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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巫靈 -【逍遙將軍(絕世皇朝之二)】《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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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30 00:04:49
標題:
巫靈 -【逍遙將軍(絕世皇朝之二)】《全文完》
巫靈 -【
逍遙將軍
(絕世皇朝 2)】
三年前,他在大雪紛飛的藥神山上不知跪了幾天幾夜,
才求得挽回她生命的一線希望,
代價是──從此不得過問她的生死。
然而三年後,眼前這張熟悉的容顏卻對他怒目相向,
還動輒舞刀亮劍,想給他一頓好打?
啊咧~~原來伊人已經把過去連同他一起忘得乾乾淨淨,
此番下山是為了保護小師兄出遠門採藥去,
也好,他這前任逍遙將軍正愁無事忙,
既然被他遇上了,當然要以護駕之名行跟屁蟲之實,
努力讓頑劣固執的她重新認識他,重新愛上他……
可好死不死他們的目的地正是她的故鄉玥國──
一個很可能喚醒她全部記憶的危險所在!
不,他寧可她遺忘,也不願讓她憶起那段令人心痛的過往,
更害怕她想起,他就是那傷她至深、致她於死的劊子手……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30 00:05:28
序
音樂大神,請賜給我靈感吧
!巫靈
就如同標題一樣,這本《逍遙將軍》的靈感來源,就是音樂。
到底是哪首音樂?哈哈,我想聽過的人大概跟我一樣,都是動畫迷的一員,因為這首歌是日本動畫「最後流亡」(LastExile)的片尾曲——OverTheSky。
歌詞?當然是日文。詞意?當然不懂(不過後來有去查中文翻譯就是了)。本人有個很奇怪的習慣,就是不管歌詞,只聽旋律,所以就算是周董那種完全聽不懂他在唱什麼的歌曲,我都能照聽不誤,因為我根本不會去理他到底唱了些什麼呀XD。
還有啊,個人特別偏愛日本動畫的歌曲,不管是主題曲、片尾曲或是中間配樂,因為他們的歌曲都是搭配動畫內容及意境量身訂做的,所以讓人聽了很有感覺,也能知道他們的動漫產業是如何的發達,其他國家真的是很難比得上。
說起當我第一次聽到這首片尾曲時,真的是一聽就馬上起雞皮疙瘩,不是太可怕的原因,而是太好聽了,主唱者清靈的聲音馬上震撼了我,讓我徹底愛上它,然後有好長一段時間,電腦一直重複放著這首歌,放到我家娘親大人都會哼了。
就在我重複不斷放著這首歌的某一天,腦袋內突然莫名其妙閃過了一個影像——一個男子抱著一個像是睡著的女子在懷中,跪在冰天雪地裡,頓時我真想馬上跳起來大喊,就是這個光!
天哪,就是這個光、就是這個光!抓住了這一抹印象、這突然出現的靈感,我就開始動筆寫起《逍遙將軍》,然後以飛快的速度完成了稿子,簡直就是如有神助,不過明明就是日本動畫的歌,結果我寫出來的卻是古代稿,真是詭異呀。
現在回想起來,前一陣子被陳老大、徐姊、絮絹圍起來「鞭」的時候,他們曾經問我是如何尋找靈感的,只記得當時的我答不太上來,只說了多看一些書這類的答案。
現在我又找到一種方法了,那就是聽歌,說真的,某些特定歌曲真的會讓我腦中閃出特殊畫面,然後就因為那突然出現的靈感而寫出一個故事,通常在這種狀況下寫稿的我會特別有動力,對裡頭的主角特別有愛,寫起來也特別興奮。
像最近又有兩首歌讓我出現這種「症狀」了,一首是濱崎步的「PartofMe」,另一首是任賢齊的「誅仙戀」,但妙的地方在於,這兩首歌是同一份稿子用的,明明就是不同語言的歌啊ΧD。
但是……這種情況不會經常出現的,所以我還是得繼續去尋找我的靈感開發泉源(淚……)。
如果你們哪天看到電視又在重播這部動畫時,可以注意一下它的片尾曲哦,真的很好聽。
另外,在寫這份序的時候,手上剛好拿到《櫻桃官》熱騰騰的新書,基本上我拿到新書都會先檢查插圖印出來的效果好不好,然後翻到最後頭,看到這本書的專屬回函問卷,馬上讓我膽戰心驚的倒退好幾步,因為裡頭的問題選項……真是太殘酷啦,囧!
到底是怎樣的殘酷法?例如——
◎關於本書中章節插畫的編排及畫風呈現,你覺得……
口請繼續保持下去!口用意不錯,但畫風不討喜口不要再畫了!
口有或沒有都沒差口其他
(不要再畫了!不要再畫了!不要再畫了……天哪,好可怕,淚……)
◎未來是否還會繼續看巫靈的書?
口是口否口不一定,看故事題材而定
(否否否……天哪,好可怕,淚……)
嗯咳咳,各位讀者大人,如果有填這份回函的,麻煩就請多手下留情一些吧,但……等你們看到了這篇序,似乎也已經來不及了,是吧?囧囧囧……
在看完新書之後,如果有什麼問題,都歡迎來
下一次我們再聊吧!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30 00:05:41
楔子
雪,一片又一片,一片又一片的落下,將藥神山頂妝點成銀白一片。
藥神山上,靈芝苑也換上了雪白的衣裳,融入無邊無際的白色世界裡,就像是縹緲幻影一樣。
靈芝苑門前,男子抱著一個被裘衣包裹住全身的女子跪在地上,靜靜等待著,沒人知道他跪了多久,只見他全身多處積了白雪,嘴唇早已凍僵了。
倒在他懷中的女子像是睡著一樣,一動也不動,男子不管自己身上的雪,只是小心的護著她,替她拍去所有雪片,一次又一次。
這裡是他僅存的希望了,所以無論如何,他絕不會離開,死也不會!
「咿……」
沉重的大門緩緩開啟,他終於盼到有人從裡頭走了出來,只見小少年領著一位滿頭白髮的老者出現,居高臨下的冷睇他。
「你回去吧,我已經說過,不醫就是不醫。」
他打開冰冷的唇,低聲懇求,「請您大發善心,就救這一次吧。」
「大發善心?」白髮老者冷哼了一聲,「我可沒這種閒情逸致。」
「藥神大人,我也已經表明了我的決心,靈芝苑不救人,我就不下山。」
「嗯哼,你倒反過來威脅我?」白髮老者挑了挑眉,「只要靈芝苑肯救人,你就離開?」
「是。」
「哈,算你有膽量。」
白髮老者瞅了身旁的小少年一眼,突然一反常態爽快的回答,「就如你所願,靈芝苑收下她,你走人。」
原本早已抱著必死決心的男子突然抬起了頭,神情頓時振奮不少,「真的?」
「當然是真的,不過你得答應咱們的條件。」
「什麼條件?」
「人交給咱們之後,你立刻離開藥神山,永遠不准再踏入一步,然而未來她是生是死,你一概不准過問,也無權過問。」
「什麼?這……」
「不答應?反正她注定是要死的,交給咱們或許還有一線生機,你不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來藥神山碰碰機會?」
但白髮老者表明了要他和她斷絕所有關係,而且不論生死,這對他來說……比讓他親眼看見她死亡還要痛苦!
他不希望她離開他,更不希望她離開人世,這兩難的抉擇逼得他痛苦不已,抱著她的雙手越縮越緊。
不放,就永遠天人兩隔,放了……或許從此無法相見……
同樣都見不到……再也見不到……
「如何,考慮得怎樣?」
白雪無情的緩緩落下,又將覆在她身上的裘衣給沾濕,他痛心的再度替她拍下雪片,哽聲開口——
「我走,只要有機會……我就不會放棄……」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30 00:05:58
第一章
絕世皇朝,一個隔絕於真實世界之外,自成一格的夢幻皇朝,似唐非唐,是一個繁榮興盛的國家。
現任皇帝在位第二十一年,年號「神武」,已邁入四十的不惑之年,因為有著先皇打下的根基,他輕輕鬆鬆便將皇朝推入更加繁榮的境地,無人能及。
藥神山位於皇朝版圖的西南方,山腳下就是通往西邊塞外的小型商業城鎮,來來往往的人物非常複雜,有商旅、有逃犯、有各門各派人士,總而言之,什麼樣的人都有,各種麻煩也是層出不窮。
吵雜的客棧內,一位身穿儒衣、腰佩長劍的男子獨自一人喝著水酒,不發一語,將身旁所有的熱鬧都隔絕在外,完全與他毫不相關。
喝完了一大壺的酒,他半瞇著眼眸,微帶醉意的扁起嘴,喃喃自語,「嘖,這酒……到底灌了多少水呀……」
原本跑堂的店小二耳尖的聽到他拎著酒杯低聲碎念,頓時和善的笑容一變,抄出傢伙就要拚了過去。
「你!」店小二將亮閃閃的大刀架在他脖子上,低狠著嗓音,「你對咱們客棧內的酒有什麼不滿?你是不要命了嗎?」
店小二手指關節喀啦喀啦作響,想他們「黑歆」客棧在這裡可是地頭蛇,方圓五百里就他們這一家客棧壟斷所有往來商旅的生意,如果這男子不想半夜睡在蒼漠上,他就最好安份一點!
然而那男子只是慵懶的笑,根本不怕脖子上的大刀,反而將酒杯舉向他,「這酒真的是淡得可以,你要不要親自嘗嘗?」
「你——」
「不方便?我可以餵你。」
他的手一甩,立刻將水酒甩到店小二的臉上,氣得店小二大開殺戒,對他揮下了大刀,但卻被他輕輕一個彎身就躲過,繼續悠閒的坐在長凳上。
店小二氣得臉都紅了,心想這個人到底是誰,他的功夫不淺呀!「老子今天不砍了你,這家店就不叫『黑歆』!」
男子笑著左躲右閃,就像是在拿店小二玩耍一樣,「黑心就黑心,不要取個文謅謅的字讓這些大老粗看不懂,呆呆的走進你們的黑店裡。」
大老粗?四周原本涼涼看好戲的各路好漢頓時全站起來,沒想到這人敢罵他們大老粗,看來他是打算不要命了!
「喂,講話放乾淨點,你這個礙眼的傢伙,如果不低頭向咱們道歉,今天你別想活著走出這間店了!」
男子的眼神掃了店內所有人一圈,還是不顧後果的開口,「說實在話,我是真的很想死,如果你們有辦法就來吧。」
「可惡,真這麼不怕死?」
「大家上,別放過他!」
像殺豬一樣的吆喝聲一起,原本就已經很吵雜的客棧現在更是熱鬧了,刀光劍影在店內飛來飛去,簡直精彩不已!
原本大家是有志一同的朝那男子攻擊,但越打到後面,大家漸漸亂成一團,開始大大走調。
手肘不小心拐到身旁不認識的、刀風不小心劃過對面的臉頰,大家早就已經忘了原先的目標到底是誰,身旁有人靠近就砍了起來,反正都不認識,砍死了只能算他倒楣。
「喂喂喂!」
原本站在一旁指揮大局的店小二突然開始流起冷汗。這一場混亂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別打自家人,看清楚目標呀!」
「媽的,誰理你!」
「去死,通通給我去死!」
「哇哇哇……我的店呀……」
吵鬧、混亂、桌椅被砸,連店小二也難以倖免的被捲入打鬥當中,一時之間黑歆客棧已經變成生人勿近的可怕場所,想死的請進,不想死的快閃。
人來人往的街道上,另一位腰上佩劍的男子急急忙忙衝到客棧前,看到裡頭亂成一團,他的雙眉頓時打起了大大的結來。
「這……怎麼會……那人咧?」
燕津熙好不容易沿著線索才找到這個地方的,眼見裡頭如此混亂,他也不敢進去,煩惱著這下該怎麼辦才好?
根據探子來報,那個人現在就正在黑歆客棧裡呀,他也只不過是遲來了一會,怎麼……怎麼就變成這種難以收拾的局面?
找人要緊,但是性命也得顧,燕津熙只好在門外擔憂的頻頻踱步,忍不住煩躁了起來。
「要不要找人來幫忙?這樣來回一趟人會不會就死在裡頭了?」
「他的武功應該還沒退步到這種地步吧?至少上次見到他時還沒有。」
「哎呀……這到底是怎麼搞的?」燕津熙火大的朝著店內大喊,「賀青舟,如果你還沒死的話就快點給我滾出來吧!」
「一定要用滾的?我用走的不行嗎?」
剛才被眾人圍攻的儒衣男子此刻瀟灑的從客棧內走了出來,身上連半點傷痕都沒有,裡頭的人打鬥依舊、混亂依舊,根本就沒發覺他早就輕鬆脫離戰場了。
他撥了撥前額垂下的髮絲,終於看到站在一旁的燕津熙,不由得瞬間板起了一張臉。
「大人!」
相較於賀青舟的臭臉,燕津熙根本是興奮的緊抓住他,生怕又讓他給跑了,「屬下找你找得好辛苦,好不容易終於又見到你了。」
「又來了……」
賀青舟無奈的歎口氣,舉起被他死拉住不放的手,暗示他趕緊放開,「津熙,你還真是陰魂不散,除了找我之外,你就沒別的事可做嗎?」
燕津熙雖然放開了他的手,卻還是緊跟在他後頭,「還有哪件事比找回你更重要的?皇上已經下令,只要大人肯回去,以前的事情就既往不咎。」
他受不了的大翻白眼,「可我不也告訴過你,我根本不打算回去?」
聽到他再次拒絕,燕津熙瞬間垮下一張臉,「大人……」
「夠了,我早就不是你的大人了!」
他轉過身狠瞪著燕津熙,剛才那股閒適的模樣早已消失無蹤,「燕津熙,你到底走是不走?」
「不走!」
雖然他現在的氣勢非常可怕,但燕津熙還是硬生生和他槓上了!
「嗯哼,不走?」
賀青舟活動活動雙手,笑容可掬的抽出長劍,「那正好,裡頭那一群大老粗還不夠格讓我拔出劍疏通筋骨,今天就陪你玩玩好了。」
「嗄?又玩?」
燕津熙害怕的瞬間倒退好幾步,心想他每次都來這一招,而且完全不顧同僚的情誼呀。
一想起上次被他教訓到半個月都下不了床的經驗,燕津熙不由得吞了吞口水,他可沒這麼欠打,尤其對手又是眼前這個可怕的賀青舟。
「來吧,燕津熙,念在當年你我同僚的份上,我讓你五招。」
「才五招?太少了啦!」
「敢討價還價,那看來我還是收回好了。」
「什麼?啊……你還真來!」
劍光一現,燕津熙嚇得趕緊連劍帶鞘抵住那迅速揮來的利劍,賀青舟的手勁不小,馬上震得他雙手痛麻不已。
慘了慘了,燕津熙開始替自己哀悼起來,不知道這次回去又要躺多久才下得了床?
賀青舟笑得狂妄,那略帶瘋狂的模樣簡直讓人害怕不已,「津熙,你的功夫一點長進都沒有,真是太糟糕了。」
燕津熙好不容易才逮到機會抽出長劍和他交鋒起來,冷汗止不住的狂流,「還不都是拜你所賜。」
「喔,那我還真是榮幸呀。」
賀青舟更加努力「回報」燕津熙的「誇獎」,下手一次比一次重,燕津熙連連敗退了好長一段距離,手上的劍「鏘」的一聲被硬生生給斬斷,連斷片都不知道飛到哪去了。
「等等,賀青舟——」
「想投降?我還沒活動夠耶。」
賀青舟冷劍再次揮下,沒想到這時卻出現一個披著披風的人出來攪局,那人在千鈞一髮之際出劍替燕津熙擋下了這一擊,還將他的劍給震了回去。
「咦?」
他瞧了這不速之客一眼,全身用披風包得密不透風,整張臉有一半都被蓋住,但卻還是認得出來,這個人是女的。
他微微勾起了嘴角,覺得有趣極了,沒想到這個女人這麼強,居然有辦法承受他的劍招。
好不容易才從生死關頭上又走了一圈回來,燕津熙毫不猶豫選擇以退為進,先逃命再說。
「大人,我還會再來找你的,後會有期!」
燕津熙要逃就隨他去,反正賀青舟此刻的興致是放在這女人身上,也就無暇顧及其他。
「姑娘,我和你無冤無仇,為什麼跑出來壞我的好事?」
「無冤無仇?冤仇可大了!」女人毫不客氣的大聲咆哮,「我家那個師兄小鬼差點就被你砍下的斷劍給穿腸破肚,你說咱們有沒有冤仇?」
她在心中忍不住大罵莫名其妙,他們只不過是安安份份的走在路上而已,沒想到竟過上這種飛來橫禍,要不是她動作快一點拉了師兄小鬼一把,他現在已經下去見閻王了!
「喔,那還真是非常不好意思呢。」
真是差勁的口氣!「少給我耍嘴皮子!」
女人主動揮劍對他攻擊了起來,她的身手簡直讓他佩服不已,他已經好久沒遇到功夫這麼好的人,尤其這是個女人。
女人?這倒讓他想起了另一個身手也如此俐落的女人,原本笑鬧的心情不由得微微酸澀起來。
三年……原來已經三年了,他不禁要問,這種渾渾噩噩的日子他還要過多久?他要到什麼時候才有辦法解脫呢?
是生,還是死?他不知道,也無從問起……
「你少漫不經心的!」
以為賀青舟這態度是看輕她,女人更是使盡了全力,「我要你徹底嘗嘗我的厲害!」
一股強勁劍氣突然掃了過來,險些傷了他的肩,這讓他趕緊回過神來,下意識以牙還牙也奉送上同樣狠勁的招式。
女人沒想到他的功力比剛才又更上一層,在躲避不及的情況下硬是兩手握劍勉強擋下他這一劍,伴隨著劍招而來的強勁風勢吹起了她的披風,露出她氣惱不已的神情。
他瞬間收回了劍氣,突然對著她的容貌呆愣起來,這傾國的艷媚模樣狠狠揪住了他的心,讓他幾乎無法呼吸。
是她!
原本塵封已久的激情在這一刻破土而出,滿溢在賀青舟的心房裡,他高興得簡直無法言語,這個容貌,正是他在藥神山下苦守三年捨不得放手的原因呀!
他好想她,真的好想她,那種思念逼得他好幾次幾乎都要發狂,然後不計一切代價的飛奔到她身邊去……
他的手堂而皇之的撫上她的臉頰,那長滿厚繭的粗糙感惹得她火上加火,內心的火山就快要爆發了。
這個該死的男人,不要以為她是女的就好欺負!
「蝶……」
「放手,你這個不要臉的禽獸——」
啪!
