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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玥 -【未婚夫你是誰】《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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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27 00:24:18
標題:
冷玥 -【未婚夫你是誰】《全文完》
本文最後由 慕冰至 於 2019-8-27 00:26 編輯
未婚夫你是誰
作者:冷玥
未婚妻你好?
這……這是什麼“臺詞”?
怪了,她的准老公怎麼突然變成如此不正常和害羞?
問號一大堆,可想想她還是比較喜歡這樣的他……
喔喔!她了了,原來他是冒牌的!
那個她名義上的未婚夫“跑去”勾引他的青梅竹馬……
新版的乞丐王子?
也就是說,她得想盡辦法拐冒牌的他來愛她?
情況……嗯,有點兒複雜……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27 00:26:48
第一章
禾辰汽車維修保養廠。
廠內的近十名技師正忙碌著;有的與車主討論保養細節,有的在檢視車子的引擎,有的在測試已檢修完畢的車子。
這時一個年約三十出頭、一頭短卷髮的女子由裡面出來,張望一眼便朝一位二十四、五歲的年輕人走過去。
“大富,阿智呢?”
李大富朝一輛黑色的奧迪一指。“他在修裴先生的車子。”
簡麗秋朝奧迪車子走去,朝車內看了一眼,不見人影便喚喊:“阿智。”
“老闆娘,有什麼事?”一顆人頭由車底下探出來。
“小蘋打電話來,說你阿爸的情況不太好,要你趕快回家一趟。”
康元智聞言,立刻由車底下鑽出來,面露焦急之色地說:“那……老闆娘,我先回家去看看。”
“好,你趕快回去看看。”
簡麗秋等他走了之後,過來問正在修水箱的李大富。“大富,阿智他爸的情況怎麼樣了?”
李大富搖搖頭。“差不多了,只是在拖時間而已。”
“這樣啊。”簡麗秋語氣中有著深深的惋惜。
“我這樣說也許太冷酷無情了點,”李大富邊修水箱邊說:“像他爸的情況,早離開人世早解脫,繼續下去只是拖累智哥而已。”
“話是這麼說沒錯,”簡麗秋歎一口氣。“可是為人子女者總希望能盡孝道到最後一刻。”
“靠!”李大富突然口出惡言。“如果是我家的老頭,我半夜就把他拖去活埋了,留著只是糟蹋糧食,靠!”
簡麗秋不覺輕笑出聲。李大富的父親是個賭徒兼酒鬼,有一次還醉醺醺地跑來維修廠向兒子要五佰元去還賭債。李大富不肯給他,他就在這裡大聲吼叫,最後父子倆討價還價,李大富以三佰元的代價打發他離開。
這時,一輛自小貨車在維修廠前停下,老闆劉邦鎮下車朝奧迪車走了過去,喚喊:“元智。”
“阿智剛剛回去了,小蘋來電說他爸的病情不太好。”簡麗秋對老公說。
劉邦鎮點點頭,尋思片刻,朝一個正在測試喜美車的技師喊:“國男,你來接手大富的工作。大富,你跟我來,周老闆的車子在陸橋那邊拋錨了。”
“是。”李大富神氣地說:“師父沒空,徒弟就要有事服其勞。”
簡麗秋見狀笑?一句:“臭屁。”
劉邦鎮和李大富把修車所需的工具搬上小貨車。
李大富上車後對正在發動引擎的老闆笑問:“頭家啊,沒想到你對我這麼有信心。”
劉邦鎮點點頭,贊許:“我對你的學習態度和元智的調教很有信心。”
李大富被誇得有點飄飄然,想當初剛來維修廠當學徒的時候,劉邦鎮指派康元智做他的指導者,那時對只大他兩歲的康元智並沒有多大的敬意,一段時日後才知道康元智年紀雖輕,但在維修廠的資歷卻是數一數二的,技術之好是其他技師望塵莫及,來這邊做維修的高級車車主幾乎全指名要他。
跟他學了近三年的時間,他自己也漸漸感覺到有點氣候了,客戶和老闆也對他有了信心,因此使得他更虛心向康元智學習,也和他成了莫逆之交。
在高樓洋房的住宅區邊緣,有一列低矮、錯落雜亂無章的黑瓦平房;這裡的住戶幾乎部是較為貧苦的人家,對他們來說,能平順過日子已屬難得了,根本沒有多餘的錢把房子改建成樓房。
康丁貴看著兒子將煎蛋的蛋黃挑起放到他的碗裡,還仔細地把魚肉中的細刺挑掉後方放到碗裡。
康元智在飯上澆一小匙菜湯,又來了一筷青菜放在白飯上,然後端給父親。
“爸,吃飯了。”
康丁貴接過飯碗,慢慢地將白飯撥進嘴裡。康元智邊吃飯邊將挑掉刺的魚肉放進父親的碗裡。
每一口飯菜都有兒子濃濃的孝心,雖然只是平凡無奇的飯菜,卻比任何山珍海味都好。看著兒子身上那套沾滿油污的工作服,因長年做粗重工作而長滿厚繭的手掌,一股愧疚感油然而生。
當年若不是一個捨不得的念頭,也不會讓兒子跟自己吃苦。想夫妻倆自年輕一無所長便靠拾荒度日,在妻子意外懷孕而產下一對雙胞胎男嬰後,因為貧窮養不起孩子,所以就在醫院的協助下,尋到一對不孕的夫婦願意收養這對雙胞胎。
可是臨到時候,因為妻子捨不得,所以就留下了弟弟,而哥哥就讓那對夫婦抱走。他本以為只要努力點,應該可以給孩子一個衣食無缺的生活。
哪知,他一個太高估自己的能力,卻在發現自己患了心臟病後,反而累得妻子更辛苦的拾荒來讓自己醫病,兒子更在國中畢業後就面臨必須擔起家計的重擔。
後來,兒子在其國中導師的幫助下,進入親友開設的汽車維修廠當學徒,並鼓勵兒子上夜校完成高中學業,一轉眼十餘年過去,兒子也到該娶媳婦的年紀了,辛勤工作了那麼多年,收入的一分一毫幾乎都被他所耗用。兒子入伍前努力加班工作給他們存了一筆生活費後才安心入伍,退伍後所賺的錢也在三年前妻子積勞成疾過世時花費殆盡。現在眼看自己也快不行了,到時候……康元智將高麗菜較嫩的部分夾給父親。“爸,醫生說你的病還是住院治療比較好,我明天就去幫你辦住院,好不好?”
“醫生亂講,住什麼院。”康丁貴立刻駁斥兒子的提議。“我也沒什麼問題,不用住院啦。”
康元智看了父親一眼,明白他不想讓自己花錢又請假照顧他;想了想,也不再勉強,到時候也只能看情況再說了。
這時,屋外響起一個嬌脆爽朗的喚聲:“阿貴伯,元智哥。”
父子倆聞聲齊轉頭朝外望去——一個穿T恤、短褲、紮著馬尾,年約二十一、二的女孩走了進來,一臉開朗清純的笑容,問候著:“剛在吃飯啊。”
康元智伸腿將一張高腳凳踢到她面前。“坐啊,要不要一起吃飯?”
湯小蘋接過椅子坐下,隨手取來一雙竹筷,夾起一筷高麗菜放進口中咀嚼幾下,故作嫌惡的說:“你的手藝一點也沒進步嘛,還是一樣難吃。”
康元智笑了笑答:“我再怎麼手藝不佳,也不會像某人一樣,煮苦瓜還削皮。”
湯小蘋聽他又重提她的糗事,氣得握起粉拳在他厚實的胸膛捶了一記。“你就是會欺負我,我要向阿貴怕告狀。”接著語氣放軟,向康丁貴撒嬌說:“阿貴伯,你看元智哥都欺負人家啦。”
康丁貴只是咧嘴呵呵地笑了兩聲。湯小蘋住在隔壁,和寡居多年的湯母相依為命;她和兒子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他一直都將她當未來的兒媳婦看待。
康元智拿過父親的碗,盛了碗菜湯給父親,隨口就問:“你今天不用工作嗎?”
湯小蘋在一家速食店工作,想放假得排班輪休,而她休假的日子不是在家幫母親做家庭手工,就是來幫忙照顧康丁貴,好讓康元智慧專心工作。
車子前進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儘管蔡銘芳將油門踩到底,仍無法讓車子的速度超死回生,最後只好打方向燈在路旁停下。
蔡銘芳拉起手煞車後,忙下車在前後擺上故障板,接著問坐在車內、臉色不怎好的何富偉:“現在該怎麼辦?”
何富偉冷冷地回了句:“你自己看著辦。”
蔡銘方儘管對主子的態度微感不滿,但他只是何富偉的機要秘書,只能將不平往肚子裡吞,轉眸看見路旁有個附近某汽車維修廠的廣告看板,暗忖若是要原廠派人來維修,一定是緩不濟急,找別的維修廠免不了會被敲一筆,但目前的情況也只能花錢消災,於是就用手機撥了廣告板上的電話號碼,結果對方回答十分鐘後會派兩名技師來幫忙。
何富偉見他關了電話,遂問:“怎麼樣?”
“他們說很快就到了。”
何富偉只是點點頭。
蔡銘芳見他沒多作表示,即明白這筆修車款項恐怕得由他自付了。愈想心裡就愈老大不爽,可是誰叫他出門要開自己的車而不開公務車呢。
一會,一輛車體噴著某汽車維修廠的小貨車駛到他們面前停了下來。
當蔡銘芳看見先下車的李大富時,心就沉了下去。這家汽車維修廠派來這麼個毛頭小夥子,果然打的是敲一筆的主意,但當他看見由駕駛座下來的康元智時,立刻雙眼發直、目瞪口呆,心想:怎麼會有這種怪事?
而一直在車內的何富偉這時也大感驚奇,忙打開車門走了下來。
李大富看清楚由轎車裡出來的男子面貌時,同樣也是一陣驚愕,這個西裝筆挺、氣勢不凡的男子,竟然和他師父長得一模一樣!就連身高也半分不差。
康元智和何富偉對視數秒,康元智很快地就收回視線問:“車子哪裡出了問題?”
蔡銘芳被問得回神,遂將情況述說一次。康元智聽完,就招呼李大富拿來工具,開始動手修車。
何富偉的一雙俊目只是盯著這個穿著工作服、仿佛和他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修車技師直瞧。若非現在是大白天,他真不敢相信這種怪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蔡銘芳也盯著康元智猛瞧,這個年輕的修車技師竟會和老總長得半分不差。只是兩人給人的感覺,一個是斯文,一個是粗獷。
沒多久,康元智和李大富已把這輛白色BMW整修完畢,康元智對李大富說:“大富,開張收據給這位先生。”
李大富愣了愣,立刻走到小貨車邊拿出收據單,開了張收據遞給蔡銘芳。
蔡銘芳見單據上的價錢公道合理,也就掏出皮夾爽快付錢,末了還遞兩張名片給李大富。“這是我和我們何總的名片,以後多多指教。”
“謝謝。”李大富瞄了何富偉一眼,又睇了名片一眼。沒想到這個和他師父長得十分酷似的男子還是某某企業的總經理呢。
“大富,走了。”
“好。”
何富偉一直站在車旁目送那輛小貨車離去。為什麼那個和自己長相一模一樣的修車技師,除了最初兩人同處於驚訝狀態時目光曾短暫的交接外,一直到他離去的這段時間,他都不曾再看自己一眼?這是為什麼呢?
心念一轉,向蔡銘方說:“剛才的收據給我看一下。”
蔡銘芳把收據遞給他,何富偉將單上的“禾辰維修廠”記在腦裡,再將收據交回蔡銘芳手上。“我們回去了。”
這邊,李大富以無限驚奇的口吻說:“智哥,沒想到竟然有人和你長得一模一樣。呵,還是個總經理呢。”
康元智沒有答腔,只是專心地開車。他直覺那個人應該就是他自幼分離的孿生哥哥。其實好多年以前他就知道這件事了。母親臨終前緊握他的手,口中一直重複著:媽媽對不起你,當時不應該把你留在身邊的。
而這幾年來,父親眼中最常出現的是一種無比愧疚的眼神,每每都令他不忍心。
李大富見康元智不答話,也就不再繼續說下去,免得讓他有“人比人,氣死人”的不平之感。
“媽,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
正在看時裝雜誌的遊淑婉抬頭看著兒子。自從富偉接掌公司總經理的職務後,就在外面買了一層公寓,從那時起就很少回家,美其名是想獨立自主,實則是不想再處處受約制。
“什麼事?”
何富偉看了正在閱報的何遠輝一眼,片刻才問:“我們家是不是有丟掉過小孩?”
游淑婉柳眉微皺,不解地問:“什麼意思?”
何富偉遂將和蔡銘芳外出洽公,回程途中車子拋錨偶遇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修車技師的事說了一遍。
何遠輝慢慢地放下報紙,看看兒子又看看面色遽變的妻子,心中正在思考一件事。
遊淑婉聽完,轉首看著丈夫問:“老伴……”
何遠輝看著兒子,語氣嚴肅地問:“你自己對這件事有什麼想法?”
“我……”何富偉看了兩老一眼,沉默片刻才說:“我覺得他也許是我的兄弟。”
游淑婉聞言,微露慌亂的神色,只是看著丈夫。“老伴……”
“你先坐下來,讓你媽告訴你事情的真相。”何遠輝放下報紙,朝妻子微點頭。“孩子長大了,應該有權利知道事情的真相。”
游淑婉看了丈夫一眼,又看看一臉急欲知道真相的兒子,遂慢慢地將透過在醫院服務的朋友協助領養兒子的經過說出來。
“其實我們也一直很遺憾,若不是你生身父母的堅持,我們也不忍心讓你們兄弟分開的。”
何富偉對這個答案並不感到意外,因為他不論外表或血型都跟雙親沒有一點相同之處。
何遠輝對兒子如此無動於衷的態度並不意外,因為好久以前兒子就曾偷偷地懷疑過自己的身世,況且他也明白兒子自幼即錦衣玉食,是否願意拋棄現有的一切回到生父身邊,他這個養他近三十年的老子是再清楚也不過了。答案是:不可能。
好一會,何富偉才問:“我是哥哥還是弟弟?”
“是哥哥。”遊淑婉看了沉默不話的丈夫一眼,遲疑地問:“你想去找你父母和弟弟嗎?”
何富偉看著父親問:“爸,可以嗎?”
何遠輝沉思半晌便點頭同意。如果記憶不差的話,養子生身父母的生活相當窮困,所以才會忍痛將親生子送人撫養。
何富偉見父親同意便轉身離開;他急欲從那家汽車維修廠的線索找到生身父母和弟弟的下落。
游淑婉兒兒子匆忙離去,本能地站起來想追上去。她害怕養育疼愛了近三十年的兒子會就此離去不再回來,但瞥見丈夫竟無動於衷,拿起報紙繼續翻閱,忍不住焦急地問:“老伴,你怎麼一點都不著急?萬一那對夫婦想要要回富偉,我們該怎麼辦?”
“這個你大可放一百二十個心,那對夫婦已經有一個弟弟了,應該不會這麼貪心才對;至於咱們的兒子,你也不必把他想成是多麼能吃苦耐勞的有志青年,他只是好奇心作祟,想一探身世的真相罷了。”
“說得也是。”遊淑婉輕歎一口氣又坐了下來,似自語又似詢問地說:“不知道那對夫婦和弟弟怎麼樣了,當初因為是雙胞胎,所以我滿擔心他們養不活弟弟,連帶我們所抱回來的哥哥也無法長大成人。”
“現在看來應該沒什麼問題了。”
遊淑婉點頭,不覺將視線投向門外。
禾辰汽車維修廠。
康元智正和一個同事討論一部車子避震系統受損的情形。
老闆娘簡麗秋朝他走了過來。“阿智,外面有人找你。”
康元智道過謝走到外面,看見站在豪華轎車旁,西裝筆挺戴墨鏡的何富偉,心裡已有一點譜了。稍加思索後便朝他走去。
何富偉見他來到面前,比個旁邊談的手勢,康元智就隨他走到較僻靜處。
何富偉拿下墨鏡,看著眼前猶如另一個複製的自己,一時之間還不敢太確定他是否就是失散多年的雙胞胎弟弟。沉默片刻後才問:“可以告訴我,你的生日和血型嗎?”
康元智毫不遲疑地說出自己的生日和血型。
何富偉一聽和自己完全相同,更加確定了他極有可能是自己的孿生弟弟,遂問:“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個孿生哥哥?”
“當然知道,他從小就送給別人撫養了,也許就是你吧。”康元智說完又問:“據說收養他的那對夫婦姓何,如果你也姓何的話,大概就是我失散多年的哥哥了。”
何富偉對他如此輕描淡寫的態度大感意外,呆愕片刻又問:“你一直和爸媽在一起嗎?”
康元智只是將視線投向他方,輕輕地點頭。
“那……他們還好嗎?”
“媽媽三年前已經過世了,爸……身體也不太好。”康元智不知道該如何向甫相認的哥哥說明父親已病重、不久人世的情況。
何富偉聽到生母已過世的消息,內心並沒有任何的悲淒感覺,因為他跟生父母之間並沒有任何的親子情感。
待他看見弟弟只是穿著沾染不少油漬的工作服時,一種無形的優越感油然而生,遂問:“你們過得還好嗎?”
康元智儘量不去看哥哥光鮮亮麗的外表,那所透露的訊息是優渥的生活品質。
“普通,過得去就是了。”
何富偉見他目光始終都不曾與自己相接,是不喜歡自己的突然出現?還是有其它原因?
這時,有輛裕隆二手舊車來到兩人面前,李大富探出頭看見有兩個康元智,霎時感到一愣,但旋即回過神喊:“智哥,阿貴伯心臟病發作,湯伯母已叫了救護車送阿貴伯去醫院了,快上車,我載你去醫院。”
康元智聞言,隨即過去坐上李大富的車子,丟下不明就裡的何富偉。
何富偉一臉愕然地看著快速離去的車子,片刻才猛然回神,也立刻駕車追了上去。
康元智和李大富趕到醫院,問了護士尋到急診室時,就在外面碰到一臉焦急的湯母。
湯母見到他立刻急聲說:“我去買菜回來的時候,就看見你阿爸倒在地上,我急得想找你又不知道修車廠的電話,幸好隔壁的阿忠幫忙打電話叫救護車。”
“謝謝伯母。”
湯母看看他又看看李大富,問:“你們是怎麼知道消息的?”
康元智看向李大富正想回答,李大富卻搶先答:“我今天輪休,反正也閑閑沒事做,所以就想去看看阿貴伯,後來是阿忠告訴我阿貴伯已被送來醫院,我就開車去找智哥。”
他們的話聽得康元智心中無限感激,若非好友和鄰居的熱心,他根本難以兼顧老父和工作,當下只能誠心地說:“謝謝,真的很謝謝大家。”
李大富用力地一拍他肩膀,豪爽地說:“你是我師父呢,這麼做是應該的,有什麼好謝的。”
這時,負責急救的醫生走了出來,三人連忙圍了上去。
醫生脫下口罩對康元智說:“你爸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但必須要住院,你來辦個住院手續。”
康元智點頭,回頭向李大富說:“大富,就麻煩你送伯母回去,順便去幫我請個假。”語畢轉身快步追上主治醫師,低聲問:“我爸還有多久的時間?”
醫生沉默片刻答:“最多半個月。”
康元智聞言,一顆心直住下沉,好半晌才問:“真的沒辦法了嗎?”
醫生搖搖頭,斷然地答:“沒辦法。想要老伯活命只有換心一途,但要換心,別說心臟難等,就算有了心臟,以老伯現在衰弱的身體地無法撐過相當耗時的換心手術,所以結果都是一樣的。”
康元智的心這時已掉進一個不見底的深淵裡,什麼也無法思考,只是木然地行走著。
“生命本是無常的,你要振作點,早點做好心理準備。”醫生拍拍他的肩膀。
“老伯有你這麼個孝順的兒子,今生可說已了無遺憾,我們都盡力了。”話落,轉進另一個通道。
康元智倏地停下腳步,雙目直視前方,思緒一片茫然。
這時才追到醫院的何富偉,進到醫院的大廳就看見佇立在那裡的康元智,於是上前問:“怎麼樣了?”
康元智被問得回過神來,微垂下頭低聲地答:“爸快離開人世了。”
何富偉聽了,不知該作何反應,因為他一點感覺都沒有,一如平常聽到陌生人的死訊般,沒有什麼特別的感受。
康元智強忍悲傷欲住櫃檯走去。“我……要去辦住院手續。”
“要個好一點的病房吧,費用由我來支付。”何富偉說。
康元智轉眸注視他片刻,點頭後上前去辦住院手續。
何富偉只是看著難掩哀傷的弟弟,也許這是上天安排他來對生身之父盡最後孝道的機會。
病房裡。
何富偉看著病床上乾枯瘦小的老人,這個人就是他的生身之父。霎時之間,心裡有著一絲莫名的僥倖感,由那猶如槁木死灰般的容顏、雜亂又似枯草般的花白頭髮,身上破舊的衣服,讓人一望即知生活定然相當窮苦。
“爸媽以前做什麼工作?”
“拾荒。”
何富偉沒想到生身父母是做著如此卑微低賤的工作,片刻又問:“你什麼時候開始工作?”
“國中畢業後。”
突然間,何富偉有種想逃離的感覺。想他堂堂一個知名企業的繼承人,又是個企管碩士,若讓人知道有對靠撿破爛維生的父母,又有個才國中學歷又從事黑手工作的親弟弟,恐怕會成為親友們取笑的對象。
一直坐在病床邊的康元智,回過頭正想開口之際,卻瞥見他那不經意流露的輕蔑眼神,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
這時,房門被推開,李大富探進頭來輕喚一聲:“智哥,我……”話未完,卻因看見何富偉而立刻住口。
康元智起身走到門邊問:“什麼事?”
李大富由口袋裡掏出一疊鈔票。“這是五萬塊,我剛剛去領的,你先拿去應急沒關係。還有,老闆說如果你有需要的話,可以先預支薪水,十萬、二十萬部沒問題,以後再慢慢抵回來就可以了。”
康元智接過那疊雖薄卻情意深重的鈔票,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感謝他,只能輕聲道一句:“謝謝。”
“謝什麼謝,你是我師父,又是我的好哥兒們。”李大富用力一拍他的肩膀,笑著說:“有困難儘量開口,我一定會幫忙到底的。”話落,看了何富偉一眼,壓低聲音問:“那個人是?”
康元智回頭看了何富偉一眼,輕聲答:“下次再告訴你。”
李大富點頭打個招呼轉身離去。
何富偉這時也走到門邊,戴上墨鏡,以淡漠的語氣說:“我還有事要辦,明後天再來。”
康元智站在門邊目送他的身影離去才輕手關上門,轉身回到床邊的椅子坐下,緩緩執起老父枯瘦的手,腦中不禁浮現小學入學時雙親牽著他的小手送他到校門口
的情景……“你不用一整天都在這裡陪我,還是趕快回去上班。”
康丁貴看見兒子將三本厚厚的舊書放在桌上,就明白他打算一整天都在這裡陪他;接著又環視這間潔淨的單人病房——“為什麼讓我住這麼好的病房?住院費不是很貴嗎?”
康元智正猶豫著要不要告訴老父已和哥哥相認的事。
這時,外頭響起敲門聲,接著有人開門進來。李大富一手提著小飯鍋,一手提著一大袋書走了過來。“阿貴伯,我媽煮了些粥要我帶來給您吃。”
“多謝啦。”康丁貴只是笑著向他道謝。
李大富接著將那一大袋書遞給康元智。“這是我一個朋友的弟弟,今年從工專的機械工程科畢業,所以我叫他把不要的書統統給我。你上次不是說我堂哥那些大學和研究所的書看不太懂,我想這個應該比較簡單才對。”
“謝謝。”康元智滿心感謝地接過那袋書。自從李大富知道他喜歡利用閒暇時間看書後,就到處向親戚朋友募集不要的舊書來送他。當然,所要來的書五花八門,也因此,使他靠自修豐富了自己的知識。
康丁貴見狀,勾起他滿心的愧疚。他知道兒子是喜歡念書的,國中時期從不參加課後輔導,仍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績畢業。當兒子決定就業時,連校長都來遊說兒子參加聯考繼續升學,但都讓兒子堅決地拒絕了。
康元智盛了一碗粥,小心吹涼後扶起老父,一小口一小口喂他進食。
李大富則在一旁供家屬休息的單人床坐下,掏出香菸叨在嘴邊幹抽,他不想讓兩人吸二手煙。
約莫十幾分鐘後,康元智已餵食完畢,正想讓老父躺下休息之際,房門被打開來,一身深藍西裝、戴墨鏡的何富偉手提一籃水果走了進來。他看了病房裡的三人一眼,過去將水果放下,一個瀟灑的動作取下墨鏡。
康丁貴乍見這個很氣派的男子竟長得和兒子一個模樣時,內心萬分驚愕,但不久即了悟這個西裝革履的男子極可能就是出生不久即送人的長子。
康元智看了何富偉一眼,微笑著說:“爸,他就是哥哥,你不是一直惦記著他嗎?”
久別重逢的父子對視片刻,康丁貴嘴巴張合了數次才問出一句:“你……你過得還好嗎?”
何富偉垂眸低視生父,以一種近似倨傲的語氣答:“我過得不錯,現在是一家公司的總經理。”接著巡視室內一圈問:“這病房住得還習慣嗎?”
康丁貴只覺得這個自幼即分離的長子,就像一個沒有任何關係的陌生人般,不禁伸手抓住二兒子的手臂,因為他才是自己的依恃。“我覺得還不錯。”
“那就好。”何富偉這時由西裝外套的口袋裡掏出一張支票遞給康元智。“這是張五十萬元的支票,支付醫藥費後剩下的都給你。”
康元智遲疑片刻便接過支票。“謝謝。”
“這不算什麼啦。”何富偉又重新戴上墨鏡,丟下一句:“我還有事要辦。”
即轉身走了出去。
李大富見何富偉從進來到出去都擺著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就連叫生父一聲“爸爸”也沒有,還對生父和弟弟擺出施恩大善人的臭樣,心裡不爽到極點。
康丁貴枯瘦的老手只是緊抓著兒子的手。事實證明他當初的決定果然是個極大的錯誤,千不該萬不該將小兒子留下來和他們一起吃苦;光看長子那打扮得光鮮的外表,還有總經理的頭銜,就知道長子這些年的日子一定過得很好。
反觀小兒子從小到大沒穿過什麼西裝皮鞋,十年如一日穿的都是修車廠沾滿油污的工作服。如果兒子不要這麼孝順,也許他還可以減少一些愧疚,可惜上天還是厚待他了。
李大富已嗅出一股不尋常的氣氛,連忙站起來藉故離開。
“爸,不要再難過了。”康元智太瞭解父親此刻的心情。
康丁貴垂著頭不敢看兒子一眼,兒子表現得愈是平靜他就愈感到愧疚。“阿智,爸爸對不起你,如果當初……”
“爸,你不需要說抱歉。”康元智張臂擁住老父。“我知道你和媽媽都已經盡力了。雖然你們無法給我物質上的享受,但你們對我的疼愛卻是無價的;我自認擁有的比哥哥還多,所以請你不要再說抱歉了,你真的不需要說抱歉。”
康丁貴聞言,更是將滿心的愧疚化成兩滴老淚。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27 00:27:06
第二章
一輛富豪轎車緩緩地駛進醫院的停車場。何遠輝開門下車,望一眼這棟已有些年歲的綜合醫院。
兒子興沖沖地去尋找他的生身父母,回去之後卻什麼也沒提,只是淡淡地說生父和弟弟有困難,所以就開了張五十萬元的支票給他們應急,接著又過著如往常一般吃喝玩樂的日子。
於是,他向蔡銘芳問到維修廠的地址,再拿張兒子的照片去詢問,不費吹灰之力就問到康元智和康丁貴的消息。
何遠輝詢問到康丁貴所住的病房,當他走在廊上遠遠就看見康元智站在廊上,倚著牆壁和一位嘴上叼著菸卻沒有點火的小夥子在談話,他略加思索後便走過去在兩人對面的塑膠排椅上坐下。
“靠!”李大富手拿打火機把玩,以略帶氣憤的語氣說:“那天你大哥跩得跟什麼似的,還擺出一副大善人施恩不望報的臭樣,當初阿貴伯若不是將他送人,他能有今天嗎?去!不識好歹的人。”
康元智只是淡淡一笑。“雖然這樣,但他給的那筆錢對我來說卻是莫大的幫助,讓我爸在人世最後的日子可以過得舒服些,我也可以少欠你們一點人情,因為大家都是那麼盡心盡力的幫我。”
“因為你值得啊,有些人就不值得,也讓人不想幫他。哎呀,說這個做什麼,好朋友就是要互相幫忙,誰都有碰到困難的時候,今天換成我是你的話,你也會跟我做同樣的事、講同樣的話,不是嗎?”
康元智只是露出感激的笑容,用力拍拍李大富的肩膀。
李大富也回拍他一下,接著語氣轉為厭惡:“若是我家的老頭子得重病快翹了,我一定在垃圾山旁邊挖個洞等他,連棺材錢都省了。”
康元智聽了,不覺輕笑出聲,他知道李大富對他那個吃喝嫖賭都在行的父親相當反感,父子倆時常起衝突和惡言相向。
“這幾天裴老闆他們都在問你怎麼沒去上班,害他們都不敢把他們的高級車交給別人維修保養。”
“那怎麼辦?”
李大富立刻現出一副自傲的神氣,自吹自擂地說:“幸好他們還知道名師出高徒的格言,當然就指名要我了。”接著又解釋說:“不過,智哥你放心,我這個人雖然書讀得不多,但至少還明白尊師重道的道理,我絕對不會擠掉你這第一把交椅的地位,我的目標是踢下老呂,成為你之下的第二把交椅。”
康元智只是笑笑說:“當你能力比我強的時候,我讓出第一把交椅也是天經地義的事。不是有句俗話說:有狀元學生,沒有狀元老師。”
“才沒那回事,學生若不努力,就算有狀元老師也沒用啦。”
這時,李大富突然想起一件幾乎快遺忘的事。“還記得兩年前老闆招待我們去旅遊的事嗎?”
康元智想了想點頭。“怎樣?”
“老闆不是有帶我們去一座大廟宇參觀嗎?”李大富面露曖昧的笑容說:“那時廟裡有一位測字的算命師,當時大夥兒抱著好玩的心態都去讓他推算運勢,有沒有?”
康元智向來對這種小事是事過即忘,遂搖頭表示已忘了。
“欸,別人對這種事都可以忘了,就只有你不可以忘。”李大富一臉正色地說。
“為什麼?”康元智不解地問:“那位算命師說我怎麼了嗎?”
“他說你有駙馬爺的命,一生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李大富說完這話時,臉上是一副欽羨的表情。
“你咧講啥米話。”康元智笑?一句。“我窮得連鬼都嫌了,努力一生看能不能讓妻兒有個小康生活就不錯了。再說小蘋哪有可能是什麼公主呢,你在講神話故事嗎?”
“說得也是啊。”李大富想想也對,接著卻突發奇想地說:“如果湯伯母現在就去找個有錢卻沒有子女的老頭兒嫁了,這樣小蘋就成了公主,那時你就是個名正言順的駙馬爺了,不然上次那個一直對你施展媚功的大姊也不錯啊。”
“你發什麼神經呀,那是黑道大哥的女人,你想叫我去當閻王的女婿嗎?”康元智揚手從他後腦勺輕甩一下。“少作白日夢了,做人還是腳踏實地靠自己比較實在。”
“是、是,師父教訓得極是。”李大富點頭直笑,看看時間也差不多了,就收起玩笑的心情。“我要回去上班了,下班後再來,要不要我幫你帶什麼東西過來。”
康元智搖頭。“謝謝。”
“那我走了。”
“好,車開慢一點。”
康元智目送他消失在轉角處,心裡明白好友剛才逗趣的言詞是想讓他開懷片刻,以舒解他每度過一分一秒與父親相聚的時光便少了一分一秒的愁緒。
坐在椅子上的何遠輝毫無遮掩地打量康元智。雖然他和兒子何富偉長得一個模樣,但他所流露出的穩重內斂卻是輕浮不實的兒子遠遠不及的。當初如果不是命運的安排,他就是他的二兒子了。
康元智深吸一口氣,收藏起傷悲的心情,努力放鬆臉上的肌肉,避免讓不久人世的老父看出端倪,過去打開房門走了進去。
何遠輝只是看著進入病房的康元智,剛才那掩不住的深沉傷悲,在在已說明康丁貴的情況似乎不太樂觀,暗忖片刻起身離去。將來有困難時給他暗中幫助,總比兒子那種種大刺刺的做法來得好。畢竟當年若非康丁貴的忍痛割愛,他的家庭也無法如此圓滿。
總經理室。
何富偉伸個懶腰,整個人沉入皮椅裡,仰望天花板上的日光燈。總經理的頭銜雖然好聽,但工作卻是枯燥至極,不過是在文件上簽個字背書的責任而已,這種簡單的工作哪需要叫他一整天都關在這裡吹冷氣!
