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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靈 -【休夫行不行(穿越時空當紅娘之二)】《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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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26 00:36:50
標題:
巫靈 -【休夫行不行(穿越時空當紅娘之二)】《全文完》
本文最後由 慕冰至 於 2019-8-26 00:38 編輯
巫靈 -【
休夫行不行
((穿越時空當紅娘2)】
「噗通」一聲,她的身體就不聽使喚的往下沉,
這下她是要去見自己的祖先了,只是她好不甘心,
她好不容易等到心上人願意娶她進門,
他卻殘忍的選在兩人的新婚夜出外經商,
留下一室的艷紅傷了她的眼、痛了她的心,
也因此他絕對不會知道,他這一走錯過了什麼,
連她被情敵推下水的事都不會知道──
只是……她這不是去見祖先,怎麼反倒見了孫子?
而且她跟他是天人永隔了,但先掛點的是他!
一想到他都已經死了幾百年就叫她好難過,
但詭異的是歷史上寫他跟妻子伉儷情深!?
他都敢當落跑新郎了,哪裡情深?越想她就越……
「噗通」一聲,她不小心又跌進池子裡啦!
還連帶拖她孫子下水,媽呀,這次又要去哪……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26 00:37:35
多災多難的寫稿之路
巫靈
咳咳,說書人又要開始了,這次的序文內容就是「穿越時空當紅娘」這個系列的辛酸血淚史啦。
話說,當《入贅好不好》開稿的時候,正是我在忙工作計畫要結案的時候,為了趕結案日期及拚進度,我每天下班之後又把資料檔案帶回家,吃完晚飯繼續加班到半夜十一、二點,星期六、日也不放過,就這樣加班加了一個半月,整個人到最後是呈現彈性疲乏的狀態,已經加班到直接想吐血了,囧。
雖然每晚加班到這種程度,但我還是硬ㄍ一ㄥ出半小時至一小時寫寫稿,寫一行也好,寫一句話也好,反正我就是要寫,寫寫寫寫寫,一方面是不甘心一整天都沒碰到稿子,另一方面是盡量不要讓自己寫稿的手感斷掉,以免往後還要花費非常多的時間及精力抓回寫稿的感覺。
很拚厚?說實話,我也不懂自己為什麼要這麼拚,就連跟著老闆下台南做計畫的結案報告,我也硬是帶著心愛的小筆電跟著老闆出差,抓住睡覺前那珍貴的幾個小時,趕緊繼續打打打,說什麼都要和我心愛的男女主角碰碰面XD。
(話說,同行的資訊工程師還笑我這麼拚,連出差也要寫稿,本人可是非常冷靜的回答他,這是本人的優良習慣,他可以趕緊先滾去睡了XD!)
好不容易,計畫結束了,稿子也接著寫完了,中間雖然小修了兩次稿,修正一些細部劇情,但還算是順利,然而當我開心的繼續寫著第二本《休夫行不行》時,卻出現了凡是作者都最怕的一件事──卡稿!
天哪、天哪!有沒有誰能告訴我,小祖宗為什麼會這麼難寫?當我苟延殘喘的每天以蝸牛在爬的速度寫稿,寫到幾乎要抓狂,好不容易終於把小祖宗給丟到出版社去,希望她不要再回來找我泡茶時,無奈,天不從人願,她還是回來找我這個娘報到了……
絮絹:「(一派委婉)我跟你說哦,這個故事的結構有問題,所以……」
徐姊:「(一句斃命〉重來一次吧!」
某靈:「(一朝被雷劈,腦袋暫時當機中)……囧囧囧囧囧!」
天哪!不會吧不會吧不會吧!嗚嗚嗚~~
收拾著滿地被雷劈到焦的心,我只好含淚回家去乖乖的重新面對小祖宗,套句線上打怪遊戲的術語,小祖宗的故事整本「砍掉重練」,真的是「痛快」到了極點呀!
不過重練這一次也重新建立了我的寫作習慣,以前我寫稿是不寫大綱的,比較偏隨興所至的寫稿方法,也比較無法瞻前顧後,一不小心劇情就會失控亂跑,在練習先寫大綱後,在開稿的同時腦袋也清楚了許多,對整個故事脈絡可以掌控到七、八成左右,不怕會半路走偏掉,這算是一種新學習,目前繼續適應中。
這次的序就說到這,歡迎來信指教:
也歡迎來我自己架設的網站瞧瞧哦──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26 00:39:58
楔子
正月十五元宵夜,過年的氣氛依舊非常濃厚,燈海搖曳,越到夜晚越顯得熱鬧無比,煙火齊放,人潮洶湧,將這城鎮點綴成一座燦爛美麗的不夜城。
「哈哈……哇,好漂亮的煙火!」
「小姐,等等我呀,小姐……」
擁擠的人群中,婢女小春正苦苦追趕在前頭興奮奔跑的那一抹嬌小身影,簡直是害怕極了。她和小姐可是偷偷從宅裡跑出來玩的,要是弄丟小姐,她這條小命很可能就不保了呀。
「小姐,別跑太快,你也等等我嘛。」
前頭嬌小的人兒終於轉過身來,故意取笑她,「小春,是你太慢了,快點跟上來。」
正滿十四歲的柳丹詩,稚氣未脫,天真可愛,身上穿著大棉襖,圓鼓鼓的像是個大娃娃一樣,再配上因奔跑而嫣紅的雙頰,任誰看到都想把她給拐回家去。
好不容易才來到小姐身邊,小春是拚了命的喘氣,「小姐,咱們不能在外頭逗留太久,要不然是會被夫人發現的。」
「我知道,等正事做完了,我就會回去。」
「那……小姐你打算做什麼正事?」
「我要做……啊,燈籠!」柳丹詩開心的來到賣燈籠的攤販前,「小春你瞧,好可愛的燈籠,我要買我要買!」
「欸,小姐,你不是說要……」
柳丹詩根本沒在聽她說什麼,馬上挑了一個小燈籠,「小春,你還在那磨蹭些什麼,快過來付帳呀。」
小春無奈的歎了口氣。看來她想「請」小姐回宅,還得等很久呢!「是是是,就來了。」
果不期然,買完了燈籠,柳丹詩又逛到賣糖葫蘆的攤位,買完糖葫蘆,她又跟著大家湊熱鬧猜燈謎,猜完燈謎還不夠,她又和人群一起擠在野台下看戲子演戲,簡直是樂不思蜀,正事做沒半樣,倒是玩得可起勁了。
但問題是……柳丹詩到底要做什麼正事?小春摸不透呀。
因為野台下鬧烘烘的,小春只好扯開嗓門大喊,「小姐,咱們都已經出來半個多時辰了,再不回去,我真擔心夫人會發現的。」
「小春,你真是掃興。」柳丹詩沒好氣的微嘟起嘴,「好啦,再等一會,我一定要做完『那件事』才肯甘心回宅。」
「那件事?到底是哪件事?」
只見她俏皮的眨了眨眼,神秘得很,「你跟我來。」
離開了熱鬧的街,她們開始往人煙稀少的地方走,小春有些害怕的拉住小姐的衣袖,「小姐,你來這冷颼颼又偏僻的地方做什麼?咱們還是快點回去。」
「噓,小聲一點。」柳丹詩回頭瞪了她一眼,「你等會要幫我把風,知不知道?」
「嗄?把什麼風?」
沒有回答小春的問題,柳丹詩將手中的燈籠交給小春,一個人摸黑走到冷清的菜園裡,當她興奮的蹲下身想偷摘一把菜時,卻赫然驚覺,整個菜園似乎只剩下雜草而已。
「沒了?怎麼會?那些人也太狠心了吧,也不留一株給我?」
小春緊張兮兮的在牆角低喊,「小姐,你到底想做什麼?」
「拔蔥呀。」
「嗄?拔蔥?」
小春微愣,隨即輕笑出聲,終於弄懂小姐在做什麼了。原來是小姑娘長大,開始想情郎啦。
「小姐,你早說嘛,我回去就叫家丁們在花園內種些蔥呀菜的,絕對讓你摘個夠,摘到你找到好丈夫為止。」
「你……你笑什麼?」柳丹詩難得羞紅了臉,「在自家園子拔菜就沒意義了,你到底懂不懂呀?」
聽說只要在元宵夜偷摘蔥或菜,未來就能找到好情郎,嫁到好丈夫。
只可惜柳丹詩的動作太慢了,這菜園內的菜幾乎被偷拔個精光,連個小葉片都不剩。
可惡,她不甘心!在園子裡找了一圈,終於讓眼尖的她發現一小株和雜草並生的蔥枝,她開心的伸手連蔥帶草拔起。
「哈哈,在這兒!」
「哪裡來的野丫頭,又拔我辛辛苦苦種的菜!」
「啊──」
只見一位胖大娘突然從暗處現身,氣呼呼的衝到菜園裡,拿著一根竹條就追著柳丹詩跑。她已經受夠了,每年元宵節都要來這麼一次,害她損失慘重,再好脾氣的人也是會抓狂的。
「小姐,快,咱們快跑!」
主僕兩人狼狽的往回跑,後頭的胖大娘拚命追趕,就算已經跑得氣喘吁吁,還是不打算放過她們。
「你們這兩個小丫頭,給老娘站住!」
「天哪,好可怕……」
她們趕緊鑽入小巷道,左彎右拐,趁機躲入停在一旁的大篷車內。
一躲進篷內,她們就拚命喘氣,心臟卜通卜通的跳著,外頭的叫罵聲由遠而近,她們趕緊摀住自己的嘴,就怕被胖大娘發現她們的行蹤。
待叫罵聲遠離,柳丹詩才低聲輕斥,「小春,都是你啦,把風把成這個樣子,差點害死我。」
小春非常無奈的微抿著嘴,「我哪知道。」
唰的一聲,原本蓋著的車簾突然被人掀開,嚇得主僕兩人倒抽口氣,只見一名看起來二十出頭的男子冷瞧著她們,不發一語。
他帶有一種沉穩、斯文之氣,眉宇及瞳眸間透露著一股淡漠的氣息,讓小春心驚,卻讓柳丹詩心悸,不自覺深深陷入他那雙幽深如黑潭的眼。
好俊的男子!柳丹詩從沒像此刻一樣,傻傻的盯著人瞧,完全忘了自己該要有什麼反應。
面對她毫不避諱的直視眼神,男子出乎意料的沒說半句話,車簾一放,又將她們與外界隔絕了起來。
「少爺,怎麼了?」
「沒事,咱們繼續走吧。」
「是。」
喀啦一聲,車輪轉動了,柳丹詩這才從呆愣中回過神來,自己的心跳似乎比剛才更快、更混亂了。
小春根本沒發現到小姐的異樣,兀自緊張得要死,「車動了,小姐,咱們該不會是坐上人口販子的車吧?」
她覺得好氣又好笑,「什麼人口販子,難道你沒瞧見,這車內都是貨物,只有咱們兩個不速之客?」
「那……那位公子明明就瞧見咱們了,他打算將咱們帶到哪去?」
「我也不知道,只能等了。」
不知道為什麼,柳丹詩並不擔心,反倒有些期待。在他身上感覺不到任何惡意,所以她想……他應該不會害她們。
篷車從偏僻的巷子慢慢駛往人多的巷道,最後來到熱鬧的夜集,又走了好一段路,才在路旁停了下來。
過沒多久,車簾又被掀起,是剛才那名淡漠的男子。
「到了這裡,你們就不會被那位大娘追著跑,安心下來吧。」
原來剛才所做的蠢事都被他看到了!柳丹詩和小春尷尬得馬上下車,頭低低的不敢看他。
柳丹詩微絞著拔到的小蔥枝,害羞的輕聲開口,「這……這位公子,多謝相救。」
「順手而已,不必感謝。」
「喔。」
他的冷淡,讓柳丹詩感到有些受傷,初見到他時的悸動頓時有些冷卻。
「趕緊回去吧,別在外頭逗留。」
「喔。」
可奇怪的是,她的雙腳依然黏在原地,絞著蔥枝的手也沒停過,像在鬧彆扭。
兩人四目相對無言。
好不容易男子又開了口,「手。」
「嗯?」什麼意思?
「你的手。」
柳丹詩納悶的攤開兩掌,才發現自己的掌心流了些血,還沾上翠綠的蔥枝,看起來有些可怕。
「天哪,小姐,你受傷了!」
啊,是她剛才拔蔥枝時,連一旁的雜草也拔起,卻沒注意到雜草是會刮傷人的,之前因為沒注意到,也就沒有感覺,現在倒是覺得有種難受的痛麻感開始蔓延,讓她微皺起好看的柳眉。
「糟了糟了,讓老爺夫人知道,我要挨一頓罵了。」小春著急的找能暫時止血包紮的東西。
驀地一方素巾覆上柳丹詩的掌心,她訝異的抬起頭,就見男子已經轉身走向車頭。
一坐上篷車,男子馬上命令身旁的僕人,「繼續走吧。」
「是的,少爺。」
「啊?等……等等!」
在車輪即將轉動前,柳丹詩鼓起勇氣衝到他身旁,燦亮的雙眼直勾勾的瞅著他。
「小姑娘,還有什麼事嗎?」
「我、我……」
握著手中的巾帕,深吸一口氣,她終於問出自己最想知道的事,「可以告訴我,公子你的名字嗎?」
「我想沒有這個必要。」
「有,對我來說有!」
怕被嘈雜的人群聲音給淹沒,她激動的高喊出聲,漂亮的雙眼直瞅著他不放,嫣紅的臉蛋散發出光彩,像是非常期待。
男子困惑了下,之後才淡淡的回答,「我姓曹,曹堇睿。」
「曹堇睿、曹堇睿……」
柳丹詩低聲復誦著,不知不覺漾起一抹非常甜美的笑容。
這是一見鍾情嗎?她想……應該就是了。
不知道還會不會遇上他?他是哪裡人?家住在哪?瞧著手裡的蔥枝,柳丹詩突然害羞起來,心想這也太……靈驗了吧?
「嘻,是他嗎?我想……應該是了。」
雖然他看起來似乎大她不少,雖然他或許可能已經……
「嗄?糟了,沒問他到底娶妻了沒。」
笑傻的柳丹詩這才突然想起這嚴重的問題,但篷車早已消失在遠方。
「一定還沒的,我相信,絕對相信……」
「是,我相信,要是小姐你再不回去的話,咱們一定會被夫人發現咱們偷跑出來玩!」小春趕緊拉住她衣袖,急急往回走,「我說小姐呀,下次別再做這種會讓人嚇破膽的事了,小春這條命,已經被小姐給嚇去不止一半了啦!」
沒注意婢女在叨念些什麼,柳丹詩只是一直回頭瞧著人海盡頭,臉上的笑容越發靦腆、羞澀。
她相信,自己一定會再見到他的,就在不久的將來……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26 00:40:16
第一章
清朝乾隆中葉淡水廳
平地一聲雷,當柳丹詩還沉浸在元宵夜的悸動中,連連作著美夢時,一件突如其來的消息讓她像是瞬間被雷給劈中一樣,驚愕不已──
有人上柳家來提親,而且對象就是她,她要被嫁掉了!
「小姐,跑慢點、跑慢點,小心別摔著呀。」
匆匆忙忙從後院趕到前廳,柳丹詩偷偷在廳外觀望著,果然見到自家父母坐在主位,客座上則坐了一老一少兩名男子,她所站的位置正好背對著他們,瞧不清他們的面容。
是哪個不識相的傢伙上門來提親?如果她的父母敢隨便將她嫁掉,她一定翻臉!
「小姐,情況怎麼樣了?」一起跟來的小春喘氣連連,好奇的在外面探頭探腦,「那提親的少爺長得好看嗎?未來的姑爺耶,一想到就興奮。」
「你興奮什麼,又不是你要嫁。」柳丹詩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我快煩死了,管他好看難看、有錢沒錢,說什麼我都不嫁!」
「為什麼?小姐,聽說來提親的是那個以航運業致富的曹家,他們還蓋了一間非常漂亮的曹園,你一定曉得的。」
「什麼?你說的是那一個曹家?」
柳丹詩曾經聽自己的父親說過,曹園是一座佔地六千多坪的園林,國內小橋水榭、亭台樓閣皆備,建構出一幅美麗絕倫的林園風景,想要蓋出如此美輪美奐的園林,沒有龐大財力是絕對沒辦法的。
曹家是以航運業為基礎,逐步進入米業,之後才迅速發達起來的,然而在曹家之前,其實有兩大米商盤踞市場,實力雄厚,讓剛進入米業不久的曹家倍感壓力。
其中一個是許家,另一個就是柳家了,許柳兩家本來關係不錯,一人一半的市場也相安無事,直到異軍突起的曹家出現,才讓這平衡的局勢開始崩塌。
所以,曹家和柳家是生意上的死對頭!
一搞清楚對方來頭,柳丹詩倒是鬆一口氣,「哈哈,如果是那一個曹家,那我就放心啦。」
「啊?為什麼?」
「因為他是咱們柳家米行的敵人,爹爹絕對不會答……嗄?」
不經意的,裡頭的年輕男子微微轉身,半側面容馬上讓她愣在當場,那淡然的眼神、沉穩的氣息,讓她的芳心瞬間快速跳動起來,只因為這一張熟悉的臉,正是她每晚魂牽夢縈,久久都無法忘懷的──
曹堇睿!是她所認定的真命天子呀!
「天哪,真的是他!」
曹堇睿姓曹,但天底下姓曹的人那麼多,她怎麼會知道曹堇睿的曹就是爹爹口中常念的敵對曹家那個曹?這下好了,爹爹沒馬上將他們給掃地出門已經很不錯了,又怎麼可能答應他們的提親,將自己心愛的小女兒奉送給敵人?
果不其然,柳老爺委婉的請對方給他們一段時間考慮,等曹家人終於離開柳府之後,馬上召開家庭大會,絕對不讓寶貝女兒嫁給──
「嫁,當然要嫁,爹爹你就把我嫁出去吧!」
「嗄?你這個丫頭,你到底有沒有聽到我剛才所說的話?」
柳老爺氣得吹鬍子瞪眼睛,只差沒敲女兒腦袋一下,看她是不是還沒睡醒,「曹家真正要娶的不是你,而是柳家在米業的勢力,笨蛋才會想要嫁過去!」
因為曹家在米業的情況還不是非常穩定,為了迅速擴展自己的勢力並且站穩腳步,曹父才會打著聯姻主意,要曹堇睿娶柳家最受寵的千金柳丹詩,如果柳老爺是個勢利商人的話,會二話不說答應這門親事,但他更疼愛自己的女兒,不希望她嫁過去後過得不好,所以是絕不會答應的。
「就算是商業聯姻也不要緊,反正我有娘家做靠山,他們不敢對我怎樣的,不是嗎?」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你要如何和一個完全不愛你的丈夫相處?這事可不能鬧著玩。」
「我並沒有鬧著玩,況且夫妻之間的感情是可以培養的,就像爹爹和娘一樣,不是嗎?」
「呃?」
柳丹詩雪亮的眼瞧著柳老爺,徹底將他給問倒了。他和妻子的確也是商業聯姻,而且感情不錯,但並不是每個人都能有像他們這樣美滿的結局。
為了愛女的終身幸福著想,他連連搖頭,「不好,這太冒險了,我寧願把你嫁給許晉安那小子,也好過讓你……」
「等等!」柳丹詩制止父親繼續說下去,「爹爹,這關晉安哥什麼事,別亂扯一通。」
「因為我瞧他比較順眼呀,況且柳、許兩家向來交好、門當戶對,你和許晉安又熟得很,把你嫁給他,爹爹比較放心。」
「爹爹,你別亂點鴛鴦譜!」她羞紅著臉,氣呼呼的回應,「我和晉安哥只是兄妹之情,你如果跑去問他要不要娶我,他絕對大笑給你瞧。」
「真的?」但他覺得許家那小子對自己的女兒非常非常好呀,不過要說是哥哥疼愛妹妹,似乎也說得通。
「那是當然,至少我瞧見晉安哥時,心兒不會卜通卜通亂跳一通,像是害了心病似的。」
他不以為意的哼笑出聲,「嘖,難道你瞧見曹堇睿就會?呿。」
沒聽見女兒大聲反駁,反倒見到她羞得輕咬唇瓣,不好意思的低頭淺笑,柳老爺錯愕的一僵,她……難道真的中意曹堇睿?
這不可能呀,曹家今日才來提親,她沒道理連曹堇睿的面都沒見過就盲目的屬意他,除非……
「丹詩,你老實回答我一個問題。」
「什麼?」
「你是不是在這之前……就已經見過曹堇睿了?」
「嗄?」完了完了,趕緊裝傻。
「嗄什麼嗄?你又趁咱們不注意時偷溜出去了,是不是?」
面對父親的怒火咆哮,柳丹詩趕緊躲到娘親身旁,開始撒嬌,「娘,你幫女兒說說話,女兒就是想嫁曹堇睿嘛。」
「柳、丹、詩!」
「娘,你瞧,爹爹多凶,真不知道當年娘怎麼會想嫁給爹爹,如果是我,我才不敢嫁呢!」
「柳丹詩,你別挑撥我和你娘之間的感情。」
「好啦好啦,你們父女倆都別吵了。」柳夫人終於大開金口,擋在他們中間當和事佬,「丹詩,你先說,為什麼執意要嫁曹堇睿呢?」
「娘──」
「快說,不說我怎麼幫你做主?不說你爹怎麼肯讓步?你要是再這樣扭扭捏捏的,就算喊再多次娘,娘也幫不了你。」
看來她是找錯救兵了,因為連自家娘親也非常好奇,為什麼她會非曹堇睿不可。
就在兩雙非常銳利、非常好奇的眼神瞪視下,她只好吞吞吐吐的將元宵夜所發生的事和盤托出。
柳老爺是越聽臉越臭,柳夫人倒是越聽越樂,看來這是天定姻緣,注定要他們仇家變親家。
「老爺,既然丹詩真的屬意曹家公子,你就依了她吧,省得到時候她來個一哭二鬧三上吊,鬧得你不得安寧。」
「可、可是……」
「還有什麼可是?」柳夫人瞪了他一眼,「如果這就是她的姻緣,你再怎麼阻擋也沒有用的,兒孫自有兒孫福,你就放開手,讓她自己去面對吧。」
「是呀,爹爹。」柳丹詩甜甜的笑著,「我有預感,就是他了。」
就憑著那一份一見鍾情的悸動,她將自己的終身托付給曹堇睿,對未來充滿了憧憬。
既然女兒如此堅持,柳老爺還能說什麼?只能含淚準備把寶貝女兒拱手讓人,只恨當初沒再多生一個。
***
「你說什麼,柳家已經答應婚事了?」
「是呀,少爺,這下你不想娶都沒理由嘍。」
曹園書房內,曹堇睿聽著僕人阿泰帶回來的消息,不由得微蹙眉。他一直以為這件婚事談不成,可沒想到……居然來個大逆轉,結果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
蓋起手中的帳本,眉是越蹙越緊,「阿泰,你真的沒聽錯?」
「少爺,我真的沒聽錯,老爺都已經開始準備聘禮了,這還能假得了嗎?」
「該死!」
「少爺,你這次真的是栽了,不僅沒躲掉老爺的逼婚,還把自己給逼到死胡同裡,逃都逃不了。哈哈……」
「你還有膽笑出來?」曹堇睿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信不信我待會就讓你再也笑不出來?」
「好好好,我不笑,我不笑。」阿泰忍不住問道:「少爺,這下……你打算怎麼辦才好?」
曹堇睿已經二十二歲,卻對娶妻生子沒興趣,一心只想著要如何擴大曹家的商業版圖,難怪曹老爺會擔心不已,想盡辦法要幫他娶妻。
其實曹老爺也是在利用自己的兒子,拿他的婚姻大事當籌碼。曹家的米業正需要有強大的勢力拉一把,因此他毫不猶豫便提議上柳家提親,這麼做一舉兩得,既能完成兒子的終身大事,又能讓曹家的事業迅速擴展開來,何樂而不為?
曹堇睿卻痛恨商業聯姻,或許該說是不屑,因為他不信憑自己的力量無法擴展曹家的米業,但又無法拒絕父親的意思,只能無奈的跟隨父親上門提親,由衷希望提親破局,這樣正合他的意。
可沒想到……失算呀,柳家不是和許家連成一氣討厭曹家的,怎麼現在反倒接受曹家的提親?
「該死!那個柳爺腦袋到底在想些什麼,明明提親當日他還面有難色,怎麼會突然翻盤呢?」
「喔,少爺,我聽說是柳家小姐應允要嫁,柳爺才答應的。」
這讓曹堇睿不解的打起眉結,「為什麼?」
「我也不是很清楚,外頭傳的就這麼多,柳小姐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大家議論紛紛,卻沒個定案。」
曹堇睿兀自琢磨起來。該不會是柳家小姐長得醜或是有什麼隱疾怕嫁不出去,剛好有一個現成來送死的,趕緊死巴住不放。
不行,說什麼他都要想辦法阻止這門婚事,要對方主動退婚,結束這場鬧劇!
一打定主意,他馬上寫了封信,交給阿泰,「想辦法幫我把這封信送到柳家小姐手上,並請她務必回信。」
「少爺,你到底寫了什麼給柳小姐?」這麼積極。
「當然是約她出來──談、判!」
「嗄?談判?」
「沒錯,就是談判。」瞪著阿泰手中的信,他已經開始在腦中佈局,「我一定會讓她心甘情願的主動退婚,從此再也不提這件事,如果是由柳家提出退婚,我就不信爹還能怎樣。」
「少爺,這、這不好吧!」
「沒什麼不好的,你只要照做就是。」
「喔,那好吧。」
自己主子想做什麼,當奴才的阻擋不了,阿泰只好趕緊出門替曹堇睿送信去。
過了一段時間,好不容易將柳家小姐的回信帶回來,曹堇睿趕緊拆開一看,只見娟秀的字跡映入眼簾──
明日午時,龍山寺前相見。
「明日午時?龍山寺前?」
「少爺,明日是十五,有很多姑娘家都會上寺廟拜拜。」
原來如此,她剛好有理由可以出門,不怕被家人給刁難。「也好,速戰速決,省得夜長夢多。」
將信擱在一旁,曹堇睿繼續計畫明天的行動,不管她有什麼想嫁他的理由,他絕對會一一擋回去,讓她徹底死心。
管她是美是醜,總而言之,他現在沒心情娶妻生子,任誰出現,都是一樣!