一記震天價響的耳光清脆的迴盪在街道上,嚇得路人紛紛逃離,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而向來無人能敵的賀青舟居然應聲倒地,敗得淒慘……
***
「痛……痛……真是痛死我了……」
坐在客棧裡,阮蝶依拚命甩著自己的手,從昨天給了那個男人一巴掌之後就一直痛到現在,簡直氣死她了。
她氣惱的想著,這一趟還真是出師不利,沒想到才剛走下藥神山,就遇到了一個討厭至極的無賴。
坐在她身旁默默吃飯的少年瞧了她一眼,笑得有點幸災樂禍,「我就叫你不要過去找人算帳,是你自己不聽。」
「司徒湛,你說這什麼鬼話?」
她氣不過的頻頻戳他太陽穴,「人家是書獃,而你是藥呆,有東西飛過來連躲都不會躲,要不是我拉了你一把,你還會有命活到現在嗎?」
司徒湛有些委屈的扁起嘴,「我又不像你,功夫可怕得嚇人。」
「那至少也把你的眼睛放亮一點吧?」
「好啦好啦,下次我小心一點就是了。」他還是吃他的飯好了,省得又被她碎碎念。
「要是真有下次,我可絕對不幫你,就站在旁邊等著幫你收屍。」
阮蝶依輕哼了一聲,依舊甩著自己的手,「真不懂師父到底在想什麼,我可虛長你好幾歲,卻還要我叫你師兄。」
「你是該叫我師兄的。」
「憑什麼?」
司徒湛得意的輕揚嘴角,「憑我對你有恩呀。」
「你……」
一提到這阮蝶依就沒轍,只能任由他笑得像白癡一樣,「別再笑了,這只會讓我想到昨天那個欠扁的傢伙而已。」
「為什麼?」
「因為他發神經。」
阮蝶依不由得皺起了眉頭,想她昨天甩了那男人一巴掌後,他狼狽的坐倒在地上,先是錯愕,之後卻開始捂著臉哈哈大笑,開心得不得了。
那時她只覺得這個人是不是腦袋有問題,趕緊抓了司徒湛就跑,也懶得理他後來到底怎麼了。
不只他奇怪,她也變得有些奇怪,只覺得在見到他之後,她的內心似乎有某種不知名的情感在發酵,讓她感到有些……心酸。
就像是某種早已遺忘的不甘和憤恨漸漸被引了出來,可是卻又伴隨著另一股不捨,讓她矛盾至極。
為什麼會這樣?她不懂,她真的不懂……
想著想著,她倒開始發呆起來,司徒湛也懶得理她到底怎麼了,自顧自的喝茶,心想反正也不關他的事。
過沒多久,一位儒衣男子不經他們的允許就在這一桌坐下,司徒湛嚇得一口茶全都噴了出來,伴隨著咳嗽不停的聲音,瞬間讓阮蝶依回過神來。
「怎麼啦?連喝個茶也會嗆到,你還真是……」
她的眼角餘光突然發現這一桌多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人物,瞧著坐在她對面的那位不速之客,阮蝶依愣了一下,簡直不敢相信。
她指著他,手忍不住錯愕的顫抖,「你……你怎麼……」
好不容易終於止住咳嗽,司徒湛倒是開始狂笑起來,他沒想到阮蝶依這麼狠,把人家的臉頰打到都瘀青了。
賀青舟笑容滿面的瞧著她,貪看她臉上那錯愕不已的神情,他一點都不在乎自己臉頰被打成怎麼樣,只要能夠再見到她的面,他的另外半邊臉也願意讓她打。
她瞬間瞇起雙眼狠瞪他,「你是來報仇的?」
「不是。」
「不是?那你跟來做什麼?」
「來找你。」
「……」他真的有神經病。
「算了蝶依,我來和他講好了。」司徒湛從隨身帶著的竹簍裡拿出一包事先配好的藥材,放到阮蝶依手上,「老規矩。」
看到這藥包,她馬上苦著一張臉,「還要喝?」
「別在這種事上和我討價還價。」一說到藥,司徒湛可是非常堅持的。
阮蝶依又掙扎了一會,才認命的準備去向廚子借火煎藥,賀青舟本也想跟過去的,不過卻被司徒湛攔住。
「等等,我有話想單獨對你講。」
賀青舟終於正眼看向他,才發覺自己似乎見過這個少年,他想了一會才記起,就是當年扶著藥神走出靈芝苑的那個他。
眼見佳人已走遠,他只好勉強坐回長凳,看看司徒湛想賣什麼藥,「有什麼事你就說吧。」
司徒湛瞬間板起了臉,口氣甚是冷淡,「當年你不是向我師父承諾過,再也不會出現在藥神山?」
「是呀,所以這三年來我都只徘徊在山腳下,從沒踏上山過。」
「你這是何苦?」
「何苦?」賀青舟苦笑了一聲,「這你是不會懂的。」
不知生死,想見卻又不能見,這種相思折磨沒有經歷過的人是不會瞭解的,那就像一點一滴慢慢將人的心給搾乾一樣,是種綿延不絕的苦刑。
每天每夜,他都望著藥神山的山頂發愣,難以成眠,最後只好藉酒麻痺自己,讓自己暫時忘了痛苦。
只不過當酒醒了之後,他反而更加痛苦,那種深深的絕望一天又一天壓在他心頭,讓他無力振作,只能任憑自己沉淪下去。
然而能看到阮蝶依再度出現在他面前,他真的好高興,感謝上天沒有剝奪他最後一絲希望,憐憫的將她還給了他。
「算了,反正我也不想懂。」司徒湛繼續說道:「我警告你,她已經失去以往所有的記憶了。」
這對賀青舟來說根本就不是問題,「我會想辦法讓她恢復記憶的。」
司徒湛冷笑了一聲,「你想讓她恢復記憶?你想讓她想起為什麼她會身受重傷,差點因此死亡?」
賀青舟的表情頓時沉了下來,像是沒有顧慮到這個層面。正如司徒湛所說,他不能讓她想起那件事,他不敢想像這對她來說會是多麼大的打擊。
阮蝶依那悔恨不甘的神情他永遠都忘不了,如果真的讓她想起,依她的個性,她絕對會恨他的。
看到他掙扎的表情,司徒湛冷笑著,只覺得他是自做自受,「不想是吧?那就快點離開她身邊吧。」
要他再次離開她?他掙扎的搖頭,只因這三年的痛苦他已經受夠了!
看到她再次出現在他面前,他無法讓自己放手,三年前他捨不得,三年後的現在他同樣捨不得!
這兩難的抉擇又讓他陷入痛苦當中,他試探性的詢問:「她……恢復記憶的機會大嗎?」
「不知道,這種事情很難說,有些人沒過多久就能恢復,有人一輩子都想不起來。」
所以說,阮蝶依有可能恢復記憶,卻也可能永遠想不起以往的恩恩怨怨。
看他似乎猶豫不決,不知該不該涉險,司徒湛冷聲提醒,「請你想清楚,哪種情況對她來說才是最好的。」
哪種情況對她最好?賀青舟很清楚,可是他下不了這個決定,他無法承受再次失去她的悲痛,這種相見不相識的酸楚同樣折磨人,會讓他痛不欲生。
「怎麼樣,你打算決定怎麼做?」
考慮了良久,他還是無法做出決定,他站起身,打算出去透透氣,「你讓我再想想。」
「隨你便,只要你不後悔就好。」
後悔?賀青舟自嘲的揚起嘴角,只因除了失去她之外,這世上再也沒什麼事能讓他感到後悔了。
循著阮蝶依剛才離開的方向,他來到客棧後的小雜院裡,只見她一個人坐在階前,拿著蒲扇在爐上扇風煎藥,邊扇邊瞧著天空發愣,不知道在想什麼。
三年不見,她看起來依舊艷麗,卻少了一股淡淡的邪魅,多了一份從不曾在她身上出現的純真與清新。
然而這樣的改變,依然深深吸引著他,讓他著迷於她的一舉一動,無法自拔。
就只是這樣靜靜瞧著她而已,他發現自己根本就不想放她離開,只想死命的抓住她,用盡所有的辦法。
就算到最後她會恨他……也是一樣。
賀青舟知道自己很自私,因為就算她恨他,他也不會讓她離開的。
原本發著愣的阮蝶依終於看到站在一旁默不作聲的賀青舟,馬上頭痛的變臉,真不知道該拿這個死纏著人不放的傢伙怎麼辦才好。
他淡笑出聲,「知道嗎,你連生起氣來的樣子都好吸引人。」
她認命的歎了口氣,「看來我真的是不該去招惹你的。」
「就算你不來招惹我,我也會去找你的。」
「為什麼?」
「因為我一直在等你,等你回到我身邊。」
她原本煩躁的心情突然變了調,開始心慌、無措,這赤裸裸的告白讓她不知該怎麼辦才好,她根本不認識他呀。
「蝶依……」
這溫柔的叫喊不禁讓她心軟了起來,她困惑的想著,他是不是以前就已經認識她?他們倆之間有什麼特殊關係嗎?
心口不由自主的微微發熱,那是一種熟悉的悸動,但這卻讓她害怕起來,趕緊將注意力放回所煎的藥上,不敢看他那蘊含無限深情的眼神。
「你別再煩我了,我真的……哎呀!」好痛!
「蝶依!」
沒想到她居然因恍神而被燙了一下,賀青舟見狀,毫不猶豫的靠了過去,拉過她的手便來到井邊打水,趕緊幫她止疼。
看著水裡交握的兩隻手,阮蝶依的臉頰居然紅了起來,他的動作很細心、很溫柔,完全不像之前那半瘋半癲的模樣。
她不由得困擾的皺起眉。他真的喜歡她?這是為什麼?
她失去了以往的所有記憶,現在的她只認識藥神和司徒湛,然而這個突然闖進她世界裡的魯莽男子一開始就說喜歡她,是不是代表她可以從他身上找回過去的種種?
她越想,心中的滋味越是複雜,瞧著賀青舟,阮蝶依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利用他,「我對你沒有任何印象。」
「我知道。」
「你從以前就認識我了?」
「以前認不認識不重要,要緊的是現在。」他溫柔的微笑,「蝶依,咱們重新開始吧。」
他不會告訴她過去的種種,也不會讓她恢復記憶,但他會讓她重新愛上他,就像以前一樣。
他要賭,賭她永遠無法恢復記憶,永遠遺忘了那令人心碎的過往……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30 00:06:16
第二章
「真這麼不信邪?好呀,那就走著瞧,到時候咱們就來看看事情會發展到何種程度。」
走在林中小道的前頭,司徒湛不怎麼高興的頻頻雜念,心想這世上就是有這種不知死活的傢伙,一定要見到棺材才肯掉淚。
賀青舟給他的答案是——他不會離開阮蝶依,既然在這三年內她都沒想起過以前的事,那往後的三年也不會,再往後的三年也不會。
「呿!」
司徒湛忍不住繼續雜念,因為連他這個青出於藍的藥神傳人都不敢這麼肯定,賀青舟這個只會打架的莽夫又有什麼本領能誇口?
更何況,阮蝶依醒來才兩年而已,而且藥神山上沒有任何可以觸動她回憶起過往的東西,這又哪裡說得準呢?
「司徒湛!」
阮蝶依兩三步就衝上前抓住刻意躲遠的司徒湛,口氣可怕得嚇人,「你說,你到底和他說了些什麼?為什麼他還是死黏著咱們不放呢?」
「你要叫我師兄呀。」
「死小鬼,回答我的問題!」
她已經快要受不了這種情況了,只因自從昨天遇到賀青舟開始,他就打定主意跟上他們……不對,是跟上了她,怎麼甩都甩不掉!
「蝶依,別這樣欺負你的小師兄呀。」賀青舟很好心的走上前替司徒湛解圍,「這一帶土匪強盜眾多,有我跟著你們會比較安全。」
「這個小鬼頭有我保護就夠了!」
他說得理所當然,「你保護他,我保護你呀。」
「你……」
阮蝶依真的有種想昏倒的衝動。這個人腦袋到底在想些什麼?他真的是神經病呀!
就算以前他們倆真的認識,可她現在已經完全忘了他,把他當陌生人看,他根本沒有立場這樣接近她!
蝶依,咱們重新開始吧。
腦中突然響起了賀青舟昨日對她所說的話,這更讓她怒不可遏,他們倆這樣是要如何重新開始?
現在的她只想把他給攆走,最好一腳就把他給踢到天邊去,讓他再也不能來煩她!
「討厭的傢伙,你納命來吧!」
阮蝶依毫無預警的瞬間拔出劍,殺氣驚人,賀青舟也不是個省油的燈,一見苗頭不對馬上後退三尺,防備心十足。
司徒湛愣愣的瞧著這一幕,聽說他們倆以前也是不打不相識,沒想到現在重新開始還是一個樣,連半點進步都沒有。
他邊搖頭邊歎息,心想還是自己默默趕路算了,以免被捲進這一場混亂當中,白白受傷那可就非常不值得。
賀青舟沒料到阮蝶依竟然會氣到不惜和他刀劍相向,這倒讓他有一絲的心痛,「蝶依,我……」
「囉唆!」
「蝶依?」
「啊啊……真的打起來了……」
司徒湛無奈的繼續搖頭,只好摀住耳朵繼續往前走,反正他的腳程也不快,他們倆打完再追上來也不會花多久的時間。
「真是的,早知道就和師父堅持不要蝶依護送我下山,現在也不會搞成這個樣……哇啊啊!」
司徒湛腳一踩在佈滿落葉的地上,一張大網隨即將他整個人吊到樹上,緊接著林徑兩邊冒出了好幾個彪形大漢將他給迅速劫走,讓他連喊救命的機會都沒有!
遠在一旁大打出手的阮蝶依和賀青舟發覺異樣後便趕了過來,彪形大漢卻在這時丟下迷煙一走了之,止住了他們的腳步。
「該死,師兄小鬼!」
好不容易迷煙散去,阮蝶依他們卻再也看不到任何一個人的蹤影,她著急得想盲目衝進林裡,卻在下一刻被賀青舟阻止了。
「蝶依,你這樣做沒用的,他們已經走遠了。」
她早已氣得失去理智,不管他說什麼她都聽不下去,「放開我的手,你要我任由他被人抓走,連管都不管?」
「我不是這個意思……」
「放開我——」
「夠了,你這個失去理智的蠢女人!」
他強將她壓入自己懷中,要她暫時先冷靜冷靜,她先是奮力掙扎,卻不敵他堅如磐石的擁抱,兩人的距離越縮越近,近到她可以清楚感受到他的心跳,可以聞到他身上那股渾厚的男人氣息。
一股熟悉的感覺讓阮蝶依的心忍不住快速跳動著,呼吸變得有些紊亂,就連意識也變得有些恍然。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了,被人這樣輕薄她是該生氣的,可沒來由的她就是生不了氣,掙扎越來越小,最後乾脆放棄的任由他環住她,並在她耳邊喃喃低語。
「蝶依,聽我的話,你要冷靜一點,別老是莽莽撞撞的。」
賀青舟苦笑了一聲,沒想到她這衝動的個性還是沒變,一氣起來什麼都不管,他只好用以往的方法逼迫她冷靜,還好這一招還是對她起了作用。
他慶幸的笑著,阮蝶依現在的記憶裡雖然沒有了他,但內心深處還是殘留著對他的感覺,要不然此刻她也不會怒火漸息的依偎在他懷中,而不是使盡全力想辦法讓他受個內傷先。
知道她已經冷靜下來了,他才柔聲開口,「蝶依,就算要救你那個小師兄,也得先搞清楚是誰劫走他才行。」
阮蝶依羞赧的微皺起眉,口氣柔和不少,「那……你有什麼頭緒嗎?」
「有,我對這個地方還滿熟悉的,哪個山頭有土匪窩我都一清二楚。」
「真的?」她興奮的馬上抬起頭,「那你還在這裡磨蹭什麼,咱們快走呀!」
她捶了賀青舟肩頭一下,要他趕快放開一直環在她腰上的手,這不輕不重的力道就像在撒嬌一樣,讓他心頭不由得一蕩漾,感到無比的幸福。
這就是他的翩翩彩蝶呀,他暗暗發誓,這一次他不會讓別人有機會拆散他們,任何的阻礙都別想要他再次放手!
就算是生離死別也是一樣……
***
離這裡最近的一個山頭有座「虎狼寨」,聽賀青舟說,依他們所離開的方向,司徒湛很有可能就是被虎狼寨的人給劫走的。
一聽到這個寨名又虎又狼的,阮蝶依馬上擔心的要他帶她上山,以免慢了一步司徒湛就被虎呀狼的給吞吃下腹了。
站在半山腰,她忍不住對後頭那悠閒上山的身影咆哮,「賀青舟,你可不可以走快一點?這可是攸關性命的事情耶!」
「不急不急。」
他依然悠閒的走著,「相信我,那山寨的人不敢對你的小師兄怎樣,你放心吧。」
「你怎麼這麼肯定?」
「你想虎狼寨的人為什麼要劫你的小師兄上山?就是為了要救人呀。」
藥神山腳的邊境城鎮其實是個消息非常流通的地方,各式各樣的小道消息都能在這裡打聽到,賀青舟就曾經聽到一則流言,說虎狼寨寨主的親人得了重病,上藥神山求醫不得其門而入,反而還被毫不留情的趕下山。
聽他這麼講,阮蝶依頓時才想到,她不久前的確是把一堆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凶神惡煞給轟下山,原來那就是虎狼寨的人呀。
「聽說你的小師兄小小年紀醫術就非常了不得,他們那群人怎麼可能放過這麼好的機會,當然是趁機把他擄上山逼他救人,所以他們不可能會這麼輕易傷害他的。」
「就算真如你所說的,咱們還是得趕緊上山呀,要不然……」
「蝶依,小心陷阱!」
「咦?」
原來這條山路暗藏玄機,阮蝶依不知何時觸動了陷阱機關,一根根尖細的翠竹從上頭飛了下來,一不小心就會被刺成人肉串。
她左躲右閃的避著飛竹,但這飛竹卻像是落不完似的。
而一樣穿梭在竹雨中的賀青舟想靠近她,卻總是拉不近彼此的距離。
這情況讓他焦心不已,就怕她會有個什麼萬一。
「蝶依!」
她有些辛苦的微喘著氣,躲避的腳步從未停下,「你別靠過來,快點趁機離開呀!」
「那怎麼行?我才不可能拋下你!」
「你……」
原本穿梭在枝幹上的阮蝶依一落地,地上的土塊瞬間往下崩落,將她的身子一同向下拉,讓她完全無法反應。
虎狼寨的山勢本就陡峭,再加上大範圍的斜坡崩塌,她正好就朝著山路旁的小斜谷墜了下去。
「啊!」
「蝶依——」
賀青舟原本有機會躲過這些陷阱的,但他卻選擇跳下谷底,和她一起往下落,就算下墜的終點是地獄也在所不惜!
他在半空中抓住了她的手,看到她眸中的震驚與困惑,他只是淡淡一笑,因為就算這麼做會讓他失去自己的性命,他也心甘情願。
這一次不會放手的……他如此決定著,無論生死。
***
最後,他們倆都無法倖免的掉入山谷裡。
然而不幸中的大幸是,他們倆都只受了小小的擦傷而已,如果是沒有任何功夫底子的人,絕對是穩死無疑。
坐在山谷的最底端,瞧著頭頂上那閃爍的星空,阮蝶依輕歎了口氣,顯然非常沮喪。
她不得不自責、怪自己莽撞,如果她能冷靜一點,此時或許早就已經挑平了整座山寨,又怎麼會在這谷底對著山頭歎氣呢?
「唉……」這下該怎麼辦才好?
阮蝶依恍然失神的坐著發呆,賀青舟倒是老神在在的到處撿乾枝,好不容易堆了個柴堆生起火,便朝她呼喚著,「蝶依,到了夜晚谷底會變冷,你還是趕緊到火邊取暖吧。」
「你……你不出聲我倒還沒想到你!」
阮蝶依氣呼呼的雙手叉腰,像隻母老虎般開始對著他咆哮,「你明明就可以逃,為什麼還要跟著我下來呢?」
「我說過了,我要保護你。」
她氣憤的心頓時被突如其來的感動給攪得一池春水泛漣漪,這讓她想到他剛才抓住她掌心的舉動,還有他那誓死如歸的堅定神情。
她生,他就生;她死,他也不會苟活,這就是他眼神中蘊藏的深意。
她困惑的瞧著他,不明白這是為什麼,她到底哪裡好了,讓他願意為她做出這樣的犧牲?
「蝶依,我知道你很急,但是在晚上闖林只是死路一條而已,咱們只能等到早上才有辦法行動。」
她知道他說得很正確,只好按捺下心底的著急,聽話的坐在火堆旁取暖。
瞧著橘黃色的火光,她已經感到有些疲累,這一整天折騰下來,她連讓自己休息的機會都沒有。
一隻粗糙的手在這時輕拂上她略微憔悴的臉頰,讓她的心突然狂跳了一下,她慌亂的轉過身,才發覺賀青舟不知何時已經來到她身旁。
他的眼神很溫柔,語氣也柔得直接滲透到她心裡,「你累了?」
她是累了,可是在他溫柔的目光下,她失神到說不出任何話來,只覺得自己的心越跳越快,腦袋一團混亂。
「累了就躺下休息,我會守著你的。」
賀青舟盤腿坐在地上,大方的讓出大腿當她的枕頭,還主動壓下她的雙肩,讓她枕在他的腿上。
這一個又一個的動作,阮蝶依都沒有拒絕,只是愣愣的讓所有事情接連發生,心頭的悸動讓她紅了雙頰,整個人安靜了下來。
難道她……瞬間就被他的柔情馴服,開始喜歡上他了?如果不是這樣,她又該怎麼解釋自己這反常的舉止,還有那茫然無措的心情?