但是,他若每天都溜班去泡妞對老爸也交代不過去,如果能弄個人來擺著,讓他好好地去逍遙一陣子,不知該有多好。
突然間,腦中靈光一現!不是有個活生生的人和自己一模一樣嗎?何不想個辦法說服他來當自己的替身坐鎮在辦公室裡,這樣他即使帶女朋友到歐洲去玩一、兩個月,也不會有人發現康元智是個冒牌貨。
他打定主意之後,朝僅隔一扇透明隔音厚玻璃門的機要秘書室看了一眼,只見蔡銘芳埋首於公文堆中,思忖片刻起身走出總經理室。
這時,蔡銘芳轉首正要抽取資料,正巧看見何富偉走了出去,對於何富偉常常在上班時間溜出去逍遙快活,而他除了機要秘書的工作之外,還必須權充“地下總經理”,根本就是賣命來給他享受,雖然暗氣在心裡,但為了優厚的薪水也只好繼續忍耐了。
禾辰汽車維修廠。
康元智正用扳手旋緊一顆螺絲,同事小米過來一拍肩膀,“阿智,外面有人找你。”
康元哲轉首就看見戴著墨鏡的何富偉,思忖片刻,將扳手放回工具架,朝他走了過去。“有事嗎?”
何富偉拿下墨鏡,將弟弟仔細打量一番;雖然弟弟從事的工作是俗稱的“黑手”,但膚色卻相當白皙,氣質也很斯文,而且講起話來字正腔圓,尋思片刻就問:“你爸爸呢?”
康元智對他這樣的問話沒有太多的訝異,只是淡淡地答:“半個月前去世了,火化後骨灰和媽媽同放在一座靈肯塔里供奉著。”
何富偉點點頭。既然生父已過世了,那弟弟應該可以毫無牽掛地來冒充自己,於是將計畫內容略作保留地說給他聽。
“叫我去冒充你?”康元智驚叫出聲。
何富偉轉眸看了四周一眼,確定附近沒有第三人才繼續說出已編好的藉口。
“你不知道我每天都得處理堆積如山的公文,有開不完的會,還要陪客戶吃飯、應酬,累都快累死了。如果你肯冒充我三個月,讓我好好的休息,我會感激不盡的。”話落,還裝出一副快累垮的模樣。
康元智看著他好一會,萬分遲疑地問:“我只是個汽車維修技師,你說的那些我一樣也不懂,根本無法代勞讓你休息。”
何富偉聽他沒有拒絕的意思,更是拿出他在商場爾虞我詐的那一套。“不會沒關係,你只要每天坐在辦公室裡吹冷氣做做樣子,我另外會安排一個人批閱公文……”
突然,康元智想到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截口問:“就算別人看不出來,也無法瞞過你父母的。”
“別擔心,我已經不住家裡,另外買了層公寓獨居,要是我爸媽打電話要你回去的話,只要推說很忙沒空就行了。”
康元智對他這種推託的說法很不以為然。“這麼做不太好吧?”
何富偉在商場打滾多年,已善於察言觀色,自然猜得出弟弟心裡有何想法。
“這只是權宜之計而已,等我們換回來之後,我會常回去看我爸媽的。”
康元智濃黑的雙眉一皺,不再說什麼。
“你只要冒充我三個月,讓我到國外渡個假就行了。”何富偉見弟弟並沒有強烈反對,遂提出優渥的冒充條件。“在這三個月之內,你可以盡情地使用我所有的資源,不論是車子、房子、信用卡,你愛怎麼用就怎麼用。”
康元智只是沉默不語,內心交戰著要不要去當個騙子。
何富偉見他沉默,更是使出親情感召,伸手一拍他肩膀,以感性的口吻說:“我是你唯一的親人,難道你連這點小事都不肯幫大哥嗎?”
“這……”康元智看著哥哥,面露猶豫,父母在世時雖然不曾在他面前表露,但他明白父母心裡仍牽掛著哥哥。再者兩人雖然沒有機會建立兄弟情誼,但血緣之親還是無法抹滅。
“你就當是放自己一次長假,怎麼樣?還有,我也不會叫你白幫忙。”何富偉拿出一張面額五十萬的支票。“這是大哥請你幫忙的代價,你收下吧。”
康元智搖頭。“上次剩下的錢足可抵上我三個月的薪水。”
何富偉聞言,明白他已答應這個冒充計畫,遂露出個和善的笑容,硬將支票塞進弟弟的口袋裡,語氣是無限的熱絡:“爸媽在世的時候,我來下及孝順他們,感覺總有些遺憾,以後大哥會好好照顧你的,有困難或需要儘管向大哥開口,我一定會儘量幫忙。”
康元智垂眸看著地面。大哥的這番話說來娓娓動聽,似真似假,但仍令他不禁心生感動,遂道:“謝謝大哥。”
何富偉沒想到弟弟這麼容易受騙,心裡暗暗欣喜不已,重新戴上墨鏡,拍拍弟弟的肩膀。“明天可以請好假嗎?我明天來接你去住我的公寓。不用擔心,一切我都會安排妥當的。”
康元智點頭同意。
“那我走了。”
康元智目送大哥的豪華轎車離去,右手按在放支票的口袋上,雖然覺得冒充大哥去騙人有種罪惡感,但有了這筆錢,就可以給小蘋和湯伯母過較好的日子。
“什麼?!”
蔡銘芳黑著一張臉,簡直不敢相信何富偉會想出這麼荒繆的冒充計畫。他不想認真做好分內工作,無法體恤自己替他賣命的辛勞也就算了,竟然還去弄來一個活傀儡來讓自己操作,這不是要他的命嗎?
再者,若讓董事長給發覺了,他可得負起這欺下瞞上的罪名,到時候回家吃自己是必然的下場。
“這個辦法行不通的,就算是雙胞胎,長相再酷似,但不管怎麼說,他只是個修車技師,絕對無法和您相比,萬一被別人看穿了……”
“你放心。”何富偉開口截斷他的話。“我敢保證連我爸媽都分辨不出來呢。”話落,過去敲敲會客室的門,喚喊:“元智,你出來一下。”
蔡銘芳看著由會客室出來的康元智,站到何富偉身邊,簡直就像在照鏡子般,幾乎連他都分不清誰是真誰是假。
何富偉看著一臉驚愕的蔡銘芳,相當滿意自己這個偷天換日、李代桃僵的計謀,連最親近他的蔡銘芳都會出現驚訝的表情,想必其他人更難看穿了。
於是,他微笑著說:“就拜託你了,只要三個月就好。”接著拿出一張二十萬元的支票。“我不會叫你做白工的。”
蔡銘芳老實不客氣地接下支票。不拿白不拿,若哪天內幕爆出來被炒魷魚的時候,這些錢至少能讓他多混些時日。
何富偉見他收下支票,就明白他願意配合,遂回頭向康元智吩咐:“有什麼不明白的事就問銘芳,他會教你怎麼做的。”
康元智點頭答:“好。”
蔡銘芳待何富偉離開後才問:“老總為什麼要你來冒充他?”
康元智毫不隱瞞地將大哥對他說的話述說一次。
蔡銘芳聽完,更是恨得牙癢癢的。自他開始擔任機要秘書以來,從未見過老總認真工作過一天;最初董事長每天都在公司時,老總還會敷衍地看看公文、簽個名,當董事長放手讓兒子掌理一切之後,老總就開始以玩樂為主要工作,甚至還要他模仿筆跡代為簽名,從此他就成了名副其實的“地下總經理”。
現在,他更以工作過度勞累需要休息為藉口,去騙來善良老實的孿生弟弟康元智來冒充他,好讓自己更自由地逍遙玩樂。
康元智見他臉色突然煞白,不禁關心地問:“你臉色不太好,身體不舒服嗎?
要不要坐下來休息?”
他那比老總更為低沉且富磁性的嗓音,說出如此關心的話,霎時讓蔡銘芳大為感動。因為老總向來都罔顧他的感受,只會對他頤指氣使。“謝謝關心,我沒事。”
康元智等了一會,見他氣色逐漸恢復紅潤,才開口問:“我是不是只要坐在辦公桌前,假裝辦公的樣子就可以了?”
蔡銘芳擠出笑容,點點頭。“對,你只要坐在那裡就行了,不管是要看書,還是要看報、雜誌都可以,其它的事我會處理。”
康元智點頭,在書報架上隨手抽了一本雜誌,坐下來開始看。
佇立一旁的蔡銘芳看見他坐在辦公桌前的模樣,還頗有總經理的架勢,別人即使面對面也看不出他是個冒牌貨,遂放心地回到機要秘書室繼續他的工作。
。
何富偉站在破舊低矮的平房前。本來打算邀約眾多女友中的一個和他前往歐洲一遊,哪知一連打了五、六通電話就是找不到半個人,於是他便興起到生身父母所住的屋子看看。
光是看外觀就知道裡面的空間應該很狹小,更由門上那隨手掛著、並未鎖上的鐵鎖得知,裡面大概也沒什麼值錢的東西,否則小弟不會打算離家一段時間,卻還只是隨便將鐵鎖一掛便算鎖門了。
拿掉鐵鎖推開門進去,屋內堆滿陳舊的雜物,客廳、廚房、飯廳全在同一個地方,狹小的房間裡,有一張僅容一人睡的木板床,一個已缺了一扇門的木制老衣櫃,一張小小的書桌;書桌旁有個用木板釘制的書架,書架上擺滿了書,有新、有舊,甚至還有掉頁脫皮的,一看就知道是人家不要的舊書籍。
何富偉環顧這個雜亂無章的屋子一眼,心裡那份僥倖感又升了上來,萬分慶倖當初被留下來的人不是他,這種地方別說是住人了,就算待一個小時都會瘋掉。
正當他想離去時,外頭傳來一個女孩的輕喚聲:“元智哥,你在家嗎?”
片刻,只見一個面貌清秀、紮著馬尾、身著胸前有小花圖案T恤牛仔褲的女孩,一臉甜笑地走到他面前。“你今天輪休嗎?好巧喔,我也是。”
這個渾身散發青春氣息的女孩是誰?是弟弟的女友嗎?好個空靈清秀的小佳人。
湯小蘋見他只是站著不言不語,上前踮起腳尖張臂擁住他,柔聲說:“我知道阿貴伯去世了,你很傷心,可是你不會孤單的,你還有我,還有我媽媽,還有大富、同事,以及鄰居們,大家都是你的好朋友。”話落,在他臉頰上印上一個香吻。
這一吻讓何富偉心中湧起一陣莫名的悸動,看著女孩稱不上豔麗卻清秀可人的嬌顏,晶瑩的雙眸裡盡是純潔的眸光。
這時,湯小蘋發現今天的康元智和平常有很大的不同——梳理得有型瀟灑的頭髮、長袖的棉衫、休閒西裝褲,足蹬休閒皮鞋,遂笑問:“你今天怎麼穿得這麼瀟灑啊,這衣服和鞋子我從來沒看你穿過耶,新買的嗎?”
“這……這是……”何富偉知道她誤將自己錯認成弟弟康元智,本想告訴他認錯人了,但不知怎麼的,心裡就是有個意念想讓她繼續誤認下去。
“啊,我知道了。”湯小蘋突然笑著說:“這些衣服是劉老闆給你的對不對?
可是,劉老闆的鞋子大你一號,你穿起來不會覺得不合腳嗎?”
“這個是……是……”何富偉心念電轉,立刻想到一個說詞。“這鞋子因為縮水小了一號,所以老闆才給我的。”
“這樣啊。”湯小蘋點點頭,不再懷疑。片刻,想到一個可以幫他驅散失怙之痛的好方法,提議說:“難得我們今天都休假,我們一起去海邊玩,好不好?”
何富偉微笑點頭。“好啊。”
“太好了!”湯小蘋高興得像個小孩子似的。“你等我一下,我去穿件襯衫。”話落轉身往外跑。
何富偉也跟著往外走,在接近門口時,聽見有個男音問:“小蘋,你今天休假呀?”
“對呀,您剛下班嗎?”
“是啊。”
原來這個清秀佳人叫小蘋,挺可愛的名字。當他走出門外時,正瞥見她進入隔壁房子的大門,看來她極有可能是弟弟青梅竹馬的女友。
一會,湯小蘋套上一件薄長袖襯衫,足蹬涼鞋走了出來,一臉燦爛的笑容向他招手。“我們走了。”
何富偉領著她走出小巷,步向停在外面馬路上的白色喜美車,因為他已將車子交給康元智使用,所以只好開公司的公務車出來。
湯小蘋看著這輛嶄新的車子,不解地問:“你什麼時候換車子的?怎麼有錢換車子?”
“這……”何富偉拼命想理由。“劉老闆換新車,所以就把這輛舊車以低價賣給我。”
“是這樣啊。”湯小蘋點點頭,接著又問:“會不會很貴啊?”
“不會、不會。”何富偉忙推著她繞過車頭,開門讓她坐進去。“我們快點去海邊玩吧。”
湯小蘋坐進去後轉頭看了車內的擺設一眼,椅子上是平針織蕾絲的椅套,車內還有芳香劑淡雅的香味,踏墊是高級的地毯材質,再加上他優雅的開車動作,這一切都不像她所熟識的康元智會做的事,總覺得有種不一樣的感覺,但到底哪裡不一樣她也說不上來。
海邊。
湯小蘋下車後,立刻甩掉腳上的涼鞋,迎著帶堿味的海風,跑在鬆軟的沙灘上,追向湧上沙灘的海浪。
何富偉看著如此率真的她,心情霎時間也像藍天般清朗了起來,這是他以前從未有過的感受。
這時,湯小蘋向著他高聲呼喚:“元智哥,快來呀,海水好冰涼呢。”
何富偉看看她又低頭看看鞋子,略遲疑了下,便動手脫去鞋襪放進車裡,然後走向她。
臉上笑容比陽光還燦爛的湯小蘋,看見他慢慢走來,忍不住跑過來拉著他就往海裡跑。“快來,衝浪很好玩的,今天不是假日,遊客很少,我們可以盡情的玩。”
何富偉被她拉著跑,初時有點被動,但很快地就被她的活潑所感染,也就放開心懷跟著她跑進海裡。
湯小蘋回頭給他一個興奮無比的甜笑,他已經好久、好久都沒和她一起出來玩了,一刀面固然是因為康伯父生病需要人照顧,另一方面則是利用休假加班以增加收入,而她也明白他的辛苦,所以不敢要求他陪自己去玩。
何富偉站在沙灘上,看著她跑給海浪追又去追趕浪的天真模樣,心裡有著深深的感觸——他長到這麼大,從不曾有過這種“平民式”的約會。
近三十年來,在他生命中來來去去的女人不下幾十個。那些女孩不少也是企業家的千金,就算不是,每次和他約會時都希望能有女王般的待遇,所以約會全往高級場所跑,因此從未像一般情侶般手牽手壓馬路、看電影。
“這件褲子的質料不錯,你為什麼不把褲管卷起來?被海水泡壞很可惜耶。”
湯小蘋看見他只是呆呆地站在沙灘上,任湧上沙灘的海水將褲管給浸濕了,遂過來動手替他卷褲管。
何富偉見不知何時她竟已來到身前,甚至還動手幫他卷褲管,這麼直接的關心和體貼,在為數不少的女友中,不曾有人給他如此熨貼、舒坦的感受。
湯小蘋幫他卷好褲管後,站起來轉到他背後,一蹦跳上他背部,右手攀住他頸項,左手高舉喊著:“我的勇士,我們一起向大海進攻吧!”
何富偉在她跳上背部後,本能地就反手托住她的臀部,聽見她那天真的話語時,不覺激起他的童心,於是就發喊一聲“沖啊”,便背著她沖向大海。
突然間,一個大浪打了過來,兩人因不敵海浪的衝擊力而雙雙摔進海裡。湯小蘋咕嚕地喝了一大口海水後站了起來,低頭看見自己渾身已濕透,索性就跳進海裡游泳。
何富偉爬起來後看見她的舉動,立即出聲叮嚀:“嘿,小心呀,不要游到水太深的地方。”
“我知道啦。”
突然間,湯小蘋高舉右手呈溺水狀,高喊:“元智哥,救命呀!”話落,人已沉入海中。
何富偉見狀,立刻過去想救他,哪知湯小蘋卻突然從水裡冒出來,捧著海水潑向他的臉,笑著說:“嘿嘿,你上當了!”末了扮個鬼臉後又繼續仰泳,邊游邊招手:“來呀,來抓我啊。”
何富偉只是笑著搖頭,真拿這個活潑精靈的女孩沒辦法。論泳技,他自詡不會輸她,但現在身著長衣、長褲,自然不及她靈活,因此只能作罷。
這時候,他心裡有個決定:他不想出國逍遙了,弟弟有個這麼天真的女友,他應該有義務好好照顧她才對。
這日下午。
蔡銘芳陪同康元智去簽一份合約,他睇了一眼氣質沉穩的康元智,老實說這些日子以來,他覺得這冒牌老總比正牌老總還要有總經理的氣勢,而且對他很尊重,比起啥事都不管的何富偉好多了。
這時,迎面走來一位美麗佳人,她身著貼身長及膝的黑色連身洋裝,上半身配一件向日葵黃的小外套,給人一種時髦又感性嫵媚的現代感。
彭慧雯遠遠地就看見何富偉偕同一個男子走了過來,於是便停下腳步等他走近,哪知,他竟視若無睹地與她擦身而過。
“何富偉,等一下。”
康元智和蔡銘芳聞言雙雙停步回頭,康元智看著這個面貌姣好,有著一頭長卷髮,時髦中又帶著嫵媚氣質的女子,聽她連名帶姓的叫大哥,應該是大哥的熟人吧?只好報以微笑。
彭慧雯見他只是站在原地微笑,忍不住就問:“為什麼連一聲招呼都不打就走過去,難道不認識我了嗎?”
康元智轉眸看了蔡銘芳一眼,見他沒有恃別的指示,遂上前兩步客氣地問:“小姐,我應該認識你嗎?”
“應該認識我嗎?”彭慧雯聞言,一把無名怒火霎時燃起,強壓住怒氣,抬起手伸到他面前,柔聲問:“請問,這是什麼東西?”
康元智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很快地回答:“手啊。”
彭慧雯聽了他的答話,差點就氣昏了!深吸一口氣,抑住怒氣再問:“不是,我是問你手指上的東西。”
康元智以恍悟的神情點點頭,笑著回答:“戒指呀。”話落,低下頭仔細地看一眼那纖指上的鑽戒,稱讚道:“好漂亮的戒指,很適合你。”
彭慧雯聞言,氣得想給他一巴掌。不過才多久沒見面,他竟擺出一副素不相識的模樣,看來外面傳言他有一卡車女友的事絕不是空穴來風。大概是女友數目太多了,所以忘了她這個最重要的舊情人。
一旁,蔡銘芳開始覺得彭慧雯有點眼熟。這些日子以來,不知情的康元智把阿富偉的眾多女友得罪了大半,但他卻巴不得康元智把那些女人全得罪光,也許這樣,等何富偉回來之後就不會老把心思放在女人身上了。
突然間,腦中靈光一現,他想起了這個嫵媚豔麗的女子是誰了。
“老總。”
康元智回頭看見面色有異的蔡銘芳,遂回頭走到他面前問:“怎麼了?”
蔡銘芳儘量壓低聲量,力持鎮定地說:“她是你大哥的未婚妻。”
未婚妻?康元智差點驚呼出聲。大哥怎麼沒有告訴他已有未婚妻的事?心驚之餘焦急地問:“那……那現在該怎辦?”
“我也不知道。”蔡銘芳覷了眼俏臉緊繃的彭慧雯。現在出現這種意料之外的事,他一時之間也沒有任何的對策可應付,只得低聲說:“先想辦法把她打發掉。
我再想辦法查出她的名字和所有資料。”
“這……這樣好嗎?”
蔡銘芳點頭。
康元智只好懷著忐忑的心,硬著頭皮上前努力擠出笑容,結巴地問候:“未……未婚妻你好,好久不見了,所以……所以……一下子沒認出是你。”話落,不自覺地舉手抓抓後腦勺,露出一抹憨直的笑容。
未婚妻你好?這是哪門子的問候詞?彭慧雯心裡雖然有氣,仍不動聲色地學東瀛小女子般雙手交疊彎腰近九十度,朱唇含笑柔聲細氣地問候:“未婚夫你也好啊,未婚妻我差點就忘了你是個大忙人、大貴人,所以貴人多忘事、多忘人也是應該的嘛。”
再傻再呆的人也聽得出這番話的嘲諷意味有多濃厚,康元智又何嘗不知,因此只能咧嘴傻笑無話可答。
彭慧雯直起腰瞧見他額上竟冒出汗珠,於是皮笑肉不笑地問:“今天的天氣好像太熱了點哦,瞧你滿頭大汗的,我來幫你擦擦汗吧。”話落,就欲打開小背包取出手帕。
“不不……不用了,我自己有帶手帕。”康元智趕忙從長褲口袋裡掏出一條深藍格子花紋的手帕,擦去因太過緊張而冒出的冷汗,邊擦邊笑說:“我才剛從外面回來,今天的太陽實在太大了,所以感覺有點熱。”
他話才說完,廊上的照明日光燈突然熄滅,接著便響起一聲巨雷般的聲響,數秒之後電燈又亮了起來。
此時,有兩個身著上班服套裝的女孩從兩人身邊經過,談論著:“這場雷陣雨下得好大喔。”
“對呀,我被那大雷聲嚇了一大跳。”
“我也是。”
兩人的對話讓康元智臉上的表情霎時僵硬,好半晌才繼續擦汗。“因為下大雷雨之前,天氣總會特別悶熱嘛。”
彭慧雯點點頭,雙手抱胸,唇邊隱泛一抹奇異的笑容。
這時,又有一對男女從兩人的身旁經過,男人說:“這場雨下得又大又急,馬路上的積水已經滿深了。”
女人說:“對呀,都下了一個多小時了,怎麼還不停,再繼續下下去,說不定哪裡又要淹水了。”
兩人的對話立刻讓康元宵憶起,這場雨在他和蔡銘芳去簽合約時就開始下了,剛才一時找不到藉口隨口胡謅,因此只能看著彭慧雯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久久說不出一句話來。
彭慧雯再注視他好一會,見他沒有其它“狷話”可說時,才皮笑肉不笑地點點頭。“喂,我說准老公啊,你今天不但感覺很遲鈍,連說話也挺矛盾的,該不會只是隨便說說想來敷衍我而已吧?”
“我……我……”康元智被她說中了心思,霎時間面紅耳赤,慌得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時,蔡銘芳眼見再繼續下去,冒牌老總一定會穿幫,於是顧不了得罪彭慧雯的下場會如何,上前推著康元智就走。“對不起,總經理還有急事待辦,先失陪了。”
彭慧雯佇立原地目送兩人進入電梯,一個問號在心裡形成。記憶中何富偉從未在她面前臉紅過,而且也絕不會說出自打嘴巴的話,他今天的表現完全不一樣,好像是一個長相相同但內在卻完全不一樣的人般。
不過,也許是太久沒見面的關係。思畢,轉身離開,下次見面時再來好好觀察一番吧。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27 00:27:22
第三章
公園裡的兒童遊戲區。
何富偉斜倚在秋千的支架邊,藉著昏暗的路燈光線,看著神情愉快、宛如孩童般快樂地蕩秋千的湯小蘋。
“我們認識多久了?”何富偉問,他想知道弟弟究竟和她認識多久了。
湯小蘋偏過頭笑問:“以你為標準,還是以找為標準?”
何富偉露出個迷人的笑容。“有差別嗎?”
“當然有。”湯小蘋想了想說:“以你為標準的話,你認識我已經有二十二年了。以我用標準的話,大概少個兩、三年左右。”
何富偉點點頭。為了冒充弟弟不洩底,他非從她口中套出更多兩人以前的事不可,思畢遂問:“你還記得我們以前的事嗎?”
“當然記得。”湯小蘋以為他想考考自己的記憶力,遂毫不遲疑地將所記得的往事說出來。
“大概在我三歲的時候,有一天下午我媽媽要去親戚家裡幫忙,又不能帶我同行,就把我托給你看顧。後來我肚子餓了大哭了起來,你找不到奶粉可以泡給我喝,就燒水泡肉燥面;又怕我吃不下去,就把面泡得很軟才喂給我吃,所以到現在我吃泡面都喜歡讓面吸很多水變得很軟才覺得好吃。”
“還有,小時候你的零用錢很少,可是你還是會買棒棒糖給我。”
湯小蘋想起這些甜蜜的童年往事,櫻唇邊不禁泛起甜甜的笑靨。
何富偉凝視那迷人的甜笑,心中有種異樣的感受,再問:“後來呢?”
“後來,我上小學時你每天都牽著我的小手一起去上學,一直到你初中有腳踏車後,就用腳踏車載我,那時候同學都好羡慕我,說我有一個好哥哥。”
“初中畢業後你就到汽車維修廠當學徒,晚上念夜校,常常因為下班後趕著去上課而沒吃晚餐,把胃都弄出毛病來了,那時我就想出一個辦法,我要伯母傍晚做好便當,由我送到維修廠讓你吃飽了才去上課。”
原來弟弟高中上夜校,何富偉想了想又問:“你整整送了三年的便當?”
湯小蘋點點頭,笑答:“除了假日、寒暑假以外,一直到你高中畢業。你畢業那天我用存了好久的零用錢去買一大束花要送你,可是我卻沒想到你是夜間部第一名畢業,上臺領了好多獎,獎品多得連拿都拿不了。就這樣,我買的那束花反而成了礙事的東西。”
原來弟弟還以第一名從高中夜校畢業。不過,夜校的程度一般來講都不高,第一名也沒什麼了不起的。“後來呢?”
“還好那天我是騎腳踏車去,所以你就找來大袋子裝好獎品固定在後車座,然後牽著車子和捧著花束的我一起走回家。”
湯小蘋想起這段相當浪漫的往事,心頭甜甜的,轉首給他一個既天真又甜美的微笑。“那時大家都以為那束花是你送我的,讓我高興了好幾天呢。”
何富偉看著她甜美羞怯的笑容,那掩不性的滿足笑靨,令人覺得她是如此一個容易滿足現狀、純真而可愛的小女子。
湯小蘋接著低頭注視地面,輕晃著秋千,語氣有點感傷:“可是過了不久,我爸因車禍去世,初中畢業後我到成衣廠當了一年的女工,後來是你一直鼓勵我,又利用有限的時間幫我惡補,我才考上一家公立的夜校。接著又怕我晚上下課一個人回家大危險,那三年你風雨無阻每天來接我下課,那時候我都告訴同學你就是我的男朋友,也是我將來結婚的物件。”話落,抬眸迅速睇了他一眼,感覺雙頰微微發燙。
何富偉見她露出小女兒的嬌態,心底竟有些悸動,心念一轉再問:“那你對我們的將來有什麼計畫?”
這話問得湯小蘋微感驚訝。康元智根本不會問她這種問題,因為他總認為賺錢養家活口是男人的責任,但這並不表示他就是個大男人主義者。
她秀眉微皺,再次地確認:“你真的想知道?”
何富偉微笑點頭。“當然想。”語畢,又露出個溫柔迷人的笑容。“因為將來湯小蘋櫻唇微抿笑了笑,將視線投向遠方。“等我們結婚後,我就去弄個攤子到夜市或熱鬧的市街賣些吃的,這樣一定可以增加收入。我還年輕嘛,我們可以先拼個幾年再來生孩子,這樣你就不必那麼辛苦了。”
何富偉聽她願意為弟弟做那麼大的犧牲,不禁脫口問:“你這樣不是太辛苦了嗎?”
湯小蘋突然放柔放輕聲音說:“不會的,我一點都不覺得那是一種辛苦,因為你以前為我和媽媽吃了更多苦。”
“是這樣嗎?”何富偉抱持很大的疑問。
湯小蘋深知他從不能把對別人施恩的事放在心上。“也許你已經不記得了。幾年前我載媽媽上街買東西時發生了車禍,我和媽媽都摔傷了腿,那段養傷的時間沒有任何的收入,兩家的生計都由你負擔;你不但每天晚上加班,休假時還到工地打零工努力掙錢養活兩家的老弱婦孺,你的每一分辛苦我都銘記在心,等我有能力可以分擔你的重擔時,你就不用那麼辛苦了。我想這一天應該就快來了。”
這番話聽得何富偉感慨萬千。在今天之前,他以為全天下的女人都想找個有錢的金龜婿,然後享樂安逸一輩子,未曾遇見像她這般願意奉獻自己一份力量為兩人的將來而努力的女人。
突然間,他心裡有種複雜的情緒在翻騰,那是大部分的不舍,混著一絲難以察覺的妒意。他那個窮光蛋弟弟根本不配擁有這麼個心地善良、完美的女孩,因為他只能讓她過庸碌而困苦的日子而已。
湯小蘋只是看著神情若有所思的他。兩人好久都不曾這樣單獨談心了,好希望以後能常常這樣。
總經理室。
康元智在蔡銘芳的指導下,苦練了數天,終於可以簽得和大哥何富偉一模一樣的字跡了。於是,蔡銘芳就把看過的公文送來給他簽字,免得別人起疑心。
這時,門外響起了敲門聲,康元智抬頭向外喊:“請進。”
開門進來的人是彭慧雯。她身著黑色蕾絲布質的長袖上衣,橙色大格子花紋的背心窄裙,灰色絲襪,予人時髦大方又優雅的感覺。
康元智見狀,眼睛為之一亮!上流社會的富家千金果然比較懂得妝扮自己,若和小蘋比起來,她像花園裡大而豔麗的玫瑰,小蘋卻像路旁的小白花。但雖是如此,多刺的玫瑰卻比路旁的小白花更難以親近。
彭慧雯走到大辦公桌前,雙手背後偏頭微側身,露出一抹嬌美無比的笑容。
“嗨,貴人准老公,你想起我是誰、叫什麼名字了嗎?”
康元智被她一聲“准老公”叫得俊臉飄上兩朵紅雲,感到有點手足無措地答:“我……我已經想起來了,你……你是我的未……未婚妻彭慧雯。”話落,垂眸不敢直視她,雙頰更見緋紅。
彭慧雯直視著他,那略帶憨直傻氣的靦腆笑容,講兩句話就臉紅的羞窘神態,和未婚夫何富偉在女人面前總表現出翩翩風度、自信滿滿的瀟灑模樣真個差了十萬八千里。
“你今天來有什麼事嗎?”康元智低頭假裝看公文。
“也沒有什麼事啦。”彭慧雯踏前一步站到桌邊,探頭看他究竟在看什麼公文。“我爸媽為了慶祝我學成歸國,想為我辦個慶祝會,要我親自來邀你去參加。”
“什麼?”康元智聞言猛抬頭,卻看見一張芙蓉玉面近在眼前,嚇得猛往後仰,驚聲問:“我也要去參加?!”
“怎麼了?”彭慧雯更是將身體前傾,以近似逼問的語氣:“你是我的未婚夫,竟然不想參加為我舉辦的慶祝會,這說得過去嗎?”
“我……我……”康元智本能的轉頭透過那扇玻璃門看蔡銘芳,不知道他能不能陪他一起去壯膽,順便做掩護?“我當然會去。”
彭慧雯見狀,也轉眸看了蔡銘芳一眼,再問:“你有什麼重要的事嗎?”
“沒……沒什麼重要的事。”康元智拉回視線,咽了口唾液問:“我可以帶銘芳一起去嗎?”
彭慧雯一臉不解地問:“又不是談公事,你帶機要秘書去做什麼?是不是想利用他纏住我,好讓你可以隨時隨地‘打野食’呀?”接著語氣轉為強硬:“告訴你,門都沒有,不准帶他來。我可以假裝不知道你在外面的花名是多麼的狼籍,但在有我的公開場合,至少給我和我爸留個面子。”
語畢,一雙美目突然射出兩道利光。“難道你連這種表面工夫都做不到?你給我說啊。”
康元智被她威嚇得整個人都靠在椅背上,只差沒有拔腿逃開而已。看著眼前娉婷嫵媚的麗人,雖然她有著閉月羞花的容顏,但柳眉倒豎、美眸含煞的兇悍勁,卻令人感到心懼。
於是康元智只得連迭地點頭。“可……可以,我可以做得到。”
彭慧雯滿意地點點頭。
康元智見她沒有繼續大發雌威,這才驚魂甫定地拿出小記事簿,囁嚅著問:“明天的慶祝會什麼時候開始?”
“七點半。”
康元智拿過筆把日期、時間記下。剛才她說了個“打野食”的名詞,那該不會是上流社會聚會時的一種遊戲吧?等會一定要向蔡銘芳問清楚,否則不會玩的話,冒牌身分可能就會被揭穿了。
彭慧雯本想轉身離去,卻在看見他用左手寫字時又留了下來。
左撇子?在她的記憶中,何富偉不是個左撇子呀,難道是為了某種原因而特地練的?彭慧雯看著那漂亮工整的字跡,這絕非一朝一夕練得出來的,心念一轉,為了更加確認,遂鄭重其事的叮嚀:“別忘了帶一束花來給我。記下來,我要十朵香水百合,二十朵紅玫瑰,八朵進口的紫色鬱金香,三支粉紅色的姜荷花,再配上一大把的滿天星。”
“喂,別那麼懶惰,鬱金香的鬱用注音的啊,姜荷花的姜是野姜花的薑,不是僵屍的僵,滿天星是星星的星,不是心臟的心。”
康元智被她糾正得俊臉通紅。她所念的這些花名,除了玫瑰花以外他一個也不識,本想隨便寫寫到了花店念出後店員自然就會幫他找齊這些花,哪知她竟是如此挑剔求精確。
這時,彭慧雯開始懷疑他是個天生左撇子。待他改好錯誤處後,瞥見那件只簽了一個何字的公文,故作提醒地說:“這份公文的名字還沒簽好,快簽,免得等一下遺漏了。”
“喔,好、好。”康元智於忙亂中,用右手拿起筆趕快把名字簽上。
這情形卻看得彭慧雯心中疑念加深。照這樣的情形看來,他的確是個天生左撇子,只是後來被糾正過,所以才會變成這種左右手皆能寫得一手工整字的情形。一種感覺愈來愈強烈——眼前這個何富偉不是變了個性,就是另一個和何富偉長得一模一樣的“陌生人”。
心念一轉,她瞄了腕上的表說:“我看下班時間也快到了,不如我就在這裡等你一起下班,我們一起去吃個晚飯,然後你再送我回家。”
“送你回家?”康元智不禁驚叫出聲!他根本不知道她家在哪裡,霎時大驚失“怎麼了?”彭慧雯這次可清楚地看見他黑眸中閃爍著無比惶恐的神色。“難不成你想吃飽飯就放我鴿子?”
