秀梅發覺兩人頗似一輪明月梁拱北,和金陵劍客張伯松,不禁一呆,幾乎失聲而叫。
江曉峰瞧出了方秀梅異常的神色,低聲說道:“姊姊認識這兩個人?”
方秀梅道:“馬走的太快了,姊姊未看清楚,但看兩人,頗似金陵劍客張伯松和一輪明月梁拱北,這兩人都是江南道上叫得響的人物,也是那日被困於藍府的人。”
江曉峰道:“這些人已甘心為藍天義所用了麼?”
方秀梅道:“我也無法瞭解,張伯松和梁拱北,都是很有俠名的人,尤以張伯松為人正直……”突然間,又聞蹄聲傳來,夜色中,又奔來兩匹健馬。
這一次,方秀梅在心理上有了準備,所以很留心馬上的人。
只見第一匹馬上,坐著袖裡日月餘三省,第二匹馬上卻是千手仙姬祝小鳳。
這些人身佩兵刃,神態閒適,也無異於常人之處,只瞧的方秀梅楞在當地,半晌講不出一句話來。
江曉峰目睹兩騎馬逐漸遠去,低聲對方秀梅道:“姊姊認識這兩個人麼?”
方秀梅點點頭道:“這一次我看的很清楚,決然不會錯了。”
江曉峰道:“都是江南道上的武林高手麼?”
方秀梅道:“不錯,而且都是姊姊認識的人。”
江曉峰道:“他們可有什麼異樣之處麼?”
方秀梅道:“姊姊奇怪的也就在此了,這些人一個個都看不出有何異樣……”話聲一頓,接道:“難道咱們推斷有誤,藍天義並無霸謀江湖的野心,都真把他們放了不成?”
江曉峰道:“果真如此,咱們倒要查查清楚了。”
方秀梅道:“但看義父母所受的傷害,這又是不可能的事啊!唉!短短一月時光,藍天義能夠征服別人,還有可說,但那余三省,乃是才智極高的人物,怎會也甘為藍天義所利用呢?”
突然間,她似是有了決定,回顧了江曉峰一眼,道:“兄弟,咱們追去瞧瞧好麼?”
江曉峰道:“姊姊覺著可以去,小弟自然奉陪。”
方秀梅道:“有一件事,咱們必須要先查明白。”
江曉峰道:“什麼事?”
方秀梅道:“那藍天義用什麼方法,能使武林中這多英雄人物,為他效命。”
江曉峰道:“既是如此,趁他們還未走遠,咱們快追上去。”
方秀梅嗤的一笑,道:“兄弟,不能這樣去。”
江曉峰道:“那要怎麼去呢?”
方秀梅道:“也許姊姊想錯了,那日藍府壽筵之上,旨在示威,事後,賜贈他們解藥,放他們離開藍府,但咱們卻要作最壞的打算……”江曉峰道:“打算什麼?”
方秀梅道:“咱們要算他們都已被藍天義用一種神奇的力量所征服,要易容改裝,去接近他們,先觀查清楚,再作道理。”
江曉峰道:“好吧,一切都聽姊姊安排就是。”
方秀梅微微一笑,道:“兄弟,你在這裡等一下,我去去就來。”
江曉峰道:“姊姊要到那裡去?”
方秀梅伸出手去,量量江曉峰的肩膀,道:“我去買些衣服來。”
江曉峰道:“深更半夜,你到何處去買?”
方秀梅笑道:“放下銀子,取走衣服,不管他們賣不賣。”
江曉峰道:“那是偷了……”方秀梅接道:“偷字多難聽,但姊姊放的銀子,補償他們衣服損失有餘,自然不算偷,守在這裡別動,也許你還會瞧到玉燕子藍家鳳呢?”
縱身飄落實地,一連幾個飛躍,消失子夜色之中。江曉峰望著方秀梅遠去的背影,內心中卻在想著方秀梅臨去之言:守在這裡別動,也許你還會瞧到玉燕子藍家鳳。
他心中明知,這不過是一句戲笑之言,但卻在他內心中,引起了很大的作用,希望能被方秀梅幸而言中,藍家鳳真的會由此經過。
期望的等待中,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
突然間,一條人影,夜色中疾掠而至。
那是方秀梅,帶著一大包衣物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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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19 13:36:48
六七
江曉峰看清楚來人之後,飄身落著實地,低聲說道:“姊姊。”這聲音很低弱,充滿著黯然的傷感。
方秀梅眨動了一下眼睛,仔細瞧了江曉峰一眼,爽朗的笑道:“兄弟,在官道旁邊,不便談話,咱們那邊坐吧。”放步向前行去。
江曉峰緊隨在方秀梅的身後,行到一處小溪旁邊。
方秀梅打開手中包裹,取出兩套男人衣服笑道:“下去洗個澡,換換衣服,姊姊相信取的衣服,不會相差太遠。”
江曉峰呆了一呆,道:“就在這四無掩遮的荒野小溪洗澡麼?”
方秀梅微微一笑,道:“怕什麼,深更半夜,四無人蹤,我剛剛已經洗過了,你洗好了招呼我一聲,我在那面草叢中休息。”
江曉峰皺皺眉頭,道:“這個,這……”方秀梅接道:“在江湖上走動,要能隨遇而安,不用這個,那個了,快去洗吧,洗過澡,我還有要緊事和你商量。”放下衣服,轉身而去。
江曉峰想到月來都未淨身,只好行近溪邊,除下衣服,匆匆淨過身子,穿上方秀梅取來的衣服,果然尺寸甚是合身,當下重重咳了一聲,正想招呼方秀梅,那知人影一閃,方秀梅飛躍身前,笑道:“那邊有飯菜,咱們邊吃邊談吧!”牽著江曉峰,行入一堆草叢之中,一塊圍布上,早已擺好飯菜,而且碗筷俱全。
方秀梅一面催促江曉峰食用,一面說道:“兄弟,看了剛才情形,姊姊不得不改變主意了……”江曉峰停筷問道:“如何改變呢?”
方秀梅道:“這法子很冒險,除了武功之外,還要幾位憑機智和幸運,就是姊姊這數十年在江湖上所聞所見,數百年來,江湖從沒有這樣的怪事,藍天義能夠在極短的時間,使人人為他效命,變敵為友,正所謂一夕大變,天不易勢,這事情有些古怪,如是咱們不能瞭然內情,那就無法和他們抗拒,也無法使武林同道相信我們的話。”
江曉峰道:“姊姊的意思是……”方秀梅道:“設法和藍府中人接近,好歹找出一點頭緒來,你的武功,我的江湖經驗,再加上小心從事,而且,藍天義久尋不獲,也許已經認為我們死去,這也給我們不少方便,幾方面一湊,或有可乘之機。”
江曉峰道:“姊姊說的是,小弟也曾想過這檔子事,藍天義目下的企圖不明,咱們也無法冒然指他有獨霸武林的野心。”
方秀梅輕輕嘆息一聲,道:“不管藍天義心機多麼深沉,但他取得‘金頂丹書’和‘天魔令’的隱密,仍然洩露了出來,無缺大師和玄真道長,失陷於藍府之中,總可使正大門派中人,提高一些戒心,乾坤二怪未出藍府,也可使黑道人物,對他有些動疑,姊姊擔心的還是那位玉燕子藍家鳳!”
一提藍家鳳,江曉峰不自禁為之心頭一震,急急說道:“藍姑娘怎麼樣?”
方秀梅兩目盯注在江曉峰臉上瞧了一陣,道:“她的絕世容色,和天賦嬌媚,如若一心一意的為他父親效忠,不擇手段,武林中正義、公道,非毀於其手不可,第一個,兄弟就無法抗拒。”
江曉峰長嘆一聲,默然不語。
方秀梅長長吁一口氣,仰臉望天,道:“我也不能怪你,藍家鳳太美了,別說你們男人了,姊姊我是女的,看到也難免情難自禁,愛由心生,要不然,她出道不過短短一年的時光,怎會被人捧為江東第一嬌呢?其實,又何止江東?姊姊我走遍大江南北,見過了不少妖媚佳人,但一比起藍家鳳來,頓使人有著霄壤之感……”她舉手理一理被夜風吹亂的長發,又道:“藍天義有這樣一個女兒,再加上他收存金頂丹書和天魔令上記載的武功,真要興風作浪,江湖之上,實難找出拒抗他們父女的人。”
江曉峰緩緩抬起頭來,嘆息一聲,道:“姊姊,如若能證實那藍家鳳是個十惡不赦的人,小弟自信還有自制之能,不至於屈服在她美色之下。”
方秀梅笑道:“藍家鳳一共有多大年紀,如何有十惡不放之罪呢?”
江曉峰道:“姊姊,小弟並非好色之徒……”方秀梅接道:“實在是那位藍姑娘太美了,是麼?”
江曉峰長嘆一聲,默然不話。
方秀梅道:“兄弟,姊姊在西域時,曾聽到一個傳說,那傳說交織愛恨,是英雄行徑,也是英雄末路,姊姊想了這麼多年,還沒有把它想通。”
江曉峰道:“想通甚麼?”
方秀梅道:“想通它是悲劇還是喜劇。”語聲微微一頓,接道:“現在姊姊把這個傳說講出來,是喜是悲,兄弟你自己去想吧!”
江曉峰似是被方秀梅的言詞,引起了無限興趣,急急說道:“兄弟洗耳恭聽。”
方秀梅道:“姊姊在西城時,曾看到一個青石堆砌的大墳,墳墓的四周,種滿了各種奇花,花色之雜,應該是天下第一,西域嚴寒,但那石墳卻是群山環抱,四季溫暖如春,那地方原本是維吾爾族王宮所在,為了埋葬兩個人,將整座的王宮搬遷而去。”
江曉峰道:“那石坡之中定然是埋葬的很受崇敬的人物了。”
方秀梅道:“是兩個悲劇英雄。”
江曉峰道:“是兩個男人了?”
方秀梅道:“一男一女,那男的是維吾爾族的英雄,天賦神力,武功過人,那女的是維吾爾族的名花,據說,那女的生的嬌豔絕世,是那一代維吾爾族中第一美人,兩人同受著維吾爾族人的敬愛,那男的力搏虎獅,勇冠群倫,被族人奉為第一勇士,也替族人建立了很大的功勛,按理說郎才女貌,佳偶天成,兩人該是很理想的一對,可是兩個人都太驕傲了,但族人卻覺著他們是天生的一對,因此,盡力為他們撮合,有一次,在一場為那男的慶功酒會兒那位美麗的姑娘,突然心血來潮,想考驗一下自己的美麗究竟有多大的魅力,是不是所有的男人,都甘願為她效死……”江曉峰道:“這要如何考驗呢?”
方秀梅道:“那位美麗的女郎,就在酒會上宣佈了一件事,她要與會的男士,參與一場比武之戰,那一個勝了,她就嫁給他為妻。”
江曉峰道:“她要考驗自己的魅力,使族人自相殘殺,豈不是太過殘忍了麼?”
方秀梅道:“因為她太高傲了,她明明知道族人要在這場宴會上,撮合她和族人第一勇士的婚事,為了驕傲,她宣佈了決定自己終身的辦法,於是,一場惡鬥就在筵前展開。”
江曉峰道:“那人既是維吾爾族中第一勇士,還有何人敢和他動手呢?”
方秀梅道:“因為那位姑娘太美麗了,族人中不乏敬慕她的少年,雖然明知不是敵手,但也忍不住挺身而出,那位美麗的姑娘笑了,證明了自己的魅力。”
江曉峰道:“以後呢?”
方秀梅道:“自然沒有人能是那位第一勇士的敵手。他戰勝了十二陣。”
江曉峰道:“那是意料中的,應該是一場喜劇了。”
方秀梅道:“可是那位美麗的姑娘又想出了花樣,她要得勝的人,跪在身前,向她求婚。”
江曉峰道:“那位第一勇士呢?跪了沒有?”
方秀梅道:“跪了,他無法抗拒她的美麗,就跪在那美麗的姑娘身前,當他站起身子時,看到了那姑娘臉上的笑容,聽到她嬌美的聲音,她說:‘你征服廣大的疆土,上千萬的人,我卻征服了你。’”
江曉峰道:“這姑娘太驕傲了。”
方秀梅道:“就這樣一句話,鑄成了千古的大悲劇,那位第一勇士,突然感覺到英雄的尊嚴受到了傷害,竟然拔出身上的佩刀,刺入自己前胸之中,鮮血順著那雪亮的鋒刃,緩緩流了出來,一代英雄,就這樣結束了自己的性命。”
江曉峰只覺心頭震動,良久之後,才緩緩說道:“那位姑娘該滿足了,她果然征服了族人中第一勇士。”
方秀梅黯然一笑,道:“是的,她征服了本族的第一英雄,但她失去了自己心愛的人,她看到他流出的鮮血,突然感覺到自己一直在深愛著他,她哭了,淚水順著那美麗的面頰流在他的身上。”
江曉峰接道:“那還有什麼用呢,她逼死了他!哭也無法使他復活了!”
方秀梅不及江曉峰的問話,接著說道:“她俯下身子,拿起他仍然握在手中的佩刀,緩緩把刀鋒刺入胸中,英雄、美人,就這樣子的雙雙死去,他們的族人,把他們合葬在起。”
江曉峰聽的有些黯然,緩緩說道:“姊姊,這故事是真的麼?”
方秀梅道:“我不知道,但我到過他們合葬的石墳前面,維吾爾族為了紀念他們的第一勇士,和那位美麗的姑娘,就在那石墳前種植了很多花,此後,每一個到石墳奠祭的人,就帶一株花去,種在那石墳四周,漸漸的愈種愈多,整個的石墳,被千百種花卉環繞了起來。”
江曉峰輕輕嘆息一聲,道:“那位姑娘會武功麼?”
方秀梅搖搖頭道:“不會。”
江曉峰道:“一個不會武功的女子,竟然能把一把利刀,刺入了自己的胸中,這份勇氣實在非同小可了。”
方秀梅喃喃嘆息一聲,道:“兄弟,不論這傳說是真是假,但它卻有著一種很深奧的含意,兄弟聽完了這段傳說之後,不知有何感受?”
江曉峰道:“我為他們不值,但也有些同情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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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6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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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19 13:36:55
六八
方秀梅微微一笑,道:“兄弟,男子漢大丈夫,應該作番轟轟烈烈的事業,不要為兒女柔情所苦。”
江曉峰淡淡一笑,道:“我知道,姊姊的用心很苦,小弟感激不盡。”
方秀梅道:“這傳說很真實,姊姊也非別有用心的講給你聽,我只是有一種感慨而以,兄弟,我忽然想到一件事,不知是否該問問你?”
江曉峰道:“什麼事了?”
方秀梅道:“如是咱們遇上了藍家鳳,兄弟能夠自制麼?”
江曉峰怔了一怔,道:“這個,這個,兄弟相信可以。”
方秀梅點點頭,道:“那就行了,咱們可以動身了。”
江曉峰道:“到那裡去?”
方秀梅道:“去追那些人。”
江曉峰道:“姊姊知道他們在那裡麼?”
方秀梅道:“我不知道,但咱們順著這條官道走下去,自然會找到他們,他們連夜分批出動,想來定然是有著很重要的事情,如是我推斷的不錯,他們後面還會有人趕來。”
揮手從懷中摸出兩個人皮面具,接道:“姊姊在江湖上東飄西蕩,有時為了行動方便,常常改扮成男人,而且也學會了男子的口音,至於你這張人皮面具,戴上之後,看上去十分蒼老,正好配合你這身衣服,你要裝扮成一個年紀很大的老人,而且是土裡土氣的鄉巴老,土財主,姊姊還替你準備了一件東西……”江曉峰道:“什麼東西?”
方秀梅伸手從地上取出一個一尺多長的竹管旱菸袋,而且火鐮、火石,一應俱全。
江曉峰搖搖頭,道:“姊姊,小弟不會抽菸。”
方秀梅道:“不會要學,似你這等身份,如若不提一管旱菸袋,怎麼也不會像了。”
江曉峰接過旱菸袋,笑道:“姊姊要扮裝成什麼人物呢?”
方秀梅道:“姊姊扮你的隨身管家,四十多歲的中年人。”
江曉峰道:“小弟這一生之中,從未戴過人皮面具……”
方秀梅道:“這和用黑紗把頭臉包起來,又有何不同呢?……”語聲一頓,笑道:“姊姊在身側代你應付,你只管放心作你的土財主就是。”
兩人戴上了人皮面具,方秀梅又從身上取出一瓶藥粉,用水調開,塗在人皮面具之上。
江曉峰奇道:“姊姊,這個幹什麼?”
方秀梅道:“如是久走江湖上的人物,只要留上心,就不難分辨出一個人是否帶有面具,但如塗上姊姊這藥物,就算他一等一的眼光,也瞧不出來了。”
江曉峰微微一笑,道:“原來如此。”
兩人易容之後,立時動身趕路。
方秀梅長年在江南走動,形勢十分熟悉,走了一段路程,已發覺這是通往一處渡口之路,不禁心中一動,暗道:張伯松、余三省、祝小鳳、梁拱北等,分批乘馬夜行,旨在渡江北上了,藍天義怎地放心,讓這些人遠離鎮江府,脫出自己的監視之外呢?難道這些人,在這短短一月之中,都以很忠心的能使藍天義差他們遠行千里外為他辦事,以藍天義的深沉,如是心中毫無把握,決不會差遣他們遠行。
一時間,只覺的疑竇重重,難以明解。
§第十章 莫為情所苦
突然間,又是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了過來。
江曉峰忍不住停下腳步,抬頭望去。
方秀梅低聲說道:“兄弟沉住氣。”
但聞蹄聲漸近,兩匹快馬,並馳而至。
這次,江曉峰也留心瞧去,只見左首一騎馬上,是自己的宿敵高文超,右邊一騎馬上,卻正是自己唸唸難忘,夢魂縈繞的玉燕子藍家鳳。
江曉峰只覺突然間被人在前胸重擊一拳,胸中血氣浮動,打個踉蹌,幾乎跌摔在地上。
方秀梅一伸手,抓住了江曉峰的左臂。
江曉峰長長吁一口氣,抬頭望去,兩匹馬,已然超越過身前三丈多遠。
只見高文超陡然一帶馬韁,那奔行的健馬忽然間轉過頭來,衝到兩人身前。
他騎術精良,距兩人還有四尺左右時,一提韁繩,健馬長嘶一聲,突地停住了奔沖之勢。
方秀梅嘆道:“老主人,咱們該住店的,錢是人賺的,你老人家這般年紀了,還要摸黑趕路。”
高文超兩道冷森的目光盯注在兩人身上,瞧了一陣,突然一揚馬鞭,橫裡向江曉峰抽了過去。
方秀梅吃了一驚,暗道:“如是他忍不下這口氣,非被他這一馬鞭打出破綻不可。”
但情勢迫急,在高文超兩道冷森的目光監視下,方秀梅已無法示意。
只見那馬鞭子將要抽中江曉峰時,突然稍稍一揚,呼的一聲,從頭頂掠過。
高文超威微一笑,道:“兩位趕夜路不怕遇上了土匪,打劫麼?”
也不待兩人答話,一帶馬頭,縱騎而去。
但聞蹄聲疾急,片刻間消失不見。
方秀梅道:“兄弟,你很沉得住氣。”
江曉峰淡然一笑,道:“就算挨他一馬鞭子,我也會忍下這口氣的。”
抬頭望著天上星辰,無限黯然的說道:“姊姊,咱們養了一個月的傷,在這一個月中可以發生很多事,是麼?”
方秀梅道:“是啊!這一月時間的變化之奇,尤過十年……”江曉峰接道:“就拿咱們的際遇說吧!我們本是兩個素不相識的人,只因我們都中了毒才有著同處的一段時光機會,而且彼此都有了很深刻的瞭解,認作姊弟結伴同行於江湖之上。”
方秀梅若有所悟的嗯了一聲。
江曉峰搶先接道:“再說我們那位義父母潘世奇和薛二娘吧!他們替我們療治毒傷,恩同再造,但小弟決心認他們作為義父母時,卻在那告別的一瞬,因為我知曉了他們為我們受了很多的苦難,這等恩情,又使我們無法補報,只有認他們作為義父母,以慰二老之心。”
方秀梅江湖經驗,是何等廣博,已然聽出了江曉峰弦外之音,輕輕嘆息一聲,道:“兄弟,我明白你的用心,不過,就姊姊觀察所得,藍家鳳和高文超,還未結為夫婦……”江曉峰心中雖然壓積了無數悲傷、氣悶,但一下子被方秀梅揭露了胸中之秘,亦不禁感覺著臉上發熱,道:“姊姊,小弟之意,只是覺著一個月的時間,可以發生很多事。”
方秀梅略一沉吟,道:“兄弟,姊姊卻有著和你不同的看法,每一件事,都非巧合,其間必有著因果關係,而且也沒有絕對的突變,尤其一個才慧過人的人……”江曉峰接道:“姊姊此言,小弟不敢苟同。”
方秀梅笑道:“高文超已對咱們動疑,也不用急急追趕他了,行程寂寞,姊姊倒也想和兄弟深談一下,你說吧!為何不同意姊姊的看法呢?”
江曉峰道:“姊姊說沒有突變,小弟就不同意,就拿那藍天義說吧!他數十年的江湖奔走,行俠仗義,濟困扶危,但他卻在花甲大筵之上,突然一手毀去了自己數十年辛苦建立的俠譽,難道這不是突變麼?由好到壞,只不過半日時間,卻毀了他幾十年的功業。”
方秀梅點頭笑道:“很有道理,但如要把事情仔細的分析一下,那就大有文章了……”江曉峰道:“小弟不解。”
方秀梅道:“這中間該有著因來關係,姊姊才學粗淺,只能說個粗枝大葉,其玄奧、精深的道理,就非姊姊能夠解說明白……”語聲一頓,道:“但兄弟夠聰明,定可從粗淺中體會深奧,藍天義如若未得到金頂丹書和天魔令,他也難有這等成就,但他得到了,那是因,由於金頂丹書和天魔令,使他武功上有了登峰造極的成就,也促成了他煊赫武林的俠譽,這是果,尤其他心生貪念,想永霸金頂丹書與天魔令,才深藏不露,費時勞心,造就了十二劍童和十二飛龍童子,這是因,苦心設計,壽筵上一舉制服了武林中正邪高手,這是果。只不過他藏機沉深,別人未能及早洞悉罷了。”
江曉峰略一沉吟,道:“姊姊之言,也有道理……”方秀梅接道:“再說你和藍姑娘的事,如若沒有她那次受傷,你們也不會相識,你也不會來參加藍天義的壽筵,藍家鳳受傷是因,你趕來鎮江是果,不來此,你也無法發覺那藍家鳳早有情郎,也不會在壽筵上顯示武功,這是因,如若不是你顯示武功使姊姊對你留上了心,就算你中毒後衝出藍府,咱們也不會結伴同行,也不會同去見那潘世奇,咱們亦必將毒發而死,此刻,屍骨已寒,自然,也不會認那潘世奇和二娘作為義父母了。諸般事端,分別看去,似是都像巧合,其實因果循環,早有定局了,只不過,人的才慧無法能夠預料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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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19 13:37:04
六九
江曉峰輕輕嘆息一聲,欲言又止。
方秀梅心中暗道:“看他之情態,似是那藍家鳳仍是唸唸難忘,如不早些設法,除去他心中之疾,這一株武林奇葩,恐怕將難等到開花結果,就沉萎於情海波濤之中。”心中念轉,輕輕咳了一聲,道:“兄弟,以那藍家鳳的千嬌百媚,才慧聰敏,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人,只怕不是高文超一個人吧!”
江曉峰道:“唉!姊姊可是說小弟麼?”
方秀梅神情肅然的說道:“藍家鳳色絕一代,醉人如酒,除你之外,我想心懷一親芳澤的又何止千百?可惜的是藍家鳳只有一個啊!”
江曉峰默默良久,道:“姊姊,小弟想不通你話中含意。”
方秀梅道:“有些人自慚形穢,有些人無緣識荊,餘下的自然都是些自負才貌的佳公子了,這一場情場逐鹿,必將是醋海生波,以兄弟的才貌而論,自然也該是這場情場逐鹿戰中的主要人物。”
江曉峰只覺方秀梅這幾句話,聽來有些受用,但又覺有些被諷刺的味道,不禁一皺眉頭,道:“姊姊取笑我麼?”
方秀梅忽然覺著,這一句聽來很淡漠的話中,卻含有刻骨難愈的相思,和極為深刻的悲傷,不禁油生惜憐之情。
她仰起臉來,長長吁了一口氣,心中卻如風車一般的打了幾百轉,暗道:“他和我地窖對坐,樹腹相處,卻從未生過一點邪念,也從未有過一點越禮的舉動,看來他並非喜色之人,藍家鳳一代尤物,實也難怪他一見動情,看他仰慕之意,實也是發乎於情。此刻,縱然我舌翻金蓮,也難消除他胸中憂苦,但他身負絕技,實又是拯救這番武林劫難的主要人物,公誼私情,我都該助他一臂之力,形勢逼人,只好用些手段,文章還要作在玉燕子藍家鳳的身上,激勵他豪壯向上之心,日後再慢慢設法化除他胸中塊壘。”
念轉意決,微微一笑,道:“兄弟,你如難忘藍姑娘,早該向姊姊請教才是。”
江曉峰怔了一怔,道:“請教什麼?”
方秀梅道:“教你如何在情場與人逐鹿。”
江曉峰苦笑一下,道:“姊姊,算了吧!藍姑娘已經有心上情郎!小弟又何苦……”方秀梅接道:“你不能自暴自棄,目下那高文超還未必全獲芳心,姊姊是女人,對女人瞭解較深,何況,那藍姑娘數日前還和我兩度深談,敵優我劣,這一戰非出奇兵,無能獲勝。”
江曉峰道:“出奇兵?”
方秀梅道:“是啊,可願意聽姊姊我的宏論麼?”
江曉峰訕訕說道:“願聞高見。”
方秀梅答道:“玉燕子藍家鳳之美,大約只要是男人無不動心,人人對她遷就奉承,兄弟必要與眾不同才成。”
江曉峰道:“怎樣才算與眾不同?”
方秀梅道:“別人奉承她,你要冷淡她,別人見她如痴如狂,你要對她視若無睹。”
江曉峰怔了一怔,道:“是這樣麼?”
方秀梅道:“一點不錯,如肯聽姊姊的話,包你會大有收穫。”
江曉峰道:“姊姊,算了吧,藍家鳳可能已經和那位高文超有了婚姻之約。”
方秀梅微微一笑,道:“婚約倒是沒有,只不過他們相愛似是甚深,大有海枯石爛,永不變心之概。”
江曉峰道:“有這等事麼?”
方秀梅道:“小弟,相信我的話,姊姊為什麼要騙你呢?”
江曉峰道:“姊姊又怎會知曉呢?”
方秀梅道:“那藍姑娘和我長談過兩次,言語之間,對那高文超用情甚深。”
江曉峰道:“她對那高文超用情甚深,小弟,小弟……”方秀梅笑道:“這要勇氣了,越是困難的事,兄弟越要有爭勝之心,情場、搏鬥,都是一般,何況,還有姊姊從中相助呢?”
江曉峰道:“你要我對她用手段?”
方秀梅笑道:“藍家鳳閱人多矣!拜倒石榴裙下,大獻慇勤的美男子,又何止你和高文超?不出奇兵,豈足言勝?”
微微一笑,接道:“不是姊姊捧你,就我所見男子中,弟應該是第一人才,不論武功,俊美,你都比他們優越,你只不過有一個缺點。”
江曉峰道:“什麼缺點?”
方秀梅道:“你們相逢的晚了一步,被人捷足先登,如是你能和高文超同時認識那藍家鳳,高文超決非你情場之敵。”
江曉峰道:“但已經晚了,夫復何言!”
方秀梅道:“有一句話,可助你成功。”
江曉峰道:“什麼話,能有這麼大的力量?”
方秀梅道:“說起來人人皆知,但個中學問,卻是大有研究。”
江曉峰道:“究竟是一句什麼話呢?”
江秀梅道:“橫刀奪愛。”
江曉峰道:“這之句話確很普通,小弟想不通其中有什麼奧妙之處。”
方秀梅道:“妙在橫字和奪字,橫刀要決心,這實要兄弟你拿主意,奪愛要方法,這個姊姊幫助你,現在你先下決心,姊姊再出謀略。”
江曉峰道:“小弟用謀略手段,縱然能獲勝一時,也勝的不武,情既不真,得之何用?”
方秀梅道:“大是大非之前,本可拋去私情,但姊姊細想咱們目下處境,是非私情,並多衝突,大可把大義和私情兼顧並行,合二為一。”
江曉峰微微一笑,道:“姊姊舌粲蓮花,小弟聽得十分佩服。”
方秀梅神色肅然的說道:“兄弟可是覺著姊姊在騙你麼?”
江曉峰道:“那倒不敢,但姊姊言語之中對小弟確有很多鼓勵之意了。”
方秀梅道:“鼓勵之意雖有一些,但姊姊說的卻也是千真萬確的事。”
江曉峰道:“小弟只知私情足以害公,卻想不明白,大義和私情何以能並行不勃。”
方秀梅道:“那是因為人的價值,玉燕子藍家鳳,本來只是個絕世無倫的美人,但是現在,她的美麗,卻因藍天義的陰謀,和江湖的命運結合在一起。”
江曉峰道:“小弟還是想不明白。”
方秀梅道:“很簡單,藍天義除了擁有金頂丹書和天魔令之外,還有一個很利害的憑仗,那就是玉燕子藍家鳳的美麗,如若藍家鳳真的被父親說服,助他為虐,比起這金頂丹書,天魔令更為可怕。”
江曉峰心中已然有些明白,啊了一聲,未再接口。
方秀梅微微一笑,接道:“大概你有點想明白了,金頂丹書和天魔令固然是武林道上的正邪寶典,但它究竟是死物,上面記載的武功,雖然是奇絕之技,但它需要時間,才能練成,那玉燕子藍家鳳卻是活寶貝,她不是武功,但她卻有著無與倫比的征服力量……”語聲一頓,接道:“這是指你們男人而言。”
江曉峰道:“你是說那玉燕子藍家鳳可以征服所有的男人?”