***
話說回來,曹堇睿忘了一件事,他根本不知道柳家小姐長什麼模樣。
站在熱鬧無比的龍山寺前,他的腦袋隱隱作痛,看著來來去去數不清的姑娘,到底誰才是他的談判對象啊?
柳家小姐認得他嗎?應該也不認得吧,這樣他們該怎麼相認?真是一個大鳥龍,她訂下了時間、地點,就是忘了訂他們該如何相認!
「這下可好,看來今日注定要無功而返了。」
「曹公子、曹公子!」
正當曹堇睿還在苦惱著該如何從人海裡找出柳家小姐時,卻見到一個小姑娘朝他開心的奔跑過來,那小巧的臉蛋、圓燦亮麗的雙眼,讓他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卻想不起自己到底是在哪裡見過她。
「太好了,我終於見到你了。」柳丹詩氣喘吁吁的來到他面前,雖然跑得有點累,但臉上的笑容還是燦爛無比,「曹公子,近來可好?」
聽她的口氣,他們似乎真的曾經見過面,但汗顏的是,曹堇睿還是想不起她,「你是……」
「你不認得我了?」她微扁下嘴,「元宵夜,你還記得嗎?」
驀地一記靈光顯現,他脫口而出,「你是那個被胖大娘追著跑的小姑娘?」
「是呀,就是我。」柳丹詩再次道謝,「如果沒有曹公子幫忙,我可就慘了,你真是一個大好人。」
「這種小事你不必放在心上,真的沒什麼。」
他記得,當初只是一時興起,才幫了她和她的婢女一把。
不想讓這個意外插曲打亂今天的計畫,曹堇睿逕自繼續在人海中尋找。本以為只要不理她,她就會識相的摸摸鼻子走人,沒想到她竟不害臊的緊跟著他,讓他感到非常的……尷尬。
停下腳步,他回過身,把話挑明,「姑娘,請別再跟著我了。」
「為什麼?」
「因為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辦,請你趕緊離開。」
「我也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辦,所以你不能趕我走。」
這下倒是換曹堇睿反問:「為什麼?」
「因為我……還有你……」
好不容易才和他面對面,兩人之間距離這麼近,柳丹詩突然害羞得結巴起來,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他的態度冷淡,卻澆不熄她心中那一簇火苗,她相信只要再努力一點,他一定能感受到她的心意,然後回報給她同樣的情感。
瞧著她一臉嬌羞矜持的模樣,曹堇睿感到大大不妙,如果他沒猜錯的話,這個小姑娘十之八九應該是──
對他一見鍾情,喜歡上他了!
糟糕,第一個問題都還沒解決,馬上又來了第二個問題。他決定快刀斬亂麻,趁這個小姑娘還沒陷入情海太深之前將她拉出來,以免淹死了還跑來找他算帳,要他負責!
「咳咳,」他慎重的輕咳幾聲,表情異常凝重,「小姑娘,我想……有些事我應該先讓你知道。」
柳丹詩一臉笑嘻嘻,「好呀,你說。」
「小姑娘,我已經有婚約了。」
「嗄?」
很好,看她一臉錯愕,趕緊乘勝追擊!「小姑娘,咱們倆是不可能的。」
「啊?」
「小姑娘,不管你對我有什麼感覺,我勸你最好馬上、立刻全都忘記,天涯何處無芳草,你一定能找到會好好待你、疼你的人的。所以……保重,再見!」
話一說完,曹堇睿馬上轉身要走,但柳丹詩卻突然伸手抓住他,死也不讓他離開,「曹公子,等等,我想……有些事我也應該要讓你知道。」
「你想說什麼?」還不死心?
「『明日午時,龍山寺前相見。』還記得嗎?」
「呃?」
「啊,元宵那晚,我只問了你的名字,卻沒把我的名字告訴你。」
該不會……「你姓柳?」
瞧著曹堇睿那突然慘綠的表情,她突然笑開了嘴,「是,我姓柳,柳丹詩。」
「你……這怎麼可能?」
「你約我出來做什麼,是要我考慮退婚嗎?」他的信上雖然沒有明說,但從字裡行間柳丹詩隱約可以感覺得出來,他是有這樣的意思,「不過你剛才先一步承認自己有婚約,原來是我會錯信上的意思了。」
糟了!剛才他會承認自己有婚約,只是拒絕她的一個借口,沒想到卻陰錯陽差,反倒變成自打嘴巴,「柳姑娘,這中間其實有點小小的誤會……」
「我知道,你沒想到我就是你的未婚妻,才會想要和我撇清關係,話還說得那麼絕,我開心都來不及了,當然不會怪你。」
這下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簡直是愚蠢到了極點!
「丹詩,你又跑到哪去了?柳丹詩──」
柳夫人的叫喚拉回柳丹詩的注意力,這讓她既是惋惜,又是不捨,「我是跟著娘一起出來上香的,無法久留,下次有機會,咱們再好好的談談。」
沒等到回應,她馬上邁開步伐往遠方的柳夫人奔去,那輕快的腳步散發著青春活力,與徹底僵住的曹堇睿形成了強大的對比。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視線中,他還是久久無法回過神來。又過了好一會,他才懊悔的輕歎出聲,真不敢相信事情居然走到這種田地。
「該死,怎麼覺得自己被她將了一軍,之後又一直被她給牽著鼻子走,什麼花招都使不出來。」
這下好了,經過剛才那一鬧,他可是牢牢記住柳丹詩的模樣,想忘都忘不了,對於兩人的開系,他有些苦惱,內心亂成一團,暫時無法理出個思緒來。
未來到底會變成怎樣?說實話,他已經不太敢去想了。
***
因為曹堇睿的「一時失口」,錯過最佳的轉圜時機,曹柳兩家的聯姻之事繼續熱鬧的準備,他想擋都擋不住,恐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誰知道突如其來的一場意外,讓這樁婚事產生極大變數,也讓曹家陷入一陣愁雲慘霧當中──
曹父突然得了急病,沒過多久就仙逝了,曹家的中心支柱頓時倒塌,讓曹堇睿面臨前所未有的強大壓力!
許多在商場上有過節的人們都等著看曹家如何衰敗下去,最好是一敗塗地永不得翻身,他們不認為年紀輕輕的曹堇睿能獨撐大局,就看他能夠撐多久而已。
柳老爺更是抓住機會開始鬧起退婚,理由非常冠冕堂皇,只因曹堇睿得守喪三年,喪期過後才可以娶妻,他不希望自己的女兒白白虛耗這三年的青春年華,可柳家千金不依,父女鬧得不可開交,天天上演家庭革命。
一時之間,大家都在討論曹家和柳家的事情,等著看好戲。
此刻的曹堇睿沒有多餘時間管這些閒言閒語,為了父親的喪事,為了曹家的航運及米業,他恨不得自己能多幾個分身,好處理一堆接踵而來要他全權負責的問題。
「少爺,有人來了!」
好不容易得到一點喘息的時間,曹堇睿都還來不及閉上眼休息,就見到阿泰衝入房內,他無可奈何的輕歎一口氣,「阿泰,說清楚點,到底是誰來了?」
「是柳家的小姐。」
一聽到是她,他馬上皺起眉,「她來做什麼?」
在這種非常時期,她不該出現在這的,但曹堇睿還是馬上動身到偏廳去,就見柳丹詩一臉擔心的坐在椅子上,一見到他出現,雙眼立刻亮起來。
「曹公子。」
「柳姑娘,有事請長話短說,你應該知道,咱們兩家的關係,目前……並不算太好。」
「我知道。」她有些尷尬的笑著,「我爹爹一直鬧著要退婚,一定對你造成很多麻煩,我替爹爹向你說聲抱歉。」
「你不必道歉,他會這麼做也是人之常情,就算真的退了婚,我也不會怪你們的。」
曹堇睿乾笑一聲,依曹家現在的情況,有誰敢把自己的女兒嫁進來,只怕將來會受苦。
「不,我不會退婚的!」柳丹詩非常堅定的搖頭,「我這次過來,就是想告訴你,不管其他人如何不看好曹家,我的心意永遠不會變。」
「為什麼?」
「因為……從見到你的第一眼開始,我就認定你了。」
她漾起甜美笑容,這一刻,突然深深震撼住曹堇睿。他不懂,在眾人急著和他們撇清關係的時候,這個笨姑娘為什麼一古腦的跳進來,完全不怕自己受到連累或傷害?
是因為疲累的關係嗎?要不然此刻的他,為什麼覺得心中某道牆似乎出現一絲絲裂痕,像是有什麼東西即將從裂縫緩緩流入,滋潤他逐漸枯竭的心……
她真的很笨、很傻,但奇怪的是,他卻覺得這樣的她非常可愛,甚至是……惹人憐愛。
沉默良久,他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淡淡開口,「柳姑娘,我對你沒有任何感情。」
「我知道。」
「曹家有可能從此一蹶不振。」
「我知道。」
「就算如此,你也不後悔,硬是要賴上正處於焦頭爛額的我?」
一聽到他這樣形容自己,柳丹詩馬上輕笑出聲,「不止你焦頭爛額,我也一樣呀,大家彼此彼此。」
沒想到她還笑得出來,這讓曹堇睿心上的壓力奇怪的輕了一些,突然覺得沒那麼沉重了,就連凝重的表情也勾上一抹淡笑。
「算了,一切就順其自然吧。」
那一晚不經意的邂逅,到底對未來的他會有什麼影響?他不知道,只能等著她帶給他答案,無論是好是壞。
或許這就是天意吧,他和她,注定要糾纏不清,在往後數不清的日子裡,一次又一次的纏繞……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26 00:40:34
第二章
三年後八里坌港
朗朗晴空,今天是個適合出門的好日子。
坐上馬車,柳丹詩有些興奮,瞧著窗外飛逝而去的風景,她的心也像是要飛起來一樣,真想咻的一下馬上飛到目的地。
「哇,好熱鬧的港口,有好多新奇的東西耶。」
來到八里坌港,商人們將自己的貨物拿下船,就在一旁兜售起來,一起跟來的小春開心的瞧著各種從來沒看過的新奇玩意。
「小姐,快點過來,快呀。」
一向緊張兮兮的小春此刻卻比自己還要興奮,柳丹詩輕笑一聲,總覺得兩人的身份像是調換了一樣,「小春,咱們來港口不是來玩的,你到底懂不懂呀?」
「懂懂懂,小姐會情郎,我呢,就不吵你們,繼續逛我的小市集,你說這樣好不好?」
「小春!」柳丹詩又羞又氣的跺腳。
「呵呵,小姐別害臊,還是你真想要我跟在你身邊,從頭礙眼到尾?」
「什麼?我才不……」
「啊啊,小姐你瞧,曹家的商船出現在渡口了。」
「真的?」
隨著小春的指尖望向渡口方向,柳丹詩果然見到曹家的商船正緩緩駛入港內,這下子她可沒心情和小春繼續抬槓了,換她開心的跑到碼頭邊,期待著盼望已久的人出現。
商船一靠岸,馬上有許多工人從船上搬下一堆堆珍奇的貨品,吸引住不少人的目光,這就是曹家的航運貿易,從本地挑選一些夠吸引人且價格低廉的商品,然後運到南洋去賣,順便從那裡買回這裡不容易見到的商品,高價販賣,好賺取其中利潤不低的價差。
工人們忙碌不已,柳丹詩的雙眼也沒停過,尋找了好一些時間,才看到曹堇睿出現在甲板上,正和隨行的阿泰不知道在討論些什麼。
半年沒見,她興奮的向船上的人揮手,揚聲高喊,「睿,曹堇睿!」
經過三年的風風雨雨,曹家不僅沒有倒下,反而在曹堇睿的努力之下更加蓬勃發展。商場上的他,冷靜獨斷,逐步併吞競爭對手,讓人對他又敬又恨,卻又拿他沒有辦法,只有妥協的份。
如果說三年前的他還是頭沉睡的獅子,現在的他已經露出尖銳的利爪,但還沒使出所有的實力,未來大有可為。
甲板上的曹堇睿眉一蹙,困惑的往船下望,沒多久就發現岸旁那一抹嬌小雀躍的身影,原本嚴肅的面容不自覺染上一絲淺笑,那變化微乎其微,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
「哎呀,是柳小姐耶。」阿泰笑看主子的反應,「柳小姐真是有心,一知道曹家商船今日會回來,還特地到港口等待,看來是迫不及待想見少爺呢。」
「阿泰,你真多話。」曹堇睿將手中的貨物清冊全塞到他手上,「既然你這麼無聊,清點貨物的事情就交由你全權處理,沒點完不准下船。」
「嗄?少爺,這、這很多耶。」
「反正你都有時間開我的玩笑了,又怎會沒時間清點貨物?與其繼續和我討價還價,倒不如早點開始動手,別再浪費時間。」
「唉,我的媽呀。」
阿泰捧著清冊趕緊苦命的去清算貨物,終於讓曹堇睿耳根清靜不少,但船下的小人兒還是不放棄的繼續叫喊他的名字,像是要讓整座碼頭的人都知道他就是曹堇睿。
真是對她莫可奈何,他只好提早下船,慢慢來到她面前,「半年不見,你還是沒長進,一點大家閨秀的氣質都沒有。」
柳丹詩依然笑得開心,「真是糟糕,我已經錯過可以調教改變的好時機,個性已經改不了了,你說怎麼辦才好?」
「你呀,真是沒救了。」
曹堇睿哼笑一聲,覺得她沒救了,也不奢望她會改變,要是真有那麼一天,或許他還會感到非常不習慣。
三年過去,原本的小姑娘長成十七歲的妙齡少女,正洋溢著青春活力,她總愛在腦後盤起一左一右往外翹的小髮髻,並在髻上插幾朵花,燦爛的笑容隨著年齡是越來越甜美,並散發著淡淡的吸引力。
現在的她,就像是個待放的花苞,一得到充足的滋潤,就會慢慢綻放,成為最嬌艷的美麗花朵。
「沒得救就沒得救,反正我爹娘也對我沒轍,早就放棄要我當大家閨秀了。」
「碼頭海風大,日光也烈,別再站在這,咱們過去茶棚那。」
「好。」
他先走,柳丹詩則跟在後頭,兩人始終保持著一步的距離,沒人再開口說話。
其實這三年,曹堇睿非常忙碌,一離開經商就是好幾個月不會回到曹園,當他好不容易有空的時候,如果柳丹詩不主動來找他,他也不會去見她,所以兩人的相處時間實在非常有限。
他們的婚約始終存在,她不退,願意等,他也就由著她,一切順其自然。
很多時候柳丹詩都忍不住猜想,他該不會是認為娶誰都無所謂吧,因為如果退了這一門親事,往後還是得為了傳宗接代的問題不得不成親,早結晚結都是要結,對象是誰,對他來說並沒有多大差別。
因為他的一顆心全放在事業上,無心顧及兒女情長,他總是一個人走在前頭,讓她在後面苦苦追趕,她一直期盼他能停下腳步等她,回頭對她一笑,但這就像是遙不可及的夢想,三年過去,兩人的情感進展依然在原地踏步。
「唉──」家人拿她沒辦法,她可是對他沒轍呀,果真是一物克一物。
「在歎什麼氣?」曹堇睿終於轉過身來,不過不是對她笑,而是一臉納悶,「有話就說,別悶在心裡,久了會憋出病來。」
「算了,講了你一定也不懂。」她嘴一噘,懶得對牛彈琴,早就不奢望他會有什麼情調了。
「為什麼我會不懂?」
「因為你的眼裡永遠只有曹家、曹家、曹家,其他什麼都沒有,當然不懂。」
「是嗎?」
曹堇睿突然微勾起嘴角,仔細瞧著她賭氣的模樣,他承認自己的事業心是重了點,但也沒有嚴重到一顆心容不下其他事情的地步,至少現在他的眼裡……柳丹詩的身影倒是佔去不少位置。
他知道她是在吃味,氣自己並不怎麼在乎她,但說實話,他的確是不知道該如何對待她才好,所以才會不冷不熱,始終與她保持著一段距離。
很矛盾的感覺,明明不想接受任何牽絆,卻還是讓她走入自己的生活當中,看著她毫不保留的為他付出,他卻始終在猶疑,自己到底該如何定位她的存在。
單純有婚約的未婚妻?俏皮開朗的小姑娘?除了這些之外,他們之間還有什麼?
她對他有愛,但他對她呢?他不敢再繼續想下去,就怕所得到的真正答案……
伸出手,曹堇睿輕拍她腦袋一記,淡淡一笑,「別惱,別糟蹋你這漂亮的臉蛋。」
這下子柳丹詩更是不滿意了,「我已經長大了,拜託你別繼續把我當小孩子一樣的哄。」
「你的個性的確像小孩子,一點成熟穩重也沒有,也難怪要人哄了。」
真是氣人哪,她最討厭他總是不把她當大人看待,「曹堇睿,你……」
「睿哥哥!」
就在柳丹詩正想大發脾氣時,碼頭卻突然出現另一個和她差不多年紀的嬌艷姑娘,一路上睿哥哥的一直叫,那極度撒嬌的聲音,聽了真讓她忍不住火大!
「睿哥哥,你可終於回來了!」那姑娘一來到他面前,馬上狠力擠開柳丹詩,霸佔住曹堇睿,「人家等你回來等了好久,這次你一定要在曹園待久一點,好陪陪人家。」
「啊──」
「丹詩?」一看到柳丹詩被踉蹌的推到一旁,就快要站不住腳,他趕緊伸手扶住她,擔心的詢問,「你沒事吧?」
她踉蹌的一退,沒想到反被曹堇睿摟到懷裡,這讓她害羞得紅了臉蛋,她她她……她這輩子還沒和他這麼靠近過呀!
「怎麼不說話,是被嚇到了嗎?」瞧她臉蛋奇怪的泛紅,他轉而摸摸她的額頭,「還是被烈日曬到昏頭了?要不要緊?」
柳丹詩繼續傻傻的瞧著他,像是魂都飛了一樣,他只好提高音量,「柳丹詩,回話!」
「嗄?我、我沒事。」她嚇得趕緊回神,傻笑著離開他的懷抱,以免自己真的被他的氣息給迷得昏了,「哈哈……你瞧,我好得很,真的沒事、沒事,沒事……」
真的沒事?看她身體是沒事,但腦子似乎有事,要不然怎會同一句話一直重複的說?
既然柳丹詩暫時沒事,他接著對被晾在一旁的姑娘輕斥,「盧婉婉,你給我規矩一點,怎麼能隨便推人呢?」
盧婉婉?柳丹詩想起來了,她是曹堇睿的表妹,偶爾會到曹園做客,這倒是第一次當面見到她的模樣。
「睿哥哥,我特地過來接你,結果你非但不感動,還罵我?」她瞪了柳丹詩一眼,非常不甘心,「就只是推開一個人而已嘛,又沒什麼……」
「盧婉婉,道歉。」
「為什麼?我不要!」
「你──」
「睿,不要緊的。」既然對方是曹堇睿的親戚,柳丹詩也不好發火,「反正我也沒什麼事,算了吧。」
盧婉婉非但不領情,還非常厭惡的斜眼看她,「你就是柳丹詩?」
「我是。」
「原來就是你,死纏住睿哥哥不放,想到就討厭。」
「呃?」
柳丹詩挑了挑眉,原本微笑的面容頓時僵住,這個女人倒好了,給了她一點顏色,就開起染坊來,把自己當成女王了呀!
不等她有機會開口反擊,盧婉婉繼續說道:「柳丹詩,睿哥哥是我的,你哪邊涼快滾哪邊去,少再出現在咱們眼前,省得礙眼。」
一股濃濃的火藥味蔓延開來,其中還夾雜著非常強烈的醋意,盧婉婉是在和她下戰帖,想要和她搶曹堇睿!
錯愕過後,柳丹詩倒是輕笑出聲,像是聽到什麼好笑的笑話一樣,這讓原本氣焰囂張的盧婉婉皺起眉。
「你到底在笑什麼,我的話你沒聽懂嗎?」
「有有有,我當然聽懂了。」懶得理撒野的盧婉婉,她刻意牽住曹堇睿的手,笑得益發燦爛,「睿,咱們快進去茶棚,我已經開始在流汗了,好熱好熱哦。」
曹堇睿驚訝的微微愣住,他還以為柳丹詩一定會和表妹大吵起來,因為在他的印象當中,女人就是這麼難搞,也難怪他不想招惹女人。
「嗄?你、你給我站住!」盧婉婉氣得想跳腳,「別碰睿哥哥,我說了,他是我的……」
沒聽到,沒聽到,柳丹詩只當是一隻火雞在亂亂叫,因為她很清楚,現在的她站在優勢地位,沒立場、沒靠山的盧婉婉當然只有咯咯叫的份,身為曹堇睿未來的妻子,她可以大方的容忍這位可憐小表妹,不和她一般見識。
就讓盧婉婉當只鬥敗的老母雞吧,而她柳丹詩,則是勝利驕傲的孔雀!
***
話是這麼說沒錯啦,但老實講,柳丹詩還是……有些不安。
俗話說得好,近水樓台先得月,如果自己不知道盧婉婉對曹堇睿有非分之想也就算了,既然知道了,就絕對不能讓情敵憑著住在曹園的優勢,搶走她未婚夫!
「小姐,你就一定得這樣……偷偷摸摸才行嗎?」
站在曹園花園內,小春無奈的看著小姐躲在牆後,對前方涼亭內的曹堇睿和盧婉婉咬牙切齒,卻又不肯直接走到他們面前。
「你懂什麼,我是在探查敵情。」柳丹詩沒好氣的瞪她一眼,「我等著瞧盧婉婉在我不在時會使什麼花招勾引睿,這樣才能對症下藥,想辦法解決掉她。」
「是是是,那小姐你就繼續慢慢探查,順便可以觀察曹公子會不會定力不足受到勾引,這還真是一舉兩得的好辦……」
頓時兩道銳利的眼光狠狠刺向小春,嚇得她趕緊閉嘴。
柳丹詩臭著一張臉,鄭重聲明,「他才不會。」
對於這一點,她對曹堇睿很有信心,他不是那種會隨意對哪個女人動心的人,正因為盧婉婉是他的表妹,他才礙於親戚情面由著她亂來,沒對她大擺臉色。
如果他真是那種濫情的人,她早就輕輕鬆鬆得到他的心了,哪會拖到現在還一點進展也沒有,一想到就……嘔呀!
「好好好,小姐認為不會就不會,我閉嘴。」小春馬上摀住自己的嘴,怕再討罵挨。
柳丹詩再度把注意力放在涼亭裡的兩人,明知道睿不會對盧婉婉動心,但看著兩人,她的內心還是一陣發酸。
唉,自己真是矛盾呀……
「睿哥哥,你瞧,這是我忙了一整個上午才做好的小糕點呢。」
手上翻著要人收集來的鹽務相關資料,曹堇睿始終微蹙著眉,腦袋隱隱作痛,只因為表妹一直在他身旁拚命說話,徹底打擾他研究鹽務的興致。
他本以為只要不理她,她就會自討沒趣的離開。
可他錯了,她越挫越勇,自言自語、自問自答的功力無人可比。
麻煩的女人……他突然想起柳丹詩,她就不會這樣讓人覺得煩悶,他忙的時候她會安靜,非常體貼的不打擾他,在這方面,她倒是表現得非常成熟,讓他完全沒有後顧之憂。
一想到此,他才發現,柳丹詩這一陣子似乎都沒來曹園,平常只要他在曹園,她都會想盡辦法過來,但現在卻……
「睿哥哥,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呀?」盧婉婉氣呼呼的站在他面前,「我要回去告訴娘,說你對我不理不睬,完全沒有善盡主人的職責。」
太好了,你最好馬上就動身,省得讓人繼續心煩!「那我喚魏管家馬上幫你準備回去的馬車,需要再派個婢女幫你打包行李嗎?」
「什麼?」盧婉婉沒想到他居然順勢要將她打發回去,馬上放軟聲調撒嬌,「哎呀,睿哥哥,你真的很討厭,人家只是想要引起你的注意力,不是真的想回去向娘訴苦。」
訴苦?到底苦的人是誰呀?他輕歎一聲,懶得應付她,「婉婉,我還有事情要忙,你如果在曹園待得無聊了,我可以派人帶你出去走走。」
「我知道睿哥哥很忙,所以才特地做了點心要給你。」她乘勝追擊,趕緊捧來她所做的糕點,「吃吃看嘛,我的手藝還不錯,你一定會喜歡的。」
還真的是講不聽!「婉婉……」
沒看到他那越來越不耐的表情,她逕自拿起一小塊糕點,準備親自餵他,「來嘛,就一口,啊──」
「你──」
「睿,別隨便亂吃東西,小心拉肚子!」
進逼表哥的糕點突然被人半途攔截,盧婉婉錯愕的轉頭一瞧,就見柳丹詩毫不客氣的將糕點吞入口中,一邊咀嚼一邊還露出有些難以下嚥的表情,存心氣死她。
好不容易才把糕點吞下去,柳丹詩苦著一張臉嫌棄,「好鹹,你是不是錯把鹽誤認成糖了呀?」
「柳丹詩,你──」盧婉婉來不及展現罵人功力就被打斷了。
「丹詩,你怎麼來了?」沒想到正惦念著她,她就出現了,曹堇睿的煩躁頓時一掃而空,居然連笑容都出現了。
「一定要有事情才能來嗎?那……那我走好了,你繼續和你的小表妹培養感情吧。」她馬上哭喪著一張臉,轉身就要離開涼亭。
曹堇睿莫名的心一緊,不經思考連忙脫口挽留,「沒人說沒事不能來,你別誤會我所說的話。」
「是嗎?那我就不客氣啦。」
原本哭喪的表情瞬間變臉,柳丹詩大剌剌的笑坐在涼亭內,準備和心機鬼盧婉婉正面槓上了。
哼哼哼,敢耍這些小把戲,她才不會讓睿有機會被「騷擾」呢!