“不不!沒有那回事。”康元智忙陪笑否認,不覺把視線投向隔壁的蔡銘芳。
如果不趕快去向他請教彭家怎麼走,他今晚一定會慘兮兮。“我一定會送你回家的。”
彭慧雯也迅速地瞄了隔壁一眼,點點頭。“為了不妨礙你工作,我到會客室等你下班。”語畢,轉身走進會客室,並關上門。
康元智等她進入會客室,迫不及待地便起身過去推開玻璃門,到隔壁的機要秘書室求助。
此時,會客室的門卻悄悄地開了一條細縫,彭慧雯站在門後偷覷機要秘書室裡兩個交頭接耳的男人。
一家五星級大飯店。
飯店的侍者領著康元智和彭慧雯來到一個雙人座的位置。入座後,康元智忍不住開始打量飯店內豪華的裝潢。在今天之前,他從未進過一家稱得上水準的餐廳用餐,所以像這種五星級飯店更令他眼界大開,但為了避免被彭慧雯看出他“土包子”的內在,便很快地將視線拉回。
這時,他發現桌上擺著一盞玻璃制、高腳頂上有一個圓形球體,球體中盛著透明的液體,挺像酒精燈般有著燭心,還燃著一盞小小的焰火。
“這是什麼?酒精燈嗎?”
彭慧雯看了他一眼,知道以他的見識應該不會將這種現代化油燈誤認成一般酒精燈才對,遂不動聲色地解釋著:“這是現代化油燈,很多國內外五星級餐廳和高級餐廳都採用這種現代化油燈,藉以營造溫馨、舒適且羅曼蒂克的氣氛。”
康元智點點頭,仔細地將這新式的油燈看個清楚,觀賞片刻問:“這個萬一不小心打翻了,不是很危險嗎?”
“不會的。”彭慧雯指著圓形球體容器內的液體。“這個不是一般的燃油,是一種特製的石蠟油,燃燒時無煙、無味且乾淨,即使打翻了也不會引發火災。”
康元智經她解釋後明白地點頭,不覺露出一抹溫柔敦厚的笑容,稱讚著:“你真厲害,什麼都懂。”
彭慧雯不置可否地笑笑,接受他的讚美。
這時,侍者送來兩份點餐簿,彭慧雯略看一眼。“我知道你喜歡什麼,我幫你點餐。”接著便向侍者點餐。“兩份烤雞排。”
“謝謝。”康元智見她體貼地替自己點餐,遂把點餐簿遞還給侍者。
“請問餐後的飲料喝什麼?”
彭慧雯答:“熱咖啡。”
“謝謝,請兩位稍等。”侍者放下帳單後離去。
康元智瞄了眼帳單上的價錢,一客三仟元!哇!這麼貴?到底一道雞排要用幾隻雞?依他在菜市場買一隻雞一百五十元計算的話,應該可以買個二十只左右。
一會,侍者送上兩份烤雞排,蓋子一打開,康元智當場傻眼!才巴掌般大小的雞肉竟然要三仟元,這種地方簡直是坑人嘛。
彭慧雯見他直盯著雞排發呆,忙催促:“你快吃呀,冷了就不好吃了。”
“呃……好。”康元智動手開始食用,這雞肉吃起來除了味道比較香之外並無特別之處,想到花這種冤枉錢,每吃一口都覺得心口抽痛一下。
彭慧雯邊進食邊偷覷專心一意吃雞排的他,她現在幾乎百分之百確定,對面這個何富偉絕不是她的未婚夫,因為何富偉最討厭吃雞肉了。
但令人不解的是,天底下要找一個這麼酷似的人來冒充並不簡單,又是誰要他來冒充何富偉的?
蔡銘芳嗎?不太可能,他只是個機要秘書,不會膽大包天到這種地步。
何遠輝嗎?應該也不可能。他不會莫名其妙去找一個人來冒充自己的兒子。
還是何富偉本人?仔細推想,這是最有可能的事。從父親那裡聽到的消息,她出國留學的這兩年,何富偉的行為相當放蕩,對工作不是那麼的認真,但身邊的女友卻是天天換新,沉溺於聲色享樂之中。
該不會因為貪圖玩樂,所以乾脆找個一模一樣的人來擺在公司裡當幌子,自己則到處逍遙去吧?如果真是這樣,那往後的日子可就變得有趣多了。
思畢,抬眸再看他時卻令她雙目發直!他不但把雞排吃個精光,連擺盤用的生菜葉子和用蘿蔔雕成的裝飾花也全數下了肚。不但如此,連那一小塊調味用的檸檬也啃得只剩下檸檬皮。
這個人怎麼了?太餓了嗎?還是雞排的份量不足以填飽他的肚子?
康元智手拿檸檬皮,若非這東西實在不好吃,他真想連它也吃下去。三仟元一客的雞排等於他一個月的伙食費,所以絕不能留下任何東西,否則就太浪費了。
彭慧雯看見他那黑眸中還閃著不舍的神芒,就問:“喂,先生,你該不會想連那片檸檬皮都吃下去吧?”
“有何不可。”康元智端過開水,打算將檸檬皮嚼碎後用開水沖下去。
彭慧雯聞言,才大感吃驚之際,就看見他欲將皮往口中送,不假思索便放下刀叉伸手抓住他的手,阻止道:“你不可以這麼做,那東西根本不能吃,”
“為什麼不可以?這又不是什麼毒藥,不會吃死人的。”康元智想掙脫她的手。“你快放手呀。”
“叫你不要吃,聽不懂是不是!”彭慧雯見他執意吃它,左手伸過去就想奪下那片檸檬皮。
康元智見她想奪取,更是用力地抓緊它。
彭慧雯見狀,急中生智,抓起一把叉子往他手背紮下去,這一招即刻見效,康元智吃痛,立刻鬆手,哪知彭慧雯回拉的力量過大,檸檬皮被甩飛出去,無巧不巧地剛好砸在一個侍者的臉上。
侍者面無表情地撿起那塊檸檬皮,客氣地詢問:“兩位貴賓有什麼事嗎?”剛才他遠遠地就看見兩人拉扯的動作,所以就過來關切一下。
兩人尷尬地對視一眼,彭慧雯立刻面露動人的微笑。“沒什麼事,給你添麻煩了,不好意思。我們已經用過餐了,麻煩幫我們送上熱飲。”
“好的。”侍者上前將兩人的餐盤端走。
康元智看見她東西沒吃完就叫人撤走,忍不住就叨念了起來:“你……你東西沒吃完就叫服務生拿走,實在太浪費了,那一塊三仟元的雞肉等於我一個月的伙食費。”
彭慧雯聞言,微露訝異之色,問:“你一個月三仟元就活得下去了?”
康元智這才驚覺因生氣她的不知惜物而說溜嘴了,忙找話掩飾失言:“不……不是我,我……我是說窮人家也許三仟元就可過一個月了。”
彭慧雯只是點點頭。
這時,侍者送來兩杯熱咖啡。
“謝謝。”彭慧雯向侍者道過謝,轉眸看見他手背上的傷,對於自己情急之下傷他的事感到抱歉,遂柔聲問:“你的手痛不痛?”
“這沒什麼。”康元智看了手背一眼,端起香氣四溢的熱咖啡啜飲一口,哪知咖啡一入口,那苦味苦得讓他五官全皺成一團。
彭慧雯看見他那既可愛又有趣的表情,忍不住掩口失笑。
這家飯店搞什麼東西!他是花大錢來這裡被坑被整的嗎?康元智對這家飯店的印象惡劣到了極點。若非蔡銘芳的指示,他一定會帶彭慧雯到惠而不費的大眾小餐館用餐。
“喝咖啡之前要加這兩樣東西才會好喝,如果你不是喜歡黑咖啡的話。”彭慧雯取過附送的鮮奶油球,撕開封蓋倒了進去,接著又拿過小包裝砂糖,撕開將糖倒了進去。“攪拌均勻之後,味道應該不會那麼苦了。”
康元智依言用小匙攪拌數下再端起啜飲,味道果然變得又香又醇。原來是自己沒見過世面而出糗,不覺俊臉泛起一抹酡紅。
彭慧雯也不點破,唇邊泛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動作優雅地啜飲咖啡,然後繼續和他瞎扯淡。
-“。
彭慧雯轉首透過車窗玻璃望著路旁一家珠寶名店,這已經是十五分鐘內第三次經過這個地方了,看來這個冒牌未婚夫八成已迷路。
康元智看著前方的麥當勞招牌,這已經是第三次看到它了,心裡不覺開始七上八下起來。剛剛離開飯店之前,曾利用上洗手間的機會將蔡銘芳畫給他的地圖背了下,可是偏偏卻在這裡迷了路。
“怎麼了?是不是太久沒有在這一帶走動,所以忘了我家怎麼走了?”彭慧雯轉首,語氣平淡地問。
“我……我……大概吧。”康元智心虛得不知該如何回答,只得找個不妨礙交通的地方,打方向燈在路邊停車,然後拿出蔡銘方畫給他的地圖仔細看個清楚,對照之後發現是在路口轉錯方向,難怪老在同一個地方打轉。
彭慧雯瞄一眼他手中的小抄,此時她更加確定蔡銘芳是擔任掩護他的角色。
康元智認對路徑後,十五分鐘後到達一棟豪宅前,他仔細地將豪宅打量清楚,確認與蔡銘芳給他看過的照片一模一樣時,才說:“你家到了。”
彭慧雯美眸一轉,伸手拉開車門,一腳跨出車外,卻突然回頭問:“你應該好久沒來我家了,要不要進來和我爸聊聊天?”
康元智聞言連忙說:“不了,已經很晚了,我要回去休息了。”
彭慧雯垂眸看了表一眼,反問:“現在才八點半,你就要回去睡覺,該不會是昨晚做了什麼偷雞摸狗的事吧?”
“沒有,我不是那種人,我……我只是……”康元智被她質疑得情急辯解:“我只是昨晚加班加得太晚,所以今天才想早點休息。”
“加班?”彭慧雯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意有所指地問:“是不是和女妖精在床上加了一整夜的班呀?”
女妖精?這又是什麼東西?為什麼他們上流社會的人講的都是一些讓人聽不懂的話?只得一本正經地辯解:“我是坐在書桌前的椅子上加班的,不是躺在床上加班。”
他的回答讓彭慧雯差點忍俊不禁。看樣子他根本聽不懂自己話中的弦外之音。
瞧他如此認真的模樣,竟有著小男孩般誠實發誓的可愛感覺。心念一轉,遂道:“既然如此,為了證明你的清白,現在把你的住址給我。”
“我家嗎?”
“你家我知道地方。”彭慧雯由皮包中拿出一本小記事簿。“你不是自己住嗎?我要的是你現在住的地方的地址。”
康元智不再說什麼,就把住址寫給她。
彭慧雯看過住址後,不忘警告他:“我過幾天會去找你,若不小心讓我看見有女妖精的話,我可是會讓你好看的。”
康元智雖然還不知道她口中的“女妖精”是什麼東西,但對她美麗外表下的兇悍仍心存懼意,只得點頭保證不會。
彭慧雯滿意地點點頭,道過再見後下車往豪宅大門走去。康元智則立刻掉頭快速離開,免得她等一下又要叫自己進去她家坐坐。
翌日晚間。
康元哲捧著彭慧雯所指定的花束準時出現在彭家的停車場。他懷著不安的心慢慢地朝那會場走去。花園裡的男士個個風度翩翩,女士則個個花枝招展。
原本正和一個男士談笑的林姍如看見他,立刻扭腰擺臀走了過來,嬌聲嗲氣地說:“偉,你怎麼好久都沒和我聯絡了?可知人家好想你。”接著看見他手中的花束,以一種近乎搶奪的方式接了過去。“這是送我的花嗎?好漂亮喔,謝謝。”
康元智一時反應不及來不及奪回花束,濃眉微皺地看著這個妖媚的女子,心裡想不透大哥已有了未婚妻,為什麼還要招惹這麼多女子。
“何總。”身後響起一個更嬌嗲的喚聲。“您怎麼那麼偏心,送花給她而不送給我。”
“對嘛,人家也要。”另一個女子說。
“何總。”一個身著寶藍低胸禮服的女子硬是把林姍如擠開,將手伸到康元智眼前。“您上次答應送我一顆寶石戒指的,怎麼都忘記了呢。”
康元智看著這四個圍在身邊、個個妖媚的女子,聽著她們的抱怨話語,著實不知該如何回答。
這時,出現在門口的彭慧雯,身著一襲低胸細肩帶的紫色絲綢長禮服,白皙細緻的粉頸上戴著一條鑲了上千顆細鑽、純手工打造的項鍊,柔軟鬈曲的長髮任意垂在一側,末端裝飾著小花和一片片的粉色玫瑰花瓣,不但高貴,更洋溢著女性溫柔的氣息。
康元智看見她出現了,連忙一把奪回林姍如手中花束。“對不起,這花是要給我未婚妻的。”話落,轉身邁步朝彭慧雯走去,丟下一群一臉呆愕的女子。
彭慧雯遠遠地看見他被一群女子包圍,心底不禁湧起一股莫名的酸意,待看見他迅速拋下那群女子朝她走來,那股酸意才消失無蹤。
“這是你要的花束。”康元智將花束遞給她。
“謝謝。”彭慧雯接過花束。剛才他將花束奪回的舉動全落進她眼裡,很少男人會把花從一名女子手中奪回,他倒是她所僅見。
康元智見她一雙美眸直瞅著自己,被她看得有點心慌,遂慌亂地解釋著:“剛才是她們自己走過來的,我絕沒有背著你‘打野食’,你千萬不要誤會。”
彭慧雯唇邊泛起一絲有趣的笑意,點點頭。“我有眼睛,我會看的。”話落,招來一名女侍將花束交給她拿進屋裡。“我帶你去認識我的朋友。”
康元智聞言一陣忐忑,遲疑片刻才問:“我以前認識他們嗎?”
彭慧雯睨了他一眼。“大概不認識吧。”
康元智放心了不少。現在他才明白想冒充一個人不是件易事,尤其是像他大哥這樣交遊廣闊的人,他實在想放棄這個冒充工作,但大哥早已說他要出國旅遊散根本聯絡不上,只好硬著頭皮繼續冒充下去了。
彭慧雯轉眸看著隱露緊張神色的他,不覺心生不忍,開口說:“不用這麼緊張,我的那些朋友大部分都沒見過你,只有少數人看過你的照片。”
康元智只是僵硬地微笑著,點點頭。
一場酒會下來,康元智一直都跟在彭慧雯身邊,以一種局外人的心情看這上流社會的豪門夜宴。而且跟在她身邊有個好處,沒有女人會上前來搭訕。
彭慧雯雖是綻露著動人的笑靨向來賓打招呼,但大半的心思卻注意著他的一舉一動。看他用一種近乎新奇的目光打量周遭的人事物,對他的真實身分就更感好奇了。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27 00:27:39
第四章
這日早晨。
彭慧雯與母親鄭怡杏在溫室花房裡澆水,剛灑過水的玫瑰水珠尚留在花瓣上,使花兒憑添幾分嬌嫩。
鄭怡杏將適量的花肥營養液倒入灑水器中,再加入等比例的清水搖勻後,開始葉面施肥。“你還想和富偉結婚嗎?”
彭慧雯沒有轉頭,只是淡淡地問:“他怎麼了嗎?”
“也沒什麼啦,只是……好像太花心了點。”鄭怡杏不免為女兒的終身幸福感到憂心。“你出國的這兩年間,他的風流豔史不曾間斷過,不過也許是因為你無法常陪在他身邊,所以他才感到寂寞,逢場作作戲吧。”
“可能吧。”彭慧雯只是順口地回答,因為她一回來就碰上個冒牌未婚夫,真正的何富偉現在變成什麼德性,她根本不知道。
鄭怡杏轉首看了女兒一眼,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將最近才知道的秘密告訴她。
彭慧雯轉眸正好看見母親欲言又止的神情,遂問:“有什麼事嗎?”
“媽媽現在告訴你一件事,你可不要太驚訝。”鄭怡杏這麼說。
彭慧雯點點頭。“放心,我很耐驚嚇的。”
“其實富偉不是你何伯父的親生子。”
“呃,是這樣啊。”彭慧雯只是點點頭,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呀。
鄭怡杏見女兒並沒有多大的意外反應,接著又說:“聽你何伯母說富偉還有一個雙胞胎弟弟。”
“雙胞胎弟弟?”彭慧雯心頭一驚,急急地追問:“和富偉長得一模一樣嗎?”
鄭怡杏點點頭。“據你何伯母說是長得一模一樣,酷似到幾乎連他們都分辨不出來。”話落,頓了頓又說:“當初富偉的親生父母把富偉送給你何伯母他們之後,並沒有留下任何的聯絡地址,直到不久前富偉巧遇他的孿生弟弟後,你何伯母才把真相告訴他的。”
彭慧雯心思微轉,再問:“富偉有和他生身父母及弟弟相認嗎?”
鄭怡杏點頭。“聽說剛好見到他生父的最後一面,而他生母在前幾年就已去世了。”
彭慧雯聽到這裡,心裡有個疑念,遂問:“何伯父他們曾見過富偉的弟弟嗎?”
“他們在富偉的生父去世出殯之時,曾喬裝改扮混在人群中去上過香,所以近距離的看過富偉的弟弟。你何伯母回來後直感歎,怎麼自小就分開的雙胞胎兄弟,長大後竟還會長得如此酷似。”
鄭怡杏接著又歎了一口氣:“說起來命運真是奇怪的東西,同時來到世上又長得一模一樣的兩個人,竟會有截然不同的境遇,聽你何伯母說……”
彭慧雯只是將視線投注在一朵蘭花上,至於母親說了什麼,她一句也沒聽進去,沉思好一會才想起一件事,轉首問:“那何伯母有沒有說富偉和他弟弟兩人之間,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可辨認?”
鄭怡杏尋思片刻才答:“好像是富偉的弟弟左眉裡有一顆小珠大小的黑痣,但要很仔細看才看得出來,至於其它看不見的地方有無不同就不得而知了。”
彭慧雯只是點點頭又繼續澆花。看來那個冒牌未婚夫九成九是何富偉的孿生弟弟。至於剩下的那一成,明天去將他看個仔細就可百分之百的確定了。
公寓裡。
康元智坐在大書桌前專心地閱讀從辦公室帶回來的報紙、雜誌,這時外面傳來門鈴聲,他抬首仔細聆聽片刻,確定是自家的門鈴聲才起身出去開門。打開大門隔著鏤花鐵門朝外看了一眼。奇怪?怎麼沒人?難道是自己聽錯了?思忖之餘遂打開鐵門朝外探頭一望。
哪知一條人影卻從旁邊竄了出來。“達令,人家好想你喔!”話落,來人即攀住他的頸項,湊上唇印上一個吻。
康元智被這突發狀況給驚得措手不及,待看清楚這女人是林姍如時,連忙拉下她的手,轉身迅速關上大門,將她阻擋在門外。
林姍如被他這反常的舉動給驚住了,片刻回過神來跺著腳大發嬌嗔:“達令,你今天吃錯藥了是不是?快開門呀。”
門後的康元智此時一顆心怦怦直跳,剛才那情況讓他大受驚嚇,遂在門內回答:“對不起,你找錯人了,我的名字不叫達令。”
他的回答也讓門外的林姍如愣了愣,暗忖:他是怎麼搞的?最近都不太搭理自己,難道對她已厭倦了?不行!何富偉是她的大金庫,無論如何都必須再賴下去,直到她找到另一座金庫為止。
“達令就是你呀,是你要人家這麼叫你的。如果你不喜歡的話,人家可以改口
啊。偉,快開門呀。”
康元智來個相應不理。他今天已向蔡銘方請教過彭慧雯所說的“女妖精”是什麼意思,若是讓這個女人進屋來又恰巧被彭慧雯撞個正著,那會害慘大哥的。
“偉,快開門呀,開開門呀!”
林姍如使盡了嗲功喚喊了好一會,見他都不開門,氣得跺幾下腳,噘起紅唇氣呼呼地轉身離開。就在她想按電梯時,電梯正好打開,一個女人走出電梯與她擦身而過。
彭慧雯回頭望一眼。那個女人不就是在慶祝會上第一個黏上冒牌未婚夫的女人嗎?她來這裡做什麼?心念一轉,當下心裡已有譜。走近,看見公寓的鐵門還開著,但裡面大門卻是緊閉著,遂伸手按門鈴。
門內的康元智也開始不耐煩了,決定口出惡言趕人,深吸一口氣,拉開大門劈頭就開罵:“我都說不認識你了,叫你滾開沒……”
當他看清門外站的是彭慧雯時,出口的話已經來不及收回,只是張大嘴巴愀然色變。
彭慧雯初時也被他的惡聲惡氣嚇了一跳,但見他表情僵硬面色遽變,旋即明白他開罵的物件並非自己,不覺心生捉弄他的念頭,遂雙手抱胸,皮笑肉不笑地說:“何富偉,你的膽子可真不小,竟敢叫我用‘滾’的。”
康元智閉上嘴巴吞了口唾液,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俄頃之間額頭已冒出冷汗。
“我……我不是叫你用滾的,是……是剛才有一個女人喝醉酒找錯門,又拼命要找開門,所以……所以……”
彭慧雯賞了他一記大白眼,冷哼一聲走了進來。
康元智低頭呼出一口大氣,關上鐵門和大門。
彭慧雯走進屋內後環視一圈,點點頭。“你倒也懂得享受,不管是音響、沙發還是其它的傢俱都是高級貨呢。”
康元智也不知該如何回答,只是微扯嘴角陪笑。
這時,彭慧雯想起一件事,轉身走到他面前,仰首直盯著他那兩道濃黑的眉毛直瞧,果然在左眉裡有一顆小小不易察覺的黑痣。原來他真是何富偉的雙胞胎弟弟,若非她相當瞭解何富偉的個性和習慣,相信她也同大部分的人一樣被他十分酷似的外貌給矇騙了。
康元智被她瞧得渾身不自在,耳根開始覺得燥熱了起來,最後連雙頰也微感發燙,心虛又慌亂地說:“你先坐一下,我去給你倒杯開水。”話落,迅速地轉身走開。
相當可愛的一個男人,被她直視不到三分鐘就開始腮紅耳赤了起來,實屬少見的生物品種。彭慧雯走到沙發邊坐下,拿過遙控器打開電視。
“請喝茶。”康元智將一杯開水放到她面前。
“謝謝。”彭慧雯隨口應聲,片刻見他還呆站著,遂將身體住後靠,仰視問:“你站在那裡做什麼,還不坐下來陪我看電視。”
“呃……好……”康元智小心估測距離後,才在離她三十公分遠的地方坐下。
彭慧雯見狀,心念一轉,朝他身邊挪過來。康元智見狀,連忙再挪開,讓兩人保持一定的距離。
彭慧雯故作不知又朝他靠近,康元智自然又趕緊拉開兩人的距離。幾次之後,康元智已退到扶手邊無處可退了。
彭慧雯唇邊擒著一絲捉弄的笑意,嬌聲嗲氣地說:“准老公,你今天有點奇怪喔,以前你都抱著我一起看電視的。”
抱……抱她?康元智聞言大吃一驚!嚴格說起來她還是他的大嫂呢,如果自己對她做出逾矩的事,那可是逆倫的行為。
彭慧雯見狀,就愈想捉弄他。更是將整個嬌軀欲偎進他懷裡。“快點呀,怎麼不抱著我呢?”
康元智本能反應立刻由沙發上彈跳起來,一臉驚惶的表情。彭慧雯順勢斜躺靠著扶手,一雙美眸眨了眨,以一種慵懶柔媚的語氣問:“怎麼啦?准老公,沙發上有圖釘紮到你了嗎?”
她一句“准老公”叫得康元智心跳加速,一張俊臉迅速脹紅,低眸注視地面??地答:“因為……因為……我……我剛才吃壞肚子,一直‘排氣’,所以……所以……身上有點異味……”
彭慧雯當然知道他在睜眼說瞎話,美眸一轉,抬手輕捂鼻子,起身退據沙發的另一頭。
“對不起。”康元智露出個萬分尷尬的笑容,道過歉後才小心翼翼地在沙發的另一頭坐下。當他的手不經意地往後摸的時候,竟然在沙發的夾縫裡摸到一個觸手柔軟的東西,取出一看,原來是一條紅色的絲帕,遂將它遞了過去。“你的手帕掉了。”
“我的手帕?”彭慧雯半信半疑地接過它,展開一看,一張俏臉立刻紅得跟手上紅帕一樣。這哪是什麼手帕!根本就是一條薄如蟬翼般的女用小褲褲。她又羞又氣地將它揉成一團丟回康元智身上,怒聲說:“那個不是我的東西!你在哪裡拿的?!”
“就塞在沙發的縫裡。”康元智照實回答,然後拿起那條小褲褲仔細端詳一番,記得在屋裡的某個地方好像也看過不少同樣的東西。
彭慧雯此時正努力地抑住滿腔怒意。在沙發夾縫裡會發現那種東西,可想而知在這沙發上曾發生過什麼樣的激情之事。
這時,康元智已想起這東西的存放之處,站起來說:“我拿進去放好。”話落轉身走進房間。
彭慧雯看著他的背影,思忖片刻也悄悄地跟了進去。
康元智進入房間直走向大衣櫃,打開衣櫃的門拉開三個抽屜中最右邊的一格,把小褲褲仔細地折疊好放進去。
“那是什麼?”彭慧雯站在他背後,當她看見抽屜裡十數件的女性內衣褲時,忍不住驚聲問。
康元智被問得嚇了一大跳!回頭看見滿面怒氣的她,好半晌答不出話來,只是??地說:“這……這……”
彭慧雯伸手將他推移一步,上前檢視那些“內在美”,幾乎全是所謂的情趣內在美,氣得她胸脯不停地起伏著。
康元智被推開峙,一個踉蹌,手不小心揮動打翻了一個衣櫃內的小盒子,霎時盒內的東西掉滿地,他連忙蹲下來撿拾那些為數不少的小小盒子,卻忍不住好奇心拿起其中一個仔細端詳。看起來好像是小孩子吹的氣球,不過造型有點奇怪,有些上面竟然還有像觸手般的東西,難道是章魚氣球嗎?
此時,滿腔怒氣的彭慧雯不經意瞄到他手上的東西一眼,霎時臉紅如蘋,大聲怒斥他:“不准玩那個東西!趕快放回去!”
康元智被吼得嚇一跳,抬眸驚懼地看她一眼,連忙把東西放回盒中,再把它擺回衣櫃裡。他對這種小孩子的玩意才沒興趣呢,但也驚訝于大哥的童心未泯。
“出去,你先到外面去,這衣櫃有點亂,我來幫你整理一下。”彭慧雯隨便找個藉口支開他。
康元智點點頭。雖然覺得她的神情像是極力忍住怒氣的樣子,但也不敢抗逆,免得挨?。
彭慧雯等他身影消失在門口,才拿起那個盒子打開看。裡面那些小小盒子內的東西全是情趣保險套,沒想到何富偉在衣櫃裡盡藏些骯髒下流的東西,再加上那些內在美,即可推知未婚夫的私生活是如何的不檢點了。
真是氣煞她也。
於是,她逐一翻開、拉開所有的抽屜,仔細地檢視是否還有奇怪的東西。突然,在第二層抽屜的最內角發現一個小紙袋,取出打開一看,裡面是一個芭比娃娃。
彭慧雯覺得相當奇怪,何富偉藏個芭比娃娃在衣櫃裡做什麼?遂拿出來把玩,豈料不知怎麼搞的,娃娃竟開始“嗯嗯啊啊”地叫了起來,眼睛、嘴巴還一張一合地眨著。那叫聲和叫法簡直和女人和男人交歡時所發出的叫聲一樣,彭慧雯霎時呆若木雞,只覺得這聲音刺耳無比。
“你在叫什麼?”門邊探出康元智的一張俊臉。
“不是我。”彭慧雯氣紅了一張俏臉,又怒又急又羞地想關掉還在“嗯啊”叫的娃娃,怎知卻找不到開關,生氣之餘就動手扭掉娃娃的頭,但仍無法使它停止叫聲。
康元智看見她動手破壞娃娃,本能地想要阻止她,但見她仍激烈地址著娃娃,似乎想將它四分五裂的樣子,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反正壞了再到玩具店買一個賠大哥就是了,現在還是不要多嘴免得又挨?。
最後,彭慧雯拆掉電池,總算讓它停止亂叫,但也氣得嬌喘吁吁,撿起娃娃頭和電池丟進垃圾桶。
康元智下意識地朝垃圾桶探了一眼——如果修復的話就可以不用再買一個了。
彭慧雯見狀,即惡狠狠地警告:“我警告你,不准把它撿起來修理,也不准再把盒子裡的那些髒東西拿出來玩,聽到沒有?”
康元智心懼於她的威嚇,只得點頭如搗蒜。其實他對大哥衣櫃裡的那些小孩玩意兒也沒什麼興趣。
彭慧雯盯著他片刻才滿意地點頭。很好,看來這個冒牌未婚夫相當聽話,似乎也相當怕她。
“我要回家了,送我下樓吧。”
康元智那敢說不,只得陪她下樓。
“這種娃娃該去哪裡買?”
康元智將那個身首異虛的娃娃放到蔡銘芳的面前。他在彭慧雯離開後就趕快把娃娃撿起來想修復,無奈它被破壞得大嚴重了,根本無法修復。
蔡銘芳不解地看他一眼,反問:“為什麼要去買這種東西?”
康元智將前晚發生的事詳述一次。
蔡銘芳聽了點點頭,拿起娃娃頭看了看說:“這個一般玩具店就買得到了。”
康元智搖頭。“我問過了,他們都說沒賣這種會叫的娃娃。”
“會叫?”蔡銘芳聞言也大感奇怪,電視廣告沒說這種芭比娃娃會發出叫聲呀,遂問:“它都怎麼叫?”
“這樣叫。”康元智按下開關,娃娃立刻“嗯嗯啊啊”地輕吟了起來,那發自鼻腔的呻吟聲令蔡銘芳大惑吃驚,一臉尷尬地忙伸手關上開關。天啊!他根本不知道何富偉有這種嗜好!“這個不用去買了,我也不知道哪裡有得賣,彭小姐怎麼說?”
“她叫我拿去丟掉。”
“那就把它丟掉好了。”蔡銘芳找來一張報紙,快手快腳地將娃娃包好丟進垃圾桶裡。“老總回來後若是問起,我會告訴他是彭小姐丟的。”
康元智點點頭,轉身走回總經理室,卻見皮椅上坐著一個氣勢沉穩的長者,那長者正在翻閱桌上的公文。
何遠輝抬眸看了兒子一眼,隨口問:“你最近好像收斂了點,對工作也比較用心了。”話落點點頭。“不錯,要持續下去,才不會辜負我對你的期望。”
康元智只是看著他。這個長者是誰呀?似乎有點眼熟又不太熟,不覺努力在腦海中搜尋對這個人的記憶。
何遠輝見兒子不答話,只是呆呆地看著自己,不覺抬眸注視兒子片刻,就在這短短的數秒鐘之中,他已發現眼前的這個兒子並非他真正的兒子。
“董事長,您今天來有什麼特別的事嗎?”蔡銘芳在隔壁看見了這邊的異狀,連忙趕過來提醒康元智。
康元智經此提示,才想起大哥曾把何遠輝的照片給他看過,並要他熟記,只是這幾天忙著應付彭慧雯,已將此事拋諸腦後。“啊,爸爸……”
何遠輝不動聲色地點頭,看了蔡銘芳一眼,起身對兒子說:“跟我到董事長室,我有幾件事要交代給你。”
康元智看了蔡銘芳一眼,見他打暗號才點頭。“是。”
何遠輝朝門口走去,推門之際回眸看了一眼,只見蔡銘芳正低語對康元智面授機宜。他離開總經理室後暗罵兒子真是混蛋,竟然會利用這李代桃僵的計策,去弄來“分身”放在辦公室鎮住員工,“本尊”卻不知到哪兒逍遙去了。等兒子回來後,非好好訓誡一番不可。
這日下班時間,彭慧雯開著她的紅色小跑車想來找冒牌未婚夫一起去晚餐,因為他那呆頭呆腦的樣子實在太有趣了。正當車子欲轉進辦公大樓的地下停車場時,蔡銘芳和康元智的車子卻一前一後駛離辦公大樓。
彭慧雯望著分駛兩個方向的車子,思忖片刻,踩下油門轉動方向盤跟隨康元智的車子而去。
康元智將車子駛進一家大型量販超市的停車場,打算買些食物從今天起自己開夥;他實在很不習慣外食。
彭慧雯也跟著駛進停車場,坐在駕駛座上思索片刻才下車跟蹤他進去。進到裡面,很快就發現他在生鮮區前挑青菜,接著又見他轉到肉類生鮮區買肉。
難道他想自己開夥?彭慧雯又繼續跟蹤他,看見他買了小包裝白米,於是就更確定自己的猜測。暗忖片刻,隨手拿了兩包餅乾先一步結帳離開。
康元智提著兩大袋食物回到公寓,卻老遠就看見斜倚在門邊的一條嬌影,那是一臉不耐的彭慧雯,他愣了愣,上前問:“你有什麼事嗎?”