方秀梅道:“我不知道世間是不是有柳下惠這種人,全然不為美色所動,不過,姊姊知道,只要那個人喜愛美色,一定會為藍家鳳的美色所動。”
江曉峰道:“姊姊之意,可是說天下沒有一個男人能抗拒那藍家鳳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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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19 13:37:12
七〇
方秀梅道:“姊姊沒有這樣說,不過,那藍家鳳的確是美,這些年來姊姊看到過無數的美人,但知從未見過像藍家鳳這這樣的美人,她不但美,而且是美中帶媚絕世姿容,男人很少有抗拒的力量,而且她媚力天生,不用做作,只要是一顰一笑,自然就流露出那股動人的力量。”
江曉峰道:“姊姊不點破,小弟還有些想不明白,姊姊這一說,小弟亦有此感,不論她是喜是怒,似乎是都有著一股動人的力量。”
方秀梅神色肅然說道:“所以,咱們要設法應付,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那藍天義如若利用女兒作美人計,以逐謀霸江湖之願,咱們亦可用美男計對付了。”
江曉峰道:“美男計?”
方秀梅道:“不錯,藍天義用女人,咱們用男人,這才能鋒芒相對,以決勝負了。”
江曉峰緩緩說道:“古往今來,只聽說有個美人計,還未聽說過有美男計的。”
方秀梅道:“唉!那有什麼法子?他們有美女,而且絕世無倫,但咱們卻有一個能使美女動心的美男子,只好使用美男計,和他們一決勝負了。”
江曉峰道:“那人是誰啊!”
方秀梅道:“就是兄弟你呀!”
江曉峰怔了一怔,道:“我?”
方秀梅道:“不要菲薄自己,藍家鳳是我所見的第一美女,但兄弟你卻是我所見的第一美男子,你們兩人應該是勢均力敵的對手,那要用意志力,和方法去分勝負了。就我所見,你該是最為適當的人,只要你能唸唸不忘武林正義,不但不會為藍家鳳嬌媚所迷,而且大義私情,都有成就,就大義而言促使藍家鳳由邪惡的迷失中清醒過來,也無疑斬去藍天義一隻臂膀,就私情而論,兄弟亦可贏得美人芳心,為武林留珠聯壁合的佳話。”
江曉峰道:“世事無常,只怕事難兩全,那時,兄弟何以自處?”
方秀梅神情肅然的說道:“果真是事難兩全,自當以大義為先,兄弟,男子漢大丈夫,應該爭千秋美名。”
江曉峰道:“多謝姊姊指教。”突然間,他覺著胸中塊壘盡消,數月來,藍家鳳那縈繞胸禁的音容笑貌,頓被一股磅礴之氣淹沒。
只見方秀梅嫣然一笑,接道:“我想兄弟你一定可以做到。”
江曉峰嘆道:“姊姊不要說笑了……”方秀梅道:“我沒有說笑,我說的是千真萬確的事,這一戰,關係武林正義的存亡絕續,姊妹只能提供方法,那意志力,卻要你自己何主了。”
江曉峰道:“姊姊所謂的意志力,由何而來?”
方秀梅道:“那該是一種精神力量,和一種浩然氣度,姊姊也無法把它很具體的說出來,只要心中一直不忘武林正義,自會有一種鎮靜清明的胸懷,雖和藍家鳳日夕相處,也不會為她所用了。”
江曉峰輕輕籲一口氣,道:“姊姊之意,需大智慧的人物才能辦到,小弟只怕無此能耐和定力。”
方秀梅微微一笑,道:“武林正義和兄弟你的兒女私情,合而為一,你們這一場搏鬥中,必然是有勝亦有敗,正邪不併立,不是你征服他,就是被她迷惑收用,兄弟啊!好自為之。”
江曉峰豪氣奮發的說道:“姊姊身為女流,胸懷坦蕩大義,小弟如若為女色誘入歧途,而為邪惡所騙,當真有愧堂堂七尺之軀了。”
方秀梅略一沉吟,笑道:“話雖如此,但在過程之中,還有講求手段,姊姊要慢慢告訴你一些談情說愛的方法。”
江曉峰迴顧了方秀梅一眼,笑道:“聽姊姊口氣,好像是此道能手。”
方秀梅嗯了一聲,道:“別忘了,姊姊是女人啊!自然瞭然女人心理,藍家鳳豔媚絕代,但我不信她才智、聰慧能強過姊姊好多。”
她這一段話固然說的是真實之言,但其中卻也最別有作用,想激勵起江曉峰的鬥志,和解脫藍家鳳撒在江曉峰身上的柔情之網。
眼看江曉峰果然為自己言語說動,豪氣奮發,心中暗自歡喜。
她見過江曉峰的武功。就她十數年江湖上的閱歷而言,江曉峰實已是武林中頂尖高手,再加“奪命金劍”的利器,和那變化莫測的“金蟬步”,只要不是藍天義親身臨敵,足以應付變故了。
忖思之間,行到了一處林木環繞的莊院前面。
抬頭看去,只見一盞紅燈,高高挑起。在夜風中不停的擺動。
方秀梅心中一動,停下了腳步,低聲說道:“兄第,這地方有古怪,若是平常人家,不管他多麼豪富,也不會在夜晚中高挑起一盞紅燈,咱們得仔細瞧瞧才成。”
江曉峰四顧了一眼,也發覺這座莊院有些奇怪,除了那高挑的紅燈之外,用一座很高圍牆,把莊院圍了起來,而且只是孤零零一個大莊院,附近再無住家。當下說道:“姊姊說的不錯,小弟也覺著有些奇怪。”
方秀梅打量了四下形勢一眼,道:“那莊院大門旁側,有一棵大樹,咱們先爬上大樹,瞧瞧莊院內的景物,再作計較。”
江曉峰道:“如是那莊院中確有名堂,必然會有著很森嚴的戒備,小弟先去瞧瞧。”
方秀梅知他的武功,強過自己甚多,那奇絕一代的“金蟬步”,縱然陷入敵人圍困之中,也是不難脫身,當下微微一笑道:“小心你這身裝扮。如今你是又老又醜的土財主,別要被人家瞧到,以後,這付面目,就無法再在江湖上出現了。”
江曉峰笑道:“小弟心中有一個念頭,不知當是不當?”
方秀梅道:“你這樣問我,那念頭定然是很奇怪了?”
江曉峰道:“小弟忽發奇想,咱們為什麼不用各種不同的身份,攪亂藍天義的耳目呢?使他莫測高深。”
方秀梅略一沉思,道:“你想利用這一身土員外的裝束,和藍天義的屬下較量一下麼?”
江曉峰道:“姊姊的化妝術十分精絕,咱們如是經常變換身份,再和他們動手搗亂。使他們覺著武林道上,還有很多人敢和他們作對,也可稍戢那藍天義提早發動之心。”
方秀梅道:“這法子不錯,不過,這中間,還得修改一下,咱們不可經常如此,一兩次,也許真有莫測高深之效,但如鬧的次數太多,那就要露出馬腳了。”
江曉峰微微一笑,道:“一切悉憑姊姊作主,小弟先去探探那莊院中的形勢。”語聲一落,突然一振雙臂,疾如流矢劃空一般,激射而起,一躍兩丈多高。起落之間,人已到三丈開外。
方秀梅暗暗讚道:“難得他小小年紀,練成了這樣身一輕功。”
只見人影閃了兩閃,飛登一株大樹之上,迅即不見。
方秀梅為人慎細,打量四周的景物,選舉了一條後退和藏身之路,然後再凝神望著那大樹上的舉動變化。
這當兒,突聞得一陣馬蹄奔行之聲,傳了過來。
方秀梅聽那馬蹄聲來自身後大道之上,立時快速的閃入了一片深草叢中。
她早已選好了進退之路,是以動作奇快,目未回顧,人已滾入了草叢中。
撥開叢草望去,只見兩匹快馬,並轡而至。
左首一匹快馬之上,竟然是老管家藍福,右首一匹馬上,卻是太湖漁叟黃九洲。
方秀梅心中一動,暗道:“黃九洲隱居太湖,已然久年不問江湖,浩瀚煙波,一葉小舟,經年在湖中遊蕩,武林同道,也難得見他一面,但他卻和藍天義同時出現於壽筵之上,那說明他和那藍天義交非泛泛了。大廳群豪之中,他又是唯一未中奇毒的人,此刻和藍福並轡而來,那藍福又是追隨藍天義數十年的老僕,兩人名雖主僕,情同手足……”心念一轉,只覺太湖漁叟黃九洲,不但是藍天義第一知己,而且也可能是這次江湖大變的主謀人物之一。
凝目望去,只見兩匹快馬,直入那莊院中去。
莊院大門開啟,迎入兩人之後,立時又關閉了起來。
方秀梅心中雖想跟上去混入那莊院中看個究竟,但她自知這點武功,決然無法逃過那許多高人的耳目,輕舉妄動,必然要破壞大局,強自忍下未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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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
且說江曉峰登上大樹之後,才發覺那莊院之中,戒備十分森嚴,很多佩帶兵刃的黑衣人,不停在莊院圍牆之內巡邏走動,而且少數黑衣人的手中,還牽著有兇猛高大的惡犬。
在那高大的第一道圍牆之內,還有一道白石砌成的圍牆,兩道圍牆之間,足足有近四丈的距離。
江曉峰心中暗道:這兩道圍牆的距離,必然經過高人設計,除了功入化境,能夠凌空虛步,馭劍殺人的劍俠之流絕世高人之外,任何輕功,都不易一躍而過四丈以上距離。
在那第二道圍牆之後,才是繁盛的花木,可以用作藏身,但那第一道和第二道圍牆之間,卻是一片平坦非常,寸草不見的土地,那些巡行的黑衣人,就在那第一道和第二道圍牆之間。
至於第二道圍牆之內,是否還有埋伏,就無法看得出來了。
這時,藍福和黃九洲已然到了莊院之外,兩個黑衣人打開了大門,迎接兩人進入內莊,隱入那繁盛的花木之中不見。
江曉峰打量過莊院中的形勢,只覺刁斗森嚴,極不易混入莊院之內,如是強行混入,極可能被人發覺,引起衝突,想到方秀梅智計多端,應該先和她商量一下,再作主意。
心念一轉,飄身下樹,轉身而回。
方秀梅正自等的心中焦急,眼看那江曉峰行了回來,立時由草叢中一躍而出,低聲說道:“我正在擔心你好勝涉險,這不是談話地方,咱們到那邊去。”
江曉峰正待開口,方秀梅卻不由他分說,牽起他衣袖,奔入道旁草叢深處。
一口氣跑了二十餘丈,才停了腳步。
方秀梅笑道:“黃九洲和藍福也進了那莊院中去,在江南武林道上,太湖漁叟黃九洲可算得一個莫測高深的人物,姊姊從未聽到過他和人動手的事!但他自具一種震懾人心的威嚴,使人對他自生敬畏,還有那位老管家藍福,昔年追隨藍天義在江湖上行走之時,已具不凡身手,這些年隱居鎮江,只怕又有了很大的進境,藍天義視他如同手足,必然會把金頂丹書或天魔令上的武功傳授予他,……”長長吁一口氣,接道:“姊姊只管自說自話,連問你也忘記了,你瞧到那莊院中的形勢了麼?”
江曉峰道:“瞧到了,戒備十分森嚴。”
方秀梅道:“如何一個森嚴之法?”
江曉峰道:“那高大的圍牆之內,還有一道較矮的圍牆,全用白石砌成,兩道圍牆之間,有著四丈以上的距離,很多帶有兵刃的人,不停的巡行,還有幾人牽著巨犬。”
方秀梅沉吟了一陣,道:“這樣一處地方,決非短時可以布成了?”
江曉峰道:“那白石圍牆之上,花木扶疏,房舍相接,那第一道圍牆之內,挑著幾盞氣死風燈光線雖然不強,但卻給小弟幫忙不小……”口氣一變,道:“奇怪呀!奇怪!”
方秀梅道:“奇怪什麼?”
江曉峰道:“他們高挑紅燈為號,顯是召引同伴相聚,怎的不見廳舍中燃有燈火?”
方秀梅道:“此事不足為奇,如是他們在窗門之內,都掛上黑色的紗帳,廳舍中縱有燈火,也很難透視出來了。”
江曉峰點點頭,道:“不錯,這等防敵的建築,森嚴的戒備,都非短時可以完成。”
方秀梅道:“藍天義果然是利害,他早有了這等佈置,竟然能一手遮天,天下武林同道,都未能早發現這樁隱密……”江曉峰接道:“姊姊可是覺著這地方很重要麼?”
方秀梅道:“看情形,這地方的重要,尤過鎮江藍府了。”
江曉峰道:“既是如此,小弟應該混過去瞧瞧才是。”
方秀梅道:“那地方戒備森嚴,你準備如何混入了?”
江曉峰道:“小弟思索之後,覺著只有一個辦法,可以混入那莊院中去。”
方秀梅道:“什麼辦法?”
江曉峰道:“小弟藏在樹上,看機會躍入那第一道圍牆之內,然後,設法殺死一個巡行人,或是點了他的穴道,換上他的衣服,再設法混入第二道圍牆中去。”
方秀梅道:“聽起來辦法不錯,不過,這中間還有很多必需要解決的問題。”
江曉峰道:“什麼問題?”
方秀梅道:“你先要算準那人繞行的時間,第二個人幾時能到,你必需在極短的時間內,殺死他,換了他的衣服,處理了他的屍體。”
江曉峰微微一笑,道:“這些不勞姊姊費心,只要小弟能一擊而中,不讓他呼叫出聲,然後,把他抱出圍牆草叢之中,換去衣服。”
方秀梅道:“你可確知這莊院之中,沒有暗樁麼?”
江曉峰道:“如若那莊院埋有暗樁,咱們也許早被發現了。”
方秀梅道:“就算莊院外沒有暗樁,但那巡行之人,決非倉促組成,彼此之間,定然相識,你陡然混入其中,只怕不難被人瞧出,再說,那些巡行之人,還有帶著狗的,犬類嗅覺靈敏,恐怕也會對你狂吠。”
江曉峰道:“姊姊說的不錯,但小弟覺著天下只怕很難有十分安全的事,這些事,看來只有見機而作了。”
方秀梅道:“姊姊之意,如若太過冒險,倒不如多做些準備工夫。”
江曉峰道:“如何準備呢?”
方秀梅道:“兄弟先要設法看清楚他們交接的時刻,然後再選交接之前動手,兄弟混入其中之後,立時可以進入第二道圍牆之內,倒可以減少甚多麻煩。”
江曉峰微微一笑,道:“那需要很多時間,但咱們沒有,兄弟想立時行動,如是那莊院確有高人,小弟就及時撤退出來,憑仗金蟬步的身法,大約還不致被他們困住。”
方秀梅看他去意甚堅,心知難再攔阻,當下說道:“我呢?”
江曉峰道:“你在外圍等我。”
方秀梅道:“要我等到幾時?”
江曉峰略一沉吟道:“這個很難說了,如是小弟一切順利,明晚三更時分,再出莊院和姊姊會面,如是姊妹等過明晚,還不見小弟出來,那就不用等我了。”
方秀梅道:“唉!你如陷入那莊院之中,姊姊留此或逃走,也沒有什麼區別了……”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但姊姊不勸阻你,我相信你的武功,就算被他們發現了,仗憑那幻絕一時的金蟬步,也可以脫困而出,所以,你應該是有驚無險,不過,你要注意兩件事。”
江曉峰道:“什麼事?”
方秀梅道:“小心暗算,處處謹慎,不要給人暗中下手的機會,第二是注意飲食,不要中毒,除此兩點之外,我想,你足以應付敵人了。”
江曉峰道:“多謝姊姊指教,小弟去了。”
方秀梅輕輕嘆息一聲,道:“慢著。”
江曉峰本已舉步而行,聞聲停下腳步,道:“姊姊還有什麼吩咐?”
方秀梅道:“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去。”
江曉峰道:“難道姊姊也想去嗎?”
方秀梅道:“嗯!不錯,但姊姊自知沒有生擒敵人的力量,希望你能多擒一個敵人回來,咱們兩個一起混進去,如以武功而論,我雖然無能應付變局,但我想在用謀方面,對你或有小補。”
江曉峰略一沉吟,道:“好吧!姊姊在此等候片刻,小弟去試試看能否生擒兩人回來。”
方秀梅舉步而行,緊隨江曉峰的身後,道:“兄弟,我在莊院外面近處等,也好瞧著莊院中的情勢變化,萬一你被人發覺了,就一直奔向西南,咱們在二十里外見面。”
江曉峰道:“小弟明白。”
行近莊院,方秀梅自行在草叢之中隱好身手,江曉峰卻重行攀到那大樹之上,隨即竄了出去。
這時,天色已近五更,一片陰雲,掩去了天上的星月,夜更顯得黑暗。
方秀梅運足了目力,仍是無法瞧到江曉峰的身影。
大約過了一刻工夫,江曉峰急步而來,兩肋之間,各挾一個黑衣人。
方秀梅起身迎了上去,道:“沒有被人發覺麼?”
江曉峰笑道:“沒有,小弟輕而易舉就生擒了兩個回來。”
方秀梅道:“他們不斷的巡行,怎麼你生擒了他們兩人,竟然未被發覺?”
江曉峰低聲說道:“他們這方法太壞,雖是不斷巡行,但每人相隔的距離過遠,唯此之間,無法見到,授我以可乘之機。”
方秀梅抓起一個黑衣人,拉到眼前,仔細的瞧了一陣,道:“兄弟,這人的面孔很難改扮。”
江曉峰道:“時間不多,咱們得早些混進去,顧不得這多了。”
兩人脫下了黑衣人的衣服,匆匆換過,方秀梅拿出易容藥物,迅快的在兩人臉上化妝幾下,匆匆趕到了圍牆外面。
江曉峰縱身而起,伸手抓住牆壁,向裡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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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只見一個背插單刀的黑衣人,正緩緩行去。不大工夫,轉過一個彎不見。
一切都出乎方秀梅意料之外的順利。
兩人互望一眼,同時翻落圍牆之內。
江曉峰道:“小弟走前面,注意那人行走的速度,以免和人相遇。”大步向前行去。
方秀梅跟著江曉峰轉過視線,立時舉步向前行去。兩人繞行一週,仍然沒有被人發覺。
江曉峰放慢腳步,待方秀梅追上之後,才低聲說道:“我想他們之間,必然相識,等一會換班時,難免會和他們相見,到那時交談起來,只怕要露了馬腳,少時如過第二道圍牆時,先設法隱身於花木之中……”方秀梅抬頭看看天色,道:“咱們時間不多了,也不能再拖下去。”
江曉峰道:“小弟帶路。”
陡然飛身而起,快速絕倫的越過第二道圍牆。
只見花木成林,左首一片叢花,足足五尺見方,當下一伏身,隱入了叢花之中。
就在他隱身飛入叢花的同時,方秀梅也飛身縱過第二道圍牆。
江曉峰招呼了方秀梅,兩人一齊隱起。
這時,天已將明,黎明前一段黑暗,使得房舍之中的景物,籠罩在一層幽暗的夜色之中。
方秀梅低聲吁了一口氣,道:“咱們的運氣很好,這等森嚴的戒備,咱們竟然能毫無驚險的混了進來。”
江曉峰道:“他們日日夜夜,如此戒備,早已變成了例行公事,嚴而不密,咱們才能輕易混入。”
方秀梅道:“使姊姊想不明白的是,那兩條巨犬,怎的竟然也無反應。”
江曉峰道:“這一夜來的生人太多,把那幾頭巨犬,也搞胡塗了。”
方秀梅略一沉吟,道:“就姊姊的算法,咱們在此停留的時間,最多不超過八個時辰……”江曉峰接道:“不要緊,小弟那點穴手法,如若無人施救,只怕他們很難再醒過來。”
方秀梅道:“你點了他們死穴。”
江曉峰道:“不是,點的是暈穴,這是乃家師獨門手法,別人也不易解得,咱們離此之後,再救他們,要不然兩人要暈迷個三日三夜。”
方秀梅不再多問,移轉話題,道:“現在咱們混過來了,用心只在查看一下他們聚會於此的目的何在,所以,能夠不和他們動手,那就不用和他們動手了。”
江曉峰道:“這莊院很大,房舍連綿,咱們全然不知內情,自然是無法明目張膽的查看了,這等用謀鬥智的事,要看姊姊的了。”
方秀梅沉吟了一陣,道:“一個很大的難題,如是咱們現身出去,說不定會被人瞧出破綻,如是不現身,他們失蹤了兩個人,自然會很快發覺了……”談話之間,瞥見一個人打著燈籠,快步行了過來。
方秀梅凝目望去,只見那人大約三十上下,身著黑衣勁服,背上插著一把單刀。
這莊院中人,大都是短裝勁服,而且隨身帶著兵刃,似乎是準備隨時隨地應變對敵。
只見那執燈人行到大門口處,高聲說道:“王武兄在麼?”
一個粗豪的聲音應道:“兄弟在此。”
隨著應答之聲,一個手牽巨犬,背插單刀的中年大漢,由門口轉了出來。
牽犬人看清那執燈人後,一欠身,道:“副總管,有何吩咐?”
江曉峰心中暗道:這人是副總管,那是說在他之上,還有一位總管了。
只聽那執燈人說道:“總管家來了,你瞧到了沒有?”
王武應道:“屬下瞧到了。”
執燈人點點頭,道:“那很好,總管家剛剛把我找去,告誡我說,目下風聲很緊,也許有很多武林高手會追蹤他們而來,囑我特別小心,不要出了岔子。”
王武一欠身,道:“副總管放心,連屬下共有九個人,一直不停的巡行,別說人了,就是飛鳥,也無法不被我們發現。”
執燈人點點頭,正待轉身而去,目光卻轉到巨犬身上,道:“王武,你把巨犬帶上口罩,豈不是失去了它靈敏的嗅覺麼?”
方秀梅心中暗道:“我說呢!他們帶的巨犬,竟是毫無反應,原來,巨犬戴著口罩。”
只見王武欠身應道:“這是梅花姑娘的吩咐,她說今晚有很多貴賓到來,如是巨犬不戴口罩,狂吠起來,太過擾人,因此下令屬下等為巨犬戴上口罩。”
那副總管冷哼一聲,道:“臭丫頭仗憑夫人對她幾分寵愛,竟然在這裡發號施令起來!”自言自語中,轉身而去。
王武望著那副總管的背影,搖了搖頭,又望望手中所牽巨犬戴的口罩,轉身行回原位,開始巡行去了。
方秀梅回顧了江曉峰一眼,道:“兄弟,他們如是彼此不和,咱們就有辦法了。”
江曉峰道:“什麼辦法?”
方秀梅道:“咱們先製造出一些疑雲,讓他們彼此起疑,增加仇恨,怨恨,鷸蚌相鬥,咱們自然得利……”語聲一頓,道:“不過,此等事要見機而作,姊姊也無法先擬一個具體辦法出來。”
江曉峰道:“咱們不能長期藏在這花叢之中,必需要在天亮之前離開此地。”
方秀梅點點頭道:“兄弟,看情形咱們恐無法在青天白日之下,離開這所莊院了,目下有兩條路,姊姊也不知該如何抉擇才好。”
江曉峰道:“那兩條路?”
方秀梅道:“第一條路是咱們退出去,大約還來得及,第二個路是不計後果的混進去。”
江曉峰沉吟了一陣,道:“他們這一番聚會,看來十分重要,咱們順利的進來了,就這樣退出去未免太可惜了。”
方秀梅道:“姊姊也是這樣想法,所以難作決定,兄弟作此決定,不知是否已經胸有成竹?”
江曉峰道:“兄弟原想假扮他們之間一位武士,和他們混在一起,但此刻想來,此法大大不妥,他們之間似是都很熟識,小弟混在其中,勢必被他們瞧出來,如何才能設法混跡其中,還要姊姊指示一個方法。”
方秀梅略一沉吟,道:“對這座莊院的形勢。咱們是一無所知,目下只有一個辦法,兄弟設法找一處最明顯的地方,也是他們想不到的地方。”
江曉峰道:“那是什麼所在,既然很明顯,又使他們想不到呢?”
方秀梅道:“姊姊無法肯定的說出那地方,只能打個譬喻說吧!他們大廳屋角或正梁背上,總之,使他們覺著那地方,不可能是藏人的所在。”
江曉峰道:“兄弟明白了,姊姊準備如何呢?”
方秀梅道:“我準備混入後宅中去,剛才那個領班王武,提到了梅花姑娘,足證這宅院之中,住有女人,姊姊去瞧瞧,看看有無法子,藏到她們中間。”
江曉峰道:“咱們如何會面?”
方秀梅道:“明天夜晚如是沒有陰雲,當是個月明之夜,咱們會面只怕不易,但可設法互通消息,用白箋寫出內情,埋在這花叢之中,上面擺三片花為記,各自找機會設法送來,如是兄弟第二晚仍不見姊姊消息,那就是姊姊沒法子在此存身,離開此地了。”
江曉峰輕輕嘆息一聲,道:“那咱們如何再見?”
方秀梅道:“你還記得那處洗澡更衣的小溪麼?”
江曉峰道:“小弟記得。”
方秀梅道:“在那裡見,咱們以七天為限,只要還活在世上,都要設法趕往那裡會面,假如你仍然無法在那裡見到姊姊,那就是我已經離開人間,兄弟也不用再單人匹馬的和藍天義作對了。”
江曉峰道:“要我到那裡去呢?”
方秀梅長長吁了一口氣,道:“如若姊姊死了,我無法再助你,你的事我也無法管了,不過,就姊姊的看法,日後,能夠和藍天義抗拒於江湖之上,非你不可,姊姊死後,你如還有抗拒藍天義的雄心,那就設法找到神算子王修,其人胸羅玄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他如答允助你,那你就算有了大半成功之望,如是你找不到神算子王修,以你一人之力,很難和藍天義抗拒。兄弟,對付藍天義不能全憑武功。”
江曉峰道:“如果死的是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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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方秀梅微微一笑,道:“你不要緊,就算你被他們發覺了,憑仗你的武功,也可以硬闖出去,但姊姊就不成了,我若不幸被他們發覺,生出此地的機會十分渺茫,不論黃九洲或藍福藍家鳳或高文超,只要我碰上一個,就全無生機。”
江曉峰突然從懷中摸出“奪命金劍”,道:“姊姊,劍柄處有一個白玉按鈕,只要一按玉鈕,這金劍中的毒針,就可激射而去,針體奇毒,見血封喉,而且細如牛毛,去勢強勁,在一丈之內,大約天下還沒有能躲開的人,針采天山千年寒鐵製成,鋒利無比,縱有金鐘罩、鐵布衫的武功,也是無法抵拒,劍中一管針,共有六六三十六枚,足夠姊姊護身保命之用了。”
方秀梅搖搖頭,道:“這等珍貴之物,如何能交給我保管呢?”
江曉峰道:“咱們情同骨肉,如非遇上姊姊,小弟此刻早已屍冷骨寒了,以姊姊的機智,再仗持奪命金劍,縱然遇上了什麼危險,我相信也可平安渡過了。”
方秀梅道:“好吧!姊姊暫時借它保命。”
江曉峰探頭向花叢外面瞧了一眼,道:“姊姊,小弟先去了。”
方秀梅道:“你要多小心啊!”
江曉峰道:“姊姊也要保重。”
緩緩行出花叢,借夜暗掩護,緩緩向大廳行去。
這一月來,方秀梅給了他不少啟發,使他明白遇事三思,冷靜觀查,處處用智。
他一面舉步而行,一面打量四周形勢,逐漸的行近大廳。
目光轉動,只見大廳前一塊橫匾,心中突然一動,我如藏在大廳橫匾之中,別人定然是想不到了。
大約是莊院中人,再也想不到,竟會有人敢混進來,是以,莊院之中,並無暗樁。
江曉峰凝神聽了片刻,不聞動靜,立時縱身而起,一式“潛龍升天”,手攀大廳屋椽,伸頭看去,只見那橫匾之後,有一塊很大的地方,足可供一人容身。當下一收雙腿,全身躲入了大匾之後。
他剛剛藏好身子,突聞一陣木門啟動之聲,那緊閉的莊院大門,突然大開。
兩個騎馬大漢,並轡直馳入莊院之中。
這時,東方已然泛白,隱隱間可見景物。
江曉峰探出頭來,只見並騎而入的兩個大漢,竟是那日大鬧藍府的乾坤二怪。
大廳右側,一排房舍中很快的奔出來兩個黑衣人,一個接過馬韁,繞過花叢而去,另一人卻引導著乾坤二怪,穿過大廳,向後行去。
乾坤二怪行近大廳前面時,身著黃袍的大怪,突然停下了腳步,兩道凌厲的目光,在廳前石階上,瞧了一陣,又抬頭望望廳上的橫匾,但卻未發一言,緩步向廳中行去。
幸得江曉峰早生警覺,早已隱入匾後,運氣戒備,準備應變。
但聞步履聲逐漸遠去,消失不聞。
江曉峰再探首向下瞧去,只見那光滑的石階之上,有一點黑色灰塵,不禁心中一動,暗道:“那老怪果然是極為警覺的人,大約他已由石上一點黑色的灰塵,想到這橫匾後藏的有人,不知何故,他又不肯揭露出來。”
忖思之間,突聞一個嬌甜動人的聲音,傳入耳際,道:“我看他不似早夭之像,恐怕一定還活著世上。”
這聲音江曉峰聽的不多,但卻在他心中留下了深刻難忘的印象,一聞之下,立時分辨出那是藍家鳳的聲音。
隨著那嬌笑的聲音,大廳中緩步走出來一男一女。
江曉峰雖只匆匆一瞥,已瞧出那男的正是血手門的二公子高文超。
只聽高文超說道:“令尊派出了那多高手,搜尋近月,未找出他們的行跡,八成是死定了。”
藍家鳳行到大廳門口處,突然停了下來,回目望著身側的高文超道:“死了也應該留下屍體,為什麼找不出一點蛛絲馬跡?”
高文超笑道:“天地如此遼闊,如若他們稍有準備,不難在死後設法隱去屍體。”
藍家鳳道:“聽爹爹說,那斷魂散藥毒奇烈,兩人決無法逃出三十里外,那應該是很好搜才是,怎的搜查近月,仍是找不出一點線索?”