這種感覺非常熟悉,她知道不是第一次發生,可是她卻完全沒有印象,只有身體貪戀著這久違的溫柔,想抗拒也抗拒不了。
賀青舟的手遮住她的雙眼,替她擋去耀眼的火光,「放鬆心情,該休息的時候就什麼事情都不要想。」
阮蝶依苦笑一聲,她怎麼可能什麼事情都不要想?他的存在感強烈到她完全無法忽略,就算雙眼被他給遮住,她的腦中還是看到了他的手、他盤坐的姿勢、他守護她的模樣。
強忍著心中不知是羞怯還是喜悅的情感,她好不容易才有辦法輕聲開口,「你……真的很喜歡我?」
「是呀。」他毫不猶豫的回答。
「從以前就開始?」
「從以前就開始。」
「那你可以告訴我以前的事嗎?」
覆住她雙眼的手微微僵了一下,很顯然他是知道的。
「告訴我!」她瞬間坐起身,非常強勢的說道:「把你所知道一切有關於我的事情,全都告訴我!」
「這種事你怎麼不問你的師父或是小師兄?」
「他們都說不知道,他們只負責救人而已。」
當阮蝶依一醒來,就苦苦向藥神和司徒湛詢問她的過往,可他們倆始終不給她任何線索,只說她叫阮蝶依,是被人送來這求醫的。
她不懂他們為什麼不肯告訴她,她的過往到底有什麼秘密,這兩年來無時無刻不困擾著她。
「你一定知道是不是?既然知道就告訴我。」
賀青舟的確知道,但是他不會告訴她的,他只是吊兒郎當的笑了笑,開始顧左右而言他。
「唔……不知道這附近會不會有野狼出沒?如果有就糟了。」
她死抓住他的臂膀,不想放過這難得的機會,「賀青舟,我要你回答我的問題!」
「我為什麼要回答你的問題?」
「這……」
「過去的事就過去了,何必再去想……」
「如果你肯告訴我,不管你要我做什麼我都答應!」
賀青舟原本漫不經心的態度因她這句話而收了回來,表情瞬間轉沉,「你是認真的?」
「是。」
「那如果我要你吻我呢?」
「呃?」
阮蝶依又羞又惱的緊咬下唇,沒想到他會提出這麼無賴的要求,她下意識伸出手甩了過去,卻被他給一掌擋下來,這讓她更是氣惱。
「賀青舟,你——」
「我怎麼了?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只要我肯告訴你,要你做什麼事你都會答應的。」
他的眼神在火光照耀下變得好深邃,像是壓抑了許多情感,他情不自禁的在她掌心落下一吻,那灼熱的觸感讓她再次陷入心慌意亂的境地,全身酥麻不已。
他的臉好燙、他的氣息一再撲上她敏感的手掌,她緊張得差點就要昏過去,急促的心跳已經逼得她快要無法呼吸了。
思念的唇在她掌心徘徊許久,賀青舟才不捨的放開她,眼中有一絲苦楚,「做不來,是不是?」
阮蝶依努力了好久才有辦法開口,「我……」
「所以說,我不會告訴你的。」
他淡淡一笑,徹底斷絕她想追根究柢的念頭,那溫柔卻略顯哀傷的模樣,讓她再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這個秘密……就讓他永遠深埋在心底,由他一個人承受煎熬就夠了……
***
因為手心的這一個吻,阮蝶依發現自己已經無法平靜的面對賀青舟,或者是對他破口大罵。
他將自己的深情寄托在那一個吻當中,透過她的掌心傳入她心裡,讓她深深震撼著。
他從不隱藏自己對她的愛意,一開始阮蝶依只覺得可笑,但現在的她卻感覺到……有種微微的心動。
面對這種一往情深的情感,有誰能夠不心動?但之前的她只一味的想要排拒、抵抗,對賀青舟那赤裸裸的真心視而不見。
只不過,現在的她根本不敢讓他知道這件事。
天一亮,他們就馬上動身再次往山上走,這一路上她都出奇的冷靜與安靜,一點都不像平常的她。
昨晚在賀青舟拒絕告訴她有關於她的事情後,阮蝶依就賭氣的坐離他老遠,不再搭理他,一半是因為她真的在生氣,另一半則是為了躲避他那深情的眼眸,避免自己的心無止境的沉淪下去。
瞧著這種沉默的情況,賀青舟苦笑一聲,知道自己昨天的確是做得過份了點,只好乖乖跟在她後頭,免得再惹她心煩。
輕摸著自己的唇,他感到有些失落,雖然自己的要求是卑鄙了一點,就是故意要刁難她,但她那氣憤的表情還是讓他有些受傷。
他知道現在的她根本不愛他,當然不可能吻他,但他的內心還是奢求她能給他一個吻,就算是有目的的吻也沒關係。
就只是……想慰藉他的相思之苦而已……
「喂。」
他回過了神,才發現阮蝶依終於肯回頭瞧他一眼,「怎麼了?」
「我已經看到山寨的大門了,你真的確定光憑你一個人就有辦法挑平整座虎狼寨?」
「你曾經和我交過手,應該知道我的能耐吧?」
賀青舟失笑,這個世界上也只有她敢看輕他,「寨裡的人全權由我處置,你只要趕緊找出你的小師兄就好,懂嗎?」
救人要緊,在這個節骨眼上她也懶得再和他爭辯什麼,「就依你的,你有什麼三長兩短,我可不負責。」
「你放心,我可捨不得離開你呢。」
聽到這刻意調戲的話語,阮蝶依的臉蛋瞬間飛紅,趕緊轉過身不再理他,還故意將口氣裝得非常氣惱。
「無聊,你最好死一死不要再回來了!」
「好好好,我會小心不讓自己去見閻王的。」
「哼,誰理你!」
作戰開始,他們一潛入山寨內就由賀青舟引開眾人的注意,阮蝶依則偷偷尋找司徒湛的下落。
頓時,耳旁開始傳來了源源不絕的刀劍碰撞聲,這讓她很是擔心,怕賀青舟會應付不過來。
想起剛才對他說出口的那些話,她開始懊惱了起來,暗暗期盼那些話都不要成真,她一點都不希望他死!
「司徒湛,你這個渾小子到底被關在哪兒?快出點聲音讓我知道吧。」
阮蝶依知道自己必須趕緊救出司徒湛,才能去幫賀青舟,要不然時間拖得越久,他的性命就越是危險,她在山寨後頭繞了一大圈才發現關人的地牢,兩三下解決掉看門的守衛後便毫不猶豫的闖進去,果不其然,司徒湛就被關在這裡。
一看見阮蝶依出現,司徒湛原本就沮喪的臉蛋更顯得哀怨,「蝶依,你好慢呀,我都被這些沒良心的土匪給餓一天了。」
「囉唆,肯來救你就要偷笑了,你還嫌我來得太慢!」
「哎呀!」痛!
她動手打了他一記腦袋,才將他拉出牢房逃命去,先消一下氣再說。
司徒湛無奈的捂著頭,疑惑的問道:「蝶依,你們為什麼整整遲了一天才到虎狼寨呀?」
「你還說,要不是因為要救你,我和賀青舟才不會一起摔下山谷。」
「摔下山谷?那你有沒有怎樣啊?」
「如果真有怎樣,你就等著餓死在剛才的牢房吧!」
「喔……」說的也是,還害他剛才白擔心了一下,「那賀青舟人呢?」
「他正在不要命的當餌!」
「嗄?」這什麼意思?
將司徒湛帶到無人的地方後,阮蝶依命令他,「你趕緊到寨外找個地方躲起來,不要再笨到被他們抓起來了。」
「那你呢?」
「我得回去找賀青舟,我不能真的將他留在這個地方。」
「他愛替你賣命就讓他去呀,你那麼在乎他做什麼?」
她在乎他?
司徒湛的這一番話讓她大大嚇了一跳,到了這一刻她才驚覺,原來她從踏入這山寨後就無時無刻不在乎著他,生怕他會有什麼萬一!
她苦笑了一聲,看來她真的被他給攻陷了,再也不能刻意忽略他,將他的所有給排拒在外。
「師兄小鬼,聽我的話快躲起來,知不知道?」
「既然出來了你就不要再進去涉險,咱們倆就趁機……喂,阮蝶依,你還真是不要命了呀?」
眼睜睜瞧著她拋下他再次衝入寨內,司徒湛歎了口氣,還是趕緊跟上她的腳步,至少她要是受了傷,還有他這個藥神傳人可以治她。
不顧一切衝進寨內,阮蝶依驚訝的停在門前,只見地上一片血跡斑斑、橫屍遍野,那景象真教人觸目驚心。
她低頭看了看那些人,發現他們身上雖有傷,卻都還活著,看來賀青舟並沒有真的趕盡殺絕。
聽到大廳後還有些許的打鬥聲,她趕緊穿越倒地的人群來到大廳,只見賀青舟手握長劍,冷眼瞧著坐倒在地的狼狽大漢,身上驚人的氣勢讓她也忍不住微微顫抖了起來。
沒想到他認真起來是這麼可怕,直到現在她才發現,她根本不認識眼前這個口口聲聲說愛她的人。
他到底是誰?他絕對不是什麼普通人物!
看著抵在自己肩頭的利劍,大漢不停的流著冷汗,不明白自己怎麼會招惹到這麼一個可怕的人物。
「你……你到底是誰?為什麼有辦法挑平整座虎狼寨?」
「我?」
賀青舟冷笑了一聲,他已經好久沒有浴血奮戰得這麼過癮了,「本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就叫賀青舟。」
「賀……賀青舟?」
大漢顫抖的手直指著他,「你……你難道就是江湖上相傳消失已久的那位『逍遙將軍』?」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30 00:06:35
第三章
逍遙將軍,這是當朝皇帝親自封給賀青舟的名號。
他在戰場上所向無敵,無人能及,然而他散漫不羈的態度卻常惹得朝臣對他不滿,頻頻向皇帝進言,要他收斂點。
他不懂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事,也不過就是不喜歡上早朝,閒來無事喜歡到處遊蕩,常常讓別人找不著他而已。
然而皇帝並不因為這些原因而責備他,反而因為愛才而封了他一個逍遙將軍的封號,讓他可以大大方方的到處逍遙去。
不過這位逍遙將軍,卻在三年前失去了蹤影,再也沒有回到朝廷去。
「將軍……」
對於這個名號,不知道為什麼,阮蝶依居然有種莫名的厭惡感,「你……是個將軍?」
「蝶依?」
沒想到她居然尋過來了,賀青舟馬上卸下濃烈的殺氣,笑著靠近,「找到你的小師兄了嗎?」
她有些呆愣的望著他,問道:「你是個將軍?」
他苦笑了一聲,如果可以,他真不想讓她知道這件事,「已經不是了。」
「為什麼?」
「因為我不想當了。」
「為什麼不想當?」
「因為你呀。」
為了阮蝶依,他放棄了將軍的身份,只想將受傷的她送上藥神山請藥神醫治,之後他也沒打算再回朝廷去,因此燕津熙好幾次跑來找他,都被他給狠狠的打了回去。
「你別把什麼事都賴在我身上!」
阮蝶依有些氣惱的打了他一下,「明明知道我什麼都不記得的,你故意誣賴我我也不知道!」
賀青舟也就由著她耍脾氣,很樂意接受她這像是打情罵俏的舉動,「我怎麼忍心誣賴你呢?我是真的為了你而不當將軍的。」
「怎麼,你想讓我當禍水紅顏呀?」
「你不是禍水紅顏,而是我的紅粉佳人。」
「你……」
現在這個無賴簡直和剛才那個戰神判若兩人,她簡直都快被他給氣死,「你敢在嘴皮子上佔我便宜,小心我不饒你!」
「好好好,不鬧你了,不過你怎麼會跑來呢?」
「我回來找你呀!」
「為什麼?」
「因為我擔……」
她突然止住了嘴,只因看到他那期待兼興奮不已的眼神。不行,她才不想讓他那麼得意!
「我……我是好心回來想替你收屍的,只可惜你還沒死!」
「是這樣?」
「要不然你以為我回來是為了什麼?」
賀青舟不由得輕歎了口氣,他可以為了她不顧生死,難道這樣做還無法讓她心軟嗎?
好不容易才跟過來的司徒湛馬上發現他們倆之間有種從未出現的曖昧……至少昨天之前還沒有,不禁開始感到納悶,他們倆掉到山谷裡之後發生了什麼事?
「師兄小鬼,你來得正好!」阮蝶依拉住司徒湛,不服氣的問:「你知不知道他是逍遙將軍?」
「知道呀。」
「那他為什麼不做將軍了,你知道嗎?」
「不就為了你?」
「真的?」
賀青舟暗暗叫了聲糟,心想再讓她這樣問下去那還得了,因此他馬上拉著司徒湛往外走。
「好啦好啦,既然人都救出來了,那咱們就下山吧,再晚就趕不到下一個城鎮了。」
「對呀,再不趕路咱們就得睡樹林裡了耶。」司徒湛不是故意要幫賀青舟,而是他真的不想睡在樹林裡。
「喂,你們兩個!」
阮蝶依氣呼呼的趕緊跟上,心想這兩個人絕對是故意的,看她待會怎麼來整治他們!
整座山寨裡唯一還清醒著的大漢心驚膽顫的看著他們越走越遠,腦中還在想著賀青舟方纔所說的話——
他說他是為了身旁那位女子而不做將軍的,這樣說來的話,她不就是傳聞中的……「修……修羅魅?原來她還活著……」
***
想裝死,門都沒有!
一到下一個城鎮,司徒湛能躲就躲,賀青舟能藏就藏,就是不想和阮蝶依處在同一個屋簷下。
為什麼?因為只要一被她抓到,她就會開始向他們逼問自己的過往,而且無所不用其極。
原本可以倖免於難的司徒湛也因為那一句「不就為了你」而被她抓出了破綻,認定他也知道她的過去。
唉,司徒湛忍不住要咳聲歎氣。早知道就別這麼多嘴了……
「司徒湛,你給我站住!」
本想從客棧溜出去閒逛的司徒湛頓時僵在大門前,只因阮蝶依早已快手快腳的拎住他後領,讓他哪兒也去不了。
司徒湛輕歎了口氣,這是何苦來哉呢?「蝶依,你該叫我師兄的。」
「少拿這個來壓我!」阮蝶依惡狠狠的瞪著他,「司徒湛,別再騙我了,你一定知道些什麼,是不是?」
司徒湛已經和師父約定,就算知道也不能說,所以只好裝死裝到底。
「我是真的不知道,咱們藥神山就只管醫人而已,才沒時間理江湖上的恩恩怨怨。」
「你這句話對我已經不管用了,快點老實招來!」
「阮蝶依,你到底聽不聽得懂我說的話呀!」
司徒湛第一次被她給纏到大動肝火,口氣瞬間沖了起來,「說不知道就不知道,你問再多遍我還是不知道、不知道!」
「呃?」
她還真的是嚇了一跳。原來司徒湛也會生氣呀?
「你和他的過往關我什麼事,為什麼我得苦苦被你追著逼問?要逼問你去找他呀,他要是真敢講,早就告訴你了!」
「他?」
她似乎從他的話中嗅出一絲不尋常,「你指的是賀青舟?」
「除了他還有誰?所有的事情都因他而……呃?」糟了!
司徒湛趕緊捂起嘴巴,他剛才似乎氣昏頭不小心洩露了些什麼,不知道她聽出來了沒?
很可惜的,聰明如她怎麼可能會聽不出他話中所透露出的玄機?「我的過往和賀青舟密切相關?」
他捂著嘴拚命搖頭。沒有,真的沒有!
「真的和他有關?」
阮蝶依已經自動把他心虛的搖頭轉為點頭了,「那好,這次我一定要纏到他告訴我為止。」
「嗄?啊……蝶依,蝶依!」
她轉頭就走,根本不理會司徒湛的苦苦呼喚,眼見樓子捅大了,想補也補不回來,他只能遺憾的歎口氣,繼續走出客棧逛街去。
反正會死的人也不是他,接下來可有一場好戲看了……
***
夜深了,賀青舟才從外面偷偷回客棧。
「唉……」
現在的他真的有種悔不當初的感覺,早知道在山寨裡就不要神氣的自報名號了,沒想到他的名聲這麼響亮,連那種偏遠深山的土匪也聽過他的名字。
這下可好了,阮蝶依顯然對「逍遙將軍」這四個字很感冒,只要一想到她那質問的口氣,就讓他回想起當初那令人痛心的過往——
你是道遙將軍?哈……該死的你居然隱瞞了你的身份!
既然你是皇朝的人,很遺憾的,咱們就是敵人了!
賀青舟苦笑一聲,他隱瞞了自己的身份,她又何嘗不是以同樣的方式對待他?只不過他早一步知道了她的身份卻還愛著她,而她……直到最後一刻才赫然驚覺。
就因為如此,她始終無法原諒他,而他,也做了足以讓她恨他一輩子的事……
所以這件事不能讓她想起來,死也不能!
小心翼翼的打開房門,他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但他才剛踏入自己的房裡,桌上的油燈就被人給點亮,映出阮蝶依絕美的艷容。
他愣了一下隨即轉頭又要走出去,她倒是先一步開口,「怎麼,這麼不想見到我?」
真是該死!他內心咒罵一聲,本想作最後的掙扎,卻還是認命的轉回身面對她,走一步算一步。
來到桌旁坐下,他無奈的托著下巴,倒杯茶潤喉,「美人深夜久候在此,不知有何要事?」
她臉上輕漾著笑,那柔美的笑容簡直讓他無法抗拒,「也沒什麼,只是在等你回來而已。」
「噗——」
他冷不防被茶嗆了一下。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呀。
她狀似傷心的輕蹙眉頭,「怎麼,不高興我等你回來?」
賀青舟趕緊笑著回應,「怎麼會呢?我開心都快來不及了。」
真是糟糕,以前她使出這一招時,他每次都是必死無疑,就算現在她換了一個性子,他還是完全沒有抵抗的能力呀。
阮蝶依知道自己的容貌足以迷惑所有的男人,只要她耐下性子甜甜一笑,沒有幾個人有辦法抵擋她的魅力,當然包括他在內。
以前的她就很會利用自身的優勢,現在就算失去了以前的記憶,她還是懂得用這種方法降服男人,以達到她的目的。
她刻意換個位置靠近他,替他再斟上一杯茶,「吃過飯了嗎?要不要我請廚子幫你煮一些東西填填肚子?」
他的笑容顯得越來越僵硬,「不需要麻煩了。」
「真的?」
她的手輕撫上他臉頰,在他頰上留下熱熱麻麻的醉心觸感,「可是我看你似乎瘦了。」
此刻的賀青舟真的很想哭,哭的是美人在側他卻還得想盡辦法坐懷不亂,面對她這刻意的挑逗,他可不能亂了手腳,掉入她的陷阱當中。
說實在話,這比直接砍他一刀還要讓他感到痛苦,他沒有什麼罩門,獨獨阮蝶依就是他最大的弱點!
「青舟……」
這悅耳動聽的嗓音讓他瞬間皺起了眉頭,他已經好久沒聽過她柔情似水的輕喚他名字,他的心防逐漸在崩潰,他真的快栽進溫柔鄉中害死自己了!
這就好像回到過去的時空當中一樣,他們倆不知道彼此的真正身份,就這樣陷入情網當中,無數條情絲將他們倆給緊緊纏住,誰也捨不得放開誰。
只可惜,現在的阮蝶依,已經不是從前的那一個了……
她將另一隻手也覆上他的臉頰,強迫他正視著她,「青舟,你怎麼不看著我呢?」
答案很簡單,因為再看下去,他就會被徹底迷惑住的!
他必須強迫自己冷靜才有辦法開口,「蝶依,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她殷紅的唇揚起漂亮的弧度,在燈光閃爍的照耀下很是誘人,「告訴我,我要知道過去的我。」
「我已經說過,我不會告訴你的。」
阮蝶依原本甜美的笑容似乎微微變了樣,「就算我求你也不行?」
「是,就算你求我也不行。」喔喔……開始回復本性了。
她的眼神漸漸轉冷,甜美的假象快要消失無蹤了,「完全沒得商量?」
溫柔鄉的威脅似乎逐漸解除,賀青舟終於可以肆無忌憚的笑著,「我說了,除非你吻……」
鮮紅柔嫩的雙唇在他還來不及反應時便覆上他的,讓他錯愕得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反應,這蜻蜓點水的吻輕易勾起他們兩人之間親密的過往,讓他懷念不已。
她甜美的唇、柔軟的身軀、惑人的氣息,在這一刻重新環繞住他,讓他心醉神迷,幾乎要無法自制。
在他唇上停留了一下之後阮蝶依隨即退開來,羞怯的開口,「這樣子你總該……唔?」
她退開,他前進,這次換賀青舟主導大局,將她緊擁入自己懷中,讓她的唇再次覆上他的。
然而他無法滿足於蜻蜓點水般的輕吻,這對思念她已久的他來說,根本就無法填滿他的相思寂寞。
阮蝶依驚訝於他這像是著了魔似的舉動,他繞在她腰上的手越縮越緊,讓她緊貼著他熾熱的胸膛。
他的吻強勢、霸道,要她徹底的臣服,完全不留一絲喘息的空間給她,讓她深陷於他佈滿思念的深吻當中。
阮蝶依越是想逃,他的吻就越是深沉綿密,讓她幾乎要迷失自己,這種幾近狂亂的暈眩讓她感到異常熟悉,卻也異常的害怕。
遊走在她背部的大掌帶來一陣又一陣酥麻的快感,讓她全身都熱了起來,如果她無法阻止他繼續迷亂下去,到最後連她也會沉淪的。
「蝶……」
賀青舟灼熱的呼吸徘徊在她的肩、她的頸上,讓她的肌膚異常敏感了起來,他將自己的思念轉而向下,在她的香肩落下一記又一記殷紅的烙印,要她重新歸屬於他。
她的理智逐漸崩潰,如果她再阻止不了這失序的一切,就只有任由他控制的份了!