“你下班跑去哪了,害我等了好久。”彭慧雯故意抱怨兩句,接著睇了他手中的東西一眼。“想找你一起去吃晚飯,打電話到辦公室,秘書說你已經下班了。打電話到這裡又沒人接,所以就直接來這裡等你。不過,看樣子你好像打算自己開夥,既然這樣,我今天就讓你請客好了,沒問題吧?”
“當……當然沒問題。”康元智哪敢說有問題,於是他開門讓她先進去,然後把買回來的魚肉蔬菜放進冰箱。
跟在他身後的彭慧雯,看見冰箱內除了為數不少的啤酒外什麼都沒有,讓她頗感納悶地問:“你買那麼多啤酒做什麼?難不成你都喝啤酒過日子?”
這番話倒把康元智給問住了。他哪會知道大哥買這麼多啤酒存放在冰箱要做什麼,只好隨口編個理由:“這是買來招待朋友的。”
彭慧雯明瞭地點點頭,隨手取出一罐,扳開拉環就喝了起來。
康元智只是看她一眼,也不便多說些什麼,拿起放在地上的菜就要下廚做晚餐。不意,此時彭慧雯卻開口:“我想吃炒牛肉。”
康元智一愣,只好把魚肉放回冰箱換拿牛肉。
彭慧雯看他脫下西裝,卷起袖子熟練地摘取青菜、洗菜、切段、下鍋,看著神情專注的他調整爐火控制火候,然後調味盛盤。
於是,她趁著他準備炒下一道菜的空檔,將剩下的半罐啤酒送到他面前。“我喝不完,幫我解決它。”
康元智略遲疑了下才接過它。依他平日生活的準則,酒類能不碰儘量不碰,推辭不掉時才酌量飲用。
彭慧雯看見他眼中的遲疑,遂問:“你不喝酒嗎?”語畢伸手欲取回啤酒。
“不……不是的……只是不習慣飯前喝酒。”康元智見她有意取回啤酒,也不多作堅持地鬆手將啤酒還給她。
彭慧雯美眸中閃過一絲異色,接回啤酒點點頭。“好吧,那等你吃過飯再喝,可是這東西放久了會很難喝,乾脆倒掉算了。”聲落,將罐中啤酒倒進流理台的排水口。
康元智雖然覺得她此舉有點浪費,但對於酒類這種東西,說什麼也不會因為覺得可惜而把它喝下肚的,因為一旦上癮,那可是麻煩多多。
彭慧雯看他一眼,將空罐子丟進垃圾桶,然後端過他妙好的菜放上餐桌,不到四十分鐘的時間他已弄好簡單的四菜一湯。
彭慧雯與他對坐,看著桌上那幾道不怎麼中看的菜肴,不覺抬眸多看他一眼才伸筷夾菜。雖然沒有美麗的擺盤,但味道還挺美味的,不禁開口贊道:“沒想到你的手藝還挺不錯的。”接著又故意問:“我記得兩年前我們訂婚的時候,你根本連泡個面都不會,怎麼才兩年的時間就這麼厲害?”
“我……我……”康元智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回答,只得低頭扒飯含糊地答:“我一個人住外面,自己弄吃的比較方便。”
“喔,是這樣啊。”彭慧雯直視低著頭的他問:“既然你的手藝這麼好,從明天起我都來這兒吃晚餐,可以嗎?”
“可以啊。”康元智心想反正也不麻煩,就答應了她。
彭慧雯見他答應了,不覺對他投注一瞥,嘴角微微上揚,淺淺的笑意中隱含一絲喜悅。“我想這樣好了,你把這裡的備份鑰匙給我,我可以先去買菜順便進來裡面等你下班回來做晚餐。”
康元智看她一眼點頭。“好,我待會拿給你。”如此一來,也省得他買菜的麻煩,她正好也可以準備自己喜歡的菜色,一舉兩得呢。
飯後。
兩人各據沙發約兩頭觀看電視節目,彭慧雯眼角餘光看見他正神情專注地盯著螢幕,心念微轉,不動聲色地朝他靠了上去。
康元智看到廣告上有趣處不覺綻開一抹溫厚的笑容。
彭慧雯見狀,心中邪念更熾,等會肯定讓他笑不出來。打定主意後,她放柔聲音,十分嬌柔地朝他身上偎靠上去。“准老公,我們下個月就結婚,好不好?”
康元智轉首看見她不知何時已靠到身邊,又聽見她說要結婚,當場嚇得從沙發上跌了下去,脫口驚問:“結……結……結婚?”
彭慧雯見他竟跌到地毯上,心裡快笑翻了,但仍故作一本正經,眨眨美目俯視著他。“對呀,既然我們早已訂婚了,現在結婚有什麼不可以,早一點結婚才能早一點生小孩呀。”
“生……生小孩?”
這話聽得康元智備受驚嚇,竟癱坐在地毯上爬不起來。
彭慧雯見他嚇得臉色蒼白,心裡不由得感到一絲不忍,可是捉弄他實在太有趣了,忍不住又想繼續捉弄他,遂秀眉微皺,紅唇微噘,故作嬌嗔貌。“難道你不喜歡小孩?”
康元智看見她似乎要生氣了,只得連迭地點頭。“喜歡、喜歡,我當然喜歡小孩。”
彭慧雯聞言,轉嗔為喜,綻開一抹嬌比春花的笑靨。“既然你也喜歡,那我就放心了。”
那動人無比的笑靨令康元智心神為之一蕩,但旋即回過神暗罵自己無恥,竟然會對“大嫂”心生邪念。
彭慧雯看見他一直坐在地毯上,遂問:“你為什麼一直坐在地上?起來呀。”
“好……好。”康元智懷著膽顫的心情爬起來、小心翼翼地在不會碰觸到她的情況下,在她身邊坐下。
彭慧雯睨他一眼,眸中閃過一絲狡黠,一條玉臂伸過去攀上他頸項,媚眼如絲地瞅著他,嬌聲嗲氣地說:“不然這樣好不好,結婚的事可以不用那麼急,我們可以先製造愛的結晶,有了孩子之後再來結婚也來得及嘛。況且孩子也不是想有就會馬上有,也許還得努力一陣子呢。”
聲落,頓了頓又繼續:“不如這樣吧,我們從今天晚上就開始努力,你覺得如何呀?准老公。”
這番話聽得康元智霎時血色從臉上褪去,意識喪失了幾十秒,連心跳也幾乎停擺了。半晌,回過神立刻由沙發上彈起來,連連搖頭似是自話地說:“不可以,我不能做這種事,絕對不可以。”
彭慧雯見狀還故意問:“為什麼下可以?”
“不知道。”康元智已經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該做什麼了,精神恍惚地轉個身朝裡面走去。“我要去上洗手間。”
彭慧雯看見腳步虛浮、身形微微晃動的他,自省剛才似乎太過火了,不過想到他剛剛的反應,忍不住又捂嘴大笑,實在太有趣了。
浴室裡,康元智雙手撐在洗臉臺上,三魂七魄已被她嚇飛了一半,僅剩的一半讓他感到腦中一片混沌不清,好一會才恢復到正常的思考軌道。
現在,他真的好後悔因一時的貪念而接受這個冒充計畫,萬一對彭慧雯做出了什麼逾矩的舉動,他該如何向大哥交代呢。
約莫過了二十分鐘,康元智才離開浴室回到客廳。當他看到抱著靠枕的彭慧雯時,剛才的話又回蕩在耳邊,致使他只敢站在沙發邊而不敢再坐下。
彭慧雯仰首看見他臉色略顯蒼白,神色猶見惶恐不安;由剛才的反應幾乎可確定他是個相當正直的男人,不由得心生莫名的不忍。
“剛才我想了一下,如果我先有了孩子,挺個大肚子穿新娘禮服一定不好看,你說對不對?”
康元智聞言,本能的反應就是點頭如搗蒜地答:“對,對,你說得沒錯。”
彭慧雯見狀抿嘴一笑,繼而更放下另一個臺階讓他下。“至於結婚嘛,我想也不必那麼急,可以再等等,你說是不是?”
康元智此時更是放下心中的一顆大石,又連迭地點頭。“是,是,就是這樣,可以不用這麼急的。”
彭慧雯見他回答得這麼順口,忍不住還是想捉弄他,趁著他還在點頭之際,開口道:“這樣好了,今晚我想留下來和你一起睡,好不好?”
“好,好,留下來和我……”康元智一時來不及反應便點頭,待回神後立刻驚叫出聲:“一起睡?!”
“對呀。”彭慧雯放下抱在懷裡的靠枕,站起來就欲往浴室方向走。“既然你答應了,那我就去洗個澡,這樣睡起來才會舒服呀。”
康元智見狀,霎時慌了手腳,絕不能任情勢如此發展下去,否則肯定會遭天譴!思及至此,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踏前一步抓起她的背包往她頭上一套,大手抓住她的左上臂快速地往大門口走去。
彭慧雯一個弱女子怎敵得了他大男人的力量,只消片刻工夫已被他推出大門外,“喂!你做什麼?”
“已經很晚了,你趕快回家吧。”
砰!鏘!康元智迅速地將鐵門和大門關上,給她一個特大號的逐客令。被他推出門外的彭慧雯呆愕片刻,看看腕上的手錶,不過才八點多而已,這個時間算晚嗎?
“喂,你不送我下樓嗎?”
門內傳來他十分堅決的語氣:“不要。”
彭慧雯也拿他沒轍了,低頭看著掛在胸前的背包,腳上還趿著一雙室內拖鞋,由他剛才的語氣,八成是不會開門讓自己進去換回高跟鞋了。雖然皮包內有跟他要來的備份鑰匙,要開門是輕而易舉的事,不過想想也就算了,重新背好背包就穿著室內拖鞋回家。
裡面,康元智在客廳來回地踱步著。怎麼辦?怎麼辦?再這樣下去,不用多久他一定會被這個“大嫂”搞得精神錯亂,非得想出敷衍她的藉口才行。
可是,他從來沒有這種經驗,小蘋是個活潑外向無心機的單純女孩,而和彭慧雯每說一句話都可以把他嚇得心跳停擺,但是不管如何,還是得想出辦法來才行。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27 00:27:56
第五章
翌日。
康元智下班回到公寓,門一打開就看見斜躺在沙發上看電視的彭慧雯,令他當場呆立在玄關處,不知是該進還是該退。
彭慧雯轉眸睨了他一眼,又將視線轉回螢光幕,閒散地說:“菜我放在廚房裡,你快去煮吧。”
“呃……好……好的。”康元智小心戒慎地走過她面前,放下公事包脫下西裝,卷起袖子就朝廚房走。
彭慧雯望著他的背影,瞧他剛才一副戒慎恐懼的模樣,好像自己有多恐怖似的。思忖片刻,關上電視,還是到廚房幫他洗菜好了。
於是,她走進廚房站到水槽邊,拿起他放在裡面的一把青菜問:“這個要怎麼處理?”
旁邊,康元智邊切菜邊想心事,冷不防被她這麼一問嚇了一跳,一個不留意,菜刀切在手指上,他本能痛呼一聲。
“怎麼了?”彭慧雯轉首,待看見他手指滴血時,忙搶到他身邊執起他的手,驚聲問:“是不是很痛?怎麼這麼不小心呢!急救箱在哪裡?”
康元智搖頭表示不知道。
彭慧雯著急地轉頭搜尋室內一圈,當她看見餐桌上的面紙時,吩咐著:“把手舉高,我去拿面紙來幫你止血。”
康元智看著神情略顯焦急的她,這點小傷口根本不算什麼,走過去轉開水龍頭把血水沖掉。
“你幹什麼?不是叫你把手舉高嗎?”彭慧雯忙關掉水龍頭,以面紙包住他的手指,不禁開口罵道:“為什麼不用開水清洗傷口,你不知道會造成傷口感染嗎?”
“你太緊張了。”康元智滿心不在意地說:“這種的小傷口根本不會怎樣,人體自然會有抵抗細菌和癒合傷口的能力。”
彭慧雯抬眸看他,剛才的確是太過驚慌失措了,虧她平日還以鎮定而自豪,待見他一臉不在乎的神情,不覺心中有氣。“水中也許沒什麼致命的細菌,可是菜刀上也許有鐵繡或是什麼的,弄不好可能會死人的。”
康元智雙眉微皺,投給她一個她小題大作的眼神,轉身將沾了血水的青菜放進瓢盆裡。
彭慧雯見狀忙問:“你要做什麼?”
“把血水洗掉再煮呀。”
彭慧雯聞言靠上去,一把搶過瓢盆。“你手受傷了,我來弄。”
康元智只得放手讓她弄,拿掉包手指的面紙,見傷口已不再出血,拿過菜刀就欲開始切菜。
“你又在做什麼?”
康元智投給她一個不解的眼神。“切菜煮湯呀。”
彭慧雯聞言,立刻放下手中的瓢盆,又搶過他手中的菜刀。“走開,我來煮。”
康元智讓開一步,問道:“你會煮嗎?”
“我……”彭慧雯刀子舉在半空中,愣了愣才答:“不會煮。”因為她從來沒進過廚房,也不需要進廚房。
這時,康元智靠上來就欲接過她手中的菜刀。“還是我來吧。”
彭慧雯不等他的手伸過來,便迅速地將菜刀歸回原位,接著開始收拾青菜魚肉和砧板。“今天不要煮了,打電話叫外送披薩來吃吧。”
“可是……”康元智覺得她實在太大驚小怪了,這一點小傷根本影響不了什麼。
彭慧雯斜睨著他,霸氣地說:“可是什麼?沒有‘可是’,我說吃披薩就是吃披薩,你手指被切傷了還想做湯,等會萬一傷口裂了流出血來,我才不要喝人血湯呢。”
“是……嗎?對不起。”康元智被她凶得不敢再說,囁嚅著將想講的話吞了回去。
彭慧雯見他還呆立一旁,又說:“你先出去外面等著,我收好後會打電話叫披薩。”
“好。”康元智依言轉身離開廚房。
彭慧雯看著他略顯頹喪的背影,自責剛才的話似乎說得太重了,其實她只是不想讓他帶傷煮飯燒菜而已。
稍晚,彭慧雯將送來的披薩切成六小塊,然後招呼他食用。
康元智伸手取來一小塊,輕咬一口開始嚼食,味道有點怪異,但滿香Q的。
“好吃嗎?”
康元智點頭。“不錯,這個會很貴嗎?”
“很便宜,幾佰塊而已。”
康元智想了想,探頭仔細將外包裝盒看個清楚,打算冒充任務結束回家後,也帶小蘋去吃一次。
彭慧雯見狀就問:“怎麼了?你在看什麼?”
康元智只顧著想心事,毫不遲疑就答:“我下次要帶小蘋去……”
彭慧雯聽到“小蘋”的名字,正要咬披薩的動作緩了緩,瞅著他片刻才問:“小蘋是誰?”
康元智在無意間說溜了口,雖然即刻驚覺,卻已來下及了,情急之下只得隨口
胡謅:“小……小平是……是我的表弟,你可能不太認識。”
彭慧雯右眉微揚。他轉得還真快呢,仍是瞅著他。“伯父和伯母都是獨生子,你哪來的表弟呢?”
“我……我……”康元智聞言,臉色唰的一下子變得慘白,他完全不知道何家的身世背景,但事到如今,不得不硬著頭皮繼續扯下去:“是……是遠房的表親。”說完迅速低下頭不敢再看她。
“是這樣啊。”彭慧雯點了點頭,潛意識裡不想太為難他,但更深層的意念中卻有一股淡淡的酸意正在醞釀發酵著。
康元智只是低頭吃披薩。以後非得更小心言行不可,絕不能害大哥被她誤會。
初夏的黃昏,絢麗的夕陽常給人一種休息的暗示,微帶堿濕氣味的海風不停地吹拂,也使潮汐一波接連一波地震盪湧向沙灘。
彭慧雯轉首望著大海。夕陽西沉,海天互相輝映,更平添些許夢幻色彩,不禁開口讚歎:“夕陽好美,可惜時間很短暫,難怪詩人會感慨: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身旁手插褲袋的康元智轉首看了她一眼,把視線投向濱海公路旁的攤販,隨口
答:“只有生活無虞的人才有閒情逸致感慨美景易逝,對一般市井小民來說,這只是代表今天過完了,也許可以喘口氣好好休息,也許才要開始討生活。”
彭慧雯聞言,心頭一震!若非曾歷經滄桑的人是不會有這樣深的人生感慨的,這才憶起何富偉是因為生身父母家貧才將他送人撫養,由此可推想被留下來的弟弟大概日子過得並不寬裕。
“你說得沒錯。的確,像我們這種不知人間疾苦的人,才有那個美國時間感歎美景短暫。如果我今天是個這餐吃完不知下一餐在哪裡的人,我一定沒時間流連在此感慨美景易逝。”
康元智聞言,不覺轉首看著她。原以為她是個恃寵而驕的富家千金,沒想到她竟也有如此的同理心,讓他頗感驚訝。
彭慧雯對他綻開一抹嬌美動人的微笑,美眸中閃動著慧黠。“我說得不對嗎?”
康元智一愣過後,唇邊漾起一抹溫柔和煦的笑容。“你說得很對。”
這迷人的笑容魅力十足,看得彭慧雯一陣茫然,心兒怦怦直跳,這是前所未有的感覺。她認識的男人不少,但都沒人能讓她產生這種悸動,他是第一個。
康元智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俊臉微泛酡紅,迅速地移開與她對視的眼眸。
“我……我們到那邊走走。”
“好。”
兩人遂沿著公路緩步前進,康元智不經意地將視線投向海灘上戲水的人們,卻被一個身影給吸引了。那是一個紮著馬尾穿著短褲的女孩,那快樂戲水的身影與小蘋十分神似。
彭慧雯見他突然佇足觀看沙灘上戲水的人們,神情中有著掩不住的思慕,她順著他的視線,也看見了海灘上那個嬌影,當下以微帶酸意的語氣問:“你的小蘋很喜歡在海邊戲水?”
康元智只是望著那個戲水的女孩,點頭。“因為這個地方不用花錢又可以玩得盡興。”
“你們常常一起去玩?”
“不,沒有。”康元智滿心愧疚地說:“我沒時間多陪她,不過以後我想儘量撥出時間帶她到處去走走。”
彭慧雯明知眼前這個人不是她真正的未婚夫,但不知怎麼回事,從他口中聽到這些話還是讓她頗覺刺耳。“我不想再談論小蘋的事了,我想到前面賣東西的地方看看。”
這時,康元智登時一驚,還好她相信自己先前的謊言,否則可能會造成日後她和大哥的誤會。
在未到攤販聚集地的旁邊有座小小的公園,彭慧雯提議到小公園的涼亭內歇歇腿,兩人行經曲橋時,看見旁邊躺著一個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男子,面前還有一個小盆,盆內有不少的銅板。
彭慧雯見狀打開皮包,掏出幾個銅板放進小盆中。
康元智看地上的乞者一眼,見他四肢完好無缺,只是冷冷地看他一眼。
彭慧雯回頭正好看見那眸中的不屑、厭惡和輕蔑,這讓她大惑不解,待前行一段距離才問:“你覺得那個人不可憐嗎?”
康元智望著旁邊,冷哼一聲笑了笑。“其實你可以不用給他錢的。”
“為什麼?”
“因為他不見得真正需要幫助,也許他只是利用可憐的表像來博取你的同情心,更進一步達到他不勞而獲的目的。說不定他白天躺在那兒睡覺,接受人們無知的施捨,晚上等他睡飽了,正好用那些錢到聲色場所盡情享受。”
彭慧雯聞言心頭一震!以前她從沒深思過這樣的事,此刻仔細想來不無可能,遂問:“這是你親眼所見還是平空臆測?”
康元智睇了她一眼。“不是親眼所見的事,我絕不會信口開河,我知道有個人就是靠這樣致富的;買兩棟淒房、開進口轎車,討一個老婆,還養一個小老婆,不知羨煞多少男人呢,到現在他還是靠乞討過舒服的日子。”
彭慧雯聽得目瞪口呆!原來這種寡廉鮮恥的人真的存在。以前每見到那樣的可憐人,她總會丟下幾個銅板,現在聽見了事實,失錢事小,被欺騙的感覺竟是如此的不舒服。
此時,迎面走來一個左腿微瘸,走路一拐一拐的中年男人,肩上掛著一個舊舊的布包,手捧紙盒裡有口香糖及水果口含錠,滿面笑容地走了過來。“先生,小姐,買不買?”
“好。”
康元智買了兩條口香糖和兩包口含錠。
“謝謝。”中年男子道過謝後又繼續向後面的遊客兜售。
彭慧雯見那瘸了腿的男子遭一名遊客拒絕後,仍滿面和善的笑著繼續向另一名遊客兜售;從那男子不卑不亢的背影,她似乎看到了什麼卻又說不出來。
“這個給你。”康元智將一包口含錠給她。
彭慧雯接過它,雖然並不怎麼喜歡這種號稱有豐富維他命C的水果錠。
兩人到達涼亭內,康元智將剛才買的口香糖和糖果送給在亭內嬉戲的小朋友。
彭慧雯注視他片刻問:“你不喜歡吃為什麼要買?”
康元智看著孩童天真稚氣的笑臉,答非所問:“那些錢雖然很少,可是卻讓他得到靠自己自力更生的自信,以及人性的尊嚴,因為他的每一分錢都是靠自己的力量賺來的。”
彭慧雯只是看著他,心靈深處似乎得到某種啟示,沉默良久才問:“這是你的人生哲學?”
康元智轉眸看她。“我不懂什麼人生哲學,我只是用眼睛去看,用心觀察人生百態而已。”
彭慧雯凝視著那黑潭也似的睛眸,閃動著無比的睿智;這樣的男人撩動她一顆想戀愛的心。
這日晚上。
彭慧雯將碗盤洗淨後歸回原位。這幾天以來都是他負責掌廚,由她來負責善後,頗像新婚夫妻般的生活,既甜蜜又溫馨,她挺喜歡這種感覺的。
“來,吃點水果。”彭慧雯把一盤剛切好的水果放到沙發前的桌子上。
康元智收起報紙,道了聲:“謝謝。”
彭慧雯在他身邊坐下,剛好看見報紙上有篇文章,文中將老婆比喻成耐燒的蠟燭,將情婦比喻成黑夜裡光華萬丈的煙火,爆發的一瞬間雖然讓人驚豔卻無法持久。
她看完後問他:“這篇文章你看了沒?”
康元智睇了一眼。“看過了。”
“你的看法呢?”
“比喻得相當好。”
彭慧雯見他在回答的時候視線仍停留在手中的雜誌上,她想知道他對這種事情的看法,遂問:“那你羨不羡慕這樣的豔福?”
康元智頭也不轉地答:“沒什麼好羡慕的。文中不是提醒男人該掂掂自己的斤兩,是否有能耐端蠟燭看煙火,更要小心手上的蠟燭會變成別的男人施放的煙火嗎?”
彭慧雯盯著他好一會,思忖片刻,以一種不在乎的口吻說:“這樣的警告對一般男人也許有一點點的警惕作用,但對身懷千萬家財的有錢男人,養一個情婦也許只是九牛一毛而已,有什麼關係。”
康元智轉首看了她一眼,又把視線投注在雜誌上。“我想一般人大概很少去想這樣的問題,尤其是男人。”
“什麼樣的問題?”彭慧雯問。
“能和你共享樂的人很多,願意和你共患難的人很少,尤其當你身敗名裂、負債累累後,所有的親戚和朋友可能都與你斷絕來往了,此時可能只剩一人願意和你共患難過苦日子。”
彭慧雯只是看著他,想繼續聽他說下去。
“就算親如父母、兄弟,甚至是子女,都不可能一直陪在你身邊。通常會和你共度一生的就只有你的另一半,也唯有她才願意和你共患難。當你發達時也許會覺得她不夠漂亮,陪襯不了你,但是俗話說得好,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當你失意落魄的時候,身邊大概也僅剩那個你得意時瞧不起的糟糠之妻了。”
這個男人多麼地令人折服啊!為什麼他的想法這麼的有見地,看得又如此深遠?如果能得夫如此,女人所追求的幸福婚姻應該是唾手可得的。
在她所熟知的豪門子弟中,根本沒人會有這種想法,因為他們不會、也不相信自己可能有失意落魄的一天。玩愛情遊戲只是他們工作之餘的娛樂而已,結婚也可能只是兩個家族或企業結盟的政治婚姻,結合的兩人未必相愛,相愛的兩人未必能長相廝守。
彭慧雯凝視著專心看雜誌的他,沉思好一會,開口問一個她不太想知道的答案。“你認為有女人願意陪一個落魄失意的男人共患難一輩子嗎?”
康元智轉首看她一會。“很難說吧,但我知道一定有。”話落,唇邊漾起一抹溫柔無限的微笑。
嫉妒!彭慧雯打從心底徹徹底底的嫉妒那個擁有他一顆心的女孩。雖然他只是個和自己無關聯的冒牌未婚夫,但卻令她生起一種“恨不相逢未嫁時”的莫名感慨。
這種情緒不覺激蕩起她內心想得到他的渴望。“我看,我們下個月就結婚吧。”
康元智乍聞此言,渾身一僵,接著便結結巴巴地問:“什……什麼?不是已經說……說好,再等一等的嗎?”
彭慧雯睨著他。“要我等多久?”
“多久?我……我想一下。”康元智在心裡點算片刻,答道:“一個多月……呃……再兩個月就可以了。”
彭慧雯聞言,心裡明白,那應該是他冒充任務結束的時候,當下開口:“到那時候,出現在我面前的你已經不是現在的你了,我所喜歡的你是現在的你不是以後的你。”
康元智實在聽不懂她這猶如繞口令般的話是什麼意思,不覺雙眉微皺不解地問:“現在的我和以後的我有什麼差別嗎?”
他實在有點擔心,該不會冒充的身分被看穿了吧?可是她的態度和言行又不像已發現他是冒充者的事。
“如果可以的話,我真想和現在的你結婚。”彭慧雯含情脈脈地凝視著他。
“你讓我心生想愛你的念頭。”
康元智只是看著她。為什麼她說的話他一句也沒聽懂?但她看自己的眼神,為何令他感到有種心慌慌的不尋常感覺?雙頰沒由來的一陣發燙。
彭慧雯見他又被自己看得臉紅了,如此一個易於小生害羞的男人,真是可愛得不得了,這促使她產生想吻他的衝動;於是手隨意念動,玉臂攀上他頸項,輕啟朱唇覆上他的唇。
康元智早已被她的舉動給驚呆了,當她的唇碰上他的唇時,仿佛有道電流通過全身,讓他霎時動彈不得;而她則以最輕盈的觸碰,挑逗他敏感且新鮮盎然的觸覺及情緒,那是前所未有的奇特經驗。
不知過了多久,康元智由迷茫中驚醒,一把推開她且由沙發彈跳了起來。“我們不可以這麼做的。”
彭慧雯抬眸看著胸膛急速起伏、俊面緋紅的他,故意問:“為什麼不可以這麼做?”
“因為……因為……”康元智心中有股強烈的罪惡感,他不敢、也不能對她言明他並不是她真正的未婚夫。
彭慧雯見他說不出答案,遂以一種不慌不忙的口吻說:“以前我們常常做這種事,甚至一天會親個好幾次,現在為什麼不可以?是不是你已經不愛我了?”
一天親嘴好幾次?康元智聞言,驟覺腦中一陣暈眩!他怎麼能做出這種侵犯兄嫂的事!情急之下只好胡亂編個藉口:“我……我當然還是愛你的,只是……只是……最近牙痛……所以還是不要這麼做比較好。”
彭慧雯暗暗地輕歎一口氣,為什麼他要這麼老實呢?換作他人,還巴不得多占她一點便宜;不過,他愈是這樣擇善固執,她對他的好感就愈是加深。
康元智見她沉默不語,小心翼翼地上前拿過她的小背包。“已經……”
“已經很晚了,該回家了對不對?”彭慧雯接過小背包站起來。“這次我會自動自發地走出去,我今天不想再穿拖鞋回去了。”這句話聽得康元智頓時臉紅大感尷尬,不覺露出靦腆的傻笑。“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你不需要說抱歉。”彭慧雯背好小背包,睇他一眼。“送我到門口,沒問題吧?”
“呃……好。”
彭慧雯在玄關處換回高跟鞋,轉首看見他眸中有一抹猶如受驚的小鹿般惹人憐愛的驚恐,遂抬手輕撫他臉頰,柔聲說:“不用害怕,我不會再對你提出非分的要求,在你還是這個你的這段日子裡。”聲落,輕啟朱唇再次輕啄他的唇。“再見,晚安。”
康元智本能地跟上前,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關上的電梯門裡。為什麼她今晚總是說著他聽不懂的話?
不過,她的吻是一種全新且奇特的感受,小蘋向來只是親吻他的臉頰而已。想起她的吻,雙頰不覺又感到一陣燥熱,接著又讓他產生一種深深的罪惡感。猛力地搖搖頭,他必須趕快忘記今天的事才行。
速食店裡。
湯小蘋將剛烤好的玉米用紙仔細包好,放進保溫櫃中。
此時,一個紮著雙辮的女孩來到她身邊。“小蘋,我來接班了,你可以下班了。”
“好,我把這個包完就下班。”
女孩見她一臉掩不住的喜悅笑容,遂問:“看你這麼高興,是不是下班後有約會啊?”
“對。”湯小蘋抿嘴一笑,藏不住心裡的興奮。“下班後我男朋友要陪我去逛街,我當然高興呀。”
一旁正在整理塑膠盤的年輕男子聞言,轉首驚問:“你有男朋友了?”
女孩轉首睨著他。“怎麼啦?做什麼這麼驚訝,難不成你想和小蘋交往?”
“我……我……”年輕男子霎時臉紅如蘋,??地說:“我……是這麼想的,沒錯啦。”
“喲,真是大膽的告白呢。”女孩睨著他直笑。
湯小蘋脫下制服,對他報以甜甜地一笑。“下輩子如果有緣相遇,我會接受你的追求,這輩子我只愛我的他。”話落,轉身向同事們揮揮手。“各位,明天見了。”
“再見。”
年輕男子垂頭喪氣地繼續整理餐盤。
紮著雙辮的女孩過來拍拍他肩膀,安慰他:“你不用這麼喪氣,之前已經有不少人和你有相同的遭遇了。”
“對嘛,小賴,打起精神來,憑你長得這麼帥氣,還怕交不到女朋友嗎?”另一個女同事也為他打氣。
小賴露出一絲苦笑。“如果能早點認識她就好了。”
“別癡心妄想了。”剪著學生頭髮型的小琳端著一大盤炸雞過來,“人家小蘋的男朋友和她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聽說兩人愛情長跑已十多年了。”
“哇!這麼久了,真是厲害,小賴,你還是別想了。”
“喂,小琳,你見過小蘋的男友嗎?”
小琳邊將炸雞放進保溫櫃邊點頭。“我見過幾次。”
“怎麼樣的一個男孩子?”一個同事好奇地問。
小琳答:“是個英俊沉穩內斂的男人,一眼就看得出他老實可靠,而且談吐氣質不俗,看不出是個從事‘黑手’工作的人。”
“真的嗎?我也想看耶。”
“想看就去問小蘋呀,看她願不願意把她珍愛的男人介紹給你們瞧瞧啊。”
“好,我明天就來問小蘋。”
此時,小賴只能在一旁無奈地替自己歎氣。
湯小蘋由速食店的後門離開後,步行來到和康元智相約見面的地點。遠遠地,就看見以優雅姿態斜倚在車邊的他。
“元智哥。”湯小蘋輕喚一聲,招招手朝他跑了過去。
一身素色休閒服的何富偉聽見叫喚,轉首看著向他跑來的湯小蘋。為了避免被她識破冒充的身分,他放棄了最愛的名牌服飾,改穿大眾品牌的衣服。
“你是不是等很久了?”湯小蘋來到他面前問。
“沒有。”何富偉露出個迷人的笑容,從背後拿出一束鮮花送到她面前。“這個送你,工作一天辛苦了。”
湯小蘋驚得睜大美目,好半晌才接過那束花,抬眸白了他一眼。“送這個做什麼,浪費錢。”話落,低頭輕嗅豔紅玫瑰花的淡雅香味,神情有掩不住的欣喜。
善於觀察女人嗔喜神色的何富偉,自然看出她那藏不住的欣喜之色,看著那已泛紅的粉腮,忍不住低頭在那薔薇紅的唇瓣上輕輕一啄。
湯小蘋被他此舉給驚呆了。她的元智哥向來都不是這麼熱情大方的人,而且從來都是她親吻他,怎麼今天突然有這麼大的轉變?