瞧著柳丹詩坐得穩穩的,頗有死都不離開、當定礙眼傢伙的打算,盧婉婉惱火的漲紅臉,真想把她大切八塊!
「睿哥哥,你聽聽她剛才說了些什麼?真是過份極了!」盧婉婉馬上祭出哀兵政策,扁起唇,一副即將要飄淚的模樣,「這糕點做完時我明明試吃過,一點問題都沒有,她想誣賴我。」
曹堇睿想也沒想直覺的幫未婚妻說話,「或許她只是不習慣你做的口味而已。」
「才怪,她一定是……」
「哎呀,痛!」原本笑嘻嘻的柳丹詩突然又變了臉色,抱住肚子,像是非常難過,「好難過,好疼呀!」
「丹詩?」馬上放下手中書冊,曹堇睿擔心的來到她面前,「怎麼樣?還好嗎?」
「一點都不好,我的腸子像是被人給狠狠絞住一樣……」
他瞪著表妹手中的糕點,極度懷疑是那東西惹的禍。
盧婉婉慌張的馬上推卸責任,「這不關我的事,絕對是她自己的問題!」
「睿……別怪她,說不定……是我自己本來就吃壞肚子了。」
「你忍著點,我馬上帶你去找大夫。」二話不說馬上打橫抱起她,看到她痛苦的模樣,他居然沒來由的感到有些難受。
她乖順的依偎在他胸膛,微微點頭,「嗯。」
「啊?睿哥哥,別丟下我嘛,睿哥哥……」怎麼會變這樣?
他毫不猶豫的帶著柳丹詩離開涼亭,對表妹的叫喚完全不予理會,他沒想到柳丹詩會代他受了苦,吞下那味道奇怪的糕點。
內心慌亂不已,他忍不住輕斥出聲,「下次別再亂吃東西了,你要我別吃,結果自己卻吃了,你到底在想些什麼呀?」
「噗──我是想嚇嚇她,給她一點教訓嘛。」
「呃?」
原本疾走的腳步頓時僵在半路上,只因為懷中的人兒居然笑出聲,哪裡還有痛苦的模樣?他被耍了!還沒頭沒腦的帶著罪魁禍首到處亂跑,只差沒在眾人面前丟臉而已。
「柳丹詩,你──」
「睿,別生我的氣啦。」柳丹詩趕緊眨眨大眼,裝起可憐樣,想要博取同情,「我是真的看不過去盧婉婉那樣煩你,所以才這樣嚇她,我真的不是有意要連你一起嚇的,請你相信我。」
「你……」
「我下次不敢了啦,真的!別再對我板著臉了。」
瞧著她連連討饒的可憐表情,很奇怪的,她並不像表妹會引起他的不耐感,反倒讓他覺得又好氣又好笑,真是拿她的古靈精怪沒辦法。
為什麼會有這種差別?他有些困惑,卻不由自主的對她心軟起來,連表情也嚴肅不起來。
將她給輕放回地上,看她慚愧得低下頭,一副做錯事的委屈模樣,曹堇睿失笑一聲,真的徹底敗給她了,「下次別再這樣捉弄人,要不然我早晚會被你嚇死。」
「你不生氣了?」
「怎敢。」
「喔,那就是還在生氣了?」
「沒有,我已經不生氣了。」
「真的?」
「真的。」
一得到他的保證,柳丹詩才又抬起頭來,笑得甜美,她剛才一直都在使苦肉計,存心要讓他不好受,「那我就放心了。」
她的笑容,非常純真無邪,總是能深深吸引住人們的目光,久久無法移開視線。
曹堇睿不知道自己瞧了多久,好不容易回過神來,他尷尬的輕咳幾聲,以掩飾內心所泛出的奇怪悸動,「過幾日……我會親自拜訪柳府。」
「為什麼?」
「因為時間已經差不多了,總該……給你一個交代。」
已經三年了,她的執著他都看在眼裡,怎能不為所動?
不論他對她真正的感覺是什麼,他會讓她得到她想要的,一個她期待已久的名份。
他承認自己並不討厭她,也習慣了她的身影,所以他可以試著接納她,讓她真正成為曹家的一份子。
如果成親的對象是她,他想……他並不排斥,而且還有隱隱的……期待。
期待未來的生活,期待多了柳丹詩的曹園。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26 00:40:48
第三章
曹柳兩家延宕了三年的婚事,終於重新開始籌辦,並在近期之內就要完婚,給柳家一個交代。
交代?沒錯,曹堇睿的確是這麼想的,無關情愛,只是給個交代,他可以對柳丹詩好,但他想,那只會是家人般的關愛。
這都是他自己所認為的,但……實際上呢?
為了趕婚期,曹柳兩家最近都忙碌不已,大張旗鼓的在辦理喜事,兩家聯姻也成為大家茶餘飯後閒聊的焦點,談都談不膩。
「少爺,明日就要迎娶少夫人了,你今日還是早早休息吧,別再忙得七晚八晚的。」
斜陽輝映,剛從米行走出來,阿泰就忍不住「提醒」少爺,他可沒見過新郎官到了結婚前夕還在到處忙,像是忘了自己明天要娶妻一樣。
「阿泰,你該不會也被魏管家收買了吧?」曹堇睿沒好氣的回頭瞪了他一眼,「每個人見到我都要我早早休息,別再忙東忙西,聽了就煩,你們當真以為我忘了要成親的事?」
「魏管家也是關心少爺嘛,反正米行、船運的事情,擱著一、兩日也不會跑掉,少爺何必如此的……拚命?」
不是他們要緊張,是少爺的反應真的太奇怪了,把所有婚禮的事情丟給魏管家一個人去處理,自己則不聞不問,繼續埋首工作,連半點即將當新郎官的開心模樣都沒有。
面對阿泰的質問,曹堇睿頓了一下,才言不由衷的說:「反正婚禮的事有魏管家做主,不需要我擔心,我當然像往常一樣處理事情。」
「像往常一樣?」阿泰不敢苟同的連連搖頭,「應該是比往常還拚命吧。」
敢反駁他的話?曹堇睿馬上冷瞇起眼,「阿泰!」
「是是是,像往常一樣,的確就像往常一樣。」唉,奴才難為呀!
「少廢話,繼續走。」
「遵命。」
率先走在前頭,曹堇睿才將刻意板起的臉孔放下。說實話,自從決定婚期之後,他就刻意把自己的心思專注在工作上,盡量不去想成婚的事情。
內心奇怪的感到慌亂,隨著婚期的接近越是嚴重,像是不安、像是困惑、又像是遲疑,無法釐清的思緒讓他感到有些煩躁,只好轉移自己的注意力,藉此逃避問題。
他到底在逃避什麼?他說不出來,也沒有人可以回答他……
行進間,路經一家專賣珠寶首飾的鋪子,瞧著三名年輕姑娘笑意盎然的從鋪子內走出來,互相詢問自己的耳環,頭飾好不好看,開心得一路討論一路離去,不知道為什麼,曹堇睿的腦中瞬間閃過柳丹詩的笑顏,原本疾走的步伐也頓時停下。
「少爺,你在發什麼愣?」阿泰瞧瞧一旁的珠寶鋪子,「啊,這間鋪子很有名耶,聽說許多姑娘家都非常喜愛裡頭的飾品,客人總是絡繹不絕。」
「真的?」
「當然是真的,我也常常聽府內的丫鬟討論到這間鋪子的東西呢。」
沒來由的,他一時興起,在阿泰錯愕的注視下踏進鋪子裡,大概是接近黃昏的關係,鋪內除了他和阿泰之外,就沒有其他的客人了。
外頭的夕陽照射進來,讓裡頭的珠寶首飾閃爍著炫耀奪目的光芒。他隨意掃視了一圈,突然視線停在一支小髮簪上,伸手就拿了起來。
那是一支手工精巧的小髮簪,中間鑲著一朵含苞待放的金邊紅辦牡丹花,藍色葉形襯底,花的四周還有長短間雜的小碎花陪襯,隨意搖晃,小碎花也會搖擺起來,可愛極了。
瞧著瞧著,他居然淡揚起一抹笑,心想這髮簪插在柳丹詩頭上應該會很好看,而收到東西的她一定會笑得非常燦爛。
內心有種溫情緩緩流動,讓他毫不猶豫的將牡丹髮簪交給店員,「幫我把這髮簪包起來。」
「好的,這位公子,請稍等。」
阿泰誇張的大開著嘴,沒想到少爺居然會買這種姑娘家的東西,這可是破天荒頭一遭,天要下紅雨啦!
曹堇睿一回過頭,就看到阿泰那像是見鬼的模樣,只覺得可笑極了,「你那是什麼表情?」
「嗄?」他尷尬的笑笑,「沒事,沒什麼,少爺你就別管我,繼續挑吧,繼續。」
「許公子,你瞧瞧,這是我特別幫你留下的上等首飾,包管你滿意。」
在等待店員包裝髮簪之際,一旁小隔間內傳出有人談話的聲音,只聽見店老闆殷切的介紹各種飾品,希望能從那位客人身上大撈一筆。
「老闆,其實我對女人家的東西沒什麼主意,還是你幫我挑一個吧。」
「這樣也好,就不知……許公子是打算送給誰的?」
被喚作許公子的人猶豫的頓了一下,才開口,「柳家千金。」
「柳家千金?許公子指的是……明日要和曹家結親的那位?」
曹堇睿認出了聲音的主人,是許家米行的少爺許晉安,而他們還提到了柳丹詩,這讓他不由得仔細聆聽,原本的愉悅臉色沉了不少。
只聽見許晉安苦笑幾聲,「她要出嫁了,我不方便出現,只好挑樣禮物送過去柳家,好表達我的一番心意。」
「哦,對了,聽說柳家小姐和許公子從小就有所往來,大家都在說,要不是曹家先一步去提親的話,該是你們許家和柳家聯姻才是。」
「老闆,事已成定局,就別再多說了,我現在只擔心……她嫁過去之後幸不幸福。」
「為什麼?柳家也是大商賈,靠山硬得很,難道曹家敢欺負柳小姐?」
「不是欺不欺負的問題,而是……曹堇睿對她根本就是不理不睬。」
「真的?」
曹堇睿冷眉一挑,一股氣突然在胸中蔓延開來。他憑什麼在私底下議論他們的事?
「如果不是她心情鬱悶時總跑來向我訴苦,我也不會知道,其實近來她一直很不安,不知道嫁過去後會被怎樣對待,還頻頻出現退婚的念頭,只可惜現在已經來不及了。」
「啊?這麼糟糕?」
心情鬱悶?想退婚?她常和許晉安見面?曹堇睿越聽越不敢置信,不自覺的雙拳緊握,像是在壓抑什麼,內心那股悶氣越來越濃厚,他突然有一種衝動,想衝入小隔間內,對著許晉安咆哮,質問他憑什麼說出這些話來!
他是知道柳許兩家一直以來關係非常好,可是柳丹詩和許晉安……他們難道真的……
沒想到會在成婚前夕聽到這麼令人難堪的對話,阿泰緊張得瞧著自家少爺,果然見他的臉色是出奇的糟,只差沒發火而已,「少爺……」
他努力壓住怒火,當下命令,「你就當剛才什麼都沒聽到,知道嗎?」
「是。」
話一說完,曹堇睿馬上轉身離開店舖,再也不聽裡頭的人後來又說些什麼。
阿泰擔心的趕緊跟上,店員卻在這時攔下他,「等等,這位小哥,剛才那公子要的簪子……」
急急收下簪子,付了錢,阿泰衝出店舖,連忙追上,「少爺,等等我呀,少爺……」
直到兩人都遠離之後,許晉安才從小隔間走出來,忍不住揚起一抹笑容,「總算讓我等到機會了。」
「許公子,你怎麼會一時興起,突然要我陪你演出戲呢?」店老闆此時也從隔間出來,「咱們剛才明明談合作買賣談得好好的,沒想到你卻話鋒一轉,差點讓我反應不過來。」
「沒什麼,只不過……有點不甘心而已。」
有點不甘心而已?豈只是有點,其實是非常不甘心!許晉安心情大好的瞧著門外夕陽,不知道被他這樣一鬧,他們明日的婚禮還辦不辦得下去?
不管辦不辦得下去,他想……曹堇睿鐵定會非常不好過的,哈……
***
婚禮照常進行,但曹堇睿的態度卻是異常冷淡,大家熱熱鬧鬧的辦喜事,就他一個從頭到尾板著臉,不知道在想什麼,讓眾人是滿腦子納悶。
好不容易婚禮結束,客人陸續散去,夜也深了,曹堇睿卻一個人坐在書房內喝酒,顯然沒有回新房的打算。
魏管家焦急的在房外來回踱步,真搞不懂少爺到底在想些什麼,趕緊把阿泰給拖來,要他一起想辦法,說什麼也要把少爺給「請」入新房,不能讓新娘子在新婚夜就獨守空房。
「嗄?魏管家,你、你要我去送死呀?」阿泰有苦難言,只好隨便找借口推托,「少爺只是暫時心情不好而已,我想……再過一會就沒事的。」
「暫時心情不好?你以為我瞧不出來呀,他從昨晚回來心情就一直不好到現在,再過一會就會沒事?騙三歲小孩子比較快!」
「魏管家,你相信我啦,少爺真的還需要時間調適。」
「人都娶進來了還調適什麼?我不管,你快給我進去,一定要逼著少爺進新房才行!」
「唉,我說魏管家……嗄?」
懶得再聽阿泰找借口,魏管家直接打開門,把他給推進去,逼得他不得不面對曹堇睿,簡直尷尬至極呀。
整座曹園只有他知道少爺在悶些什麼,「少爺,這個……」
「阿泰,你來得正好。」曹堇睿將一疊資料交到他手中,「收拾一些簡單的衣物,咱們就出發。」
「什……什麼?」阿泰以為自己聽錯了,「少爺,你、你要出發到哪去?」
「去台灣府。」
「台灣府?哪時候?」
「現在。」
「啊?你說哪時候?」他強烈認為自己有幻聽。
「現、在!」
「嗄?現……現在?」
現在?在洞房花燭夜?天哪,少爺他一定是氣瘋了!
***
「你說什麼?他離開曹園到台灣府去了?」
這是哪門子的洞房花燭夜?新婚丈夫拋下妻子,連夜驅車下台灣府洽商,他到底在搞什麼鬼?
新房內,瞧著柳丹詩震驚的表情,魏管家非常尷尬的開口,「少爺最近想把曹家的事業從米業擴展到鹽業,下台灣府本來就是預計中的事,但沒想到,時間卻提……提早了。」
「時間提早?挑在咱們新婚的這個節骨眼上?」她哼笑一聲,「魏管家,你說這有道理嗎?」
「這……」是沒道理,他也不知道少爺突然發了什麼神經。
「小姐,姑爺怎麼這麼過份?」小春憤憤不平的替她大罵,「這一定要告訴老爺夫人,然後請他們老人家替小姐做主!」
「不行,不能讓我爹娘知道這件事!」她馬上斥責小春,接著吩咐魏管家,「交代下去,今夜的事情絕不能傳到外頭,要是誰多嘴洩露半句,等著家法伺候!」
魏管家知道這事的嚴重性,攸關到曹柳兩家的聲譽及關係,所以對她的處理方式非常願意配合,「是的,少夫人。」
「然後,趕緊派人追上相公,不管他要不要回來,總得問清楚……他真正的理由。」
「知道,我這就馬上派人去。」
直到魏管家離開新房之後,柳丹詩原本強撐的氣勢頓時頹喪下來,本來是滿心歡喜的等待新婚夜到來,怎知事情會發展成這麼離譜的地步?
「小姐,你、你別傷心。」小春趕緊出聲安慰,「或許這其中出了什麼問題,要不然我想……姑爺應該不會這樣對待小姐的。」
她喪氣的扁著嘴,頭靠著床沿,有氣無力的問:「小春,你想到底是出了什麼問題呢?」
「這、這個嘛……」
什麼問題?一定是曹堇睿的腦袋有問題啦!
***
一連好幾天過去,派出去追曹堇睿的人卻遲遲沒有回來,這讓魏管家等得心急,柳丹詩等得心煩,根本無法放開心好好休息。
「該死、混帳,曹堇睿你這個大笨蛋!」
圓月當空,正好倒映在柳蔭大池的中央,波光粼粼,柳丹詩氣憤得睡不著覺,只好一個人在園內四處走走,排解煩悶的心情。
蹲在池邊,瞧著池面發愣,她覺得這幾天就像離譜至極的幻夢一樣,或許她在下一刻就會從夢中醒來,然後發現這全是鬧劇一場,現實中的她早已和曹堇睿完婚,並甜甜蜜蜜的生活在一起,誰也離不開誰。
「唉,甜甜蜜蜜?這才絕對是我的幻想吧。」
他現在到底在哪裡呢?為什麼會拋下她不管呢?她好傷心,卻有苦說不出,所有煩悶只能自己一個人默默吞下。
「哈哈哈……這不是表嫂嗎?怎麼這麼晚了還在園內閒晃呢?」
盧婉婉惡意嘲笑的聲音讓她馬上擰起柳眉,站起身,雖然現在的她難過得很,卻絕不在盧婉婉面前示弱,讓她得意。
「婉婉表妹,麻煩你笑得小聲點,如果讓下人聽見你這麼沒氣質的笑聲,丟臉的可是你喔!」
「你──」盧婉婉氣惱得呼吸一窒,不示弱的轉而笑睨著她,「沒氣質就沒氣質,我再怎樣也好過你,新婚之夜就被睿哥哥拋棄,他鐵定不喜歡你!」
「請你閉嘴!」
「我就是不閉嘴,你又能怎樣?」看到她臉色越變越難看,盧婉婉更是得意的來到她面前,好看清楚她悲慘的模樣,「他甩掉你是不爭的事實,你光霸著曹家女主人的位置是沒有用的,最後還不是讓大家看笑話,還有下人在傳,或許等睿哥哥從台灣府回來後,就馬上休了你。」
「你胡說!」柳丹詩又氣又怨,卻又找不到有力的話反駁她,「他不會這麼做的,絕對不會。」
「你又怎能肯定?」
「我、我……」
「哈,說不出話來了吧?」盧婉婉得意的瞧著她茫然的神情,「所以說,睿哥哥是我的,你憑什麼和我搶?現在吃到苦頭了吧,活該!」
「不,就算沒有我,他也不會選擇你的,你少癡人說夢了!」
「柳丹詩,你──」
一氣之下,盧婉婉像是著魔,伸手狠狠將她給推入池子裡,頓時水花四濺、求救聲不斷。
「啊──救、救命……」柳丹詩拚命在池中掙扎,「我……我完全不會泅水呀。」
「哎呀,你落水了耶。」盧婉婉一點都不害怕,反倒笑得駭人,「怎麼辦?四下無人,僕人又都睡著了,不知道會不會有人來救你?」
「盧婉婉,你……」
「我什麼都沒瞧見,你自求多福吧!」她馬上轉身離去,根本不管柳丹詩的死活,「對了,我也跟去台灣府找睿哥哥好了,現在的他一定很寂寞,只要有我陪在他身邊,他一定會非常感動的,呵……」
「盧、盧……」
氣力用盡,柳丹詩沉入漆黑的池水當中,再也沒有任何聲音,連原本頻泛漣漪的池面也平靜無波,像是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
她被吞沒了,就在這圓月的夜晚,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
「丹詩!」
一道涼風吹開窗戶,讓客棧房內的油燈閃了一下,坐在桌前小憩的曹堇睿突然驚醒過來,心臟莫名的急速跳動。
他剛才好像聽到丹詩求救的聲音,但不可能啊,他離曹園非常遠,所以……那應該是他的幻覺吧?
「少爺,怎麼了嗎?」阿泰輕推開門詢問,他剛才好像聽到少爺驚呼了句什麼,但是沒聽得很清楚。
「我……沒事。」搖搖頭,曹堇睿甩開心中的不安感,繼續將注意力放在看了一半的資料上面,「你先去睡吧,別管我了。」
「少爺,你似乎有些心神不寧。」曹堇睿從出門開始就一直如此,這讓阿泰非常擔心,「其實……你如果想暫時冷靜冷靜,犯不著離開曹園,頂多……暫時先和少夫人分房。」
「你只出一張嘴,說得當然輕鬆。」眼神不由得幽黯下來,「如果待在曹園內,兩人一定得碰上面,我不想在還沒釐清思緒之前見到她,那只會讓我更加煩悶而已。」
許晉安的話一直停留在他的腦海裡,恍如陰魂不散的幽靈,怎樣都不肯散去,他無法冷靜下來,只好暫時逃離,要不然他怕自己不知道會衝口說出什麼殘酷的話,傷害柳丹詩。
他原以為自己會對許晉安的存在完全不在乎,但聽到那段話後,他赫然發現,自己根本是該死的在乎極了。
但他在乎的到底是什麼?是因為攸關曹家的名譽,還是……因為柳丹詩?
瞧著少爺的迷惘神情,阿泰是旁觀者清,非常清楚問題在哪裡,「少爺,你在逃避。」
「我逃避什麼?」
「逃避你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感受。」
他納悶的微蹙起眉,「什麼感受?」
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呀,真受不了耶,「那你說說看,現在的你心中正想著誰?」
驀地一陣莫名心虛,他拒絕接受阿泰的試探,「什麼都沒想,你可以滾回去睡覺了。」
「是是是,我回去睡,少爺你就繼續苦惱吧。」不用看也知道,少爺絕對又是徹夜失眠,就像前幾日一樣,唉──
聒噪的阿泰一離去,房內又變得安靜,但他的詢問依然盤旋在曹堇睿的腦海中,像是死都要問出他藏在心中的答案一樣。
現在的你心中正想著誰?
「該死的阿泰,我會失眠,你絕對是幫兇!」
是的,他可以瞞得了別人,卻瞞不了自己,此刻他心中正在想的,就是那個被他拋在曹園裡,癡癡等待他的小女人。
離得越遠,越是掛記著她,這是從未發生過的事,所以他很困惑,但此刻的他卻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完全沒個主意,窩囊至極。
闔起鹽務資料,曹堇睿早巳無心觀看,瞧著窗外的圓月,他的心逐漸飄遠。
「不知道……她過得好嗎?」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26 00:41:04
第四章
她、一、點、都、不、好!
一直沉、一直沉,這池子像是沒有底似的,她痛苦得無法呼吸,死命掙扎,卻一點用也沒有。她不想就這麼死去,她還想見曹堇睿!