高文超笑道:“如若他們自知必死,可以事先用鐵塊綁在身上,沉入江中,那就死難見屍了。”
藍家鳳輕輕嘆息一聲道:“大哥之言,雖然有理,但家父卻一直對此甚感不安,那方秀梅的死活,關係不重要,但那位金蟬步的傳人江曉峰,卻是個很可怕的人物,尤其是他那柄奪命金劍,更是惡毒無比之物,他如未死,定然要報此仇,我擔心他會找上鎮江我家中去。”
高文超道:“鳳妹也未免太多心了一點,就算他還活在世上,量他一人,也是孤掌難鳴,不足重視的。”
兩人就站在大廳門口處,大談江曉峰,卻不知江曉峰就在兩人頭頂的橫匾之內,把兩人交談之言,聽得字字入耳。
但聞藍家鳳長長嘆息一聲,道:“像他那樣一身武功的人才,死了實也可惜,如能把他收歸所用,倒是一個十分有力的助手。”
高文超仰起臉來,長長吁一口氣,道:“鳳妹……”突然住口不言。
藍家鳳心中大感奇怪,轉過頭去,道:“什麼事?”
高文超道:“唉!我說了恐怕你生氣。”
藍家鳳道:“不要緊,你說吧!”
高文超道:“你心中對那姓江的似是有著很深的懷念,是麼?”
藍家鳳怔了一怔,道:“你怎麼這樣想?”
高文超道:“這些天來,你一直提到他,鳳妹,咱們換個題目談談好麼?”
藍家鳳嗤然一笑,道:“他人都死了,你還這樣多心。”
高文超似是不願再談江曉峰,牽著藍家鳳的左手,道:“咱們出去瞧瞧吧!令尊也該到了。”
藍家鳳緩緩把嬌軀靠在高文超的身上,柔聲說道:“高大哥,講實話給我聽,你心裡是否贊成我爹爹這次作為?”
高文超扶著藍家鳳的香肩步下台階,一面說道:“令尊的事,我不便批評,我肯率領血手門中人,參與此事,完全是為了你。”
藍家鳳突然挺起身子,用手理一理鬢邊散發,嘆道:“老實說,對爹爹這次設計,我心中一點也不讚成,但我是他的女兒,有什麼法子去反對他呢?”
高文超道:“如若令尊完全是為了自救,那倒也無可厚非。”
藍家鳳冷哼一聲,突然加快了腳步,向莊院外面行去,片刻間,消失於莊院外面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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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第十一章 恩怨兩分明
江曉峰望著那美麗的背影,內心之中,有著一股說不出的悲傷,但悲傷中,卻又滲雜著一份輕淡的歡愉。
悲傷的是,日夜縈繞心頭的藍家鳳,確已投入了高文超的懷抱,兩人相愛情深,儼若夫婦;那一份輕淡的歡愉,是藍家鳳果非這次江湖大變的主謀,而且對父親大為不滿,只是她身為女兒,親情如山,不能反對罷了。
這時,東方天際,已送出一輪紅日,金黃色的陽光,照在花叢露珠上,閃閃生光。
江曉峰長長吁一口氣,理一理心頭上千萬愁緒,暗自忖道:我這存身之處,已被乾坤二怪發覺,早晚必被揭露,已非安全所在,必得早些設法離開才成。
目光轉動,四顧了一眼,不見有人,立時一提氣,由橫匾之後飄身而下。快的閃身進入大廳。
這座大廳,十分敞大,地上鋪著紅氈,但布設卻十分簡單,除了一張長桌和數十張紅漆木椅之外,別無他物。
江曉峰目光轉動,只見大廳一角,有一座斜架起來的橫樑,可資容身,當下急步奔了過去,縱身而起,躍落在橫樑之上。
這次他極為小心,未使橫樑上積塵落下。
數日中的驚險際遇,已使他處處謹慎起來,打量了四週一眼,突然發覺自己停身之處,雖可俯瞰大廳中所有的景物,但在一種適當的角度下,廳中人亦可瞧到自己。
心中正在盤算著如何換一個停身的地方,耳際響起了一陣步履之聲,後壁處木門開啟,老管家藍福和乾坤二怪,魚貫行了出來。
藍福回頭望望大廳中掛的橫匾,緩緩說道:“馬兄,可是說的這塊橫匾麼?”
身著黃袍的大怪搖搖頭,道:“是大廳外面的一塊。”
藍福點點頭,大步向外行去,一面說道:“馬兄,自發現那積塵,到此刻有好多時間了。”
黃袍大怪道:“大約有頓飯工夫吧!”
藍福一皺眉頭,道:“如若那人當時仍然躲在橫匾之後,定然瞧到了馬兄的舉動了。”
黃袍大怪淡淡一笑,道:“這個麼,兄弟也曾想到了,那時,天色已亮,照兄弟的想法,貴莊之中只要有守院的人,他決然無法逃過守院人耳目監視。”
藍福微微一皺眉頭,道:“這所別院,已久年未用,表面上瞧去,防備很森嚴,但莊院之內,卻無戒備,老夫晚來了一步,調派已自無及。”
江曉峰暗暗忖道:在藍府中時,他還一口一個老奴,想不到一月之隔,他已改口自己老夫了。
只見藍福大步行到廳門外面,突然飄身而起,左手抓住橫匾,右手護面戒備,揮首向內瞧了一眼,立時飄落實地。
二怪羊白子接道:“老管家可曾瞧出什麼?”
藍福突然一瞪雙目,兩道森冷的目光,緩緩掃掠了庭院中的花木一眼,道:“馬兄觀察入微,老夫極是敬服,只可惜,馬兄未能當時飛身而上,查看一下,以致給了他可乘之機。”
黃袍大怪淡淡一笑,道:“兄弟初到此地,行事不能太過莽撞,未得藍兄的應允,自行飛身查看,萬一那是藍兄安排的暗樁,豈不是要兄弟鬧一次笑話麼?”
藍福略一沉吟,道:“馬兄說的也是,此事實也不能責怪馬兄……”語聲一頓,接道:“就老夫查看所得,那橫匾之後,確是有人藏過,而且痕跡猶新,顯然那人離開不久,極可能就在昨夜之中。”
羊白子道:“兄弟入莊之時,曾見巡行腹壁之內的武士牽有幾頭藏犬,藏犬耳目嗅覺,靈敏無比,決不致讓人混入,也許是看守莊院中人所為,藍兄最好是先查清。”
藍福點點頭道:“羊兄言之有理,兩位一夜奔走。也該回房去休息一下了,老夫相信,如是真有人混了進來,此刻還未離開,還不難查得出來。”
羊白子道:“老管家可要我們兄弟幫忙麼?”
藍福道:“不敢有勞兩位,兩位請回房休息吧!”
羊白子四顧了一眼,道:“過了午時之後,藍大俠就可趕到,老管家最好能在午時之前,把此事變個水落石出。”
藍福點點頭,道:“兩位放心。”
乾坤二怪不再多言,緩緩轉身而去。
藍福目睹兩人去遠,重又飛上橫匾,仔細的查看了一陣之後,再行飄身落地,沉聲喝問道:“有人麼?”
左側廂房之中,一個黑衣大漢應聲而出,欠說道:“小的梁七,恭候吩咐!”
藍福揮揮手,道:“請副總管來。”
梁七應了一聲,急急轉身而去。
藍福背負雙手,站在大廳門口處。
初升旭日照射下,把藍福長長背影,映印在大廳之中。
片刻之後,梁七帶著一個三十左右,身著黑衣,背插單刀的大漢,急奔而來。
江曉峰微微側臉望去,只見那人正是夜中執燈現身的副總管。
那副總管對藍福,似是有無比的敬畏,又是抱拳,又是欠身的說道:“見過總管。”
江曉峰恍然大悟,心中暗道:原來藍福兼任這莊院的總管,難怪這莊院中只有一位副總管了,看起來,藍天義一切陰謀計畫,藍福都參預其事,如能設法生擒了藍福,當可從他口中知曉不少隱密。
藍福也不還禮,冷冷的說道:“陳貴,你知罪麼?”
陳貴全身一顫,道:“屬下知罪,不知犯了什麼律條。”
藍福道:“你身為副總管,兼理總管之責,下轄三十六位武士,藏犬四頭,竟然連一座小小莊院,也不能守護機密。”
陳貴只覺背脊上升起一股涼意,冷汗涔涔而下,道:“出了什麼事?”
藍福回目望那高掛廳上的橫匾一眼,道:“你可在這橫匾之後,設有暗樁。”
陳貴搖搖頭,道:“沒有。”
藍福冷漠的笑了笑,道:“那就是有人混入了這莊院之中,這橫匾之後,隱藏了一會,重又離開他去。”
陳貴心中似是有些不信,但是口中卻又不敢反駁藍福之言,一欠身,道:“總管可否允准屬下去瞧瞧?”
藍福冷冷道:“可以,你去看看。”
陳貴一提真氣,縱身而起,手抓屋椽,探首向橫匾內瞧了一眼,飄落實地,道:“屬下該死。”
藍福冷冷說道:“照老夫的看法,那人此刻還未離開這座莊院。”
陳貴舉手抹去臉上的冷汗,道:“我立刻召集屬下搜查。”
藍福口氣突然一變,緩緩說道:“我想他們混入這莊院之後,決然不會直奔大廳,必會在花草叢中停留過一段時間,只要你們細心搜查,不難找出一點蛛絲馬跡。”
陳貴欠身說道:“屬下務必要查個水落石出,對總管有所交代。”
藍福道:“你如真有這等能耐,也不會讓別人混進來而不自覺了。”
陳貴連連說道:“屬下該死,還望總管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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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20 13:49:33
七五
藍福道:“帶人仔細搜查一遍,如是發現了可疑的痕跡,立刻回報於我。”
陳貴道:“屬下對這莊院中一草一木,都十分熟悉,只要他還在莊院之中,屬下相信很快可以把他們找出來。”
藍福道:“如是他們離開了此地呢?”
陳貴道:“屬下亦將盡我心力,查個明白。”
藍福淡淡一笑,道:“好,希望你能查出些蛛絲馬跡……”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不過,我覺著有些奇怪,那些藏犬,臭覺靈敏,怎的有生人混入此中,竟無所覺。”
陳貴又欠身說道:“這個,這個……”藍福道:“什麼話,怎的吞吞吐吐?”
陳貴道:“此事和梅花姑娘有關。”
藍福怔了一怔,道:“和梅花有何關連?”
陳貴道:“梅花姑娘的主意,在藏犬口上加了罩子。”
藍福道:“為什麼呢?”
陳貴道:“梅花姑娘說,昨夜,佳賓雲集,恐怕藏犬狺狺狂吠,惹人生厭,故而在犬嘴上加了個口罩。”
藍福一皺眉頭,揮手說道:“知道了,你先帶人搜查這座莊院,如不見敵蹤,再來見我。”言罷,轉身步入大廳。
陳貴高聲說道:“如是找出敵人,是否定要生擒?”
藍福頭也未回的冷冷說道:“格殺勿論。”
看上去,並不見他奔走,實則走的快速異常,一句話說完,人完已進入大廳中門後不見。
原來,這座莊院裡建築的十分奇怪,共分作前、中、後三座院落,但這三座院落卻各自成一格局,前面一座院落,以這座大廳為主,似乎是所有的房舍,都和這座大廳通連。
隱在一角橫樑脊上的江曉峰,把藍福和陳貴之言,聽的十分清楚,心中暗道:如是他們放開藏犬追蹤,以它嗅覺的靈敏,那倒是一樁極為麻煩的事,梅姊姊不知躲在何處,萬一被藏犬發覺形蹤,是否應招呼她一起逃走呢?
再說自己藏身之處,並非絕對的隱密,如是大廳中集人稍多,就有被發現的可能,但細看大廳,又無別的存身之處……
一時間,只覺著諸般困難,紛至沓來,但卻又想不出一個解決之策。
突然間,幾聲犬吠,打斷了江曉峰思潮。
側目望去,只見陳貴、王武各牽著一頭巨犬,身後跟著六個手握單刀的大漢,正在大廳外的草叢中穿梭奔走。
江曉峰藏身之處,無法盡窺庭中的景物,但可見的視線中,人影閃動,穿梭奔行,似乎是廳院中的人手,愈來愈多了。
忽然,汪的一聲,一隻巨犬,藏犬突然出現大廳門口。
這藏犬頸間未見索繩,想是主人有意放開。
隨著那高大的藏犬,出現了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女,一身勁裝,但卻未帶兵刃。
只見那巨犬在地上嗅了一陣,直奔大廳中行來。
江曉峰心中暗道:糟了,這巨犬如若找到這梁木之下,必然將引起他們對這橫樑的注意,輕而易舉的就被瞧到了。
事情迫急,江曉峰不得不作應變的準備,暗中提氣戒備。
忽然間,木門呀然,似是有人行了出來。
隱身在橫樑上的江曉峰,心知此刻稍一移動,就可能暴露行蹤,只好屏息以待,心中暗定主意,除非被人瞧到,決不妄動。
只見那巨犬縱身而起,直撲過去,接著汪的一聲大叫,摔在地上,大約是被人發出的內家掌力擊傷了。
江曉峰不敢轉頭,無法瞧見那人,卻聽一個冷冷的聲音,道:“姑娘把巨犬帶入廳中,而且還要縱犬傷人,是何用意?”
但聞那勁裝少女答道:“追查奸細到此。”
那冷冷的聲音,道:“你把老夫當作了奸細麼?”
勁裝少女道:“你雖然不是奸細,但卻是初到此地,巨犬隻能憑嗅覺找出生人,卻無法辨識你的身份,你不該出手傷它。”
那人又冷冷說道:“照姑娘之意,老夫應該讓這畜牲咬一口了?”
勁裝少女仍想爭辯,卻被另一個聲音喝止,道:“你這丫頭,找奸細怎會找到大廳中來?”
這聲音江曉峰極是熟悉,一聽之下,立時辨識出是藍福的聲音。
勁裝少女對藍福似極敬畏,不敢再強行爭辯,欠身道:“義父傳下令諭,說有奸細混入,因此,我才放開‘追風’,借它的嗅覺,追查奸細到此,‘追風’雖是靈犬,但它也只能找出生人的藏身之處,無法分辨敵我。”
藍福怒道:“這番來此佳賓,大都是初到此地之人,難道都會變成奸細不成?……”語聲一頓,接道:“陳貴告訴我,昨夜犬加口罩,也是你這丫頭出的主意,致使巡夜巨犬,失其效用,此刻,追查奸細,竟然追查到大廳中來,老夫疏於管教,當真是把你寵壞了。”
江曉峰心中暗道:果然是他們想不到,我竟敢躲在這等顯明之處。
只聽勁裝少女說道:“義父責罵的是,但此刻亡羊補牢,時猶未晚,只要義父答允助我,憑追風的靈性,嗅覺,必可找出奸細來。”
江曉峰暗道:這丫頭倒是倔強的很。
但聞藍福說道:“要我如何助你?”
勁裝少女道:“只要義父把昨夜到此的生人,召集廳中,使追風熟悉他的氣味,女兒就可找出奸細了。”
藍福略一沉吟,道:“這個,容我想想,你先退出廳去。”
勁裝少女不敢再辯,帶著巨犬追風,轉身出廳。
但聞先前的聲音說道:“這位姑娘,可是老管家常提的梅花姑娘麼?”
藍福應道:“不錯,她已認在老夫的膝下,適才對黃爺無禮,還望你老多多擔得。”
原來,擊傷巨犬“追風”的人,竟是太湖漁叟黃九洲。
黃九洲緩緩說道:“老管家肯把她收作義女,這丫頭定有過人能耐了?”
藍福笑道:“她雖是苗女,但卻有一半漢人血統,人還聰明,難得是天賦訓獸能耐,就是老主人,也對她有幾分喜愛,在此莊院,已居數年,我又常住鎮江,少了管教,養成野性,日後倒得對她多加訓教才成。”
兩人一面談話,一面行近木桌,拉開兩張木椅坐下。
黃九洲道:“不知者不罪,她既不識老夫,自也難怪。”
藍福道:“黃爺不見怪,我就心安了。”
黃九洲輕輕咳了一聲,道:“老管家,天義老弟,幾時築建了這座莊院?”
藍福對黃九洲,似有著特別的敬重,當下答道:“十幾年了。”
黃九洲道:“但天義老弟卻從未對我提過。”
藍福笑道:“黃爺是老主人唯一的知己,說說無妨,這座莊院,乃是老主人訓養信鴿和猛獸之處,故而從未和人談過。”
黃九洲一皺眉頭,道:“信鴿用作傳訊,但訓養猛獸卻是為了何故?”
藍福笑道:“黃爺不要小看這莊院中蓄養的猛獸,其中大都是選得異種幼小馴養而成,別說普通的江湖武師不如它們,就是武林高手,碰上了也很頭疼,老主人對那些猛獸極為重視,常常到此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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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21 15:19:28
七六
黃九洲啊了一聲,道:“有這等事,老管家可否說的詳盡一些?”
藍福沉吟了一陣,道:“黃爺這一問,老奴倒有著無從說起之感,待老主人趕到之後,黃爺不妨自己去見識一下。”
江曉峰暗道:兇猛之獸,不過虎獅之類,藍福說的如此慎重,不知是些什麼怪獸?
黃九洲輕輕咳了一聲,道:“藍福兄,天義老弟此番要我等雲集於此,不知有何用意?”
藍福怔了一怔,道:“這個老主人沒有對你說過麼?”
黃九洲道:“沒有,天義老弟沒有對我談過這件事情。”
藍福似是甚感意外,沉吟了良久,道:“黃爺知道,老主人這番行動,完全是為了自保,他一生之中,不知為武林同道做了多少件好事,行俠仗義,濟困扶危,但武林中黑,白兩道都不能見諒於他。”
黃九洲點點頭,道:“這個我知道,不過,也應該適可而止。”
藍福道:“老主人做何打算,老奴也知道不多。”
黃九洲道:“天義老弟一向把你視作心腹,我想,他該和你商量一下。”
藍福道:“老主人倒是對在下提過,只是不夠詳盡而已。”
黃九洲道:“老管家能否就你所知,告訴老夫?”
藍福說話,似是極為小心,每一句話,都經過一番沉思,才緩緩說道:“大約是這樣吧!老主人準備以實力,和黑、白兩道上幾位首腦人物談判,一舉間,解決那金頂丹書和天魔令的事。”
黃九洲道:“就在這座莊院之中麼?”
藍福道:“大概是吧!詳細的情形,老奴也不太清楚,黃爺乃是我家老主人一向最為敬重的人,見著老主人時,何妨一問。”
黃九洲緩緩站起身子,道:“老管家,你家老主人盛名得來不易,數十年的俠名,不能毀於一旦,一個人,活上百歲,也是難免一死,重要的是,要留下千秋萬世的美名……”藍福接道:“黃爺和老主人相交數十年,對他相知甚深,老主人一向行事,都經過深思熟慮,想不會莽撞從事。”
黃九洲嘆息一聲,道:“在鎮江藍府中,已然鑄下大錯,但他為了自救,我也無法阻攔於他,希望這一次,不要再造大錯。”
藍福道:“老奴知道,黃爺請到後面休息吧!”
黃九洲道:“我要坐息一下,天義老弟來時,告訴我一聲,我要好好問問他!”
藍福道:“老奴記下了。”
黃九洲轉過身去,緩步行入大廳之內。
藍福望著黃九洲的背影,臉上是一種很奇怪的神情,叫人無法分辨是喜是怒。
江曉峰心中暗道:原來這黃九洲並未參與同謀。
只待黃九洲行入內室之後,藍福才轉身出廳而去。
江曉峰暗道:如非那黃九洲及時現身,勢必被那巨犬找出我藏身之地不可,這陰差陽錯一誤會,倒讓我平安無事了。
但他心中明白,這地方決非安全所在,隨時可能被人發現,如若能夠設法混入大廳內房舍之中,或可安全一些。
心中念轉,不自覺的探頭向後瞧去。
突然間,一陣衣袂飄風之聲,傳入了耳際。
江曉峰心中警覺,已自無及。
目光轉動,只見藍家鳳玲瓏嬌軀,正站在橫樑之上,兩道炯炯的目光,盯在自己的臉上。
江曉峰心中暗道:高文超和她寸步不離,定然在她身後,看來是免不了一場惡鬥,當下一吸氣,凝神戒備。
藍家鳳有著出人意外的冷靜,沉著,美目轉動之間,冷冷的瞧了江曉峰一眼,低聲道:“你是什麼人?”
原來,江曉峰臉上戴著人皮面具,藍家鳳無法認出。
江曉峰心中暗道:這大廳乃是一處來往的過道,時時有人出入,而且,又在藍福、黃九洲等附近,我如和她答話動手,必然驚動那些人……
他只管心中自作盤算,忘記了回答藍家鳳的問話。
藍家鳳美目中寒芒一閃,但仍然低聲問道:“你聽到了我的話麼?”
江曉峰淡淡一笑,道:“聽到了。”接著,飄身落著實地,道:“我戴有人皮面具,掩去了本來面目。”
藍家鳳冷然一笑,道:“你很膽大。”
江曉峰道:“我知道,只要你呼叫一聲,立時將有很多高手雲集廳中,圍攻在下。”
藍家鳳眨動了一下大眼睛,道:“你心中很明白,但卻是一點也不害怕。”
江曉峰道:“那是因為在下自信有脫身之能。”
藍家鳳略一沉吟,道:“可否脫下你臉上的人皮面具?”
江曉峰道:“可以,不過,不能在這地方。”
藍家鳳道:“好!你跟我來。”舉步向大廳後面行去。
江曉峰緊隨在藍家鳳身後而行。
藍家鳳推開一扇木門,探首向裡面瞧了一眼,快步向裡面行去。
江曉峰心中暗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已被她發現了行蹤,倒不如大方些跟她去見識一下。
藍家鳳步履快速,穿過了一道長廊,行入了一座房間之中。
江曉峰閃身衝入房內,藍家鳳隨手掩上了房門,突然回手一掌,拍了過去。
這一掌勢道快迅無倫,又是出其不意,迫的江曉峰施出“金蟬步”法,才把一掌避開。
江曉峰避開一掌之後,蓄勢待敵,以防那藍家鳳再度出手施襲。
那知藍家鳳竟然不再出手攻襲,緩緩說道:“不用你脫下人皮面具了。”
江曉峰道:“那是姑娘已知道在下的身份了。”
藍家鳳輕輕嘆息一聲,道:“你果然還活在世上,爹爹並非多慮。”
江曉峰仍然舉手揭下人皮面具,道:“令尊的藥物很毒,但卻未能把在下毒死,想來,他定然很失望了。”
藍家鳳冷冷說道:“但此刻你卻自投羅網,只要我呼叫一聲,你決難再生離此地,不過……”江曉峰道:“不過什麼?”
藍家鳳道:“你對我有過救命之恩,我今日也救你一命,還你相救之情,從此咱們就恩債情結,日後殺你之時,就心安理得了。”
江曉峰道:“想不到藍姑娘竟還是一個心存是非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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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21 15:19:38
七七
藍家鳳道:“我不想和你談論是非,只求心安,你救過我一次,我也救你一次,那應該是很公平的事。”
江曉峰聽她語氣冷漠,不禁心頭黯然,忖道:看來,她心中對我,是全無半點情意了。
突然,方秀梅的話起自腦際道:藍家鳳容色絕世,只要是男人,見了她,大約是沒有不動心的人,你要與眾不同,別人對她深情款款,萬般結交,你要對她冷淡……
心中念轉,口中卻冷笑一聲,道:“不用了,在下自信這座莊院中人,還困我不住。”
藍家鳳怔了一怔,道:“你很自負。”
江曉峰抬頭望著屋頂,語氣冷漠的說道:“昔日我救你,並非是因為你是玉燕子藍家鳳,甚至根本不知你是女兒之身,因此,你用不著對我感激,我只是要救人,不管那人是女人還是男人,甚至於他是瞎眼、斷腿的殘廢,我都要救他……”藍家鳳臉色一變,接道:“你如早知是我,那就不會救我了,是麼?”
江曉峰道:“不錯,如若以後,我還有救人性命的機會,在下決然不會救姑娘了。”
藍家鳳自懂事以來,憑仗著絕世容色,從來未聽過一個男人,對她說過這等冷酷之言,心中既覺奇怪,又有著尊嚴被傷害的難過,呆了一呆,道:“你用心在救人,難道我不是人麼?”
江曉峰道:“人有好壞之分,如若是救的不當,錯救了一個壞人,讓他為惡人間,那是無異傷害了甚多好人,因此,在下不救。”
藍家鳳道:“嗯,這麼說來,我是壞人了?”
江曉峰長長吁一口氣,道:“姑娘可是覺著自己,是個好人麼?”
藍家鳳道:“倒要請教,我壞在那裡?”
江曉峰微微一怔,暗道:她本無甚惡跡,倒是叫人無法具體指出她壞在何處了。
一時間,心中打轉,終於使他想起了一句話來,緩緩說道:“雞鳴狗盜的宵小之徒,為害也不過是一家一鄰,但如是大奸巨惡,其為害之烈,那就要天下震動,蒼生塗炭了。”
藍家鳳點點頭,道:“罵的好,可惜的是我還有些當之有愧。”
江曉峰冷冷說道:“姑娘已知曉了在下身份,在下要說的話,也已說完,應該告辭了。”轉身行近木門。
江曉峰迴頭說道:“姑娘還有什麼吩咐?”
藍家鳳道:“金蟬步算不得武林第一奇技……”江曉峰接道:“怎麼樣?”
藍家鳳道:“你如想憑仗金蟬步的力量闖出去,機會不大,而且,我爹爹就要趕到,你可能和他遇上。”
江曉峰道:“那是在下的事,和姑娘無關。”
藍家鳳冷哼一聲,道:“好!你去死!”
江曉峰望了藍家鳳一眼,緩緩伸手,準備打開木門。
就在他右手將要觸及木門之際,突聞金風破空,寒芒一點,閃電而至。
江曉峰疾縮右手,閃避開去。
但聞噠的一聲,一枚細小有如黃豆的銀丸,深嵌入木門之中。
江曉峰緩緩回頭,望了藍家鳳一眼,道:“姑娘這是何意?”
藍家鳳道:“昔日你救我之命,可曾事先問過我麼?”
江曉峰道:“救人性命,大約還不用徵求被救人的同意吧!”
藍家鳳道:“這就是了,那我今日要救你之命,似是也不用管你是否同意了。”
江曉峰搖搖頭,道:“我們處境不同,豈能一概而論。”
藍家鳳道:“我是人,你也是人,雖然是男女有別,生死並無不同,為什麼你能救我,我就不能救你……?”語聲微微一頓,冷漠的接道:“還有一件事,賤妾不願你心生誤會。”
江曉峰道:“什麼事?”
藍家鳳道:“我救你之命,只求心安,因為你救過我,除此之外,別無作用。”
藍家鳳這幾句話說的冷漠如冰,江曉峰有如被人在前胸上重重擊了一拳,心中隱隱作疼。但他卻強忍痛楚,故作冷漠的淡淡一笑,道:“咱們的處境不同,在下救姑娘時,姑娘已身中毒針,奄奄將斃,但在下此刻卻毫無傷疼,姑娘的盛情,在下仍然心領,就算你救過我了,此後,不再勞姑娘關心,姑娘保重,在下去了。”
伸手拉開木門,大步向外行去。
藍家鳳冷哼一聲,未再攔阻。
***
江曉峰跨出木門,抬目一看,只見高文超滿臉殺機,站在廊道五尺以外,左手仗劍,右手平胸,已然蓄勢待敵。
一般人,都是用右手施用兵刃,但此時這高文超,卻是左手仗劍,倒是武林中罕見的事。
高文超冷冷望了江曉峰一眼,道:“閣下好長的命啊!”
江曉峰淡淡一笑,道:“區區一點毒藥,確然算不得什麼。”
高文超揚了揚左手的寶劍,道:“這把劍乃純鋼所鑄,我不信劈了你的腦袋之後,你會再長一個出來。”
江曉峰道:“好大的口氣。”
高文超緩緩向前逼進了兩步,道:“你亮兵刃吧!今日咱們這一戰,應該分個生死出來。”
江曉峰迴頭望了一眼,只見一道橫壁擋住了去路。
原來,藍家鳳把他帶到了廊道上最後一間房舍之中。
後無退路,江曉峰除了捨死一戰,似已無法別作選擇,當下一提氣,暗中戒備,緩步向前行去。
高文超左手長劍一振,閃出了兩朵劍花,道:“閣下,再不亮出兵刃,只怕再無拔劍的機會了。”
江曉峰心中暗作盤算,這廊道寬不過五尺,雖然身負金蟬步法,卻是不宜施展,只有和他硬拚了。
心中念轉,右手一探,從腰間拔出了一把匕首。
從來不帶長劍,一把奪命金劍,又交給方秀梅施用,只好用隨身帶的一把匕首,作為拒敵之用。
高文超看他拔出匕首,不再猶豫,左臂一探,長劍直點前胸。
江曉峰見對方左手用劍,心中已然提高警覺,知他必有怪異招數,心中毫無輕敵之念,匕首一揚“鐵樹開花”短短一把匕首,幻起了一片護身的銀光。
只聽噹噹兩聲金鐵交鳴,長劍,匕首,兩番交觸。
高文超冷笑一聲,左手長劍疾進,忽刺忽劈,凌厲絕倫。
他左手用劍,攻出的招數,大異常規,劍芒所指,盡都是人不易防範之處,江曉峰手中匕首疾如輪轉,全神對敵,也不過是勉強封擋住那高文超的攻勢。
轉眼之間,雙方已惡鬥數十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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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21 15:19:47
七八
江曉峰逐漸的習慣了那高文超左手運劍的攻勢,右手的匕首,已逐漸的適應,守勢之外,已有還擊之能。
高文超左手長劍,尚有著精奇的變化,但因廊道狹窄,無法施展。
形勢限制,使兩人都無法發揮所學。
這時,藍福,黃九洲,和乾坤二怪,都已聞聲趕到。
因為廊道狹窄,高文超一人一劍,已經無法施展,藍福等雖然目睹兩人的惡鬥激烈,但卻無法插手助戰。
唯一能夠攻襲江曉峰後面的藍家鳳,卻又不肯出手,站在門口凝神觀戰。
但聞藍福高聲說道:“高世兄,放他出來。”
高文超超疾攻兩劍,向後退去。
江曉峰收了匕首,抬頭看去,只見藍福,黃九洲,乾坤二怪等,並排站在大廳和廊道口處。
顯然,敵人存心把自己誘入大廳,施展群攻。
江曉峰迴頭望去,只見藍家鳳也正瞪著一雙清澈的雙目,望著自己。
一陣強烈的英雄感,在玉人美目凝注下,泛上心頭,雖然明知廳中人,都是武林中絕頂高手,江曉峰仍然舉步向前行去。心中暗暗忖道:今日寧可戰死此地,也不能讓她笑我膽怯。
藍家鳳突然放步追來。
江曉峰明明聽到腳步聲,迫近身後,但卻強自忍著不肯回頭瞧看。
只是暗暗的凝神戒備,防她暗襲。
出人意外的是,藍家鳳並非下手暗襲,只是追隨身後而行。
江曉峰緩步行到大廳和廊道交接之處,藍福等卻突然向後退開,散佈廳中。
江曉峰心中已存寧為玉碎,不叫藍家鳳小看的打算,故而神態十分從容,舉步行入廳中。冷冷的望了散佈四周的群豪一眼,道:“諸位既是存心群攻,請亮出兵刃吧?”