“元智哥,真是討厭,竟然在大馬路邊做這種事,也不怕羞。”湯小蘋睨了他一眼,口中雖是抱怨,但私心裡卻喜歡他這樣的轉變。
她表面雖是數落,但何富偉仍捕捉到她那一絲曖昧的眼神,這種欲迎還拒的神情他再清楚不過了。當下露出個自信迷人的淺笑。“抱歉,看到今天的你這麼可愛迷人,真令我情難自禁。”
這話聽得湯小蘋又是一陣愕然!今天元智哥的嘴巴好甜,而且這些話又直甜進她的心坎裡。抬眸睇了他一眼,粉頰又再次泛起酡紅,垂眸直視手中的花束,咕噥一句:“元智哥的嘴巴也開始變壞了。”
何富偉知道她是喜歡的,只是淡淡地一笑,問:“待會去哪裡吃晚餐?”
湯小蘋看看手腕上便宜的卡通表。“我們去吃面,等十分鐘後再去,那時候人比較少,比較容易找到座位。”
“好啊。”何富偉輕舒臂攬上她的纖腰,將她擁到身邊。
湯小蘋又為他這溫柔的舉動暗暗感到驚喜,因此也順勢偎近他身邊,突然鼻端嗅到他身上散發的男子氣息,還有一股她曾與經理擦身而過時聞到的古龍水味道,遂問:“元智哥,你擦香水嗎?你怎麼會想要買這種東西?”
何富偉被問得心頭一驚,心念一轉微笑回答:“剛才有個小姐向我推銷古龍水,我都還沒說要不要,她就噴在我身上了。”
“這樣啊。”湯小蘋靠上去輕嗅幾下。“這種古龍水的香味聞起來還挺舒服的,剛好我今天領薪水,如果不太貴的話,我買一瓶送你。”
這番溫柔體貼的話聽得何富偉心中產生一股莫名的悸動,垂眸凝視她小而嬌美的臉蛋,掩不佳那真心付出的真愛深情。
“你喜歡我天天用這個牌子的古龍水嗎?”
“嗯,這個嘛……”湯小蘋沉吟了好半晌。“偶爾聞一下感覺還不錯,不過我還是喜歡你原來的味道,我比較習慣你衣服上有股肥皂的氣味,有時候還有一點點的機油氣味。”
何富偉只是看著她。出門不噴點古龍水會讓他覺得自己缺乏男人的魅力,現在還要讓他身上沾上機油,他想到就覺得噁心,真沒想到弟弟是這麼邋遢的人,更沒想到他竟然還能讓如此清純可愛的女孩死心塌地的愛著他。
這時,湯小蘋看看時間已經差不多了,遂挽著他的手。“走,我們去吃飯了,就去我們常去的那家面店。”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27 00:28:15
第六章
湯小蘋挽著他走進一家小餐館,裡面的客人大概只剩六成左右,所以他們很快就找到一張兩人坐的座位。
一個學生模樣的服務生過來問:“請問兩位要些什麼?”
湯小蘋看他一眼。“一碗酸辣面,一碗榨菜肉絲麵。”
“好的,請等一下。”服務生填好點餐單立刻送到廚房。
何富偉打量這家小餐館,見四周客人幾乎以學生模樣的年輕人居多,用餐的桌子又小又顯得陳舊,這種地方的東西會好吃嗎?
這時,湯小蘋想到一件事。“對了,我今天領薪水,我們就奢侈一次吧,我去切兩盤小菜來打打牙祭。”語畢,就起身到前麵點兩樣小菜。
此時,服務生送上兩大碗的湯麵,何富偉不知這兩碗究竟哪一碗是點給他的,所以只好靜等她回來再說。
湯小蘋端著兩盤小菜回來,看見面已經送來了,忙動手將酸辣面推到他面前,接著又是拿筷又是放湯匙。
何富偉看著這碗猶如豬飼料般的雜菜面,心裡遲疑著這樣的面真能吃嗎?可是不吃的話又不行。
湯小蘋端過自己的肉絲麵,接著忙把面上的肉絲全挑進他的碗裡。
“你這是?”何富偉不曉得她的用意為何。
湯小蘋兩三下就將面裡的肉絲挑得乾乾淨淨。“有好多肥豬肉哦,我不敢吃。”待看見他遲遲未動手,遂問:“元智哥,你在發什麼呆,快吃呀,冷了就不好吃了。”
“喔……好。”何富偉只得抱著必死的決心開始吃面。嗯,其實也並不難吃嘛,酸中帶著微辣的味道,形成一種相當特殊的風味。
這時,湯小蘋伸過湯匙。“我要喝點酸辣湯。”話落,就從他的碗中舀湯喝了起來。
此舉看得何富偉愣住了,弄不清楚她為什麼會這樣,大概小弟和她以前用餐都是如此;不過,雖然如此,他卻不覺得她無禮,反而感到坦率與天真。
湯小蘋將一盤豬耳朵推到他面前。“元智哥,這是你最愛吃的滷味。”
“謝謝。”何富偉試著接受這種平民食物,雖然沒有漂亮的擺盤,但味道還挺香的。
湯小蘋突然想到一件事就開口問:“元智哥,你這幾天是沒有回家還是很晚回家?不然我怎麼都沒看見你開燈。”
何富偉被問得一愣。“這個……是因為……”他一時找不到好說詞,又見她睜著一雙無邪的美目直視著自己,心念微轉,故意看了左右一眼,壓低聲量:“這邊人太多了,我不方便說,等會我們到外面再說。”
湯小蘋點點頭。“好啊,那就待會再說吧。”接著就邊吃面邊聊工作上的事,何富偉只是有一搭沒一搭地應著,心裡卻在想該用什麼理由搪塞他不想去住小弟那猶如狗窩般的破舊房子。
“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嗎?元智哥。”湯小蘋離開面店後,便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他最近都沒回家的原因。
何富偉在用餐的時候已想好說詞,於是仰首深歎一口氣,語氣幽幽地說:“因為怕觸景傷情。畢竟那裡有我和爸爸的回憶,現在他老人家雖然走了,但我仍覺得他老人家似乎還存在般的感覺。”
這番話聽得湯小蘋心中有一絲疑念暗生:元智哥的個性相當堅強,而且對人世間的悲歡離合向來都以理性的態度看待,怎麼今天會莫名地感歎起來了?
也許,以前的堅強都是他咬牙硬撐而已,於是柔聲安慰:“可是,我不是說過,你並不孤單,你還有我啊。”
何富偉轉首垂視她柔美無瑕的臉蛋,開玩笑地問:“就算我殺人、放火,被判刑多年,你也願意等我嗎?”
湯小蘋毫不遲疑地用力點頭,語氣十分堅決地答:“不管十年、二十年或三十年,我都會等你的,就算你被判死刑,這輩子除了你,我不會再愛上第二個男人了。”
何富偉聞言,只是看著她,內心重重地受到衝擊。他本以為女人都是愛慕虛榮、貪圖享受的人;她們跟男人交往,甚至以身體當籌碼,為的都是從男人那裡得到種種好處。
然而,為什麼她可以愛得這麼堅決、愛得義無反顧?忍不住掬捧她的小臉,輕啟雙唇覆上她那柔軟溫熱的櫻唇,舌尖輕敲牙關滑進她口中,與她的丁香巧舌交纏。
湯小蘋輕垂眼簾,雙臂攀向他的頸項,任由他的帶領體驗這前所未有的感受。
良久,四片膠合的唇分開了。湯小蘋櫻唇含笑,抬眸注視著他。“元智哥,你今天好溫柔,我很喜歡這種感覺,好棒喔。”
何富偉溫柔地微笑著,舒臂將她擁進懷裡。這麼可愛坦率的女孩,讓他不覺心生愛戀之心,真想將她占為己有。
湯小蘋伏首胸前,聽那沉穩的心跳聲,內心感到十分滿足。認識他這麼多年,他第一次這麼柔情地對待自己。
一會,湯小蘋仰起臉問:“元智哥,你還沒有告訴我,你沒回家都住在哪裡。”
“住飯店。”
湯小蘋聞言,驚叫了起來,接著神情有點緊張地問:“住飯店不是很貴嗎?你才辦過喪事花了不少錢,怎麼辦?怎麼辦?”一陣慌亂後忙打開大包包,拿出薪水袋欲交給他。“這個給你付房間費,不夠我再領給你,我存款簿裡還有幾萬塊。”
何富偉只是看著神情略顯焦急的她。真是一個好女孩,竟願意把今天才領的薪水給他付房間費。
“小蘋,不用了。”何富偉將薪水袋交回她手中,唇邊綻開一抹溫柔的微笑。
“謝謝你的美意。”
“為什麼不用?是不是太少了?”湯小蘋握著薪水袋,眸中有著難掩的失望和委屈。
何富偉輕柔地撥撥她覆於額前的劉海,微笑柔聲說:“因為我自己有足夠的錢付費。”
“真的嗎?”湯小蘋猶覺得不放心。
何富偉為平息她的疑竇,遂壓低聲量說:“偷偷告訴你,上個月我中了統一發票的第一特獎。”
湯小蘋美目圓睜,朱唇微張,好半晌才回神,接著便抓住他的手,雀躍不已地說:“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元智哥,你好幸運喔,我替你好高興。”
那彷如她自己中大獎般雀躍的神情,令人感到她是如此天真而可愛,何富偉幫她將手中的薪水袋放進大背包中。
“走,為了慶祝你的幸運,我請你去吃日式燒烤,我知道有家店正在特價,我們快點去。”
湯小蘋拉著他就走,何富偉只是微笑地任由她拉著走,如此天真無心機的女孩是他所僅見。
百貨公司。
湯小蘋滿面笑容地抱起一隻綠色的鱷魚布偶,擁在胸前感受它的柔軟;接著又拿起一隻貓咪布偶,按下肚子裡的按鈕,貓咪布偶就喵喵地叫了起來。
何富偉看她柔美無瑕的臉頰猶如春花般豔麗,透著粉嫩嫩的微紅,一雙水亮美眸閃動著純真的神芒。
“你喜歡嗎?我買一隻給你。”
湯小蘋睨他一眼,放下手中的布偶。“不要,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買這個太浪費錢。”
何富偉實在弄不懂她的想法。先前在手提包專櫃她明明對一個小背包愛不釋手,待說要買給她,她又馬上放下東西,低斥他浪費錢;若換成別人,早不知敲他幾個竹杠了。
當兩人經過內衣專櫃時,湯小蘋突然回頭露出個略帶詭異的笑容。“還記得你上次陪我來買內衣時發生的糗事嗎?”
“我……”何富偉含糊其詞地答:“當然還記得。”
“那時你把薄紗小內褲當成手帕,還說那種手帕很別致很漂亮,要買一條給我用,笑得那個專櫃小姐差點休克,真的好糗喔。”湯小蘋想到這件事,忍不住掩口
而笑。
何富偉根本笑不出來,他沒想到小弟會土包子到這種地步。
“你那時候大概覺得我讓你很丟臉吧?”
湯小蘋搖搖頭。“不會啊,你不懂是很正常的事嘛,我一點都不覺得丟臉。”
話落,挽著他繼續往前走。
何富偉雖然想問個清楚,但又怕言多必失,無意中洩露了冒充的身分。
兩人逛到全是女裝專櫃的樓層,他看見她偶爾會佇足觀看模特兒身上的衣服,流露出欣羡與渴望的眼神,但始終沒有購買的動作。
何富偉走到她身邊。“你喜歡這套衣服嗎?”
“是不錯。”
何富偉溫柔地一笑。“我買給你好不好?”
湯小蘋聞言,白了他一眼,朱唇微抿。“不要浪費錢。”
又是這句話!何富偉看看價錢,還不到七仟塊,已經相當便宜了。“現在正打折,怎麼會貴呢。”
湯小蘋秀眉微皺,半是抱怨半是幽歎地說:“你就是這樣,每次都捨得花錢買東西給我,卻捨不得買東西給你自己。”
何富偉無法言明這區區一套衣服的錢,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麼,心念一轉說:“可是我現在已經有錢了,買一套漂亮的衣服給你,這很正常啊。”
湯小蘋直視他片刻。“既然這樣,你把這套衣服的錢給我,我可以讓這些錢發揮最大的效用。”
何富偉只好把錢給她。湯小蘋拿到錢之後立刻拉著他離開百貨公司,來到一條相當熱鬧的街道,整條街幾乎都是服飾店,還有不少鞋店,但一看即知大都是所謂的平價商店。
何富偉陪她逛了幾家服飾店和鞋店,最後兩人在一家小冰果室吃冰解渴,順便歇歇腳。
湯小蘋邊吃冰邊笑著說:“看吧,我買了四件上衣、兩條褲子、兩件裙子,還有兩雙鞋和你的一雙男鞋,不過才花了五仟多塊,剩下的錢足夠我們再吃好幾次大餐呢。”
何富偉轉眸看著身旁的草綠色袋子,裡面是一雙塑膠皮的休閒鞋。這對向來重視品味的他來說,簡直就像垃圾般,不過既然她都買了,下次就開始穿它吧。
“哇!我要吃蜜豆。”湯小蘋看見他的刨冰裡有一顆好大的蜜豆,遂一湯匙將它舀起送進嘴裡。
這幾天以來,何富偉倒也習慣了她的這個舉動,非但沒有粗野、隨便的感覺,反而處處流露出天真與不分你我的親膩,待看見她嘴角沾著木瓜蜜餞的碎屑,取過一張紙巾輕輕地幫她拭落。
湯小蘋因他這個溫柔的舉動感到雙頰發燙,立刻低頭以吃冰掩飾自己的羞意。
何富偉看著她迷人的羞怯模樣,忍不住贊道:“你好可愛,是我見過的女孩中最可愛的一個。”
湯小蘋螓首低垂,一顆芳心猶如小鹿亂撞般,心底的欣喜是筆墨難以形容的。
片刻,抬起臉露出一抹頑皮的笑容。“元智哥真是愛說笑,你在維修廠能看到多少女孩子啊,別亂誇口了。我工作的速食店才是可以看到很多帥哥的地方,不過,無論如何,你永遠都是我心目中最英俊的男人。”
看著她天真無邪的笑靨,這種出自真誠的崇拜是他前所未有的感受。以往那些出自眾多女友口中的讚美,幾乎每一句話都帶著虛假的成分,目的不外是想從他這裡得到好處,但這個女孩的一顰一笑卻已莫名地牽動他的心緒。
“小蘋。”
“什麼事?”
何富偉看著蹲在地上逗小狗的她,思忖片刻才問:“你為什麼能安於現在的生活?”
湯小蘋回頭看他一眼,不解地問:“為什麼不能?我覺得現在過得很不錯啊,不然你想怎麼樣?”
何富偉被問得一愣,好半晌才說:“我是……是想知道,你為什麼能這麼快樂呢?”
“又沒有什麼事好煩惱的,為什麼會不快樂。”湯小蘋又繼續逗小狗。
這句話讓何富偉感到一陣莫名的震撼。他幾乎什麼都有、什麼都不缺,為什麼總覺得快樂離他好遠,所以拼命想從女人身上找到所謂的快樂,但仔細回想那只是一種生理上短暫的快樂。
“如果有一個富家子想追求你,並想娶你為妻,你會不會答應他的追求?”
湯小蘋回頭奇怪地看他一眼,接著笑了起來。“你在講天方夜譚嗎?這種事是不可能發生的。”
她這個近似否定的答案,令何富偉感到一陣莫名的心急。“你連考慮都不考慮嗎?這是可以使你飛上枝頭當鳳凰的大好機會呀。”
湯小蘋毫不猶豫地回答:“我不稀罕。愛情和麵包我選擇愛情多一點,麵包少一點。況且我也不喜歡麵包,我比較喜歡麵條和米飯。”話畢,露出個天真爛漫的甜笑。“而且你煮飯和煮面的手藝都比我好,所以我這輩子吃定你了。”
何富偉只是看著她,內心卻是妒意翻騰。在今天之前,他不相信什麼“愛情至上”論,但現在卻讓他在這裡遇見了。可是她想奉獻的物件並不是自己,是他那個一無所有、窮得連鬼都嫌的弟弟。
這時,湯小蘋突然轉頭問:“元智哥,我想去看看你住的飯店,可不可以?”
“好啊。”
湯小蘋立刻拍拍手站了起來,她擔心不懂得善待自己的他,找了個環境很糟糕的住所。
飯店裡。
湯小蘋坐在床上,纖手輕撫過素淡花色的被子和床罩,更是高興地在上面彈坐幾下,轉眸看見造型古樸高雅的燈罩,上前仔細地看著那栩栩如生的圖繪花鳥。
“你覺得這裡怎麼樣?”何富偉從小冰箱中拿出兩罐飲料,將一罐遞給她。
“這裡很好啊,我一直擔心你不懂得善待自己,隨便找家又破又爛的旅舍住,不過現在我已經放心了。”湯小蘋起身走到單人沙發坐下,舒服地喝著飲料。
何富偉坐在另一張沙發上,看著那雙白蓮也似的玉足,心底有股欲念蠢蠢欲動。當他察覺時,忙灌口冷飲壓下那股欲念。
這時,湯小蘋想起一件事,轉首問:“元智哥,你最近是不是都沒去工作,不然怎麼有時間天天陪我?”
“我……”何富偉一愣過後,立刻微笑答道:“因為維修廠那邊最近比較沒有那麼忙,所以我才有時間陪你呀。”
“不對呀,怎麼可能。”湯小蘋秀眉微蹙,眸含疑惑地說:“要是別人的話還比較有可能,你是維修廠的首席技師,很多人都指定要你維修他們的車子,就算逢年過節,劉老闆也都要求你能加班就儘量加班。”
“這個……我是因為……”何富偉黑眸一轉,很快地就想好說詞,拿出應付眾多女友的手法。“以前我總是為生活不停的忙碌而忽略了你,現在該是為我以前的疏忽對你補償的時候,因為從今以後你就是我最重要的人了。”
湯小蘋為這番柔情無限的話而暗暗欣喜不已,不覺螓首微垂輕咬下唇。
何富偉向來善於體察女子的心意,站起來走到她面前執起她的手,稍稍用力拉起她一同坐到床沿邊,將她輕擁在懷裡。
“我知道你是寂寞的,只是為了體貼我儘量不表現出來,對不對?”何富偉在她耳邊以一種近似呢喃的聲調問。
湯小蘋只是將頭臉埋進他胸膛,曾幾何時,她的元智哥竟變得如此溫柔貼心,和以前略嫌呆板木訥的他判若兩人。
何富偉垂睇胸前嬌羞無限的清秀佳人,見她流露出如此嬌不勝羞的模樣,抬起她的下巴,低頭輕啟雙唇,覆上那誘人的櫻唇。
湯小蘋垂下眼簾,在他溫柔又纏綿的熱吻中逐漸地迷失了自己,待四片膠合的唇分開時,竟感到酥胸微涼,接著有一溫熱的大手覆上胸前。
她雖然微感驚訝,在意亂情迷之中卻有著些許的期待心情。望進他那既溫柔又深情的黑眸裡,雙臂自然地攀上他頸項,主動獻上一個香吻。
何富偉因她的回應受到鼓勵,更激起體內熱烈的渴望,經驗豐富的他自然明白如何挑動女人體內蘊藏的無限熱情。輕輕地齧咬她柔軟細嫩的耳垂,髮際處所散發的淡淡少女幽香,促使他的雙唇慢慢地往下遊移,而雙手也趁此褪除她身上的所有衣物,靈巧的舌尖輕輕地舔逗那粉紅的蓓蕾,更感到那逐漸挺立的感覺。湯小蘋在他的挑逗下,逐漸釋放那生理上原始的情欲本能,仿佛體內有股熱火逐漸燃起,使得她忍不住由鼻腔輕發出一聲嬌吟。
這聲輕吟讓他快速地褪光自己的衣服,無數細碎的吻輕落在她的耳垂、頸項上,左手掌心輕柔地逗弄著那早已挺立的蓓蕾,右手則輕輕摩挲著玉腿內側,使她自然地開展以迎接他。
不多時,他右手移至下方輕托她後腰,迅速地策馬直驅玉門關。
突然,發自她口中的嬌聲痛呼使他迷亂的神志為之一醒!當他看見從那緊閉的眼角滲出兩滴晶瑩的淚珠時,他立刻驚覺自己犯了一個極大的錯誤。
“原來你還是……”
何富偉萬萬沒想到小弟和她還維持著如此純潔的關係,可是現在想收兵也來不及了,他溫柔地吻去那淚珠,歉然低語:“對不起,我太粗暴了。”
湯小蘋睜開美目,雙眸淚光瀅然,唇邊卻綻開一朵比含苞薔薇更美的笑容,嬌軟無力地呢喃:“我想女人的第一次都會這樣吧。”
何富偉只覺得此刻的她是如此的美麗迷人,體內突然升起一股難以形容的衝動,超越了理性,他便在極力控制欲火下,溫柔地佔有了她。
翌日清晨。
何富偉以輕柔的吻喚醒蜷曲在他懷裡的佳人。
湯小蘋因臉上輕微的搔癢而睜開眼睛,但在看見呎尺近的健壯胸膛時,立刻憶起昨晚的激情纏綿,雙頰立即感到如火燒般的發燙,本能地拉上被子,只露出半張小臉。
何富偉見她如此嬌羞的可愛模樣,不覺露出一抹溫柔迷人的笑容。“怎樣?你後悔了嗎?”
湯小蘋抬眸凝視他,眸中蘊滿無限的深情,螓首微搖。“只要對象是元智哥,我絕對不後悔。”
一瞬間,何富偉斂去唇邊的溫柔,黑眸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惱色,原想輕撫那玫瑰色粉頰的手也僵住不動了。
“啊,我今天要上早班呢。”
湯小蘋掀被坐起,抓起衣物就想進浴室,哪知站立起來後卻由私處傳來輕微的疼痛感,不由得輕呼痛一聲。
“怎麼了?”何富偉立刻坐起關切地問。
湯小蘋以衣服掩住雪白酥胸,回頭露出個別在意的笑容。“沒事,我想我等一下就習慣了。”話落走進浴室。
何富偉下床穿好衣服,等她出來。“我送你去上班,等我一會。”語畢走進浴室洗把臉。
一個鐘頭後,何富偉回到飯店,仰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腦中回蕩著她那句“只要是元智哥,我絕對不後悔”。小弟那個窮光蛋到底哪裡好,竟讓一個純潔無邪的女孩心甘情願對他獻出處子之貞,而自己只是因為冒用了弟弟的身分才有幸成為她的第一個男人。
更可惡的竟是自己為此嫉妒得要死。為什麼他會這麼在乎她呢?
算了,不要再去想了,反正將來和弟弟互換回來後,她應該會認定是小弟使她由女孩蛻變成女人的人,他根本不用負任何的責任。可是心底深處卻有個意念:他好想告訴她事實的真相,他好想對她負責,他更想將她納為己有。
時光荏苒,三個月的期限很快地將至。
這幾天,何富偉總無端地感到心情煩躁不安,心底深處似乎有個意念想阻止自己變回何富偉的身分,他想和這個可愛的小女人共度每個晨昏。
這時,湯小蘋輕罩一件長浴袍由浴室出來。“元智哥,該你洗了。”
“好。”何富偉起身走進浴室。
約莫二十分鐘後,何富偉由浴室出來,看了正在看電視的湯小蘋一眼,轉身在沙發上坐下。
湯小蘋見狀,立刻過去坐上他的大腿,偎進他懷裡,雙臂攀上他頸項,在他唇上輕輕一啄,笑問:“元智哥,我愛你,你愛不愛我呀?”
這話聽進何富偉的耳中,猶如聽到睡在自己懷裡的老婆口中卻呼喚著情夫的名字般,眸中不禁閃露一抹凶光,用力地拉下她的手臂,怒聲道:“不要在我面前叫他的名字!”
湯小蘋被嚇住了,櫻唇微張,美眸中流露著不解與懼意。半晌,忙抬手輕順他胸口。“元智哥,不要生氣,對不起嘛。”
聽她再次叫喚這個名字,何富偉怒不可抑地將她一把推倒在地毯上,怒吼著:“我叫你不要叫他的名字,聽不懂是不是?!”
湯小蘋被他如此暴怒的模樣嚇得呆坐在地上不知所措,一陣莫名的驚悸襲上心頭。眼前的元智哥讓她感到害怕,這是前所未有的感覺,忍不住就開始挪身往後退。
這時,何富偉驚覺自己剛才似乎乍失了理智,當他看見地上猶如受驚小免般的湯小蘋,俯身想拉她起來,歉然地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湯小頻仍感到心悸,記憶中元智哥從未以如此粗暴的態度對待她,只是搖著頭挪身往後退。
何富偉本想柔聲安慰她,但瞥見敞露在浴袍外那白玉也似的修長玉腿時,一種生物原始的欲望立刻被引發,而那雙美眸中閃露著的驚恐更催化他掠奪的本性,一把將她抱起拋在床上,撲上去一把扯掉她身上的浴袍。
湯小蘋已被他如此粗暴的舉動嚇得說不出話來,本能地以手掩住雪白的酥胸。
何富偉早已被欲火湮沒了理智,用力扳開她遮胸的手,強力按壓在床上使她動彈不得,無數個吻落在她的胸前、嬌軀、櫻唇,以及每一吋肌膚上。
湯小蘋感覺到此刻面對的是一個猶如野獸般的他,心裡頓時感到無比的驚恐害怕,卻又無力掙脫他的強橫。
“元智哥,不要這樣好不好,求求你!”
她的哀求更激起他原始的獸性,激發他征服的天性,隨即罔顧一切粗暴地佔有她。
湯小鎮噙著淚水忍著疼痛和不適,無力反抗地任由他粗暴地對待。
一場狂風暴雨過後漸趨平靜,湯小蘋蜷伏在他胸前嚶嚶低泣。
何富偉聽見她的啜泣聲,萬分懊悔剛才不該全然不顧她的感受便以暴力佔有她,當下深感愧疚地柔聲安慰她:“對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該這麼粗暴的,原諒我,好嗎?”
湯小蘋仍將小臉深埋在他胸前,輕泣低喃:“你那麼粗暴,人家好痛、好害怕喔。”
“對不起,我真的是控制不了自己。”何富偉將她緊擁在胸前,無限愧疚地說。
湯小蘋仍斷斷續續地抽泣著,不知過了多久,抽泣聲才不復發出。
何富偉低頭看著哭累而睡著的她,小臉上滿是令人憐惜的淚痕,看得他心口掠過陣陣的痛楚,抬手輕理她微顯淩亂的秀髮。他只是用心地凝視懷中的人兒,希望明天不要來。
淩晨兩點。
康元智看完最後一頁書,輕輕地合上書本,細看封面的每一個圖紋,題字的每一個筆劃,這是他最喜歡的一本書,如果可以的話,他想偷偷地帶回去占為已有。
思忖片刻,深歎一口氣,起身將它放回書架上。這一列二十幾本的書,全是彭慧雯邀他去逛書展時選購的,可她老是光買不看,總是要他看過之後講述書本內容,說這樣叫快速吸收,還說這些書擺在書櫃上當裝飾也不錯。
於是,他本著不看可惜的念頭,利用晚上的時間或帶到辦公室去閱讀,而這些書籍讓他獲益匪淺。當他看見放在最旁邊的一本相簿時,不由自主地便抽出它打開,裡面全是他和彭慧雯出遊時所拍攝的照片。
看著她嫣然的淺笑、成熟優雅的體態、嫵媚動人的嬌柔神韻,不由得心中一湧,久久無法收回視線。
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他才明白她並不是個驕縱任性的富家千金,而是美貌與智慧兼備的奇女子。
此時,更體察到不知從何時起竟對她產生了不易察覺的愛意,猶如原是兩條平行的線在不經意中竟有了交集,只是短暫快速的相交之後又得各自重回自己的軌道。
考慮再三,他緩緩地自相簿裡抽出一張彭慧雯的獨照。他要將這張照片偷偷帶回去,當成他人生中一段很短卻不平凡的回憶。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27 00:28:33
第七章
這晚。
彭慧雯來到何富偉的公寓,習慣地就以備份鑰匙打開鐵門,進入後即發現第二道大門沒有關,更發現玄關處有雙棕色高跟鞋。
她略加思索便已猜到了大概。脫下鞋子無聲地走進客廳,沙發上有個白色的女用皮包和一件紅色的短外套;視線往前搜尋,竟在未完全關上的房門前看見了一條黑色網狀褲襪,不但如此,還由裡面傳來令聽者感到春心蕩漾的呻吟聲。
彭慧雯走過去,無聲地推開門,床上正上演著妖精打架的活春宮呢。不知怎麼回事,親眼目睹這一幕竟激不起她任何的憤怒感,佇足門口觀看片刻,抬手擊掌拍拍手。
“不錯、不錯,比A片更精彩、真實,保證真槍實彈絕不作假。”
床上正在翻雲覆雨的兩人,受此驚嚇倏然分開,待看清楚門邊之人時,更是雙雙驚叫出聲。
林姍如忙抓起被單掩胸,而何富偉卻面色遽變,??地道:“你……你……”
待回過神後,立刻慌亂的滿地找褲子。
彭慧雯睨了兩人一眼,美眸一轉,故意看看表,以若無其事的口吻說:“現在時間還不太晚,我爸媽應該還沒休息才對,也順便叫何伯父和何伯母來觀看這種臨場感十足的‘好戲’才對。”話落,由皮包內拿出手機。
何富偉聞言、見狀,更是嚇得面色如土,也顧不得長褲還沒拉上拉煉,一個箭步沖到她面前阻止她:“慧雯,你不可以這麼做!”
“為什麼?”彭慧雯故意露出不解的神情,以十分天真的語氣說:“我們都已經滿十八歲了,看這種限制級的表演應該沒關係吧。”
何富偉此刻是既驚又氣,卻也拿她沒轍,只是抓著她的手以防她真的打電話叫他父母過來。“慧雯,就算我求你好不好,不要這麼做。”
彭慧雯在心裡冷笑數聲,表面卻仍維持一派天真的神情,來回在林姍如和他身上看了幾眼,故作恍悟地說:“啊,我知道了,你們需要休息一下再繼續對不對?
沒關係,我可以叫爸媽他們晚個幾分鐘再來。”
何富偉這才發現那個笨女人竟然還呆坐在床上不知所措,不覺怒吼一聲:“你還不趕快穿上衣服走人!”
林姍如這才回過神,抓起床下的連身洋裝住身上一套,慌慌張張地奪門而出。
彭慧雯瞄一眼地上她忘了穿回去的內衣褲,唇邊泛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神韻,瞅著他問:“你衣櫃裡的那些內在美,該不會都是這麼來的吧?”
何富偉聞言,再次面色遽變,驚聲問:“你……你……怎麼知道的?”
彭慧雯唇邊揚起一抹冷笑,睨著他。“我知道的事可多著呢,包括你那些很‘情趣’的東西。”話落,朝下瞄了一眼。“趕快把拉煉拉上吧,你的小弟弟好像有點受寒,變小了呢。”聲落,優雅地半旋身往外走。
何富偉俊臉倏地泛酡,尷尬、狼狽不已地拉上拉煉,撿起地上的上衣邊穿邊暗咒?:都是那個天殺的、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弟弟惹的禍,看來彭慧雯會有這裡的鑰匙也是他給的。
客廳裡,彭慧雯站到書櫃前看著那一列二十餘本的書,順手取下那本綠皮燙金字的書。這是他一直愛不釋手的一本書,翻開其中一頁,上角有明顯的折痕,他看書向來有折角當記號的習慣。
這時,何富偉已整裝完畢來到她身邊。“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彭慧雯瞟他一眼,淡然地答:“你應該知道的。”
何富偉只是扯動嘴角笑了笑。向來對任何女人皆能應付自如的他,唯獨對未婚妻沒轍,因為甜言蜜語對她起不了多大的作用,而她不但思路敏捷又兼伶牙俐齒,常常讓人無從招架。
彭慧雯睇他一眼,心念一轉就問:“這些書全是你的嗎?”
何富偉微笑點頭。“是啊。”
彭慧雯當然明白他是睜眼說瞎話,這些書明明是她買的,但仍不揭穿地說:“沒想到你也會看這麼有水準的書,我以為你只看花花公子和色情書呢。”
“哪有這回事,你誤會我了。”何富偉本能地為自己辯解。“我怎麼會……”
彭慧雯不等他說完立刻截口道:“我上次在你衣櫥內找到一個會‘嗯嗯啊啊’叫的娃娃,這邊大概買不到那種東西,該不會是你到日本出差時帶回來的吧?”
“那個……是……”何富偉根本沒料到會被她說中了,只好支吾其詞:“那是朋友帶回來送我的。”
“這樣啊。”彭慧雯瞅著他片刻,故作恍悟貌。“對了,我必須向你說聲抱歉,前不久的某一天,你去上班的時候,我不小心將它弄壞了,你不會心疼吧?”
“不會,當然不會。”何富偉硬擠出一抹不在乎的笑容,其實他是心疼得要命,那是他花了不少錢和時間才買到的,竟然就這麼讓她給毀了。
彭慧雯也不想在這和他繼續說瞎話。“你這些書都很不錯,可以借我嗎?”