一想到盧婉婉的可惡,還有自己的怒火,柳丹詩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拚死往上掙扎,終於抓到像是布料的東西,身子往上一撐,突破水面,大口大口的喘氣。
「咳咳咳……咳咳……」
她努力睜開被池水弄疼的雙眼,發現自己抓住了一個同樣落池的陌生女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她用僅存力氣開口,「唔……咳咳……救……救我……」
那女人呆了呆,居然扯開嗓門大喊,「啊──媽呀──池子裡有鬼──」
有鬼?哪裡有鬼?柳丹詩累得幾乎快抓不住她,慢慢的闔起雙眼,用最後一口氣求救,「拜託你,救我,救我……」
「嗄?你是活生生的人,不是水鬼?貞子迷咒?喂,別再沉下去了啦。」
她無力的鬆開手,再度沉入黑暗的池子裡。
在她完全失去意識之前,一隻纖細卻有力的手牢牢抓住她,將她救離黑暗深處。
不會死了,她鬆了一口氣,放心的徹底昏厥。
***
「爸、媽,你們說,她到底是從哪來的呀?」
是誰在說話?迷濛之間,這個聲音好陌生,讓她好困惑,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女兒你看,她身上穿的是清朝的衣服耶,該不會是清朝人?」
「拜託一下,現在都已經是二十一世紀了,清朝都滅朝快一百年了,哪裡來的清朝人?」
好奇怪的對話,她使盡全力掙扎出黑暗,睜開雙眼,才發現自己躺在熟悉的房裡,然而床旁卻靠著穿著、模樣全都陌生的兩女一男,正擔心的緊盯著她瞧。
一看到她醒了,年輕女子馬上興奮的開口,「你還好嗎?有沒有哪裡不舒服?要不要緊?」
柳丹詩費了好大一番力氣坐起身,虛弱的問:「這裡是……」
「這裡是曹園,你到底是怎麼掉到我家池子裡的呀?說實話,我怎麼想都想不通。」
「你家?」柳丹詩困惑的瞧著她,「如果你是曹園的人,我怎麼沒見過你,我也住在曹園裡呀!」
「嗄?」年輕女子錯愕的瞧向另兩人一眼,然後才回頭望向她,「我想……你可能搞錯嘍,我在這裡住了二十幾年,第一次看到你。」
「我不可能搞錯,這裡是曹園,是我嫁過來的地方,況且新房內還貼著……」
柳丹詩本想說新房內還貼著許多艷紅的雙喜字,卻赫然驚覺全都不見了,而且房間也和她印象中的不太一樣,雖然格局沒變,但許多擺設卻都換過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你……嫁過來?」年輕女子錯愕的瞪大眼,「請問姑娘尊姓大名?」
「我叫柳丹詩。」
「柳丹詩?」年輕女子馬上問身後的中年男女,「你們有印象嗎?」
中年婦女搖頭,中年男子倒是啊了一聲,「我好像在哪看過這個名字,等等,我去找找看。」
中年男子離開,過沒多久就拿了自家的族譜過來,翻開其中一頁,交給女兒,「芷倩你看,就在這裡。」
曹芷倩看著族譜,沉默了很久,之後非常遲疑的開口,「可以問一下你的丈夫……叫什麼名字?」
「他叫曹堇睿。」
不敢置信,真的不敢置信,曹芷倩默默從她這一代開始往族譜樹狀圖的上頭數,越看越毛,越算越心驚,「……八、九、十。」
暗暗吞了吞口水,她好不容易才強逼自己接受這神奇的事實,「你……是我們曹家十代前的祖宗?」
「嗄?十代前?祖宗?」
柳丹詩呆愣了好長一段時間,久久都找不回自己的聲音。曹芷倩又陸陸續續解釋,現在是二十一世紀,和她原本所處的年代相差兩百多年,至於曹堇睿?早就不知道投胎到哪裡去了,因為他都已經死了幾百年了。
曹芷倩震驚,柳丹詩比她還要震驚,但她卻不得不相信,因為這時代有許多東西都是她不熟悉的,她所認識的人沒有半個還存在,她就像是掉到一個奇怪的世界,完全格格不入。
但她還是拚命的想要印證尋找她的年代存在過的景物,身體狀況才剛好,就強逼著後代子孫曹芷倩帶她出門,結果──
「芷倩,我不是叫你帶我去八里坌港,你帶我來這什麼地方?不止連半艘船都沒有,海岸邊還……還到處都是垃圾?」
海風呼呼吹過,站在台北八里的海岸邊,柳丹詩全然傻眼及茫然。
曹芷倩非常無奈的回答,「小祖宗,我查過了,清朝的八里坌港所在地就是現在的八里,但港口早就因為泥沙淤積而消失不見了,這我也沒辦法。」
「消失不見了?」她不死心,繼續再問:「那……龍山寺呢?艋胛龍山寺還在嗎?」
「艋胛龍山寺?喔,萬華龍山寺是吧,有,我帶你去。」
柳丹詩興匆匆的跟著曹芷倩走,心想終於還有一個地方會是她所熟悉的,但一到龍山寺,她卻再度茫然的站在寺前,說不出任何話來。
寺廟還在,但經過百年來幾次的整修之後,龍山寺的樣貌也和她所熟悉的不太一樣了,四周來來去去的人都好奇的瞧著她,只因她依舊穿著清朝的衣服不肯換,就像她不肯面對事實的心態一樣。
為什麼會這樣?她只是掉入自家池子裡而已,沒想到起來之後卻人事全非!面對陌生的一切,讓她惶恐至極。
「對了,台灣府……」她再度拉住曹芷倩,「芷倩,帶我去台灣府,我要去找曹堇睿。」
「台灣府?小祖宗,台灣府是現在的台南,我們現在在台北耶,兩個地方差那麼遠。也是可以啦,反正現在有高鐵,不過你去也沒有用,曹堇睿現在根本就不在那,因為他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呀。」
「他……不在了。」
直到這一刻,柳丹詩才不得不面對事實,面對這令她不敢置信的遭遇,她來到了一個完全不一樣的時代,她所認識的人都不在了,只剩她孤零零的一個。
只剩她一個了,她該怎麼辦才好?
***
在認清事實之後,柳丹詩免不了的沮喪不已,但才沮喪沒多久,她就勉強自己振作起來,因為她發現了另一個更嚴重的事情。
曹家到這一代只剩曹芷倩一個孫女,沒有男的,曹家要絕後了!
真是青天一個霹靂,為了不讓曹家在十代之後真的絕子絕孫,柳丹詩開始強力介入她的婚事,要她一定得入贅一個女婿進來,經過一陣雞飛狗跳,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超級配合的自願者,那就是──白莫堂。
「莫堂,快,趁芷倩不在的時候,咱們趕緊泡壺冠軍春茶喝,省得又被她抓到碎碎念,說咱們不會節省只會浪費。」
「遵命,小祖宗。」
白莫堂依言端出整套茶具及茶葉,就在涼亭裡泡起茶來,他的姿態優雅,動作熟練,泡出來的茶總是讓柳丹詩回味再三,簡直是愛死他的手藝了。
將泡好的茶放到柳丹詩面前,她馬上一臉幸福的細細品嚐,真不得不佩服自己的好眼光。
話說當她第一眼見到白莫堂時,就對他有莫名的好感,才會打算將他和曹芷倩配成一對,一開始他倆各懷鬼胎,曹芷倩想盡辦法要將他趕出曹園,他則是想從曹園內找出傳說中讓曹家迅速致富的神奇寶盒,沒想到弄巧成拙,兩人倒是真的陷入情網,經過一番波折,終於修成正果。
看到後代子孫能得到美滿的姻緣,柳丹詩當然替他們高興,但只要一想到自己和曹堇睿的情況,忍不住微歎了口氣。
睿在那一個時代好嗎?少了她,他是不是樂得輕鬆,還是又娶了其他姑娘,直接把下落不明的她供在列祖列宗的牌位上?
「小祖宗,沒想到會聽到你歎氣,真是難得。」在白莫堂眼中,柳丹詩算是天兵一個,總是開朗的她此刻卻在歎氣,這倒是讓他非常不習慣,「我還以為就算天要塌下來了,你也會笑嘻嘻的面對。」
「我也是人,也會有各種情緒。」她不依的微嘟著嘴,捧著茶杯,突然心有所感,「對了,莫堂,喜歡一個人,就會想一直陪在他身邊,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會離開的,是吧?」
他勾起一抹淡笑,心中馬上浮現出曹芷倩的身影,「的確。」
「那你說,到底是什麼原因,會讓一個男人在答應成婚之後,卻在新婚之夜就拋下妻子一走了之,美其名是出外洽商,其實根本就是在逃避?」
「咳。」茶喝到一半差點嗆到,白莫堂趕緊吞下去,狐疑的瞪著她,「這是你的問題?」
她一陣心虛,矢口否認,「不是,是……我的好姊妹所遇到的問題。」
「哦?」他瞭然於心的笑著,既然她不想承認,他也不會拆穿她,「這種事情我回答不了你。」
「為什麼?你也是男人,應該可以理解,或是猜出這行為背後的意義吧?」
「我是我,並不是「他乙,所以我不能以我自己的想法斷然加諸在他身上,這並不客觀。」
「是嗎?」柳丹詩沮喪的歎了口氣,「誰說女人心海底針,男人的心也一樣,大家半斤八兩。」
她真的很想知道曹堇睿在想些什麼,但現在再想這些似乎也沒有用了,她見不到他,兩人身處在不同的時空,要想再見,或許只有在夢中吧。
怕只怕,他連在夢中都不肯和她相見,讓她孤零零的守候一片黑,永遠沒有盡頭……
看著她喪氣的模樣,白莫堂暗暗皺了下眉,只好想辦法推她一把,「小祖宗,最好的方法,還是叫你那位『好姊妹』去追回她的丈夫,當面問清楚原因,或許會有出人意料的答案也不一定。」
「你又怎能這麼肯定?」
「那我問你,他當初娶你……的好姊妹之前,有出現任何奇怪徵兆,非常明顯表達出他不想成親的意圖嗎?」
「沒有,而且婚期是他親自提出及訂下的。」
「所以說,很有可能是結婚前夕出了問題,因為那個問題促使他做出這樣的決定,請容我陰謀論一點,說不定是有人從中作梗、動了什麼手腳,想破壞這場婚禮、破壞新郎新娘的關係,所以才害得你那好姊妹獨守空房。」
「什麼?!」柳丹詩錯愕的站起身,簡直被這可怕的陰謀論給嚇到,「你說的是真的?」
「我只能說並不是沒有這可能。」他承認,他愛要心機,有心機的人所做的猜想當然也很有心機,但要是不說得嚴重一點,就怕激不起她的鬥志。
「不行,我絕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她衝動起來,因為氣憤而燃起了熊熊鬥志,「我一定要想辦法回去,就像你所說的,要當面問清楚原因,絕不讓別人有機會從中作梗搞破壞。」
「沒錯,這樣就對了!」
「白莫堂,我果然沒看錯你,你真是個好男人,」柳丹詩拍拍他肩膀,「茶你慢喝,小祖宗我有事要忙,先走一步。」
趁著火力十足,她跑出涼亭,趕緊去尋找回到過去的方法。
她不能再留在這個時代自怨自艾、逃避問題,她要回去弄清楚來龍去脈!
白莫堂忍不住低笑出聲,她的心思太單純了,很容易就被人牽著走,而且自己都沒發覺。
好茶泡了就不能浪費,他只好再幫自己倒一杯,悠閒品嚐,「話說回來,應該沒問題吧?」
嗯,既然曹芷倩這個十代子孫都蹦出來了、那就應該是沒問題啦!
***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這句千古名言是有它存在的道理,、所以柳丹詩完全不浪費半點時間,馬上想盡辦法要找出回到過去的方式,一個人忙得團團轉,但卻……一點頭緒都沒有。
她相信,既然她能穿越時空來到二十一世紀,就一定有辦法再回到兩百多年前的曹園,她相信秘密就在曹園裡,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可惡的是,她找不到!怎樣就是找不到回去的方法,鬥志全都被挫折給消磨殆盡,再度感到挫敗不已!
「唉──」
無力的蹲在柳蔭大池邊,瞧著倒映在池中央的月光發呆,柳丹詩不時輕歎幾聲,只覺得自己沒用到了極點。
她好不甘心,她真的想回去!但上天就像是在刻意捉弄她似的,偏不讓她如願,硬是將她留在這裡。
這該怎麼辦才好?心裡酸澀,難過得想哭。
「曹堇睿之妻柳丹詩,溫婉嫻淑,洞燭機先,持家有道,夫妻伉儷情深,世人欽羨,一時傳為佳話……」
坐在柳蔭大池旁的草地上,曹芷倩舒服的把身後的白莫堂當靠墊,半躺在他懷中,手中則不斷的翻著族譜,看著和柳丹詩有關的傳記,不由得嘖嘖稱奇。傳記內寫的真的是小祖宗嗎?為什麼和她所認識的差了十萬八千里?
「小祖宗,你還溫婉嫻淑,伉儷情深耶,真是不簡單呀!」
「呃?」柳丹詩好不容易從恍惚中回過神來,「哪家的夫妻感情那麼好,伉儷情深,真羨慕呀……」
「還哪家夫妻,就是你和你相公呀。」
「嗄?真的?」
看她還是一臉茫然的模樣,這讓曹芷倩感到越來越困惑,總覺得似乎有哪裡非常古怪。
她從白莫堂懷中站起身,來到柳丹詩身旁。「小祖宗,我不得不說,你真的怪怪的。」
「我本來就這樣,哪裡怪了?」
「就……哎呀,我也說不太出來。」
柳丹詩太純真了,純真得完全不像已經嫁為人婦,甚至比認識白莫堂之前的她更像不解情事的清純少女。
「算了,你一定是嫌我煩,想趕我走了,是吧?」她微嘟起嘴,繼續瞧著池面,「我也想回去呀,可是我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麼回去。」
「那你先告訴我,你是怎麼摔下池子來到二十一世紀的,或許我可以幫你找出線索也不一定。」
「真的?」
「總而言之,你先告訴我就對了。」
「喔,好吧。」
瞧著頭頂上的圓月,一回想起那天的情況,柳丹詩顯得有些恍惚。「對了,那天晚上也是像現在一樣,圓月當空,就照映在池子裡,波光粼粼的,看起來非常漂亮。」
緩緩的站起身,她繼續說著,「而我就站在池邊,瞧著池子發愣,然後突然……」
突如其來的一陣昏眩,讓她的身體開始搖搖晃晃,有些站不住腳,她不舒服的輕搖腦袋,那昏眩感卻越來越強,讓她難受到了極點,腳步一踉蹌,就往池裡跌了進去。
曹芷倩嚇得趕緊抓住她衣袖,忍不住驚叫出聲,「小祖宗,小心……啊──」
咚的一大聲,柳丹詩整個人落入黑暗的池子裡,有一股無形的力量猛力將她往下拉,抓住她的曹芷倩也跟著狼狽落入池中,兩人拚命在水底掙扎,和那股奇怪的力量對抗著。
坐在草地上的白莫堂急忙起身跳入池子裡救人,不料池面除了他跳水泛起的漣漪,已無兩人身影……
費了好一番力氣,曹芷倩終於掙脫開那奇怪的束縛,拉住小祖宗死命往上游,唰的一聲破水而出,忍不住拚命大喘著氣。
「天哪,我差點以為自己游不上來了……」
她趕緊將柳丹詩也從池底拉出水面,頻頻嗆咳,然後使力游回池邊,用剩餘的力氣將柳廾詩一併扯上岸,兩人累得癱在池岸邊,幾乎說不出話來了。
「小姐,你在哪呀……小姐?」
沒見到柳丹詩在房內休息,小春急急忙忙的出來找人,當她好不容易來到柳蔭大池邊時,就見到小姐和曹芷倩一身濕透的坐在草地上,還一臉驚魂未定的模樣。
「天哪,小姐,你怎麼全身濕透了?」她擔心的來到柳丹詩面前,「小姐跌到池子裡嗎?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錯愕的抬起頭,柳丹詩瞪著她,簡直是不敢相信,「小春?」
難道她又回到清代的曹園了?
「小姐,沒瞧見你在房裡,小春簡直擔心死了,幸好小姐沒事,要不然我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聽小春的口氣及反應,她似乎沒離開多久,柳丹詩馬上詢問,「盧婉婉她人呢?」
「她不知道發什麼神經,剛才連夜出曹園,神秘兮兮的,還不說要去哪。」
真的是同一個晚上,離盧婉婉「行兇」的時間點差沒多少,所以她真的成功回來了!
曹芷倩在一旁瞧著,大概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沒想到她居然一起被扯回清代的曹園,這……難道叫禮尚往來?
瞧著依然高掛在天空的圓月,她突然靈光一閃,有種奇怪的想法,「該不會是月亮的問題?」
或許是滿月和池子之間有什麼奇怪的引力存在,才會出現時空裂縫,將兩百年前和兩百年後的曹園給連接在一起,讓她們誤打誤撞來個穿越時空之旅。
這一點小想像力難不倒曹芷倩,因為在她那個時代,各式各樣穿越時空的故事多得很,她已經見怪不怪啦!
在確定小姐沒有事情之後,小春馬上將注意力放在曹芷倩身上,「你是誰?怎麼會在曹園裡?」
「我?呃……我可是你家小姐的救命恩人,就是我把她從池子裡撈起來的。」
「那你又是從哪跑來的?」還穿得奇奇怪怪,怎麼瞧都有問題。
「這個嘛……」瞄了池後圍牆一眼,曹芷倩硬掰,「爬牆進來的,我剛好今晚睡不著,出來散步,突然在外頭聽到有人喊救命,就馬上翻牆進來救人。」
「真的?」這、這也太扯了點吧?
「小春,她真的是我的救命恩人。」好不容易恢復了點力氣,柳丹詩才慢慢站起身,「你快點回房去幫我整理行李,我也要出門去。」
「嗄?小姐,你要上哪去?」
「當然是──台灣府!」
好不容易回來了,她當然不能再坐以待斃下去,就像白莫堂所說的,她必須主動出擊,親自弄清楚所有的來龍去脈。
任誰來勸阻都沒有用,她柳丹詩是追夫追定了!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26 00:41:22
第五章
台灣府,清朝時期台灣最繁華熱鬧的重要城市,不管是經濟、文教、政治,都是從此地開始,才慢慢向北延伸,擴展到全台。
總管鹽務的「鹽館」就設在台灣府,所以曹堇睿特地南下,除了尋找能和他合夥包辦鹽務的人之外,這裡也是各種資源人脈彙集的地方,多結交一些在各個領域有勢力的人,對曹家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而許多跟曹家在商業上有所往來的商家也都在這裡,所以他常來這,此處也設有曹家的別莊,方便他休息。
熱鬧的茶館內,曹堇睿坐在二樓靠窗的位置,對面坐的是鹽商沈爺和他的女兒,沈爺是他考慮合作的對象,兩方都還在試探彼此是否有合作的機會。
豪爽的沈爺天南地北什麼都聊,他只在需要回話時應幾句,其他時間都保持沉默;而婉約的沈姑娘則是一直漾著淡笑,眼神直瞅著他瞧,顯然是看上他了。
沈爺知道女兒的心思,在閒話之餘,順便也想探探曹堇睿的口風,「曹爺,你瞧瞧我這女兒,一見著你,連話都說不出半句來,就像是魂被勾走似的,能讓她瞧上眼的,曹爺你可是第一人。」
臉上見不到任何得意的神色,他只是淡淡的回應,「沈爺,是你抬舉了。」
「我可是實話實說,這丫頭從小就被我給慣壞了,眼睛長到頭頂上,我幫她物色了好幾個對象,她都看不上眼,才會拖到現在都二十了還沒出閣。」
沈姑娘臉蛋微紅,輕聲抱怨著,「爹爹,你這樣損自己的女兒,教女兒的臉面還能往哪兒擺呢?」
「你瞧你瞧,害羞啦。」
「令千金的條件好、姿色佳,不愁缺乏愛慕者,總會找到如意郎君的。」曹堇睿客套的虛應。
「是呀是呀,眼前就有你這麼一個條件好的人出現,如果有機會能和曹爺親上加親,那真不知道有多好……」
沒等到沈爺把話說完,他毫不猶豫的斷然拒絕,「曹某已經娶妻了。」
「啊?」沈爺錯愕,「什麼時候?怎麼一點消息也沒有?」
他尷尬的頓了一下,也難怪,台灣府和淡水廳相隔遙遠,消息還要過一段時間才會傳來,況且他還在新婚之夜就……跑了,「就在不久前。」
經過這幾日來的沉澱,他開始後悔做出這種讓柳丹詩難堪的事情來,只怪他一時被氣昏頭了,才會完全不考慮後果的連夜離開。
他表面還是一如以往般冷靜,其實內心焦躁不已,如果可以,他真希望時光能回到新婚之夜,他絕對不會再做出同樣愚蠢的決定。
這麼做會讓她傷心,他錯了,而且還錯得離譜……
沈家父女沒料到他已經成親了,顯得有些錯愕,不過沈爺迅速反應過來,朗朗大笑,「哈哈……曹爺,憑你的身份,三妻四妾並不稀奇,不是嗎?」
「是不稀奇,但也沒人規定曹某一定得這麼做才行。」
沈爺的笑容再度一僵,他是聽聞過曹堇睿的難說話,可真正對上了,才知道他有多難纏,完全不給人商量的餘地。
不過他可不會這麼容易就死心的,面前這塊大肥肉,他說什麼都得吃下才行,「曹爺,不然這樣好了,我讓……」
「少爺。」
阿泰突然來到曹堇睿身邊,有些興奮的附耳對他講了些事情,他一聽,馬上起身離席。
「沈爺,曹某突然有事,抱歉要先行離開了,至於還沒商談到的部份,改天曹某會親自到府上拜訪,告辭。」
「啊?曹爺……」
曹堇睿完全不理會他的叫喚,離開的腳步快速且堅定,像是急著想去見什麼重要的人。
走在人來人往熱鬧的街上,曹堇睿一點都沒發覺自己此刻是如何心急,已然缺少了該有的冷靜,「阿泰,少夫人真的來到台灣府了?」
「是別莊的僕人傳來的消息,他們說今日一早有個曹園來的女人要找少爺,他們無法確定她的身份,卻又不敢怠慢她、趕她走,只好連忙派人來請示少爺的意思。」
沒想到她居然追到台灣府來了!曹堇睿一聽到這個消息,便無心理會生意之事,只想趕緊見到她,向她好好的解釋一番。
從前覺得不算遠的路,不知道為什麼,現在走起來卻特別長,擁擠的人群讓他有些不耐,吵鬧的聲音讓他心煩,忍不住加快步伐,想以最快的速度飛奔回去。
只要一想到丹詩正在別莊等他,他這一路上所累積的鬱悶就一掃而空,腦海裡浮現她燦爛的笑容,還有那甜柔的嗓音,還有關於她的一切……
好不容易終於接近別莊,瞧見門外等待的那一個背影,他情不自禁的脫口而出,「丹……」
「睿哥哥!」
「呃?」
她一轉身,居然是表妹,曹堇睿錯愕的馬上停下腳步,滿腔的熱情像是被澆了一桶冷水,頓時完全冷了下來。
「阿泰。」他瞪著身旁的人,「這是怎麼一回事?你在耍我?」
「嗄?」看到出現的人居然是表小姐,說實話,阿泰也很錯愕,「我、我也不知道,是傳話的人說『很像』少夫人。」
別莊的人沒見過柳丹詩,也沒見過盧婉婉,只知道主子娶了一個十七歲左右的姑娘,敢這樣大剌剌跑來別莊找他的,應該是他的妻子吧。
真是快被他們給氣死,曹堇睿忍不住咆哮出聲,「你們這些家……」
「睿哥哥!」盧婉婉開心的撲入他懷中,一點都不害臊的纏住他,「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了,一聽到我來找你,就馬上回來見我了。」
他是既惱火又無可奈何,「婉婉,你怎麼來了?」
「我怕你寂寞,所以就追過來了。」
這、也、不、關,你、的、事、吧!
「婉婉,別鬧,快回曹園去。」說著,就想把她黏在他身上的吸盤手給拉開,「我是來洽商,又不是來玩,沒空理你。」
「你沒空理我不要緊,只要讓我跟在你身邊就好,你繼續工作,我絕對不會吵你的。」
盧婉婉當然得趁這個好機會拉近兩入之間的關係,然後登上曹家女主人的位置,她也已經暗戀表哥好多年了,就不相信她的愛會輸給柳丹詩!
「婉婉,別鬧,放手!」
「我不放,我就是賴定你了,你絕對不能趕我走!」
「你……」
吃定他不會趕她走,盧婉婉硬是在別莊門前和他糾纏起來。
路的另一頭柳丹詩正急急趕路,希望能早點找到別莊,見到一心掛記的人。
曹芷倩因為擔心這一對祖宗不知道在搞什麼鬼,才剛結婚就遇到婚姻危機,所以二話不說跟著小祖宗,如果又有什麼問題,她也可以充當智囊團,提供辦法,別讓情況更糟糕。
其實她也是害怕,柳丹詩和曹堇睿之間的關係如果弄個不好,那他們這些後代子孫……就蹦不出來了啦!
「小祖宗,我們到底到了沒呀?」在這附近繞了好幾圈,曹芷倩覺得腿快斷了,「找不到曹家別莊就不要硬撐,直接問路人比較快。」
手中拿著魏管家寫給她到別莊的指標及方法,柳丹詩信心十足的答,「快了,相信我,咱們就要到了。」
「……」這句話你一路上已經講到都沒人會相信了。
懶得理她那超級不信任的眼神,柳丹詩繼續向前走,終於看到前方掛著曹家別莊的匾額,她馬上開心的伸出指頭,「芷倩,你瞧,咱們真的到了!」
「天哪,真是謝天謝地,」曹芷倩遠遠瞧了一眼,「小祖宗,在門前的那個男人,該不會就是你相公吧,還有……那個死抓住他不放的女人是誰?」
「嗄?」
仔細一瞧,柳丹詩才發現那個女人正是該死的盧婉婉,只見此刻的她異常親密的摟住曹堇睿,笑容燦爛得讓人生氣,重要的是,他竟也沒有推開她,任由她為所欲為?
此刻曹堇睿背對著她們,所以她們根本看不到他的表情,單方面瞧著盧婉婉撒嬌的模樣,任誰都會以為他們是一對,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拉拉扯扯。
柳丹詩氣惱的停下腳步,心火頓生,還有一種非常難堪的感覺,到底曹堇睿把她擺在哪裡?婚前,她有信心即使曹堇睿不夠愛她,也是喜歡她的,憑著身為未婚妻的自信,對盧婉婉她可以視而不見,但在那樣的新婚夜之後,表面上她是他妻子,但……實際上呢?
她什麼都不是!連他的心都抓不住……
這讓她突然失去繼續前進的動力,也失去面對盧婉婉的自信。
好不容易見到他,現在的她卻只想甩頭就走,躲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默默舔舐心上傷口,內心才剛有這個念頭,她的身體就馬上有所反應,轉身奔跑,不讓自己再有遲疑。
「嗄?小祖宗,你又要到哪去?給我站住!」
沒想到柳丹詩會臨陣「落跑」,曹芷倩氣得趕緊追上去,說什麼都要逮到人,拖也要將她給拖回來。
這一對夫妻到底是怎樣?她這個孫子看得都快要抓狂了!