「等等……你……賀青舟!」
原本直落而下的烙印突然停在她胸前,他的腦袋瞬間清醒,瞧見她紅腫的雙唇、紊亂的呼吸、還有凌亂的衣領,他終於察覺到自己做出什麼過份的事了。
「抱歉,我……出去冷靜冷靜。」
賀青舟幾乎是逃了出去,生怕自己再多留在這裡一刻,不知道還會做出什麼瘋狂的事情來!
他是很愛她沒錯,但現在的她……並不是他能隨意碰的。
阮蝶依心慌意亂的瞧著他走出房門,直到他關起門的那一刻才大大鬆了口氣,真是驚險,事情差點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身上被他撫摸過的部位依然灼熱,那種意亂情迷的感覺就算她想忘也忘不了,這似乎不是第一次,早在好久之前,她就已經有過這種經歷。
窗外吹來的風也無法降低她身上的熱度,她羞澀的低皺起眉,只因……她並不討厭他的靠近,反而有種非常懷念的感覺。
這種情況到底該怎麼辦?她似乎把自己丟入了感情的泥沼裡,而且……越陷越深了。
寧靜的夜,房內只剩下她仍然紊亂的呼吸氣息,而賀青舟說要出去冷靜一下,沒想到一出去就是一整個晚上……
***
「呵……真是搞不懂,他們倆又怎麼了?」
一大早就離開客棧繼續趕路,司徒湛哈欠連連,走在他後頭的那兩個人又不知道在搞什麼鬼,從一上路就開始鬥了起來。
「賀青舟!」阮蝶依嫣紅著雙頰,手拿長劍不停對著賀青舟揮舞,但是力道顯然沒什麼殺傷力。「你怎能不守信用?我要你納命來!」
「等等,蝶依,這一切都是個意外。」他好聲好氣的左躲右閃,「你原諒我好不好?絕對不會有下次了。」
「你還敢有下次?這一次我就要你遵守諾言回答我的問題,回答完後就將你給碎屍萬段!」
「你真這麼狠心?」
阮蝶依冷笑了一聲,「不信你可以試試看!」
「啊……蝶依,手下留情呀……」
「真受不了。」
司徒湛輕歎了口氣,根本就懶得回頭看,他已經把他們倆這種行為自動解釋成打情罵俏了。
眼見她砍他屢砍不著反而更生氣時,賀青舟只好趕緊投降,「好啦,我說就是,你別再生氣了。」
「你真的肯說?」
他趕緊點頭。再不說那還得了?
「那好。」她終於將劍放回鞘中,盡量不再去想昨晚那令人害羞的事情,「現在你可以說了。」
「這……」他很是困擾的低頭沉思,之後突然靈機一動,笑得開朗。
「我記得第一次見到你時,咱們倆也是因為一點小事而大動干戈,還幾乎把某家茶館給拆了呢。」
「嗯哼,然後呢?」
「然後我就在那時對你一見鍾情,一直持續到現在。」
阮蝶依冷眼瞪著他,他盡挑一些不重要的事情講,存心就是要敷衍她,「接下來?」
「沒了。」
「沒了?」
「是呀。」他笑得理所當然,但那笑容真的很欠扁,「我可沒說你吻了我一次,我就把所有事情全都告訴你,世界上可沒這麼好的事情。」
這麼說來,她是被耍了?
賀青舟屏息以待,等著她的反應,只見她原本可怕的冷臉突然漾起了笑,那甜美的笑容再次深深煎熬著他的心。
「青舟……」她柔若無骨的依偎在他懷中,嚇得他動也不敢動,「只要你肯把我想知道的告訴我,我不介意再多吻你幾次。」
她不介意,可是他介意呀!他趕緊後退了好幾步,她果然是抓到他的弱點了!
「姑娘,請……自重。」
哦,現在才來假正經?「青舟,你不喜歡我?」
現在已經不是喜不喜歡的問題了,賀青舟連忙逃到司徒湛身邊,笑著打哈哈,「對了,司徒湛,跟你們跟這麼久了,我還不知道你們打算上哪去耶?」
「哦,南方的『玥國』呀。」
「玥國?」
他原本笑鬧的表情一沉,馬上將司徒湛拉離阮蝶依好長一段距離,冷聲質問:「你要帶她去玥國?」
「不是我要帶她去,是她要保護我去。」
「這還不都一樣!」他激動的抓住司徒湛,口氣儘是威脅,「她不能去玥國!」
「為什麼?」
「玥國和朝廷最近很有可能再掀戰火,那個地方現在去不得!」
「看來你還是很在意皇朝內的事嘛。」司徒湛笑得冷淡,「不過這只是個借口,你是怕蝶依回到玥國很有可能恢復記憶,是不是?」
賀青舟的心微微緊縮,被他的話給揪得有些刺痛。是,他就是怕她恢復記憶!
玥國,是阮蝶依出生和成長的故鄉呀,而他……也是在那個地方遇見她的。
舊地重遊,難保不會勾起她早已遺忘的點點滴滴,那裡是她最熟悉的地方,任何一樣景物都有可能讓她回想起過往。
所以他不能讓她回去,絕對不能!
「怎麼,你開始害怕了?」
司徒湛完全不同情他,「我是不在乎蝶依她到底會不會恢復記憶,我師父也不在意,之所以一直隱瞞她是因為要讓她好好養傷,才不會因為仇恨而不顧傷勢跑下藥神山。」
「既然如此,那現在呢?又為什麼要讓她跟著你下山?」
「沒辦法,我需要到玥國採藥,這一路上凶險未知,師父只好叫她跟著我一同前往,以免我的小命就這麼沒了。」
賀青舟又氣又惱又擔心,他能阻止阮蝶依到玥國嗎?只要他一開口,她一定會知道事有蹊蹺,反而更會堅持要到玥國去的!
「對了,多告訴你一些也無妨,原本師父是不打算救她的,但你知道為什麼後來改變主意了?」
「為什麼?」
「因為我,他為了訓練我,把一個將死的人交到我手中,看我有沒有辦法讓這個人起死回生。」
聽到司徒湛這麼說,他的心頓時沉了下去,原來他們將阮蝶依當成試驗的物品,死了也沒關係?
他終於瞭解,難怪藥神會不准他探問她的生死,原來他早就有這種冷血無情的打算!
「我可是花了整整一年研究醫書藥經,試了一次又一次,才好不容易把她從鬼門關前救了回來,又花了一年的時間替她調養身子,直到第三年她才有辦法下床走路。」
他的字字句句都像針一樣刺向賀青舟,他的心好疼痛,他不捨阮蝶依受到這樣的折磨,更恨自己做了那無法挽回的事情!
他忍不住自責起來,都是他的錯,這一切都是他的錯……
「你應該有注意到吧,每日我都會要蝶依按時服下一帖藥,這是因為她的外傷雖然好了,內傷卻遲遲醫治不好,而不幸的是,其中一種草藥已經用完,為了繼續醫治她,我必須下山去採藥才行。」
賀青舟憤恨的瞪著他,內心悲痛不已,「別拐彎抹角的,你直說吧。」
「很諷刺的,那種藥只長在玥國境內。」司徒湛毫不畏懼的與他對望,「你不是要賭?那咱們就來賭賭看,到了玥國之後,蝶依會不會想起以往的事情。」
她要想個起來,賀青舟就贏了,她要真想起來,那……痛苦的人,不會只有賀青舟一個……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30 00:06:52
第四章
越往南走,賀青舟的樣子似乎就越奇怪,看得阮蝶依納悶不已。
她一直在猜想,不知道他怎麼了?他到底有什麼心事沒說出口?
原本的吊兒郎當收斂了不少,但賀青舟沉默異常的行徑卻讓她很不習慣,有時關心的問他怎麼了,他只是淡淡一笑,並沒有回答。
過沒多久,他們已經來到皇朝與玥國交界的地帶,因為玥國以出產許多珍貴草藥而聞名,所以這個地方商業貿易頻繁,非常的熱鬧。
而一踏入這個地方,她就有一種異常熟悉且懷念的感覺,在決定好落腳的客棧之後,她便毫不猶豫的走出客棧,在大街上到處走著。
賀青舟看她走了出去,心情忐忑不安的趕緊跟上,不讓她獨自一人。
「蝶依。」
「嗯,你怎麼跟來了?」
「怕你隨便亂走迷了路,到時候就走不回來了。」
阮蝶依刻意捶了他一拳,但力道根本不怎麼重,「神經,最好我是這麼愚蠢的人。」
他笑著承受了她這一拳,完全不痛不癢,在她收回手時還趁機反握住她的手,讓她原本假裝氣憤的表情染上了一絲嬌羞的紅霞。
兩人相處的這段時間以來,他越來越不安份了,三不五時就用這種小動作佔她便宜,而且還笑得這麼開懷。
其實她真應該好好教訓他一頓的,可是她最近對他心軟了不少,也就不想太與他計較。
「說真的,我覺得自己好像來過這個地方一樣。」她興趣濃厚的往其中一條路走,「從這條路走過去,好像有……」
「蝶依。」
賀青舟剛才趁機挽住她的手一直都沒放開,此刻更是收緊掌心,趁此留下了她的腳步。
她疑惑的轉過身,「你是怎麼了?」
他的表情有著說不出的掙扎,挽住她的手越握越緊,「我……」
「到底怎麼了?」阮蝶依拍拍他緊繃的臉蛋,要他放鬆點,「真搞不懂你到底在想些什麼,一路上怪裡怪氣的,來到玥國邊境之後整個人更是怪到了極點。」
面對她的詢問,他只能無奈的苦笑,因為她根本不知道重新踏入這個地方對他來說是多麼痛苦的事,這裡有他無法面對的過往,還有他與她共同擁有的點點滴滴。
所有的喜怒哀樂愛慾恨,他都遺留在這,只因為如果不拋棄這個過往,他會活得比現在還痛苦。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她呀……
「你這是什麼表情?」
她想讓他放鬆點,他的眉心反倒糾得更緊,「該不會……這裡是你的什麼傷心地吧?」
看到他突然變得如此沉默,她真的好不習慣。
阮蝶依的手不由自主撫上他的眉心,想要化開那深沉的憂鬱,然而他只是拉下她的手放在頰邊,感受由她手心傳過來的溫暖。
「青舟?」
「之所以傷心,都是因為你呀……」
「你又來了。」
「是呀,我又來了。」
賀青舟無法告訴她為什麼,這痛苦的回憶只要他一個人承擔就夠了,他只希望她保持現在這一無所知的情況,這樣就夠了。
她真的不忍心看到他這麼消沉的模樣,「有事可以告訴我,你不要一個人……」
「啊啊……大人,我終於又找到你了!」
原本消失已久的燕津熙突然挑在這個時候出現,打斷了他們倆之間的親密氣氛,賀青舟錯愕的看著他,只覺得大事不妙。
「大人,你有事沒事怎麼跑到這麼遠的地方來呢?」
燕津熙只注意到他找尋已久的將軍大人,根本無暇看他身旁還有什麼人,「我一路從藥神山追來這裡,很累人呢,這個地方局勢混亂,又快要打仗了,你還是別待在這的好。」
賀青舟低歎了口氣,「津熙,我愛到哪去你管得著嗎?還有,這是我最後一次警告你,別再叫我大人了。」
他抓住阮蝶依想趕緊離開,生怕燕津熙會有什麼驚人之語,然而燕津熙根本不懂他的心思,只是不死心的跟在他後頭勸說,「大人,你就可憐可憐我,讓我可以回京覆命去吧。」
他真的快受不了這個死纏不放的煩人傢伙了,「我不答應和你回去,你一樣可以回」樂覆命。」
「那怎麼行,皇上就是要我將你帶回去呀。」
「要帶我回去?行,等我死的時候再說吧。」
沒想到賀青舟再次毫不猶豫的拒絕他,燕津熙好無奈的呼喚,「大人……」
「別再叫了,我不是你大人!」
瞧燕津熙那苦命到不行的悲慘模樣,阮蝶依輕笑一聲,柔聲問道:「這是你過去的同僚?」
賀青舟真的很不想承認,他可以不承認嗎?
直到阮蝶依開口,燕津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到她這個人,「你怎麼……」
這時,他內心突然閃過一絲異樣的熟悉感,心想這個人怎麼看起來似乎有一些眼熟?他又看了她好幾眼,才赫然驚覺,「你……你不是修……」
「津熙!」
賀青舟猛的鉗住他的肩膀,讓他疼痛的悶哼了一聲,那力道之大差點要掐碎他的肩胛骨,讓他不由得流了一身冷汗。
他瞪視燕津熙的眼神冷淡得異常可怕,讓燕津熙恐懼不已,他不帶任何感情的開口,「津熙,離開這裡。」
「你是為了……她?」
「別讓我再見到你。」
「又是為了她?」燕津熙了悟的輕笑了一聲,「我懂了,原來這三年來你對皇朝不理不睬,都是為了這個女人。」
「燕津熙!」
「好,我走!」
燕津熙退開了一步,笑得有些不甘,「我只希望你不要後悔。」
望著燕津熙離去的背影,阮蝶依心中的疑惑越來越深了,賀青舟不肯把她的過往告訴她的原因到底是什麼?她不懂,而且內心的困惑越來越擴大。
為了不讓她有思考的機會,他挽著她朝與燕津熙相反的方向走,「我帶你四處走走,這個地方我還滿熟的。」
「為什麼?」
他又是那一抹隱藏無限深意的笑,「為了你呀……」
***
「啊,原來大夫也會水土不服生病呀?」
坐在司徒湛的床旁,看他躺在床上病懨懨的模樣,阮蝶依就覺得好笑。這個小鬼可終於吃苦頭了吧!
司徒湛氣虛的瞪了她一眼,「大夫也是人,當然也有生病的一天。」
「好可憐哦,要不要我替你去叫大夫來?」
「夠了你,我的病我自己可以解決,你只要讓我安靜的休息個一兩天就好,行嗎?」
意思就是,要阮蝶依別來煩他、別來看好戲、別趁機落井下石。
和司徒湛相處了兩年,阮蝶依當然知道他的意思,她也只是想在口頭上欺負他一下,還沒到那麼沒良心的地步。
「看在你是師兄小鬼的份上,我去街上買隻雞回來,好好替你補一補。」
司徒湛訝異的瞧了她一眼,「你行嗎?」
她馬上在他額際拍了一下,「別小看我。」
「真是痛呀……」他趕緊捂著頭翻身休息,生病就已經夠倒楣了,沒想到還要被人欺負。
「小鬼,好好休息,我待會就回來。」
「……」她可以不要回來了。
離開了司徒湛的房間,阮蝶依隻身一人走在街道上,她一心只想著要煮什麼湯幫司徒湛補身子,身旁的紛擾都與她毫不相關,她也無心去理會。
買完了雞,又買了一些需要的食材,她歸心似箭的隨即往回程的路上走,然而就在一間茶棚前,她停下了腳步,有些好奇的聽著茶棚內說書人說的故事。
「來來來,今天要講的是戰場上的兒女情長,也就是三年前皇朝和玥國戰爭下產生的淒美愛情故事。」
她往棚內瞧了一下,發現坐在裡頭的人還不少呢,到底是什麼淒美愛情故事這麼吸引人?該不會是說書人自己編的吧?
「大家都知道,玥國素來以產珍貴藥材聞名,皇朝的皇帝一直覬覦著這塊肥美的土地,因此三年前向玥國的露織女王提出了兩國聯姻的意見。」
「露織……女王?」
阮蝶依若有所思的微低下頭,她……好像記得這個名字。
「露織女王雖是女流之輩,但她怎肯受到這種委屈?因此她拒絕了聯姻的要求,甚至不惜一戰,因而引發了三年前那場大戰。」
她的意識瞬間變得有些恍惚,腦中只聽進了露織女王四個字,之後說書人到底在講些什麼,她像是有聽進去,又像是沒聽進去。
「露織女王的拒婚剛好讓皇朝有了出兵的借口,他們當然不能放過這一個大好機會,因此皇帝便派出了他手下最重要的一名大將——逍遙將軍。」
「逍遙將軍?」
她的腦袋突然一陣刺痛,逍遙將軍……這不是賀青舟嗎?
「說起逍遙將軍,他可是一位狠角色,平時吊兒郎當,但一上了戰場就宛如戰神附身一樣,可怕得嚇人,就連……」
露織女王、逍遙將軍、露織女王、逍遙將軍……這兩個名詞一直在阮蝶依腦海中出現,讓她困惑極了,她不懂這兩者之間到底有什麼樣的關係?
接著腦中出現了一個模糊的女人身影,美麗又神聖,這女人到底是誰?為什麼會出現在她的腦海裡?
蝶依,我對不起你……
「對不起……我?」
一雙大手在此時覆住了阮蝶依的雙耳,她突然回過神往身後一望,只見賀青舟不知何時已經來到她身旁,笑得溫柔。
「青舟?」
「我還想你怎麼出去買個東西買這麼久,原來是逗留在這種地方。」
他接過她手中的東西,不著痕跡的將她帶離茶棚,「你的小師兄還等著你替他補身呢,咱們快點回去吧。」
「等等。」阮蝶依忍不住頻頻回頭張望,「可那說書人在說你的故事耶。」
「在說我的故事?你直接問我就好了呀,說書人講故事都愛加油添醋的,一個故事裡面有八成是假的。」
賀青舟帶她離開的態度很堅決,這讓她懷疑他是不是怕她聽到什麼,「耽擱一點時間,師兄小鬼也不會少一塊肉,我就是想聽聽看那個說書人會不會把你說成一個擁有什麼蓋世神功的第一武將。」
「說真的,沒什麼好聽的。」他笑意全無的執意帶她走。
不能讓她知道,絕對不能讓她知道!他腦中的警鈴瞬間大起,這個地方太危險了,要不是司徒湛突然生了病,他們才不可能會逗留在這,他該盡快帶她離開這裡的!
賀青舟不讓她聽,那她就要他親口回答,「你三年前來過這裡?」
「是。」
「你來這做什麼?」
「打仗。」
「和誰打?」
「玥國。」
是玥國嗎?不對,她隱隱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她內心深處要的不是這個答案。
「你到底在避什麼?」
賀青舟不答話,只是毫不猶豫的往客棧的路上走,阮蝶依終於無法克制自己的怒火,瞬間爆發出來。
「夠了,賀青舟!」她憤然甩開他的手,停在大街上不肯繼續行走,「你到底在瞞我什麼,到底有什麼事情是你不想告訴我的?」
事情似乎越來越難掩蓋了,他心慌意亂的開口,「蝶依,我……」
「你到底不想讓我知道什麼事,還是你不敢讓我知道什麼事?你說呀!」
她的內心就像有一把火在燒,今天他不給她一個答覆,她是不會罷休的!