“可以,當然可以。”
彭慧雯隨手拿了三本書。“今天我先帶三本回去看,明天再來借其它的。”
“好。”何富偉巴不得她快點走人。
“我走了,再見。”
“再見。”
何富偉送走她之後心中有個決定:以後絕不帶女友回來這裡幽會,若再發生一次今天的事,她肯定會告到她父母和他父母那裡,到時候他恐怕不死也只剩半條命了。
不過,從她的表現、言詞間,似乎沒發現康元智冒充他的事,不覺讓他放心了不少;但此時腦中卻浮起一個天真嬌憨的笑靨,心裡竟有種依戀不舍的感覺。
翌日。
彭慧雯利用何富偉去上班的時間來到他的公寓,進入客廳站到書櫃前,將那十余本書連同那本相簿統統放進所帶來的大袋子裡。
她站在客廳中央環視室內一圈,回想兩人曾在這裡共度的甜蜜時光。憶想了好一會,輕歎一口氣,提起袋子準備離開,卻在此時想起了另一件事。
於是,她放下袋子走到房間裡,打開衣櫃取下衣架上那不屬於何富偉的衣物。
當她將一疊衣服放進袋子裡後,轉身很仔細地搜尋房間裡的每個角落,她決定將屬於兩人的回憶全部帶走。
過了一會,她手提袋子走出門外關上鐵門。既然他已經離開了,這地方也就沒什麼好留戀的,以後她再不會來這裡了。
彭慧雯回到家,進到自己房間,就將大袋子擺一旁,重重地坐到床上,順手拿來枕頭抱在胸前,心情有點沉重,更有說不出的失落。
一會,她從袋子裡找到那本相簿,翻開相簿邊看著他與自己的合影,邊緬懷那段相處的時光。而如今,他就猶如那斷了線的風箏,不知行蹤何方。
突然,腦中靈光一現!她知道可以從誰那裡打聽到他的消息了。想到興奮之處,不禁抿嘴一笑,從無數相片中挑出一張最滿意的,走到書桌前將相框裡可愛小貝比的畫相抽掉,換上一張兩人的合照。
數日後。
彭慧雯站到一間又小又舊的平房門前。這裡就是康元智的家?沒想到他就住在這樣破舊的房子裡,真令她難以置信,也下禁感到一陣心疼。看著敞開的大門,她遲疑片刻便跨過門檻走進去。
“康元智,你在家嗎?康元智。”
彭慧雯叫喚數聲不見回應,正想往內尋找之際,外面有個婦人的聲音問:“小姐,你找阿智嗎?”
彭慧雯轉身,門外站著一位衣著樸素、有點年紀的婦人,遂微笑點頭。
湯母見她點頭,遂笑答:“阿智去菜市場買菜,很快就回來,你稍等一下。”
“好的,謝謝伯母。”彭慧雯向她道過謝後,轉身將這間沒幾坪大的房子仔細打量一次。屋內的每件物品都有著歲月的痕跡,但也都維持了它的完整性,這說明主人相當保惜地使用它們。
這時,康元智由外面回來,當他看見佇立屋內的女子時,當場呆住且差點讓手中的東西松落地上。若非大白天的,他會懷疑自己正在作夢。
彭慧雯轉身時看見現在的他,身上的衣服過時而不合身,質料粗糙而顏色暗淡,一看就知道是別人的二手衣,但不變的是那瀅然澄澈的眼眸和忠厚正直的氣質。
康元智迅速地收起訝異之色,以一種初識乍見的口吻問:“小姐……”
哪知,彭慧雯卻先聲奪人地截口:“我不要你說你不認識我,冒牌未婚夫。”
康元智與她對視一眼,彼此都看見對方眼中的了悟,他進去打開冰箱把蔬菜、魚肉放進去。“你怎麼會找到這裡的?”
彭慧雯在圓桌邊的高腳椅凳上坐下。“問蔡銘芳的,他告訴我維修廠的地址,我到維修廠詢問。你的同事告訴我你今天輪休,所以我就找到這裡來了,”事實上。蔡銘方初時堅不吐實,後來被她利誘外加威脅才給她維修廠的地址。
康元智倒了杯開水放到她面前。“杯子雖然舊,可是我洗得很乾淨,開水是用自來水燒沸的,如果想喝果汁,在這等一下,我去買。”
“不用麻煩了,客隨主使,你怎麼招待我就怎麼接受。”彭慧雯端起杯子喝了口開水。
康元智在她對面坐下,凝視她片刻,微垂下頭開口說:“對不起,我為前些日子的欺騙行為向你道歉。”
果然是個坦蕩的君子。彭慧雯瞅著他微笑說:“其實,你不需要說抱歉,也許該說抱歉的人是我才對。”
康元智只是看著她,出自她口中的某些話依然令人費解。既然不是來找他興師問罪,不然她的目的為何呢?“你今來的目的是?”
彭慧雯凝視著他,美眸中透出無限深情,朱唇含笑,語氣輕柔地說:“因為實在太想念你了,所以就來看看你。”
她的眼神和語氣讓康元智驟覺心跳加速,雙頰微感發燙,忙移開視線??地說:“那個……你是大哥的……”
彭慧雯自然猜得出他要說什麼,忙岔開話題:“你怎麼會去冒充何富偉呢?”
“因為大哥說他……”康元智就將事情的始末述說一次。
彭慧雯聽得心裡不住歎氣。心智上他也許在某一方面成熟得超乎年齡,但在另一方面卻又天真單純得令人喟歎。
“你平常是不是很少去懷疑別人的話有幾分真實性?”
“我……”康元智答不出來,因為從來沒想過這樣的問題,況且同事朋友所說的話,雖然稱不上文雅,但也未曾欺騙過他。
彭慧雯看到他的反應又暗歎一口氣,再次岔開話題:“你為什麼要幫你大哥的忙?”
“因為……”康元智想了想說:“雖然我們自小就分離,但再怎麼說他還是我的親兄弟。況且大哥還給我一筆錢當報酬。”
“你很需要錢嗎?”彭慧雯問。
“倒也不是。”康元智實話實說:“有了那筆錢,以後我就可以少為錢事傷腦筋。”
彭慧雯突然露出個奇異的笑容,一雙美眸直瞅著他。“如果金錢可以買到感情和愛人的話,我願傾我所有得到你。”
康元智被她的話嚇了一大跳!“你……是開玩笑的吧?”
彭慧雯右眉一揚,正經八百地說:“我是說真的。”
康元智看著她,心裡拼命地告訴自己:她只是在尋他開心而已。
“元智哥,我們今天……”
湯小蘋一腳才跨進門檻就看見屋內多了一個不速之客,下意識的反應,她很快地坐到康元智身邊,隔著圓桌仔細地打量元智哥的客人。
對面的女子有著高雅的氣質、窈窕的身材、迷死人的漂亮臉蛋,脂粉淡施,更突顯出她五官的細緻;再加上摩登典雅的衣著,簡直比女明星還漂亮,也許是女人的第六感使然,直覺地讓她心生莫名的敵意。
彭慧雯也同樣在打量湯小蘋。這個洋溢著青春氣息的女孩,應該就是他曾無意中提過的那個名字吧?
“你是不是叫小蘋?”
湯小蘋點點頭,本能地緊抱住康元智的右臂,緊靠到他身邊,仿佛在宣告所有權似地說:“我住在隔壁,和元智哥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
彭慧雯了悟地點點頭,既然已尋到他的行蹤,也沒必要繼續留在這裡惹得他的小女友高展敵意的大傘,遂起身。“我該回去了。”
康元智也跟著起身,禮貌地說:“我送你出去。”
湯小蘋自然地跟著站起來,但雙手仍緊攀著康元智的手臂。她知道元智哥雖然窮,但對生活和人生都抱持著認真的態度,自然使他散發出一種特有的魅力,再加上相貌也稱得上英挺帥氣,又很有男子氣概,所以是相當受女性青睞的。
彭慧雯轉眸看見湯小蘋走路不看前面,只是從康元智的身側探出半張小臉,一雙靈秀的美眸不停地打量自己,那眸中有著好奇與敵意,真是個可愛的女孩。
三人到達路口,彭慧雯指著前方路旁的紅色小跑車。“我的車就停在那裡。”
語畢轉首問:“你下次什麼時候休假?”
康元智就把下次的休假日告訴她。
“好,你下次休假的時候我再來看你。”彭慧雯說完,即朝車子走去。
康元智身邊的湯小蘋噘高小嘴,直到目送跑車離去後才開口說:“哼,真是討厭,也不管人家要不要給她看,就說要來看人家,只會自作主張。”聲落,小嘴一抿。“我也要把休假排在同一天,要看大家一起看,我才不會看輸你呢。”
湯小蘋說完,轉身一甩馬尾,鼓著腮幫子氣呼呼地往回走。
站在路口的康元智,看著那甩動的馬尾,又看看已無跑車蹤影的路口,心中隱然有種感覺,自己似乎即將陷入一場三角習題中。
這日。
彭慧雯提著一個大袋子來看康元智。
康元智剛好到屋後晾好衣服進來,看見她竟真的如期前來,待看見她手上的大袋子,遂問:“這是?”
彭慧雯將袋子放在地上。“這是我們一起去買的那些書和衣服,我把它帶過來給你。”
康元智聞言吃驚不已地問:“你為什麼這麼做?那些東西不是……”
“這些東西本來就是買給你的。”彭慧雯對他綻開一抹迷人的笑容。“原先我還怕這些東西無法送到你手中。”
康元智聞言,心裡明白原來她早已識破他的冒充身分,只是不願意揭穿而已。
“謝謝。”
康家與湯家在兩屋之間有條小通道,此時湯小蘋端著飯碗站在窗邊,邊扒飯邊透過相對的窗戶望著康家。
那個女人還真是勤快,竟然一大早就跑來看她的元智哥,根本擺明著要把她的元智哥追走。可惡!說什麼也不能讓這種事發生。
湯小蘋回到餐桌邊,舀了兩大匙的湯進碗裡,用筷子將白飯與湯拌一拌,然後狼吞虎嚥地將湯拌飯咽下肚。
湯母由後門進來,見狀不禁罵道:“你在趕什麼!今天不是休假嗎?慢慢吃就好了。”
“不行。”湯小蘋夾了塊醃瓜放進嘴裡。“我再慢吞吞的,元智哥就要被別的女人追走了。”她相當懊悔剛才不該多貪睡那幾分鐘的。
“有這種事?”湯母半信半疑地走近窗邊,隔著兩個相對的窗戶,果然看見康元智和一個絕色美女正談笑風生。
湯小蘋扒完最後一口飯,匆匆地丟下碗筷,三步並作兩步往隔壁的康家跑。
“元智哥。”湯小蘋站在門口快嚼幾下,咽下口中的飯。“我來了。”
康元智見她微喘著氣,眉頭一皺。“你跑這麼快做什麼?大概又是吃湯泡飯,用吞的吧?不是告訴你很多次了,這樣容易消化不良。”
“人家又不是每次都這樣,都是因為……”湯小蘋覷了彭慧雯一眼,慢慢地走到康元智的身邊。
當她看見地上的大袋子時,立刻問:“這是什麼東西?”接著又心生警覺,偷瞄了康元智一眼,以略帶敵意的語氣問:“想用送禮來收買人心嗎?我們……可是人窮志不窮喔。”
彭慧雯睇了他一眼,微微一笑。“裡面不是什麼能收買人心的禮物,只是幾本書和衣服而已。”
“要給元智哥的嗎?”湯小蘋驚聲問,待看見她點頭,立刻綻開一抹開心的笑容。“謝謝你,元智哥最喜歡書了,我幫他拿進去放好。”
彭慧雯對她前後判若兩人的態度大感驚訝,不禁問:“她怎麼?”
康元智笑著解釋:“只要有人送我兩樣東西,她一概不推辭就替我收下。”
彭慧雯微笑點頭。“她可真體貼你。”
“她……從以前就這樣了。”康元智不覺露出一個靦腆的笑容。
一會,湯小蘋從裡面出來,看見彼此對視的兩人,不覺一股妒意湧上心頭,走到兩人中間打斷那股電流,轉首問:“元智哥,你不是要去市場買菜嗎?快去呀,太晚去魚肉就不新鮮了。”
“可是……”康元智看著彭慧雯,他這個做主人的實在做不出丟下客人不理的事。
湯小蘋美眸一轉,笑著說:“反正你很快就回來了,我會幫你招待客人的。”
“這……”
彭慧雯猜這女孩心裡大概另有計較,所以才會想支開康元智,當下也就順勢地說:“小蘋說得對,太晚去可能就沒有新鮮的魚肉了。”
康元智思索片刻便點頭,回房拿了錢就出門買菜。
湯小蘋站在門口一直目送他走出巷口才轉身走到冰箱前,伸手打開冰箱看了看,自語一句:“怎麼連一瓶飲料也沒有。”話落,回頭看了彭慧雯一眼。“等我一下。”
湯小蘋匆匆回家拿了瓶可樂來,倒了杯給她,也給自己倒一杯。
彭慧雯端起可樂喝了一小口,看著她說:“你有什麼話要對我說,現在可以說了。”
這個女人真是聰明。湯小蘋見她開門見山的明說,也就不客氣地說:“你叫什麼名字?”
“我姓彭,彭慧雯。”
“你是到維修廠保養車子才認識元智哥的,對不對?”
彭慧雯右眉一揚,不置可否地笑笑。
果然就是這樣。湯小蘋小嘴微抿,想了想又問:“你是黑道大哥的女人,還是富家千金?”
彭慧雯微感驚訝,反而追問:“有黑道大哥的女人對他感興趣?真令人意外,原來你也有不少情敵啊。”
“我有多少情敵不用你管啦。”湯小蘋被她調侃得小臉脹紅,一拍桌子,大有升堂審問犯人的氣勢。“你只要告訴我你是哪一種就可以了。”
“是、是。”彭慧雯被她這大發嬌嗔的可愛模樣惹得差點忍俊不禁。“我是屬於後者。”
“真是可惡,以前有大哥的女人、有錢老頭子的情婦,現在連富家千金都來了。”湯小蘋一陣自語過後,睨著她語帶忿怒地說:“你為什麼不去看富家少爺就好了,我們窮人家沒那麼好看啦。”
“哎呀,這有什麼辦法。”彭慧雯輕歎一口氣,頗為感歎地說:“富家少爺很多都缺乏所謂的男人魅力,我的眼光可是很高的喲。”
湯小蘋一張小嘴噘得高高的,一副相當不服氣的樣子。片刻,以略帶警告的語氣說:“我告訴你喔,你休想用金錢和美色來勾引我的元智哥。”
彭慧雯聞言又差點忍俊不禁,只得力持克制笑意,瞅著她問:“你認為你的元智哥會禁不住我的引誘?”
“這種事是很難說的。”湯小蘋看看門外又看看她。“你也許勾引下了他的身體,可是卻不見得勾引不了他的心。”
彭慧雯試探地問:“如果變成這種情況,你會怎麼做?”
湯小蘋沉默了好一會,看著她說:“他要是真的喜歡上你,我做什麼都沒用的。”
彭慧雯再試探地問:“如果是這樣,你會祝福我們嗎?”
“鬼才祝福你!”湯小蘋氣憤的站起來,怒視著她恨恨地說:“我……我一定要紮一個草人,每天晚上都詛咒你,讓你晚上睡不好,很快地長出皺紋,變成一個老阿婆,就算你擦再多的保養品也沒用,到時候你沒有了美色就會被元智哥拋棄了。”
彭慧雯聞言,噗哧一聲掩口低頭而笑,一會笑聲漸歇,看著她笑說:“你真的好可愛。”
“少來這一套。”湯小蘋又拍了下桌面,擺出一副“我知道你是何居心”的神情。“我知道你是諷刺我還是個小女生,對不對?”接著挺起胸膛,自傲地說:“我雖然年紀不是很大,可是女人該有的我都有了。”
彭慧雯又被她這番話給惹笑,只是連連搖手。“不,我不是那個意思,你誤會了。”
突然,湯小蘋迅速地坐下,端起可樂喝了起來,彭慧雯正為此大感不解之際,此時康元智提著一大袋的菜走了進來。
他看兩人一眼,見無異狀才放下一顆懸宕的心。剛才在菜市場時還直擔心兩人會不會怎樣。他將一大盒的布丁放到湯小蘋面前。“這是你最喜歡的,剛好今天有賣。”
湯小蘋看見那一大盒布丁,立刻睜大美目,想到待會可以大快朵頤,不覺笑得合不攏嘴。“哇!太好了,謝謝元智哥。”待看見對面眸含笑意的彭慧雯,立刻驚覺為剛才忘情得像個小孩子的表現辯解:“我不是因為年紀小才喜歡這個的,而是每個吃過這種布丁的人,再次見到它時都會像我一樣開心,對不對?元智哥。”
不明白她這番話究竟有何含意的康元智,只是附和地點頭稱是。
彭慧雯微笑看著去拿碗匙的湯小蘋。這個可愛又天真的女孩,實在無法讓人把她當情敵看待。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27 00:28:48
第八章
這日下午。
一家裝潢華麗、佈置典雅的咖啡名店裡,何富偉坐在二樓一個靠窗的座位,邊淺啜咖啡邊以居高臨下之姿俯視著馬路上過往的人車。
一會,彭慧雯由一位侍者領著前來。身著薄荷藍緊身連身裙裝,搭配一件黑色短外套式上衣,手戴一副黑絲綢短手套,高雅中帶著惑人的神秘感。
彭慧雯在他對面坐下,點了杯卡布奇諾。
何富偉對她展露出最具自信迷人的笑容,語氣溫柔地問:“還在為上次的事生氣嗎?否則怎麼這麼久都沒和我聯絡了。”話落,就想伸手去握她的手。
彭慧雯則移手去輕撫桌上一對琉璃天鵝,以不著痕跡的方式避開他的手,面露迷人的笑容,瞅著他。“那種太過刺激的畫面,還是不要常常看見比較妥當,對心臟不太好。”
何富偉笑容一僵,繼而避開她的目光。“你又何必如此耿耿於懷呢,男人嘛,誰沒逢場作戲過呢?以後我會收心的。”
這時侍者將咖啡送上來,彭慧雯動作優雅地端起咖啡淺啜一口,淡然笑說:“不管你收不收心,都將與我無關了。”
這高深莫測的兩句話聽得何富偉心生警覺,本能地就追問:“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彭慧雯不答,打開皮包取出一個小絨盒。“這個還給你,我拿去整理過了,從今天起我們解除婚約。”
何富偉呆視她好半晌,才緩緩地拿過小絨盒打開,裡面是兩年前他親手套上她手指的訂婚戒指。“為什麼?”
彭慧雯微微一笑,語氣肅然地答:“因為我愛上你弟弟康元智了。”
何富偉聞言面色遽變,不敢相信所聽到的話,良久才問出一句:“你怎麼知道的?”
彭慧雯唇邊輕揚一抹冷然的笑意,“不要認為只有你最聰明,別人都是傻瓜。
別以為只要找來同面孔的人擺在那裡,自己就可以無憂的到處逍遙。雖然你安排一個蔡銘芳幫他掩護,但蔡銘芳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時那在他身邊。”
“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何富偉注視著那對琉璃天鵝。
“兩個月前,我回來後第一次去公司找你,與他擦身而過,他不但沒認出是我,竟然還說應該認識我嗎,甚至連我的名字都叫不出來。更不巧的是,你的機要秘書也不太認識我,所以很快的就讓我識破他冒充的身分。”
話落,彭慧雯端起咖啡淺啜一口,潤潤微幹的喉嚨。
這個女人實在太聰明了,聰明得令人害怕。相較之下,最近常在無意中浮上腦海的那個影子,實在天真純潔了許多。何富偉只是看著桌巾上的圖案。
“如果說這是另一種形式的外遇也不為過,你應該沒有理由責怪我,因為這是你製造、給我這樣的機會。”
彭慧雯看著神情有點茫然的他。“其實,我相當感謝你,讓我有機會認識一個誠實又可愛的男人。他雖然和你長得一個模樣,但出自他口中的每一句話卻是那麼的真實,不像你的話都必須先打個折扣,接著再思索過濾哪幾句話是真實的,哪幾句話只是虛言。不過,這大概就是你能縱橫眾美女之中的最佳利器吧。”
何富偉繼續注視著桌布,不覺逐漸握緊手中的絨盒。
彭慧雯仍是注視著他。“你也許是個好情人,但絕對不是個好丈夫。你有錢、會甜言蜜語、會調情,又善於用金錢滿足女人的虛榮心,因為這一切讓你成為一個‘好情人’。
“雖然我是個富家千金,家世也與你下相上下,但我仍和一般女子同樣想要一個平穩安定的婚姻。也許他不善甜言蜜語,但他尊重生命、認真生活,這樣的男人才有可能相扶持至白首,所以我願將一片真心交予他。”
何富偉沒有抬移視線,只是更緊握手中的絨盒。
彭慧雯轉眸看向窗外的藍天。“男人和女人最大的不同處,在於男人到了四、五十歲仍有著吸引異性的魅力,而女人則已是美人遲暮了。若以燈來比喻,你就像夜晚高高在上的路燈,吸引著無數的飛蛾前來撲火,而我可能只能當個小小的捕蚊燈,就算再怎麼努力也不可能殺盡所有的飛蛾。既然如此,我何苦浪費我有限的青春來和你以及你的情人們玩這一場場辛苦卻沒有結果的愛情攻防戰?太不值得了。”
這時,何富偉抬眸注視著她。她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把利刃般,一刀刀削去他自傲的表像,讓他顯露出赤裸裸的不堪。此時他才驚覺以前被她美豔動人的外表所惑,以為她也和一般的富家女差不多,頂多是驕縱了點,現在才知道,在她弱女子的外表下有著不遑多讓鬚眉的堅決內在。這樣的女人是不易掌控的,捫心自問,他絕對掌控不了她。
彭慧雯收回視線,注視著他說:“有人統計過,十個外遇的男人,到最後大約有七個會回頭,女人則反之,你知道為什麼嗎?”
何富偉沉默不語。在她的面前,他自覺以往的自信、自傲都在她犀利的言詞下一一被拆解。
彭慧雯唇邊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因為男人可以為性而愛,而女人則是為愛而愛。這個道理對你來說一定覺得很難懂吧?如果你不懂,那是因為你沒有真正愛過。
“當這樣的男人對一個女人的身體失去了新鮮感時,那愛情的假像就如同海市蜃樓般消失;而男人只好繼續在愛情的沙漠裡尋找由另一個海市蜃樓所形成的綠洲。男人啊男人,真是可悲複可憐。”
在她憐憫的語氣和眼神注視下,何富偉只感到心口猶如被射進利箭般疼痛,他憤怒地想發脾氣,卻又害怕被她以更犀利的言詞傷得體無完膚,不覺胸口迅速地起伏幾下。
沉默好一會,他問:“難道你已經不愛我了嗎?想當年我是……”
“別用這一套來對付我,沒有用的。”他尾巴一翹她就知道要往哪裡跑,彭慧雯嘴角揚起一絲冷笑,冷冷地說:“對於我們之間還有多少感情,我們兩人心裡都有數。”話落,端起咖啡淺啜一口,放下杯子凝目注視他。“有人說我們每天都在做三件事,你知道是哪三件事嗎?”
何富偉端起咖啡猛喝一口,輕瞄她一眼。他不會連這個都不知道,當下沒好氣地答:“吃喝拉撒睡。”
“錯。”彭慧雯睇他一眼,唇邊輕揚一絲笑意。“是自欺、欺人、被人欺。”
何富偉只是呆視著她,不知該說些什麼。
“因為我們每天都在重複做這三件事,你是如此,我也如此。但是,我不喜歡欺騙自己的心意,欺騙別人的感情,更痛恨被別人所欺騙。”彭慧雯說完,以犀利的目光注視著他。
何富偉被她看得低下頭去,但旋即卻想到如果她和弟弟成了一對,那湯小蘋該怎麼辦?哪個男人不愛權勢與美女?若娶得了彭慧雯則兩者皆得。想到不時出現在夢中的湯小蘋就要被弟弟給無情的拋棄了,不禁衝口而出一句:“你得不到他的。”
彭慧雯美眸中迅速閃過一絲黯然,淡然地笑答:“得不到他是應該的,能得到他才是意外的幸運。”
何富偉心裡萬分不解地問:“那你為什麼還如此執著於他?”
“也許這就是女人和男人最大的差異。”彭慧雯語氣堅定地答,接著美眸一轉說:“奉勸你一件事,別再繼續打混下去了。別把時間全用在女人、玩樂上,多用一點心好好的打理公司,所謂的‘江山美人’,一個男人若沒有了江山,恐怕美人連看你一眼都不屑。男人的江山愈大,才有機會坐擁眾家美女。”
何富偉只是冷冷地看她一眼。以他目前的江山就夠他擁有一卡車,甚至數卡車自動投懷送抱的美女了。
彭慧雯見他面露不耐之色,遂笑笑說:“我可能太雞婆了,今天我請客。”話落,拿過帳單準備去付帳。“最後送你一句話:蝴蝶不沾沒有蜜的花朵,即使你有鮮豔的花色,蝴蝶也不會上當第二次的。”
何富偉待她的身影消失於視線後,站起來打開窗戶用力將手中的絨盒甩了出去。今天這個可惡的女人竟把他高傲的自尊放在地上踐踏,偏偏他卻無法反擊。
晚上,彭家。
客廳裡,鄭怡杏看看一臉堅決的女兒彭慧雯,又看看一副無所謂的丈夫彭兆然。她聽女兒說已和何富偉解除婚約的事大感驚訝,又聽女兒說出何富偉要他孿生弟弟來冒充他的事更加意外,因為那段時間她也見過康元智好幾次,卻看不出他不是何富偉。
“老伴,你覺得這樣妥當嗎?”
“沒有什麼不妥的,要嫁人的總有選擇最佳丈夫的權利。”彭兆然拿過報紙攤開,蹺起二郎腿。“況且我看何家的小子有愈來愈混的跡象,我還不太放心把女兒和事業交到他手上呢。”
鄭怡杏見丈夫沒有反對女兒解除婚約的事,也就沒什麼好擔心了。看著女兒問:“富偉的弟弟真的有那麼好嗎?”
彭慧雯點頭。“他的外表雖然看起來有點寒酸,但他的內在卻令人折服。”
“如果有這麼好,趕快去把他‘娶’回來吧。”彭兆然說。
“如果可以的話。”彭慧雯眸中不自覺地閃過一絲黯然。“我也想這麼做。”
鄭怡杏看女兒一眼又看看老伴,彭兆然與妻子對視一眼,轉首問:“難道他已經結婚了?”
“是還沒有結婚,不過……”彭慧雯微微一笑。“他有一個青梅竹馬的小女友,認真說起來我是個想介入兩人之間的‘第三者’。”
鄭怡杏本能地追問:“難道他不可能選擇你?”
彭慧雯螓首輕搖。“雖然和他相處的時間不算長,但我瞭解他的為人,除非有意外,否則我得到他的機率大概不到一成。”話落,將視線投注在樓梯邊的那座雕像,幽幽地說:“只能說我們相識得太晚了。”接著輕歎一口氣。“就算認識得再早也沒用。”
彭兆然和鄭怡杏對視片刻,彭兆然重新將視線拉回到報紙上。“再給你幾年的時間,到時候如果還找不到‘替死鬼’,你就親自來做接班的準備吧。”
替死鬼?彭慧雯瞅著他,沉聲問:“老爸,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好像意指我不安好心似的。”
“難道不是嗎?”彭兆然語氣悠哉地說:“不管是哪個男人和你結婚,理所當然就要成為我的接班人,這個頂替你賣命又勞心的人不叫替死鬼叫什麼,難道你有更好的解釋?”
彭慧雯無話可答,因為這是事實。
翌日傍晚。
彭慧雯駕車來到汽車維修廠,下車走進去張望了一眼。
這時,距離最近的李大富放下手中的扳手,忙來到她面前禮貌地笑問:“小姐,我能幫什麼忙嗎?”
彭慧雯微笑回答:“我找康元智。”
李大富恍悟地點點頭。“請等一下,他到後面的倉庫拿東西,很快就來了。”
“謝謝。”
李大富回到那輛待修的車邊,拿起扳手繼續鬆開螺絲,卻也趁機覷了這個大美人一眼。這麼漂亮、穿著得體、氣質又好的超級美女他還是首次見到呢。
一會,由後面出來的康元智在看見她的霎那呆了一呆,接著便上前問:“你有什麼事嗎?”
“可以給我半個鐘頭的時間嗎?我有些話想對你說。”
康元智思忖片刻點頭。“等我一下,我去向老闆說一聲。”話落,走到李大富身邊將手中的小盒子放在他身邊。“這邊先讓你來,我一會就回來。”
李大富禁不住好奇,有點玩笑性質地問:“智哥,你和那位大美人是什麼關係?”
“只是朋友。”
康元智進去向老闆請個外出假,接著就坐上彭慧雯的車離開。
待那紅色的小跑車消失蹤影之後,有兩、三個同事圍上來問:“大富,阿智和那個大美人是什麼關係?”
“我怎麼知道,智哥只說是朋友而已。”李大富答。
此時,一個技師重歎一口氣,語多無奈地說:“人要是長得帥,豔福也就跟著來,哪像我年紀雖然不大,可是卻很‘臭老’,上次還有人叫我‘歐吉桑’呢。”
他這番自嘲的話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這時,湯小蘋騎著摩托車來到維修廠,她停好車子,拿過置物籃裡的小手提袋朝李大富走來。“大富,元智哥呢?他說晚上要加班,我給他送晚餐來了。”
李大富被問得一愣,正想隨口編個理由替康元智掩飾過去,豈料旁邊一個技師開口說:“阿智剛才跟一個大美女走了。”
“大美女?”湯小蘋聞言驚聲問,一瞬間就已猜到此女是誰了,遂問:“那個女的是不是長得很漂亮,長鬈髮,穿著很漂亮的衣服,開紅色的小跑車?”
李大富和技師們相視一眼,李大富問:“你也認識她嗎?”
“當然。”湯小蘋小嘴抿了抿,微現惱怒之色。“她是個富家千金,也是我的頭號大情敵。”
情敵?四個技師面面相覷,李大富驚愕過後忙追問:“你說的是真的嗎?”
“這種事我才不會開玩笑呢。”湯小蘋睨了他一眼。“元智哥上一次休假的時候,那個女人一大早就跑來看元智哥;不過,我才不會讓她得逞,所以也將休假排在同一天,可是現在她卻跑來這裡偷偷將元智哥帶走,真是太過分了。”
她說完,氣得用力一跺腳轉身就走,但走不了幾步又回過身來,上前將便當交給李大富。“這是元智哥的晚餐,麻煩你交給他。”語畢轉身走向機車,邊走邊罵:“真是太可惡了,氣死我了。”
眾人待她離開後開始議論了起來。
“阿智豔福不淺呢,不但有可愛的小蘋,還有個美麗的富家千金小姐呢。”
“喂,你到底在羡慕什麼,這是難解的三角習題耶。”
“說得也是。”
李大富只是看著小手提袋。其實他也羡慕得緊呢。只是那個美麗的富家千金又是從哪裡冒出來的?會不會和康元智請三個月的長假有關係?
向晚微風徐徐吹來,拂動河邊斜坡上的狗尾草,使得那個猶如狗尾般的花穗隨風前後擺動。河堤上,有雙男女緩緩地前行著。
“你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康元智轉首問。
彭慧雯也轉首看著他。“昨天我和你大哥解除婚約了。”
康元智倏然止步,錯愕片刻後問:“為了我?”
彭慧雯微笑搖搖頭。“也不儘然。其實大部分是為我自己。”語畢,又繼續往前走。“既然我已經愛上了這個你,就不可能再以最初的心情去面對他了;雖然你們長得一模一樣,但內在實在差太多了。”
這些話一字一句隨風送進康元智的耳中,在他心裡就像石子投進湖中般,激蕩出一圈圈的漣漪。
突然,彭慧雯一個旋身面向他,神情肅然地問:“問你一件事,你必須老實告訴我。你喜歡過我嗎?”
康元智凝視著她,在夕陽餘暉中的她,美得令人眩惑。沉默半晌,開口答:“說從來沒對你動過情是騙人的,雖然我們生活在同一個空間,卻是兩個不同的世界,所以我……只能說抱歉了。”
彭慧雯露出一抹欣喜的笑容,螓首微搖。“你不需要說抱歉,雖然我有向你表達愛意的心意,但你也有拒絕的權利。相信你、我都明白愛情裡有一個無解的習題——那就是付出多少,不見得能得到同等的回報。”
康元智點點頭,轉眸注視隨風擺動的狗尾草。
彭慧雯轉身繼續前行,康元智也跟了上去與她並行。
彭慧雯遠眺已漸漸西沉的夕陽。“雖然傳統‘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觀念,讓父母更有藉口去干涉女兒的婚姻,卻也讓女人能為了愛情而愛得義無反顧,愛得無怨無悔。反之,男人的婚姻不是被賦予傳宗接代的使命,就是選擇最有利用價值,卻不一定是最愛,且略帶政治性的婚姻。”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康元智轉眸注視河邊戲水的六、七個孩子。“大部分的人都得和現實妥協,屈就于現實;每個人都會為自己的無能與懦弱找個合理的藉口,而‘現實’正是最佳的藉口,‘理想’只有在心靈澄淨時偶爾想一想而已。”
“男人都想要穩穩地掌控女友或妻子,好像不這麼做就不是個男人似的。如果他發現那個女子不易讓他掌控,他會另尋一個易於掌控的女子。”彭慧雯有感而發地說。
“其實也不儘然要如此。”康元智感覺有點好笑地說:“連一個死板板的機器都可能因控制不當而出大問題,更何況是一個有思想、有感情和意志力的個體,恐怕哪一天就會變成全面失控狀況。”
彭慧雯睨他一眼,笑問:“這也是你的觀察心得?”