***
「啊──我好生氣,好生氣、好生氣,簡直快氣瘋──」
「是是是,你很生氣……」唉,耳朵快長繭了說。
客棧內,柳丹詩窩在床上不甘的咆哮著,曹芷倩拿她沒轍,只好坐在床旁陪她發洩情緒,以防她做出什麼無法挽回的傻事來。
「芷倩,你評評理嘛,為什麼總是我在付出,他卻一點回報也沒有,他到底把我當成什麼了?」
祖宗的家務事,她這個孫子……不予置評。
「喂,別在這種時候給我裝聾作啞,好歹你也說一句話。」
「好,你要我說我就說。」曹芷倩聳肩,「大不了你就休夫,回娘家,再找一個好男人嫁。」
柳丹詩想也不想就否決,「我才不要。」
「所以說啦,你一邊罵著他,卻又不想離開他,我說了也是白說,因為你雖然怨他,卻還是非常的死心眼,打定主意不會離開他,任誰來苦勸都沒用,是吧?」
「……」
「結論就是,你只是一時發洩一下情緒,發完就沒了,之後又會是癡情小妻子一個,所以啦,我何需白費唇舌,讓你盡情發洩就對了。」
「……」
曹芷倩的話真是一針見血,讓她頓時連咆哮的力氣都散光光,反倒開始哀歎起來。的確就像曹芷倩所說的,她還是非常的死心眼,這輩子認定曹堇睿了,但她又不甘心,自己付出滿滿情感卻得不到任何回報。
「唉──我真的好矛盾……」她沮喪的盤腿坐著,沒好氣的瞪向曹芷倩,「你也真是沒良心,我這麼難過,你卻在一旁事不關己的看書書……咦?你拿的是族譜?」
「沒辦法,真的太無聊了,只好翻翻族譜的各代祖先傳記看看,聊勝於無。」
說起來也真是好笑,她們從二十一世紀的曹圖跌回清朝的前一刻,她剛好在翻看族譜,沒想到跌入池子時,它也被她一同帶下水,還一併穿越了時空。
更神奇的是,這族譜上塗了一層不知名的透明漆,整本書是防水的,讓曹芷倩嘖嘖稱奇,就像是早就知道這本族譜會「落難」,所以事前做了預防。
「你無聊到在看族譜傳記,倒不如替我想想辦法。」她想通了,不管曹堇睿跟盧婉婉是什麼關係,現在最重要的是弄清他對自己的感覺,也許她可以……「我決定了,一定要給曹堇睿一點教訓才行,讓他知道,我也是有情緒,也是會受傷的!」
「哦,你真捨得唷?」
「這沒什麼捨不得的!」
以前他們像走在同一條直線上,只是他在前、她在後,她一直在等他停下腳步,回頭看她,卻可笑的始終都等不到,既然如此,她打算跳脫這條線,直接繞道堵在他面前,逼他正視她的存在。
他從不表明對她的態度,讓她患得患失,不知道自己在他心目中到底算什麼,所以現在她要給他刺激,越大越好,一定得逼他正視兩人關係不可!
「這麼有骨氣?不錯不錯,我絕對支……嗄?」
曹芷倩原本隨意翻看的眼神突然黏在族譜的某一段文字上,雙眼瞪得老大,像是看到什麼不得了的東西,「該死,這什麼鬼?」
「芷倩,你在說什麼鬼呀?」
「呃……沒、沒事?」她莫名乾笑起來,「你不是想給曹堇睿教訓,我們現在一起來想辦法。」
顧左右而言他?刻意轉移焦點?柳丹詩狐疑的瞪著族譜,「是族譜裡寫了什麼東西?」
「沒有,什麼都沒有!」
太可疑了,沒有才怪!「族譜給我,我也要瞧。」
「不行,你不可以看我們那個時代的族譜!」開玩笑,對她來說,裡頭記載的是和她無關痛癢的歷史,但對柳丹詩來說,卻是記載未來的預言書,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她不給看,柳丹詩直接搶過來看,只見族譜攤開來的部份正是曹堇睿的傳記,傳記裡面寫著──
……曹家鹽業擴展,始於曹堇睿,為尋合作同夥,而至台灣府洽談鹽務,數月不歸,偶有傳聞,其久滯不歸,除鹽務洽談多有難處外,另有煙花女子惑其心魂,使其流連忘返,此項傳言雖疑點重重,但眾人言之鑿鑿,似真似假,至今難以判斷……
瞧著瞧著,柳丹詩不敢置信的瞪大雙眼,呆愣了好長一段時間,才勉強有辦法開口,「這上面寫的是真的嗎?」
曹芷倩霎時冒出一堆冷汗,第一次覺得說實話原來是這麼棘手的一件事,「嗯……除非寫傳記的人和你相公有仇,刻意造假。」
「呵……原來他喜歡的是這種女人。」她詭異的不怒反笑,嚇得曹芷倩是驚駭萬分,怕她被刺激到變傻了。「早說嘛,這又哪裡不好辦了,呵呵……」
「小祖宗,冷靜、冷靜……」
「我很冷靜呀,而且還冷靜到終於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她把族譜塞回曹芷倩懷中,接著就下床衝出房,嚇得曹芷倩趕緊追出門,就怕她真的想不開。
「小祖宗,等等我……你別衝動呀!」
不理後面的叫喚,柳丹詩匆匆離開客棧,在大街上左右張望,不知道在找些什麼,一連跑過好幾條街,跑得她嬌喘連連,才在某個異常熱鬧的地方發現她死命尋找的目標。
「決定了,就是這裡!」
「柳丹詩?你怎麼會在這裡?」
來來往往的陌生人群中,出現一張柳丹詩異常熟悉的臉,她驚呼出聲,「晉安哥?你怎麼也會在這?」
許晉安馬上來到她面前,「我在這裡並不奇怪,許家很多生意上往來的對象都在這,倒是你,你不是該待在曹園嗎?」
「嗄?這……」她尷尬得說不出原因,「反正我有事情要辦就是了,沒人規定我不能來吧?」
「是沒錯啦,但……」
「晉安哥,你來得正好。」不讓他有機會再問,她馬上轉移話題,「我需要你的幫忙,你可以幫我嗎?」
他困惑的微皺起眉,「幫忙?幫什麼忙?」
「不會很難的,我只是要你幫我演一齣戲而已。」
「演戲?」他勾起了興味十足的笑容,等著瞧柳丹詩到底想玩什麼把戲,「要演就來吧,我絕對奉陪。」
***
幾日之後,適逢沈爺五十大壽,大肆宴請賓客,因此沈府熱鬧非凡,賓客絡繹不絕。
曹堇睿也在受邀名單中,為了鹽務合作的機會,不得不出席,而沈爺也刻意讓自己女兒「特別招待」他,意圖非常明顯。
「曹爺──」沈姑娘異常慇勤的想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大廳人多,空氣又不好,壽宴還沒開始,就由我先帶你去府內的花園瞧瞧,很漂亮的,你一定會喜歡!」
曹堇睿冷眼以對,只覺得非常厭煩,他好不容易才甩下纏人的盧婉婉,把她丟在別莊裡自生自滅,來這又遇見一個和她一樣的女人,真是不勝其擾。
他完全不留情面的斷然拒絕,「多謝沈姑娘的好意,曹某賀壽完就打算離開,並不會久留,貴府的花園還是請沈姑娘找其他男子陪同觀賞吧。」
沈姑娘的笑容微微一僵,卻還是不死心,「要不然這樣好了,咱們……」
「唷,這不是曹爺嗎,真是湊巧?原來你也來參加沈爺的壽宴。」
就在曹堇睿對沈姑娘的拖延術感到不耐煩之際,一道熟悉卻令他感到不舒服的聲音硬生生插了進來,他偏頭一看,果然見到許晉安一臉笑意的慢慢走過來。
「真是抱歉,有打擾到你們談話嗎?」
「許爺,好久不見。」
「對了,曹爺,我還沒祝你新婚呢,沒想到你才成親沒多久就急著來到台灣府,不會冷落了新嫁娘嗎?」
這一番話直擊曹堇睿的痛處,讓他原本就沒什麼表情的臉更是沉得可怕。他都還沒機會清算總帳,這傢伙倒是主動過來挑釁,硬是踩住他的痛處不放。
「冷不冷落,不是你說了算,咱們曹家的事不勞許爺心煩。」
「哎呀,真是抱歉,看來是我多管閒事了。」
滋滋滋滋滋……兩雙眼神互相死瞪著對方,似乎爆出了危險的火花,卻是誰也不肯退讓。沈姑娘來回瞧了好幾眼,內心實在納悶極了,心想他們有仇嗎?
為避免場面繼續僵持下去,她笑著緩和氣氛,「難得許爺大駕光臨,就把這裡當成自己家別客氣,我可以喚其他人來招待許爺。」
「招待就不用了,我自己有帶伴過來,不勞沈姑娘費心。」
「哦?」
許晉安的身體往旁一偏,身後馬上出現一名艷麗女子,她身穿上好的綾羅綢緞,綰起的黑髮上插了一枝粉色牡丹,手持團扇輕掩朱唇,帶笑的眼眸燦若明星,深深吸引住眾人的目光。
她站在許晉安身旁,柔聲抱怨,「許公子,你只顧著和其他人談話,倒是忘了我了,當心我轉頭就走喔。」
原本冷面的曹堇睿聞言一愣,瞬間激動起來,只因許晉安身旁的女人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妻子柳丹詩呀!
他不止激動,還非常錯愕,簡直是不敢相信,她怎麼會在這裡?她又為什麼會在許晉安身邊?他伸手想捉住她,「丹詩?你怎麼……」
「曹爺,慢著!」許晉安擋住他,笑得非常的幸災樂禍,「這姑娘可是我從『天香樓』帶出來的花魁,不是你的妻子,你應該是認錯人了吧?」
「什麼天香樓?什麼花魁?她明明就是柳丹詩,你少說這種話耍我!」
「你認為我在耍你?要不然……由她自己說。」許晉安側身詢問身旁的女人,「曹爺想要認識認識你呢,趕緊報上你的花名,以免曹爺再認錯人了。」
「哦,好呀。」女子漾起燦爛甜美的笑容,毫不避諱的直視曹堇睿,「我是天香樓的花魁,花名牡丹,請曹爺多多指教。」
「牡丹?」
「是呀,就叫牡丹。」
曹堇睿不敢置信的哼笑一聲,這實在是太離譜了,他的妻子不但不認他、跟他裝傻,還扮成了花樓裡的花魁,更可惡的是,她居然……和許晉安連成一氣,把他當成笨蛋耍著玩!
自己的妻子他怎麼會認不出來?她就算再怎樣裝扮,還是掩蓋不住那一股純真之氣,就算化成灰他都認得!
「牡丹姑娘,曹某可以問個問題嗎?」
「請說。」
「小春呢,她平常都跟在你身邊的,怎麼此刻不見人影?」
「她啊?因為嫌麻煩,所以我就把她給留在曹園……嗄?」
糟糕,一不小心就被套出話來!柳丹詩心虛的瞧著曹堇睿,果然見到他的臉色又沉了好幾分,像是隨時都有可能抓狂一樣。
大事不妙了!她趕緊轉身落跑,沒膽再繼續挑戰下去。
他哪可能這麼容易就放過她,當然是馬上拔腿就追,嚇到了在場的一大票人!
「柳丹詩,你給我站住──」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26 00:41:37
第六章
「天哪天哪,沒想到這麼快就露餡了……」
急急忙忙衝出沈府,柳丹詩心慌慌,一點頭緒也沒有,她到底該往哪裡逃呢?這附近她完全不熟,根本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丹詩,別走!」
曹堇睿從後抓住她的手,說什麼都不肯放開,「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又為什麼會在許晉安身邊?還刻意不認我?」
剛才看到她和許晉安並肩站在一起,他心中頓時有一種非常痛苦的撕裂感在折磨著他,讓他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氣得差點抓狂!
直到那一刻他終於發現,她的身影早就在三年前進駐他的心,生了根,拔不掉了,等他學會正視自己真正的心意時,內心的那株情樹早已佔滿整顆心,再也容不下其他人,只被她一人所獨佔。
他終於懂了,那次誤以為她來找他,他的焦躁與喜悅,都是因為愛她,這種愛是一點一滴逐漸累積起來的,原本一直沉澱在內心深處,現在終於徹底浮上來了。
「請你放開我!」柳丹詩豁出去了,乾脆否認到底,看他還能怎麼辦,「我是花魁牡丹,並不是你的丹詩,你認錯人了!」
「我不會認錯,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只要你馬上隨我回去,我可以都不過問。」
「放手,我要你放手!」將他的手給狠狠甩開,她忍不住生起氣來,「憑什麼要我跟你走,我就得走,本姑娘愛去哪就去哪,愛跟誰就跟誰,和你一點關係也沒有!」
她在他眼中看到了焦急、不安,這表示他還是在乎她的,但只要一想起自己之前所受的委屈,她就嚥不下這口氣,非得也讓他吃點苦頭才甘心。
「丹詩……」
「我已經說過了,這裡沒柳丹詩這個人!」
「好,既然你說你不是柳丹詩,我也認了。」曹堇睿知道她吃軟不吃硬,只好選擇照她的意思和她耗下去,「牡丹姑娘,可以借一步說話嗎?我覺得咱們有必要好好的談一談。」
「要談?行,不過不是現在。」
「為什麼?」
「因為我很忙,今日的行程就是陪許公子出席沈爺的壽宴,如果你真的想找我談的話……」她刻意頓了頓,吊足他胃口之後才接著說:「你得按規矩來,先得到我嬤嬤的同意,她允許你和我談,咱們再來好好的談一談。」
「非得這麼麻煩才行?」
「你如果嫌麻煩也不要緊,反正對我來說根本就不痛不癢,因為少見你一個人我也不、會、死!」柳丹詩故意哼了一聲,轉頭就要回去找許晉安。
他挫敗的趕緊又拉住她,有種自作孽不可活的窩囊感,「等等,牡丹姑娘!」
「又怎麼了?」
「你的嬤嬤叫什麼名字?好說話?很難搞?還是見錢眼開?」
「這我不清楚耶,等你真正遇上了,就會曉得。」
「……」
這個吃不得虧的女人,似乎打定主意要耍著他玩,其實他隱約猜得到她在氣什麼,既然知道自己理虧,是該嘗點苦頭。
管那個天香樓的嬤嬤是什麼三頭六臂的人物,他是打定主意──拚了!
***
「柳丹詩,你這個花錢如流水的敗家女──」
天香樓最頂樓的廂房內,曹芷倩正忍不住對柳丹詩咆哮著,她真不敢相信就只為了族譜上那一句話,柳丹詩居然賭氣包下整座天香樓,自己充當老闆兼花魁墮落,簡直快氣死她了!
「原來就是有你這種祖先,曹家後代才會一路敗家敗到我那一代!」果然是「家學淵源」深厚呀。
「芷倩,你氣什麼?」坐在窗邊,柳丹詩不時的向外張望,像在等待什麼,「反正我有的是錢,這一點點小花費,我還不看在眼裡。」
「這一點點小花費?你不看在眼裡?」曹芷倩真想剖開她的腦袋,看她的大腦構造是不是和一般人不太一樣,「敗家女,總歸一句話,只要有我在的一天,我就不准你浪費錢!」
「那你想怎樣?」
「很簡單。」曹芷倩攤開手,「把你身上的錢交出來,從現在開始,由我來掌錢。」
「真的要這樣?」
「廢、話!」再不這樣做,遲早敗光光!
柳丹詩先是掙扎了一下,之後還是乖乖將身上的錢交出來,唰的一疊銀票出現在曹芷倩手上,讓她看了差點昏倒。
「你、你哪來這麼多錢?」
「嫁過來時娘家給的私房錢,有問題嗎?」
「……」果然敗家女不是一天兩天造成的,父母沒教好,累得後世子孫無端遭殃。
收好銀票,曹芷倩自我安慰,「幸好你還懂得包這間生意差到不行的天香樓,而不是對面那一間『溫柔鄉』,看她們生意好得不得了,想包下它,不知道得砸下多少錢才有辦法。」
「哦,其實我的第一選擇本來就是溫柔鄉,但不管我喊多高的價,她們的嬤嬤就是不屑包給我,所以只好退而求其次,挑這問天香樓了。」
呵……對面的嬤嬤,幹得好!
瞧著下方來來往往的人潮,柳丹詩始終有些心不在焉,直到天香樓前出現了熟悉身影,她馬上眼睛一亮,從窗邊跳起來,「來了,他還真的來了,算他還有一點良心。」
「什麼來了?」
「曹堇睿呀!」她接著推曹芷倩下樓,「芷倩,現在天香樓你是老闆,快幫我擋下他,絕不能讓他上樓來!」
「為什麼?」
「不讓他多吃一點苦頭,我心裡不舒服,我才不想這麼輕易就放過他。」
雖然曹堇睿追過來讓她很開心,但這一點點小甜頭還不足以安撫她受傷的心靈,從前都是她追著他跑,現在她也要讓他嘗嘗在後頭苦苦追趕的滋味。
不過撇開賭氣不說,她真正在意的還是他的心,她的刁難是不希望自己只成為他名義上的妻。
「天哪,小祖宗,你一定要這樣玩才行嗎?冤冤相報何時了,況且他……」
「別說廢話,反正我打定主意就是要這麼做,誰來勸都沒用!」
「嗄?喂,你推小力一點啦。」
被柳丹詩硬逼著推下樓,曹芷倩只好無奈的照著她的意思做,一來到一樓大廳,恰巧見到曹堇睿想走上二樓,其他花娘想攔都攔不住。
她伸手擋住他的去路,笑得客套,「這位公子,請留步。」
曹堇睿微蹙起眉,對這些阻止他見妻子的女人都沒有什麼好感,「姑娘請讓讓,我想找的是你們天香樓的花魁牡丹。」
「既然是花魁,怎麼能讓公子說見就見,這樣多沒身價,不是嗎?」
「是嘛、是嘛……」其他花娘在一旁連聲起哄,冷清的天香樓好不容易來了一位客人,她們可興奮了。
「要不然請你們的嬤嬤出來,我直接和她談,看要怎樣才肯讓我見牡丹姑娘。」
「嬤嬤?這稱呼真俗氣。」曹芷倩一臉的嫌惡,她可沒這麼老,「請叫我『代理店長』,謝謝。」
他略感困惑的瞧著她,這姑娘的年紀似乎和他差不多,完全讓人聯想不到她就是這天香樓的主人,「你就是嬤……代理店長?」
「正是。」
「既然如此,你開個條件吧,只要能讓我見到牡丹姑娘,什麼條件都好談。」
「呵呵……還真是心急如焚呢。」她從袖中掏出一張柳丹詩事先塞給她的紙,上面可擬定了一堆作戰計畫呢,「既然人家是花魁,總是會任性點,可以有特殊要求、不合理的條件,您說是吧?」
對方莫名的詭笑,讓曹堇睿有種非常不好的預感,但他還是按捺住性子,等著瞧她到底想耍什麼花招,「然後?」
「所以說啦,咱們的花魁牡丹,有三種人不見。」
「哪三種?」
「第一種,姓曹的男人──不見。」好狠的條件呀,曹芷倩憋笑著詢問,「這位公子,你姓曹嗎?」
「不是。」他僵著臉,猶豫了一下,選擇打死不承認。
「喔,那好,繼續來,第二種,有妻室的男人──不見,噗呵呵……」曹芷倩再次詢問,「這位公子,你娶親了嗎?」
「沒有。」
「沒有最好,這第三種嘛,她不想見的人──也不見,噗哈哈哈……」她這下直接轉頭往樓上喊,「我說咱們的花魁牡丹,這位公子你見是不見?」
「他沒說實話,不見!」
一抹嬌小的身影在樓梯轉角處一閃而逝,接著就聽到上樓的腳步聲,顯然柳丹詩從一剛開始就躲在上頭偷聽。
曹堇睿一見情況不對,趕緊趁機突破重圍衝上樓,先見到人再說。
「丹詩,等等!」
「嗄?這位公子,你居然惡意犯規,給我站住!」
他追柳丹詩,而曹芷倩追他,天香樓頓時出現了可笑的追逐場面,當其他人都是空氣。
不顧他的叫喚,柳丹詩努力的跑、死命的跑,想趕緊躲回頂樓的房間。當她好不容易推開門,以為自己到達安全地帶時,背後有股強大的壓迫感猛然襲向她,伸手擋住門,不讓她有機會關起來。
「丹詩!」
「你、你放手!」她使盡生乎吃奶的力氣想關上門,可就是抵不過曹堇睿的力氣,「這裡沒你要找的人,請你回去吧!」
他氣惱的微微咬牙,只好改口,「牡丹姑娘,你聽我說……」
「你還需要說些什麼?」她想起族譜裡的那句話,笑得益發燦爛,「曹公子,你不是才剛成親沒多久,這麼快就移情別戀跑到天香樓來,這讓你的原配妻子情何以堪呢?」
「你知道,事情並不是你所說的這樣。」
「那好,我換個說法,曹公子真是個大忙人啊,新婚之夜就拋下妻子遠走台灣府,讓她一人獨守空闔,呵呵……在你的心目中,她到底算什麼?居然渺小到這種可悲的程度?」
越想越氣,她就是不甘心,好歹他也過完新婚期再離開,那時候她絕對不會吭一聲,但他還真夠狠,把事情做絕了,也讓她難堪到了極點。
「我承認那時候我是衝動了點,但不這麼做我根本無法冷靜下來,或許還會帶給你更多傷害。」
「你這麼做,難道傷害還不夠嗎?該死的你居然還說得出這種話,我真的是徹頭徹尾看錯你了!」
「那你又如何?」被她的話語一激,曹堇睿怒火中燒而口不擇言,「始終和你的青梅竹馬藕斷絲連,連成親之後也一樣,甚至還和他一起出現在沈爺的壽宴上,我也是徹頭徹尾看錯你了!」
「你憑什麼這樣說晉安哥?他只是好心幫我一個忙而已,我們之間的關係,我是問心無愧。」
「他的好心根本就是別有居心。」
「你住口!」她氣得伸手拚命捶打他,「曹堇睿,你滾,我不想見你,我恨死你了!」
「夠了,柳丹詩,別再胡鬧了!」
「你說我胡鬧?」她瞬間紅了眼眶,緊咬住下唇,簡直失望不已,「是,我胡鬧、我幼稚、我一點都配不上你,所以請你離開,以免瞧見我讓你感到礙眼!」
她本來只是為了新婚之夜的事想氣氣他,但他竟污蔑她!她這麼愛他他怎麼能這樣對她……
趁鬆手之際,柳丹詩馬上重重甩上門,將他關在外頭,任憑他如何敲門,她就是死不回應、死不開門,當沒他這個人存在。
「丹詩……」
眼前的門不再打開,裡頭的人兒也不再發出聲響,拒絕回應他,這讓曹堇睿挫敗不已,不知道為何他們的關係會弄僵到這種地步。
輕歎了口氣,原來越是在乎,就越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意氣用事的結果,就是換來這樣的下場。
但他不會死心的,她是他的妻、他的愛,他已經認定她,再也不會變,所以無論需要付出多大的代價,他都要想盡辦法挽回她!
只怕她連機會都不給他,讓他懊悔一輩子。
***
在那之後,原本門可羅雀的天香樓生意突然好了起來,這都要歸功一名忠實顧客每天來報到,而且不到打烊時間絕不走,毅力真是異常驚人!
只要柳丹詩一天不見曹堇睿,他就天天來天香樓,連帶的想找他談生意的人都拚命往這擠,因為只有這裡才碰得到他的人,陰錯陽差的帶動起天香樓的業績。不過可惜的是,此刻的曹堇睿完全沒心情談生意。
「曹爺,來嘛來嘛,再來一杯……」
瞧著手中被某位花娘硬塞過來的酒杯,曹堇睿微蹙了下眉,直接轉交給他身旁的阿泰,「阿泰,別辜負人家的好意。」
「嗄?又是我?」阿泰是一臉的驚恐,避之唯恐不及,「少爺,我的肚子裡都是水了,再喝下去,我怕自己就要吐出來啦。」
他真覺得自己非常苦命,人家上花樓是來玩樂的,他和少爺上天香樓卻是來找罪受,因為聽說有人下了令,只要他們敢進來半步,就一定要「好好的」招待他們,絕對不能怠慢,直到他們受不了自動離開為止!
對於阿泰的抱怨,曹堇睿很沒良心的當作沒聽到,「就這麼一小杯而已,一口就沒了,別找借口,快吞下。」
「是。」嗚嗚嗚……苦命呀。
一杯飲完還有一杯,一壺倒完又多一壺,簡直是沒完沒了,耳邊充斥著女人嬉笑的聲音,卻沒有一個是曹堇睿掛心的,這讓他越喝心情越煩悶,卻只能苦苦壓抑。
直到阿泰徹底陣亡,被抬到另一個廂房休息,他也把那些花娘全都趕出去,換來一室寧靜,但他的心情依舊好不起來,更是連連灌著悶酒,只想把自己灌醉。
相思折磨,明明兩人之間的距離如此近,但她的心卻這樣遙遠,讓他感到痛苦難耐,如果可以,他真想不顧一切衝入她的房內,直接將她架走,但又怕重蹈覆轍只是讓事情更加僵化,所以他只有忍耐,等到她氣消,終於肯見他一面為止。
「丹詩,你什麼時候才肯見我……」
瞧著空空的酒杯,曹堇睿哼笑一聲,終於抵擋不了醉意侵襲,昏沉沉的倒桌就睡,漸漸失去意識。
廂房外熱熱鬧鬧,而廂房內正瀰漫著孤獨的感覺……
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人輕輕的推開門,默默走了進來,柳丹詩小心觀察他的情況,確定他真的醉倒了,才敢放心靠過去。
「你就是死也不肯放棄,我真是服了你了。」
坐到他身旁,瞧著他沉睡的臉,她不由得輕歎出聲,她和他一樣倔強,才會彼此互相傷害,搞得兩人遍體鱗傷。
「唉──睿,這代表你真的在乎我,而且是很在乎、很在乎嗎?」
這段時間以來,他始終不肯放棄的態度,真的讓她很感動,讓她想相信自己對他而言不僅僅是因為習慣而已,但他的拋棄、他的不信任,在她心底留下陰影,讓那個總是勇於追尋自己心中想要的柳丹詩變得膽小,這場想揪出他真心的遊戲,她開始害怕結果。
如果他的鍥而不捨只是因為不容許自己的妻子是花魁,或是不習慣她沒追著他飽,那再次受傷的她該怎麼辦?她不敢問,連問他的勇氣都沒有了。
希望這出鬧劇能讓他留在她身邊,只是,她得要用這種方式挽留她的愛情,她好沮喪、好難過……
輕撫上他的臉頰,她也只有在這種時刻敢親近他,沒想到這舉動驚醒了曹堇睿,他馬上抓住她的手,半開著雙眼,似醉又醒。
「丹詩……是你嗎?」
「呃?」
柳丹詩想收手,卻被他給抓得緊緊的。他抬起頭,伸手撫上她柔嫩的臉蛋,小心翼翼,像是怕會碰壞她。
揚起淡笑,他啞著聲開口,「你終於出現了,我這是在作夢嗎?」
他似乎醉糊塗了,分不清現實或是夢境,這讓柳丹詩鬆了口氣,「沒錯,你的確是在作夢。」
「算了,就算是作夢,我也甘願……」
這清純甜美的樣貌讓他懷念,如果這真是一場夢,他希望夢得久一點,最好不要醒來。
「你似乎瘦了點,模樣也憔悴不少……」
她輕笑一聲,「這只是你的幻覺,別忘了,你現在可在夢裡。」
「既然是在夢裡,那我……可以做一件我一直很想做的事嗎?」
「什麼事?」
曹堇睿低下頭,一雙唇瓣襲上她,讓她猝不及防的愣在當場,腦袋瞬間一片空白,甚至連呼吸也忘了。
全身的知覺在那一瞬間彷彿被抽空,只剩下唇上的陌生觸感刺激著她的神經,讓她微微顫抖,原始的渴望輕而易舉的被勾起,開始蠢蠢欲動、沸騰起來。
當她還在恍神之際,曹堇睿轉而含住她下唇,輕咬了一下,頓時酥麻的奇怪感覺竄流過全身,讓她不自覺將身子往他更貼近些。
這種陌生的快感已經超過她所能接受與想像,所以她逮住空檔就想趁機喊停,「等、等一……唔?」
曹堇睿不給她機會,趁她啟口時攻城掠地,霸住她小巧誘人的櫻唇,舌尖挑逗著她的,逼她回應他的吻,與他唇舌交纏,承載他所釋放的熱情。
所有的一切就在這一刻失控了,在強烈的感官刺激下,柳丹詩頓時陷入迷亂之中,腦袋昏沉沉的,完全無法思考,經由他的引領,身體慢慢開始學會回應他的吻、他的撫摸,任由他汲取她的美好。
原本緊閉的櫻唇受到情愛的滋潤,漸漸綻放開來了,她忘情的嚶嚀出聲,像是困惑、像是陶醉,更像是邀請,讓曹堇睿根本捨不得放開她,她唇內甜蜜的滋味讓他迷戀不已,讓他一嘗就上了癮,徹底沉迷其中,原有的自制力早巳消失不見,只為她瘋狂。
再不趕緊放開懷中的小女人,她或許就要因為缺氧而昏厥,他依依不捨的放過她的唇,與她額抵著額,氣氛曖昧的拚命喘著氣。
她震驚的摀住嘴,沒想到他居然趁機「輕薄」她,「你──」
「丹詩,不要走……」
他輕倒在她肩上,意識昏沉的又逐漸進入夢鄉,嘴邊的囈語不斷,都是要她留下來的話。
直到他沉沉睡去,再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之後,她本緊繃的身體才放鬆下來,暫時鬆了口氣。
「你這個傢伙……」真是奸詐!