藍福淡淡一笑,道:“江公子很有豪邁之氣,不過,老夫覺著以閣下的能耐,還不值我們群攻,老夫一人,足可對付閣下了。”
江曉峰緩緩說道:“老管家口氣不小,想來定是身懷絕技,江某亦願領教。”
藍福仰天打個哈哈,道:“那很好,不過,咱們定下約法,老夫才肯和閣下單打獨鬥。”
江曉峰道:“老管家請說。”
藍福道:“閣下的金蟬步法,乃是武林中第一等逃命的奇技……”江曉峰接道:“你怕我逃走?”
藍福道:“不錯,老夫想領教閣下的真才實學,不願見識閣下的逃命之技。”
江曉峰道:“金蟬步暗合陰陽、八卦,除了避敵攻勢之外,亦可用作殺人。”
藍福道:“哼哼,老夫倒是想見識那金蟬步殺人之法,因此,要閣下答允,未分勝負之前,不能逃走。”
江曉峰道:“但在下也不能答允你永遠留此不走。”
藍福道:“只要你勝了老夫,隨時可離開此地。”
江曉峰打量了藍福一眼,冷冷說道:“你講的話能不能算數?”
藍福怒道:“老夫出口之言,豈有不算之理。”
江曉峰道:“別人的話,你可以不聽,如是藍天義的話呢?”
這幾句話表面聽來,平淡無奇,骨子裡卻是把藍福損到了極處,言中之意,無疑是說藍福縱然身懷絕技,也不過是一個奴才。
藍福雖然城府深沉,也不覺聽得臉上發熱,但他仍然能壓制下心頭的忿怒,冷笑一聲,道:“只要你真能勝我,就算敝東主到此,老夫也負責讓你離開。”
江曉峰道:“希望你說的話能夠算數。”
藍福冷然一笑,道:“廳中之人,非只你我,老夫出口之言,他們都已經聽到了,難道我還會抵賴不成?”語聲一頓,接道:“你要和我比兵刃?還是比試拳腳?”
江曉峰道:“悉憑尊便。”
藍福道:“咱們先比拳腳,以百招為限,如是百招之內,無法分出勝敗,咱們再比兵刃。”
江曉峰道:“好!老管家請出拳。”
藍福道:“老夫讓你先機。”
江曉峰心中暗道:敵眾我寡,時間拖的愈長,敵人愈多,對我不利,不用和他客套了。
心中念轉,立時踏中宮直欺而上,口中喝道:“小心了。”呼的一聲,直向藍福前胸搗去。
藍福一側身,左手如封似閉,右手掌勢“穿雲取月”五指半屈半伸的,反向江曉峰抓了過來。
江曉峰心中暗暗一震,道:這老頭子果非誇口,這一招,守中寓攻,攻中寓守,不知是何奇學,叫人有著無法封架,還擊之感。
心中忖思,人卻疾快的向後退出了兩步。
藍福冷笑一聲,左腳踏前一大步,右拳一招“直搗黃龍”,擊向小腹。左掌卻輕搭在右臂肘間,不知是何作用?
強烈的拳勁,帶起了呼嘯風聲。
江曉峰一吸氣,向後斜退兩步,避開了拳勢。
這一招“直搗黃龍”,並非是什麼奇奧之學,破解不難,但藍福左拳輕搭右肘,一齊攻來,顯是有著巧妙的變化。
江曉峰自出道以來,從未見過這等奇怪的拳勢,不論攻守,都是與眾大不相同。
由於藍福的拳路難測,使得江曉峰大為慎重起來,不敢輕易出手封擋。
藍福冷笑一聲,突然間展開了快攻,雙掌有如繽紛落英,招招都擊向江曉峰的要害大穴。
江曉峰原想瞧出了藍福的怪異拳路,然後再行設法還擊,但藍福雙掌的連環快攻,迫的他不得不施出“金蟬步”先求自保。
但見他雙肩晃動,有如蝴蝶穿花一般,遊行藍福的快速雙掌之下,覷空還擊。
但他終於扭轉劣勢,轉守為攻。
藍福掌掌如巨斧開山一般,一口氣劈出一百多掌。
但江曉峰金蟬步,步步含蘊玄機,藍福掌勢雖快,始終無法擊中對方一掌。
突然間一個嬌脆的聲音,傳入耳際,道:“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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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21 15:19:59
七九
藍福收掌而退,轉目望去,只見那發話之人,正是藍家鳳,不由一怔,道:“小姐有話說?”
藍家鳳目光一掠江曉峰,只見他滿身汗水,濕透衣衫,顯然,他已用盡了全力,閃避那藍福的快速攻勢。當下一揮手,道:“老管家,你已經多攻了五掌,你們講好的一百招,但你攻了一百零五掌。”
藍福啊了一聲,道:“既是老奴在百招拳掌內,無法取他之命,那只好比試兵刃了,老奴在兵刃上扣除五招就是。”
原來,江曉峰全力迎敵,竟然不知對方已然多攻了五招。
藍家鳳緩緩向前行了兩步,道:“老管家,我求你答應一件事好麼?”
這藍福雖是奴僕身份,但他追隨藍天義數十年,情意深重,就是藍夫人也要對他奉讓三分,是以,藍家鳳言詞間十分婉轉。
藍福道:“小姐有何吩咐,老奴洗耳恭聽。”
藍家鳳道:“這人救過我一條命,老管家早已知曉了。”
藍福道:“老奴知道。”
藍家鳳道:“老管家武功絕世,早殺他,晚殺他並無不同,是麼?”
藍福道:“小姐說的是,不過,這人是老主人嚴令緝拿的人,老奴……”藍家鳳接道:“武林中講究恩怨分明,我欠了人家的債,如果不能報償,心中實是難安。”
她頓了頓,接道:“小姐我想要你放他離此,我先還了他一次救命之恩,不知老管家意下如何?”
藍福道:“小姐的吩咐,老奴本是不敢不從,但老主人嚴命緝拿,格殺勿論,小姐之命,和老主人之命衝突,倒叫老奴無所適從了。”
藍家鳳輕輕嘆息一聲,道:“所以,我求你助我完成這個心願,如是我爹爹當真的怪下罪來,自然由我出面承當。”
藍福緩緩說道:“姑娘之命,老奴不敢不從,不過老奴也有一個條件,希望小姐答允。”
藍家鳳高揚柳眉,道:“藍福,我敬重你是爹爹多年的從人,你不要太過份了。”
藍福道:“老奴不敢。”
藍家鳳道:“好!那你說吧!”
藍福道:“要他留下奪命金劍。”
藍家鳳怔了一怔,回目望著江曉峰道:“你現在應該認了,你雖然身負絕技,也難和我們抗拒,奪命金劍和你的性命,你應該有個抉擇。”
江曉峰道:“在下似是用不著騙你。”
藍家鳳道:“你若那奪命金劍真的不在他身上,那將如何?”
藍福道:“這個老奴不信。”
藍家鳳道:“我瞧他不似說的謊言,那奪命金劍,又不是微小之物,也不難搜查出來。”目光轉到江曉峰的臉上,緩緩說道:“你如是講的實話,可敢讓我搜查一下。”
江曉峰冷冷說道:“那有什麼不敢?”
藍家鳳緩緩行到江曉峰的身前,道:“讓我搜搜。”伸手向江曉峰的腰間摸去。
日光之下,只見藍家鳳玉指尖尖,肌膚似雪,江曉峰本想避讓,但目睹那美麗的玉掌,頓消反抗之心,任那藍家鳳出手搜查。
藍家鳳玉手觸及江曉峰腰間之時,突然五指加力,點了江曉峰三處穴道。
江曉峰驟不及防,被她點中肋間三處要穴,心中一驚,道:“你……”藍福呵呵一笑,接道:“小姐機智過人,老奴佩服的很。”
藍家鳳不理藍福的誇獎,嘆口氣,望著江曉峰道:“男女授受不親,我一個女孩子,如何能在你身上摸來摸去,所以,我不得不點了你的穴道,讓別人搜查。”
江曉峰原想大罵她一頓,但見她目光中滿是慚咎之色,又自忍了下去。
藍家鳳美目流轉,投注到高文超的身上,道:“你去搜搜他,我相信你不會暗施毒手傷他。”
高文超輕咳一聲,行到江曉峰的身前伸出雙手,很仔細的江曉峰身上搜查一遍。搖搖頭,道:“果然沒有。”
藍家鳳轉目望著藍福,道:“我相信他不會說謊,果然沒錯。”
就在藍家鳳轉望向藍福時,高文超突然暗用血手神功,輕輕在江曉峰左肩上,按了一掌。
他手法快速,用的力道又極有分寸,場中人大都沒有注意。
江曉峰雖然有點感覺,左肩上似是被人輕輕拍了一下,不疼不癢,也未放在心上。
藍福一皺眉頭,道:“小姐,你真的要放他麼?”
藍家鳳道:“他救過我,我救他一次,覺著很公平。”
藍福無可奈何的點點頭,道:“好吧!下不為例,你讓他走吧!”
藍家鳳回轉身子,拍活了江曉峰身上三處穴道,道:“你可以走了!”
江曉峰略一沉吟,舉步向外行去。
藍福既然答應了釋放,廳中群豪,也無人再出手攔阻。
江曉峰行近廳門時,突聞冷喝一聲:“站住!”
江曉峰本是強按心頭怒火而去,聞得喝叫之聲,立時停下腳步,回頭說道:“怎麼樣?”
藍福道:“我還要問你一事。”
江曉峰道:“那要看我是不是高興回答了。”
藍福道:“你身中奇毒,怎會不死?”
江曉峰道:“這叫吉人天相,自然會逢凶化吉。”
藍福怒道:“老夫想知道什麼人救了你?”
江曉峰道:“在下不願回答。”
藍福氣的雙目一瞪,道:“錯開此時,老夫隨時可以殺你。”
江曉峰道:“到那時再說不遲。”
藍福道:“好!你記住這句話……”語聲一頓,接道:“那奪命金劍現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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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21 15:20:08
八〇
江曉峰仰天打個哈哈,道:“你似是很怕那奪命金劍,是麼?”
藍福道:“老夫相信那奪命金劍雖然利害,還未能傷得到我,但它太過歹毒,留在武林終是禍害,老夫準備把它毀去。”
江曉峰冷笑一聲道:“這個麼?在下也不願回答。”轉過身子,大步向外走去。
藍福圓睜怒目,望著江曉峰的背影逐漸遠去消失。
藍福雙目中暴射出忿怒光芒,回顧了藍家鳳一眼,道:“小姐,老奴已從你之命,放他一次,下次他如再遇上老奴,小姐大約是不會管了?”
藍家鳳道:“他救我一命,我還報他一次,早已恩怨兩清,下一次你把他亂劍分屍,我也不管。”
藍福平日裡對人十分自謙、恭順,對待藍家鳳更是愛護備至,此刻滿臉怒容,大有怒忿填胸之慨,藍家鳳心中亦是不樂,回答了兩句話,轉身自去。
高文超目睹藍家鳳背影消失,低聲向藍福說道:“老管家不用氣苦,江曉峰縱然逃得性命,也得吃上一次大苦頭。”
藍福道:“怎麼?你在他身上做了手腳?”
高文超道:“晚輩打了他一記血手掌,不過,為了不讓藍姑娘發覺,晚輩不敢太過用力。”
藍福突然放低了聲音,道:“那小子內功精深,血手掌雖然是武林奇功,但如不用力,只怕也無法傷他。”
高文超威微一笑,道:“晚輩自信血手奇功,已有了七成的火候,雖然用力不大,無法發揮十成效能,但它受傷則決無可置疑,縱然他內功精深,未必會死,至少也身受重傷,需要一段時間調息,才可復元。”
藍福道:“你的血手掌功,幾時可以發作?”
高文超道:“大約三個時辰之內,可以發作,至少他需要七天時間坐息。”
藍福道:“三個時辰能走多少路?”
高文超道:“他如若急趕路,傷勢發作,要較預定的時間快些。”
藍福道:“如若他急急趕路,大約要幾時發作?”
高文超道:“這個,大約在一個時辰之內,傷勢就要發作了。”
藍福道:“一個時辰,算他不停奔走,也不過走上三五十里路而已。”
高文超道:“老管家算的不錯。”
藍福緩緩說道:“如若咱們在一個時辰之後,遣人分頭追尋,想是不難找到他了?”
高文超道:“如若他傷勢發作,決然難再奔行,只要找的方向不錯,自是不難找到他了。”
藍福點點頭,道:“諸位請各自回房休息去吧!藍大俠快要到了,老夫請示過藍大俠之後,再作主意。”
廳中群豪聽得藍福如此一說,各自散去。
高文超緩步行到自己臥室,推開木門,只見藍家鳳早已坐在房中等候,不禁為之一呆。
藍家鳳神情冷峻的說道:“你在江曉峰身上做了手腳?”
高文超輕輕咳了一聲,道:“這個,這個……”藍家鳳冷冷接道:“你要說實話,騙了我,我就恨你一輩子。”
高文超無可奈何的點點頭,道:“不錯,我在他身上作了手腳。”
藍家鳳道:“你知道是我要放他麼?”
高文超道:“我知道。”
藍家鳳長嘆一聲,道:“我明白你對他暗下毒手的用心,你是為了妒忌,但你應該明白我欠他一條命,不是他救我,我身中‘三絕針’奇毒暗器,早已屍骨化灰,這恩情如若不補償,我一生一世也無法忘懷。”
高文超緩緩說道:“鳳妹說的是,但如今大錯已鑄……”藍家鳳打斷了高文超未完之言,說道:“你能否療治血手掌毒?”
高文超道:“自然能夠了。”
藍家鳳道:“那也許還來得及,咱們走吧!”
高文超奇道:“到那裡去?”
藍家鳳道:“去找江曉峰,替他療治好身上血掌毒傷。”
高文超道:“我發掌用力輕微,至少要一兩個時辰後,血掌毒才能發作,這莊院四周,地域遼闊,到處是亂石青草,咱們既不知他的行蹤,要到那裡找他?”
藍家鳳道:“不用你擔心,你只要跟著我,找到他之後,你替他療好傷勢就是。”
高文超一皺眉頭,道:“你怎知他的行蹤?”
藍家鳳眨動了一下眼睛,道:“我只是求得自己心安,如若咱們找不到他,也算盡了心意。”
高文超心中有著一種黯然傷情的感覺,但他強自振作精神,淡淡一笑,道:“咱們去找他,為他療傷,也該有一個時間限制,不知要找到幾時?”
藍家鳳雙目盯注在高文超的臉上,道:“你似乎是沒有救他的誠意?”
高文超道:“鳳妹誤會了,如若沒有時間限制,找上三天兩天也是找,十日八日也不能算錯,令尊大駕就到,咱們悄然他往,不在此地迎接,豈不是大為不敬麼?”
藍家鳳道:“我爹爹如若見責,自然由我承當,決不會連累到你,至於時間,咱們尋到太陽下山為止,如若太陽上山後,還找不著,那就算盡了心意,不用再找他了。”
高文超一皺眉頭,道:“鳳妹,現在什麼時刻,你知道麼?”
藍家鳳道:“我知道,現在卯時左右。”
高文超口齒啟動,欲言又止。
藍家鳳一率高文超的衣袖,大步向外行去。
高文超心中雖然不願,但他對藍家鳳愛慕太深,有些畏懼,只好跟在身後行去。
兩人出了莊院,藍家鳳低首在地上,查看一陣,舉步向東北方行去。
且說江曉峰行出莊院,一口氣奔行出五六里路,在一片荒野草叢中坐了下來。
他覺著背後有些不適,運氣調息。
這一個調息,才覺著在左肩後(風腑穴)上受了暗傷,隨著他運氣行功,迅速的擴展開來,整個左肩部有些麻木不靈。
回憶廳中情形,警覺到是高文超下的毒手,趕忙運氣閉住了左肩上的穴道。
仰面望去,只見藍天如洗,晴空萬里,好一個朗朗乾坤。
江曉峰緩緩站起身了,伸展一下右臂,只覺功力仍在,右臂仍然可以運用自如。
突然間腦際閃過一個念頭,暗道:這一片美好的世界,如若被藍天義攪個天翻地覆,使生靈塗炭,草木含悲,豈不是一大恨事,我既身受血手毒傷,恐亦難再活得下去,乘此刻尚有可戰之能,何不使這殘餘的生命,發揮出強烈的光芒,如能一舉刺殺了藍天義,使即將掀起的江湖大劫,消弭於無形之中,那是更好,至不濟,也可殺死他們幾個屬下,也強過坐以待斃了。
心中念轉,突然轉身又向那莊院之中行去。這一念之間,使他由死亡的邊緣中,重又復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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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21 15:20:15
八一
他行不過半裡左右,遙見兩條人影,飛奔而來。
他瞧到兩人,兩人也瞧到了他。
江曉峰已瞧出那當先之人,正是藍家鳳,不禁心中一動,暗道:“這丫頭放了我心又不甘,大概來追殺我了。”立時停下腳步。
目光一轉,只見身側長著一根小竹,右手一探,拔出小竹,握在手中,以備作兵刃之用。
這時,兩條人影,已然奔到江曉峰的身前。
果然,那當先之人正是藍家鳳,身後緊跟著高文超。
藍家鳳腳步還未站穩,人已急急開口說道:“你受了傷麼?”
江曉峰道:“怎麼樣,兩位可是想乘人之危。”
藍家鳳道:“我們來救你的。”
江曉峰道:“哼哼!這麼說來姑娘的心地很慈善了?”
藍家鳳冷冷說道:“我還命報恩,本出衷誠……”江曉峰接道:“但卻暗中要你那心上情郎,施展血手毒功,傷我穴道。”
藍家鳳道:“我不知道他暗下毒手。”
江曉峰道:“你們出入成對,儷影並飛,心意相通,這話很難叫人相信。”
高文超怒聲接道:“不要污傷藍姑娘的清白,她並不知我暗中下手傷你。”
江曉峰兩道清冷的目光,轉注到高文超的身上,道:“那是閣下一人之意了?”
高文超道:“不錯,區區預感到,咱們早晚都免不了一場生死之搏,時間拖的愈長,咱們之間的恩怨,糾結愈深,所以,我想早些殺死你。”
江曉峰冷冷的望了藍家鳳一眼,緩緩說道:“憑閣下這點能耐,除了暗施毒手之外,殺我江某人的希望,只怕今生不大。”
兩人雖然沒有說明那恩怨糾結所在,但彼此心裡都很明白,那糾結、恩怨都纏繞在藍家鳳的身上。
藍家鳳是何等聰明之人,豈是聽不出兩人對話的弦外之意。
目光轉動,望了兩人一眼。
平常之時,兩人不在一起,在藍家鳳心中,兩人都是才貌雙全的英俊少年,如今,兩人站在一起,比較之下,藍家鳳才發覺,不論氣度、俊美,江曉峰似是都比高文超強過甚多。
心中念動,不覺間多望了江曉峰一眼。
只聽高文超冷哼一聲,說道:“鳳妹,這人是令尊最為擔心的人物,他傷勢已經發作,咱們如若救了他,不但為令尊樹下一個強敵,而且……”話到此處,突然難以為斷,而且了半天,而且不出個所以然來。
江曉峰似是突然沉住了氣,肅立不語,暗中卻運功戒備,防備高文超突施暗襲。
藍家鳳已瞧出自己多望江曉峰那一眼,已引起了高文超心中不悅,使他原本存有的救人之心,變成一片殺機。當下柔聲說道:“高大哥,你答應過,要救他,是麼?”
高文超怔了一怔,道:“不錯,但此人桀驁不馴,救了他,豈不是為令尊樹一強敵,救之何益?”
藍家鳳臉色一變,道:“如是我一定要救他呢?”
高文超妒火中燒,冷冷說道:“我血手毒功所傷之人,除了我獨門解藥之外,別人決無法救得。”
藍家鳳柳眉聳動,冷笑一聲,道:“你答應過的話,難道就不算數了麼?”
高文超突然垂下頭去,輕輕嘆息一聲,道:“好吧!鳳妹一定要救他,在下只好從命了。”
高文超探手從懷中摸出一個玉瓶,倒出兩粒丹丸。
藍家鳳伸出玉手,道:“交給我。”
高文超略一沉吟,緩緩把藥丸交在藍家鳳的手中,道:“一顆內服,一顆捏碎,散在傷處。”
藍家鳳接過藥物,橫跨兩步,行到了江曉峰的身側,道:“藥物的用法你已聽到了,就請你收下去吧!”
江曉峰望了藍家鳳手中的藥丸一眼,緩緩說道:“生死等閒事,江某人也不放在心上。”
藍家鳳道:“我知道你很英雄,但我欠你一條命,這恩情不奉還,我心中永遠不安。”
江曉峰道:“你那心上人說的不錯,在下活下去,將是令尊一大禍患。”
藍家鳳道:“我爹爹是憑藉武功,在江湖上爭霸、逐鹿,縱然多你一個人,也未必能阻止他的武林霸業。”
江曉峰道:“憑藉你姑娘這一句話,在下也應該活下去了。”
伸出手去,接道:“對姑娘贈藥之情,在下並不感激。”
藍家鳳道:“你本來也用不著感激,我只是還你一條命罷了。”語聲一頓,道:“張開嘴巴!”
江曉峰怔了一怔,但卻依言張開了口。
藍家鳳右手玉指,捏起一顆藥丸,投入江曉峰的口中。
江曉峰一閉口,把藥丸吞入腹中。
高文超只覺前胸如被重擊,別過頭去,不敢多看。
藍家鳳緩緩把手中另一顆丹丸,交在江曉峰的手中,道:“這一顆外敷傷處,你已經服下了一粒丹丸,縱然不肯再敷用此藥,你也是不會死的了,但餘毒也不會除淨,活不活死不死的滋味,想來很不好受。”
江曉峰收起藥丸,道:“不勞費心,在下自有主張。”轉過身子,大步向前行去。
藍家鳳後退兩步,和高文超並肩而立,口中卻高聲叫道:“站住!”
江曉峰迴過頭來,道:“姑娘後悔了?”
藍家鳳道:“我是還債,談不上後悔二字,只是我想到了另一件事,覺著應該對你說明。”
江曉峰道:“什麼事,在下洗耳恭聽。”
藍家鳳嫣然一笑,伸出右手,挽起了高文超的左臂,慢慢的把嬌軀,偎入了高文超的懷中,道:“你知道我現在是什麼身份?”
江曉峰道:“大名鼎鼎藍天義,藍大俠的女兒,玉燕子藍家鳳,江湖上有誰不知。”
藍家鳳道:“你錯了,我是高文超二公子的妻子,我們的名份已定,不論海枯石爛,我永遠是他的人……”高文超受寵若驚的接道:“鳳妹你,這話可是真的麼?”
藍家鳳回過臉去,望著高文超嫣然一笑,接道:“自然是真的了。”
高文超喜上眉梢,內心之中,有著莫可言喻的快樂。
他一直懷疑著藍家鳳對那江曉峰心有情意,做夢也想不到藍家鳳竟然會當著江曉峰之面,說出這樣一番話來,頓覺心花大放,連帶對那江曉峰的敵意,也消了很多,哈哈一笑,揮手說道:“藍姑娘一諾千金,江兄已得解藥,只要你小息三日,餘毒即可盡除。”
高文超暗用血手毒功,只傷了那江曉峰的軀體,藍家鳳一番話,字字如刀如劍,卻刺傷了江曉峰的內心,只覺得血翻氣湧,幾乎要暈倒地上。
但他強提真氣,勉強的穩住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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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21 15:20:22
八二
方秀梅的話,重又在心中響起,道:“兄弟,對待冷傲的女孩子,唯一的辦法,是你比她更高傲,藍家鳳容色絕代,受盡了男人的奉承,巴結,你唯一能獲得芳心的辦法,就是要與眾不同……”心中念轉,暗作決定,忖道:對!我要對她冷淡些,而且愈冷愈好,我不讓她瞧出我心中的痛苦,也不受那高文超的諷笑。
定定神,暗暗籲一口氣,冷冷的說道:“在下倒要恭喜兩位了……”他儘量保持平靜,目光緩緩從兩人身上掃過,微笑接道:“藍姑娘已還了在下一條命,此後,咱們再行相遇時,兩位也用不著手下留情了,在下就此別過。”抱拳一禮,轉身行去。
他用盡全身的氣力,使自己保持著輕快的步伐,使行動之間顯得瀟灑一些。
藍家鳳看江曉峰輕鬆的步履,和那逐漸遠去的背影,內心突然泛升起一種莫名的黯然和淒涼之感。
她一直認為那江曉峰對她有著一份很深的眷戀,卻料想不到江曉峰竟是那樣冷漠,冷漠得全然毫無情意。
她有一種被輕藐、傷害的感覺,突然間,轉身狂奔而去。
高文超大感奇怪,急急放腿追去,一面大聲喊道:“鳳妹,鳳妹……”他心中焦急,全力施展,片刻工夫,已越過了藍家鳳。
凝目望去,只見藍家鳳滿臉淚痕,心中更是震駭,回身攔住了藍家鳳的去路,道:“你怎麼了?”
藍家鳳停下腳步,舉手拭去臉上的淚痕,道:“我很好。”
高文超奇道:“那你哭什麼?”
藍家鳳怔了一怔,道:“我在想,放了江曉峰,定然難逃爹爹一頓責罰。”
高文超威微一笑,道:“我還道是什麼大事,原來如此。他傷勢未復,去亦不遠,我追上去把他殺了,豈不是由責罰變成大功了麼?”
怕受責罰,本是藍家鳳情急之下,隨口說的一句話,卻不料激起了高文超追殺江曉峰的用心,急急說道:“不用了,快些站住。”
原來,高文超說追就追,人已轉身跑出了一丈開外,聽得藍家鳳呼叫之聲,才停下腳步,道:“江曉峰武功奇高,金蟬步更是冠絕武林,如若等他傷勢全好,再想殺他,實非易事,你已放他離開莊院,又贈他解藥,兩度救他之命,你如不願失信,由我一人追去取他之命就是,而且他混入莊院,探得不少隱密,實是放他不得。”
藍家鳳道:“不成。”
高文超一皺眉頭,道:“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如要除他,不能再錯過這個機會了。”
藍家鳳道:“他雖然受了傷,但他還有奪命金劍,那毒冠江湖的利器,你一個人去,叫我如何能夠放心?”
高文超聽得心頭大感甜暢,道:“鳳妹說的也是。”
藍家鳳目光轉動,四顧了一眼,道:“此刻,大約我爹爹也趕到了莊院,藍福對爹爹最是忠心,必然會把我放走江曉峰的事,告訴爹爹,爹爹在氣怒之時,見了我,必然要重重責罰,說不定會在氣怒之下殺了我。”
高文超接道:“這麼嚴重麼?”
藍家鳳道:“我放走江曉峰,還情報恩,爹爹固是生氣,但更重要的是,我放走江曉峰洩露了此地的隱密,這一點爹爹決難忍受。”
高文超道:“鳳妹說的是,目下之策,只有早些趕回莊院,懇求老管家,把此事暫時壓下,不要告訴令尊。”
藍家鳳道:“我知道藍福的脾氣,他決不同意此見,欺瞞爹爹。”
高文超道:“那要怎麼辦呢?說不得咱們只好逃了?”
藍家鳳道:“我爹爹早已在江南道上,布下人手,咱們決然無法逃過我爹爹的耳目,而且,我是他的女兒,也不能一走了之。”
高文超道:“這個,這個……”藍家鳳轉了轉黑眼珠子,道:“目下只有一個法子,要你幫忙了。”
高文超道:“為鳳妹的事,縱然赴湯蹈火,亦是在所不惜,什麼辦法,快說出來。”
藍家鳳道:“我爹爹對我娘最是敬重,但我娘未必和爹爹同來,我總是他的親生女兒,過了氣頭,大約就不會再有殺我之心,你先回到莊院中去瞧瞧風聲,明日午時再來此地相見,爹爹經過一夜思慮,也許會氣怒平息一些……”高文超接道:“你呢?難道留在這荒野之中?”