康元智點頭。
彭慧雯估量時間也差不多了,遂道:“我送你回去了,半小時的時間也應該到了。”
於是,兩人就沿著河堤往回走。
“我帶了幾套衣服要來給你。”彭慧雯說。
“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彭慧雯笑了笑。“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想愛你的心連我自己也控制不了,趁著現在還有對你好的理由,免得將來只能當朋友的時候就沒有好理由了。”
康元智只能沉默以對,他當然明白她話中之意。
“雖然明知道我一定不會是你的選擇,但是我還是希望你親口告訴我,好讓我徹底的死心,然後以對待知己的心和你成為好朋友。”彭慧雯以激蕩的心情、最平靜的口吻說:“可以答應我嗎?”
康元智明白要開口說出辜負她的情意是困難的,但若不說個清楚卻會造成兩個人的痛苦,遂點頭答應:“我會的。”
湯小蘋走出診所,伸手輕撫小腹,唇邊輕漾一抹溫柔無限的笑容。如果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元智哥,不知他會有多高興呢。
思畢,就在附近找個公共電話撥到維修廠。“喂,我找康元智。”接著神情略為失望地說:“他出去了啊,那大概什麼時候會回來?不知道啊,好,謝謝。”
湯小蘋掛上電話,心裡有一點點的失望,好半晌才又開心地自語著:“我真是無聊,等他回來再告訴他也一樣嘛。”
晚上九點多,康元智拖著疲累的身軀回家,先沖個冷水澡讓精神恢復,打開冰箱端出一小鍋湯母替他做的鹵肉放在爐上加熱,待鹵肉熟透後端上桌,盛了一碗白飯開始吃宵夜。
他總是習慣十二點才上床,若早點回來就有充裕的時間多看點書,若是晚回來,還是習慣翻它個幾頁才能安心入睡。
這時,湯小蘋走了進來,難掩心裡的興奮坐到他對面,櫻唇含笑,以撒嬌的口
吻說:“元智哥,你今天怎麼這麼晚回來,人家等你好久了耶。”
“有什麼事嗎?”康元智不以為意地問。
湯小蘋壓低聲量小聲地說:“你就要當爸爸了。”
康元智聞言,一塊才剛含進口裡的鹵肉又從口中滑了出來。驚愕半晌才問:“什麼?你再說一次。”
湯小蘋以為他是高興過度才會有這樣的反應,於是就依言再說一次:“我說你就要當爸爸了。”
康元智這下總算確定沒聽錯,萬分不敢置信地問:“你的意思是說我有孩子了?和誰?”
“當然和我啊。”湯小蘋秀眉微皺,他怎麼會問這麼奇怪的問題,當下指指自己的肚子。“因為我們做了那樣的事,所以我肚子裡就有你的孩子了。”
做了那樣的事?康元智驟覺腦中一陣暈眩!他什麼時候對她做了那件事?為什麼他連一點印象也沒有?
湯小蘋見他沒說話又繼續說:“醫生說我肚子裡的寶寶已經快兩個月了。元智哥,我們要不要先結婚?”
兩個月?他才剛回來不到一個月呀。突然間,一個意念由腦中乍閃而過——難道會是……康元智深深地吸一口氣,讓自己的情緒完全歸於平靜的境界,因為待會也許會聽到令他震撼的事,卻不能讓小蘋看出任何端倪。
“小蘋,你可以把事情概略描述一次嗎?我對那些事的印象已經有點模糊了。”
湯小蘋雖然覺得有點奇怪,但元智哥是她最信任的人,所以就俏臉微酡、螓首微垂的將事情的經過概述一次。
康元智聞言,懊惱、受騙、自責的情緒齊湧心頭,真真作夢也沒想到大哥竟是這樣的人!儘管放在桌底下的拳頭因內心的憤怒而捏得死緊,但表面仍面帶微笑傾聽她的述說。
湯小蘋說完後,抬眸偷偷睇了他一眼。
康元智見狀柔聲輕歎一聲:“小蘋,過來。”
湯小蘋聽那喚聲透著無限溫柔,依言走過坐上他的大腿。
康元智輕輕地將她緊擁在胸前,自責因自己一時的疏失才讓她遇到了這樣的事,無限憐惜地在她額頭輕印一個吻,深吸一口氣才輕聲說:“我有一件事一直不敢告訴你,其實我並沒有中大獎,那是我一時眼花對錯號碼了。”
湯小蘋聞言,抬眸注視著他,眸中不覺流露出擔憂。“那該怎麼辦?”
康元智垂眸凝視她嬌嫩的小臉蛋,柔聲地說:“你不用擔心,我也許沒有辦法給你和孩子很好的物質享受,但也會儘量讓你們生活無虞的。”
湯小蘋凝視他片刻,其實剛才坐上他的大腿時,心裡不覺湧起一股莫名的懼意;因為上次他在飯店時的粗暴行為,著實讓她想起來就心生害怕。
所幸,前陣子那個反覆不定、暴躁易怒的元智哥現在又已經恢復成那個既穩重又溫柔、給人十足安全感的元智哥。
思畢,遂抬手輕撫他頰側,面露笑容樂觀地說:“元智哥,你不要這麼說。等孩子出生後,我可以請媽媽幫我帶,我們可以一起努力的,好不好?”
康元智沒有回答,只是將她緊擁在懷。果然她是個願意和自己同甘共苦的女孩子,同時他心裡也有個決定……黃昏的河堤上,一雙男女對站著。
“今天約我出來,是要告訴我你的決定嗎?”彭慧雯開口問。
康元智直視著她,點頭。“對,我們還是只能當朋友。”
雖然這是意料中的事,但彭慧雯的心裡仍感到遺憾,強抑住失落的情緒,輕吸一口氣綻開笑容:“你會這麼說我並不意外,能和你當朋友我已經很滿足了。”
康元智看她雖露出迷人的笑容,卻難掩明眸深處那藏不住的失落,輕歎一口
氣:“我知道你心裡的感受絕非表面這麼平靜。”
“你……”彭慧雯聞言大感吃驚,他真的很會洞悉人心。
“你用不著感到太驚訝,因為我知道我們是同屬一顆型的人。”康元智凝視著彭慧雯點頭。
康元智轉眸望著天際被雲衫遮蔽的夕陽,有感而發地說:“世間難覓知心人,家境富裕如你還願意和窮得連鬼都嫌叫我當朋友,真是我莫大的榮幸。”
彭慧雯垂眸睇視水泥地上一條沿著小縫舉爬的藤蔓。“這跟家境好不好沒有絕對的關係,因為你有很多讓我欣賞的特點,也有很多值得我學習的地方。”話落,以一種開玩笑的口吻說:“至少你是我以後選擇好伴侶的標準。”
“以我為標準?”康元智回首笑說:“這樣你拿掃把在路上隨手一掃就一大堆了。”
“不,你錯了。”彭慧雯一本正經地說:“我認識的男人少說也有三卡車之多,可是卻沒有一個人能達到你的標準。”
“你少誇大其詞了。”康元智認為她只是說玩笑話而已。“你別是把眼睛放在口袋裡吧,最多放在頭頂就可以了。”
“怎麼說?”
“因為你的個頭不算頂高的。”康元智上前一步站到她身前,用手比了比,笑說:“看,你的頭頂只到我的下巴而已,所以你把眼睛放在頭頂還是可以看到很多又高又好的男人。”
原來他也有風趣詼諧的一面,彭慧雯心底不覺又湧上了遺憾感,一個情不自禁張臂抱住他。
此舉讓康元智嚇了一跳。“你?”
“不要說話,就讓我靜靜地抱一會吧,以後只能當朋友的我們是再也不可能這麼做了。”彭慧雯仰首凝視著他。“可以給我一個結束之吻嗎?”
康元智垂眸睇視那柔美無瑕的芙蓉玉面,緩緩地低下頭輕攫那誘人朱唇。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27 00:29:06
第九章
清早,今天輪休的湯小蘋打個呵欠伸個懶腰起床;當她盥洗過後想去吃早餐時,眼角餘光不經意地透過窗戶朝康家瞄了一眼,竟看見彭慧雯正推開門板走了進去。
湯小蘋見狀,也顧不得吃早餐了,本能的反應就是趕快過去看個究竟。
彭慧雯將數本書冊放在老舊的圓桌上,接著再將兩大盒進口巧克力放在旁邊,正想從皮包拿出紙留張字條之際——
“請問你有什麼事嗎?元智哥今天沒有休假。”湯小蘋站在門外說。
彭慧雯回頭,看著她微笑說:“我知道他今天要上班,我前幾天去逛書店的時後,發現了幾本好書就買來給他。”
湯小蘋進來看見桌上的東西一眼。“你真是好厲害,都送這些讓人無法拒絕的禮物。”
“送禮就是要送到人的心裡,送貴重而不合用的東西,不如送收禮者喜歡的東西,你說對不對?”
湯小蘋也只能點頭。
慧雯在高腳椅凳上坐下,看著她問:“你願意和我做個好朋友嗎?”
“我?”湯小蘋微感吃驚。“為什麼?”
彭慧雯轉眸看著爐上那個已燒得焦黑的茶壺。“因為他已親口告訴我,他選擇了你。”
“真的?”湯小蘋有一瞬間的驚愕,待見她點頭,心裡的欣喜是筆墨難以形容的。當她看見彭慧雯的神情仍是那麼平靜時,遂不解地問:“你不會感到傷心嗎?”
彭慧雯暗歎一口氣,微笑答:“說不傷心是騙人的,但是當不成戀人還是可以當朋友,所以我想成為你們共同的朋友,你說好不好?”
“好,當然好啊。”湯小蘋猛點頭開心地說:“到目前為止,我們也只有一個共同的朋友而已。”
“哦?他是誰?”彭慧雯就是喜歡她這坦率無心機的開朗個性。
“他叫李大富,是元智哥的同事,嚴格說起來也是元智哥的徒弟。”湯小蘋這時才想起應該倒杯茶給她,遂邊說邊轉身拿杯子倒開水送到她面前。
“謝謝。”彭慧雯點頭笑說:“改天介紹他給我認識,如何?”
湯小蘋只是咧嘴而笑,微感遲疑地說:“這個……我想還是不要比較好。”
“為什麼?”
“因為……”湯小蘋本能地朝門外看一眼,才壓低聲量:“他和元智哥是不同類型的人。元智哥雖然外表看起來有點粗獷,但談吐是很有氣質的;大富不一樣,他是個內外皆粗獷的人,常把:我操、去、靠,掛在嘴邊,所以你一定會很不習慣的。”
“原來是這樣啊。”
彭慧雯看她一眼,將書旁的兩盒巧克力遞給她。“這是給你的,上次那三盒巧克力,你喜歡哪一種的?”
“裡面有包酒的那一種。”湯小蘋立刻回答,接著又有點不好意思地笑笑。
“上次你要元智哥轉交給我,元智哥還取笑我,嘴巴噘得那麼高一副氣呼呼的樣子,結果還不是吃得很高興。”語畢粉頰泛酡,螓首微垂。“我自己都覺得像個貪吃鬼,滿丟臉的。”
她那天真的言詞、可愛的模樣,每每都惹得彭慧雯發出會心的微笑。“這有什麼關係,只要你喜歡就好,下次我再帶酒糖來送你。”
“謝謝。”湯小蘋高興地道謝,接著神情又轉為有點為難,似自語地說:“可是我現在有寶寶了,不太敢吃甜的東西,怕會有孕吐的現象;不過,沒關係,我可以先把它放在冰箱,等以後再吃。”
寶寶?彭慧雯初聞時感到心頭一震,但旋即想起兩人已是多年的男女朋友關係,這種事也沒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登時也明白他為何這麼快就開口拒絕了她。思畢,微笑著說:“恭喜你了,寶寶多大了?”
湯小蘋笑答:“快兩個月了。”
兩個月?不對!彭慧雯笑容倏斂,照時間推算,那時候康元智還在冒充何富偉,白天到公司上班,晚上則被自己纏住了,哪可能分身回來和她發生肉體關係。
分身?彭慧雯在一瞬間即頓悟了其中的奧妙,暗吸一口氣,以極為平靜的情緒,小心地試探著問:“我問你一件事,在這之前是不是有段時間……”她想了想才繼續說:“大約是兩、三個月的時間,你的元智哥變得有點不一樣?”
湯小蘋美目微睜,一臉的驚訝。
彭慧雯見狀,思忖片刻又繼續問:“是不是變得比較會打扮自己,喜歡上高級餐廳,脾氣變得有點古怪,容易暴喜暴怒,變得比較會講話討你歡心,對不對?”
湯小蘋聞言,美目圓睜,更是驚聲問:“你怎麼知道的?”接著回憶說:“他常常是前幾分鐘還好好的,後幾分鐘就變得有點神經質發怒了起來,我想那是因為阿貴伯剛去世,所以元智哥才變成這樣。”
彭慧雯默然地看著她,以她自己和兩兄弟相處過的經驗來看,康元智的心智已臻成熟,所以情緒較穩定;反之,何富偉挾恃著富家子的驕縱之氣,所以稍不稱心如意,則易有情緒化的反應。
心念一轉,再問:“元智對你懷孕這件事有什麼反應?”
湯小蘋搖頭,只是將康元智的話轉述。
原來他想默默地把這件錯誤的事擔下來。此時彭慧雯心口不覺掠過一陣抽痛,為他、也為這個天真的女孩感到心疼。
湯小蘋看她神色黯然沉默不再說話,遂問:“慧……慧雯姊,你在想什麼?”
彭慧雯被喚得回過神來,微笑答:“沒想什麼。”語畢想起了一件事,遂小心地問:“我這樣問也許有點冒昧,不知道你有沒有注意過元智身體上有任何的特徵,比如說哪裡有沒有胎記或者什麼的?”
“我……我不知道。”湯小蘋被問得螓首低垂,粉頰泛酡。“在那之前我……我從沒看過元智哥赤身露體的樣子。”
她的回答讓彭慧雯嚇了一大跳!驚愕過後有點遲疑地問:“難道你們是第一次……”
湯小蘋螓首更是低垂,點了點頭。
彭慧雯此刻的心情由心疼轉為憤怒!深吸一口氣,抑住內心的激蕩,從皮包內拿出紙和筆迅速寫下地址和電話號碼,然後遞給她。“這是我家的住址、電話和我的手機號碼,有事可以和我聯絡,任何事都可以。”
湯小蘋接過紙張,看了看後笑著道謝。
數日之後的下午。
湯小蘋因為工作的速食店要擴大營業正重新裝潢,所以獲得了幾天的假期,因為閑得發慌又沒事可做,所以就想到康元智的房裡找一本書來打發時間。
當她拿了一本書正想離開房間時,隱隱聽到李大富和康元智的聲音由遠而近。
湯小蘋頑皮之心頓生,忙躲到小桌子底下,打算等會出其不意地嚇嚇兩人。
“咦?智哥,你出門都不關門的嗎?不怕遭小偷呀?”李大富走至康家門前才發現大門是敞開的。
康元智只是笑笑。“裡面也沒什麼值錢的東西好偷。”他猜想可能是小蘋進來又出去後就忘了關上大門。
李大富進去後逕自取杯子倒開水喝,康元智也倒杯開水飲用。
“智哥,我實在有點好奇,前不久你請了三個月的長假說要去幫你那個雙胞胎哥哥的忙,究竟他都讓你做什麼工作?”李大富問。
康元智站在窗前,望著隔壁相對的窗戶。他知道小蘋這幾天放假,現在應該還在午睡吧,聞言只是淡然地答:“也沒做什麼。”
躲在房間裡的湯小蘋原本想要跳出去嚇兩人,卻在聽見兩人的對話後打消主意。
突然,李大富重重地用杯子敲桌面,語帶氣憤地說:“想起你那個雙胞胎哥哥就有氣,以為他被有錢人抱去養就神氣了,跩得跟什麼似的,看他以那種施捨的態度對待你,你實在不必這麼好心去幫他的。”
“是啊,的確是不該去幫他的。”康元智不自覺地長歎一口氣,似自語地說:“人心果然是醜惡的,總是禁不住引誘而心生貪念。”聲落,頓了頓問:“我不在的那段時間,小蘋是不是沒去問過你我請假的事?”
李大富點點頭。“對呀,我想你應該有告訴她原因,所以她才沒來問我,怎麼了嗎?”
“沒有。”康元智大致已理出了頭緒。當時因為時間太緊迫了,所以他來不及告訴小蘋要暫離一段時間。在他的想像中,小蘋見他沒回家應該會去向李大富詢問,哪知竟讓何富偉搶先冒充了自己的身分,不覺深歎一口氣。“果然人算還是不如天算,今天會變成這樣,還真是半點都怨不得別人。”
這番話聽得李大富滿頭霧水,正想問清他話中之意時,呼叫器響了起來。他看過留言後,不禁抱怨了起來:“才正想打混給他摸摸魚而已,老闆就在找人了,真煩。智哥,我們回去了。”
康元智點點頭。
兩人相偕離開後,湯小蘋才慢慢地由桌底下爬出來,坐到康元智的床邊,茫然地看著地面,腦中思緒一片空白,無聲的淚水卻悄然地滑下。
好一會,她強讓自己的思緒回歸,從頭到尾將他們的對話和那個“元智哥”做個對照,愈想淚水就如決堤的江水般直淌而下。原來……原來那個人並不是真正的元智哥,是母親好久好久以前曾提過康家雙胞胎中送人撫養的那一個。
突然間,一股莫名的羞愧與驚恐慢慢地湧上心頭,最後她倒伏在康元智的棉被上放聲大哭。
這天晚上。
康元智下班回來,洗個澡弄了簡單的晚餐,他邊吃邊透過窗戶向湯家張望。原本喜歡在他一回來就黏著他的湯小蘋這兩天卻不見人影。思忖什刻,決定吃過飯後到隔壁看她,既然已決定要結婚,總得開始預作準備了。
稍晚,康元智到湯家,只見戴著老花眼鏡在做家庭手工的湯母,卻不見湯小蘋的人影。“伯母,小蘋呢?”
湯母聽見叫喚轉首看到他,忙熱切地招呼他:“阿智啊,進來坐啦。”
康元智點頭,進屋後在一張老舊的籐椅坐下。
“小蘋這兩天都吃飽飯就跑去睡覺,放假這麼多天,也不會過去幫你煮個飯,仗恃你疼愛她就懶得不像話。”
康元智聞言,直覺地認為她是因為有了身孕的關係,所以比較容易疲累、嗜睡,所以忙為她辯解:“弄個晚餐也用不了多少時間,我回家的時間也不一定,所以就不用麻煩她,她的工作要輪班也是很辛苦的。”
湯母只是慈愛地看著他。“你這麼體貼她,小蘋交給你,伯母很放心。”
於是,康元智和湯母閒聊了一會就回家了。
翌日清晨,康元智到屋後晾好衣服,想從後門進屋時,正巧瞥見湯小蘋低著頭快步地走過門前,他忙出聲叫喚:“小蘋。”
哪知,湯小蘋聽見叫喚聲立刻以小跑步跑回家,康元智微一愣,本能地追了出去,追到隔壁的湯家,湯小蘋已直奔她房間碰地一聲將房門迅速關上。
康元智卻差點收勢不及而一頭撞上門板,舉手敲門。“小蘋,出來一下好嗎?
我有話要和你說。”
“元智哥,什麼都不用說了。”隔著門板傳來湯小蘋的輕泣聲。“我什麼都知道了,我……我肚子裡的孩子不是元智哥的。”
康元智聞言,大吃一驚,愣了好半晌才問:“小蘋你……”
裡面傳來湯小蘋的抽泣聲。“那天你和大富所說的話都被我聽見了,所以我知道事情的真相。元智哥,我……對不起你。”
“小蘋,不要說什麼對不對得起,這件事不是你的錯,是我沒有把暫時要離開的事細說清楚,所以這絕對不是你的錯。”康元智在門外說。
“不,我沒有看出你和他的不同就是我的錯,所以……是我對不起你。”
“小蘋,這真的不是你的錯,你並沒有對不起我。”康元智深吸一口氣,沉重地說:“若說誰有錯的話,當初若不是我心生貪念而離開你身邊,今天什麼事也不會發生。讓我們忘記這件事,好不好?”
“元智哥,你真是太好了,所以……”湯小蘋在門板的另一邊,眼淚猶如斷線珍珠般。“對不起……”
門外的康元智只覺得心疼、懊惱齊湧心頭。為什麼他想隱瞞的事情會讓她給偷聽到了呢?難怪這幾天都不見她的人影,原來是在躲自己。
“小蘋,你可以不用去管誰對誰錯,也可以不用管是不是對不起誰,我可以什麼都不在意,只求能讓你得到你想要的幸福,我說得到做得到。”康元智以罕見的嚴肅語氣說,語畢頓了頓。“時間不早了,我必須去上班了,你好好地想一想,我等你的答案。答應我,不要再自責了,好不好?”
好一會,門內才傳來一聲細弱的“好”,康元智這才離開湯家準備去工作。
房間裡,湯小蘋緩緩地蹲坐在地上,淚眼婆娑地呆視著前方。雖然元智哥叫她不要想那麼多,但她怎麼能因為他可以不在乎就把因自己糊塗所得的果賴在他身上!無論如何她都做不出這樣的事。
為今之計,她必須去找那個欺騙她的人解決這件事才行。
這天。
湯小蘋帶著從李大富那套出來的地址找到這棟辦公大樓。仰視這十余層高的大樓,那個擁有總經理頭銜的人,若真是元智哥的孿生哥哥,那上天實在很不公平。
她站在門外朝裡面望——要閃過那兩個警衛偷偷溜進去好像不太容易,到底有什麼辦法可以混進去呢?
湯小蘋在門外徘徊了十幾分鐘還是想不出好辦法,這時有一輛小廂型車慢慢地倒車到大門前,車子停妥後,一個年輕小夥子迅速由駕駛座下來,打開車門搬出數籃盛開的蘭花。
湯小蘋見狀,靈機一動,微笑上前詢問:“這位大哥,你這個花是要拿到裡面的嗎?”
年輕人聞言,點頭笑答:“對呀。”
湯小蘋美眸一轉,親切地問:“我正好也要進去,我看你一個人要搬這麼多花也是挺辛苦的,我順道幫你搬幾籃進去好不好?”
“好啊,謝謝。”年輕人很高興在這裡遇到這麼個熱心助人的女孩,她的自願幫忙可以讓他少跑一趟。
於是,湯小蘋就利用這個機會混進去,在電梯裡她向年輕人問:“你以前來過這裡嗎?”
年輕人點頭。“來過兩、三次。”
湯小蘋再問:“那你知道總經理室在哪裡嗎?”
年輕人又點頭。“在最上面一層樓右邊。”
湯小蘋點頭表示明白,當電梯到達十一樓時,她幫年輕人把蘭花提出電梯外,然後又按下最後一層樓的按鈕。
當電梯在最後一層樓停下時,步出電梯的湯小蘋左右張望了一眼,就依年輕人的指示往右邊的通道走。未久,果然看見一扇門上有著“總經理室”的牌子,此時那扇大門正敞開著,由裡面傳來男女的對話聲。
“現在是上班時間,總經理沒時間陪你,請你下班後再來找他吧。”蔡銘方站在資料櫃前,邊找檔案邊說話。
林姍如雙手抱胸睨他一眼,以一種輕蔑的口吻說:“有沒有時間該由他來決定,你管這麼多做什麼,雞婆。”
蔡銘芳回瞪她一眼,雖然心裡十分厭惡這個女人,但仍十分有風度的回答:“他的事我當然得管,因為我是他的‘機’要秘書。”
林姍如恨恨地冷哼一聲,語氣霸氣地問:“他到底什麼時候會回來?”
“不知道。”
林姍如正想仗何富偉的勢,藉機怒斥這個不懂得奉承、巴結她的蔡銘芳幾句。
“請問……何富偉先生在嗎?”
兩人聞聲齊轉頭,只見門口站著一個神情怯生生的女孩子,紮著長馬尾的她雖然沒有明豔絕倫,卻也清新可人,令人眼睛為之一亮。而且蔡銘芳對這個女孩感到有點眼熟,好像在什麼地方曾見過。
林姍如上下瞄了這女孩一眼,那窮酸的穿著,脂粉末施的素顏,一看就知道還是顆青澀澀的果子,不覺將一口惡氣出在她身上。“你找何總做什麼?你不知道現在是上班時間,閒雜人是不准來打擾他工作的!”
喝!這個不要臉的女人倒反客為主起來了,不知道誰才是真正的閒雜人呢。蔡銘方心裡這麼想。
湯小蘋被她斥喝得有點心慌,再加上她怕何富偉不肯承認對她所做的事,因而更感到忐忑,只是怯生生地道歉著:“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林姍如見她退卻,更是不饒地斥喝:“不是故意的還不趕快離開,杵在那裡做什麼!”
“我……我……”湯小蘋雖然害怕,但在未見到何富偉本人前,她還不打算離開。
蔡銘芳見這個女人實在愈來愈沒分寸,遂沉聲道:“林小姐,這裡還輪不到你來發號施令。”
林姍如悻悻然地睨他一眼,冷哼一聲側身面向會客室,不再理他。
蔡銘芳這會已認出這女孩,就是數次覷見老總上班時偷看的照片中的女孩。有一次老總忘記把它收起來,所以他曾仔細將照片裡的女孩看清楚,遂微笑上前禮貌地問候:“我是何總的機要秘書,如果小姐有事的話,我可以代為轉達。”
湯小蘋看了兩人一眼,??地說:“這……這件事我想和他本人當面談。”
蔡銘方正考慮著該讓她下次再來,還是到會客室等一會。
不意此時林姍如嘴角輕揚一絲冷笑,不懷好意地說:“你會有什麼事必須要當面和他談?該不會是懷了他的孩子,想要來叫他負責的吧?”
湯小蘋聞言,面色遽變,脫口而出:“你怎麼知道的?”
這會換聽話的兩人面色一變!蔡銘芳看著眼前氣質清新、單純的女孩,心裡對何富偉竟去欺騙這樣的小女孩感到憤怒。
林姍如是既驚又氣。無論時代如何進步,男女關係變得如何開放,孩子仍是女人想抓住一個男人的最佳武器,她怎麼能讓這個小女孩輕易地藉此抓住何富偉,進而成為人人稱羨的總經理夫人!
思畢,以極其輕蔑的語氣說:“喝,還真是好笑呢,你有什麼證據證明你肚子裡的孩子是何總的種呢?”
“我……”湯小蘋有點慌了,沒見到何富偉本人,她的確無法確定他是不是就是那段時間冒充元智哥的人。
“哼。”林姍如蔑視地睨她一眼,嘲諷地說:“小女孩,如果想開玩笑也開個高明點的;如果想騙錢的話,這個把戲還不夠高明;如果是因為不知道你肚子裡的孩子是誰的種,想來賴給何總,那你這一招還真是高明呢。”
這番惡毒、侮辱人的話,聽得湯小蘋嬌顏煞白!從小到大,她一直被父母和元智哥所疼愛,從未被人這麼奚落、被說得如此不堪,羞憤之餘就想轉身離去。
這時,何富偉陪著何遠輝正往總經理室走,當他望見站在門口那紮著長馬尾的背影,正是他時時縈念難忘的倩影時,他的心頭為之一震,一瞬間有個意念,他想上前擁抱她,狂吻那甜蜜芬芳的櫻唇。
湯小蘋一轉身看見了與元智哥長得一模一樣的何富偉,那曾經熟悉的眼眸與感覺,不假思索便上前拉住他的雙臂,含淚問:“你還記得我嗎?”
“小……”何富偉有個衝動想呼喚她的名字,但旋即想起身邊的何遠輝,於是忍下那股衝動,像是萬斤沉重般地拉下她的手。“小姐,我想你可能認錯人了。”
湯小蘋後退一步,眸中有著深深的絕望,成串的淚珠沿腮而下,緊咬下唇不讓自己哭出聲音,然後掩面奔向電梯。
何富偉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合上的電梯門,久久無法收回視線,心裡有著無數疑問:她為什麼會找到這裡來?難道是康元智選擇了彭慧雯,她被無情地拋棄了,所以想來投靠他?
何遠輝看了兒子一眼,轉眸看見帶有風塵味的林姍如,沉聲問:“這位小姐是做什麼的?”
“董事長,她是……”蔡銘芳就想照實回答。
林姍如聽他叫董事長,立刻搶先答:“我只是送公文來給總經理的。”話落,迅速地離開。
何富偉這時已回過神,看見林姍如懂得隨機應變離開,寬心了不少。
何遠輝只是看了蔡銘芳一眼,便轉身往董事長室走去。
何富偉進入辦公室坐進皮椅,假裝以不甚在意的口吻問:“剛才那個女孩是做什麼的?”
蔡銘方據實回答:“她說已懷了您的孩子,應該是想來要您負責的。”話落,靜待何富偉的反應。
“什麼?”何富偉立刻由椅子上彈起來,急怒交加地問:“你剛才為什麼不說出來!”
蔡銘芳只是不疾不徐地回答:“剛才的情況,這種事能大聲說出來嗎?”接著又把林柵如嘲諷湯小蘋的話逐一轉述。
何富偉聽後,握拳用力一擊桌面,氣極罵道:“林姍如這個該死的女人,真是可惡!”罵完就想出去尋回湯小蘋,向她解釋這一切。
這時,桌上的內線電話響起,蔡銘芳接聽後連忙叫住正欲出去的何富偉。“老總,董事長請您馬上過去。”
何富偉聞言,也只能按捺下焦急的心,先去見何遠輝。
彭慧雯將車子駛進一家日式茶藝館的停車場。她技術純熟地將車子停定位,下車後忙轉動頭頸四處張望,很快地就看見坐在花壇邊的那個身影,她快步朝那身影走過去。
“小蘋。”
原是螓首低垂的湯小蘋,聽見喚聲抬頭看見她,眼淚立刻奪眶而出,泣聲訴道:“慧雯姊,他不肯承認,我現在該怎麼辦?”
彭慧雯聞言,已大概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心裡暗篤何富偉真不是個男子漢,敢做不敢當。拿出手帕替她拭去淚水,柔聲勸道:“你先別哭,我們找個地方好好地談,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願意幫你解決。”
湯小蘋強忍滿腹委屈點頭。
於是,彭慧雯就近帶她進入這家日式茶藝館,向侍者要了包廂。
“把你的委屈說出來吧。”
湯小蘋撲進她懷裡,嚶嚶哭訴著:“我見到他時就已認出他就是冒充元智哥欺騙我的人,可是他卻說他不認識我,有一個女的還……還說我和其他男人……才想把孩子賴給他……”
彭慧雯為這個單純的女孩感到憤怒,只是摟著她,無限憐惜地安慰著:“別傷心,我們都知道你不是,這一切都不是你的錯。”
“是我,是我的錯。”湯小蘋只是哭著自責。“我和元智哥從小一起長大,應該是最瞭解他的人,竟然還傻傻地讓那個人給欺騙了,而且我還想把做錯事的錯誤結果賴給元智哥,我真是個不知羞恥的女人。”
“小蘋,不要這麼說,這些話若讓元智聽見了,他會很傷心、自責的,你知道嗎?”彭慧雯實在很生氣,明明錯的不是她,為什麼會是她在拼命自責呢。
湯小蘋仰起臉,淚眼迷蒙地看著她。
彭慧雯愛憐地、以感性的話氣安慰她:“你知道你為什麼會對他的所言所行深信不疑嗎?”
湯小蘋抬手抹去眼角的淚水,搖搖頭。
“那是因為他利用了你對元智的信任。假如今天他不是有著和元智相同的外貌,你絕對不會受他所欺騙,對不對?”彭慧雯看見她點頭,又繼續說:“他只是利用你和元智長久以來所建立深厚的互信。我現在做個假設,假如今天有個和你一模一樣的女孩子出現在元智面前,他一定也不會懷疑那個人不是你,對不對?”
湯小蘋想了好一會,點點頭,“應該足吧。”
彭慧雯再繼續開導:“假如他也和那個女孩有了夫妻之實,並使她懷孕了,你會責怪元智並認為他是個好色之徒或行為不檢點的男人嗎?”
湯小蘋猛搖頭。“不會,我不會怪他的。”
“這就對了,你都能不責怪他,難道你認為最疼愛你的他會責怪你?”彭慧雯問。
“我知道了。”湯小蘋這時已完全豁然醒悟,抹幹淚水。“我不會再責備自己了,因為這樣只會讓元智哥更自責而已。”
彭慧雯只是贊許地輕拍她的肩膀。
沉默一會,小蘋突然開口說:“慧雯姊,我想拿掉孩子,你願意幫我嗎?”
“理由呢?”
湯小蘋垂下頭。“因為這不是我所期望的孩子,就算生下他我也無法愛他。也許我會不由自主地將恨意轉移到孩子身上,說不定我會恨得想殺了孩子,雖然我也明白孩子是無辜的。”語畢又忍不住伏在她懷裡輕泣。
彭慧雯擁著她,順著她柔美的長馬尾,點頭輕語:“我明白你的意思。大人是很難不把不當的情緒加諸在孩子身上。”語畢輕歎一口氣。“我會幫你安排在最安全的情況下拿掉孩子的。”
“謝謝慧雯姊。”湯小蘋伏在她懷裡擦乾眼淚。
彭慧雯微笑。“這不算什麼,我不是說過只要有能力,任何忙我都願意幫你。”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27 00:29:25
第十章
一家私人綜合醫院的個人病房。
此時,房裡正飄蕩著樂音柔和的長笛演奏曲,彭慧雯坐在病床邊專心地削著水梨,一旁的湯小蘋坐在床上,一手拿著漫畫,一手拿著水梨邊吃邊看邊笑。
彭慧雯見狀,既羡慕又有點擔心,不禁問:“小蘋,你現在真的很開心嗎?”