輕抱住他,柳丹詩非常不爭氣的微紅起眼眶,臉上有著一抹淡淡的苦笑,她才想問這到底是不是作夢,如果不是夢,他又怎會吻上她?表達出從來沒出現過的濃烈愛意?
「睿,你好可惡,真的好可惡……」
是因為醉了的關係吧,等他酒醒之後,她想他大概就會忘了這件事情。
忘了也好,今夜就當是一場夢……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26 00:41:51
第七章
「奇怪,那是我在作夢嗎?」
酒醒了,曹堇睿卻依然覺得自己似醒非醒,下意識摸著自己的唇,總覺得唇上還殘留著某種輕柔觸感,讓他醉心不已。
丹詩來過,是嗎?
他的衣上有種非常淡的脂粉味,他非常肯定不是其他花娘所留下來的,因為這種淡雅的氣息只屬於她,他只在她身上聞到過。
醉倒之後的記憶斷斷續續,但出現的都是丹詩的身影,他知道自己並沒有認錯人,她是真的來過,但又離開了。
「曹堇睿,我不得不說,你、真、的、很、笨!」
不請自來的曹芷倩推開廂房的門,她本來是很不想插手這樁「歷史案件」,偏偏這兩個愛鑽牛角尖的古早人是她的祖先,他們的愛情如果搞不定,那她就「死」定了,她還想回到現代跟老公親親。
「呃,我哪裡惹到你了?」這女人攪什麼局?他還想想起更多關於丹詩昨晚來的記憶,這下都被她打斷了。
「你不止是惹到我了,你還差點害死我!只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看今天早上小祖宗那失神的樣子,她敢肯定昨晚一定發生了什麼事,卻又沒讓兩人和好,那絕對是曹堇睿太笨了。
他不解的蹙起眉,「你這是什麼意思?」
這要怎麼說?說她是他的孫子,想為祖先效勞?事情已經很亂了,她沒必要再添一筆。
「就是……你害得我家花魁心情鬱悶、無心接客,害得我沒銀子賺,但你又沒本事把人帶回家,容我提點提點你,花魁的身價可是……」她伸出纖手,寓意明顯,小祖宗這麼敗家害她在現代這麼窮酸,跟她老公要點咨詢費沒關係吧。
「沒問題。」曹堇睿大方的抽出一疊銀票,丹詩在他喝醉時來關心他,代表她並沒有放棄兩人的感情,他需要找出她固執的想留在這的癥結點,他需要一個跟她見面的機會,他希望這女人會有辦法。
「曹爺,您放心,我是知無不言。」曹芷倩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收下銀票,稱呼從曹堇睿變成曹爺,笑得臉都要裂開了。
「聽說牡丹會來這花樓,是因為氣不過丈夫在新婚之夜棄她不顧,本來她也是想給他解釋的機會,誰曉得竟讓她瞧見丈夫與其他女子親密勾手,是女人誰不氣啊,正好便宜了我這天香樓,我還聽說她丈夫懷疑她跟青梅竹馬的純友誼勒!」邊說邊搖手巾,她真是演戲的天才。
「其他女子……」難不成那時在別莊的事讓丹詩瞧見了?糟了,他就是搞不清楚狀況,才會口不擇言說她跟許晉安有什麼。
「不說別的,聽說牡丹的丈夫從沒跟她表明過愛意,也難怪她這麼沒安全感。」為了避免他再搞砸,她得把該講的說清楚。
該死,他就是為了這件事才追到天香樓來,只是……一氣之下就忘了。
「那你覺得她丈夫該怎麼做?」不想再浪費跟丹詩和好的時間了,他想念她,她的笑語、她的清香,她陪伴在身邊帶來的甜蜜及安心。
「這麼嘛──我有個計畫……」
天香樓廂房裡,古靈精怪的曹芷倩正和曹堇睿討論挽回柳丹詩的大事,專心的兩人沒察覺虛掩的門外有人將計畫聽得一清二楚。
書生打扮的盧婉婉站在門外越聽越激動,她就覺得奇怪,一向潔身自愛的表哥怎麼會開始流連花樓,所以她假扮書生騙過一竿花娘,就是想瞧瞧眾人口中的花魁牡丹是生得什麼妖艷相,沒想到竟是柳丹詩那沒死成的賤人。
「可惡,我不會讓你們成功的,我一定會破壞到底。」緊握拳頭,盧婉婉靜悄悄的離開天香樓。
大不了玉石俱焚,她得不到的,其他女人也別得到,就算表哥會怨她也無所謂,她不要只有自己一個人難過,她不要!
***
「奇怪,他怎麼不出現了……」
一連好幾天,柳丹詩從閣樓的窗戶往下望,卻始終沒再見到曹堇睿出現,這讓她有些不好受,心神不寧。
他已經放棄了嗎?這樣的認知讓她惶惶不安。她該不會弄巧成拙,他決定不理她了?
曹堇睿喝醉的那晚她想了很多,她不想再逃避了,已經計畫使出最後殺手鑭,如果他表現得好,她就相信他的真心,只是……主角不來,計畫怎麼執行?
心急的在房內走來走去,柳丹詩有種自作孽的感覺,「唉,可惡的曹堇睿,你到底在搞什麼鬼……」
「不好了,小祖宗,不好了啦!」曹芷倩急急忙忙衝入房內,一臉的著急,「大事不妙,曹堇睿病倒了!」
「芷倩,你在說什麼?!」柳丹詩心驚膽戰的抓住她,「他人不是好好的,怎麼會突然生病呢?」
難道他這幾日沒來天香樓就是因為生病了?不要,她不希望他發生任何意外呀!
「這不是突然,都是因為要見到你,才會讓他得這種病的。」
「為什麼?他生的到底是什麼病?」
「酒精中毒。」
「嗄?什麼酒精中毒?」
「就是他為了想見上你一面,一直上天香樓喝酒喝酒喝酒,喝到身體都出問題了,這在我們那個時代,就叫酒精中毒。」
「真的?那、那他會死嗎?」
「當然會,情況嚴重的話,他可是會真的「醉死」的。」
「什麼?!不,我不要!」
柳丹詩隨即放開她,不顧一切的往外衝,心慌意亂,腦中只想著曹堇睿的安危,再無暇顧及其他。
「小祖宗,別急,等等我。」
跟在後頭的曹芷倩輕吐舌尖,一臉奸計得逞的賊笑。果然裝病是千古不變萬年好用的感情催化劑,關心則亂,一亂就分不清事情真假,很容易就會受騙上當的。
「呵呵,接下來就要看曹堇睿的表現嘍!」
另一方面,「應該要醉死」的主角正在別莊焦躁的等著柳丹詩出現。這次絕不能再搞砸,要不然情況一定會更加難以收拾。
「少爺!」阿泰著急的來到他的房門前,「沈爺來府上拜訪,你見是不見?」
這是怎麼搞的,情況緊急,怎麼有人挑這個時間來鬧場?
「見什麼見?你別忘了,我現在正在『生病』,哪有病人還出去會客的?趕緊隨便找個理由請沈爺回去,別露出任何破綻!」
「哦,是,我馬上請沈爺回去。」
過沒多久,阿泰又苦著一張臉出現,「少爺,這次是鹽館的官爺派人請你過去一趟,這、這該怎麼辦?」
「鹽館的人?」這事關曹家涉足鹽業的買賣,非同小可,但他只猶豫了幾秒,再度回道:「稱病暫時回絕,並告訴他們過幾日我會親自登門拜訪賠罪。」
「是,知道了。」
阿泰離去沒多久又急呼呼的出現,「少爺……」
「夠了你,一句話,我誰都不見!」
「不是啦,是少夫人,她出現在別莊門前了。」
「丹詩來了?」
可終於盼到她出現了。他馬上依照計畫回到房內,裝病躺在床上,只要她肯來見他一面,要他做什麼他都答應,現在的他已經豁出去,再也顧不得什麼。
果然沒過多久,門外就出現一陣急忙奔跑的腳步聲,他閉上眼,心臟跳得飛快,努力要自己冷靜下來,別太早露出破綻。
門被推開了,有人來到床邊,瞧著他沉睡的模樣,心疼的輕歎了口氣,「唉……」
「丹詩!」
他伸出手,牢牢抓住她的手臂,心急的睜開雙眼,「你聽我說,我……呃?」
曹堇睿一臉錯愕,不敢置信的瞪著坐在他床旁的女人,不是他殷殷盼望的柳丹詩,而是──
盧婉婉!
她漾起一抹詭異的笑顏,「睿哥哥,你病了呀?那就趕緊躺好,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不能在這裡嗎?啊,你還是別說太多話得好,快快休息。」
曹堇睿想起身,沒想到卻被她硬生生的推回去,他可以使勁推開她,但盧婉婉畢竟是他表妹,他不想她難堪。
「盧婉婉,你放手。」
「我才不要!」
「睿!」
柳丹詩擔心不已的衝入房內,結果看到的卻是盧婉婉上身半壓在曹堇睿身上,她一時無法反應只能愣在門邊,心像是突然間被丟入寒冷的冰水中,強烈的刺痛感
襲來,讓她難受得幾乎無法呼吸。
她呆愣一會,馬上甩頭離去,拚盡所有力氣奔跑。
見心愛的人因誤會離開,曹堇睿再也不顧得一切狠力推開表妹,急著想要下床追出去,「丹詩!」
「睿哥哥,不要去!」盧婉婉死命的拉住他,「她有什麼好的,值得你如此在乎她?我也很在乎你呀,為什麼你偏心,只注意到她一個人?」
「你別碰我!」
他不留情的甩開她的手,說話語調是前所未有的低寒,「你要是敢再做出任何阻礙我和她復合的事,我一定會要你離開,並且再也不見你!」
「為什麼?睿哥哥,你不能這樣對我──」
不理表妹淚中帶恨的吶喊,他馬上跑出房門,只想著要追回丹詩,他好害怕,怕被表妹這樣一攪和,他會徹底失去她,到那個時候他該怎麼辦才好?
不!他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的,說什麼他都要扭轉局勢,讓丹詩重新回到他的身邊。
急急忙忙追到天香樓,曹堇睿二話不說就要衝入樓內,卻被站在門外的守衛給擋下來。
「等等,曹爺,你不能進去!」
「為什麼?」曹堇睿急著想見丹詩,想解釋剛才的誤會。
「天香樓今日停止營業了,所以不止曹爺你,連其他人都不准進去。」
「為什麼會突然停止營業?」
「這我也不清楚,咱們也只不過是聽命行事罷了。」
他努力按捺下情緒,繼續詢問,「那你們何時會再度開始營業?明日嗎?」
「不是,是三日後。」
「為什麼?」
守衛將一張單子交給他,顯得有些尷尬,「牡丹姑娘吩咐,想見她的人,就在三日後的『從良宴』過來吧,咱們天香樓絕對歡迎。」
「從良宴?」
看向手中的單子,曹堇睿越看臉色越沉重,鬱悶的將單子揉成一團,狠狠的掐在手中。
沒想到她會做得這麼絕,居然要在三日後辦從良宴,說花魁牡丹打算從良嫁人,公開拍賣自己,只要誰出得起最高價,他就跟誰走!
「該死!」他猛力揪住守衛的衣領,雙眼冒火,已然接近暴走邊緣,「告訴我,這是誰出的餿主意?」
「我……我不知道呀……」守衛嚇得連連結巴,「反正……上頭要我做什麼,我照著做就是了,畢竟我也是靠上頭的人吃飯的……」
「少爺、少爺!」阿泰氣喘吁吁的追上曹堇睿,卻在天香樓門前瞧見他對守衛發狠的模樣,嚇了一跳,「發生什麼事了?」
守衛手中還有一疊同樣內容的單子,他馬上對阿泰咆哮,「阿泰,把他手上的單子全部沒收,絕不准他散發出去。」
「嗄?喔,好,我馬上辦!」
雖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但阿泰還是迅速的照辦,結果當單子一拿到手,看到裡頭的內容時,他忍不住錯愕的驚呼,「什麼?少夫人她居然要……」
「閉嘴!」
糟了糟了,少爺快抓狂了,情況不妙!
「曹、曹爺,你搶光我的單子也沒用。」守衛吞了吞口水,非常害怕的說:「不止我一個,還有好幾個人已經到處去發單子,現在大家一定都在討論這件事了。」
「你說什麼?」曹堇睿氣得兩手一起揪住他,「該死!你們到底準備了多少單子?」
「大,大概一千張有吧。」
「那你手上拿的有幾張?」
「一……一百張左右。」
換句話說,現在流落在外的單子,總共有九百張左右。
沒時間細想,他馬上詢問,「你很缺錢嗎?」
「嗄?」話題怎麼突然扯到這種完全不相關的事情上?「錢……錢是永遠不嫌多的嘛。」
「那你想額外賺錢嗎?」
「你要介紹工作給我?」
「沒錯。」他笑了一聲,但笑容卻是陰沉得嚇人,「我要你多找一些人去追回剩下的單子,一張單子一兩銀,如果有辦法全部追回來,我額外再加一筆賞金給你。」
守衛訝異的瞪大雙眼,不敢相信自己居然遇到這麼好的事情,「你、你說的是真的?」
「千真萬確,一字不假!」
「我馬上去!曹爺請放心,咱們一定幫你把單子全都追回來。」
阿泰傻眼的瞧著少爺當散財童子,一張單子叫價一兩銀,連眉頭都沒皺一下,沒想到做生意一向很精明的少爺,現在卻不惜血本買傳單,半點遲疑都沒有。
他一定是氣到失去理智、徹底抓狂了,少夫人這招厲害!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26 00:42:04
第八章
曹堇睿「高額賞金」消息傳出去沒多久,果不其然,發出去的單子一張張陸續回到他手中,然後被他一把火給燒個精光。
雖然單子全都回收完,但是無法阻止市井小民的口耳相傳。
一時之間,大街小巷的人們都熱烈討論天香樓三日後的從良宴,不少人都說要參與競標,就算標不到,去湊個熱鬧也好,有許多富商也躍躍欲試,心想若真的標下花魁,那一定非常風光。
這些傳言傳到曹堇睿耳裡,為了得回柳丹詩,這次他是無所不用其極,放開手拚了。
於是三天之後,天香樓的從良宴,就在太陽下山後,即將開始──
「天哪,這是什麼陣仗?」
從閣樓往窗外望去,曹芷倩訝異的睜大雙眼,他們天香樓居然被包圍了!
一大群手持火把的官兵,團團圍住天香樓,不讓任何人進入,官兵外圍擠滿了看熱鬧的人群,鬧烘烘的互相交談,不知情的人還以為這裡發生了什麼慘案呢。
曹芷倩一直猜想曹堇睿到底會用什麼方法挽回劣勢,不讓小祖宗有機會被別人標走,但她千想萬想就是想不到,他居然會來這一招。
真是夠狠又有力,這下子誰都別想來參加從良宴了!
「芷倩,你到底在瞧什麼?」
刻意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柳丹詩擠到窗邊,也被外頭的陣仗給嚇到,一大群官兵──她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被官兵包圍!
曹芷倩驚訝過後,一臉幸災樂禍的瞧著她,「小祖宗,我看今晚的從良宴是沒人會來參加了,怎麼辦?」
「這、這怎麼可以?」
他們憑什麼包圍她的天香樓?她又沒做什麼壞事?不公平,她不服氣!
其實這從良宴早規畫好了,這她要給曹堇睿一個表明真心帶她回家的機會,但她錯了,他連著幾日沒來,顯然心裡根本沒有她,她是白費心了。
氣憤的離開閣樓,柳丹詩急急往樓下走,一樓大廳,果然半個客人都沒有,除了花娘之外,就只剩兩個人──曹堇睿和阿泰。
他全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可怕低氣壓,坐著喝茶,等待正主兒下來。
柳丹詩怒氣沖沖的來到他面前,大聲咆哮,「外頭那些官兵是你喚來的?」
她生氣,他的心情也沒好到哪裡去,口氣也冷淡得足以冰死人,「是,我不會讓我的妻子有機會被其他人給標走的。」
只有三天的時間,根本不夠讓曹堇睿想解決辦法,所以他乾脆動用人脈及錢脈打通關節,讓官兵圍住天香樓,這樣子最省事。
「這裡沒有你的妻子。」她指著大門方向,「我要你立刻讓那些官兵們離開,別妨礙咱們天香樓做生意。」
「辦不到!」
「呵,連官兵都請得過來,還有什麼事情是你辦不到的?」柳丹詩哼笑一聲,「你以為這麼做就能阻止些什麼?別想得那麼簡單。」
「我不管你想做什麼,總而言之,天香樓今日只會有我一位客人,你要辦從良宴?行,開始吧,我不會阻止你的。」
他就是打定主意要破壞這場該死的鬼宴,誰都不准動他的妻子!
「曹堇睿,你、你這可惡的傢伙,我討厭你!」
柳丹詩憤而轉身離去,但卻不是回閣樓,而是突破外頭包圍的官兵,在眾目睽睽之下衝了出去。
「丹詩?」
曹堇睿放下茶杯,心急的追出去,她除了天香樓之外就沒有別的地方可去了。
「丹詩,等等我,柳丹詩──」
這一夜人山人海,有熱鬧的廟會慶祝,天空燃放著煙火,但柳丹詩根本無心理會,只是一個勁往前跑,想徹底甩開背後追趕的人。
她很生氣,但更傷心,他憑什麼說她是他的妻子,還說得這樣理所當然?明明他在新婚之夜就拋下她,他是最沒資格說這句話的人!
她終於發現,自己有多天真有多麼愚蠢可笑,說到底他在意的是她「妻子」的身份,而不是她這個人。
她終於認清殘酷的事實,從一開始就只是她一個人自作多情,怨不了別人,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也是她自己惹出來的禍。
轉了一個彎,柳丹詩停在陰暗無人的小巷道內拚命喘氣,淚水順頰而落,一發不可收拾。
愛有多深,因愛而反噬回來的疼痛就有多深,她的心像是被狠狠撕裂一樣,正在淌血,痛徹心扉。
她該怎麼辦才好?現在的她好茫然,完全不知道該如何走下去了……
柳丹詩背對著人海,在暗處拚命抹淚,沒發現一直在花樓外等待機會的盧婉婉,也無聲無息的走進小巷道,眼神充滿怨恨,並朝她步步逼近。
大街上的人們來來去去,沒有一個人注意巷內的異狀,她環顧四周,發現柳丹詩身旁的牆壁有好幾捆長竹竿。
她揚起一抹冷笑,伸手一推──
聽到奇怪的聲響,柳丹詩困惑的回頭一瞧,馬上瞧見一大堆竹竿朝她當面落下。
「啊──」
「丹詩!」
曹堇睿好不容易追到這一帶,正好聽到這突兀的尖叫聲,立即朝陰暗的巷道望去,恰巧見到數不清的竹竿將柳丹詩壓倒在地,旁邊盧婉婉正駭人的大笑。不救反笑他不得不懷疑兇手是她。
表妹竟狠心對丹詩下此毒手!
「不,丹詩──!」
他衝入巷內,發了瘋似的拚命推開壓在柳丹詩身上的竹竿,此刻的她已經昏厥過去,對他的叫喚一點反應也沒有,他更是害怕的加快動作救她出來,生怕她會就這麼離他而去!
「丹詩,你要振作一點,別拋下我!」
「少爺!」
阿泰隨後趕到,也幫他將竹竿全都推開,終於能夠碰到她的身軀,曹堇睿隨即緊緊將她護在懷中。
「丹詩,別這麼嚇我……」他的一顆心全都亂了,抱住她的雙手微微顫抖,無法自制,「我馬上帶你去找大夫,你一定會沒事的,一定……」
曹堇睿打橫抱起她,片刻都不敢耽擱,阿泰本來也想隨著他走,沒想到卻聽到他開口,「阿泰,你去一件事。」
「什麼事?」
「我要你連夜將盧婉婉給帶離台灣府,送回盧家,曹園不歡迎她,永遠不准她再踏入曹園半步!」
「是!」
盧婉婉無法接受,忍不住怒吼,「什麼?睿哥哥,你不能這樣對我──」
「盧婉婉,我不想再見到你了,永遠不想!」
「不,睿哥哥──」
他再沒心思理會已失去理智的表妹,一心只掛記著丹詩的安危,看著她倒在他懷中,沒了生氣,他的心異常恐懼,不自覺的嚇出一身冷汗。
「丹詩,你會沒事的,我相信、我絕對相信……」
***
小祖宗,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就算明知道他根本不愛你,是為了商業利益才娶你,你卻還是死心眼的嫁給他,這樣做……你不後悔嗎?
後悔?還沒走到最後的死路,還不是完全沒有機會,所以我……還不打算後悔。
什麼意思?