「從來到這裡之後你就一直在阻止我,阻止我上街、阻止我與人交談、阻止我聽故事,我已經受夠了,你到底在怕什麼?你說呀!」
「我不能說。」
「為什麼?」
「我是為你好。」
「真是該死的一句為我好!」
她憤憤不平的轉身離去,「我恨透了被蒙在鼓裡的感覺,我更恨你這刻意欺瞞的舉動!」
賀青舟害怕的趕緊抓住她,「蝶依!」
「你不要碰我!」
阮蝶依霍然甩掉他的手,眼神充滿著痛恨與憤怒,「我不想見到你,再也不想!」
她義無反顧的轉身離去,沒有半點遲疑,而他卻無法邁開步伐追上前,只因他知道自己的確有愧於她。
他好怕自己賭輸,只要一輸,他就有可能永遠失去阮蝶依,他承受不了這種後果,所以只能想盡辦法逃避,窩囊的一逃再逃。
然而現在已經無路可逃了,賀青舟只能眼睜睜看著情勢逐漸失控,逐漸脫離了他的掌控,然後……帶走他最心愛的人……
遠方的茶棚說書聲若隱若現,他根本無心理會,那悲痛的過往被說書人一再翻出來重述,只讓狼狽的他更加遍體鱗傷,連躲藏的地方都沒有。
「對了對了,介紹完皇朝那一邊的人,當然得為各位介紹玥國的要角,說到玥國,咱們第一個要提的絕對是那一位美麗卻又多刺,露織女王仰賴不已的修羅魅……」
***
不知不覺間,阮蝶依走到了一處偏遠的角落。
這裡沒有城鎮內的繁華,有的只是蒼涼蕭瑟,還有一望無際的褐色矮草。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走到這裡來,她只是茫然若失的在大街上隨處亂走,然後就來到了這裡。
遠方的夕陽好耀眼,讓阮蝶依不由得微瞇起眼,迎風搖曳的矮草帶來了舒服的草浪聲,卻也傳來了一個早已遺忘的記憶——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這麼消極?你為什麼不說……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你……再這麼油嘴滑舌,小心我打爛你的嘴!
「呵……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阮蝶依淡淡漾起了笑,甜甜的柔情蜜意滑入了心裡。
這是她和他的記憶嗎?如果真的是,那他為什麼不肯告訴她呢?
發現此處似乎是個可以勾起她回憶的地方,阮蝶依又往前走了幾步,讓自己置身在草浪之中。
蝶,跟我離開吧。
跟你離開?為什麼?
因為我……我不想失去你……
記憶中那個聲音好沉重呀,他到底是為了什麼原因而要帶她走?她還想再多知道一些。
原本單純的草浪聲此刻多了混亂且不懷好意的腳步,阮蝶依警覺的轉過身,沒想到會是昨天遇到的燕津熙。
他身後還帶了好幾名士兵,顯然是來者不善,「修羅魅,終於讓我等到你落單的時候了!」
「修羅魅?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妖女,少給我裝傻,如果不是你,大人他也不會離咱們而去的!」
「你罵我妖女?」
她冷瞇起雙眼,身上微微散發出殺氣,「不可理喻的傢伙,我看你們是不想活了。」
「只要能把你給除掉,大人就再也不會被你所迷惑了。」燕津熙下令,「大家上,不需要對她手下留情!」
七八個士兵一擁而上,馬上將阮蝶依團團圍住,她今天身上沒帶任何護身武器,所以只能閃躲,不過對這些功夫差勁的士兵來說,已經夠了。
她哼笑了一聲,「怎麼,你們皇朝內的士兵都這樣不濟呀?」
「可惡,你……」
她的玉腿一掃,馬上就踢翻了好幾名士兵,過沒多久就見他們全部倒在草地上,完全沒有反抗的餘力。
「該死,我就不信我殺不死你!」
燕津熙抽出劍對她出招,招招狠毒,直想取她的命,只可惜她根本不看在眼裡,一樣輕輕鬆鬆就能躲過他的攻擊,還游刃有餘。
「喂,你只有這一點能耐而已?唉,真是讓人好生失望呀。」
「少囉唆,納命來!」
燕津熙加快了他的動作及力道,這終於讓她感到有趣起來,她一回身往後躲避劍招,卻在此時感到腹部一陣疼痛而頓下了腳步。
真是糟糕,她的內傷居然挑在此刻發作!
「有破綻,你死定了!」
一抓住她的破綻,燕津熙便毫不留情的劍劍想置她於死地,她忍著痛左躲右閃,每動一次,腹中的疼痛就加上一分。
阮蝶依輕哼了一聲,她才不甘心死在這種人手上!
劍風一再往兩旁掃過,她卻只能想辦法閃避,這時腳下一個大石塊成了她後退的阻礙,讓她悶哼一聲跌下地,眼看著燕津熙手上的劍就要對她砍了下來——
「不要,津熙!」
就在那一瞬間,風停了、所有聲音都消失了,她木然的看著一抹熟悉身影擋在她面前,彎下身將她給緊護在懷中。
她眼前突然出現斷斷續續的殘象,夕陽、戰爭、兩方廝殺、血濺蒼原,那蒼原之上,有賀青舟……還有她。
兩個浴血奮戰的人最終兵戎相見,長劍因夕陽而反射出的金光歷歷在目,她看到她手中的劍被震出,飛到好遠好遠的地方,然後腹部傳來了難忍的痛楚,她困惑的低下頭,只見鮮紅的血液染濕了她的戰袍,喉中溢出了腥熱的液體。
她抬起了頭,看到他流下悲慟欲絕的淚,然後她緩緩的闔上了眼,掉入了無止境的黑暗當中。
那是她死前最後一個印象,她……早該死的……
「蝶依!」
賀青舟焦急的拚命搖晃她的身體,因為現在的阮蝶依就像是沒有魂魄的娃娃一樣,眼神毫無焦距,臉色蒼白得可怕。
「蝶依,是我,你回過神來看看我呀!」
她這毫無生氣的反應讓他害怕極了,他不能失去她,他無法承受再次失去她的打擊呀!
「蝶依,不准離開我,我要你回來!」
原本失去焦距的眼神逐漸抓回了視線,她蒼白著臉瞧著他,臉上完全沒有表情。
「蝶依,我是賀青舟,你看到了沒?」
她無言的瞧了他許久,好不容易,終於哽咽出聲,「你……殺了我……」
賀青舟憂心的表情一僵,她……想起來了?
「你……親手殺了我……」
不,他不要她想起來,絕對不要!
阮蝶依莫名的笑了起來,眼淚伴隨而下,「你……好狠心……」
他心痛的想抹去她臉上的淚,「蝶依……」
「啊——不要碰我——」
她像是發了狂一樣,不顧一切的推開了他,尖叫著逃了開來。沒想到她竟死在自己最愛的人劍下,她不相信、她不相信!
「蝶依!」
賀青舟掙扎著起身想追上她,卻又狼狽的蹲跪在地,只因他背後一條可怕的劍痕正大量的流出血液,削弱了他的力氣,讓他心有餘而力不足。
燕津熙全身顫抖的倒退幾步,看到手中長劍所染的鮮血,他害怕得幾乎要握不住。他失手砍了賀青舟一劍,當時的他根本收不了手!
「大……大人……」
對於燕津熙的呼喚,他充耳不聞,顧不得自己身上的傷,他只擔心承受不了打擊的阮蝶依會做出什麼傻事。
「蝶依……」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30 00:07:10
第五章
三年前玥國明鏡城
皇宮內,阮蝶依陪著露織女王坐在花亭內喝茶,茶香四逸,然而她卻有些心不在焉,捧著茶盞遙望遠方發愣,像是失了魂一樣。
「蝶依,蝶依?」
露織女王輕喚了她好幾聲,卻依然沒將她的魂給拉回來,露織女王不由得輕笑出聲,這種情況還真是少見。
「蝶依,到底是誰那麼大的本事,能將你的魂給勾走了?」
「呃?」
好不容易回過神來,終於聽到露織女王的調侃,阮蝶依臉上出現了一抹紅潮,有些困窘,「主上,你在取笑我。」
「我是實話實說。」
難得能見到阮蝶依這失神的模樣,露織女王可好奇了,「最近……發生了些什麼事嗎?」
阮蝶依淡笑著,「是有些事。」
為了玥國與皇朝之間的戰事,她最近到過邊境一趟,本來是想打聽皇朝這次帶兵前來的將領的情況,可沒想到,卻讓她在茶館遇到了一個無賴。
那個無賴見她孤身一人,居然「好意」的來到她這桌,說什麼兩國交戰在即,她一個人待在這太危險了,還是趕緊回家的好,如果不介意的話,他可以辛苦點,親自將她完整無缺的護送回家。
當時她只是冷笑了一聲,告訴他不必這麼麻煩,誰知他硬是不肯放棄,那種行為真是十足的登陡子。
之後,她生氣了,氣他的囉唆、氣他的多事、氣他讓她什麼消息都無法打聽,只知道帶兵的是個叫「逍遙將軍」的人,所以她正好拿他洩憤,賞他一頓閉門羹,讓他知道她阮蝶依可不是好惹的。
一回想起那時兩人大戰的情況,她又輕笑出聲,讓露織女王更是納悶。
「蝶依……」露織女王的視線在這時突然下移,來到阮蝶依手腕的地方,「你的手什麼時候受傷的?嚴重嗎?」
經露織女王一提起,阮蝶依才發現自己手上早已包紮好的傷口不小心從衣袖內露了出來,「沒事,只是小傷而已,不礙事的。」
「憑你的身手,誰能讓你受傷?這倒稀奇了。」
是呀,連阮蝶依也覺得稀奇,因為那個無賴居然能和她打個不相上下,還讓他在她手上劃下一道口子。
然而看到她受傷,那無賴居然立刻收手,一副非常愧疚的模樣,還趕緊撕了自己的袍子,替她將傷口給包紮起來。
當時阮蝶依除了錯愕之外,內心一種從沒有過的悸動也瞬間震盪開來,讓她有些遲疑、有些困惑,有些……不知所措。
對於那樣的他,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所以她最後狼狽的逃開了,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的落荒而逃。
他到底是誰?這個問題從那日之後就一直盤旋在阮蝶依心頭,讓她無法忘懷。
她想再見他一面,不為報仇、不為什麼,就只是純粹想再見他一面……
***
回到了那一天兩人相遇的茶館,阮蝶依呆愣的站在門口,有一種非常……愧疚的感覺。
原本好好的茶館,現在已經呈現半塌的狀態,沒有人敢進去,已然成為一個廢墟了。
那天她只顧著和那個無賴比個高下,所以出手毫不留情,才會造成這種結果,現在想想,她似乎是太衝動了。
本來冀望可以在這裡再見他一面,不過現在看來似乎不可能了,她輕歎了口氣,有種說不出的遺憾。
算了,回去吧,再待下去也是沒用的。
轉過身,阮蝶依正想離開,沒想到身後卻出現了一個有些熟悉的叫喊,讓她心頭一驚。
「等等,姑娘!」
她轉頭一瞧,還真的是那天所見到的無賴,只見他一臉興奮,快步衝到了她面前。
「姑娘,我已經在這裡等你等了好幾日,本以為你不會再出現的,還好還好,終於讓我給等到你了。」
「你……等我做什麼?」
「上次不小心傷到你了,你的傷好了沒?應該沒什麼大礙吧?」
他在關心她?在關心她這個只見過一面的人?
這讓阮蝶依有些慌亂無措,連說話都難得出現了羞意,「沒什麼,已經好了。」
「那就好。」
一知道她沒事了,那男子鬆一口氣,臉上的笑容充滿著陽光氣息,深深感染著她,阮蝶依只覺得呼吸有些困難,不明白他這麼關心她是為什麼。
順利見到了他,卻又想從他面前逃開,她不懂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矛盾心情,下意識的趕緊轉過身快步離開,又像上次一樣想落荒而逃。
「呃?姑娘請等等,你怎麼又要走了呢?姑娘……」
男子連忙追上她的腳步,這讓她更是羞窘,「你跟過來做什麼?我已經說了,我沒事。」
「我知道你沒事了,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
「呃……」他尷尬的笑了一下,不知道心裡在想些什麼。
「無聊,你別再跟著我了!」
她又加快了腳步,然而那男子也不打算輕易放過她,他是真的有話想說,只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而已。
「姑娘……」
「別煩我!」
「姑娘……」
「你滾!」
「姑娘……」
「再叫聲姑娘你就別想活著離開這裡!」
唰的一聲,阮蝶依又抽出了寶劍,這次男子可學乖了,馬上往後跳開一步。
「喂喂喂,請息怒,我可不想和你聯手再毀了一間茶館呀。」
「你……」
她不甘不願的收回劍,怒吼著,「你到底想怎麼樣?別吞吞吐吐、拖拖拉拉的,要說就說!」
「你能保證你不會發火嗎?」
真是囉唆!「我沒事幹麼對你發火?」
「你真的不會發火?」
「快說!」
「好好好,我這就說,這就說。」他連忙整整神色,誠懇的開口,「上次匆匆分別,我還來不及介紹我自己。」
他的笑容非常溫和,讓人見了舒服無比,「我叫賀青舟,姑娘你呢?」
原來他是想問她的名字,這讓阮蝶依有些不自在的僵在原地,不知道該不該開口才好。
這算什麼?果然是登徒子,明明就已經領教過她的狠勁,還是不怕死的繼續向她搭訕!
等了好一陣,等不到她開口,賀青舟有些沮喪的聳聳肩,「如果姑娘不肯說也不要緊,就當我一人在自言自語算了,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他也沒有死纏著不放的打算,既然人家姑娘不領情,那他也只好拍拍屁股轉身走人,省得再惹人生厭。
沒想到他真的轉身就要走,她的心突然一陣慌亂,就這麼開了口,「你等等。」
「姑娘,還有什麼事嗎?」
「我……」她暗暗咬住下唇,有些不自在,「……阮蝶依。」
「嗯?」賀青舟愣了一下,他剛才……聽到了什麼?
「你是聽不懂嗎?」
那是什麼笨拙的模樣,讓她看了一肚子的火,「算了,你別再跟過來,要不然我絕對會打得你哭爹喊娘!」
「啊,阮姑娘等等,請再等一下!」他趕緊來到阮蝶依面前,擋住了她的去路。
「快讓開,你這個無賴!」
「最後一句話,我只要說完最後一句話,馬上讓你走。」
她突然發現,他不只無賴、囉唆,還非常煩人!「有話快說!」
「是是是。」
完全無視於她的怒氣,賀青舟只是帶著低沉惑人的嗓音柔聲說道:「很美的名字,名字美,你也很美……」
***
玥國與皇朝之間的關係日漸惡化,然而阮蝶依卻在這時,掉進了她預期之外的戀情當中。
她離宮的次數變多、時間變長了,而這一切露織女王都看在眼裡,只不過此刻她無暇顧及阮蝶依的私事,她正為該派哪個人上場迎戰逍遙將軍而苦惱著。
聽說逍遙將軍戰無不勝,武功可怕得很,玥國難有幾個人能與他匹敵。
雖然阮蝶依知道露織女王正為戰事所苦,而且玥國的處境也岌岌可危,但她還是克制不住自己的心,一次又一次的來到邊境,來到那人的懷裡。
他們倆互相愛著對方,卻又對彼此隱瞞自己的真正身份,她只知道賀青舟是皇朝的人,但在這兩國交界的中間地帶,兩國的人民互相混雜並不稀奇。
他們早晨相見,黃昏分離,這一日夕陽又落下了,她正打算離開,沒想到賀青舟卻一反常態的從後緊緊抱住她,像是在作什麼掙扎。
「青舟,怎麼了?」
「蝶,跟我離開吧。」
「跟你離開?為什麼?」
「因為我……我不想失去你……」
這種情況有些奇怪,因為他平常都嘻皮笑臉、油腔滑調的,難得出現這麼嚴肅的神情,讓阮蝶依不由得擔心起來。
她想,他應該是在為最近兩國越來越緊張的局勢擔心吧,只要兩國一交戰,兩方的人絕對都會有死傷,而他們小小的一個玥國,或許……傷亡會比皇朝要慘重得多。
他一定是擔心她會受到戰火的波及吧?但他似乎忘記了,她有武功,而且還不比他低,足夠在戰火之中自保了。
除非……她被露織女王派出去參戰,這樣的話,那也許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她聽聞過逍遙將軍的威名,也知道他的身手不凡,但沒有真正交手之前,她並不認為自己打不過他,這一點自信她還是有的。
「你呀,何必擔這種不必要的心呢?」
阮蝶依拉開了他的手,回過身對他笑著,「就算這裡的局勢再亂,你也不需要擔心會失去我,我沒那麼柔弱。」
「不,蝶,你不懂……」
「就當我不懂好了,但我要你明白一點,為了你,我會好好活著,而我也希望你為我好好的活著。」
然而在這之中,有太多事無法對她開口,面對她的信任,賀青舟只有苦苦揚起笑容,許下她所希望聽到的承諾,「會的,為了你,我會好好活著的。」
「那就好。」
「蝶,如果兩國之間的戰事能夠平安落幕,我希望你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和我一起遠走高飛,找個沒有人認識咱們倆的地方隱居,讓咱們做一對神仙眷侶,好嗎?」
阮蝶依輕笑一聲,「遠走高飛?你用的詞還真是奇怪,怎麼像是要帶著我逃跑似的?」
賀青舟是認真的,他堅定的說:「蝶,回答我。」
面對他沒來由的認真,她有些錯愕,然而錯愕過後,她只是淡笑著,給了他一個模糊不清的答案。
「這個問題,等兩國之間的戰事真能平安落幕之後,再來說吧……」
***
皇朝的軍隊在邊境駐紮下之後,就始終沒有進一步的動作,沒有人知道帶兵的人在想些什麼,這也引起了朝廷內對逍遙將軍一陣強烈的質疑聲浪。
眼見朝臣們對此次戰役的非議越來越多,遠在京城的皇帝突然下了一道聖旨,快馬加鞭送來軍營,要賀青舟在近日之內滅掉玥國,別再拖延下去。
賀青舟之所以這麼久時間都沒有任何動作,的確是為了拖延,只因他發現阮蝶依居然是玥國露織女王的守護使者「修羅魅」,只要一開戰,就算她不帶兵出戰,也一定會被捲入這場戰爭當中。
他最不想見到的就是兩人在戰場上兵戎相見,因為結果不是你死我活,就是兩敗俱傷。
不管是哪一種結果,他都無法接受,他相信阮蝶依也是。
「大人,你別在營中到處走呀,其他人正在主帳中等你過去商討攻下玥國的方法,你應該趕緊過去的。」
「燕津熙,你別過來煩我,讓我一個人冷靜一下行嗎?」
燕津熙依然跟在賀青舟後頭,打死不肯離去,只因最近他常常會無緣無故的在營中消失,不知道跑去哪裡,所以不看緊一點是不行的。
「大人,我真的不懂,玥國對你來說到底有什麼好顧忌的,你就是遲遲不肯開戰,逼得皇上不得不下聖旨來催促?」
這種情況從沒在賀青舟身上出現過,他向來喜歡速戰速決,最討厭像現在這樣拖拖拉拉的。
這種反常情況連燕津熙都開始擔心,也難怪遠在京城的皇上會急得連聖旨都下了。
「你少開口煩我,我想開戰時就會開戰,不想開戰時你們誰來說都沒用,就連皇上也是。」
「難道大人你要抗旨?」
「哪裡來的聖旨?本將軍沒瞧見。」
「大人……」
面對燕津熙的哀叫,賀青舟只當做沒聽見,在他還沒想到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保住阮蝶依之前,別想他會順了皇帝的意思開戰!
「大人,你要想想,如果你再不遵從皇命,回去監軍會怎樣說大人你呢?就算你滅玥國有功,皇上也會對你有所猜忌,擔心你是不是有什麼二心呀。」
他冷瞪著燕津熙,突然揚起了一抹沒有溫度的笑,「既然你們那麼希望開戰,那你們就去送死呀,不過別想我會出手。」
「大人……」
燕津熙真的不懂,到底賀青舟為什麼會突然變成這個樣子?原本的那個逍遙將軍到底到哪裡去了?
就在此時,原本安靜的兵營內突然出現了莫名的騷動,一名身手俐落的女子打退眾多士兵,如蝴蝶般優雅的落在他們面前。
看清了來人的面容,賀青舟內心狠震了一下,只覺得一切都完了!
燕津熙趕緊擋在賀青舟身前,隨時準備抽出長劍應戰,「你是誰?」
「玥國……修羅魅。」阮蝶依冷冷的開口,眼神始終放在賀青舟身上,根本不屑看燕津熙一眼,那眼神中包含了數不清的愛恨情仇,還有撕心裂肺的掙扎與痛苦。
「你就是修羅魅?」
敵國的高手潛進營中了,燕津熙立刻打算拔劍殺了她,然而賀青舟卻抵住他的手,不讓他拔出劍來。
「津熙,不准動她!」
「可是大人……」
「我說了,不准你動她!」
賀青舟轉而來到燕津熙身前,和阮蝶依對望著,看她的表情,大概已經知道他真正的身份了。
怎麼辦?賀青舟不得不擔心,依她這樣剛烈的性子會怎麼想?