“對呀。”湯小蘋忙將漫畫送到她面前,指著書中的主角說:“你看你看,這個主角多爆笑呀,雖然面無表情,可是說出來的話卻讓人噴飯呢。”
彭慧雯只是點頭,心裡猜不透她的開朗是天生的,還是為了忘卻拿掉小孩才裝出來的。
這時,湯小蘋突然開口問:“慧雯姊,我在這裡動手術,又住這麼好的病房,是不是要花很多錢?我可能沒有那麼多錢還給你,可不可讓我分期還錢?”
彭慧雯微笑答:“不用擔心,這些全是免費的,我一毛錢也不用付。”
“為什麼?”湯小蘋不解地問。
“因為這醫院是我家的,醫生護士們也是領我家的薪水,只要我開口吐幾個氣音,就有醫術最好的醫生為你動手術,用最好的藥,還可以不留下任何的就醫紀錄。”
湯小蘋聽得目瞪口呆,一會,卻開始以漫畫書敲床板。“元智哥真是個笨蛋,真是笨極了。”
彭慧雯見狀,不解地問:“你為什麼說他是笨蛋?”
“因為他選擇了我啊,他應該選擇你才對,這樣子他就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了。”湯小蘋語帶可惜地說。原以為彭慧雯只是普通的富家女而已,沒想到竟比她想像中的有錢,不禁替康元智惋惜了起來。
片刻,她想到另一個問題,又問:“慧雯姊,你有幾個兄弟姊妹?”
彭慧雯搖頭微笑。“我是獨生女,所以將來成為我丈夫的那個人,只要不是庸才,理所當然就是我家事業的繼承人。”
“真的啊。”湯小蘋聞言更感吃驚,卻也不絕地罵道:“元智哥果然是個超級大笨豬,蠢極了。”
“這又是為什麼?”彭慧雯笑問。
湯小蘋秀眉緊皺,無限惋惜地說:“這哪需要問為什麼,用膝蓋想也知道。他若選擇了你,很快地就可以脫離窮困的生活,他若選擇了我,卻是不知道還要努力掙錢養家多久,也許一輩子都得如此辛勞呢,這不是笨蛋的選擇是什麼。”
“不,我可不這麼認為。”彭慧雯放下已削好的水梨,以濕紙巾擦淨手。“雖然有人認為金錢是萬能的,沒有買不到東西,可是我以為錢只能買到有形的物質,卻買不到無形的感情,不管是親情、友情還是愛情。
“就拿元智來做比喻,如果我以卑劣的手段來得到他的人,可是他的心卻還留在你身上,你認為誰會比較有幸福感?”
湯小蘋想了好一會,不太確地的回答:“我想我會覺得我比較幸福。”
彭慧雯點點頭。“而我會覺得很痛苦,就是因為看得見、摸得到,卻始終無法得到他的愛,才是最令人痛苦的事。”
湯小蘋心裡有些了悟,看著她說:“所以你才讓元智哥在我們兩人之間做選擇,你是不想讓元智哥感到痛苦,對不對?”
彭慧雯心頭一驚,但隨即以微笑掩飾過去。“我是不想讓自己太痛苦。”語畢,話鋒一轉:“我想有件事應該讓你知道才對。”接著就康元智受何富偉請托冒充,以及何富偉原是她未婚夫的事說給他聽。
湯小蘋聽得目瞪口呆,這複雜的關聯性簡直比電視劇還精彩。當她聽說彭慧雯竟為了康元智和何富偉解除婚約時,立刻丟掉手中的漫畫抓緊她的手,急聲問:“可是你並沒有得到元智哥呀,那你該怎麼辦?”
彭慧雯只是溫柔地微笑著。“這早在我的意料之中。還記得我說過的那一句話嗎?當不成戀人還是可以做朋友的。”
“可是……這樣好像對你很不公平。”湯小蘋有點感傷地說。
彭慧雯反問:“難道要他放棄相戀多年的你,對你就公平嗎?”
“這……”湯小蘋這才有點明白,原來感情不是我愛你、你愛我這麼簡單的事,是很深奧、難解、充滿變數的事。
沉默良久,湯小蘋心中有個決定,遂轉首對彭慧雯說:“慧雯姊,如可以去帶元智哥來嗎?我有話想對他說。”
“現在?”
湯小蘋點點頭。
彭慧雯有點遲疑,怕只是支開她的藉口。“可是你一個人在這裡,我不太放心。”
湯小蘋聞言,明白她的意思,遂笑說:“慧雯姊放心,我不會做傻事的。”
“可是……”彭慧雯仍是不太放心,心念一轉,道:“我找個護士來陪你。”
湯小蘋本想拒絕,但為了取得她的信任,旋即點頭答應。
“你說小蘋把孩子拿掉了?”康元智驚聲問,因為小蘋只跟他說想去彭慧雯那兒小住幾天。
彭慧雯點點頭,雙目注視前面一輛龜行的小貨車,想伺機超車。
“沒有造成身體的任何傷害吧?”康元智擔心她去找密醫進行手術。
彭慧雯超過小貨車。“放心,手術在我家的醫院進行的,一切都是最好的,沒有留下任何的後遺症,對她將來的生育沒有影響,若要說有的話,應該是心理上的傷害。”
康元智只是點點頭,沉默地看著窗外飛逝而過的街景。
彭慧雯睇了似是沉思的他一眼,問:“我想知道你對這件事的看法。”
康元智思忖片刻輕歎一口氣。“也許這麼說是無情、殘忍了點,但就像小蘋所言,要她生下一個她無法疼愛的孩子,還不如讓這個生命還在無知狀況下先結束它。雖然衛道人士會批評這樣扼殺生命是殘忍的,但是假如只是本著一絲慈悲而生下他,到頭來卻變成兩個互相折磨的生命,我想這也不是神佛所樂見的慈悲吧。
“況且那個小生命在尚未來到人間,就已經註定了他悲情的遭遇,說起來對他相當不公平。”康元智深吸一口氣。“我想小蘋絕對有權利做對自己最好的選擇,即使這個選擇不是那麼的正確。”
這番感性的話聽得彭慧雯不禁嘀咕自語:“早知道就做個狠心橫刀奪愛的第三者,真是可惜了這麼個好男人,笨哪。”
康元智雖然聽見了她的嘀咕,卻聽不清楚她究竟說了些什麼,不禁問:“你在說什麼?”
彭慧雯轉首笑答:“沒有,自言自語而已。”
不多久,兩人來到醫院,走至病房外就聽見裡頭傳來兩個女子的笑聲。
彭慧雯與康元智相視一眼,舉手敲門,來開門的是一身白衣的護士小姐,她微笑著向彭慧雯點點頭就離開。
病床上的湯小蘋看見兩人才笑聲漸歇,抬手拭去眼角的笑淚,開心不已地說:“慧雯姊,剛才宋小姐講的那些病人的笑話,好好笑喔,簡直快笑死人。”
彭慧雯微笑點頭,康元智看見她開朗、開心的模樣,放心了不少。
湯小蘋看見他略顯擔憂的神情,微笑說:“元智哥,我很好的。”接著向他招招手,示意他在床邊的椅子坐下。“我有話想要告訴你。”
彭慧雯見狀就想暫退,湯小蘋忙叫住她:“慧雯姊等一下,你來生這邊。”她拍拍床緣。
彭慧雯不知她葫蘆裡賣什麼藥,只得依言坐下。
湯小蘋抬手輕撫康元智的面頰,柔聲說:“元智哥,我現在要告訴你我的決定,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嫁給你了。”
康元智聞言心頭一震,忙問:“小蘋,你……”
湯小蘋迅速地塢住他的嘴,螓首微搖。“你聽我說。這兩天我想了很多,我不會再為那件事自責了,可是我也沒辦法就這樣忘了那件事與你結為夫妻,所以……”她拉過康元智和彭慧雯的手互疊在一起,笑容裡滿蘊著溫柔與祝福。“這是我所希望的結局。”
康元智閉上雙眼,無言地垂下頭去,彭慧雯心底卻有著感動得想哭的衝動。
“元智哥,你不要這樣,多年以來我就像一隻小鷹,在你寬大而有力的羽翼保護下輕鬆地飛翔著,可是再怎麼說小鷹總要長大,總得靠自己的力量才能自由翱翔於天際。”
“也許老天註定我們今生只有兄妹緣沒有夫妻命,我也知道你心裡是愛著慧雯姊的。”
湯小蘋見他還垂著頭,不禁撒嬌地說:“別這樣嘛,元智哥,我不但沒有失去什麼,甚至還得到更多。因為除了有最疼愛我的元智哥外,我還多了一個漂亮、有錢的慧雯姊成為我的大嫂,況且我還年輕,我相信以後一定會找到一個比元智哥更好的老公。”
聲落,抬手輕撫他頭頂,笑謔地說:“元智哥好可憐喔,辛辛苦苦地照顧我長大,最後卻被我無情的拋棄了,真是可憐啊。”
康元智睜開眼睛抬起頭,凝視著湯小蘋片刻,舒臂將她擁入懷。
湯小蘋則轉首微笑比個勝利的手勢,頑皮地說:“俗語說:大姑大似婆,小姑賽閻羅。慧雯姊別忘了要來巴結我這個比閻羅還可怕的小姑喔。”
彭慧雯也風趣地答:“閻王好伺候,小鬼才難纏呢。只要蛋糕、布丁、巧克力就可以讓賽閻羅的小姑嘴巴甜蜜蜜的,對不對?”
湯小蘋只是笑眯了眼,直點頭。
彭慧雯此時的欣喜是筆墨所不能形容的,對於他有種失而復得的感覺,迅速地睇他一眼又將視線拉回前面,微放鬆油門。
“你對這樣的結局有什麼感覺?”
康元智心裡有萬般感慨,只得答:“真有說不出的感覺。”
彭慧雯試探地問:“你沒有自己的意見?”
康元智歎口氣。“那只會讓情況更加複雜、混亂而已。”
“你就這麼認了?”
“不然呢?”
彭慧雯睨著他,一個情不自禁湊上唇在他頰側印上一個吻。
康元智嚇了一跳,此時車子也蛇行了一下,差點撞上路旁行駛中的摩托車。他心驚肉跳地說:“喂,你做什麼!你現在正在開車耶。”
彭慧雯雖然也嚇了一跳,但仍笑嘻嘻地說:“太高興了,所以情難自己嘛。”
康元智睇了她一眼,俊顏不禁泛酡。
不多久,車子已停在維修廠前,康元智打開車門下車,就想去繼續未完成的工作。
彭慧雯瞥見那些技師們好奇的眼光,心念一轉,一個使壞的念頭浮上腦海,遂出聲叫住他。“元智,等一下。”
“什麼事?”康元智轉過身來。
“我有話忘了對你說。”彭慧雯下車走向他,在他耳邊輕喃一句:“我愛你。”語畢趁他失神之際,拉下他的頭,唇對唇地印上深情的吻,接著迅速地上車,留下呆若木雞的他揚長而去。
什麼?!她這是幹什麼?康元智尚處在茫然中,後面卻傳來數聲驚呼,其中叫得最大聲的是李大富。
此時,康元智卻覺得雙頰如火燒般發燙,這叫他待會怎麼向同事解釋他們剛才所看到的那一幕?
何富偉等在速食店的後門,神情顯得有點焦燥不安。三天前他來到這裡找湯小蘋,結果她的同事說她家裡有事請了三天假;當他打電話到湯家時,湯母卻說她和同事去旅遊。接著又猜想也許她和弟弟在一起,他到維修廠偷瞧了幾回,卻只見弟弟一個人正常地上下班,他也沒勇氣去向弟弟詢問她的去處。
於是,在他確定湯小蘋今天已來上班後,就在後門等她下班出來。
換班時間已到,只見兩個女孩由後門出來離開,沒多久又聽見一個女孩笑問:“小蘋,你明天有沒有空?我們下班後去逛街,好不好?”
“我看看,晚一點再打電話給你回覆,好不好?”
何富偉聽見那熟悉的聲音,精神為之一振!當她出現在眼前時,他卻愣住了,那原是一頭及腰的長髮已剪成了齊肩的俏麗短髮,憑添幾許成熟嫵媚的神韻。
“小蘋。”
湯小蘋被喚得一愣,待看清楚是他後,面無表情、視若無睹地欲從他面前經過。
何富偉見狀,伸手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小蘋,不要走。”
湯小蘋回頭撥掉他的手,秀眉微皺,以陌生的眼神、語氣問:“先生,我想你可能認錯人了。”
何富偉沒想到她會回敬那天同樣的一句話,只是再度地拉住她的手臂。“小蘋,對不起,那天我不是故意的。”話畢深吸一口氣。“我會對你負責到底的。”
“負責?”湯小蘋再次地撥開他的手。“我根本不需要你來負責什麼。”
她堅決的語氣讓何富偉感到心驚。“可是你肚子裡的孩子……”
“沒了。”湯小蘋斷然截口說:“我已經拿掉小孩了。”
“你……”何富偉頹然地後退一步,不敢相信所聽到的事實。待回過神後上前一把拉住她的雙臂,急聲追問:“為什麼要拿掉孩子,那是我的……”
“住口!”湯小蘋抬手狠甩他一巴掌,氣紅了一張俏臉,憤怒地說:“那是一個惡質大騙徒的孩子,我留下他要做什麼!”
何富偉只是呆視著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好半晌才辯解說:“小蘋,你聽我說,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欺騙你,我只是……”
“只是什麼?”湯小蘋怒視他逼問。
“我只是……”何富偉竟找不到為自己辯護的說詞。
“你只是存心欺騙,對不對?”湯小蘋想起自己和康元智都被他玩弄、戲耍,淚水忍不住就湧了出來。“元智哥看在你是他親兄弟的分上,好心好意地去幫你忙,沒想到你卻欺騙了他,還欺騙了我,你說你到底是何居心?!”
“我……”何富偉只是看著她卻回答不出來,好半晌才說:“可是元智若選擇了另一個女人而拋棄了你,那時你該怎麼辦?”
“另一個女人指的是慧雯姊對不對?我還知道她就是你的前未婚妻呢。”湯小蘋看見他露出驚駭的神情,氣話、鬼話通通出籠:“我和慧雯姊已經說好了,因為她有錢嘛,所以她當大的,我做小的,我們三人一夫二妻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一定會很幸福美滿的。”
這話聽得何富偉愣了好半晌,接著氣急敗壞地追問:“你們怎麼可以這樣?!”
“為什麼不可以?”湯小蘋心裡湧起一絲報復的快感。“只要能和元智哥在一起,我可以不計較名分的。”聲落,轉身就走。
何富偉只是木然地佇立著目送她離去,原以為她肚子裡的小孩可以是聯結兩人成為夫妻的契機,沒想到當時的一念之差,就這樣硬生生地斷了這個聯繫,這麼個名正言順得到她的好機會竟讓自己給毀了,他好後悔,真的好後悔。
這時,他的手機響了起來,他取出它按下通話鍵。“好,我馬上回去。”
董事長室。
何遠輝看著站在辦公桌前的何富偉,一旁的蔡銘芳垂手而立,氣氛顯得不太尋常。
何遠輝將一疊文件丟到他面前。“你自己看看這個月的業績較上個月掉了多少!”
何富偉看了上面的數字,久久答不出話來,好一會才辯解:“這也許是因為季節性的需求不同,所以業績才會快速萎縮。”
何遠輝看著他深吸一口氣,再問:“那為何獨獨前三個月的業績會比以前高出這麼多?”
何富偉這下已沒話可解釋了,只能無言以對。
“你真的令我很失望,堂堂一個內行人竟會輸給一個大外行。你讓康元智來冒充你的那三個月,業績爬升了百分之二十,你一回來一個月,業績就掉了百分之二十五,我真懷疑我費了那麼多工夫栽培你,到底值不值得啊。”
何富偉霎時面色遽變,看向蔡銘芳。“是你……”
豈料,何遠輝先聲奪人:“這不幹銘芳的事,他剛才已被我訓了一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在玩什麼把戲。你如果認為有銘芳為康元智做掩護,我就分不出哪一個才是我養了快三十年的兒子,我不得不懷疑我是不是開始有了老年癡呆症呢。”
話落,停頓了片刻才問:“你那三個月跑哪去了?”
何富偉垂著頭不答。
何遠輝看著他,一會又問:“聽說你被慧雯給退婚了?”
何富偉猛然抬頭。“你怎麼說?”
“我還能說什麼?”何遠輝氣得拍案開罵:“你這麼不長進,我能強要你彭伯父把他優秀的女兒嫁給你嗎?你自己說說看,這兩年你在外面交了多少女朋友?!”
何富偉雙唇微動,卻說不出話來,原來他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父親的眼裡。
“退婚了也好。”何遠輝重歎一口氣。“免得我將來和你母親三天兩頭就得為你到彭家賠不是,慧雯可不是你外面那些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女友能相比,惹毛了彭家,你在商業界也會很難混的,你應該也明白這個利害關係吧?”
何富偉垂首不語。
何遠輝注視他好一會,決心若不用霹靂手段,恐怕再也難拉回這個浪蕩子的心。“我本想放手讓你表現,但現在看來你卻沉溺於紙醉金迷中,如果還讓你繼續玩下去,不只會毀了你自己,恐怕連公司也會被你搞垮了。”
接著語氣轉為堅決:“從下個月起,你暫停總經理的職務,從業務副理開始做起,我會讓靳經理好好的磨練你。另外,你仍然可以領總經理的薪水,但我要停掉你所有的信用卡。”
“爸,你……”何富偉簡直不敢相信所聽到的話。總經理的薪水在一般人眼中也許已經夠多了,可是對揮霍成性的他來說,那些錢根本就是杯水車薪。
何遠輝早已看透他的心思,遂問:“你嫌太多是不是?不然你就領副理的薪水吧。”
何富偉心裡氣惱卻不敢發作,只是握緊拳頭負氣轉身離去。
蔡銘芳只是站在原地目送他離去,剛才他已經早一步被董事長罵得狗血淋頭,現在連喘一聲大氣都不敢。
“我有個很有意思的消息,你想不想聽?”何遠輝看著他問。
蔡銘方不知該不該答覆。
何遠輝逕自說下去:“彭家的新女婿是富偉的弟弟康元智,你一定很意外吧?”
豈止意外而已,簡直是不可思議!蔡銘芳想不通事情為何會發展成這樣。
何遠輝輕歎一口氣。“說起來也很諷刺,這一段姻緣還是富偉一手促成的。”
何富偉懷著極端失意的心情回到公寓,進門後將公事包往地上一丟,走至酒櫃前取下一瓶烈酒,拔開瓶塞仰頭就猛灌。
他一口氣喝掉了大半瓶,接著揚手一甩,一個清脆的響聲後,無數的碎片散落在牆邊,他踉蹌後退幾步坐倒在沙發上,垂首雙手掩面,沒有了權與錢,他不知道自己還剩下什麼。
那些往日對他投懷送抱的女子,她們的目的是從他身上獲得虛榮與物質的享受,而他則從她們身上滿足了性欲的索求。可是每每在片刻歡愉後,內心總不由自主的湧起空虛感。沒有一個女人能讓他靈與肉都得到滿足,唯一的一個是……那是因為她的心與身完全無私地奉獻給自己深愛的男人,雖然那個男人不是他,但自己卻是她的第一個男人。
何富偉仰躺在沙發上,望著天花板開始思索,失去了權勢和財富後他究竟還剩下什麼。尋思良久,他竟想不出自己還擁有什麼,自己竟匱乏得一無所有!還真被彭慧雯給說中了,以往的一切都像海市蜃樓般,只是幻象一場,當真可笑複可悲。
想到被他視為一無所有的弟弟,卻擁有一個自幼即真心相許的青梅竹馬,以及一個愛他愛得義無反顧的富家女。尋常男人想要擁有其中一個都相當難得,而他竟能同時得到兩名女子真心無悔的傾心深情。相較之下,在感情的世界裡,他是如此的富有,而他卻是如此的貧窮。
此時,當初與她初見面,她誤將自己當成弟弟時所說的那句話又回蕩在耳邊:“你並不孤單,你還有我啊”。如果今天她屬於自己,那麼她也一定會用這一句話來安慰自己。可是一切都太遲了,錯失的機會再也不會回來了。
此刻想起她的一顰一笑,心口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陣抽痛。不對!突然間,他想起了一件事,事情也許還不到這麼糟的地步,他由沙發上彈起來撥了通電話。
“還真是稀奇呢,你竟然會約我見面,有話就快說吧,我等一下要去接元智來見我爸媽。”彭慧雯倚在她的愛車邊,對著神情略顯頹喪的何富偉說。
何富偉走到她面前,硬著頭皮說:“我只是想向你求證一件事。”
“什麼事?”
“那個……”何富偉深吸一口氣才問:“小蘋說她要和你共事一夫,是真的嗎?”
彭慧雯聞言,微扯動嘴角想笑卻又忍住,一本正經的表情吊他胃口:“是真的又怎樣?”
“你們……”何富偉拼命地吸氣、吐氣,好半晌才生氣地說:“你們怎麼可以這樣做!”
“為什麼不可以?我們高興這樣做不行嗎?”彭慧雯一臉不以為然的表情。
“這種娶一個老婆、養一個小老婆的情形不是多得很嗎?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騙人!你不可能那麼做的,愛情是獨佔、不容分享的,依你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個性,怎願意與另一個女人分享所愛!”何富偉激動地說。
彭慧雯聞言大感驚訝,笑說:“喲,沒想到你竟然這麼瞭解我,真是不簡單。”話落頓了頓。“既然你對這件事有了懷疑,那就表示你終於不再只使用你的下半身思考,而開始使用你的腦袋瓜了,值得恭喜。
“沒錯,你的懷疑是正確的。小蘋只是說話氣你而已,是她自願把元智讓給我,所以她現在已是自由之身……”
何富偉簡直想大叫大跳!原來還有得到她的希望。
彭慧雯見他由憂轉為喜,不禁出口警告他:“不過,你可別高興得太早。據說元智的那些未婚同事,聽到小蘋成了自由之身,個個都已暗中卯足了勁想贏得佳人芳心。還有小蘋速食店的男同事,好像也已展開追求行動,所以別想得太美,你的情敵可為數不少呢。”
何富偉聞言,心情就像坐雲霄飛車般,霎時由雲端跌落穀底。
彭慧雯見狀,暗暗感到好笑,思忖片刻說:“要不要我給你一點建議呀?”
何富偉毫不遲疑地答:“好,你快說。”
彭慧雯點點頭。“相信你對她也有一點瞭解,她是個你真心對她付出十分就得到十分,甚至更多回報的好女孩,所以……”
“我知道,我會對她付出一切的!”何富偉搶先說。
彭慧雯看著他搖搖頭。“我看你的希望似乎相當渺茫。”
何富偉急聲問:“為什麼?”
“因為你的誠意不夠,別忘了你曾經重重傷害過她一次,對現在的她來說,你的惡劣印象還很鮮明。”
“那我該怎麼辦?”
“我不是說過要用真心對待她嗎?用最真的心請她原諒你以前的過錯,用最真的心讓她知道你的心意,用最真的心去愛她,這樣你方可能有希望。”
彭慧雯說完,看看時間也差不多了,轉身拉開車門坐進駕駛座。“時間到了,我要走了。記住我的話,好好想清楚。”語畢,發動車子,踩下油門轉動方向盤緩緩開上車道。
她從後視鏡中看見他還呆站在路旁,心裡預測著他如果對湯小蘋展開追求,湯小蘋有可能會來和自己商量,到時候非得假小蘋之手好好地磨磨這個花心大少不可。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27 00:29:38
尾聲
翌日。
何富偉依舊等在速食店後門,等待湯小蘋下班出來。沒多久,湯小蘋從後門出來,看見他就想假裝沒看見,然後快步離開。
何富偉上前一把拉住她。“小蘋,等一下。”
“做什麼?放開我。”湯小蘋掙開他的手。
何富偉謹遵彭慧雯的叮嚀,以最誠摯的心情和態度說:“小蘋,我知道過去都是我不對,不該冒用元智的身分和你在一起,可是那是因為我喜歡你,從第一次見面的那一?那我就不由自主地為你感到心動。你知道嗎?自從離開你之後,我無時無刻都在思念著你。”
這番話聽進湯小蘋的耳中,不由得在心裡有些微的悸動,但想起前些日子的事,一股怒意又湧上心頭。“你少在那邊花言巧語了,我不會再被你欺騙了。”
何富偉見她不信,不由得發急了起來。難道自己表現得還不夠誠心嗎?思畢,猛上前一步用力擁住她,低下頭以唇覆上她的雙唇。
湯小蘋想不到他會這麼做,愕然過後本能地咬合雙齒,不讓他的舌探進自己口
痛哼一聲,何富偉倏然離開她的唇。雖然受她如此激烈的抗拒,但那柔軟觸感卻勾起他內心更深的愛火。
一股堿堿的血腥味在口中擴散開來,湯小蘋即刻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抬眼看他嘴角已滲出一縷鮮紅的血液,心口沒由來地抽痛著,本能地就想道歉,但理智卻在一瞬間制止了她。
她用力掙開他的擁抱,恨聲地說:“告訴你,這只是給你的小小警告,下次再這樣,我一定咬掉你的舌頭,讓你變成啞巴甚至翹辮子。”
何富偉因看見那美眸中不經意流露的擔心而暗暗竊喜,聽到她的話後只是微笑著說:“如果你能原諒我,就算被你咬斷舌頭,我也願意。”
湯小蘋無話可說,罵了句“無賴”轉身就想走。
“小蘋,請你給機會和時間,我會用無比的真心向你證明我愛你!”何富偉大聲地說。
湯小蘋聞言,止步回頭看他幾秒鐘,才轉身向前走。
他是真心的嗎?湯小蘋邊走邊想。元智哥的愛細水長流,無波而平淡卻涓涓不斷;何富偉的愛強烈激蕩,雖不太穩定卻能激蕩出動人的水花。再者,元智哥雖然很體貼卻稍嫌木訥了點,而何富偉則是溫柔、善說討人歡心的甜言蜜語,但心有沒有隨口到則是另外一回事。
其實,她有時候也會想:如果元智哥有他的一半溫柔和嘴甜,不知該有多好。
也許她可以去找慧雯姊商量看看,是否要給何富偉機會。
此後數日之中,何富偉是卯足了勁,每天都去等湯小蘋下班,真心誠意地請求她原諒自己以前的過錯。
“小蘋,請你原諒我好嗎?讓我們重新開始。你不要這麼絕決,給我一次機會,只要一次就好,我一定會以最大的誠意、最真的心去愛你。”
湯小蘋睨他一眼,冷哼一聲:“有人說:男人想的都是快樂的事,而女人只會想傷心的往事,所以我會永遠記住你的過錯,然後時時刻刻不停地恨你、恨你、恨你……恨你。”
她連說了近十個“恨你”,而每一句“恨你”聽進何富偉的耳中,他就覺得眼前的光明就黯淡了一分,最後差點眼前一黑昏厥過去。他面色慘白地拉著湯小蘋的手,作勢要往下跪,哀求著說:“小蘋,我向你下跪,求你原諒我,好不好?”
“少來了,這套對我不管用。”湯小蘋撥掉他的手,冷哼一聲雙手抱胸,別過臉不看他。
奇怪?這句話好像在哪裡曾聽過,但此時何富偉也無暇多想,繞到她面前苦苦追問:“我要怎麼做你才肯原諒我?”
“我怎麼知道。”湯小蘋轉身換個方向。“你要是真有誠心的話,你應該知道要怎麼做才對。”
何富偉聞言,是既氣又苦。如果他知道要做什麼的話,哪還需要這麼苦惱。
湯小蘋偷瞄他一眼,慧雯姊說過可以接受他的追求,但前提是不能讓他進行得太輕鬆愉快,一定要好好地刁難他,更不要讓他認定自己非他不嫁,否則他是不會用心認真的,因為人們往往不知珍惜輕易得到的東西。
何富偉實在想不出任何方法,只得拿出自認為是好辦法的辦法,深吸一口氣,以十二萬分誠懇的話氣:“小蘋,為了證明我的真心,我向你求婚,嫁給我好不好?”
“嫁你?”湯小蘋雖然大感驚訝,卻故作不屑貌望了天空一眼。“現在天都還沒黑,你在說什麼夢話。”接著語氣轉為強硬,警告說:“告訴你,如果你只會說這些‘狷話’,下次不用再來了。”
何富偉聞言,備覺受打擊,只是木然不語。
湯小蘋轉眸看見佇立在不遠處的小賴,立刻露出最甜美的笑容,用最柔媚的聲音問:“小賴,你也下班了?我們去看場電影好不好?”
小賴聞言連迭點頭,眉開眼笑地答:“好!好!”适才他已經在一旁看了好一會,雖然看出兩人只是像在鬥氣的情侶,但能和心目中的女神去約一次會,明知被利用也心甘情願。
湯小蘋轉頭甜笑倏斂,對何富偉冷冷地說:“你的機會只有一次,時間則可以稍稍寬容點,你自己看著著辦吧。”語畢走向小賴,笑問:“我們去看哪一部電影好呢?”
小賴則答:“你喜歡哪一部,我們就看哪一部。”
湯小蘋想了想。“怪醫杜立德好像滿有趣的,我們就去看那一部吧。”
“好。”
何富偉只是站在原地目送兩人共乘一部機車離去。雖然氣得咬牙切齒,但也莫可奈何,他目前的難題是該如何讓湯小蘋對自己有信心,然後接受他的追求。
數月之後。
禾辰維修廠就和往常一樣,負責修車子的技師拿著工具努力將車子受損的部分恢復原狀,負責保養的技師則仔細地檢視使用頻繁的部位。
這時,一輛白色的轎車在維修廠前停下,車門打開,湯小蘋下車,手中還提著好幾罐冰啤酒,她朝正在修理車門的李大富走過來。“大富,我來看你了。”語畢,拿了罐冰啤酒給他。
李大富接著啤酒,只是淡然地道謝:“謝謝。”
湯小蘋接著又親切地問候其他人,並一一分送冰啤酒,幾個未婚的技師此時也趁機圍上去搭訕,並趁機邀約她休假時一起出遊。
這時,一個才新婚半年的同事小王,來到李大富的身邊,望著近來更懂得裝扮自己而顯得美麗動人的湯小蘋,話帶惋惜地說:“早知道阿智會被富家女釣走,小蘋變成開放競爭,我就不要那麼早結婚,說不定我會娶到乖巧又賢慧的小蘋呢。”
話落,還重重地歎一口氣。
李大富嘴角微微抽搐著。知道事實真相的他,心裡明白真正“賢慧”的人是康元智,而湯小蘋的“賢慧”則是——“閑”在那裡什麼都不“會”。想起曾領教過她的“賢慧”,一條魚可以煎得頭尾分家,一面焦黑另一面半生不熟,衣服沒洗乾淨還不打緊,上面竟然還殘留塊狀的肥皂沒沖掉,全大下大概也只有康元智可以忍受她這種“賢慧”了。
不過,現在這對原本可能只是麻雀夫妻的兩人,分開後卻各自飛上枝頭成為鳳凰。他瞄了眼白色轎車裡的何富偉,心裡這麼想。
這時,小王感慨地說:“為什麼同樣是人,阿智就會這麼幸運,娶個有錢的富家女也就夠令人羡慕了,現在他岳父還花錢送他出國念書,想人家就帶著美豔的嬌妻風光地出國喝洋墨水,幾年後回來就變成名企業的接班人,這種事如果落在我身上不知該有多好。”
“工作認真點,作白日夢就不必了。”李大富潑他一桶冷水。
“喂,說真的,阿智的功夫你還沒有學全他就離開,你成為第一把交椅的機會不就沒了?”小王拉開拉環,仰首喝一大口啤酒。
“這個你放心。”李大富亦拉開拉環,喝一口啤酒。“智哥離開前留了師門秘笈給我,我有自信明年就會成為第一把交椅了。”他沒想到康元智平日有做筆記的習慣,留給他的六大本筆記等於是他十餘年的實務經驗紀錄,那是用多少錢都買不到的。
小王聞言,睜大眼睛,急巴巴地說:“真的?把你的師門秘笈借我瞧瞧。”
李大富回了句:“別想,那可是智哥留給我的不傳之秘耶。”
小王被回絕,悻然地罵了句:“小器。”
此時,轎車裡戴著墨鏡的何富偉,醋已經喝了幾大桶了,眼見湯小蘋仍和那群技師們哈拉個沒完,他忍不住下車走過去,儘管心裡妒意翻騰,但仍放輕放柔聲音說:“小蘋,時間快到了,我們該走了。”
“喔,好。”湯小蘋向大家道過再見,隨何富偉上車離去。
“大富,那個男的是誰?”幾個人見心目中的女神被帶走,紛紛上前問李大富。
“我是不太認識他啦,不過……”李大富掃視眾人一眼。“我知道他是某大企業的小開。”待看見眾人露出驚訝的表情,遂揮揮手說:“前不久我不是說過嗎?
算命的說智哥是‘駙馬爺’的命,人家小蘋是‘少奶奶’的命,至於你們嘛……卡早去困卡有眠啦。”
眾人聞言,全都垮下一張臉,異口同聲:“不會吧?我們怎麼會這麼歹命!”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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