因為現在不愛,並不表示,他之後永遠都不會愛上我……
柳丹詩終於從黑暗混沌中甦醒過來,當她睜開雙眼,就見到自己躺在某個廂房內,燭火搖曳,顯然天早已暗下。
「你醒了?」
一隻溫暖的大手覆上她臉頰,動作極為輕柔,就像怕會把她捏痛一樣,接著曹堇睿的面容就出現在她眼前,眸中儘是無比擔心,恨不得能分擔她的難受及疼痛。
柳丹詩沒有說話,一個勁的掉眼淚,剛剛她想起曹芷倩問過她的問題,那時候她很有自信會努力讓曹堇睿愛上自己,因為兩人的婚約一開始並沒有愛情,她理應要等、要試要自己想辦法,但看到他跟盧婉婉在一起她的心好痛。
她累了,現的她沒有了氣憤、嫉妒,只剩下很深的挫折跟孤單,她早該知道愛情不能勉強。
「很疼嗎?我讓大夫來看看好嗎?」她這樣不說話好嚇人,他看過她生氣、傷心,但從沒像這次這樣光掉淚卻不語,他好害怕,覺得要失去了什麼。
「睿。」
「嗯。」
「你……會愛我嗎?」柳丹詩問得很輕很柔,仔細聽聲音甚至有些顫抖,是的,她是傻瓜,發生了這麼多事,她試了這麼多辦法,結局這樣的傷人,但只要他的答案是肯定的,那她再累、再痛,也想賭一個可能。
她的語氣裡的奢求和企盼,讓他心疼,喉間湧起一股酸澀,因為自己遲遲沒有表白心意,才會讓她愛得這麼卑微。
這一連串的誤會,說到底是他自作自受,因為自己沒有給她足夠信任他的勇氣,因為自己的遲疑讓她猜疑不安,讓她承受這樣的心痛。
這個傻女人,傻得令人捨不得,卻也執著得令人動容。
曹堇睿低下頭,愛憐的輕吻著她的額頭,「丹詩,我有樣東西要給你。」
「什麼東西?」
他從懷中掏出那支含苞待放的牡丹花簪,交到柳丹詩手中,「這是成親前一日,我一時興起替你買下,本來想在新婚之夜送給你的。」
握住這漂亮的花簪,她訝異、感動,卻也非常困惑,「那又為什麼……」
「就在買這花簪的店內,我不經意聽到有人在談論你,他說你對這段婚姻非常不安,起了退婚的念頭,甚至……常常跑去向他訴苦。」
「我?」她瞪大眼,「逗怎麼可能,我從沒做過這種事。」
他淡笑著,繼續說道:「我聽到之後,非常憤怒,但婚禮在即,已經不可能停止,無法釐清對你的感覺,無法壓抑心中那煩躁的思緒,所以我選擇在新婚之夜離開,這麼做的確非常衝動、非常不負責任,但請原諒我,只因當時的我想不出更好可以冷靜思緒的辦法。」
她傻傻的聽著,沒想到會有這樣的事,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離開曹園後,我一直在思考,內心那一股糾結的思緒到底是什麼?直到你也出現在台灣府,而且還和『那個人』在一起,在那一瞬間,我終於懂了,那樣的憤怒,其實是……嫉妒。」
她恍然大悟,曹堇睿所指的那個人是許晉安,她從沒想過兒時玩伴會在背後搞鬼,破壞他倆的感情。
「原來我早在不知不覺間將你放在心上,連自己都沒有發覺,對我來說,你不再是三年前那個萍水相逢毫無感情基礎的小姑娘,而是能讓我思念、能讓我在乎、能讓我心甘情願共度一生的伴侶。」
沒想到能親耳聽見他坦白對自己的愛戀,柳丹詩心情激動,淚水開始在眼眶積聚,「真、真的?」
「當然是真的,在覺悟的那一刻,我痛恨自己之前的愚蠢,以為自己從來沒將你放在心上,其實正好相反,你主動進入我的生活,在我心中慢慢累積份量,就因為慢,才讓我產生錯覺,以為跟你在一起時的愉悅感只是習慣,並不是所謂的愛情。」
他早就已經愛上她了,就在她逐步進入他的生活之後,一點一滴……然後徹底沉淪,再也捨不得放開她,要不然他也不會因為許晉安的片面之詞而失去冷靜,做出傷害她的事情。
「丹詩,我當然愛你,而且無法自拔,原諒我之前讓你傷心,咱們重新開始,好嗎?」
誤會終於解開了,柳丹詩開心的拚命落淚,緊緊抱住他,哽咽回應,「睿,我該不會是還沒醒吧……」
「傻女人,我都已經被你牢牢抓住了,你還要說這是一場夢嗎?」
「不,我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她努力止住淚,對他笑著,「睿,相信我,我真的從沒後悔嫁你,你聽到的全都是謠言。」
「這我當然知道,你不顧一切從曹園追來這時,我就已經明白,你並不是他所說的那種人,你對我的心,自始至終都一樣,從沒變過。」
「我以後再也不見晉安哥了,這輩子我只要你就好,其他的我誰都不要,但我要你也答應我,對盧婉婉……」
「那也是一場誤會,我對她沒那心思,因為是我表妹,為了怕姑娘家難堪,之前我由著他一廂情願,但她居然敢傷了你,我再也不會讓她踏入曹園一步。」
聽完他的解釋,她以行動表達她的喜悅,主動迎上他的唇,蜻蜓點水也能引起他的慾望,他反客為主霸道的佔領她的紅唇,火熱的舌馬上攻進她的領域,以最快的速度勾起她的情潮及渴望。
深藏在體內的熱火頓時被挑起,熊熊燃起,柳丹詩禁不住他刻意的誘惑,雙手不由自主攀上他的肩膀,同樣熱情的回應他的吻。
迷亂之間,她前襟的衣扣一個個被解開,露出雪白的頸項及鎖骨,嘗足她柔嫩的唇瓣,他轉移陣地,火熱的吻在肩頸烙下迷戀的印記,讓她敏感的輕吟出聲,這呻吟更是挑起了他對她狂熱的想望。
一雙大手俐落的鑽入她的衣內,在她細滑的背脊上引起一陣酥麻的電流,讓她本能的輕顫著,這強烈的刺激感讓她全身發軟,迷濛的眼神望向他深邃惑人的雙眸,就像是要將她的靈魂給吸進去一樣。
「睿……」
他欺身壓住她,單手輕撫上她緋紅的臉頰,啞聲輕喃,「記住你自己所說的話,你只要我一個。」
多虧曹芷倩平常那堆童言無忌的話,柳丹詩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他即將掠奪她的一切,她將完完全全成為他的女人,但她一點都不害怕,反倒漾起一抹最嬌媚的笑容。
「睿,我只要你一個,我也只會是你一個人的……」
她的話像是魅藥,徹底粉碎曹堇睿的理智,她的唇再次與他緊密相合,身上的衣物一件件被他親手褪去,火熱的肌膚互相緊貼,勾引出對彼此的渴望、慾望,再也沒有任何顧忌。
承受著他的熱情,柳丹詩不自覺逸出曖昧輕喘,初嘗人事的蓓蕾終於徹底綻放,有了愛的滋潤而美麗嬌艷,散發出迷醉惑人的芬芳。
她只會為他一個人而綻放,她是只屬於他的花朵,獨一無二。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26 00:42:19
第九章
遲來的新婚之夜,讓兩人筋疲力盡,相擁進入夢鄉。
擁著懷中溫暖柔軟的小人兒,連一刻都捨不得放開,曹堇睿第一次感到內心充滿無法言喻的強烈滿足感,且上癮,只想一直和她溫存,他好像可以體會那句「從此君王不早朝」。
在別莊過了甜蜜的半個月,柳丹詩終於依依不捨的準備起程回曹園,畢竟放著主宅那麼久沒管,怎麼說都說不太過去。
而曹堇睿還有一些生意上的事情沒處理完,必須再留下來一段日子,不過他也向她承諾,半個月,頂多一個月,他就會回去。
幸好沒有男女主人坐鎮的曹園,在魏管家盡責的打理之下,一如以往般,並沒有任何不同。
一回到曹園,柳丹詩第一件事就是回到自己房中,將床榻掀起一半,在木製的床板上推了一下,一塊橫木便被推起,露出下頭一個秘密小空間。
緊接著,她將帶回來的牡丹花簪放在小空間中,打算好好保存,這小空間內還有另一樣東西,是一方已經微微泛黃的巾帕。
那巾帕就是元宵夜時,曹堇睿拿來給她綁傷口用的,她一直好好的珍惜著,將它當成寶貝,現在她珍惜的寶貝又多了一樣,就是他親自為她買下的這一支髮簪,她根本就捨不得戴,只要能偶爾拿起來瞧瞧,就已經非常心滿意足了。
瞧著這兩樣東西,她忍不住開始傻笑起來,陶醉在自己的甜蜜世界裡,以至於有人都大剌剌的開門走進來了,她連一點感覺都沒有。
「哇……小祖宗,你還真不簡單,居然有個可以藏私房錢的秘密地方,連我都不知道。」
「嗄?芷倩,你什麼時候進來的?」
柳丹詩臉紅的趕緊蓋下木板,推回床榻,還原一切,當作剛才什麼事情都沒發生,打死不理曹芷倩那曖昧的笑容。
「就在你想相公想到連魂都飛了的時候。」
「算了,我才不要理你。」懶得理會曹芷倩的揶揄,她精神一振,準備大顯身手,「我決定了,接下來我一定得當個稱職的女主人,打理好曹園,讓相公對我刮目相看,當個配得起他的成熟女人!」
「唷,這麼有幹勁,真是不簡單呢。」
「那是當然,相公經商那麼辛苦,我不能再給他多添麻煩,我一定要努力才行。」
一想到這,柳丹詩就幹勁十足,馬上招來魏管家,要和他認真學習如何當個稱職的女主人,這嚇得魏管家嘴巴差點闔不起來,真不敢相信,只是去了一趟台灣府而已,她怎麼成熟了不少?但這是好事不是壞事,他在驚訝過後,倒是樂見其成。
就在魏管家努力嚴格的教導之下,日子一天天過去,而柳丹詩也可以藉由學習打發等待相公的時間,讓自己不再那麼寂寞。
她本以為從此之後他們的生活會一帆風順,不再有任何阻礙,可誰知道!!
「什麼?你說……我娘病倒了?」
在會客大廳上,柳丹詩瞧著從娘家趕過來的管家,擔心不已。
柳府管家微微點頭,接著說道:「夫人病得嚴重,特別思念小姐,所以老爺希望小姐能回柳家一趟,讓夫人開開心,看能不能好一點。」
她毫不猶豫的點頭,心急如焚也沒細想,「好,你等我一會,我馬上和你回柳家。」
然而,大家以為柳丹詩回娘家去,頂多待個一、兩天就會回曹園,可沒想到她一回去好幾天都沒消息,就算魏管家派人去柳家詢問狀況,也只是得到一句她還沒打算回來的回答。
而且這句話還不是柳丹詩親口說的,是柳家管家代為回答,他們連夫人的影子都沒瞧見,這讓他們不止納悶,更開始懷疑,不知道夫人到底怎麼了?
幾天之後,曹堇睿風塵僕僕的回到曹園,先是被他誤以為是嬤嬤的曹芷倩嚇一跳,曹芷倩連忙自稱是柳丹詩的姊妹淘,是為幫兩人才假扮老鴇,他就不再多問。後來連著幾天卻沒見到自己思念的小妻子,問魏管家為什麼她回娘家這麼久了都沒回來,他也回答不出個所以然,這讓曹堇睿有些不安,直想馬上衝到柳家,親自把妻子給帶回來。
「啊──等等,你別這麼衝動嘛。」
趁著曹堇睿還沒衝出前,曹芷倩拉著魏管家趕緊在入圍長道上將他給擋下,「稍安勿躁,衝動只會壞事而已,你要先冷靜下來。」
「我怎麼有辦法冷靜,這事情擺明了有蹊蹺,柳家是刻意扣住丹詩不放,不知道他們到底安什麼心眼?」
曹芷倩當然也知道事有蹊蹺,但她還是不贊成他這麼衝動,「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與其這樣貿貿然去要人,倒不如先找人去打聽清楚狀況,再來想帶她回來的對策也不遲。」
「不,我已經等不了那麼久了!」
他一定要現在就去找丹詩,將她帶回來,她是他的妻子,就算是她的父母也沒有權力將她留在柳家,不讓她回來!
「嗄?曹堇睿,我求求你別衝動。」
擋不住已然失去冷靜的曹堇睿,他們只能眼睜睜看著他走出曹園,然而就在這時,柳家僕人突然出現在圖門外,讓大家訝異不已。
魏管家搶先一步來到門前,善儘管家的職責,板著臉開口,「不知道你來到曹園有什麼事?」
「咱們家老爺聽說曹爺已經回園,特地吩咐,要將一樣東西交給曹爺。」
「什麼東西?」
僕人拿出一隻漆著紅漆的精美盒子,雙手捧上,「就是這樣東西,麻煩請交給曹爺。」
一拿到盒子,魏管家馬上來到少爺面前,將盒蓋打開,裡頭放著一張紙,其他什麼也沒有。
一瞧見那張紙,曹堇睿頓時有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但他還是伸手取過紙張,攤開一看,瞬間臉色難看無比,只差沒將手中的紙給捏爛。
「柳家居然……退還了婚書!」
「退還婚書?」曹芷倩一臉困惑的問魏管家,「魏管家,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魏管家也嚇了一大跳,「這、這簡直就等於是……柳家想離婚。」
在這個時代,大家對仳離多有忌諱,況且這對女人來說更是吃虧,如果女人被丈夫以一紙休書給休棄,以後想再找個好人家嫁,簡直是難上加難,而中上階層的人家想仳離,多只是彼此交還婚書,忌立休書,留給對方一點顏面,免得女方以後難做人。
聽魏管家解釋完退還婚書的意思,曹芷倩錯愕得瞪大雙眼,也難怪曹堇睿的臉色會這麼難看,如果是她遇到這種事,不抓狂才怪。
況且這次還是女方先退還婚書,在這時代簡直是荒謬難堪到了極點!
瞧著他那難看到已經瀕臨暴走臨界點的可怕表情,她雖然感到有些害怕,卻還是嘴賤、忍不住、不怕死的開口──
「你真的被休了?」
***
他怎麼可能被休?他是絕、不、可、能、讓、這、種、事、情、發、生、的!
馬不停蹄的趕到柳家,曹堇睿壓抑住滿腔的怒火,說什麼都要搞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他不懂,事情突然變成這樣,其中一定有什麼古怪,要不然丹詩絕對不會不給他任何一點消息,更不可能搞出退還婚書這種荒謬的事情來!
一來到柳家大廳,柳老爺早在廳上等候多時,臉色同他一樣難看,礙於對方是長輩,曹堇睿只好強忍著怒氣,尊敬的開口,「岳父大人,許久不見,這段日子別來無恙?」
「你還認得我是你的岳父,真不簡單呀。」柳老爺冷哼一聲,「我還以為,你早就忘了丹詩的娘家還有父母在,才會從沒見你在婚後帶著丹詩登門拜訪過。」
「這是小婿疏忽,請岳父大人原諒。」
「疏忽?說得真是好聽,誰不知道,你根本就不在乎咱們家的丹詩,也連帶的不在乎咱們柳家,只要商業聯姻的目的達到,你也懶得再理咱們了,不是嗎?」
「岳父大人,絕對沒有這種事情。」
「沒有?哼,你敢說,我還不敢聽。」
曹堇睿微皺起眉,柳老爺對他的敵意出奇得重,讓他感到納悶,「岳父大人,到底是什麼事讓您發如此大的脾氣?您又為何要退還婚書?可以直接說清楚讓小婿明白嗎?」
「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訴你。」柳老爺又哼了一聲,「丹詩所受的委屈我都已經知道了,雖然她早已嫁入曹家,但我不會放著自己的女兒被欺負,既然她在曹家如此委屈,我寧願將她帶回來,好過被你們糟蹋。」
這下子曹堇睿的眉皺得更緊了,「我不懂,您是為了什麼說咱們曹家委屈了她?」
「你敢說你沒在新婚夜冷落她,留她在曹園不聞不問?」
柳老爺剛聽到時,簡直氣得想馬上找曹堇睿算帳,虧他女兒還聯合曹家的人壓下這件事,完全不敢讓娘家知道這種情況。
要不是有人偷偷告訴他們,他們還不知道自己會被瞞多久,而心愛的女兒又必須受多久的委屈。
柳老爺的問話一出,曹堇睿深知理虧,但他已經在改,也盡力在彌補丹詩了,「岳父大人,請聽我解……」
「事實如此,你還需要解釋些什麼?還有,丹詩追到台灣府,也是因為你的原因而受到危險,自從嫁過去之後,她在你身邊從沒有好事,你叫我怎麼放心讓她繼續留在曹園?」
曹堇睿聞言倒是微微愣住,不明白岳父為什麼會知道在台灣府的事?況且那時大家只知道她是天香樓的花魁牡丹,幾乎沒人知道她就是柳丹詩,岳父又是哪裡聽來的風聲?
雖然感到奇怪,像是有人故意挑撥岳父,好破壞曹柳兩家之間的姻親關係,但他還是回答,「岳父大人,我不知道您是從哪知道這件事,但我可以向您保證,我再也不會讓丹詩受到一絲一毫的委屈。」
「很可惜,我已經不相信你了,當初我就該狠下心拒絕你來提親,也不該心軟聽了丹詩的懇求,讓她嫁給你。」
要不是女兒堅持要嫁,他早就回絕掉這門親事,現在可好了,曹堇睿根本就不是好丈夫,白白糟蹋女兒的青春,說什麼他都要阻止這段錯誤的婚姻繼續下去,讓她重獲新生,過得更好!
他們柳家又不是養不起一個女兒,何必讓女兒繼續受委屈,就算離異也不要緊,他們並不在意。
「岳父大人,曹家的女主人永遠只會有一個,那就是柳丹詩,請您相信我,讓我帶她回去。」
「不,我不想再和你們曹家有任何往來,你請回吧。」
曹堇睿沒想到岳父對他的成見如此深,完全拒絕聽他的解釋與承諾,但他絕不能放棄丹詩,因為他真的愛她!
「岳父大人,我是不會答應和丹詩離異的,請將丹詩還給我。」
柳老爺的態度異常堅決,「我不會讓丹詩再跟你回去的,你省省吧。」
「她已經是我的妻,是曹家的人,你們沒有理由將她給扣留在這,請把她還給我。」
「還給你,然後再讓你糟蹋?你以為我會做這麼愚蠢的事嗎?」
「岳父大人,的確,以前是我冷落了她,讓她受委屈,但我現在以我的性命做保證,絕不會讓她再受到任何委屈,我會將她捧在手心裡,好好愛護,再也不會忍心傷害她的。」
「你現在再多說什麼都沒有用了,我不會再相信你,你還是請回吧。」
見不到丹詩,曹堇睿焦心不已,而岳父堅決拒絕他的態度,更是讓他感到喪氣,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想要讓岳父放下對他的成見,依現在這樣的僵局……很難。
但他不會放棄的!他愛她,不能沒有她,或許這正是上天在考驗他的真心誠意,所以他不會認輸,會繼續努力,直到柳家肯再次將女兒交給他的那一天到來。
恭敬的向柳老爺躬身,他語氣堅定的說:「岳父大人,您現在不相信我不要緊,但我會努力讓您認可的,這不是為了我、不是為了曹家,而是為了丹詩,因為我知道她正在等我……」
她一定在等他帶她回去,所以他絕不能放棄,絕不──
***
在那天之後,曹堇睿每天都來拜訪柳府,不論晴雨一定出現。
但柳家大門始終緊閉,擺明就是不歡迎他,就算如此,他還是每天都出現在柳府大門前,直到天黑才離去。
他這樣的舉動引來大家的好奇,並且議論紛紛,不過不管他們到底說了什麼,他都無動於衷,每天都來拜訪,直到柳家人願意開門接受他,相信他的真心誠意為
柳老爺禁止柳府內任何人談到曹堇睿,更嚴禁在柳丹詩面前提起,但半個月後,僕人們還是忍不住好奇的開始談論這件事,對曹堇睿的毅力佩服不已,也因此終於讓這件事傳到她耳裡。
「小春,怎麼樣了?」小春剛從前院急急忙忙的奔回來,在花園內的柳丹詩趕緊詢問她情況。喘了幾口氣,小春才有辦法順利的開口說話,「老爺還是不讓姑爺進門,這次是吃了秤坨鐵了心,完全不打算妥協。」
「真的?該怎麼辦才好?」
一聽到曹堇睿居然將近一個月都被擋在門外,柳丹詩頓時心疼不已,她好想去見他,卻總是被家人硬生生阻止。
她不知道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本來是聽說自己的母親生病才回來探病,結果她一回來,才發現母親無恙,反倒是父親氣呼呼的不讓她再回曹家,硬是將她給留了下來。
後來她才知道,父親已經得知她極力隱瞞自己從前被曹堇睿冷落的種種,所以才大發雷霆的將她給騙回來,事後不管她如何解釋,柳父都不相信他們現在真的相愛,還認為她是在替他隱瞞事實、委屈自己。
這下柳丹詩真的是百口莫辯,一點辦法也沒有,但就算柳父禁止她和相公見面,她還是好想見他,恨不得自己有什麼穿牆之術,直接穿過這些囚禁她的銅牆鐵壁,回到相公的懷裡。
「不行,我不能再眼睜睜瞧著爹爹這樣懲罰他,我要出去見他!」
「嗄?小姐別衝動,府裡上上下下的人都接到老爺的命令,他們是不會放你出去見姑爺的。」
「我才不管,我今天一定要去見他!」
「哎呀,我的小姐……」
小春完全擋不住柳丹詩,眼見她就要朝前院走去,這時許晉安卻突然出現,擋住她的去路,讓她更是生氣。
「晉安哥,請你讓開!」
「丹詩,你現在就算闖得出去,也見不到你想見到的人。」
「為什麼?」
「因為曹堇睿已經走了。」
「什麼?」她錯愕的緊咬下唇,「我不相信,你在騙我!」
「我騙你做什麼,他是真的離開了。」許晉安搖搖頭,話語中半帶嘲諷,「我還以為他能堅持得更久,結果只一個月就放棄了,這樣又怎麼有辦法說服別人,他是真的愛你呢?」
「我不准你這樣說他,他是真的愛我,就算你們都不相信,卻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她知道他是真的愛她,就算他真的放棄在柳家大門外等待,她也相信他是有其他打算,並不是代表他要放棄她了。
愛可以讓人變得堅強、傻氣、不顧一切,她可以為了曹堇睿付出所有,沒有半點後悔,因為他也回報給她同樣的情感,讓她心甘情願的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給了他,沒有第二句話。
這種至死不渝的愛情,在別人眼中或許非常瘋狂,沒有深陷其中的人,是不會瞭解那種深刻的感覺的。
瞧著柳丹詩那堅定燦爛的眼眸,許晉安的眼神一黯,似笑非笑的扯開自己的嘴角。
「丹詩,你真是傻,簡直是傻到無藥可救。」
「只要能夠回到他身邊,要我繼續傻下去,我也毫不在乎。」她轉而埋怨的瞪著他,「倒是你,為什麼要破壞我和曹堇睿之間的關係?我們哪裡礙著你了,你說呀!」
許晉安原本苦笑的面容一沉,突然變得有些危險,「你怎麼會知道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她是在說之前在髮釵店的事,許晉安卻以為他這次向柳老爺進讒言的事她也知道了。
「既然你都知道,那我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了。」他冷笑了一聲,「他不夠愛你,根本就沒資格擁有你,你不要再執迷不悟,趁這次機會徹底離開他吧。」
當初聽到柳丹詩答應嫁給曹堇睿時,他簡直是錯愕不已,本以為,憑著他們青梅竹馬的情感,她會喜歡上他,之後會成為他的妻子。
但事情發展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本來是打算等她再長大一點,便登門向柳家提親,可曹家卻早了他好幾步,原以為婚事不會談成,沒料到她卻出人意表的堅持下嫁,真的訂下了這門親事。
許晉安雖然懊惱,卻只能暗暗吞下這口氣,伺機將她搶回來,好不容易讓他等到機會,他馬上介入破壞,不讓兩人如願在一起。
而且他也已經打算好了,等他們離了婚,再過一段時間大家都淡忘了這件事,他會向柳家提親,娶回柳丹詩,讓她成為許家人。
「你怎麼知道他不夠愛我?就算以前他真的不愛我,但現在的他早已不是從前的他,你根本就不瞭解!」,「我並不需要瞭解,反正你別再回到他身邊了,聽我的話──」
「我為什麼要聽你的話?」柳丹詩眼眶泛淚,對他失望透頂,「許晉安,夠了,別讓我恨你。」
恨?她居然說出恨他這麼殘酷的話?他酸澀的緊咬下唇,「丹詩,為什麼你愛的人不是我?」
直到這一刻,柳丹詩終於懂了,原來許晉安也愛著她,所以才會做出這些事情來,這讓她有些訝異,卻也無可奈何,因為她的心早已給了她最愛的人,無法再分給另一個人了。
輕輕漾起一抹苦笑,她轉而勸他,「因為我不是你命定中的人,相信我,屬於你的那個女人,還在某個地方等著你找到她,與她共結連理。」
許晉安知道,她終究還是不會愛他的,但他就是捨不得放手,「丹詩……」
「晉安哥,放手吧,饒過你自己,別再拿我當枷鎖,把你自己困在原地,始終無法脫身。」
他該走出去了,不是為了她,是為他自己,他未來還有好長的一段路得走,她不會陪著他,但她會推他一把,不讓他再停留原地,禁錮了自己。
這是她唯一能為他做的事,只要他能走出這個迷瘴,他們還是好朋友,只是──
從前的青梅竹馬,現在只能是朋友了。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26 00:42:44
第十章
果然從那一天之後,曹堇睿一連好幾天都沒再出現在柳家門前,又引起人們一陣熱烈討論。
大家不外乎是說他終於放棄了、再也撐不下去之類的,嘲諷奚落的成份居多,只有柳丹詩堅持相信他,對外界的流言蜚語不為所動。
他不在的每一天,她還是繼續等待,就如同以往的日子一樣,她相信他會回來接她,所以她不必心急、害怕,不必理會其他人怎麼說,只要她自己知道,他是愛著她、不會拋下她不管,這就夠了。
輕輕推開房門,看著桌上連動都沒動過的午飯,小春不由得微皺眉頭,柳丹詩正坐在窗邊,望著窗外的天空發愣。
其實她很擔心再這樣下去,小姐會把身體給弄壞的,自從回到柳家,她的食慾一直都很糟糕,人也消瘦了不少。
「小姐。」
柳丹詩連頭都沒轉回來,依然瞧著外頭的天空,「怎麼了?」
「小春帶了一個人來探望小姐。」
其實柳老爺是不允許任何人來探望柳丹詩,但小春真的看不過去小姐被自己的家人給囚禁起來,心軟的偷偷帶了一個人進來,她相信,只要看到這人,小姐的精神一定會振奮起來的。
「探望我?他們不是不讓我見任何人,又哪裡會有人可以來探望我?」
「是真的,小姐你就轉過頭瞧一眼吧。」
雖然一點興趣也沒有,柳丹詩還是慢慢回頭,看小春到底在玩什麼把戲,只見一道熟悉的影子著急的進到房內,看起來非常擔心。
「小祖宗!」
「芷倩?」
沒想到會是曹芷倩,柳丹詩開心的來到她面前,「你怎麼進來的?」
「要不是有小春暗地裡幫忙,我也進不來。」
「能看到你出現,我真是開心極了,睿他人呢?他到底怎麼了?」
「我就是為了他的事,才擔心的趕緊跑來找你,可是……」她瞧了小春一眼,有些顧忌,「可是這不好讓太多人知道。」
「小春,你去外頭幫咱們把風,這段時間誰都不准進來。」
「是的,小姐。」
等小春一離開,她馬上心急的說:「小祖宗,我快被你家相公給氣死了,你再不去阻止他,你就等著當寡婦吧!」
「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
「就幾天前曹家接到消息,往內陸的米貨通路出了問題,情況有點嚴重,他正打算起程到內陸解決問題。」
柳丹詩恍然大悟,原來這幾天曹堇睿之所以沒出現的原因,就是在處理這棘手的問題,「這很正常,不是嗎?」
「是,這的確很正常,但問題在於,他說什麼都要在今天起程出航,完全不相信我說的話,要是他今天起程,絕對會發生海難,再也回不來了!」
「什麼?!」
不是她危言聳聽,而是真的有可能發生這種事,當她知道內陸米貨通路發生問題時,她就趕緊把族譜翻出來,看能不能事先知道解決問題的方法,結果不看還好,一看嚇了一大跳,因為族譜傳記內居然記載,曹堇睿因故延遲出航,逃過海難一劫,其他同一天出航的商船幾乎全軍覆沒,損失慘重。
一看到這段歷史,她當然是二話不說,想盡辦法說服曹堇睿,叫他遲個幾天再出航,但他根本就不理她所說的話,堅決今天離開,這讓曹芷倩狗急跳牆,只好趕緊來找小祖宗,因為現在只有她有辦法讓曹堇睿聽話了。
「天哪,我一定要阻止他才行!」柳丹詩的一顆心慌亂起來,急得都快哭出來了,「可是爹娘根本不讓我出府,這該怎麼辦才好?」
「放心,這件事就交給我吧。」
曹芷倩既然敢來,就是已經做好準備了,任誰都無法阻止她帶柳丹詩離開!