她會顧念彼此之間的情份而猶豫不決,就像他一樣?還是拋下一切不管,徹徹底底將他當成仇人?
「蝶……」
「你就是……逍遙將軍?」
「蝶,我是賀青舟,你的賀青舟。」
他正在做垂死掙扎,他知道希望不大,因為他在她眼中看到無法諒解的怒火,但他還是不想放棄,不想與她反目成仇,不想傷了她。
阮蝶依……他最愛的人呀,不管是身或心,他都不想傷了她,不想害她心碎。
「然後呢?」
阮蝶依冷笑了一聲,她明明知道答案會是什麼,但她還是想從他口中聽到否定的答案,只要他否認,她就願意相信他,相信他並不是要來毀掉他們玥國的最大仇敵!
他說過希望兩人能做一對神仙眷侶的,她等著兩國戰事平安落幕,她在等著他實現自己的諾言呀!
就算欺騙她也好,只要他說一句不是,一句就好,她不希望他是逍遙將軍呀!
「蝶……」
「回答我的問題!」
面對著她的逼問,賀青舟心中陷入前所未有的掙扎當中,然而他還是不得不開口,說出了她最不想面對的殘酷答案——
「我是賀青舟,也是皇朝此次派來毀滅玥國的大將……逍遙將軍。」
他看見絕望的淚由她眼眶滑落,刺痛了他的心,那淚水就像在告訴他,他們倆不再是情人,而是敵人,是要互搏性命的敵人!
開戰……就近在眼前了……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30 00:07:26
第六章
「你說……蝶依消失了?」
拖著虛弱的身子,司徒湛走下床,氣憤的揪住賀青舟,「你說她消失了,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她……想起了所有的事,然後就……逃開了……」
他心痛的緊閉雙眼,只因阮蝶依那崩潰的嘶喊直到現在還深深印在他的腦海裡,讓他痛苦不已。
她到底跑到哪去了?拜託別去做傻事呀!
「她想起所有事了?」司徒湛哼笑了一聲,「看來最後是你賭輸了,今天會有這樣的結果,完全都是你咎由自取!」
賀青舟不平的反問:「要不是你帶她到這個地方來,她又怎麼會恢復記憶?」
「我……」司徒湛有些心虛的放開手,心頭也有些懊惱,「反正事已至此,咱們再吵下去也改變不了什麼。」
「不管如何,我都會找到她的,我絕對不會放著她不管。」
一說完,賀青舟就轉身準備去找人,司徒湛見他背上那大片的暗紅色血跡,不禁嚇得趕緊拉住他。
「等等,你的背……」
「已經沒有時間管我的背了,最要緊的是蝶依,我要在她做出傻事之前先找到她。」
還有辦法再挽回嗎?不管有沒有機會,賀青舟都一定要試試,他絕不讓阮蝶依再次離開他……
***
既然死了,又為什麼要活回來?
既然遺忘了,又為什麼拚了命的要想起?
渾渾噩噩、恍恍惚惚,這幾天阮蝶依都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她的腦筋完全是空白一片,三魂掉了七魄。
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好痛苦,她真的好痛苦……
當她稍微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又回到了這個邊境城鎮,景物依舊,而人事已非。
她一個人像遊魂般無神的在街上到處飄蕩,緊閉起自己的心靈,然後……她聽到了那有些熟悉的說書聲音。
「來呀來呀,接續上一次沒講完的故事,當皇朝的逍遙將軍愛上了玥國露織女王的守護使者修羅魅,他們倆的未來到底會怎樣呢?」
阮蝶依再次停在了茶棚前面,她黯淡的眼神瞄了棚內一眼,之後便安靜的走進去,坐在茶棚最後方,低垂著頭。
未來?她輕笑了一聲。他們是不會有未來的……
「他們互相隱瞞自己的真實身份來往,直到深陷情網之後,逍遙將軍才發現修羅魅是他的敵人,但那時早已來不及了,他已經放不開修羅魅,卻也不敢將自己的真實身份說出。」
說書人的話從她左耳進,右耳出,他們的相逢根本就是個錯誤,如果沒在茶館內遇到他,那他們倆……
她想起來了,原來那間茶館已經變了樣,被他們給拆了之後,就變成現在這個說書的茶棚了。
「國家大義和兒女情長到底哪個重要?逍遙將軍無法果斷的作出決定,只能一而再,再而三的隱瞞修羅魅,直到兩方開戰的前夕……」
你是逍遙將軍?哈……該死的你居然隱瞞了你的身份!
既然你是皇朝的人,很遺憾的,咱們就是敵人了!
直到兩方開戰前夕,阮蝶依才在探查敵方軍營的情況時發現賀青舟的身影,看他身穿戰甲、威風凜凜的模樣,她錯愕的愣住,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見。
當時的她只想問,他在敵營幹什麼?他那一身的戰袍到底是什麼意思?
除了憤怒,更多的是痛心,她沒想到自己深愛的人居然會是敵方將領,這是多麼可笑的一件事!
「皇朝的人原本就打算派逍遙將軍指揮大局,而玥國卻一直遲遲無法決定出戰的人選,當露織女王知道修羅魅和逍遙將軍的事之後,便毫不猶豫的指名修羅魅參戰,與逍遙將軍決一死戰。」
當時的她是怎麼想的?她是被憤怒給沖昏了頭,所以就算知道露織女王這個要求非常殘忍,她還是一口答應了下來。
她知道露織女王想要拿她來制衡賀青舟,但露織女王太小看他了,他並不是這種不知大局輕重的人,她很清楚。
「最後兩個相愛的人在戰場上相見,他們雙方皆是毫不留情,國家大義與兒女私情他們都選擇了前者,所以他們倆只能活一個,死在自己最愛的人的劍下,這是一件多麼可悲的事情。」
腹內的傷似乎又隱隱作痛了,阮蝶依下意識撫著痛處,臉上出現了一絲痛苦掙扎,她還記得那一劍好痛,然而她的心更痛,幾乎要碎了。
他的淚滴在她臉上,萬般的不甘瞬間化為煙塵,她認命的閉上眼,永永遠遠離他而去……
其實最狠心的是她,是她逼他對她刀劍相向的,他們倆之所以會決裂,也是因為她的堅決與不甘。
她……好恨……卻也好後悔……
聽著聽著,臉色還有些蒼白的司徒湛默默來到她身旁,與她並肩而坐,「故事好聽嗎?」
她的眼神依舊迷離,並沒有看他,「我不知道,我只想殺人。」
「知道故事的結局是怎樣嗎?」
「還不就是他殺了我。」
司徒湛先是沉默了一會,才又開口,「你知道三年前的戰爭結果嗎?」
院蝶依沒有回話,這對當時瀕死的她來說,知不知道都沒有任何差別,
「最後皇朝退兵,原本敗得淒慘的玥國得以繼續苟延殘喘,直到今年,他們又要再掀戰火。」
「……為什麼?」
她有些訝異。有賀青舟的帶領,皇朝的軍隊應該要大獲全勝才是,為什麼會弄到退兵的程度?
「因為他們的逍遙將軍在戰爭結束前就不知所蹤,連瀕死的修羅魅也在戰場上一同消失,皇朝軍隊頓時陷入群龍無首的恐慌當中,只好暫時退兵,捨棄了可以得勝的機會。」
她困惑的抬起頭,終於有了一些反應,「為什麼?」
「知道你為什麼會來到藥神山嗎?知道是誰帶你到藥神山求醫的嗎?賀青舟為了你不惜擅離戰場,抱著你跪在下雪的藥神山頂幾天幾夜,就只為了求我師父救你一命。」
她錯愕的瞪大雙眼。賀青舟為了她,不惜犯下了會砍頭的軍令?「他殺就殺了,又何需多此一舉呢?」
「這你該去問他才是。」
原本以為早已流乾的淚此刻又忍不住落下,阮蝶依突然間痛心不已。他就這樣在山下守了三年,一步都沒離開過?
這是何苦……他何苦折磨自己呢?
「你消失了幾天,他就找了你幾天,根本不管背後替你擋下的那一道劍傷有多麼恐怖,我只能逼迫他暫時做些緊急處理而已。」
她控制不住的嗚咽起來,就算雙手摀住了嘴,還是無法擋住那心碎的痛哭失聲,她不懂,為什麼上天要這樣捉弄他們,為什麼要讓他們倆相互殘殺呢?
死的人,一死百了,活著的人,可是會陷入永無止境的痛苦呀!
賀青舟這三年一定很不好過,親手殺了自己心愛的人,這是一種最可怕的刑罰,因為它會日日夜夜折磨他,要他忘不了自己所犯的罪過!
「蝶依,別再讓他心力交瘁了,至少……出現在他面前,和他把話一次說清楚吧。」
阮蝶依只是一個勁的哭,根本講不出話來,一股熟悉的腥甜氣味瞬間由喉頭溢出,染紅了她的雙手。
一旁的司徒湛微皺起眉頭,忍不住歎了口氣,他這兩年來替她做的調養看來是白費了,一切都要重新開始。
淚水混合著血水,就這樣一滴滴落到地上,然後溶在一起,這些她都視而不見,心中的悲痛已經掩蓋掉所有知覺,包括身體裡難耐的痛楚。
司徒湛伸出了手,溫聲開口,「乖乖和我回去吧,你已經好幾天沒吃藥……舊傷復發了。」
***
急忙衝入阮蝶依所在的房間裡,賀青舟拚命喘著氣,臉色憔悴得可以。
他聽司徒湛說她已經回來了,這是真的嗎?該不會只是要騙他暫時休息的一個手段吧?
這幾天以來,他沒日沒夜的尋找,生怕受不了打擊的她會做出什麼傻事來,如果事情真發展成這樣,他會一輩子後悔不已!
他請藥神救活她,並不是要讓她再死一次,而是要她好好的活下去呀!
他拖著疲憊的腳步走到床邊,看到阮蝶依臉色蒼白的在床上睡著,頓時大大鬆了口氣,她真的回來了,司徒湛並沒有騙他。
太好了,只要她肯回來,一切都好說,回來了就好……
他疲累的坐在床邊,靜靜的看著她的容顏,他曾以為自己此生再也難以見到,和好她還沒有狠心到再次離他而去。
就只是想這樣靜靜的守護她而已……
「蝶……」
她變得憔悴了,這讓賀青舟心疼不已,情不自禁的撫著她沉靜的睡顏,只希望時間能永遠停留在這一刻。
能這樣守著她,他的此生已了無遺憾。
原本沉睡的容顏微微顫動起眉睫,阮蝶依緩緩睜開了雙眼,瞧見就在身旁的賀青舟,一口怨氣又提了上來,惹得她連聲嗆咳著。
「蝶依……」
「你別碰我。」
她好不容易才止住胸中的痛苦,掙扎著坐起身,語氣非常虛弱,「你認識的那個阮蝶依,已經死在你的劍下了。」
早就想過依她的脾氣不可能輕易原諒他,他苦笑了一聲,「我知道。」
「既然知道,那你還靠近我做什麼?」
「因為就算你換了一個性子,我還是……放不下你。」
當年帶她去藥神山求醫的路上,他早就已經決定不管將來她變成怎樣,他都不會棄她於不顧,他會用自己的一生來照顧她。
只不過他沒想到藥神竟要他斷絕兩人之間的所有關聯,更沒想到她會忘了以前的所有事情。
「放不下?」她倔強的笑著,眼中卻早已泛出陣陣淚光,「你這只是因為愧疚吧?」
「不只愧疚,還有心痛、懊悔,但如果時光能倒回,讓我們重來一次,我還是會選擇一劍殺了你。」
「為什麼?」
賀青舟強揚起笑容,「殺了自己心愛的人,這種足以將人逼得徹底崩潰的痛苦,由我來承受……就夠了。」
他無法想像如果是由她殺了他,她會發狂到什麼程度,所以他寧願親自斬斷彼此之間的情愛糾葛。
阮蝶依任由眼淚一顆一顆掉落,淚眼迷濛的望著他,事情果真如她所預料的一樣,他果然是個癡情到無藥可救的傢伙。
「我要你回答我一個問題。」
「你問吧。」
「既然殺了我,又為什麼要救活我?」
「在那個時候,不是你殺我就是我殺你,咱們兩個都沒得選擇,況且兒女情長在戰場上是不被允許的。」
「但你最後還是拋棄了信任你的士兵們,你怎麼說?」
「因為我……最終還是放不下兒女情長,國家和你之間……我選擇了你。」
那天在戰場上,賀青舟的心始終處於矛盾的狀態,他無法從皇命和阮蝶依之間做出取捨,直到她的血濺到他的胸口,才讓他完全清醒,終於明白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他不要功成名就、不要加官晉爵,他要的只有阮蝶依,一個錯過了就不會再有、真心愛著他的女人!
當她懷著遺憾的閉上眼的那一刻,他瞬間失控了,抱著她的身體痛哭失聲,早已不在乎外界的風風雨雨。
那一瞬間,他真想隨她一同離去,可是他不能,因為懷中的她還剩最後一口氣,那是一種微乎其微,幾乎難以察覺的僅存氣息。
所以他離開戰場,帶著阮蝶依一起,再也不顧戰場上的死活,勝敗對他來說已經沒有任何意義,誰輸誰贏他都不想理會。
他只求能救回阮蝶依,守住最後的一絲希望……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都要告訴你,我的心已經跟著你死了一次,直到你再次出現在我面前,我那死去已久的心才又活了過來。」
聽他說出這深情不悔的話語,阮蝶依為之哽咽,心酸的淚越流越多,一發不可收拾。
「你……不後悔?」
「後悔什麼?」
「為了我,捨棄了你所擁有的一切。」
賀青舟笑得淒涼,「沒有你,我才是一無所有。」
內心的疑惑不安在這一瞬間化為烏有,她終於投入他的懷抱中感動落淚,她不要他再受苦了,這三年的折磨對他來說已經夠了。
「蝶依……」他緊緊擁住她,再也控制不住的紅了眼眶,哽聲開口,「你終於肯原諒我了嗎?」
「你什麼都別說了,別再說了……」
內心的情感終於得到了回應,他好珍惜這得來不易的深情相擁,幾乎不敢放開她,生怕這只是一場夢而已。
「蝶依,我好想你,這三年來無特無刻都無法將你忘記。」
「以後我不會再離開你了。」阮蝶依對他許下承諾,「未來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要留在你身邊,用我的一生陪伴你。」
能有她這一句承諾,他就已經感到心滿意足了,「蝶依,等事情都告一段落後,咱們就隱居吧。」
「好,你想去哪裡隱居,我都跟著你。」
她努力止住淚水,漾起燦爛微笑,「咱們不要再介入兩國之間的恩恩怨怨,你和我就只是單純的賀青舟和阮蝶依,好不好?」
賀青舟也隨她揚起了笑,替她擦拭掉兩頰的淚水。
「修羅魅已經在三年前的戰場上死了,而逍遙將軍也在戰場上消失,這世界上再也沒有這兩個人了。」
「是呀,有的只是普通的兩個人,與皇朝和玥國完全無關的兩個人。」
從今以後,他們只為彼此而活,什麼國家大義已經與他們毫不相關,平靜的生活是他們唯一盼望的,他們要珍惜這得來不易的幸福,任誰都不准來破壞……
***
好不容易,賀青舟等人終於再度上路,正式進入了玥國的境內。
為什麼說終於?
先是司徒湛因為水土不服生病而耽擱了幾日,後來阮蝶依因為恢復記憶大受打擊而引起舊傷復發,伴隨著賀青舟因為背上的劍傷而發高燒,害得司徒湛得拖著還沒完全好的身體為這兩人忙東忙西,只差沒累死自己。
說真的,他這一趟下山來到底是何苦來哉?倒楣事、麻煩事接連不斷,都快將他給煩死了!
「蝶依,小心點慢慢走,牽著我的手吧。」
「我沒事,我可以自己走的。」
「不行,你大病初癒,所以得聽我的。」
「大病初癒?你也病了一場,為什麼就不是你聽我的?」
「又來了……」
始終走在前頭的司徒湛終於忍不住回頭大嚷,「你們兩個給我收斂一點行不行?一路上就聽你們濃情來蜜語去的,我都快受不了了!」
原本沉浸在兩人世界的賀青舟和阮蝶依都被他突如其來的怒火給嚇了一大跳,他們好不容易才冰釋前嫌,尋回此生的真愛,終於可以相守在一起,親密一點是在所難免的嘛。
「別給我擺那什麼無辜的臉,你們兩個不用爭了,都聽我的就對了!」
看來這傢伙的火氣是越來越大了,阮蝶依故意將手搭在賀青舟的臂上,顯得非常小鳥依人。
「青舟,還是你扶著我走好了。」
「是,親親娘子。」
賀青舟樂得隨她一搭一唱,這舉動簡直氣煞司徒湛。
「喂,她現在還是咱們藥神山的門人,在我師父沒點頭答應以前,你們別指望能夠成親!」
拿藥神那個死老頭子來壓她?阮蝶依終於變了臉,拋下賀青舟就來到司徒湛面前。
「小鬼,我從沒主動說過要入你師父門下,你可要搞清楚。」
「你要叫我師兄!」
誰理你!「還有,那個老頭子哪裡有資格管我的事?從頭到尾他都把我丟給你,幾乎是不聞不問!」
「那是因為師父他老人家……」
原本寂靜的林徑裡突然傳來了規律的車輪轉動聲,阮蝶依和賀青舟瞬間警戒了起來,而司徒湛根本不知道他們在警戒個什麼鬼。
賀青舟立刻來到阮蝶依身邊,打橫抱起她,跳到樹上隱藏起來以策安全,獨留司徒湛一個人在下頭哇哇大叫。這兩個人實在是太無情了呀!
「喂,你們還有沒有良心呀?虧我還那麼幫你們……」
車軸的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靠近,不知道為什麼,在這寂靜的林間聽起來特別令人感到害怕,只見遠方的一個黑點越變越大,是一輛看起來不太起眼的小馬車。
駕車的是一名表情冷淡的男子,他停在司徒湛身旁詢問,「小兄弟,你只有一個人嗎?」
「呃……」他嘿笑了一聲,「是、是呀。」
那男子微擰了下眉,「小兄弟,你在說謊,剛才明明還有其他人的聲音。」
「嗄?」司徒湛的心狠狠跳了一下,差點就從喉頭蹦出來了,也難怪,他們剛才吵得那麼大聲,別人怎麼可能會聽不到?