藍家鳳道:“目下也只有如此了,我在荒野躲一夜,明日午時咱們見面時,如是我爹爹氣平一些,我就回去見他,如是爹爹餘怒不息,那我只好再回鎮江了。”
高文超思索一陣,實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只好應道:“好吧!明日午時咱們在此相見,荒野中夜寒露重,你要多多小心。”
藍家鳳道:“小妹自會惜愛,不勞大哥費心。”
文超一揮手,轉身而去。
§第十二章 霸吞江湖心
藍家鳳直待高文超背影消失不見,才站起身子,順著江曉峰的去路追去。
她心知江曉峰要敷藥調息,去必不遠,很快就可追上。
那知這地方冷僻、荒涼,四周很少居民,當年那藍天義選中此處,就是因此地人跡少至。藍家鳳追尋了半日,找遍了方圓十餘里,仍是不見那江曉峰的行蹤。
原來,這地方雖非山嶺,但荒地未辟,到處亂石深草,又無可以問訊之人,江曉峰隨便找一處草叢隱身,別人就不易尋得。
藍家鳳十分任性,找了半日,不見江曉峰的行蹤,心中更是氣惱,尋找之心更是強烈、堅定。
且說江曉峰接過解藥,強持鎮靜,繞過一片雜林,再也無法忍耐心中悲苦,踉蹌奔行,一口氣跑了三四里,在一處深草叢中停下,盤坐草叢之中,運氣調息。
但他心中思緒紛亂,藍家鳳那美麗的倩影,如影隨形,揮之不去,他愈想忘去,腦際間的人影,卻愈覺鮮明,竟是無法靜下心來。
調息不成,索性閉上雙目,倒臥在草叢之中睡去。
他想靜靜的睡一覺,也許好些,但各種事端,紛至沓來的湧上心頭。
他想到藍天義,在這等荒涼之處築建了這樣一座廣大的莊院,在那莊院之中,定然隱藏著極大的隱秘,自己雖然混入了莊院中去,但卻一點隱秘也未探出來,就被人發覺了行蹤,逐出莊院……
藍天義命藍福和很多武林高手,兼程趕來到這座莊院之中,決非無因,但望方姊姊能夠查出一些內情來。
再想到藍家鳳適才那一番言語,無限溫柔的偎入了高文超的懷中,證明對自己確然是毫無情意,解圍贈藥,卻只是還報金陵郊外的相救之恩……
武林大義,和兒女私情,交織成一片痛苦,使他深陷其中,耳目也失去了靈敏,藍家鳳兩度由他身旁行過,他竟未察覺。
突然間,幾聲鴉噪,驚醒了迷惘,沉思中的江曉峰,抬頭看望天色,已是晚鴉歸巢的時分。
他緩緩站起身子,抖抖身上的野草,抬頭看西方天際,落日餘暉幻起了一片絢爛的光景。
江曉峰望著那美麗的晚霞,腦際間閃過了一道啟示生命的靈光,暗暗忖道:落日西山,餘暉將盡,但它仍能幻出這滿天彩霞,我江曉峰堂堂男子,豈能讓生命無聲無息的消失於人間?雁過留聲,人死留名,我要使生命在人間發出光彩。
這片時光中,他似是參悟了人生,伸手摸摸衣袋中的解藥、心底泛生一種強烈的求生慾望。
四顧無人,脫下上衣,捏碎丹丸,自敷傷處,重又盤坐調息。
這一次,很快調勻了呼吸,神馳物外,進入忘我的禪定之境。這等坐息療傷,也是習練內功之人,最危險的境界,這時,任何突然的襲擊和驚嚇,都可能使他走火入魔,重則殞命,輕則落下殘廢之身。禪定中,江曉峰隱隱聽到獸鳴,只是那聲音短促微弱,還未驚擾到他。
坐息醒來,天已入夜。
不遠處,燃著一堆野火,一陣陣烤肉的香氣,隨夜風飄傳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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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6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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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21 15:20:32
八三
江曉峰突然想到了自己已然近一天未進食,聞到肉香,頓覺腹中飢腸轆轆,饞涎欲滴,不自覺的站起身子,向那燃起的火堆行去。
火光下,只見一個衣著破爛,滿臉油污的少年,正在抱著一條兔腿大嚼,尚有大半隻野兔,正在火上熏烤,肉香撲鼻,動人食慾。
那少年抬頭望了江曉峰一眼,又自顧大啃兔腿,連招呼也不打一個。
火光照耀下,江曉峰把那少年看的十分清楚,他衣著雖然破爛,但五官卻是生的十分端正,尤其是一對眼睛,又大又圓,黑白分明。
他忽然感覺,這才是高蹈武林的隱士、高人,飢食兔肉,渴飲清泉,是何等的豪放氣度。
心中念轉,人卻抱拳一揖,道:“這位兄台,小弟這裡有禮了。”
那破衣少年放下手中兔腿,望著江曉峰淡淡一笑,似是自言自語,又似回答江曉峰的問話,道:“一則是這條野兔該死,二則是閣下的命長,三則是小叫化正覺腹中飢餓,這三方面一湊合,小叫化就打了這只野兔。”
江曉峰何等聰明,如何會聽不懂那破衣少年弦外之音,當下一欠身,道:“是兄台救了在下。”
破衣少年微微一笑,道:“是野兔找死,竟向閣下的身上撞去。”話雖說的婉轉,但卻隱隱有責備之意,無疑是說閣下在這等荒野之中,運氣生息,又無護法守候之人,豈不自取死亡麼?
江曉峰道:“兄弟身受血手奇毒,必得及早療治,但我又無同行親友,只好冒險碰碰運氣了,多虧兄台相救,小弟感激不盡。”言罷,又是深深一揖。
破衣少年笑道:“閣下很多禮……”左手一伸,抓過熏烤的半隻野兔,撕下一條大腿,道:“接住。”一隻兔腿,疾飛過來。
江曉峰一伸手,食中二指,挾住飛來兔腿,道:“正想求食,不便開口,多謝兄台之賜。”
破衣少年哈哈一笑,道:“兄台大約是讀書種子,說話很斯文,這野兔不知何故受了驚慌,直向閣下背心撞去,它想傷你,你食它之肉,那也是應該了。”
江曉峰緩步行近火堆,在那破衣少年對面坐下,道:“還未請教兄台大名。”
破衣少年哈哈一笑,一道:“在下倒先要請教……”突然住口,回顧了身後一眼,冷冷喝道:“什麼人?”
只聽一個嬌甜動人的聲音,道:“我。”
隨著那答應之聲,緩步行出身著勁裝,背插長劍的藍家鳳。
江曉峰駭然一震,站起身子,道:“玉燕子……”
藍家鳳接道:“你身上的餘毒未淨,無法和我動手,還是留些氣力養傷吧!”
那褸衣少年心中雖然也在暗中戒備,但表面上,卻是若無其事,回顧了藍家鳳一眼,仍然大啃手中兔腿。
江曉峰看那破衣少年沉著無比,立時也靜了下來,緩緩在原位坐下。
藍家鳳望了烤的香氣撲鼻的半隻野兔一眼,道:“那半隻野兔賣不賣?”
破衣少年輕輕咳了一聲,道:“賣,不過,價錢很高,只怕姑娘買不起。”
藍家鳳一手拿起半隻野兔,一手探入懷中,摸出一錠銀子,丟給那破衣少年,道:“夠了麼?”
那破衣少年伸手撿起銀子,在手中掂了一掂,搖搖頭,道:“差的遠,姑娘還是收著吧!”
五指一揮,一塊銀錠,直向藍家鳳投了過去。
藍家鳳接過銀子一看,只見銀錠上指痕宛然,深入兩分之多,冷笑一聲,道:“銀上指印,算不得什麼奇技。”
破衣少年打個哈哈,道:“以玉燕子三個字,在江湖上的聲望,大約還不致於搶區區半隻烤熟的野兔吧?”
藍家鳳怒道:“誰要搶你的,我要買。”
破衣少年道:“姑娘要買,那就不能動手搶,先要把我小要飯的東西放下。”
藍家鳳被他拿話套住,一時間無言可對,只好放下手中的半隻野兔,道:“你說吧!半隻野兔好多錢?”
褸衣少年笑道:“小要飯的窮極生瘋,難得遇上藍姑娘你這等好主顧,今個非得好好的敲上你姑娘一記不可。”
藍家鳳怒道:“你這人說話如此輕浮,是何用心?”
破衣少年笑道:“小要飯有娘生,沒娘管,未讀詩書,胸無點墨,說話難免有些粗氣,姑娘要是覺著小要飯的說話難聽,這生意咱們就談不成了。”
藍家鳳道:“半隻野兔,也談得上生意麼?你開價過來吧!”
破衣少年一伸大拇指,道:“一個整數。”
藍家鳳心中暗道:看來他是真的存心訛詐我一下了。
心中念轉,口中卻說道:“一百兩銀子?”
褸衣少年搖搖頭,道:“一萬兩。”
這口氣,不但藍家鳳聽的一怔,就是江曉峰也聽得一呆,暗道:這小叫化子,當真是窮凶極惡,半隻烤野兔,竟然能開出一萬兩銀子的價錢。
只見藍家鳳揚了揚柳眉,轉動一下眼珠兒,答道:“一萬兩銀子,也不貴。”
褸衣少年道:“熱烤的工錢在外,再加個一成,不算多吧?”
藍家鳳道:“半隻烤熟的野兔,連工帶料,一萬一千兩雪花白銀,實也不能算貴。”
褸衣少年笑道:“貨賣識家,以玉燕子的身份,萬把兩銀子,的確也算不得什麼。”
藍家鳳道:“野兔我買定了,不過,就算是當今天子出門行走,也不會帶上一萬兩銀子啊!”
褸衣少年道:“這話不錯,但好的是,小要飯的還有一雙識貨的眼睛,姑娘如若帶有明珠、古玉之類的珍玩,小要飯的亦可代為估價,保證不讓姑娘吃虧。”
藍家鳳冷笑一聲,道:“你想的很周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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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21 15:20:40
八四
褸衣少年笑道:“誇獎,誇獎。”
藍家鳳臉色一變,似想發作,但卻又突然忍了下來,淡淡一笑,探手從懷中摸出一個墨色指環,遞了過去,道:“你估估這個吧!能值多少銀子?”
那褸衣少年接過墨色指環,就著火光之下,仔細的瞧了一陣,臉色突現訝異之色,道:“這個?姑娘捨得出手麼?”
藍家鳳道:“有什麼捨不得,如是一個活人餓成了死人,這玉環再名貴些,也是無用了。”
褸衣少年手托指環,回顧了藍家鳳一眼,緩緩說道:“姑娘,這指環應該有一對。”
藍家鳳道:“閣下果然是有些見識,難得的很啊!”
褸衣少年道:“雙環合壁,價值連城,單環亦有它的作用。”
藍家鳳道:“你估估價吧!值不值一萬兩銀子。”
褸衣少年道:“有過之而無不及。”
藍家鳳道:“那是說這指環可以換得那半隻野兔肉了。”
褸衣少年點點頭,道:“這指環之價,何止萬金。”
江曉峰表面上只顧自食其手中的兔肉,但其實,卻是暗中留意著兩人任何細微的一個舉動。
大約是那指環太過名貴,名貴的使那輕鬆、灑脫的褸衣少年變的有些凝重起來。
藍家鳳此刻倒突然變的無比輕鬆,淡淡一笑,伸手拿過半隻燒熟的野兔,道:“你好好保管指環,別給我丟了,等我拿銀子贖回它,此地你我之外,還有人證,你如若想賴,也是無法賴掉。”
褸衣少年道:“小要飯的可以代你保管,不過總該有個限期,假如過了限期,小要飯的就恕不負責了。”
藍家鳳道:“你說,要幾時才成?”
褸衣少年道:“三月為限,三月之內,姑娘不肯贖回,小要飯的只好把它轉賣了。”
藍家鳳道:“我如何找你贖回指環?”
褸衣少年道:“西南方距此五里,有一座祖師廟……”藍家鳳道:“我知道,那座廟很小。”
褸衣少年道:“姑娘如若要找小要飯的,可在那供案前香爐下面,留一個便箋,小要飯的定當按時赴約。”
藍家鳳道:“那太麻煩了,三日後,正午時分,咱們在廟中會面,我交銀票,你還我指環。”
褸衣少年笑道:“好是好,不過,在下希望去的只是你藍家鳳一個人。”
藍家鳳冷笑一聲,道:“你怕我帶人去?”
褸衣少年哈哈一笑,道:“希望姑娘不會帶人同往,如是你帶人同去,只怕也找不到小要飯的。”
藍家鳳嗯了一聲,道:“你是丐幫中人?”
褸衣少年道:“天下要飯的千千萬萬,不一定都是丐幫中人。”
藍家鳳道:“我會單身赴約,希望你能守信用。”轉過身子,慢步而去,美麗的背影,逐漸的消失於夜色之中。
江曉峰低聲說道:“她似是餓的很厲害,一萬兩銀子,買了半隻烤熟的兔子,這等大手筆,只怕武林中再無第二個人。”
褸衣少年揮手熄去火勢,一面緩緩說道:“一萬兩銀子,可以賣上十萬八千隻烤熟的野兔,再說,這附近還有兩處農家,她既未受傷,又未生病,一萬兩銀子,買半隻野兔,小要飯的也一樣不信。”
江曉峰道:“但你竟然做成了這筆生意。”
褸衣少年仰天打個哈哈,道:“玉燕子藍家鳳,人如嬌花,生性慧黠,眼睛裡揉不下一顆砂子,豈肯白花去一萬兩銀子?”
江曉峰道:“兄台之意,可是說她在騙你了?”
褸衣少年道:“這個麼?小要飯的想她還不致於,鎮江藍府,富可敵國,單是這十幾年來,江南武林道上,每年送給那藍天義的壽禮,也值三五百萬銀子,萬兩之數,在玉燕子藍家鳳眼中,實也算不得什麼。”
江曉峰道:“這一枚墨石指環呢?也真能值一萬兩銀子麼?”
褸衣少年哈哈一笑,道:“如若遇上個識貨的人,賣上兩三萬銀子,並非難事。”
江曉峰也忍不住微微一笑,道:“看來,兄台實是極精交易之道,藍家鳳固是有錢,但如沒有兄台開價的氣派,半隻野兔要她一萬銀子,也就不足為奇了。”
褸衣少年哈哈一笑,一道:“這個麼?是因為兄弟看定了她非買不可,藉機會訛她一下,看起來,是那樣簡單,其實這中間卻也是大有學問。”
江曉峰笑道:“這中間還大有學問?在下就想不通,這這是那門子學問呢?”
褸衣少年道:“要博知,要看穩,要算準,三件缺一不可,我認出她是玉燕子藍家鳳,還要知道藍家富可敵國,非博知,自難辦到了。”
江曉峰只覺這褸衣少年,邪中有正,而且胸藏甚雜,心中暗道:這人不知是何身份,詼諧中不失俠義。
但聞那褸衣少年接道:“我看準她衝著閣下而來,但她卻心有所隱,不願讓咱們瞧出來,這裝作腹中飢餓,是唯一的辦法了。”
江曉峰皺皺眉頭,道:“衝我而來?”
褸衣少年微微一笑道:“閣下可是不信在下之言?”
江曉峰道:“這個,在下確實有些難信。”
褸衣少年道:“小要飯的在此守候甚久,深夜之中,火光可見數里之外,那藍家鳳如是早在這荒野之中,應該是早就瞧到兄弟在燃火烤肉了,但她卻早不來,晚不來,偏偏等閣下現身之時,方始及時趕來。”
江曉峰道:“這也許是巧遇。”
褸衣少年哈哈一笑,道:“巧遇,小要飯的可不這麼想,常常是很多人當局者迷。”
一面說話,一面動手熄去燃燒中的枯枝。
一片熊熊燃燒的野火,片刻間盡皆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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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21 15:20:50
八五
褸衣少年突然站起身子,道:“咱們該走了。”
江曉峰道:“到那裡去?”
褸衣少年道:“閣下如是沒有別的事,那就跟著小要飯走走,如若有事,那就請便了。”
江曉峰突然啊了一聲,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褸衣少年道:“你明白什麼?”
江曉峰道:“朋友有心救我了,打死幾乎害我走火入魔的野兔,在此地生火烤食,分明是有心為我護法,這番思情……”褸衣少年微微一笑,接道:“這也是巧遇啊!”
江曉峰搖搖頭,道:“世間那有這樣的巧事呢?”
褸衣少年笑道:“不管是不是碰巧,事情已經過去了,那也不用再談它了。”
江曉峰嘆息一聲,道:“兄台救了在下,我還未請教兄台姓名。”
褸衣少年笑道:“人家都叫我小要飯的……”江曉峰接道:“兄弟姓江,名叫曉峰。”
褸衣少年道:“江兄是非要逼我說出姓名了!……”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小要飯的可沒有江兄那麼秀氣的名字,小弟叫常明。”
江曉峰一抱拳道:“常明兄。”
常明嘆道:“江南武林上人物,大都臣伏於藍天義淫威之下,連那素受武林敬仰的少林無缺大師、武當玄真道長,也無法激濁揚清,竟然也歸為藍天義的屬下;還有那自負異常的乾坤二怪,也作了藍天義的爪牙,只是江兄才是鐵錚錚的漢子,豪氣干雲,視死如歸、不甘為藍府所用,就憑這點,兄弟就對你敬佩無比,存心高攀,交你這個朋友。想不到一隻野兔,卻叫小要飯的償了心願,而且順便又敲了那藍家鳳一萬兩銀子。”
江曉峰已然心生警覺,感覺到,這位混跡風塵,形同叫化的人物,不但是一位高蹈自隱的俠士,而且是心懷仁義的奇人,當下說道:“常兄過獎了……”語聲一頓,道:“常兄似是胸羅甚博,對兄弟的月來經歷,瞭然不少。”
常明微微一笑,道:“此地不是談話之處,江兄如若信得過兄弟,那就請隨兄弟到一處所在,兄弟隨便替江兄引見幾位武林前輩。”
江曉峰道:“小弟求之不得。”
常明轉身向前行去,一面說道:“江兄傷勢未癒,咱們走慢一些。”
江曉峰隨在常明身後,行約四五里路,到了一處荒草高可及人的叢草外。
常明停下腳步,道:“這地方很荒涼,那老奸巨猾的藍福也想不到,這深草叢中會住的有人。”
江曉峰心中暗道:“他似是對藍府中的人物,十分瞭然,那決非一朝一夕之功了。”
忖思之間,常明已然分開叢草,向裡面行去。
江曉峰緊追在常明身後而去。
***
只見那常明舉動十分小心,似是生怕留下痕跡一般。
深入數十丈,到了一座油布蓬帳前面。
這油布篷帳,低過那叢草甚多,而且篷脹之上,還加了短草,的確是稱得上隱密二字。
小叫化常明行近篷帳,低言數語,布門啟動,忽有燈光透出。
原來,那篷帳下面,挖掘很深,是以,江曉峰進入蓬帳之後並無低矮之感。
凝目望去,只見那蓬帳之中,分坐著四個人。
左首第一人身著天藍大褂,濃眉虎目,頭戴鴉雀武士巾,胸垂花白長髯,身側放著一柄長形古劍。
第二個卻是一個團團臉,細眼睛,慈眉僧袍的大和尚。
第三個身著月白長褂,但卻滿身打著補綻,顎下短鬚如戟,根根見肉,雖然衣著襤褸,但仍然不失那種震懾人心的威武之氣。
第四個頭戴方巾,身著青衫,黑髯垂胸,手搖摺扇,是一中年文士。
江曉峰目光轉動,約略的打量了四人一眼,肅立篷帳一角。
常明卻一改那輕鬆、玩世的神情,恭恭敬敬的先對那滿身補綻,形貌威武的人行了一禮,叫了一聲師父,又對三個人躬身一個長揖,道:“見過三位伯伯叔叔。”
那身著無益大褂的老者,一揮手,道:“不用多禮了。”
常明一欠身,道:“謝過伯父。”
那團臉,細眼睛的和尚,望了江曉峰一眼,笑道:“你這小要飯的帶了貴賓到此,怎不給我介紹一下呢?”
常明微微一笑,道:“這一位就是你們幾位老人家常常提起的江曉峰。”
江曉峰心中對這幾位當世武林中身份極為崇高的人物,趕忙一抱拳,道:“晚輩江曉峰,給四位老前輩見禮。”
那手執摺扇的中年文士,點點頭笑道:“難得啊!江世兄這點年紀,竟然能身帶奇毒奔出藍府。視死亡如登仙界,這份豪氣,實叫人佩服動很。”
江曉峰道:“晚輩不過是適逢其會罷了,說不上什麼豪氣。”
那中年文士微微一笑:道:“非真金,火必熔之……”一伸手中摺扇,指著那第一個身側放著古劍的老者說道:“這位是天雷劍王清乾……”江曉峰抱拳一禮,道:“王老前輩。”
王清乾頷首還禮,道:“不敢當。”
中年文士又指那圓臉細眼的和尚說道:“大名鼎鼎的笑面佛天燈大師。”
摺扇一轉,指著那短鬚如戟,滿身補綻的大漢道:“這位是鐵面神丐李五行。”
李五行哈哈一笑,道:“老要飯的。”
天燈大師目光轉到那中年文士身上,笑道:“你自己呢?怎不自我介紹一番?”
中年文士笑道:“小弟麼?名不見經傳,說了也是白說。”
天燈大師道:“你不好意思,我和尚替你說了吧……”目光轉到江曉峰的身上,接道:“別瞧他文文靜靜,如若講除惡務盡的手段,我們都輸他一籌,就算那老要飯的,也得甘拜下風……”中年文士接道:“區區公孫成。”
天燈大師接道:“人稱生死判官,摘星手。”
公孫成微微一笑,道:“當年金蟬子老前輩,以金蟬步和飛輪劍法行道江湖時,武林中宵小斂跡,過了十幾年平安的歲月,如今江世兄承繼了金蟬老前輩的衣缽,再出江湖,但願能使魔氛早靖,重見武林太平年月。”
江曉峰嘆息一聲,道:“晚輩雖然學得了金蟬步,但因未得先師指點,只是粗枝大葉的學了一個梗概,其間精要之處,都未能學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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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22 13:30:36
八六
王清乾道:“令師只有你一個傳人吧?”
江曉峰道:“晚輩機遇巧合,無意中找到了先師隱身之地,學得了金蟬步法,和飛輪劍招。”
天燈大師道:“那時,金蟬子老前輩可是已不在隱息之地了麼?”
江曉峰道:“晚輩找到先師隱居之地時,先師已然不在,晚輩在那裡一住七年,始終未見先師回來一次。”
公孫成道:“江世兄全憑毅力,摸索而成絕技了?”
江曉峰道:“晚輩學藝七年,確未受人指點,不過,先師留字的批註甚詳,只可惜晚輩才智有限,未能盡得先師所學。”
王清乾道:“金蟬子老前輩,未留下其他物品麼?例如書信和日常使用之物。”
他問的雖然含蓄,但江曉峰已聽懂了王清乾弦外之音當下說道:“晚輩查點室中之物,對先師的去向,找出了一點蛛絲馬跡。”
天燈大師道:“金蟬子老前輩生死之謎,惑然武林甚久,今日,當可從江施主口中,求得確實消息了。”
江曉峰道:“先師有個留簡,說明他去求證一事,五年之內,如是仍不歸來,那就是把室中之物,遺贈與先入其地的人,如若習他武功,就算他的傳人,晚輩見那留書,已是數十年之後了。”
公孫成道:“如若那金蟬子老前輩,還在世上,此刻已是百齡之人,但他一去數十年,不見蹤影,就事而論,似是已身登仙境了。”
王清乾道:“金蟬子老前輩生死之謎,今日總算找出了一點確實訊息,雖然未能全部明確,但也八九不離十了。”
公孫成輕輕嘆息一聲,道:“江世兄由藍府中來,想必對藍府中事,有所知曉了,唉!藍天義一生行俠,想不到垂暮之年,竟然忽生奇想,致使武林大局一夕大變……”王清乾冷笑一聲,說道:“二十年前,我就瞧出他是假仁假義的人物,只是,那時他俠名正著,兄弟之言,別人只當作過耳邊風,還要取笑兄弟妒忌他,才造謠中傷,致養虎為患,才造成今日之局。”
李五行冷冷說道:“最使老要飯不明的就是無缺大師和玄真道長,兩人一向受我武林同道的敬仰,德高望重,想不到,這兩人竟然投入藍府,甘為藍天義所用,哼哼,老要飯的日後如見著兩人,非得問他們個明白不可。”
公孫成道:“李兄稍安勿躁,兄弟對此點心中一直有些懷疑,但卻始終無法求證,因為,那些參與壽筵之人,大都是已投入藍府,只有江兄和方秀梅兩個人,未為藍天義所用,這中間,只怕是大有內情……”李五行道:“什麼內情,哼!人家江曉峰和方秀梅都能跑出來,難道那無缺大師和玄真道長,就不能跑出來。”
公孫成道:“如是那無缺大師,和玄真道長,脫身而出,此刻江湖上早已鬧得血雨腥風了。”
李五行道:“為什麼?”
公孫成道:“那玄真道長,和無缺大師,是何等聲望人物,只要他們振臂一呼,藍天義一生俠名,立刻將付於流水,必然會激迫他提早動手,不會再這樣多慮了。”
李五行略一沉吟道:“公孫兄說的倒也有理。”
公孫成笑道:“過獎,過獎。”目光轉到江曉峰的身上,道:“江世兄,在下想請教一事。”
江曉峰道:“老前輩只管吩咐,在下知無不言。”
公孫成道:“藍天義壽筵之上,能使群豪傾服,想來必定是有其原因,江世兄身臨其境,目睹經過之情,如肯詳細說明,必是大有價值了。”
江曉峰沉思了一會,道:“當時,在下並未覺著什麼?如今想來,那藍天義早有準備的了。”
公孫成道:“該是一場精密無比的計畫,事先竟然未洩露出一點風聲。”
江曉峰道:“唉!就在下觀察所得,就是進入藍府中人,在事前也無法瞧出一點蛛絲馬跡,直到事情發生,藍天義露出了猙獰面自,大家才恍然大悟,如夢初醒。”
公孫成道:“藍天義盛名正著時,突然退休,使兄弟覺得非常的奇怪,因此,兄弟早已派人暗中混入了藍府中去……”江曉峰聽得心頭一震,暗道:這麼公孫成能在藍天義俠名正著之時,看出他日要為害江湖,而且還派人進入藍府中去,這人才智、謀略,可算得非同小可了。
但聞李五行道:“公孫兄早已派人混入藍府中了?”
公孫成道:“不錯!因此,兄弟對藍府中事,常能事先獲知個一鱗半爪,可惜的是兄弟選派之人,在藍府中職位甚低,不能參與府中機要大事;而且那位綜理府內大小事務的老管家藍福,又是一位精明異常的人物,兄弟為了不使這條線索中斷,故而要他儘量減少活動。”
天雷劍王清乾道:“公孫兄事前在這深草叢中,佈置了這樣一個隱密的存身之地,也是得那位內應的報告了?”
公孫成微微一笑,道:“他混入藍府中數年之久,大概就是一件消息最為重要了。”
李五行道:“那莊院之中,究竟是放的什麼?”
公孫成道:“他只告訴我,藍天義很秘密的在此設了一個別莊,莊中藏的何物,他未說清楚。”語聲微微一頓,道:“三位沒有到此之前,兄很想到那莊院中去看過一次,但那莊院中防守極為森嚴,除了那片刻不斷的巡邏人之外,還有幾頭巨犬,兄弟深恐打草驚蛇,也不敢進入院中查看。”
江曉峰道:“晚輩倒是曾經混入那莊院中去過一次,但不幸很快被人發現了,以致未查出個所以然來……”他本想說方秀梅還混在其中,但想此事一旦洩漏,對那方秀梅安危影響太大,話到口邊,又嚥了回去。
但聞公孫成說道:“兄弟雖然沒有混過去,但莊院外有一棵大樹,使我查看一些蛛絲馬跡,雖然還無法斷言那莊院存放的何物?但已可決定那不是人……”一直面帶微笑的笑面佛天燈大師,此刻卻突然一收笑容,道:“不是人?那是什麼?”
公孫成道:“我看到的似是很多巨大的鐵籠,外面用黑布罩著。”
李五行問道:“都是什麼東西?”
公孫成道:“因為距離過遠,兄弟兄能看到那鐵籠的形式,看上去很高大,如若那鐵籠關的野獸,也定然是很龐大之物了。”
李五行道:“難道是虎豹之類的猛獸不成?”
公孫成道:“這就很難揣測了,但就大體上言,應該不是虎豹才對,虎豹雖是兇猛,用來對付一般人,也還有用,如若用它用付武林高手,兄弟很想不出它能有什麼威力,就以李兄說吧!三百隻虎豹,也未必放在你心上。”
笑面佛天燈大師道:“咱們如此想,那麼藍天義必然也早已想到了。”
公孫成道:“不錯,以藍天義的才智,決不會用虎豹來對付咱們了。”
李五行道:“這中間有些可疑之處,近日必得去查看一下才成。”
江曉峰道:“就在下所知,此刻是去不得了。”
李五行道:“為什麼?”
江曉峰道:“因為鎮江藍府中的精銳,都已經到了此地,據說那藍天義也將於今日到此。”
公孫成沉吟了一陣,道:“江世兄,可是憑仗金蟬步突圍而出的麼?”
江曉峰道:“說來慚愧的很,晚輩這次得脫凶險,並非是憑仗武功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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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22 13:30:45
八七
公孫成道:“個中詳細內情,江世兄可否見告?”
江曉峰道:“我被人還了一條命,脫圍而出。”
李五行、天燈大師、王清乾、公孫成,雖都是久走江湖之人,閱歷豐富,但也從未聽過還命之舉,都不禁為之一怔。
公孫成輕輕咳了一聲,道:“什麼人還了江世兄一條命?”
江曉峰道:“玉燕子藍家鳳數月之前,在下在金陵,無意中救了她一次,這一次在下被藍福率人圍困,堵於那莊院大廳之中,藍家鳳堅持還我一命,叱退藍福,放走了在下。”
李五行道:“玉燕子豔美之名,在下是早有耳聞,想不到這丫頭,竟然還是一位恩怨分明之人。”
公孫成兩道目光盯注在江曉峰臉上瞧了一陣,道:“藍天義幸好是晚了一步,如果藍天義早到,玉燕子縱有還命之心,也是無能為力。”
李五行目光突然轉到常明的臉上,道:“你出去了一天,是否深到一點消息?”