「真的,你要怎麼做?」
「還不簡單,從側門,強行突破!」
這時房外不遠處出現混亂哀號的聲音,像是有人強行闖入,柳丹詩瞧著曹芷倩得意的冷笑,馬上意會一定是她又做了什麼。
「芷倩,現在是怎麼一回事?」
「你們太中規中矩啦,非常時期當然要用非常手段,你爹爹不放人,我們就帶人硬闖,看誰比較厲害!哈哈哈……」
「……」
現在側門那邊一定是一團混亂,因為曹家的「死士」們正奮力和柳家家僕對打,誓言要幫柳丹詩開出一條血路,救他們的當家主母出來。
「小祖宗,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開溜,直奔八里坌港!」
為了曹堇睿,柳丹詩也只好拚了!「嗯。」
***
馬車急馳在顛簸的道路上,震得柳丹詩實在是不舒服極了,好想哭,但為了能早點趕到八里坌港,她只好咬牙硬撐。
她絕對不能讓曹堇睿出航,拚死都要留下他,她絕不能失去他!
「小祖宗,你還好吧?」曹芷倩看著她慘白的臉色,忍不住替她擔心,「要不然……我叫人把速度放慢點。」
「不行,不能放慢,我沒事的,你不要顧慮我。」如果因為這種事情而耽誤時間,錯過留下曹堇睿的機會,她絕對不會原諒自己的。
好不容易,馬車終於來到八里坌港,車才剛停下來,她們就拚了命的往碼頭方向狂奔。
在碼頭急急等待的魏管家一看到她們出現,又是開心又是著急,「少夫人,您可終於出現了。」
柳丹詩拚命喘著氣,半喘半開口,「魏管家,我相公他……人呢?」
「少夫人,你們慢來一步了。」魏管家指著不遠處逐漸離港的商船,「少爺他已經出發,我怎麼攔都攔不住呀。」
因為曹芷倩的吩咐,魏管家可是想盡辦法拖延曹堇睿的時間,就盼望她能順利帶少夫人來,但他已經盡力了,少爺還是在少夫人出現之前登船離開。
「不,不能讓他這麼做!」
既然還看得到船的身影,柳丹詩就不打算放棄,她馬上抓住魏管家,急切的詢問:「還有沒有其他的船,我要追上去攔下他!」
「少夫人,真的要這麼做?」
「當然,快,別再浪費時間了!」
「是。」
一得到命令,魏管家馬上調來另一艘曹家商船,效率快又好,柳丹詩他們旋即跳上船啟航,拚了命都要追上前方那一艘逐漸變小的影子。
忐忑不安的心劇烈跳動,坐立難安的柳丹詩直接站在甲板最前方,等著兩方的差距逐漸縮小,也不管船的搖晃讓她的身體更覺難受不舒服。
他們的船終於接近曹堇睿坐的那一艘,她扯開喉嚨,不顧一切的大喊,「睿──曹堇睿──」
「咦?你們瞧,是少夫人呀。」
「少夫人出現了?這怎麼可能?」
柳丹詩一喊,馬上引起鄰船一陣騷動,大家都靠到船邊湊熱鬧,不敢相信少夫人真的出現了。
「你們快停下來,我有事要見少爺!」
船上的人們不敢貿然讓商船停下來,卻可以替她把曹堇睿給叫出來,「快,快去喚少爺出來。」
過了一會,曹堇睿急切的從船艙內衝出,看到另一艘船上的柳丹詩,原本眉間始終化不開的皺痕終於撫平,「丹詩?」
她怎麼離開柳府的?又怎麼會追上這來?種種的疑問比不過此刻激動興奮的心情,這些日子以來他好想她,每夜的寂寞折磨得他好痛苦,快要無法承受。
沒想到在離開之前還能再見到她一面,這讓他終於能夠放下焦躁的心,好好去處理事情。
「丹詩,回曹園等我,我向你保證,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不,我要你留下來,現在就留下來!」
「你再多忍耐一些日子,相信我,我一處理完事情,馬上回曹園。」
「睿,我求求你,現在就停下,不要再繼續往前航行了!」
曹堇睿原本以為她只是純粹因為久別相逢,不想讓他這麼快就離去,所以才在鬧彆扭,但在見到她淚流滿面時,卻不免困惑,不懂她那恐懼、擔心的表情從何而來?
為什麼連她都要阻止他出航?和曹芷倩一樣,拚了命的阻擋他,到底是為了什麼?
看他一個勁的沉默,對她的懇求沒有任何回覆,柳丹詩慌了,不知道自己到底該怎麼做,才能讓他暫時打消出航的念頭?
她瞧了四週一眼,又看著廣闊無邊的大海,心一橫,她打算拿自己當賭注。
就見柳丹詩爬上船欄,船搖搖晃晃,她隨時都有可能栽到海裡,這讓曹芷倩嚇得趕緊向前想要阻止。
「小祖宗,你到底想要幹麼?」
曹堇睿也在另一艘船上驚愕得大喊,「丹詩,不要!」
不顧兩邊著急的吶喊,她深吸了口氣,就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下跳入大海,瞬間激起好大的水花,卻不見她的人影。
「丹詩──」
下一瞬間,曹堇睿也在眾目睽睽之下跳入海裡,讓大家更是愕然,趕緊慌忙的停下船,尖叫的尖叫,救人的救人,亂成一團。
過沒多久,曹堇睿抱著柳丹詩浮出海面,讓大家頓時鬆了口氣,她在他懷中拚命嗆咳,臉色蒼白難看到了極點。
緊緊抱著她,曹堇睿被她嚇到剩半條命,「你再忍耐一下,我馬上帶你上船。」
經過一陣手忙腳亂,他好不容易才將柳丹詩帶回自己所搭乘的那一艘商船,一踩上甲板,她原本害怕的情緒終於放鬆下來。
剛才在海中,那種踩不到地的感覺快嚇壞她了,不過她沒心思再去想剛才自己大膽的行徑,趕緊死抓住曹堇睿,說什麼都不放手。
「睿,我、我身體不舒服、好難受……」
「真的?」
她死命點頭,就怕他不相信,這已經是她最後的招數,裝病、裝不舒服,逼得他不得不心急的回航,好救他心愛的妻子一命。
可是……奇怪的是,她說說而已,怎麼……腹部一陣絞痛,逼得她不得不鬆手軟坐在地,冒出一身冷汗。
「丹詩?」
她這下子的難受不是裝出來的,曹堇睿緊張的蹲下身,抱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告訴我,你怎麼了?」
「好痛……肚子好痛……」
她狠狠抓住他的手臂,已經痛到無法控制自己的力道,原本從裙擺滲出到甲板上的水是透明的,此刻卻帶著淡淡的紅,那紅艷的色澤似乎還在逐漸加深當中。
這下可真的是出問題了,柳丹詩害怕的紅了眼眶,肚子的疼痛更是讓她幾乎快要昏厥過去,「睿,救我……」
「別怕,你不會有事的!」他緊抱住她濕透的身體,激動的對其他人大喊,「快,別再愣著,快點掉頭回航!」
「是。」
***
迷迷糊糊之間,她的身體除了痛覺之外,只剩曹堇睿急切呼喚的聲音能進得了她的耳。
好痛,好像肚子裡的東西被人硬生生給絞在一起,難受極了,她不懂自己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只能繼續和無止境的疼痛拉扯,冷汗直流。
好不容易疼痛終於退去,不再那樣難受,柳丹詩也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當她醒來之後,就發現自己已經躺在曹園的房內,眼前所見的是熟悉的擺設。
她終於回到這令人懷念的地方,而不是讓她感到寂寞、傷心的柳宅,對了,既然她都已經回來,那曹堇睿呢?
他到底有沒有一起回來?她有沒有成功阻止他出航,好避過海難呢?
「睿……」
「丹詩?」一聽到她的叫喚,他馬上來到床邊,開心的撫摸著她消瘦的臉頰,難掩激動的輕喃,「太好了,你終於醒了。」
幸好他還是留下來了,柳丹詩的心情也很激動,要不是全身無力,她真想馬上起身緊緊的抱住他,「睿,我到底是怎麼了?」
「還敢問我怎麼了?你已經懷了咱們的孩子,這下動了胎氣,幾乎嚇壞所有的人。」
這個女人完全都沒注意到自己的身體狀況,還做出那麼多激烈動作,當他知道的那一瞬間,完全傻掉,既是開心,卻又惱妻子的莽撞,情緒矛盾到極點。
「什麼?我……我懷孕了?」她馬上撫著自己的肚子,緊張的詢問,「那孩子呢,孩子有沒有怎樣?」
「幸好你福大命大,雖然動了胎氣,但孩子保住了,只是你必須待在床上安胎好一段時間。」
「真、真的?」
還好孩子沒事,她鬆了一口氣,喜悅的淚水抑不住的奪眶而出,兩手輕輕覆著肚子,直到現在還不太敢相信。
她真的懷孕了,而且是他們的第一個孩子!
她真是粗心,居然沒發現自己懷孕了,還差點讓孩子流掉。
一想到可能發生的悲劇,她的淚水就越掉越多,到最後直接痛哭起來。
曹堇睿心疼的將她擁入懷中,低聲哄著,「別怕,沒事了,咱們的孩子可頑強得很,打定主意認你我當爹娘,所以你要開心的笑,懂嗎?」
她在他的懷中拚命點頭,早已哭得說不出半句話,他的溫柔話語一點一滴安撫著她的心,溫暖的懷抱給了她堅定的力量,從現在開始,她要好好保護他們的孩子,不讓孩子再受到任何傷害,直到孩子長大成人。
現在的她好感動,感謝上天給了她一個深情的丈夫,也給了她一個孩子,往後他們一家人絕不要再分開,要永遠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門外默默觀看房內情況的柳家老爺夫人,在見到他們深情擁抱在一起之後,慢慢的關上門,沉默不語。
當他們聽到曹堇睿是真心誠意的愛著女兒時,他們根本不信,如果不是此刻親眼見到,或許他們對曹堇睿的觀感是永遠不會改變的。
跟著柳家父母一同前來的曹芷倩,在看到他們沉思的表情後,就知道一切問題都解決了,「現在你們相信了吧?」
「唉,罷了罷了,就隨他們吧。」柳老爺輕歎了口氣,有些後悔自己之前棒打鴛鴦,「丹詩那孩子現在的身體非常虛弱,還需要麻煩你們多加照顧了。」
「那是當然,柳老爺您請放心,我們絕對會好好照顧她的,包括她肚子裡的孩子,包管你們能見到一個白胖胖的小孫子出世。」
一想到終於有小孫子,柳家兩老都忍不住展開笑容,開始期待小孫子出世的那一天到來。
該送什麼給即將出世的孩子當見面禮呢?他們夫妻倆得趕緊回去好好想想,開始興奮的數日子淒。
***
多虧了肚子裡的小寶貝,柳丹詩成功留下曹堇睿,沒讓他出航,但她必須承擔的代價,卻也是不得了的痛苦。
那就是她必須躺在床上乖乖安胎,連一步也不准下床走動,簡直快悶死她,要不是有人輪流來陪她說話,孩子還沒生出來,或許她會先悶死在床上。
「芷倩,我是不是妨礙了他?」
坐在床上,剛解決完難喝的安眙藥,柳丹詩苦著一張臉朝坐在床邊的曹芷倩吐苦水,然後一吐就是劈哩咱啦一連串,讓曹芷倩招架不住。
放下手中解悶的書本,曹芷倩一臉納悶的瞧著她,「你妨礙了他什麼?」
「就是妨礙他擴展曹家事業。」一說到這,她顯得有些愧疚,「聽說他在台灣府的鹽務交涉最後還是沒有談成,而之所以會搞砸,似乎和我那一陣子扮成花魁牡丹擾亂有關。」
原來是這種事情,曹芷倩忍不住發笑,「你有辦法擾亂到他,也是他自己甘願被擾亂,你根本就不需要感到虧欠,況且呀……」
「況且什麼?」
「況且你又怎麼知道,這次的洽談失敗,他就再也沒機會跨足鹽業買賣?」
她滿臉的困惑,「你這是什麼意思?」
「這次失敗是因為他該合作的對象還沒出現,兩年之後才是曹家鹽業發展的真正時機,所以別太急躁,等到那個時候就對了。」
「哦,原來是這樣啊……」
瞧著柳丹詩突然漾起一抹賊笑,曹芷倩才發現自己不小心被她套出未來即將發生的事情了,這下可好,她不讓柳丹詩看未來的族譜,結果自己卻多嘴全都說出來。
「好呀,小祖宗,你居然敢套我的話!」
「是你自己愛講的,我可沒逼你說哦。」
「你、你變賊了。」
「嘿嘿……」
「好呀你。」
「丹詩!」
正當曹芷倩想好好的「教訓」柳丹詩一頓時,曹堇睿突然從門外衝了進來,一臉凝重,看到他嚴肅的表情,她擔心的詢問:「睿,怎麼了?」
「有消息傳來,跟咱們同一天出航的船隊,在海上發生海難,幾乎無一倖免。」
這消息對曹堇睿來說太過震撼了,要不是這兩個女人拚了命的阻止他出航,或許他現在已經葬身大海,再也回不來了。
「喔,好險好險。」兩個女人一臉慶幸的拚命拍胸口,總算是逃過一劫。
「你們真的知道會發生這種事,所以才拚命阻止我?」
「這個……」她轉眼瞧著曹芷倩,不確定該不該把實話告訴他。
曹芷倩早就已經想好說法了,「老實告訴你,我這個人經常有些奇怪的預感,如果會發生不好的事,心臟總是卜通卜通的亂跳,就是這種預感救了你這一次。」
「真的?」他還是不太相信。
「你信也好,不信也罷,總而言之,這次是因為我才能讓你逃過一劫,你無法否認吧?」
不過他雖然逃過了一劫,但內陸的問題還是沒有解決,說什麼他還是有出航的必要,不能因為發生船難就完全不管。
「丹詩,再過幾日,我想……我還是必須去內陸一趟。」
「我知道。」柳丹詩漾起一抹笑容。「你放心去吧,我會好好待在曹園,努力護著咱們的孩子,也祈禱你能平安歸來。」
她那帶笑的眼眸,似乎多了一抹母性光輝,她突然成熟不少,有種讓人迷醉的韻味出現。
曹芷倩也笑了,「是呀,有我在,你就放心去打拚吧,我會顧好她的。」
瞧著這兩個「好姊妹」,曹堇睿原本嚴肅的面容也揚起一抹淡笑,他本來還擔心柳丹詩會捨不得放開他,看來是他多心了。
他很慶幸能夠娶到她,這絕對是他好幾輩子修來的福氣,才能與她共結連理,突破萬難的相愛相守。
他的小妻子呀,是越來越惹人憐愛了……
一個月前出航處理商事的曹堇睿終於回來了,柳丹詩有自己的親親相公顧著,曹芷倩也該功成身退,回去她原來的時代。
因此,就在月圓的某一夜,他們三人來到柳蔭大池旁,準備做最後的道別,曹芷倩已經改換上之前過來時所穿的現代衣服,萬事皆備,但似乎遺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只是到底是什麼事情?奇怪,她怎麼想不起來?
「芷倩,我好捨不得你哦。」柳丹詩一臉不捨,「以後再也不能和你談天說地了,我一定會很寂寞的。」
「寂寞什麼?等你生了孩子之後,你就知道什麼叫忙碌了,絕對忙到沒時間想我。」
一提到孩子,柳丹詩倒是想起另一個重要的問題,「對了,別忘了,曹家十一代的孫子……」
曹堇睿微挑了下眉,「什麼十一代的孫子?」
「嗄?」
關於曹芷倩的身份,柳丹詩後來曾經試著向曹堇睿解釋,將她跌入柳蔭大池後跑到二十一世紀,然後又從二十一世紀跌回曹園的事情簡單說了一下,但就算曹堇睿將故事聽完了,還是半信半疑,不過因為柳丹詩的堅持,他也就相信曹芷倩不是可疑人士。
除此之外,她一直沒有告訴曹堇睿,曹家十代後只出了曹芷倩這個女兒,沒有兒子,要不是她逼著曹芷倩和她的老公白莫堂生的第二個兒子要過繼給曹家姓曹,他們曹家就真的要絕子絕孫了。
糟糕的是,曹芷倩連第一個兒子都還沒生,他們曹家十一代的子孫遙遙無期呀!
這種事柳丹詩根本不敢告訴曹堇睿,只好笑著打哈哈,「沒事,我只是提醒她,要好好的『努力』而已,沒什麼的,真的。」
「真的?」
瞧她心虛的模樣,曹堇睿是一臉的不信。她只好轉而趕曹芷倩回去,以免洩了底。
「芷倩,月亮已經在池子正上方了,你快點回去吧,要是錯過今天,你又要等好一段日子了。」
這是她們研究的結果,會產生穿越時空的重點,應該就是圓月恰巧倒映在柳蔭大池的中央時,會打開時空裂縫,將相差兩百多年的曹園時空連結起來。
「小祖宗,再等一下啦,我似乎忘了什麼重要的事,等我想──」
「你哪裡還會有什麼重要的事?快給我回去,別再囉唆了!」
「我哪裡囉唆,我是真的……啊──」
唰的一聲,曹芷倩猝不及防的就被柳丹詩一把推下池子,還濺起好大水花,曹堇睿眼明手快將她拉到一旁,免得她被濺了一身,要是受寒可就不好了。
「丹詩,你到底在做什麼,為什麼要推她下池呢?」
「送她回去呀。」柳丹詩指指池面,「你瞧,她已經不見了。」
「這怎麼可……」
偏頭瞧了池面一眼,曹堇睿不由得一愣,簡直不敢相信,只見池面的漣漪趨於平靜,曹芷倩完全沒有浮上來,徹底從池子裡消失了!
之前柳丹詩告訴他這個池子可以穿越時空時,他壓根不相信,現在親眼看到一個人消失在池子裡,他大受震撼,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看到曹堇睿訝異的表情,她忍不住得意的勾起嘴角,「這下子你總該相信我說的話了吧?」
「真是邪門的池子。」
拉著柳丹詩趕緊離開池邊,他不放心的開始喃喃,「太邪門了,改天要找人來填了這座池子,免得再發生什麼奇怪事情。」
「什麼?你要填掉池子?!」柳丹詩驚訝的馬上哀叫,「不行啦不行,說什麼我都不讓你填池子,填了就完蛋了啦!」
如果現在填了池子,那二十一世紀的曹園不就沒了池子,她和芷倩怎麼穿越時空來去自如?所以說什麼都不能讓曹堇睿把池子填掉!
「丹詩,別胡鬧,那個池子這麼危險,不填還得了?」
「我胡鬧?你才胡鬧,總而言之,我絕不讓你填!」
「你……」
「不能填、不能填、不能填,填了我就要休掉你,帶著孩子回娘家!」
「……」
遠遠的,就見一個嬌小的身子纏著另一個身影不放,與其說是在吵架,倒不如說兩人是在鬥嘴,小小身影頻頻跺腳,嚇得另一個身影趕緊扶住她,就怕她這麼一跳,肚子裡的孩子又有事情了。
才想說她終於變成熟了點,現在又是一副孩子氣的模樣,曹堇睿忍不住失笑,還真是拿自己的妻子一點辦法也沒有。
但他就愛這樣的她,天真、活潑、稚氣未脫,還有癡心。
她對他癡心,而他當然也一樣,為她癡迷,永遠不會改變。
永遠永遠,到了下一輩子,也是一樣。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26 00:42:56
外一章
少了小祖宗的二十一世紀曹園,說實話,還真的是冷清不少。
同樣的園子,感覺卻完全不一樣,從前的曹園至少還有一堆僕人們來來去去,現在的曹園……能有小貓兩三隻出現,就已經該偷笑了。
不經意經過柳丹詩曾經住過的那間房,曹芷倩突然停下腳步,想起一件有趣的事情,她隨即推開門,來到床前,將床墊往一旁掀開,臉上露出賊笑的表情。
「我記得小祖宗在這裡設了一個暗格,不知道暗格還在不在?裡頭會放什麼東西?」
學柳丹詩推其中一個木板,木板應聲而開,讓曹芷倩更是興奮,當她完全推開木板,看到裡頭所放置的東西時,驚訝得倒抽一口氣,就像是挖到什麼寶物一樣。
「這、這該不會是……」
一隻雕飾漂亮的暗紅色檀木小盒,放在裡頭小小的空間裡,就算經過多年放置,還是像新的一樣。
聽說曹家之所以會變成富可敵國的商家,是因為擁有一個神奇的寶盒,放在寶盒內的東西,就是讓曹家迅速致富的關鍵,據說現在還在曹園裡。
曹芷倩想起這則傳聞,當初她的丈夫白莫堂就是因為想找到寶盒,才隱瞞身份來到曹園,兩人在陰錯陽差之下相戀、相愛,最後相守,難道白莫堂所指的曹家神奇寶盒,就是藏在床板下的這個東西?
「天哪,難怪我們找了這麼久都找不到,原來是在這種地方!」
曹芷倩興奮的下床,連忙衝出房間,過沒多久就帶著一臉納悶的白莫堂出現,還氣喘吁吁的。
「莫堂,你看,會不會就是這個東西?」
「或許吧。」雖然他已經對這樣東西沒什麼興趣了,但看到妻子這麼興奮,他也不好掃她的興,「那我們就打開來看看。」
「好!」
小心翼翼的拿起檀木盒,曹芷倩先是深吸了口氣,之後才興奮的打開盒蓋,當看到放在盒子裡的東西時,她原本興奮的表情瞬間僵住。
「這、這什麼鬼?」
手指微微顫抖的拿起那樣東西,曹芷倩的眼睛都快凸出來了,這、這東西明明就是──
「是我忘記帶回來的曹家族譜!」
她終於想起來了,被柳丹詩推下池子前,她一直在想自己到底是忘了哪樣重要的東西,那樣東西不是別的,就是她從二十一世紀帶回清朝的曹家族譜。
看到曹芷倩不敢置信的難看模樣,白莫堂就忍不住想笑,接著他瞄了盒底一眼,才發現盒內還有第二樣東西。
「小倩,盒底還有一封信。」
「咦?」
將盒子和族譜都塞到白莫堂懷中,曹芷倩拿起信,打開信封,抽出裡頭已經泛黃的信紙,只見娟秀的字跡寫下一行行密密麻麻的文字──
致曹家十代孫子曹芷倩:
奉還族譜,雖然知道我不該看,但我還是看了,還請芷倩見諒,因為這都是為了我家相公好,也是為了你家祖先好嘛,看到相公或曹家有難,身為他的妻子,總希望能幫他解決困難,所以忍不住就……嘿嘿,你知道的嘛,因為你也做過同樣的事情。
不過你放心,除了我之外,就沒其他人看過這本族譜,也不會有人知道這本族譜的存在,當我離開人世之後,這本族譜將會靜靜的在黑暗中等待,等著重新回到你手裡。
呃……算了,我還是老實招認一下,因為我每每總是未卜先知,替曹家化解許多災難,還讓曹家的事業迅速擴展起來,難免招人猜疑,有一次還差點讓晉安哥發現秘密,不過幸好就差那麼一點點,在那次之後,我就更小心了,再也不讓人有機會發現這個秘密。
我知道放在這個地方你絕對會發現,很懷念和你在一起的日子,順便幫我問候一下莫堂,還有一定要告 呼,似乎該交代的都差不多了,期待你見到這封信。
小祖宗柳丹詩筆
結果搞了半天,那傳說中寶盒內放的東西,居然就是曹家族譜,曹芷倩傻眼到不知道該有什麼反應,只覺得這一切簡直就是……可笑到了極點!
不過說起來也有道理,二十一世紀的族譜落在他們那個時代,的確就像未卜先知的天書,神奇得很,說是無價之寶也不為過。
但對現在的他們來說,這個「無價之寶」,其實跟廢紙沒兩樣。
看完信的內容,曹芷倩和白莫堂沉默的對望一眼,接著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虧他們之前還拚命找了老半天,以為會是什麼神奇不得了的東西呢。
輕靠在白莫堂懷裡,曹芷倩此刻的笑容倒是有些欠打,「莫堂,小祖宗叫你要多多『努力』耶。」
這又不是他一個人的問題,她也有份,「那就來吧,誰怕誰,到時候你就不要先求饒。」
「哼,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呢。」
「好呀你,居然敢小看我!」
「哈哈哈……」
朗朗笑聲迴盪在曹園內,帶來一絲絲朝氣,未來到底會如何,沒有人知道,但只要能夠把握當下的車福也就夠了。
她和白莫堂很幸福,而她知道,柳丹詩和她的相公曹堇睿,也幸福的走過漫長人生,就像族譜內所記載的一樣──
夫妻……伉儷情深……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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