「你的同伴呢?他們為什麼躲?又躲到哪去?」
「我……這……那……」他怎麼知道?他根本就是一頭霧水呀。
躲藏在樹幹上,阮蝶依安穩的躺在賀青舟懷中,心中滿溢著幸福,這得來不易的平靜讓她特別珍惜,因為她已經厭倦風風雨雨的日子,而他的胸膛則是她最溫暖的依靠。
雙手環上他的頸,她深深偎入他的懷中,而賀青舟也溫柔的回應著她,寬厚的大掌摟住她肩頭,將她穩穩的護著。
至於下面的……誰理他,有危險再說吧。
原本斷斷續續的談話突然插入了一位女子柔美的聲音,只見馬車後的簾子被一雙纖纖玉手給撥開,露出一張可比天仙的絕美容顏。
那女子對司徒湛漾著甜美的笑容,「小兄弟,不好意思打擾你,說實話,咱們其實是在找人。」
「呃?」司徒湛傻愣愣的張大眼睛,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好漂亮的姊姊,看得他心兒卜通卜通跳呀。
「咱們好不容易打聽出他們正打算往玥國來,所以才前來尋找,如果小兄弟在這附近看見了什麼人,方便告訴我嗎?」
司徒湛傻傻的直對著漂亮姊姊笑,完全臣服在她的魅力之下,「好呀,如果我知道的話我絕對……」
原本在賀青舟懷中安穩休息的阮蝶依突然睜開眼。那女子溫溫弱弱的聲音是如此熟悉,該不會是……
「蝶依,怎麼了?」
她離開賀青舟的胸膛,獨自一人跳下樹梢,在見到車內女子的面容後,她的情緒有些激動了起來。
「主……主上?」
「蝶依!」露織女王開心的走下車,眼中泛著久別重逢的激動淚光,「太好了,原來你真的還活著,這真是太好了。」
「主上,我……」
「你什麼都不用說,回來了就好。」露織女王親密的挽住她的手,「我來接你了,咱們回宮吧。」
「等等!」
賀青舟隨後也從樹上跳下,忙把阮蝶依從露織女王手中搶過來,「她不會和你回去的。」
「你是……逍遙將軍?」
對於他的出現,露織女王似乎很是困擾,「她不會和我回去,這話怎麼說?」
「我和蝶依已經決定了,咱們倆要一起隱居山林,再也不問世事。」
露織女王望向阮蝶依,就像是在詢問她的答案一樣。
只見她滿足的微笑,語氣非常堅決,「是的,我們已經說好,再也不過問兩國之間的事情,此生要長伴左右。」
露織女王先是蹙起眉,看起來有些難過,接著忽然漾起了柔柔的笑,輕聲懇求,「就算如此,你還是可以到宮裡坐坐,就當是敘敘舊?」
「這……」
「只要一小段時間就好,我……不會勉強你們的。」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30 00:07:46
第七章
禁不住露織女王的請求,阮蝶依一行人來到玥國明鏡城,準備在王宮內逗留幾天,以客人的身份住下。
賀青舟原本很反對她再回到這裡,但這裡畢竟是她生長的地方,再加上露織女王的請求,萬不得已,他只好隨著她一道前來。
他的內心很不安,就算她已經和他許下相守一生的承諾,他仍害怕露織女王會從他身邊搶走她。
來到王宮內,露織女王馬上命人設宴款待他們,就在蓮花池旁的亭子裡閒話家常起來。
阮蝶依和露織女王有說有笑,司徒湛自顧自的吃著精緻美食,賀青舟則有一口沒一口的輕啜美酒,顯得心不在焉。
瞧著阮蝶依那不時輕綻的微笑,比起以往那強悍的個性要柔和許多,露織女王不禁揚起笑容。
「蝶依,三年不見,你變了。」
「不好嗎?」
「不,我很開心,不過你瘦了很多。」
阮蝶依無奈的笑了一下,「這沒辦法,因為我的身體已經不像以往那麼好了。」
原本默默喝酒的賀青舟突然被嗆了一下,連連咳嗽不停,他知道阮蝶依是無心的,但他還是因她的話而感到非常愧疚。
阮蝶依的手輕覆上他的,要他別想那麼多。
可他怎麼能不想?這是他這輩子永遠無法釋懷的事情,現在的他只能盡力的補償她。
露織女王瞧了神色有些奇怪的賀青舟一眼,「賀將軍怎麼了?」
阮蝶依笑了笑,代他回答,「沒什麼,就只是嗆到而已。」
「沒事。」賀青舟悶聲道,他一直對露織女王沒什麼好感。
「對了,蝶依,你們打算到哪去隱居呢?」
「這咱們倒是還沒細想過。」
「那你們已經成親了嗎?」
「呃?」她愣了一下,才有些羞澀的開口,「這種事……咱們並沒有考慮那麼多,反正只要能夠在一起,有沒有那些儀式並不重要。」
「那怎麼行,我可見不得你這樣隨興。」露織女王好心提議,「就由我幫你們辦婚禮,我來當你們的主婚人。」
阮蝶依左右的兩個男人都被這句話給嗆得忍不住流出淚來,司徒湛還猛拍胸口,差點被飯給噎死。這露織女王是太閒了嗎?玥國隨時會和皇朝打仗耶,她這個主上還有心情替別人辦婚禮?
露織女王微皺起眉頭,「你們兩位是怎麼了?看起來很是訝異?」
「沒……沒事。」司徒湛低下頭猛扒他的飯。算了,他們倆的事他不想再管了,再管下去只是多替自己找麻煩而已。
賀青舟雖然不知道露織女王到底想玩什麼把戲,但看到阮蝶依那有些期待的眼神,他也不忍心斷然拒絕。
「蝶依,一切依你的意思吧。」
「真的?」
「當然。」
「青舟,謝謝你。」
賀青舟緊握著她的手,兩人十指交握。只要她想,要他替她出生入死他也願意,更何況只是一個婚禮?
只要她開心就好,這是他唯一的期盼。
「既然如此,那咱們就說定了。」露織女王笑得非常燦爛,「我會盡快挑個日子讓你們完婚的,蝶依是我很重視的人,所以我絕對要讓她風光出嫁。」
***
他們倆的婚期,訂在七日之後。
在這七天的籌備期裡,整座王宮簡直是熱鬧不已,賀青舟和阮蝶依什麼事都不需要做,只要悠閒的等著當新郎官及新娘子就好。
因為露織女王的特別允許,他們一行人可以自由進出宮裡,不受到任何限制,司徒湛正好逮到機會去山裡尋找他所需要的藥草,而且還偶然發現許多珍貴難尋的藥材,因此一天到晚都往外跑。
而阮蝶依則是乖乖待在宮中,試穿宮女們拿來的大紅嫁衣,那喜氣洋洋的鮮艷顏色讓她的笑容始終掛在臉上,開心不已。
跟隨著嫁衣而來的,還有守護露織女王的另一個男子,微星。
「蝶依。」
「微星,你來啦?」
兩人是舊識,所以她也就不拘什麼小節,「這件嫁衣好精緻、好漂亮,真是麻煩主上費心了。」
看著她喜上眉梢的模樣,微星只是默不作聲,安靜異常。
雖然平常他就少於言語,但他今天沉默的感覺不同以往,讓她不得不開口詢問:「微星,你怎麼了?」
「成完親之後,你們還是盡快離開吧。」
「為什麼?」
「這裡即將成為一個是非之地,你們越早離開才能順利脫身。」
他話中有話?她微微蹙起了眉,「說清楚點,到底怎麼了?」
微星搖搖頭,不願再多說,「戰爭無情,你……應該很明白的」一
她該明白什麼?她納悶的看著他離去,始終想不透他最後一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然而她根本無暇仔細思考微星話中的含意,才一轉眼,心思又被婚禮的事佔據住,也就暫時忘了這件事。
又過了幾天,終於到賀青舟和阮蝶依成婚的日子。
紅色的喜燈掛滿了整座王宮,大家都開心得不得了,一連串的迎婚儀式一直延續到傍晚才結束,雖然累壞了不少人,但也總算成就了一對天賜姻緣。
終於,到了兩人的新婚之夜。
「哪……我說蝶依呀,你真的要嫁人了哦……」被王宮中的歡樂氣氛所感染,司徒湛也學人家喝了點小酒,可是完全沒喝過酒的他一下子就醉醺醺的,結果……他就發酒瘋了。
新房之內,賀青舟和阮蝶依無言的瞧著滿臉通紅的司徒湛,有人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有人倒是很想一手掐死他。
「蝶依,不要啦……」沒想到司徒湛發起酒瘋來就是撒嬌,「你嫁人之後我就會變得很孤單耶,我不想要一個人……」
阮蝶依輕歎了口氣,只好耐著性子哄人,「你還有師父他老人家呀。」
「師父又不能和我吵架,也不能讓我擺架子呀。」
「……」意思是說,對她就行嘍?
「蝶依……」
「好啦好啦,這種事情改天再說好嗎?」
她乾脆自己動手將司徒湛給「請」了出去,如果不這樣做的話,他們今晚的時間就要和他耗上了。
「小鬼,你該去睡覺了。」
「啊……蝶依你不要趕我嘛……」
「乖,去睡一覺就好了,明天見。」
「蝶依……」
好不容易,在她的半推半哄下,司徒湛終於肯離開他們的新房了,關上房門後,她忍不住鬆了口氣,直到今天才知道原來這個小鬼這麼難纏。
她才剛鬆懈下來,身後一個寬厚的胸膛馬上將她給緊抱在懷,這讓她原本平靜的心跳開始加速,身體也漸漸熱了起來。
「蝶……」好不容易終於等到兩人獨處的時間,賀青舟終於可以毫無保留的傾瀉對她的愛意,只要過了今晚,他們倆就是夫妻了,往後再也沒人能拆散他們。
他等這一刻已經等了好久好久,曾經以為自己無法見到兩人相守的這一刻,幸得上天眷顧,終於讓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
只要一想起今晚是他們倆的新婚之夜,就算阮蝶依平常再強悍,此刻也柔得像水一樣。
「青舟,咱們還沒喝交杯酒呢。」
「要喝交杯酒還不簡單。」
賀青舟將她帶到桌旁坐下,替他們倆都倒了一杯酒,可她都還沒來得及伸手拿起,他就將自己的那杯一飲而盡,而且連她那一杯也搶了過去。
「青舟?那是我……」
他沒讓她有把話講完的機會,在她還反應不過來時便覆上她的唇,親自餵上兩人的交杯酒。
淡淡的酒香充塞在口鼻之間,再加上綿密的吻的催化,讓她沒兩下就微微的醉了,只不過那不是酒醉,而是心醉。
「蝶依,我愛你,好愛好愛你……」他的吻和他的體溫一樣火熱,就像是想將她給融入自己身體裡一樣,她將他的熱情完全接收,也主動的回應著。
他慢慢褪下她的衣裳,露出她雪白的肩頸,桌上搖曳的燈火被他一掌拍熄,隱藏住了無限春光。
嬌柔的嚶嚀增添了新房內的曖昧氣氛,強烈的誘惑著、吸引著他們,將他們心底最深處的慾望全都引了出來。
兩顆渴望彼此的心緊緊相合,再也不需要有任何顧忌,這個夜是屬於他們的,沒有任何人能夠介入。
然而,遠方僵持已久的戰況,也在此時悄悄的點燃了戰火……
***
燦爛的驕陽照耀在一對互相依偎的戀人身上,顯得明亮無比。
阮蝶依帶著賀青舟來到明鏡城外一處略微荒涼的林地,臉上始終有著羞澀的笑顏,那嬌美的模樣讓人心動不已。
「蝶依,這是什麼地方?」
「你看前面。」她指著前方一對高大樹木,它們的枝幹互相纏繞,已經完全糾結在一塊,就像是合而為一一樣。
「好奇特的樹,這是什麼樹?」
「在天願為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咱們都稱它為連理樹。」
連理樹?好一個浪漫的名字。
「你知道嗎,咱們這邊有個習俗,如果兩人想白頭到老,都會來這連理樹前做一件事。」
「什麼事?」
阮蝶依拿出預先準備好的小刀,截下自己一小段髮絲,之後又截下賀青舟的一段頭髮,然後將兩人的發纏繞在一起,將它埋在連理樹的根部。
她跪在樹根上,對著連理樹誠心的輕聲祈禱,「我阮蝶依與賀青舟結髮為夫妻,兩人將相生相守不離不棄,願連理樹保佑我倆白頭到老,永不分離。」
「這樣真的有用嗎?」賀青舟也跟著她跪了下來,誠心祈求,「我賀青舟與阮蝶依結髮為夫妻,兩人將相生相守不離不棄,願連理樹保佑我倆白頭到老,永不分離。」
她深情的望著身旁的他,「是呀,永不分離。」
他將她擁在懷中,低聲回應,「永不分離,就像這連理樹一樣。」
「答應我,絕對不可以食言。」
「你放心好了,我只怕你會先後悔而已。」
她輕笑了一聲,「後悔?經你這麼一說,我還真的開始後悔了。」
「不准。」賀青舟將她摟得更緊,「來不及了,你已經是我的妻,王宮內許多人都當了咱們的見證,你怎麼逃也逃不了。」
「逃不了,那就只好認命了。」
「你已經永遠擺脫不了我了,我的娘子。」
他心滿意足的微笑,捨不得放開溫暖的她,「蝶依,等咱們找到了隱居之地,就來組織自己的家庭吧。」
「你的意思是……」
「孩子,我想要許多孩子,這樣才熱鬧。」
「孩子呀……」阮蝶依揚起了幸福的笑容,只要一想到那子孫滿堂的熱鬧模樣,她的心中就滿溢著柔情。
「好呀,只要你喜歡,咱們就生好多個孩子,直到不能生為止。」
「就這麼說定了,你可不能反悔哦。」
「為什麼要反悔?我可是你的妻……」
「嗯,咳咳咳……」
原本沉浸在未來美好願景的兩人被這非常生硬的咳嗽聲給拉回了現實,他們瞧著不知何時開始便尷尬的站在一旁的司徒湛,這愛壞他們好事的傢伙又出現了。
「我先說明,我真的沒有意思要打擾你們,只不過我剛好去山裡摘完藥回來,不小心就遇到了,真的是不小心。」
他們倆頗有默契的瞪著司徒湛。不小心他可以默不作聲的趕緊滾呀,又何必出聲打擾他們?
「蝶依,別理這個礙眼的小鬼,咱們來請連理樹賜給咱們許多小孩吧。」
司徒湛再次打斷他們,「不用拜了,不管你們跪多久都是沒用的。」
「為什麼?」他們倆再次回頭死瞪著他。別說這麼觸霉頭的話呀!
「不要認為我是在詛咒你們。」他輕歎了口氣,「憑蝶依現在的身體狀況,別說順利產子了,連有沒有辦法懷孕都是個問題。」
「這……」
的確,她現在的身體虛弱得可以,根本承受不起懷孕的種種辛苦,這對她來說是件危險無比的事。
原本滿懷著的希望瞬間落空,這讓阮蝶依很是沮喪。
賀青舟強打起精神安慰她,「不要緊,如果咱們無法自己生,那就養義子、義女,一樣可以子孫滿堂。」
「但他們畢竟不是自己的骨肉。」她失落的說。
他微微的歎了口氣,這都是他們自己要承擔的因果呀。
司徒湛忍不住想跳腳,真是看不慣他們這種喪氣的模樣,「你們兩個……別這麼快就哀聲歎氣的,我剛才的意思又不是說你們絕對沒辦法擁有自己的骨肉。」
「真的?」原本沮喪得快掉入谷底的兩人瞬間又振作起來,「你有辦法?」
「有是有,但要試試才知道行不行。」司徒湛遙望著遠方的彩霞,若有所思,「只不過咱們是不是要先離開這裡?說實在話,咱們已經逗留夠久了。」
他的藥草已經採得差不多,足夠用上好幾年了,而邊境的戰火也已經越逼越近,如果他們要徹底避開兩國之間的戰事,絕對要趁早離開才行。
阮蝶依也知道他們在王宮的確是逗留太久了,她對賀青舟說道:「東西收一收,咱們明天就向主上辭行吧。」
他毫無異議的點頭,「嗯。」
***
坐在寢宮裡,看著從戰場前方送回來的書信,露織女王的心情漸漸沉到了深谷底。
三年前的情況再度重演了,然而此刻的她依舊無力保護她的國家、保護她所深愛的人民。
「這一次……真的沒有希望了嗎?」
「主上。」阮蝶依輕聲的喚著露織女王,她一身簡單的裝扮走了進來,像是已經準備好要離開。
「蝶依,你們要走了?」
「是呀,在這裡打擾了好一段時間,也是該離開的時候了。」
「是嗎?」露織女王苦笑了一聲,內心苦澀不已,「我請宮女拿些糕點水酒過來,就當做是餞行吧。」
她點了點頭,並沒有多加推拒。
最後一次和露織女王對桌而坐,她的心情有些複雜,見她眉頭深鎖,便柔聲開口,「主上,你有心事?」
「三年前逃避不了的事,三年後的現在,我又要重新再面對一次了。」
阮蝶依立刻瞭解露織女王的意思,「戰況如何?」
「皇朝的軍隊就算少了逍遙將軍依舊剽悍,而咱們少了修羅魅後,就只有節節敗退的份了。」
聽她這麼說,阮蝶依的心裡非常難過,「主上,這一次恕蝶依無法再幫你了。」
「你的心意很堅決。」
「是的。」
露織女王只是微笑,親自幫她倒了杯酒,「我敬你一杯。」
她接過之後就爽快喝下,而露織女王卻只是瞧著自己手上的酒,眼神有些複雜,並沒有喝下去。
「其實……你不幫我,我也會想辦法的。」
她的眼神很奇怪,讓阮蝶依有些不安,「主上,你還有什麼辦法?」
露織女王輕扯嘴角,「你不會想知道的。」
「為什……唔……」
一種熟悉的腥熱感又從阮蝶依的喉中竄出,讓她難受至極,她連忙摀住嘴,但紅艷的血液還是止不住的流下,滴在桌上和衣上。
她不懂,怎麼會這樣?司徒湛不是已經替她將內傷給穩住了嗎?
「蝶依,我對不起你……」
這一句話……好熟悉呀……
她在酒中下毒!她強打起精神瞧著露織女王,不敢相信她居然會這麼做。
「蝶依,你問我還有什麼辦法?」露織女王殘酷的說:「你,就是我最後的辦法。」
「該……該死……」阮蝶依一把掃下桌上所有的東西,杯碗碎裂聲嚇到了在外頭的所有人,她痛苦的跌在地上,想出去卻連半點力氣都沒有,只能任由自己的意識逐漸消失,再也感覺不到外界的一切。
露織女王來到她身旁,彎下身將已經昏迷的她抱在懷中,眼神依舊哀傷無比。
「對不起,我又要利用你了……」
在外聽到奇怪聲響的賀青舟來到門前,看見阮蝶依嘴角滲出的鮮血,不禁心驚的大喊,「蝶依!」
「不要讓他過來!」露織女王一聲令下,門旁的侍衛馬上擋住了門,不讓他進入。
「露織女王,你在做什麼?!」
「你別擔心,她暫時還不會有生命危險。」她悲哀的揚起笑容,「不過時間拖久了的話,我就不敢向你保證了。」
「你……」
「你的新婚妻子現在在我手上,勸你最好不要輕舉妄動。」她絕美的容顏此刻看起來份外陰沉,「如果你想拋棄自己的結髮妻就此離去,我也不會阻止你。」
他絕不可能拋下阮蝶依,露織女王比任何人都明白這一點。
他氣憤的開口,「你到底想做些什麼?別再拐彎抹角了!」
「只是想請你幫個忙而已。」
「幫什麼忙?」
「代表玥國出兵,替我扭轉乾坤,大敗皇朝軍隊。」
「什……什麼?!」賀青舟錯愕的愣了一下,簡直不敢相信,要他這個曾經效忠於皇朝的逍遙將軍反過來幫助敵國攻打自己的同伴,她到底還有沒有人性?
他忽然乾笑一聲。是了,她當年既然狠得下心命令蝶依上戰場和他廝殺,這又算得了什麼?她根本不在乎利用的人是誰!
這個狠心的女人,他真是太大意了!
「賀將軍,你不答應我也不會勉強你的。」露織女王輕撫著阮蝶依越來越蒼白的臉蛋,早有豁出去的打算,「就讓蝶依生是玥國人,死是玥國魂吧,而我……也會一同陪葬的。」
「夠了,你別想拉她一同赴死!」賀青舟激憤難平,只想一劍殺了這該死的女人,「只要我答應幫你們打仗,你就會放過蝶依?」
「當然,我也不希望她死得冤枉。」
他哼笑了一聲,完全不相信露織女王所說的話。說得真是好聽,果然當初他就不該讓蝶依回來,這樣根本就是害了她呀!
「怎麼,考慮得如何?」
他雙手緊縮成拳,難掩內心的怒火,可是為了阮蝶依,他不得不低頭,成為自己國家的敵人。
因為他已經發過誓,不會讓她死的,絕對不會……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30 00:08:03
第八章
痛苦的輕喘著氣,阮蝶依終於從昏迷中醒了過來。
她一張開眼就發現自己躺在新房中,床旁坐著一臉凝重的司徒湛,更後面則站著微星。
她不顧痛苦的坐起身,虛弱的問:「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司徒湛無奈的輕歎一聲,「你被露織女王下毒,我和你都成了人質,微星是被派來監視咱們的。」
「那青舟呢?」
他遲疑了一下,還是開口,「他正準備動身上戰場。」
阮蝶依不解的皺起眉,「為什麼?」
「因為露織女王拿你要脅他,如果他不替玥國打贏這場仗,你就只有死路一條。」
「什……什麼……」她已然不顧得身體的疼痛,立刻下床想去見賀青舟,卻被微星一臂擋了下來,「蝶依,你還是乖乖的留在這吧。」
「青舟就要上戰場去了,你卻連他的最後一面都不讓我見?」
她好恨、好心痛,她真不敢相信露織女王會這樣對待她,「露織女王已經徹底瘋狂了,難道你也和她一樣?」
三年前,露織女王讓賀青舟親手殺了自己最愛的人,三年後她又讓他對昔日的同伴兵戎相見,這種殘酷的事光用想的,就讓她感到痛心不已呀!