常明道:“弟子和藍家鳳照了面,半隻烤熟的野兔,賣了她一萬兩銀子。”
天燈大師笑道:“好買賣啊!比我和尚化緣還利大,人家說什麼師父教什麼徒弟,看起來,這話有商榷,老要飯的一生行事,光明磊落,從來不走偏鋒,你小要飯的卻是什麼鬼花樣都能耍得出來,像公孫教出來的一般。”
公孫成道:“你和尚不用高抬身價,照兄弟的看法,小要飯的倒是和你有很多相似之處。”
天燈大師微微一笑,道:“青出於藍,我和尚是望塵莫及,我走了大半輩子江湖,一本十利、倒做過兩票,半隻野兔能賣一萬兩銀子,卻是從未聽過。”
公孫成道:“錢到手,飯入口,我不信那藍家鳳會隨身帶有一萬兩銀子。”
常明道:“這個自是不會。”
天燈大師接道:“怎麼?是欠賬?”
常明笑道:“小要飯的如是要人欠了帳,還配學你老人家的降魔十二掌麼?”
天燈大師怔了一怔,道:“我幾時說過傳你降魔十二掌了?”
常明微微一笑,道:“你老人家如是真的沒有說,那就算小要飯記錯了。”
李五行冷哼一聲,接道:“常明,你越來越膽大了。”
天燈大師搖頭說道:“老要飯的,沒有的事,我和尚跟你是朋友,跟小要飯的也是朋友,咱們各交各的……”目光轉到常明身上了,接道:“你和尚師伯這降魔十二掌,早晚要傳給你,不過,你小子此時的功力,還無法把降魔十二掌的威力,完全的發揮出來,想學我的壓箱底的本領,沒有別的法子,只有用心求進一途,到時候,你不學也不成。現在,我倒要聽聽你騙那藍家鳳銀子的事。”
常明道:“藍家鳳確然不可能隨身帶上一萬兩銀子,但藍家富可故國,她身上的珠寶,決不止萬兩銀子之數,要飯的一狠心,要了她一件抵押品,假如我沒有看走了眼,這東西大約可值它個三五萬兩銀子。”
天燈大師道:“什麼東西?”
常明探手從懷中取出一個指環,笑道:“就是這枚指環。”
公孫成道:“給我瞧瞧……”話未說完,突聞蓬然一聲輕震,傳了過來,似是有一物倒摔在地上。
公孫成霍然站起身子,常明也收起了墨石指環,一側身,閃出篷帳。
王清乾伸手抓起古劍,緩緩站起了身子。
李五行、天燈大師,也隨著站了起來。
江曉峰也長長吁一口氣,蓄勢對敵。
一時間,蓬帳中呈現出一片緊張。
只聽一陣步履之聲,常明扶著一個六旬左右的老人,緩步行了進來。
公孫成前行一步,迎了上去,伸手扶著那老人,低聲說道:“閔兄。”
那老者一張嘴,吐出了一口鮮血,低聲說道:“老朽能再見諸位之面,死也瞑目九泉了。”
公孫成道:“閔兄,你先坐息一下,緩一口氣,不用多說話。”
那老者搖搖頭,道:“我不成了,我要撐著這一口氣,把話說完……”王清乾作出右手,抵在那老者背心之上,低聲說道:“閔兄,以你精純的內功,大約還不致非死不可,我助你一臂之力,快些運氣調息,有話以後再說。”
天燈大師探手從懷中摸出了一個瓷瓶,倒出了一粒丹丸,道:“吃下和尚這粒丸藥。”
那老者搖搖頭,道:“諸位的盛情,老朽心領了,但我知道不成了,藍福一掌震傷了我的內腑,不用糟蹋靈丹了,讓我把話說完。”
公孫成凝目望去,只見那老人臉色一片慘白,已然不見一點血色,知曉他受傷確然很重,輕輕嘆息一聲,道:“大師,王兄,不用費心了,閔兄之傷,恐非人力所能挽救,咱們聽他把話說完,再盡心力救他。”
李五行道:“你知他傷的很重,此刻動手救治,還未必能夠救活,要他說完話,如何還會有救?”
公孫成道:“如若咱們無法救活閔兄,又未讓他說出胸中之秘,閔兄這條命豈不是白白丟了麼?那當是要含恨九泉了。”
只見老人一張嘴,又吐出一大口鮮血,血中帶四五塊黃豆大小的紫色血塊,顯是震碎了的內臟。
這時,不但公孫成,連天燈大師、王清乾、李五行等也瞧出來人確已是到了傷重難醫之境。
王清乾內力暗發,一股熱流,攻入了受傷的內腑,帶動行血,也催起將要停息的心臟,重行跳動。原來,那老者吐出第二口鮮血之後,那保心護命的一口元氣,也隨著散去,人已暈了過去。
王清乾以本身內功,逼出的真氣,使他由暈迷復甦過來。
只見那受傷老者緩緩睜開眼睛,長長吁了一口氣,道:“我進入那座莊院中……”一陣急速咳嗽,打斷了他未完之言。
公孫成低聲說道:“閔兄,慢些說,我們會很用心的聽。”
那受傷老人長長吁一口氣,道:“那莊院中,放了很多大鐵籠……籠子裡都是……是一……些人猿……”公孫成接道:“那些人猿怎樣?”
受傷老人道:“人猿、人猿……”又是一口鮮血湧出,閉目而逝。
王清乾暗運內功,一股強大的真氣,攻入那老人內腑。
但枯油之燈,已難再燃,王清乾強大的內力,也只能見那老人前胸微微起伏兩次,卻無法快他再啟口說話了。
王清乾黯然嘆息一聲,道:“他傷的太重了。”
緩緩收回按在那老人背上的手掌。
公孫成道:“他內腑已為內家掌力震碎,縱然是華佗重生,扁鵲還魂,也無法救活他了。”
天燈大師嘆道:“如若他到此之後,咱們不慌著救他,讓他開始述說經過,也許他能夠把想說的話一口氣說完。”
李五行道:“事已至此,後悔無益,倒是那藍天義在莊院之中,養了人猿,不知是何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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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
天燈大師道:“人猿應該是獸類中最聰明的一種動物了,藍天義養了一大群人猿,其中必有它重要的作用。”
公孫成沉吟了一陣,道:“大師常年行腳於深山大澤之中,對人猿之類,比我等瞭解較多,就大師所知,那人猿是否可以學習武功?”
天燈大師道:“和尚西行崑崙時,曾經見過崑崙派一位碩果僅存的老前輩多星子,那多星子年高德功,已不再問派中事務,獨居於崑崙山一座絕峰之頂,養了兩頭人猿為伴,貧僧親眼看它們生擒虎豹,除了天生的過人臂力之外,出手隱隱中,似是含有武功招術。”
公孫成道:“大師之意,是說那人猿,亦可能習武功了?”
天燈大師道:“正是此意。”
李五行道:“人猿再狠,也難和人的才智相較,就算它們能習武功,也難學得深奧之學。”
公孫成道:“正因它們不像人這等狡猾才智,所以,它們不能學武功則罷,如是一旦能學武功,其藝必專。”
李五行道:“我不信人猿能強過人類。”
公孫成道:“李兄之言,也許有理,但就小弟所見,那人猿有兩大優點,決非人類能及。”
李五行道:“請教公孫兄了。”
公孫成道:“一是它的天賦臂力,和跳躍飛縱之能,二是它的忠實,可寄予完全的信任。”
李五行道:“公孫兄高見不錯,不過,人猿究竟非人,就算它能學成武功,也無法和人抗拒啊!”
公孫成略一沉吟,道:“這並非太難的事,他們有過很長時間,在這些時間,足可以研究成一種手勢或語言,指揮那人猿的舉動,一個狡猾陰沉的人,可以指揮數頭甚至十頭以上的人猿。”
王清乾仰起臉來,長吁一口氣,道:“藍天義太深沉了,他一面博取俠名,以獲武林同道的敬仰,一面卻暗中準備,訓練出很多高級的劍手,直等他一切準備妥當,才選定六十大壽動手,一舉之間,又把江南道上的武林高手,收為己用,唉!算算他這些準備,怕不要二十年麼?他在四十歲壯年之時,已經有這份野心了。”
李五行道:“經幾位這麼一說,老要飯的也覺得事態有些嚴重了,趁他發動之初,一切尚未完全就緒,咱們幾個,先給他攪一陣如何?”
公孫成搖搖頭,道:“金頂丹書和天魔令害了他,也害了整個武林,他如不得到這武林中正邪兩大寶典,量他也不敢妄存霸吞江湖之心。”
李五行道:“公孫兄,這都是已成之事,目下最重要的是咱們應該如何對付那藍天義,如果,只談過去,咱們談上個三五年,也談不出個所以然來,”
天燈大師道:“你老要飯的急什麼?公孫兄智略用謀,不但我和尚甘拜下風,就是你老要飯的也是望塵莫及,他如是想不出法子,你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名堂來。”
李五行道:“說的是啊!但老要飯覺著盡談過去的事,於目下大局無補。”
公孫成苦笑一下,道:“前些時,兄弟邀請諸位至此相聚,原想藉仗幾位之力,進入那莊院中,查看一個明白,如是機緣湊巧,一舉間把它毀去。”
李五行接道:“好啊,亡羊補牢,時猶未晚,咱們立即趕去,閉它個天翻地覆。”
公孫成道:“現在,這法子行不通了。”
李正行道:“為什麼?”
公孫成道:“因為過去,兄弟對藍府中的真實情形,並不瞭解,此刻,聽得這位江世兄一番話,兄弟深感慚愧……”王清乾道:“你慚愧什麼?”
公孫成道:“我把藍府中的實力,估計的太低了。”
李五行冷冷接道:“但現在,你也不能把他們估計的太高,你如是心中害怕,老要飯的願帶著小要飯的進入莊院一行,我不信,藍天義那些屬下,個個都是三頭六臂的人物。”
公孫成心知李五行生性躁急,一言不對,說不定真的會帶常明,趕往那莊院中去,必得先設法按下他心中怒火才成。
心中念轉,也冷冷說道:“李兄,這個,閔兄比你的身手如何?”
李五行微微一怔,道:“可和老要飯的拼上百招不敗。”
公孫成道:“你能震碎他內腑,讓他吐血而死麼?”
李五行道:“這個,老要飯的恐怕是很難辦到。”
公孫成道:“玄真道長、無缺大師、和乾坤二怪,比你老要飯的如何?”
李五行道:“乾坤和老要飯的可在伯仲之中,無缺、玄真也許比老要飯的強些。”
公孫成道:“這就是了,閔兄被藍福一掌震碎內臟而死,玄真、無缺和乾坤二怪都未離開藍府,如是這位江世兄說的不錯,他們已然為藍天義所收用了……”語聲微微一頓,接道:“李兄別忘了,那藍福只不過是藍天義一個老僕,藍天義的武功,也許強過他數十百倍不止。”
李五行似是已被公孫成說服,輕輕咳了一聲,道:“若老要飯的就算不行,但還有王兄、天燈和尚,和你公孫兄啊!我不信,咱們幾個人合在一起,還無法和他們大干一場。”
公孫成道:“不錯,咱們幾個人,都算是江湖上小有名望的人物,但咱們至多和無缺、玄真、乾坤二怪打個半斤八兩,說不定還輸人一籌,如若對方再加上幾個人,咱們是非敗不可,要是咱們去拚命,撈一個夠本,撈兩個賺一個,倒是不妨一試,但如咱們想挽救武林大劫,那就不能冒昧從事了。”
李五行一腔火爆之氣,似是完全洩去,乾咳兩聲,道:“公孫兄的意思呢?”
公孫成道:“兄弟邀請諸位到此之時,實是存著先毀去他這座莊院,再作打算,但此刻形勢不同,這法子是不能用了,不論諸位的感覺如何,咱們幾個人,已無法擔起這個擔子了。”
天燈大師道:“你心眼最多,目下既不宜硬拚,應該想想別的法子啊!”
公孫成道:“兄弟覺著,目下第一件大事,應是把目下江湖大變,傳播於江湖上去……”王清乾接道:“既非我們幾人之能,能挽救這次大劫,只有結合武林同道,共謀抗拒大計了,首先要武林中有所覺醒,藍天義縱然有所行動,也不去那樣得心應手了。”
公孫成道:“困難的是,藍天義俠名太盛,大江南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一時間說他要造劫江湖,只怕是很難使人接受。”
李正行道:“這麼說來,咱們說出去也無人相信,那豈不是白說了麼!”
公孫成道:“但說了總比不說強些,至少可以使人提高警覺之心……”目光一掃天燈大師,王清乾、李五行等,接道:“所以,還要三位分頭奔走一陣。”
天燈大師道:“怎麼一個奔走之法?”
公孫成道:“勞三位分到各大門派,說動各派掌門,攜手合作,共同對付那藍天義。”
王清乾道:“此事只怕有些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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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
公孫成道:“我知道,但諸位一定要辛苦這一趟,除了各大門派的掌門人之外,各位還要設法說服各方雄主……”目光一掠江曉峰,接道:“這位江世兄,告訴了咱們很多的內情,已夠諸位用以勸說他們了。”
天燈大師道:“我們都有了去處,你呢?”
公孫成道:“兄弟自然是也不能閒著,我要設法找一個人。”
天燈大師道:“找什麼人?”
公孫成道:“神算子王修,那藍天義不但在武功上已經登峰造極,就是在智謀上,兄弟覺著也難以和他抗衡……”王清乾嘆息一聲,道:“四年前,兄弟在黃鶴樓上,遇到神算子王修一次,那時,他就告訴過我一句話……”李五行道:“他說了什麼?”
王清乾道:“他說江湖上五年之內必有大變,當時,江湖上一片和平氣象,兄弟也未把此話放在心下,想不到竟被他不幸言中了。”
公孫成道:“他既然早知道了,決然不會不管,兄弟相信,他也在暗中追查此事了。”
李五行伸手抓抓一頭蓬髮,道:“難道咱們就這樣一聚而散麼?”
公孫成道:“李兄有何打算?”
李五行道:“老要飯的意思是,咱們既然聚在一處了,多少也該給藍天義一點顏色看看。”
公孫成道:“這個兄弟自有打算,不過,要你李兄幫忙……”李五行接道:“成!你老弟吩咐,水裡水中去,火裡火中行。”
公孫成淡淡一笑,道:“兄弟之意,是想留下你老要飯的徒弟,給我幫忙。”
李五行呆了一呆,道:“留下常明。”
公孫成道:“不錯。”
李五行道:“天雷劍王兄,在武林中聲譽極高,大江南北,各門各派,對他敬重異常,一言九鼎,天燈和尚,行腳苦修,武林中人人知曉,說起話來,自有份量,老要飯的素少和人往還,人微言輕,說了也是白說。”
公孫成道:“有一大幫派,非要李兄親自趕往一行不可。”
李五行道:“說說看,老要飯的還有這點份量麼?”
公孫成道:“就兄弟所知,丐幫中有兩位長老,和李兄交非泛泛,那兩位長老,又是丐幫幫主素來敬重之人,對丐幫幫主有著很大的左右力量……”李五行冷冷說道:“你似是對我老要飯的查得很清楚啊!”
公孫成道:“為了武林大局,希望李兄能忍耐點小氣。”
李五行沉吟了一陣,道:“好吧,老要飯的試試看。”
回顧了常明一眼,接道:“跟著你公孫叔叔,自會有你的好處,但你要好好的干。”
常明站起身子,恭恭敬敬的行一禮,道:“弟子謹記教言。”
李五行臉色一片嚴肅,緩緩說道:“公孫成,如是老要飯的有了什麼不行,我這個小要飯的徒弟,就算交給你了。”
公孫成道:“在下相信李兄必可說服丐幫,使他重行插手江湖中事。”
江曉峰在一側聽得十分奇怪,暗道:這李五行師徒,衣著襤褸,頗似丐幫弟子,但聽他口氣,卻似是和丐幫還有著一番恩怨。
那李五行一向生性躁急,說走就走,一抱拳,道:“王兄,和尚,閔兄後事,幾位照顧吧!老要飯的先走一步了。”話落口,人已穿出了軟簾,縱身而去,消失於夜色之中。
§第十三章 嬌媚集一身
天燈大師望著李五行遠去的背影,長長吁一口氣,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老要飯的是永遠改不了這等躁急的脾氣。”
王清乾目光,一掠公孫成,道:“公孫兄,你要他去說服丐幫,未免是太過份了,以他的脾氣,如是丐帶中人,不理他,豈不要鬧出事故?”
公孫成道:“這個,王兄但請放心,藉這番機會,讓他化解去丐幫一番恩怨,也好給丐幫一個重入江湖的機會。”
王清乾道:“但願你的料斷不錯。”
公孫成道:“如是老要飯的真的出了什麼事情,兄弟願以性命相陪。”目光緩緩從天燈大師臉上掠過,道:“大師,希望你辛苦一下,再跑一趟崑崙山。”
天燈大師道:“要我和尚去說服崑崙派的掌門人?”
公孫成道:“最重要的是說服多星子老前輩,使他答允到中原一行,他能奴役人猿,必知猿性,或有對付藍天義育養群猿之法。”
天燈大喊道:“邀請多星子下山,和尚也曾想過,但他春秋已高,和尚沒有把握能說得動他,但我將盡力而為。”
公孫成道:“大師要走,最好快一些。”
天燈大師道:“你風急火速的把我和尚找來,此刻又逼著我上路,不知是何用心?”
公孫成道:“兄弟請諸位到此之時,希望咱們聯合起來,到那莊院中去瞧瞧,但此刻情勢不同,咱們用不著再到那莊院去了。”
天燈大師望望那閔姓老人的屍體,點點頭,道:“和尚懂得你的意思,不過,讓我多留一刻,埋葬了這位閔老施主的屍體再起程如何?”
公孫成道:“我瞧不用了,閔老施主的屍體,由兄弟負責處理,在目前情形之下,咱們不但不能把閔兄之死,張揚開去,而且要隱密異常的把他埋葬起來……”王清乾接道:“閔兄一世英雄,素行忠義,武林同道大都敬仰他的為人,他是為我武林揭發大奸陰謀而死的第一人,如若把他草草埋葬了事,實是愧對他的忠義,何不把他死亡之情,公諸武林,大大的張揚一番,身後哀榮,雖然對閔兄無補,但亦可聊慰義魂,更重要的藉此激勵出一段俠情豪氣,也無異把藍天義的罪狀公諸於世,公孫兄一向機心過人,行事素為在下所敬佩,但此事兄弟卻覺著大有不妥之處。”
天燈大師略一沉吟,道:“不錯,王兄之見,也正是我和尚心中之言。”
江曉峰心中暗道:“這位王清乾說的不錯,如若這位死去的閔老英雄,在武林中是一位極受敬重的人物,確可藉他死去哀榮,揭下那藍天義的偽裝。”
但聞公孫成輕輕嘆息一聲,道:“兩位只知其一,但卻忽略了咱們目下的實力,根本無法和藍天義抗拒,咱們張揚出去,使武林群豪畢集,正好給那藍天義第二機會,像他慶祝花甲大壽一般,一網打盡在場之人。”
王清乾一皺眉頭,道:“群雄畢集,也正好和藍天義比較長短。”
公孫成道:“目下時機未至,藍天義俠名仍然深入人心,王兄雖然望重江湖,但比起藍天義還差上一籌,何況,就算王兄能夠說服與會英雄,也未能是藍天義的敵手啊!”
王清乾沉吟了一陣,道:“公孫兄之意呢?”
公孫成道:“在下之意,目下不宜和藍天義明目對陣,只有暗中先行準備,藍天義多行不義,其行必將逐漸在江湖上傳言開去,目下大變已成,咱們只等待時機,小不忍則亂大謀。”
天燈大師合掌當胸道:“公孫兄言之有理,貧僧先走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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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22 13:31:06
九〇
伸手揭開軟簾,飛躍而出,消失在夜暗之中不見。
公孫成目光轉到王清乾的臉上,道:“兄弟希望王兄能一赴南陽府,獨山白家一行。”
王清乾苦笑一下,道:“白家已然閉門封府,不和武林同道來往十年之久了,何況,他們已兩代寡居,兄弟實不忍再去驚動他們。”
公孫成道:“藍天義志在整個江湖,獨山白家,該是他們一個很重大的目標,兄弟可以斷言,半年之內,藍天義必然會找上獨山。”
王清乾道:“自從白雲飛死去之後,白家就不再問江湖中事,藍天義為什麼還要去找白家呢?”
公孫成沉吟了一陣,道:“白家雖已不問江湖中事,但白家的劍法,並未失傳,仍是江湖上公認的劍中絕技,何況白雲飛之死,仍然是武林中一大隱密。”
王清乾道:“當年白雲飛開吊之日,兄弟一直守在白家,公孫兄這番話,兄弟就不敢苟同了。”
公孫成道:“王兄,可曾親眼瞧到那白雲飛的屍體?”
王清乾道:“那是因為白夫人,覺著其夫死狀過慘,不願別人瞧到,故而未讓兄弟一睹其夫遺容,但下葬之時,兄弟在場,白家一門老幼,無不哭的哀哀欲絕,而且下葬之前,白夫人曾經啟動棺木,再瞧乃夫遺容一次,當時,兄弟站的方位,適巧可見,瞧到了棺戶的屍體……”公孫成對這幾句話,似是特別的注意,聽得全神貫注不待王清乾的話說完,接道:“你瞧到那白雲飛的面容了?”
王清乾道:“他臉上原本蓋有一層白紗,但我和他多年交往,心中又有懷疑,覺著白夫人不讓我一睹義弟遺容,有些大背常情……”公孫成接道:“原來,王兄和白雲飛還是義結金蘭兄弟,此事江湖之上,倒是甚少有人知曉。”
王清乾自知說漏了嘴,但已不便再改口否認,只好接道:“我們結義之事,只求彼此情同手足,也就是了,自然用不著在江湖道上張揚。”
公孫成道:“王兄說的是,你瞧清楚那白雲飛的形貌沒有?”
王清乾道:“我因心中動疑,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運足了目力瞧看,果然那白紗之下,是我義弟的面容。”
公孫成心中暗道:那白夫人首先阻攔於你,說她丈夫死狀很慘,不肯讓你看他的遺容,但在下葬之時偏又故示多情,要啟棺最後一睹先夫的遺容,又偏巧讓你站在棺旁,豈知人家不是故意的讓你瞧到麼?
心中念轉,口中卻不肯揭破,說道:“這麼說來,王兄更是應該早到白府中去了?”
王清乾道:“為什麼?”
公孫成道:“白雲飛為人所害,你是他義兄,但卻一直未能替他報仇……”
王清乾接道:“唉!我為此事,走遍了大江南北,但卻始終找不出殺害我義弟的仇人,空自負劍長嘯。”
公孫成道:“藍天義陡然間大變心意,生出統霸武林之心,決不會放過南陽白家,你是白雲飛的義兄,現該先行通知白家一聲,免得他們全無戒備,為人暗算,需知白雲飛雖然已死,但白家劍法,仍然在江湖上享譽甚高,白家定然存有劍譜……”
王清乾接道:“不錯,公孫兄高見甚是,白家兩代寡居,子女幼小,我這作伯伯的理應善盡保護之責,不管如何,應該先去知會他們一聲才是。”舉步向外行去。
公孫成道:“王兄留步。”
王清乾回頭道:“公孫兄還有什麼見教?”
公孫成道:“王兄見著白老夫人之時,請轉告兄弟一言。”
王清乾道:“要兄弟帶什麼話?”
公孫成道:“覆巢之下無完卵,十年閉門杜客,並不消去白家在江湖上的聲望,請白老夫人三思其言。”
王清乾怔了一怔,道:“公孫兄的話,兄弟一定帶到……”望了那老者的屍體一眼,接道:“閔兄的屍體還望公孫兄能夠設法保存,他是為揭發藍天義偽裝的第一個死難英雄,日後大奸消除,要把閔兄的事蹟,昭告天下,不能就這樣的讓他一腔忠心,埋於黃土,和草木同朽。”
公孫成道:“兄弟自會盡力,不勞王兄掛心。”
王清乾一抱拳,道:“兄弟去了。”轉身奔入夜色之中。
公孫成望望常明和江曉峰,道:“咱們也該走了。”
常明道:“這位閔老前輩的屍體呢?”
公孫成道:“我把你小要飯的留下,就是要你幫我背著屍體。”
常明道:“有事弟子服其勞,晚輩既然請命,自然聽候吩咐。”
雙手挽起屍體,背在身上。公孫成一揮手,道:“你們到外面等我。”
江曉峰、常明走出蓬外,片刻之後,公孫成也走了出來,道:“咱們走吧!”轉向正西行去。
常明素知公孫成的為人,也不多問,跟在身後而行。
江曉峰卻是忍耐不住,低聲問道:“常明,咱們要行向何處?”
常明道:“不用問,跟著公孫老前輩,包管沒錯。”
三人行約十餘里,來到了一個土崗下面,那土崗下都是深可及腰的深草,公孫成撥開草叢,直行而入。
常明和江曉峰迫在公孫成身後,行過草叢,只見一座土崖之下,有著一座深約五尺的洞穴。
公孫成晃燃火摺子,神色慘然的說道:“小要飯,你放下閔老前輩的屍體,去撿些枯草乾枝來。”
常明應了一聲,轉身而去。
公孫成扶正那閔姓名者的屍體,對著大拜三拜,黯然說道:“閔老哥,是兄弟對不起你,你蓑衣竹笠,垂釣碧波,是何等逍遙自在的生活,但兄弟卻留函相邀,害得你慘死荒崗,如非你強忍傷勢,奔來傳訊,我們四位,應必將遭人毒手,你雖離人間,但這浩然之氣,永留於江湖之上,此刻形勢格禁,不能厚葬閔兄,只有暫時把你安置於此,日後江湖底定,再把你的事蹟昭告武林,予以厚葬。閔兄陰靈有知,亦必會體諒小弟苦衷了。”
江曉峰守在一側默然不語,但卻被一股強烈的淒涼之氣感動,覺著這公孫成機智過人,外圓內方,不失一位豪俠之士,不由之間,對他生出了敬仰之心。
這時,常明已然撿了很多枯枝幹草,行回土洞。
公孫成似是不願常明見到自己跪拜屍體,聽得步履之聲,頓時站起身子,回顧了那枯枝幹草一眼,探手從懷中摸出一個玉瓶,倒出一些白色粉末,灑在乾草枯枝之上,再把乾草枯枝,分佈開去,燃起枯草,道:“咱們走吧!”
躬身行出土洞,登上土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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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一
只見他行到一株奇大的古柏之下,側目望著常明,道:“你爬樹的本領如何?”
常明道:“小要飯的極精此道。”
公孫成微微一笑,道:“我知道留下你必有大用,果然不錯。”
從腰中取出一條絲繩道:“你帶著這個爬上樹去,然後垂下軟索,我們好攀索上樹。”
江曉峰抬頭望了那古柏一眼,星光之下,只見那古柏約有二十餘丈的高低,心中暗道:這株古柏不知歷經了幾千年,十丈以下,全無著手之處,再好的輕功,也是無能飛登而上,除了爬上之外,確是別無良策。忖思之間,只見那常明施出攀登巨樹的絕技,很快爬上了大樹,把手中索繩,系在一根橫干之上,將另一端投了下來。
公孫成在江湖上雖然身份極為崇高,但對江曉峰一直十分客氣,微微一笑,道:“江世兄請啊!”
江曉峰一欠身道:“晚輩有僭了。”手抓繩索攀上巨柏。
公孫成隨在身後,也攀索而上。
這古柏橫生枝幹處,距地不下十五丈高,而且枝幹甚粗,足可容人打坐。
常明收好垂索,回顧了一眼,笑道:“這株古柏高過十餘丈,如在白晝,一眼可見四週數裡內的景物,當真是一處既安全又可監視敵人的所在,除你公孫叔叔外,大約再無人能找到這樣存身所在了。”
公孫成道:“你不用高興,你閔師伯以喪失性命帶來了口訊,才使我警覺到藍天義確實是一位心機深沉,非同小可的人物,而臨時改變了主意,遣走你師父,和王大俠,天燈大師等幾人,唉!如是你那閔師伯再晚到一刻,我們也許都已趕到了那莊院之中,那就誰也別想活著了。”
常明心中有些不大服氣的道:“那藍天義的武功,果真有如此利害麼?”
公孫成緩緩說道:“記著你那閔師伯是傷在藍福的手下,藍福只不過是藍天義的一個老僕,藍天義的武功,也許要強他十倍……”語聲一頓,接道:“說起來,也要感激你小要飯的帶回這位江世兄,自從藍天義六十大壽之後,凡是進入藍府中拜壽之人,全部如同投在海中的砂粒,沒有半點消息,這位江世兄,是逃出藍府的唯一之人……”江曉峰此時,對幾人已然不再存絲毫懷疑之心,當下接道:“還有一位方姑娘,逃了出來,現在仍在那莊院之中。”
公孫成道:“笑語追魂方秀梅?”
江曉峰道:“不錯,她雖是女流之輩,但見識廣博,機心過人,強過晚輩十倍。”
公孫成一皺眉頭,道:“你可曾和她訂下會面之處?”
江曉峰道:“約好了,不過,要在七日之後。”
公孫成不再多問,目光一掠常明,接道:“這位江世兄說出了藍天義大壽筵上的惡毒手段,我已生出了戒心,但我知曉決無法阻止你師父和王大俠等幾人到那莊院探看之心,後來,閔老英雄帶傷而歸,說出那莊院中部分隱秘,我才下決心免去這次入莊探查,唉!閔老英雄和老要飯的,天燈大師、王大俠和我幾人,武功都在伯仲之間,縱然有些差別,那也是有限的很,他的死亡卻救了我們……”仰臉望天,長長吁一口氣,又道:“我約你師父和大燈大師,王大俠等到此時,原想合幾人之力,赴那莊院中一探究竟,順便毀去他們一些佈置,給那藍天義先來個當頭一棒,卻不料因此送了你閔師伯的性命。”
常明道:“閔老前輩為人和善,滿腔俠情,想不到竟然是最先遭受毒手之人。”
公孫成道:“你師父、王大俠以及天燈大師,都是生具俠膽,寧斷不彎的人物,我把他們個個遣走,一則是已覺出此事,不是我們幾個人的力量所應付,二則也免得他們到那莊院之中涉險。”
常明道:“此事,一旦發作,整個武林都遭劫難,但願家師和王老前輩等一行能夠說服各大門派的掌門人,共赴此難,合力拯救這一次江湖大劫。”
公孫成道:“要江湖各大幫派,捐棄門戶之見,實非易事,我也只有盡人力而聽天命了,但至少,這番舉動,可使各大門派提高一些警覺,使他們有所提防。”
常明輕輕嘆息一聲,道:“叔叔把閔老前輩的屍體,移入那土洞之中,而且燃起幹草枯枝,可是想把他屍體焚化麼?”
公孫成道:“如若把他屍體焚化,日後再談他為武林大義殉身之事,別人縱然相信其事,卻無法確信那骨灰就是閔玉祥的骨灰了。”
常明道:“既非用火把閔老前輩屍體焚去,就該找個地方埋起來才是。”
公孫成道:“再好的棺木,也無法永保屍體不壞,何況此刻,藍天義耳目遍佈,咱們也無法背著一具屍體,到處求購棺木。”
常明道:“這個麼?小要飯的就想不通了。”
公孫成嘆息一聲,道:“我要用煙燻之法,把他的屍體熏干,然後再找一個瓷壇,裝起他的屍體,日後也好使武林同道,一睹他的遺容。”
常明道:“原來如此……”望了公孫成一眼,接道:“小要飯的心中還有一樁疑問,不知是該不該問了。”
公孫成道:“你說吧!什麼事?”
常明道:“你把我師父、王老前輩等全都遣走、你卻留此不去,但又留下我小要飯的,不知是何用意?”
公孫成道:“怎麼?你心中害怕了,是麼?”
常明道:“晚輩並非害怕,只是憑著晚輩這一點武功,對你公孫叔叔,確是無所幫助。”
公孫成道:“我留此地,是要監視那藍天義的舉動,至少應該設法查出,藍天義下一步舉動為何?這是鬥智謀,斗膽氣,不能鬥力鬥氣,你師父和王師伯等,都是豪俠人物,一向正大光明,不用鬼計,留此反足以壞事,至於你小要飯的,卻是天生的鬼靈精,用詐使奸,只怕還要強過我作叔叔的了。”
常明聽得臉上一熱,道:“公孫叔叔誇獎了。”心中卻是大感受用,暗道:他這麼看得起我,當真要露它兩手才成。
只聽公孫成接道:“不要被我這一誇獎沖昏了腦袋,需知,對方高手眾多,稍一不慎,就有喪命之虞,你這點年紀,來日正長,不可輕易丟了性命。”
常明心頭一凜,道:“公孫叔叔教訓的是,小要飯決不逞強,害人害己,壞了公孫叔叔的大事。”
公孫成微微一笑道:“這麼說來,我倒還未看走眼……”目光一轉,望著江曉峰,道:“此番咱們用心在暗中觀察,儘量避免和他們動手,還望江世兄能和在下合作。”
江曉峰道:“晚輩識見不多,一切聽憑前輩的吩咐。”
公孫成道:“江世兄肯予合作,在下十分感激,最為重要的幾點是最好不讓敵人發覺,萬一被人發覺時,亦該走避為上,非絕對必要,不和人動手。”
江曉峰道:“晚輩記下了。”
說話之間,忽見遠處火光高照,夜暗中清晰可見。
江曉峰瞧那起火之處,頗似剛才存身的篷帳,心中暗道:原來,他剛才留在最後,埋下了火種,燒去篷帳。
常明道:“那片大火可是公孫叔叔燃放的麼?”
公孫成道:“我留下了火種,燒去篷帳,咱們不能給藍天義留一點痕跡。”
望望天色接道:“這把火,必然引來藍天義嚴密的搜查,明日,咱們要在這古柏上,留他一天。”
常明看看東方已經變白,接道:“公孫叔叔,如是明日不能離開這株大古柏,咱們得早些備點食物才成。”
公孫成道:“你師父一生耿介,當得完人之稱,唯一的嗜好,就是愛吃,但他收了你這個精靈古怪的徒弟,你師父的好處,你似是都未學會,單單學會了他那唯一的嗜好。”
常明笑道:“我小要飯的,如果再學不會師父唯一的嗜好,師父定要把我逐出門牆了。”
公孫成道:“你自認愛吃,這準備食用之物的事,就交給你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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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二
常明看看天色,道:“太陽升起之前,小要飯定然趕回來。”言罷,放下軟索,下樹而去。
江曉峰閉目靠在古柏上一處枝椏之上,心中暗道:“我和那方秀梅在大樹身中,躲了一月之久,想不到數日之後,要在一棵大樹之上停留下來,人生的遇合變化,實在不可思議。”
側目看去,只見公孫成也閉著雙目而坐,不知是在運氣調息呢?還是正在運用思考,以微等謀對敵之策。
不大工夫,常明攀索而上,只見他胸前鼓鼓的,不知裝的些什麼東西。
公孫成睜開雙目,笑道:“你替我們準備的什麼食物?”
常明探手從懷中摸出兩隻煮熟的大肥雞和十個雞蛋,三個大饅頭,一壺老酒,笑道:“時間太急了,小要飯只好匆匆而歸。公孫叔叔,請將就一些了!”
江曉峰心中暗道:去不過頓飯工夫,煮熟了兩隻雞,十個雞蛋,又帶回來一壺老酒,這份快速,實是夠驚人了。
但聞公孫成道:“你這兩隻雞和十隻雞蛋,都是偷來的了?”
常明道:“不能算偷,小要飯的留下十倍於此的價錢。”
公孫成道:“難為你這樣短的時間,竟然都把它弄熟了。”
常明把一隻煮熟的雞子,撕成了三塊,分給了公孫成和江曉峰,笑道:“咱們先吃它一隻。”
公孫成十分小心,食過的雞骨,都不許丟到樹下。
三人匆匆食過,天已大亮。
公孫成一直留心著那土崗下冒起煙氣,看它逐漸消失,才長長吁一口氣,道:“幸好我沒有算錯,你們可以先坐息一下了,咱們輪流值班。”
常明笑道:“如若天氣晴朗,在這棵大樹上可以看到十里之內的情勢,公孫叔叔未雨綢繆,選中了這株大樹。”
公孫成道:“你不用太高興,那藍福是一個很難對付的人,這大樹之上,並非是絕對安全,咱們不能有一點大意。”
常明道:“那麼公孫叔叔和江兄先坐息,小要飯的精神還旺。”
江曉峰道:“兩位……”公孫成接道:“江世兄不用客氣,小要飯的既然自告奮勇,心中必然有所把握,咱們也可以放心休息。”
江曉峰想想自己傷未痊癒,照那藍家鳳之言,還需要兩月以上的時日養息才成,當下不再多言,閉上雙目,運氣調息!
這株古柏,不僅高大,而且枝葉密茂,分叉之處、更是枝幹交錯,足足有四五尺方圓大小,只要選擇的位置不錯,坐在上面十分安全。
江曉峰閉目打坐,不覺間漸入忘我之境。
不知道過去了多少時間,一陣低語之聲,傳入耳際。
睜眼看去,只見常明和公孫成,正在指指點點,低聲交談。
江曉峰順著常明的手指望去,只見三條人影,正對著古柏方向行了過來。
因為相距過遠,無法看得清楚那些人的形貌,但目光下,隱隱可見那三人佩帶著兵刃。
只聽公孫成道:“這是第三批吧!”
常明道:“不錯,他們似是編組的很有規律,每一批三個人。”
公孫成笑道:“今日夠那藍福忙的了,方圓二十里大概要被他們搜查個天翻地覆。”
常明道:“藍天義千慮一失,他選擇這樣一荒涼的所在,築建起一座莊院,雖然十分隱密,但這四周都是荒草,隨便在那裡藏上一個人,夠他們找的了。”
公孫成笑道:“如若是藍福主持這次搜查,必然會放火燒去這十里方圓的野草。”
常明道:“如若藍天義主持這次搜查呢?”
公孫成道:“如是藍天義親自主持那就很難說了,唉!這是一次考驗,如若是藍天義不放火燒去這數十里的野草……”話未說完,突見人影一閃,土崗下草叢中,突然躍飛出一個人來。
這一著大大的出了三人意料之外,公孫成頓然住口。
江曉峰授目望去,只見那太白髯飄花,身著長衫,正是老管家藍福。
公孫成暗暗籲一口氣,忖道:“好利害的腳色,無聲無息找到了這裡。”
只見藍福目光轉動,四顧了一眼之後,目光落到那株高大的巨柏之上。
公孫成突然用極低微的聲音說道:“江世兄,你能夠動手麼?”
江曉峰點點頭,道:“晚輩勉強可以。”
常明搖搖頭,低聲道:“他傷勢未癒不能和人動手。”
公孫光點點頭,不再說話。
但見藍福舉手一語,道:“你們上來吧!”
隨著藍福招動的手勢,兩條人影,飛燕一般躍上了土崗。
江曉峰凝目望去,只見那躍上土崗之人,正是血手門的高文超和千手仙姬祝小鳳。
藍福望著那高大的古柏,道:“高世兄,你爬樹的本領如何?”
高文超道:“老前輩可是懷疑到那株古柏之上有人麼?”
藍福道:“老夫早就該發覺這株古柏了,登上古柏,可見方圓四十餘里之內的景物,如是有人在樹上……”祝小鳳接道:“老管家說的……”藍福冷哼一聲,接道:“祝姑娘,你已是本教中的人,對老夫還是如此稱呼麼?”
祝小鳳呆了一呆,道:“總護法教訓的是,賤妾叫順了……”藍福冷冷接道:“那就罰你爬上那株高大的古柏之上查一下。”
藍福說話的聲音甚大,江曉峰等都聽得清清楚楚。
常明輕輕的一扯那公孫成的衣角,低聲說道:“老前輩如若他們要上這株古柏,咱們是否要動手呢!”
公孫成心暗暗盤算道:藍福帶了兩人,我方也是三人,如若是一對一的動手,我們就算不能勝得對方,但至少可以脫身逃走,但如今江曉峰傷勢未癒,我方只有兩人,和對方三人動手,先天上已經吃了大虧……
心中念轉,低聲說道:“如是今日局面,非要動手不可,出手一擊,必要使對方一人,完全失去迎戰抗拒之能才成,但此乃下下之策,非必要時不可動手。”
常明微微一笑,道:“好!第一次由老前輩出手,晚輩等候吩咐就是。”
公孫成點點頭,不再答話。
只見千手仙姬祝小鳳緩步行到古柏下,抬頭望望那距地十餘丈的高大樹幹,緩緩說道:“總護法,這古柏高近二十丈,就算是天下第一等的輕功,也無法飛上樹去。”。
藍福和高文超,快步行了過來,抬頭打量那巨柏一眼,藍福冷笑一聲道:“不錯,這株巨柏夠高,天下第一等的輕功,也無法飛躍而上,不過,他們可以爬上去啊!”
祝小鳳道:“總護法,可是要屬下爬上去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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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三
藍福道:“就算這株巨柏之上沒有敵人,老夫也要在這株巨柏上,設下一座瞭望台哨,身居其上,可見方圓十里內所有的敵人,好所在啊!好地方!可惜,老夫過去竟未能發覺。”
江曉峰聽得暗暗嘆道:這藍福平日裡裝得老朽昏庸,但臨事卻是精明無比。
但聞祝小鳳嘆一口氣,道:“屬下是女兒之身,這高大的古柏,既非輕功所能躍登,要憑爬樹的本領爬上去,那實非屬下所長,還望總護法賜予諒解。”
藍福皺皺眉頭,道:“高世兄會爬樹麼?”
高文超道:“區區幼時,家教甚嚴,很少在外面野過,這爬樹一道,實非所長。”
藍福一捋前胸白髯,道:“老夫已白髮蒼蒼,總不能叫老夫爬吧?”
常明心中暗自言道:他們個個自持身份,看來這樹是爬不成了。
但聞高文超道:“總護法如若覺著那江曉峰藏身於大樹上,晚輩倒有一策。”
藍福道:“願聞高論?”
高文超道:“咱們用兵刃把這株巨柏砍倒。”
藍福搖搖頭,道:“太可惜了,太可惜了。”
祝小鳳接道:“就屬下所見,那江曉峰的瀟灑文秀,也不似擅長爬樹的人物。”
藍福點點頭,道:“好吧!回頭咱們再帶人來,在這株巨柏上,設下一座哨台,再放幾隻信鴿,就可以監視方圓十里之內的人物行動了。”言罷,舉步向前行去。
***
三人去勢甚快,片刻工夫,已走的蹤影不見。
公孫成目睹三人的背影消失之後,微微一笑,道:“你們兩人聽到了麼?”
常明點點頭道:“聽到了。”
公孫成道:“這是很大的教訓,不能當機立斷,只因他心有貪念。”
常明笑道:“晚輩明白。”
江曉峰卻不明所以,微微一皺眉頭,道:“怎麼回事?”
公孫成道:“那藍福追尋至此,發覺這株古柏上,很可能是閣下藏身之地,他的判斷正確,足證有過人的才智,但他不該心存貪念,他們既不願爬樹又捨不得把這株巨柏砍倒,因為他一心想在這株巨柏上建立一座哨台,致使判斷動搖,所謂一念之差,給了咱們一個很大的機會……”常明接道:“這還是公孫叔叔才智勝過藍福,才使他一錯再錯。”
公孫成微微一笑:“你什麼都明白,說說看他失誤何在?”
常明道:“公孫叔叔臨危不亂,先行遣走了家師、天燈和尚師伯和王大俠,已減少了衝突的可能,照晚輩的想法,如若他們三位中,有一個人在此,剛才藍福下達爬樹之命時,恐已引起衝突了……”公孫成點點頭,道:“還有麼?”
常明道:“公孫叔叔一把火燒去了所有的痕跡,使他無法查出咱們遺留的蛛絲馬跡,也使藍福認為咱們已走,也是引他們誤入歧途之因,使藍福一心只想到追查江兄。”
公孫成道:“這古柏之高,非輕功所能躍登,又認為江兄不會爬樹,如是知曉你小要飯時也在此,那就大不相同了。”
常明道:“說來,我真要感謝一個人。”
公孫成道:“什麼人?”
常明道:“藍家鳳姑娘。”
江曉峰奇道:“感謝她什麼?”
常明道:“她未把見著小要飯的事,告訴藍福。”
江曉峰道:“這很重要麼?”
常明道:“不錯,如果那藍福知道小要飯的和你在一起,必然要搜查這株古柏不可了。”
公孫成道:“咱們雖逃過了他們這次搜查,但這古柏已非久居之地,咱們先得找個容身之地,使得江世兄把傷勢養好……”語聲一頓,目光轉注在江曉峰的臉上,接道:“江世兄的傷勢,大約幾時可以好?”
江曉峰道:“照那高文超的說法,大約還要一兩天的時間。”
公孫成道:“那很好,咱們找個安全的地方,你養息傷勢,等作完全復元之後,咱們再設法給他們點顏色瞧瞧。”
常明道:“小要飯的和那藍家鳳訂好之約,是否還要去呢?”
公孫成沉吟了一陣,道:“當時情形,我不太瞭然,你覺著是否該去呢?”
常明道:“小要飯的覺著這是一樁很重大的事情,藍家鳳已和我約好了,由她單身赴約,但她卻未限制小要飯的一個人去。”
公孫成道:“為什麼呢?”
常明微微一笑,道:“藍家鳳雖然有錢,但一萬兩銀子,並非是小數目,她不瘋不傻,為什麼要拿一萬兩銀子,買半隻烤熟的野兔?就憑我小要飯的這副德行,一兩銀子她也不干啊!”
公孫成若有所悟的望了江曉峰一眼,微微一笑,道:“你們約好什麼時候見面?”
常明道:“後天中午時分,在那座祖師廟中。”
公孫成道:“好,論心機,你小要飯的不在公孫叔叔之下,你覺著應該去,那就去吧!”
常明微微一笑,道:“你老誇獎了,小要飯覺著,你老人家也該去一趟。”
公孫成微微一怔,道:“我也要去麼?”
常明道:“你老人家先躲在神案之下,小要飯的和她鬥嘴,藍家鳳雖然慧黠,但她終是小女孩,小要飯的自信,可以激地說出一些隱秘,你老人家也許能夠聽出一點子蛛絲馬跡來。”
公孫成道:“江湖上爭傳玉燕子藍家鳳之美,我卻始終沒有見過……”常明道:“不妨去見識一下,江東第一嬌,那是名不虛傳,小要飯的行南走北,閱人多矣!確也未見過藍家鳳那樣的美人。”語聲微微一頓,目光轉到江曉峰的臉上,接道:“江兄,也要同往一行?”
江曉峰道:“唉!我想在下不去了。”
常明道:“不成,江兄不去,小要飯的再有三頭六臂,也是要不開了。”
江曉峰道:“在下自知口不善言,去亦無法幫助常兄。”
常明道:“不用你說話,只要你在場,那就行了。”
江曉峰道:“好吧!常兄覺著去了有益,兄弟自是不推托。”
常明微微一笑道:“江兄的用處可大了。”
三人計議停當,離開古柏,找了一處僻靜所在,讓江曉峰調息養傷。
常明不但會吃,而且善於烹飪,不論瓜果野味,經他燒烤後,無不香脆可口。
日夜匆匆而過,第二天一早常明就請公孫成先走了一步。將近中午時,常明獨自轉來,並帶回了食物,先讓江曉峰飽餐一頓,一起動身趕往祖師廟。
那是個很小的廟宇,總共只有一座大殿,積塵滿地,蛛網處處,至少有一年沒有人進過香火了。
常明先在四周查看了一陣,不見有何埋伏,才帶著江曉峰行入殿中。
藍家鳳早已在廟中等候。江曉峰轉目看去,只見那藍家鳳裝著一身玄色勁裝,外罩玄色披風,玄巾包發,中綴明珠,玉柄金鑲的劍把,透出披風之外,嬌媚中別有一種剛健之氣。
藍家鳳似是已等的不耐,冷笑一聲,道:“小叫化子,現在什麼時刻。”
常明道:“午時未過,我們約訂午時,小叫化準時而來。”
藍家鳳抬頭看看天色,果然還未過午時,冷笑一聲,道:“我的指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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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四
常明道:“帶在身上,姑娘的銀票呢?”
藍家鳳道:“交出指環,我自會給你銀票。”
常明搖搖頭,道:“不行,咱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江曉峰目光轉動,掃掠了藍家鳳一眼,只見她全神貫注在常明的身上,似是根本未發覺自己也在大殿之中一般,不禁暗暗一嘆,轉過身子,悄然退出大殿。
他轉過身子後,藍家鳳兩道清澈的目光,立時投到江曉峰的後背之上,瞧著他步出廟外。
只待江曉峰轉過門角消失,藍家鳳才收回目光,緩緩取出一張萬兩銀票,向常明一揚道:“銀票在此,你拿去瞧過吧!”
常明接過銀票,仔細瞧了一陣,也取出指環,遞了過去。
大約是藍家鳳覺著了常明手髒,不肯伸手去接,向後退了兩步,道:“丟過來。”
常明右手一抬,投出指環,微微一笑,道:“藍姑娘可是覺著在下的手髒麼?”
藍家鳳接過指環,冷冷說道:“你訛了我一萬兩銀子去,也該換換行頭了。”
常明仰天打個哈哈,道:“姑娘瞧我滿手油污,不登大雅,但我心地卻是明淨晶潔,纖塵不染,你玉燕子美若嬌花,但論心胸光明磊落,卻未必強過我小要飯的。”
藍家鳳嬌美絕倫,豔光四射,任何男人見了她,無不驚其為天人,但得玉人一顧,無不大感榮幸。從未有人這般當面的數說過她,不禁聽得一呆,道:“你罵我?”
常明笑道:“不敢,不敢,在下不過說的實話而已。”
藍家鳳冷笑一聲,道:“你亮兵刃吧!”
常明哈哈一笑道:“怎麼?姑娘想打架?”
藍家鳳道:“你訛我一萬兩銀子,又出口傷人,今日我非要教訓你一頓不可。”
常明笑道:“姑娘錯了,有道是漫天開價,就地還錢,姑娘乃是心甘情願的買,怎麼能談到訛詐二字?”
藍家鳳一抬玉婉,長劍出鞘,緩緩說道:“我既付了銀子,又是單身赴約而來,已是守了信諾,但你出口傷我,我殺了你那是另當別論了。”
常明刁鑽古怪,思慮周密,但卻未想到藍家鳳會突然相逼動手,怔了一怔,道:“姑娘一定要打一架麼?”
藍家鳳道:“嗯?怎麼樣?”
常明道:“江湖上盛傳你為人刁蠻,今日一見,果是不錯……”藍家鳳長劍一振,唰唰唰連攻三劍。
劍如電閃,閃化一片銀芒,迫的常明連退了三步。
常明正待探手取出兵刃迎改,心中突然一動,急急叫道:“江兄快來。”
江曉峰聞得常明呼叫之聲,急奔而入,道:“什麼事?”
口中問話,兩道目光,卻已投注在藍家鳳的身上,看她持劍而立,心中早已瞭然,當下一橫身,攔在常明身前。
藍家鳳冷笑一聲,道:“你替他出頭?”
江曉峰道:“咱們這次會晤,旨在交易,似是用不著動手吧!”
藍家鳳道:“他出口傷人,我教訓他一頓,那裡不對了?”
江曉峰淡然一笑,道:“來日方長,以後再打不遲。”
藍家鳳道:“關你什麼事?給我閃開。”
江曉峰搖搖頭,道:“姑娘一定要動手麼?”
藍家鳳道:“你可是覺得金蟬步當真是天下絕技麼了?”
江曉峰道:“在下未作此想。”
藍家鳳道:“那你為什麼強自代人出頭?”
江曉峰道:“他對我有救命之恩,在下自是不能不管了。”
藍家鳳一振腕,道:“你一定要管,那就請亮劍吧!”
江曉峰緩緩抽出身上佩劍,道:“姑娘一定要動手,在下只好奉陪了。”
常明心中暗道:“金蟬步乃傳誦武林的絕技,江兄弟就算不能勝她,但足足可以自保,只不知他的傷勢是否痊癒。”
他為人雖然精明多知,但卻頗具俠氣,他並非是真的害怕藍家鳳,就算非敵,亦可先行放手一搏,呼叫江曉峰趕來相援,只是想證實自己的推想,還考較一下江曉峰的武功如何,是否在這番武林正邪大決鬥中,堪當重任。
但眼看兩人就要打起來時,常明又突然想起江曉峰不知是否傷已全好。
心中念轉,口中叫道:“江兄弟,和女孩子們動手,勝之不武,殺雞用不著牛刀,我瞧還是小要飯的來吧!”
江曉峰知他心意,微微一笑,道:“藍姑娘家學淵源,劍上造詣必深,如是兄弟不成,再請常兄接替。”
藍家鳳冷笑一聲,道:“看起來,這一場閒事,你是管定了?”
江曉峰道:“藍姑娘如若能打敗在下,常明不出頭,也是不成,姑娘請吧!”
藍家鳳舉起長劍,緩緩說道:“你傷勢好了沒有?”
江曉峰道:“那是在下的事,不勞藍姑娘關心。”
藍家鳳道:“哼!狗咬呂洞賓,不知好人心。”
長劍一震,唰的一劍,刺了過去。
江曉峰橫劍一擋,噹的一聲,震開了藍家鳳的長劍,隨手一劍,還擊過去。
藍家鳳身子一側,避開一劍,身子一轉,欺到了江曉峰的身側,平劍削出。
江曉峰頭不轉,目不視,橫劍一封,又把藍家鳳一劍震開。
但聞一連串金鐵交鳴之聲,不絕於耳,藍家鳳一連攻出五劍,盡被那江曉峰的長劍擋開,雙劍連連交錯,兩人手中精鋼鑄造的利器,都碰出了數處缺口。
藍家鳳五劍攻過,不再進擊,倒退了三步,舉劍一瞧,道:“今日恐難打出勝敗,我不想再和你打下去了。”舉步向外行去。
江曉峰聽得一怔,忖道:我們雖然連接數劍,但她並無敗象,雙方長劍,都已碰缺,彼此扯平,不知她怎地忽然不打了?女人的心啊!當真是叫人無法捉摸。
但見常明一橫身,攔在廟門口處,道:“勝負未分,姑娘為何不願再戰下去?”
藍家鳳冷冷說道:“再打下去,對你們有百害而無一利。”
常明道:“姑娘高才,倒是把小要飯的給唬住了,不知可否點明一下個中的內情?”
藍家鳳道:“哼!你除訛詐的本領高人一等之外,倒也笨的可憐。”
常明道:“嗯,小要飯的實是想不明白,如論目下行情,我們兩人,姑娘一個,那應該是我們稍佔優勢了,小要飯的百思不解這害處何在?”
藍家鳳眼珠兒轉了一轉,道:“你想知曉內情麼?”
常明道:“不錯,我小要飯的一生最怕悶葫蘆,姑娘不說明白,可別怪小要飯的無禮,攔住你姑娘不許出廟了。”
藍家鳳道:“我可以說,而且一句話就讓你明白……”常明道:“恭聆高見。”
藍家鳳道:“你半隻烤兔賣我一萬兩銀子,我要一字千金。”
常明道:“你一句能說幾個字呢?”
藍家鳳道:“我儘量說的簡明,一個字一千兩銀子,數幾個算幾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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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22 13:31:44
九五
常明道:“藍家富可敵國,一萬兩銀子在你藍姑娘眼中,算不得什麼,但小要飯的卻付不起。”
藍家鳳道:“你如捨不得銀子,還有變通辦法可行。”
常明道:“想不到啊!想不到,你玉燕子花樣,還是真多。”
藍家鳳冷冷說道:“你不聽那就算了。”仗劍硬向廟外衝擊。
常明右手一場,五指若鉤,硬向那藍家鳳的握劍右腕上抓了過去。
藍家鳳冷笑一聲,反手一劍,削了過去。
這一劍勢道甚怪,若點若劈,使人無法預測她劍勢的去路。
常明吸了一口氣,向後退了兩步。
但見寒芒一閃,唰的一聲,長劍掠衣而過,劃破了常明身上的衣服。
藍家鳳如若再借勢攻擊一劍,雖然未必能把常明斃於劍下,至少可以使他受傷。
但藍家鳳卻及時收住劍勢。
這當兒突聞金風破空,一道寒芒,由常明和藍家鳳之間,疾閃而過。
原來,江曉峰生恐那藍家鳳再攻一劍,傷了常明,及時發出一劍,希望能攔住藍家鳳的劍勢。
藍家鳳及時收住了劍勢,江曉峰一劃落空。
常明臉色凝重,道:“姑娘劍勢詭異,果非幸致。”
藍家鳳還劍入鞘,道:“客氣,客氣,我走了吧!”
常明道:“姑娘刺了在下一劍,就這樣走了麼?”
藍家鳳道:“那還要怎麼樣?”
常明道:“兩條路,任憑姑娘選擇。”
藍家鳳道:“說說著。”
常明道:“一條路是,姑娘憑藉武功,衝出此廟,咱們如是攔不住姑娘,只怪我們學藝不精,怨不得別人……”藍家鳳笑道:“我不希望打架,還有什麼別的法子麼?”
常明道:“第二條路麼?那就要請姑娘說明內情,我們放姑娘離去。”
藍家鳳望望天色,道:“我的行動,早已在藍福監視之下,我如不走,他很快就會追來了,計算時刻,找我之人,只怕已在途中了。”
常明沉吟了一陣,抱拳說道:“姑娘請吧!適才開罪,還望見諒。”
藍家鳳幽幽一嘆,欲言又止,轉身向廟外行去。
江曉峰望著藍家鳳的背影消失後,緩緩說道:“常明,你相信她的話麼?”
常明微微一怔,反問道:“你呢?”
江曉峰道:“我覺得她的一舉一動,都是事先經過了精密的算計。”
常明道:“不錯啊!她如不是事先計算清楚,怎肯用一萬兩銀子,買半隻烤免呢?”
江曉峰道:“照常兄的說法,那日的巧合,今日相約都是她預計之謀了?”
常明道:“可以這麼說吧!”
江曉峰道:“她既是經過仔細的計算,如何可以信她的話呢?”
常明道:“這個麼?兄弟倒也想出了一點原因,玉燕子藍家鳳有意幫助咱們,不過,公孫叔叔在這裡,小要飯的不敢賣弄,再說,我心中亦無把握。”
但見人影一閃,神像之後,閃出了一身農家裝扮的公孫成,道:“察其顏,觀其行,她說的一點不錯,此時此情之下,咱們還犯不著和藍福照面。”
一面說話,一面大步向外行去。
§第十四章 欲擒故縱
常明、江曉峰緊追在公孫成身後,一口氣行出了七八里路,才找一處隱密所在,停了下來。
公孫成目光轉動,望了兩人一眼,笑道:“可惜!可惜!”
一連兩個可惜,不僅江曉峰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連那一向精明的常明,也被弄得直抓頭皮,莫名所以。忍了又忍,仍是忍不住的問道:“什麼事如此可惜?”
公孫成道:“你把我藏在神像之後,窩了半天,實是有些難過,但卻是不虛此行,收穫頗豐。”
江曉峰仍是聽不明白,問道:“老前輩收穫什麼?”
公孫成道:“玉燕子藍家鳳。”
江曉峰道:“她怎麼樣?”
公孫成道:“她對藍天義的作為極是不滿,不過,那是她生身之父,儘管不滿,但卻不敢抗拒。”
江曉峰啊了一聲,道:“有這等事?”
常明道:“所以,她送給江兄解藥,暗中相助咱們。”
公孫成道:“藍家鳳雖然不滿父親的作為,但她此刻,還不敢背叛父親……”長長吁了一口氣,道:“她頗具俠氣,又能明辨是非,可怕的是,她本身……”話到此處,一頓而住。
常明奇道:“她本身怎樣了?”
公孫成道:“是一股狂流,如若善加運用,是一種很大的力量,如是一個處置不當,極可能氾濫成災,這就是所謂的禍水了。”
仰起臉來,望著天上一朵朵不停變幻的白雲,輕輕嘆息一聲,自言自語的說道:“這本是不應該的事情,正人君子,武林俠士,都會痛罵我公孫成有失忠厚,可是,怎麼辦呢?武林中殺機瀰漫,蒼生塗炭,這一次,武林的大變,如不能及早平息,牽連的又何止限於武林中人呢?”
常明道:“公孫叔叔,你好像感慨很多啊!”
公孫成苦笑一下,道:“小要飯的,你說公孫叔叔我是好人呢,還是壞人?”
常明道:“你是憂天下之憂,樂天下之樂,是一位大大的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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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23 14:12:52
九六
公孫成嘆道:“我不配作俠人,因為一個俠人,要有坦坦蕩蕩的胸懷,正正派派的氣度,你師父王大俠,還有死去的閔玉祥,他們才被尊為江湖上的大俠,而且是當之無愧。”
常明道:“我師父殺過人,只怕不會少過公孫叔叔……”公孫成接道:“那不同,他們殺人,一則那些人是該殺的十惡不赦之徒,而且,你師父殺人,是憑藉武功,殺的正正當當,我卻和他們有些不同,施用權謀,借刀殺人,有時,使用的手段,甚至近乎卑下,怎能和你師父相提並論呢?”
常明道:“雖然手段不同,但用心則一,只要心懷大仁,通權達變,用些手段,亦無不可,殺一人而救千萬人,小侄感覺到並無不對,而且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降魔衛道,也不能全憑武功啊!”
公孫成微微笑道:“你小要飯的不用安慰我,你轉彎抹角的只不過想從我口中問明內情,是麼?”
常明尷尬一笑,道:“公孫叔叔,難道您覺著不該告訴小侄麼?”
公孫成神情肅然的說道:“藍家鳳是一個可怕的力量,她如全心全意的協助藍天義,不惜以色相誘人,武林中人,能夠過得美人關的。只怕是寥寥無幾。”
常明低聲說道:“一個女孩子的力量,當真有那樣大麼?”
公孫成道:“不錯,我研究過星卜之學,雖然不敢說論斷必中,但自信可看它個八九不離十,那藍家鳳不但生的美,而且具有一種魅力,她只要接近一個男人,就具有著極大的征服力量。”
常明道:“小要飯的聽公孫叔叔的口氣,似乎是你老人家胸中已有對付之策。”
公孫成道:“辦法倒是有一個,不過必需要事先下些功夫才成。”
常明道:“公孫叔叔可否說清楚些?”
公孫成不理常明,卻轉望著江曉峰道:“江世兄和那藍姑娘很熟麼?”
江曉峰道:“彼此相識而已。”
公孫成道:“你救過她的命?”
江曉峰道:“曾有此事,但那藍家鳳不肯受人之恩,早已還報於我了。”
公孫成沉吟了片刻,道:“如若那藍家鳳肯於棄暗投明,世兄是否願助她一臂之力?”
江曉峰道:“玉燕子如果真肯棄暗投明,在下自然願助他一臂之力,不過,她和藍天義有著父女之情。只怕此事不易。”
公孫成微微一笑,道:“如若江世兄肯和在下合作,也許咱們能夠設法促成玉燕子大義滅親,至少可使她不滿父親所為,不願全力助他。”
江曉峰略一沉吟,道:“晚輩一切聽候老前輩的吩咐。”
公孫成道:“等在下找出適當時機時,自會借重世兄……”語聲一頓,道:“敵勢敵情,大致如斯,咱們也犯不著再冒險去探那座莊院了。”
常明道:“公孫叔叔之意是?”
公孫成道:“咱們好好利用這幾日休息一下,也不用和他們鬥著玩了,等到江世兄和方姑娘約定之日,看看方姑娘是否能平安離開莊院,如是方姑娘能平安離開,對那莊院中的情形,自然瞭解甚多。”
常明道:“這法子也好,咱們躲起來,給他們個避不見面,使他們莫測高深。”
三人計議妥當,就找個地方躲了起來。
***
時光匆匆,六日時間彈指而過。
這日,到了江曉峰和方秀梅約定的時刻。
這是個浮雲掩月之夜,江曉峰提前了半個更次,趕到了預定的相約之地。
公孫成、常明都同行而來。
但兩人都隱身在附近的草叢之中,以作戒備。
江曉峰身體已完全康復,佩帶著長劍,準備萬一方秀梅被人發現生擒被迫降敵後帶著強敵回來。
突然間,一條人影,疾奔而至,帶起了一陣衣袂飄風之聲。
江曉峰閃身隱於一叢野草之中,凝目望去。
只見來人一身深藍色短衫長褲的婢女衣著,正是笑語追魂方秀梅。
方秀梅停下腳步,四顧了一眼,不見人影,立時探手入懷,摸出奪命金劍,握在手中。江曉峰吃了一驚,忖道:“此物中藏細針,惡毒無比,常明和公孫老前輩都隱身在近,如若方秀梅射出劍中毒針,必將傷人。”心中念轉,急急叫道:“是方姊姊麼?”
躍出草叢迎了上去。
方秀梅已聽出江曉峰的聲音,喜道:“江兄弟,你無恙麼?”
江曉峰道:“小弟還好。”
方秀梅搶前一步,把手中金劍還給江曉峰道:“那花樹之下,未見兄弟留下消息,可把姊姊擔心死了。”
江曉峰接過奪命金劍,收入懷中,說道:“姊姊智慧過人,才能在他們嚴密的防範之中,安住了數日之久,小弟就不成了,不過一兩個時辰,就被人家發覺了……”語聲一頓,接道:“姊姊在那莊院之中,潛住甚久,定然,深得了不少院隱密。”
方秀梅點頭道:“可怕的很,咱們得以最迅速的方式,把藍天義的陰謀,轉告給武林同道……”
四顧了一眼,接道:“此地不是談話之處,咱們得先找個靜僻地方,再行詳談。”
江曉峰道:“姊姊,咱們並不孤單,藍天義雖然智點深遠,也不能一手遮天下英雄的耳目,在咱們之先,已經有很多武林中豪俠人物,對他懷疑了,而且已經有所行動。”
方秀梅道:“有這等事?”
江曉峰低聲說道:“小弟已經和他們碰過頭了,而且這幾日中,都和他們守在一起。”
方秀梅道:“什麼人?”
江曉峰道:“公孫成老前輩,姊姊認識麼?”不待方秀梅答話,回目望著兩人隱身之處,叫道:“公孫老前輩,常兄弟,請出來吧!”
但見草叢分動,人影一閃,公孫成和常明一先一後行了過來。
公孫成一拱手,道:“方姑娘別來無恙,還記得區區麼?”
方秀梅道:“五年前咱們在金陵見過。”
公孫成微微一笑,道:“姑娘好記性。”
回望著常明接道:“這一位是小要飯的常明。”
常明出道不久,方秀梅並未見過,當下點頭一笑,道:“原來是常少俠。”
公孫成道:“常明出道不久,姑娘也許不認識。但他的師父李五行,姑娘也許見過了。”
方秀梅道:“失敬,失敬,原來是‘鐵面神丐’的傳人。”
公孫成道:“此地不宜久留,咱們換個地方再談。”語聲甫落,突聞一陣冷厲的笑聲,傳了過來,道:“生死判官摘星手,公孫兄,咱們久違了。”
方秀梅失聲叫道:“藍天義!”
但聞一陣呵呵大笑,道:“不錯正是老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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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23 14:13:02
九七
江曉峰轉目望去,星光淡月下,只見藍天義身著長衫,卓然而立,左面站著一個七歲的勁裝小童,手捧長劍,右面是身穿玄色勁裝,背插長劍的藍家鳳。
身後並排站著四人,依序是老管家藍福,金陵劍客張伯松,少林高僧無缺大師,和武當名宿玄真道長。
雙方相距,也不過一丈多些。
公孫成暗暗籲一口氣,忖道:“藍天義一個到來,已夠我們對付了,帶著這多高手同來,如若鬧翻動手,我們實無半分取勝之機。”
他為人冷靜多智,強敵當前,心神仍然不為所動,暗自分析敵情,籌思對敵之策。
只聽藍天義緩緩說道:“方姑娘在我們莊院中時,老夫已經發覺,但我們故作不知,任你瞧去莊院中的隱密,因為,老夫相信,在姑娘身後,必然另有著主謀之人,這就是老夫雖然發覺了你,仍然不肯揭露的原因。”
方秀梅冷笑一聲,道:“果然是老奸巨滑。”
藍天義道:“但我想不到你身後主謀之人,竟然是公孫成!”
公孫成道:“客氣,客氣,藍大俠太誇獎兄弟了。”
原來,他暗中分析今日之局,實已全無生望,膽小畏怯設法逃避,也是難免一死,倒不如死的坦蕩,有英雄氣概。
想通了生死之關,心中反而輕鬆了不少。
只聽藍天義哈哈一笑,道:“公孫成,玄真道長,無缺大師,在江湖上比你的聲望如何?”
公孫成道:“如要我報實而言,兩位僧、道高手,比我高過甚多。”
藍天義道:“這就是了,他們既然能夠身為老夫屬下,你如投在我教之中,大約也不會辱沒你的身份吧。”
公孫成冷冷說道:“在下相信無缺大師,玄真道長,都是世外高人,他們決非自甘為你手下。”
藍天義道:“眼下情形昭然,你不信也得信了,你今日如不肯答允老夫好言相勸,老夫就讓你死在無缺大師的手下。”
公孫成心中暗自想道:想那無缺大師,乃是少林高僧,極為武林同道愛戴,不知何故,竟然甘為那藍天義的爪牙,這一點,倒真叫人思解不透,難道這位少林高僧,當真是一個貪生畏死之人,遇到了性命交關之時,就變的全無骨氣,甘願為人所役,今日倒是要問他一個明白,瞭然此事,死了也少一樁心願。
心中念轉,口中說道:“在下倒想問明詳情,如若是無缺大師,當真是心甘情願的歸為你的屬下,在下倒要認真想想這件事了。”
藍天義回目望了無缺大師一眼,道:“你去勸那公孫成投我教中,如其不允立予搏殺無赦。”
大師一欠身道:“敬領法諭。”僧袍飄飄的行了過來。距離公孫成三尺左右時,停下了腳步,一揮手,道:“公孫施主。”
公孫成一皺眉頭,道:“大師素為武林同道敬重,想不到竟然會自甘為人之奴。”
以那無缺大師在江湖上的聲望,公孫成相信這幾句話必然激怒於他。
那知事情竟然完全出了公孫成的意料之外,無缺大師竟然毫無愧咎之色,而且也全無惡意,淡淡一笑,道:“投效藍大俠,又有什麼不好呢?”
公孫成呆了一呆,道:“大師是否瘋了?”
無缺大師道:“老衲很好啊!”
公孫成雙目神凝,仔細的打量了無缺大師一眼,緩緩說道:“大師望重武林,難道就不惜一世英名麼?”
無缺大師淡淡一笑,道:“老衲行心之所欲,世俗如何評論,老衲並不重視。”
公孫成怒聲喝道:“少林寺清規森嚴,想不到竟會有這等弟子,難道你不怕少林門規懲罰麼?”
無缺大師平靜的很,不論那麼孫成說出如何難聽的話,都無法激怒他。
只見他淡然一笑,緩緩說道:“老衲在少林寺和在藍大俠的手下聽命,不知有何不同……”公孫成接道:“天下武林豪傑,一向都把那少林寺看作武林中泰山北斗,大師可以不為自己想,難道那少林寺的清名,大師也一點不顧慮麼?”
無缺大師冷冷說道:“這是老衲的事,和你無關!”
公孫成冷冷說道:“想不到我們一向敬重的無缺大師,世外高僧,竟然是一個善變、險詐的無恥小人。”
藍天義哈哈一笑,接道:“無缺大師乃是江湖上名重一時的高僧,但他卻願意列身老夫屬下,不惜背棄少林,如若老夫待人不好,豈有此等事情?……”語聲一頓,聲音變得十分冷漠,道:“公孫兄請仔細的想想,如若不肯投入老夫教中,只有死亡一途。”
公孫成心中一直在推敲那無缺大師背棄少林門牆,投入藍天義手下之事,只覺此事疑雲重重,令人費解。
藍天義久久不聞公孫成回答,不禁冒火,冷冷說道:“公孫兄既不願投入我教,那是選擇死亡一途了?你一向敬佩無缺大師,那就讓你死於大師手中吧!”
無缺大師接道:“敬領法諭。”揚手一掌,劈向公孫成的前胸。
公孫成身軀一閃避開掌勢,右手一翻,反向無缺大師右腕脈穴之上扣去。
無缺大師乃少林有數高僧之一,功力深厚,劈出掌勢中,帶有強烈的勁風,一擊不中,身形一轉,招數早變,公孫成反擊之勢雖快,但仍然落空。
但見無缺大師隨著轉動的身軀,又是一掌劈來。
公孫成久年在江湖上走動,對敵經驗,豐富無比,目睹無缺大師幻變的身法、掌勢,竟然無法知曉他攻襲之處。當下不再反擊,一吸氣,疾快的退後八尺。
但見人影閃動,藍天義身後的藍福、玄真道長和金陵劍客張伯松,已然分別搶站了三個方位,團團把幾人圍了起來。
無缺大師卻追蹤而上,展開了凌厲的攻勢。
掌勢幻起,重重波波的攻了過來。
公孫成不善拳掌之學,準備抄出兵刃迎敵,但那無缺大師的掌勢一招連接一招,攻勢如長江大河一般,綿綿不絕,迫的公孫成連取兵刃的時間也是沒有,只好施展擒拿手,混入點穴手法,突穴斬脈,封阻那無缺大師的連綿攻勢。
轉眼之間,雙方已惡鬥了數十招。
無缺大師掌力雄渾一招快過一招,力道也一招強過一招。
公孫成一開始,就陷入被動之局,全無還手之力,數十招過後,已是不支狀態。
常明低聲對江曉峰道:“小要飯的雖然沒有見過無缺大師,但卻知曉這位和尚的大名,乃是少林寺中高僧,公叔叔已呈不支之狀,小要飯上去替他下來。”
江曉峰道:“小弟心中早有此意,只是不便開口而已,既是可以替代,小弟去替他就是。”
常明自知武功跟那公孫成尚有一段距離,更遑論勝過那無缺大師了。
是以,聽到了江曉峰要出手,立時接道:“江兄的金蟬步,至少可避開他的掌勢,不可和他硬拚,這和尚內力深厚,恐非我們能夠及得。”
江曉峰眼看公孫成已漸不支,連忙上前數步,躍入戰圈,把公孫成替換了下來,他仗著“金蟬步”法,和無缺大師周旋,雙雙打成平等。
無缺大師功力深厚,掌風虎虎,若以真實功夫比鬥,江曉峰決非其敵,但他那“金蟬步”法神妙新奇,往往在最危急的時候,閃步而過。
藍天義見無缺大師久戰無功,漸有力不從心之感,且江曉峰身懷絕毒兵器“奪命金劍”,深恐無缺大師有所閃失忙高叫一聲:“住手。”
公孫成唯恐江曉峰有失,忙上前一步道:“藍大俠有何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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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23 14:13:10
九八
藍天義道:“像這樣比鬥下去,何時才能分出勝負,這樣吧,只要你們有人能接老夫三招,你們就可全身而退,老夫決不願多造殺孽。”
他哈哈一笑又道:“老夫一生作為,有目共睹,但武林中惡人太多,老夫一人之力,也無法斬盡除絕,因此成立天道教,使武林統一,永絕殺伐。”
公孫成淡淡笑了一笑,道:“原來,藍大俠成立了天道教,兄弟孤陋寡聞,不知教名天道的用意何在?”
藍天義冷笑一聲,道:“公孫兄是當真不知呢?還是明知故問!”
公孫成道:“兄弟自然是當真的不知。”
藍天義道:“替天行道。”
公孫成道:“好一個替天行道,武林中近年之中,原本是一片平靜,但藍大俠這天道教一成立,就攪一個天翻地覆,天道二字,藍大俠不覺著用的很慚愧麼?”
這幾句話,說的很重,在江曉峰想像之中,那藍天義定然要惱羞成怒,那知事情竟然是大出了江曉峰的意料之外。
只見藍天義淡淡一笑道:“千百年來,武林中門戶紛爭,從沒有停息過,一時的平靜,不過是暴風雨前的片刻安寧而已。”
公孫成接道:“藍大俠組織這天道教,可算得一陣狂風暴雨,整個武林,都為之震盪不已。”
藍天義笑道:“霹靂手段,菩薩心腸,老夫這天道教,用心在統一武林之各大門派,雖然在起事之初,難免要鬧出幾場流血慘局,但一勞永逸,一旦各派各門,統納入天道教之後,那就永遠不會再有紛爭了。”
公孫成道:“如若藍大俠確實這般用心,兄弟倒有幾句奉勸之言。”
藍天義似是有著無比的耐性,淡然一笑道:“公孫兄儘管暢所欲言,老夫洗耳恭聽。”
公孫成心中暗道:“好一個陰沉、狡猾的物。”口中卻笑道:“藍大俠言重了…”
輕輕咳了一聲,接道:“各門各派,爭雄江湖,千百年殺伐不息,誠然是一大憾事,但它也有它的好處,……”藍福冷哼一聲,接道:“胡說八道,既是殺伐不息,還有什麼好處可言!”
藍天義搖搖手,阻止藍福接道:“讓他說下去。”
公孫成道:“門戶紛立,互為牽制,一門一派中,縱然出了一兩個不肖弟子,謀得掌門權位,但他也不敢太過胡作非為,恐引起武林公憤,往事昭彰,並非區區捏造。如若各門各派,統納一教之下,萬一有不肖之人,竊得權位,荼毒所及,就非止限於武林了,何況千百年來,不少奇才梟雄心存武林霸業之願,但卻從未有一人能夠心願得償。藍大俠如肯聽區區良言相勸,目下時猶未晚,解散天道教,還一你俠譽,你仍是武林中,最受敬慕、愛戴之人。”
藍福怒道:“稟教主,此人詞鋒犀利,滿口胡言,留下終是大患,不如由老奴出手,立時搏殺。”
藍天義搖搖頭,道:“我答應過只要有人能接我三招,就可全身而去,豈能失信於人?”目光一掠公孫成道:“人各有志,勉強不得,公孫兄既不肯聽我良言,都只有動手一途了,老夫一諾千金,接下我三招,老夫決不再下令追殺,公孫兄請準備,老夫要出手了。”一面說,一面舉步向前。
方秀梅大聲喝道:“慢著!”
藍天義微微一笑道:“方姑娘是女流之輩,老夫破例優容,只要你接我一招。”
方秀梅道:“你身挾金頂丹書、天魔令中正邪兩道絕技,一擊殺我,並非難事。”
藍天義道:“哈哈,姑娘是明白人,此刻答允入教,老夫還願收留。”
方秀梅大義凜然的說道:“我方秀梅雖然是一個弱女子,但還能明辨是非,生死早已不放在我的心上了。”
藍天義冷笑一聲,道:“方姑娘很有豪氣。”
方秀梅道:“你藍教主親身到此,大約我們是死定了,不過,在死去之前賤妾想請問兩件事,不知藍教主是答允?”
藍天義雖然心機深沉,但喜愛聽人奉承乃人之天性,方秀梅那兩項高帽子,又戴的不著痕跡,藍天義甚感受用,微微一笑,道:“姑娘有著視死如歸的豪氣,也有著判論事務的聰明,你既知必死,老夫自也不吝回答你問的事情了。”
方秀梅嗯了一聲,道:“藍大俠組成天道教,志霸武林,籌備了二十年不著痕跡,這份心機,險森可怕、也叫人佩服,我想藍大俠在這近二十年中,除了暗中訓練了那十二劍童,和十二個飛龍童子,以及莊院中那批怪物之外,定然早已在各大門派中置有內應眼線了。”
藍天義沉吟了片刻,道:“方秀梅,老夫如若告訴你內情,那你就非死不可,除非你能投入我教之中。”
方秀梅道:“如是當其面對著死亡之時,也許我會改變心意,答允投入天道教中。”
藍天義仰天打個哈哈,道:“沒有,目下江湖上人才鼎盛,各大門派中,都有才慧很高的人,老夫如若在各大門派中廣佈眼線,此事只怕早在十幾年前,就已經被揭穿了,那裡還能等到老夫選擇發動的時機?”
公孫成怔了一怔,道:“藍大俠的陰沉,倒非古人能及了。”
藍天義微微一笑,道:“老夫默察歷代武功才能絕高之人,竟未能有一人完成霸統武林之願,他們的錯誤……”方秀梅道:“什麼錯誤?”
藍天義道:“事不機密。他們只管羅致人手,廣佈眼線,雨未至,雷先響,那無疑告訴了別人,所以,還未發動,已使武林中有了警覺,迫於情勢,提先發動,終於落得個一敗塗地。但老夫的準備,一直限於鎮江藍府,直到此時,江湖上也是沒有幾人知曉。”
公孫成冷笑一聲,欲言又止。
方秀梅心中暗道:“今日情景的確是生機茫茫,唯一有機會逃離此地的,只有江曉峰一人,他憑仗奪命金劍,和金蟬步的奇幻武功,我如能再聯絡公孫成等,捨死掩護他,更可增進他逃走的機會,但在他離此地之前,必得使他瞭然大部份內情,始可把此事傳佈於武林之中。”
她心中有了一套完美的設想,便顯得氣定神閒,格格一笑,舉手理一理鬢邊的散發,笑道:“閣下的保密工夫,可算得前無古人,直到你藍大俠發動大變之前,我方秀梅還在費盡心機的替你賣命。”
藍天義道:“就憑這一點,老夫對你也應該破例優容。”
方秀梅道:“藍大俠盛情心領,但我在江湖上的聲名,一向不好,投入天道教下,實也無助你藍大俠……”語聲微微一頓,接道:“我一生之中,有一個最大的毛病,那就是最怕被人裝入悶葫蘆中,所以,我希望在死去之前,能夠死的明明白白。藍大俠如若對我方秀梅,還有一點顧惜,希望你能夠讓我償此心願。”
藍天義笑道:“老夫儘量答你所問。”
方秀梅道:“賤妾一直想不明白,想玄真道長,無缺大師這等人物,怎會甘願為你役用,這其間必有一種很特殊的手段。賤妾細察他們,又不似被一種藥物控制,這就賤妾想不明白了。”
藍天義笑道:“如若用藥物控制他們,那將使他們心智大受損傷,而且體能、武功,都將會隨著時間,日漸萎縮,終致成無用之人,老夫豈肯如此。”
方秀梅道:“所以,賤妾就想不明白了,有什麼方法,能夠使兩個世外高人,一夕間性情大變,甘為所用。”
這幾句話,說的聲音甚高,希望能使無缺大師和玄真道長,能夠有所反應。但細查兩人形態,一片沉靜,恍如未聞。
只見藍天義淡淡一笑,道:“這是魔道中移情神通,昔年魔道中第一高手,勾魂真人,創出此法,還未在江湖上用過,但他卻留在天魔令中……”公孫成駭然問道:“那天魔令,當真落在你手中了?”
藍天義哈哈一笑,道:“何止天魔令,就是金頂丹書,也在老夫手中。”
方秀梅接道:“唉!如若世間沒有金頂丹書和天魔令,藍大俠也許能常保俠譽,留給後人無限的欽敬。”
藍天義淡淡一笑,道:“沒有金頂丹書和天魔令,世間也就沒有藍大俠,也許我早已死於別人的手中……”語聲微頓,聲音實轉冷厲的接道:“那移情神通,博大深奧,老夫縱然願意告訴你,也非短時間所能瞭然……”方秀梅點點頭,接道:“不用解說了,賤妾再請問一事,然後就可受死了。”
藍天義道:“我希望你能在死亡之前,改變主意,投入我天道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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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60830
時間:
2019-8-23 14:13:17
九九
方秀梅嫣然笑道:“那要看你藍大俠的手段了。”輕輕籲一口氣,道:“你養了那許多似似猿非猿的怪物,不知是何作用。”
藍天義笑道:“老夫要仰仗他們之力,除去老夫謀霸武林的阻力。”
方秀梅道:“用那些怪物?”
藍天義道:“不錯,用那些怪物,他們忠實可靠,而且力大無窮,先天的條件,馴育訓練,已然個個身負絕技。”
方秀梅回顧了公孫成一眼,道:“公孫兄,傷勢如何了?”
公孫成道:“這一陣調息,體能盡復。”
藍福冷笑一聲,道:“諸位還想作困獸之鬥麼?”
方秀梅高聲說道:“江兄弟,取出你的奪命金劍,此刻一戰,事關武林存亡,你用不著再心存仁慈了。”一面說話,一面縱身,一躍飛落到公孫成的身側。
江曉峰應了一聲,取出奪命金劍,手控劍柄機簧,流目四顧。
這一把曠絕古今,惡毒絕倫的兵刃暗器,連那藍天義看了,也有一些頭疼,當下喝道:“各人向後退開!”
分圍在四周的藍福、玄真道長、張伯松等,聞言各自向後退開八步。
守在正面,和公孫成對峙的無缺大師也向後躍退了一丈多遠。
常明低聲說道:“奪命金劍,乃武林中第一的絕毒暗器,百年以來,從未聽說過有人逃過劍中毒針,咱們既有此物,何不用它除去藍天義?”
方秀梅低聲道:“只怕是傷不了他。”
只聽藍天義冷笑一聲,道:“方秀梅,你可是認為那奪命金劍,真能夠傷得老夫麼?”
公孫成道:“百年以來,從無人能逃過奪命金劍的毒針,藍大俠雖然練有正邪兩道中的絕高武功,但也未必能夠逃過奪命金劍。”
藍天義冷冷說道:“如若奪命金劍,當真有那等利害,老夫今宵非得把它毀去不可。”
回顧了藍家鳳一眼,道:“鳳兒,去把那金劍奪回來。”
此語一出,藍福大為震駭,低聲道:“教主,鳳姑娘……”藍天義道:“我知道,鳳兒只管出手無妨。”
藍家鳳應了一聲,緩步向外行去。
***
江曉峰似是未料到那藍天義,竟然狠心到讓自己親生的女兒,以身相試這種絕毒暗器,不禁一呆。就在他一怔神間,藍家鳳已經向前行進了七八步,唰的一聲,抽出背上的長劍,護住前胸,緩步向前行來。
江曉峰心頭大急,道:“藍姑娘,這毒針惡毒無比,見血封喉,而且細如牛毛無聲無息,劍中彈簧力道奇強,可及兩丈以外,就算是練有金鐘罩、鐵布衫的工夫,也無法擋這毒針。”
藍家鳳淒涼一笑,道:“我知道。”口中說話,人卻仍然向前行來。
江曉峰凝目望去,淡月星光下,只見她臉上笑容淒迷,衣袂在夜風中微微飄動。那是一幅絕佳的圖畫,充滿著淒涼的美,幽暗的夜色,使得淒涼中又增加一分迷濛。
江曉峰雙目盯注那張美麗無倫的臉兒,執著金劍的右手,微微在發抖。
藍家鳳那淒迷的笑意,有如一道閃光電流,使得江曉峰全身痠軟,無力按動劍柄上的機簧。其實,木然發呆的又何止是江曉峰,就是公孫成、常明、方秀梅亦被那藍家鳳淒迷的笑意所惑。
突然,一聲夜來長鳴、方秀梅的神智陡然一清,伸手從江曉峰手中搶過奪命金劍,高聲說道:“江曉峰也許下不得手,但我方秀梅人稱笑語追魂,什麼事都能夠作得出來。”
她口中大聲呼叫,二人卻微微偏過臉去,不敢和藍家鳳的目光相觸。
但聞藍天義高聲說道:“鳳兒,快回來,功敗垂成,不能怪你。”
方秀梅突覺腦際中靈光一閃,右手微微加力,按動機簧。
只聽蓬然一聲,藍家鳳突然倒掉在地上,那金劍內細針劇毒,見血封喉,藍家鳳一聲未哼,倒掉在地上,顯然已經中了劍中毒針。
江曉峰啊了一聲,叫道:“藍姑娘中了……”他心中一直深印著藍家鳳那嬌媚絕倫的音容,雖然彼此敵對相處,這印象仍然是這樣鮮明,目睹藍家鳳中針倒在地下。不自禁驚呼出聲。
方秀梅低聲,說道:“鎮靜些。”
這時,瞥見人影一閃,疾如電閃一般,直向場中撲去。
他動作太快,快的方秀梅無法分辨那人的身份。
但方秀梅卻知曉那人決不是藍天義,因為她一直在留心著藍天義的舉動。
那人影快如電光石火一般,一掠而過,探手間,抓起了倒掉在地上的藍家鳳。
方秀梅急轉手中金劍,正待按動劍柄上的機簧,打出毒針,突覺一般暗勁,無聲無息而至。
這暗勁來得十分奇異,事後全無痕跡,但一和方秀梅身子觸接之時,威力突發,方秀梅如受重擊一般,身不由主的向後退了三步,手中的奪命金劍,也不由自主失手向地上落去。
江曉峰一側身,右手疾快絕倫的一抄,抓向奪命金劍。
就在出手的同時,一條人影也疾衝而至。
江曉峰距離較近,動作亦快,先那人影一步,抓住了奪命金劍。
那人未搶到奪命金劍,伸出的右手,原式不變,一翻手背,易抓為掌,拍向江曉峰的右臂。
江曉峰雙肩晃動,使出金蟬步法,身子一轉,靈巧絕倫的閃避開去。
那人影一掌未中,呼的一聲,疾掠而過,直飛三丈開外。
這些變化銜接綿密,也不過是一剎那的工夫,當真迅如奔雷閃電一般。
江曉峰轉目過去,才瞧出奪劍之人,大袖飄飄,正是武當名宿玄真道長。
救去藍家鳳的卻是曾和自己對過掌的老管家藍福。
常明雖然常隨師父在江湖之上走動,見過了不少兇殺惡鬥,但也未見過這等武林頂尖的身手,藍福搶救藍家鳳的身法固然如迅風快箭,玄真道長出手搶劍的身法,亦是如狂飆忽至,但江曉峰身法更妙,竟能在間不容髮中避開一擊,只看得暗暗讚道:“盛名不虛傳!玄真道長身手不凡,但那傳誦武林的金蟬步,更是奇幻絕倫。”
但見方秀梅啊了一聲,張嘴吐出一口鮮血,雙肩搖擺,似是站立不穩。
常明一伸手,扶住了方秀梅,低聲道:“姑娘傷的很重麼?”
方秀梅滲然一笑,道:“傷的不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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