她不要他再受到這種煎熬,她已經害得他好苦好苦了,「微星,我要見他,拜託你讓我見見他!」
「主上的命令是請你好好在這休息,不需過問外界所有的事情。」
「我才不管這到底是誰的命令!」阮蝶依痛苦的聲淚俱下,「青舟,我真是該死,是我害了你……」
她好恨,恨為什麼上天要這樣捉弄他們,在他們決定離開這紛擾的世局時又硬是將他們扯入,逼得他們遍體鱗傷!
為什麼不放過他們,這到底是為了什麼?
她頹喪的跪坐在地,體內的毒讓她幾欲嘔吐,不舒服到了極點,司徒湛彎身扶起了她,心裡也非常難過。
他瞧著微星,替她懇求起來,「好歹你們也相識一場,難道連這小小的請求你也不肯答應她?」
微星只是無言的撇過頭,內心很掙扎。
「反正咱們倆也逃不了,你還擔心些什麼呢?大不了你陪咱們一道去,這樣也不行嗎?」
「微星……」
她那虛弱的聲音讓他陷入兩難,他也知道露織女王這麼做的確很瘋狂,但他卻無力阻止。
輕歎了口氣,他終於退到一旁,不再阻擋他們,「請你們長話短說。」
「多謝。」她漾起了一絲笑容,起身向外走去。
多虧了司徒湛的幫助,阮蝶依才能拖著虛弱的身子找到即將出發的賀青舟,看到他再度穿上了戰甲,她不由得淚濕了雙頰,只恨造化弄人。
「青舟……」
「蝶依?!」賀青舟激動的將她緊抱在懷,他還以為自己出發前無法再見她一面,「你怎麼來了?你該好好躺在床上休息的。」
露織女王說過,她中的是玥國宮中密傳的獨門毒藥,只有露織女王知道解毒方法,這種毒的毒性雖不能馬上置人於死地,卻會慢慢的折磨人,直到死亡為止。
司徒湛曾幫她把過脈,但是這種毒他也從沒遇到過,要他在短時間內調製出解藥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為了她,賀青舟勢必要速戰速決,只要他有拖延的舉動,最後還是會救不了她。
「不要……」阮蝶依緊緊的回抱住他,早已哽咽到聲音沙啞,「青舟,你不要走……」
「不行,為了你,我一定要走。」
「不,我寧願死也不要你再上戰場了。」
「我不准你說這種話,你不是親自承諾過,未來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要留在我身邊,用你的一生陪伴我?」
「但是……」
「噓,我不想聽你說出任何毀壞承諾的話。」
她何嘗不想遵守承諾?可是現實逼她不得不做出這樣的抉擇,只要能保住她心愛的人,要她死她也絕對不會有半句怨言!
可是他不准她死呀……
「蝶依,我會回來帶你走的,我保證。」
他深情的在她額上落下一吻,「這段期間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別讓我擔心,好嗎?」
「你好可惡……」她能說不嗎?
「為了你,任何可惡的事我都做得出來。」賀青舟原本溫柔的表情變得凝重起來,「蝶依,有一件事我希望你能先有心理準備。」
「什麼?」阮蝶依拚命止住眼中的淚水,想趁這最後的機會將他的模樣好好印在腦海中。
「雖然我答應替玥國出兵,但……我也會要露織女王付出代價。」
她一瞬間還無法理解他的意思,但在他堅決的眼神中,她看到了他暗藏的怒火,也大約猜出了他想做的事。
他的狠,她是親身領教過的,三年前的露織女王因此而失去了修羅魅,三年後的現在,她又會失掉什麼東西?
她努力揚起笑容,已經有所覺悟,「我懂,我不會阻止你的。」
「蝶依,我一定會回來,所以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要堅強的撐下去。」
「我會的,我一定會等到你回來。」
***?
玥國邊境玥國軍營
主帥營帳裡,賀青舟獨自一人在裡頭小憩,身旁只有一盞微弱的燭光相伴,顯得異常孤寂。
寧靜的夜,此刻他的心情極其沉重,要對以往的同伴刀劍相向,他絕對會成為千古罪人。
他冷哼了一聲。現在的他早已顧不得什麼了,三年前他已經背叛了皇朝一次,沒想到三年後他又要重蹈覆轍。
反正他早就已經拋棄了逍遙將軍的身份,現在替玥國出兵的是賀青舟,只是個受制於人的普通男子而已。
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在帳外響起,驚動了賀青舟,他好整以暇的等待來者出現,只見燕津熙一人現身,而且表情凝重。
「津熙,我就知道你不會放過我的。」
在邊境城鎮時,燕津熙為了殺阮蝶依而誤砍了他一劍,對這件事一直非常的愧疚,也就暫時不再追著他跑,但賀青舟非常清楚,這並不表示他已經放棄了。
果不其然,在聽說玥國主將換成賀青舟後,他便馬上潛入了敵方陣營。
「大人,我真不敢相信你會出現在這種地方。」
原以為就算賀青舟深愛著阮蝶依,也不至於做出傷害皇朝的事情,但看現在的情形,他錯了,而且錯得離譜!
賀青舟苦笑了一聲,「相信我,我也不想出現在這種地方。」
「事實就擺在眼前,你還想狡辯什麼?」
「我並不想狡辯,但我還是得說,為了蝶依我不得不這麼做。」
「又是為了她?」燕津熙不屑的哼了一聲,「果然是禍水。」
「津熙,畢竟他曾經是你的上司,雖然他這麼做的確不對,但你也不應該如此頂撞。」此時帳幕又被人從外掀開,出現了另一名儀表不凡的男子,「青舟兄,三年不見,近來可好?」
「明弦?」賀青舟看見來人,難掩臉上的吃驚。
燕津熙恭敬的對那男子躬身,「監軍大人。」
上官明弦淡揚起一抹笑,「津熙,我想和青舟兄私下談幾句話,你能去帳外幫忙把風嗎?」
燕津熙雖然不想放過賀青舟,但還是點頭道:「遵命。」
在燕津熙離開之後,賀青舟才訝異的說道:「明弦,我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你,而且……你還當上了官?」
「是呀,就在你從戰場消失的那一年之後。」上官明弦逕自坐在他身旁,「你真是不夠意思,一消失就是三年的時間,讓我在朝堂之上一點樂趣都沒有,要不是我奉命當此役的監軍隨行而來,還不知道有沒有機會見到你呢。」
上官明弦和賀青舟從少年時就是舊識,本來約定要一起在朝廷內大展長才,誰知上官明弦都還沒進到朝堂之中,賀青舟倒是先一步消失,讓他失望透頂。
賀青舟淡笑一聲,只因他非常清楚,上官明弦這只是純粹在口頭上埋怨而已,「憑你的能耐,短短幾年之間應該往上爬了不少吧?」
「馬馬虎虎,現在正卡在中書侍郎的位置。」他揚起了薄唇,完全不介意讓賀青舟知道他的野心,「或許再過不了多久,中書令的位置就可以手到擒來了。」
「真的?那我可是拭目以待。」
「不過……你真的不打算再回來了?」
「抱歉,要讓你失望了。」賀青舟的笑容中帶有淡淡的哀傷,而那正是為了阮蝶依,「我有想守護的人,為了她,我可以將一切都拋棄。」
「嘖,居然為了一個女人,連前途都不要了。」上官明弦顯得非常不以為然,他的決定太令人失望了。
他本來還盼著賀青舟回來和他聯手在朝堂上呼風喚雨,一文一武,所向披靡,將所有官員都踩在腳底下呢。
「你會這麼不以為然,是因為你還沒遇到命定的另一半。」賀青舟故意笑著調侃他,「我倒想瞧瞧,等你遇到心愛的女人時,還會認為我現在的決定是愚蠢不值得的嗎?」
上官明弦微皺起眉頭,雖然依然不能認同他所說的話,卻也沒有言語可以反駁。
「對了,皇上的情況……還好嗎?」
「不好,一連生了幾場病,連太醫都治不好,要不是這樣,皇上也不會在三年後再次對玥國用兵,其實就是覬覦玥國王宮內收藏的珍貴靈藥。」
賀青舟點了點頭,「看來這場仗是非打不可了。」
「話說回來,你真的要代替玥國和我們在戰場上互相廝殺?」
上官明弦畢竟是皇朝派來的監軍,雖然和他有著深厚的情誼,但還是不得不為自己的國家著想,賀青舟在戰場上的可怕,他也是非常清楚的。
「我是逼不得已,但我也有自己的解決辦法。」賀青舟終於正色瞧著上官明弦,「明弦,你肯相信我嗎?」
當了這麼久的朋友,上官明弦又怎會質疑他所說的話?「當然。」
「謝謝你,可以告訴我,這次的前鋒主將是誰嗎?」
「還有誰呢?」他指了指在帳外的燕津熙,「他大概跟玥國有什麼深仇大恨吧,自願當前鋒。」
賀青舟苦笑了一聲,沒想到燕津熙這個傢伙還真是死心眼,「既然是熟人,那就好辦多了。」
「哦?」上官明弦玩味的笑著,就等著看他想玩什麼把戲,「津熙,進來吧。」
燕津熙聞聲,馬上就進到帳內,「監軍大人。」
「我談完了,現在就換你和青舟談談吧。」
「啊?」
賀青舟若有所思的瞧了燕津熙一眼,「津熙,直到現在,你還是希望我能夠回去?」
燕津熙雖然氣憤他這段時間的作為,卻還是固執的不打算放棄,「都已經到了這個節骨眼上,你還肯嗎?」
「我之所以會來到這個戰場,其實是被逼的,又怎麼會不肯呢?」他難得有軟化的跡象,「津熙,咱們來打個商量,怎樣?」
「商量?」
「沒錯,只要你肯幫我,我會考慮和你回去。」
「真的?」一聽到他終於肯回去了,燕津熙毫不猶豫的問:「要我幫你什麼忙?」
「很簡單。」賀青舟指了指自己,以非常平淡的口吻說道:「殺了我。」
「殺……什麼?要我殺了你?!」
***
兩國戰火再起,戰況無比的激烈。
原本一路敗退的玥國軍隊在賀青舟加入後便瞬間扭轉了局勢,與皇朝軍隊打得不相上下,眼看皇朝軍隊的氣勢逐漸被壓制住,之前的勝算漸漸消失,大家的軍心不禁開始有所動搖。
就在玥國的軍隊以為終於可以反敗為勝之際,局勢卻又一瞬間倒向了皇朝那一邊。賀青舟戰死沙場,被對方的前鋒將領一劍刺死,皇朝的軍隊士氣大振,馬上繼續向玥國進攻,毫不留情,現在已經一步步逼近王宮了。
露織女王看完報告戰況的書信後,臉色越來越蒼白,心中猶有不甘。
「還是不行嗎?都已經這麼做了……」
她離開自己的寢宮,來到阮蝶依居住的別苑裡,此刻司徒湛正在替她把脈,希望能找出方法解她身上的毒。
露織女王冷笑著,「怎麼,找到解毒方法了嗎?」
他氣憤的瞪了她一眼,只恨自己醫術不精,「你別太得意,我一定會找到辦法的。」
「真的?那我倒要拭目以待了。」
阮蝶依臉色憔悴的偏過頭,從露織女王進來後就沒看過她一眼。
露織女王將剛才收到的書信放在她面前,「你看看吧。」
「有什麼事情你直說就夠了,還看什麼?」
「這種事情……我說不出來,還是你自己看吧。」
阮蝶依打開信沉默的看著,過沒多久,一滴滴心酸的淚珠化開信上的墨跡,那哽咽的聲音讓人聽了也不禁為之鼻酸。
司徒湛搶過她手中的信觀看,不敢置信的瞪大雙眼,「賀青舟他……他戰死沙場?!」
他根本無法接受這個事實。這怎麼可能?!那個只要一上戰場就像是被戰神給附身的賀青舟,竟然會戰死沙場?
「不可能,這絕對是不可能的事!」
露織女王不帶感情的說:「你不相信我也沒辦法,事實就是如此。」
阮蝶依抹去臉上的淚痕,語氣平靜的開口,「你把這封信拿給我看,圖的到底是什麼?」
「我只是想要告訴你一聲,那個肯為你拋棄所有的男人,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露織女王苦笑了一聲,「然而他一死,我的計劃……也徹底失敗了。」
她唯一的希望,已經隨著他的死而破滅了,這讓露織女王好失望、好不甘心。
「你就是要我陪你一起痛苦,是不是?」
「你在怪我?如果你不曾愛上他、不曾愛上一個敵國的人,事情就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露織女王說完,便轉身默默離開。掙扎到這個地步,她已經再也沒有辦法保護她的子民們,這個國家就快完了。
「呵呵……該死的皇帝……至少你手下的大將也被我給害死了,要不然我絕對不甘心……」
司徒湛真覺得這個露織女王已經瘋到無藥可救的地步了,他擔心的瞧著阮蝶依,怕她又會再度崩潰,卻發現她的心情一如剛才般平靜,眼中有種異常堅毅的神情。
「蝶依?」
「我沒事,你別擔心。」她虛弱的揚起笑容,「青舟說過他會回來的,他從不違背諾言,所以他一定會回來。」
她不會被這一紙書信給打倒的,沒看到屍體之前她絕對不相信,所以她會靜靜的等著賀青舟回來,等著他來接她離開……
***
當皇朝軍隊即將攻入明鏡城的消息傳開後,所有的人都開始準備逃亡了。
明鏡城內亂成一團,大家都爭相逃出城去,而王宮內的人也紛紛趁亂逃離,順便將能帶的值錢東西都給帶走。
對於這樣的混亂,露織女王視而不見,任由整座王宮混亂起來。
「蝶依!」司徒湛急急忙忙衝進阮蝶依所住的房內,將一個瓷瓶交給她,「快點把這個喝下!」
「這是什麼?」
「是解藥,微星從露織女王那拿來的,他要我交給你,你喝完解藥之後就趕緊收拾收拾,咱們一起逃出宮去。」
事實上,微星對露織女王下毒的舉動也感到非常訝異,卻無法阻止日漸瘋狂的主上,只好暗地裡偷偷幫助阮蝶依,讓她別再受折磨。
「逃出宮?為什麼?」
「還問我為什麼?!」司徒湛懷疑她是不是被毒傻了,「現在王宮內亂得可以,大家能逃的都逃了,咱們倆當然也得趕緊逃出,要不然等大軍打進來就來不及了!」
她笑著搖搖頭,「我不能逃,我要在這裡等青舟回來。」
「等他回來?他現在連是死是活都無法確定,你又怎麼等他回來?」
「就算他真的死了,我相信他的靈魂也會回來找我的,所以我不能離開,我一離開,他就會找不到我了。」
天哪!司徒湛忍不住想對天吶喊。阮蝶依這種莫名的執著,簡直和露織女王的瘋狂有得拚!
他不禁擔心得哇哇大叫,「喂喂喂,現在的王宮真的很危險,你不要做傻事呀!」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倒是你,自己先逃吧。」她將解藥收下,接著便將司徒湛推出門,「你已經沒必要留在這了,逃出玥國就趕緊回藥神山吧。」
「啊啊……你居然趕我走?!」
「我自己一個人至少還有自保的能力,你則完全沒有,留在這只是替我添麻煩而已。」
「我添麻煩?我才不是那種人,我可以……」
阮蝶依笑著拍拍他的頭,要他別這麼任性,「乖,聽我的話,你還有大好的未來,不需要把命葬送在這裡。」
「那你呢?你就可以把命葬送在這?」
「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看她留下的意志堅決,任誰也勸服不了,司徒湛很氣惱,卻也無可奈何。
「蝶依,你真的不跟我走?」
「嗯。」
「真受不了你,等等我,我拿個東西給你。」
他跑了回去,過沒多久又帶了一堆東西過來,他將兩個掌心大的陶罐交給她,開始叮嚀了起來,「這是我幫你採的藥,都已經曬乾處理好了,這些份量絕對夠你用上好幾年。」
然後他又從懷中拿出了一張已經寫好的藥單,「這藥單你留著,在藥神山那麼久,你總該會自己抓藥吧,等我幫你抓好的藥用完後,自己看著辦吧。」
看著手中的藥單和藥罐,阮蝶依不由得又皺起了眉頭。
司徒湛大聲威脅,「別想給我偷懶不吃藥,這是為了你的健康著想,如果讓我知道你舊疾復發,看我怎麼教訓你!」
「你要怎麼教訓我?」
「我……」威脅就威脅,他哪裡還想得了那麼多嘛!
「好啦,我聽就是了。」她將所有東西收下,對司徒湛很是感激,「多謝你這幾年來的照顧,師兄。」
這份救命恩情,她永遠不會忘記,只要她還能活在這個世上,絕對會找機會回報他的。
只不過現在……容她自私點,當個癡癡等候的傻瓜吧。
司徒湛狀似不屑的撇過臉,其實內心有些感動,「呿,都到了這個節骨眼才肯甘願的叫我聲師兄,會不會太沒誠意了點?」
「往後若有機會見面,只要你高興,我可以多叫幾聲。」
「真的?一言為定?」
「嗯,一言為定。」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30 00:08:30
第九章
過沒多久,皇朝軍隊來襲,正式攻入了明鏡城。
現在城內只剩下少數頑強不肯離去的人民,原本保護露織女王的士兵也逃了一大半,剩下一部份依舊死守王宮,與皇朝軍隊展開了一場最後的廝殺。
點點星火開始在王宮內燃起,代表玥國即將滅亡,國破家亡正是玥國此刻的寫照。
混亂的王宮內闖進了許多皇朝的士兵,一名小兵動作迅速的穿梭在王宮內,似乎對這裡非常熟悉。
他來到一個安靜的別苑前,毫不考慮就衝了進去,可沒想到他才一踏入那間別苑,一把利劍就朝著他直刺過來,招式又快又狠。
「別靠近這裡!」
月色昏黃,一名女子由陰暗處現身,她的身手非常好,這突如其來的攻擊差點就讓那名小兵招架不住。
「想要命的話就快滾,要不然我——」
「蝶依!」
原本即將要抵上他咽喉的劍瞬間停了下來,阮蝶依有些期待卻又不安的開口,「你……」
「你連自己親親相公的聲音都認不出來?」賀青舟拿下了頭盔,顯然有些沮喪,「說實話,你真的愛我嗎?」
「青舟!」她立即拋下劍緊緊擁抱住他,情緒激動不已,這寬大的胸膛、這溫暖的體溫,的確是她日思夜想的賀青舟呀。
「青舟,你終於回來了,你讓我等得好苦呀……」
她喜極而泣,根本抵擋不住自己的淚水不爭氣的拚命流出,「我就知道你會回來,我才不相信你會狠心拋下我一個人先離開人世。」
他低頭窩在她肩頸上,聞著她身上讓他迷醉的氣息,「那是當然,我怎麼會捨得離開你呢?」
他什麼都可以拋棄,就是獨獨阮蝶依不行,這段時間的分離不只她痛苦,他也難受至極,每天每夜都恨不得自己能立刻飛奔回她身邊來。
好不容易他終於回來了,這次他再也不會讓任何事情分開他們,兩地相思這種折磨人的事,他不想再經歷了。
只要待在他懷中,阮蝶依的心就安定了下來,她好奇的問:「為什麼戰場上會傳來你死亡的消息?你又為什麼會打扮成皇朝的士兵混進來?」
「我只是耍了點小伎倆而已,為的是避開露織女王的耳目。」
賀青舟不願和皇朝作戰,又擔心阮蝶依的安危,所以只好和燕津熙協議,在戰場上演了一齣戲讓大家以為他死了,再趁亂轉而偷偷埋伏在皇朝的軍隊裡。
除了燕津熙和上官明弦幾個知道內情的人以外,大家都以為賀青舟已死,所以就算他假扮小兵混在皇朝軍隊裡也沒人會發覺,他就這樣領著燕津熙他們攻入明鏡城、攻入王宮,徹底將玥國給毀了。
他曾經說過他會要露織女王付出代價,而這就是他所要取走的代價!
他不後悔滅了玥國,他只擔心阮蝶依會傷心而已,不過看來她對玥國及露織女王已經完全死心,不再對這個地方有任何留戀。
「蝶依,等找到露織女王之後我馬上逼她把解藥交出來,我不會再讓她折磨你了。」
她漾起幸福的笑,在他懷中搖搖頭,「不用了,微星已經將解藥交給我,我身上的毒已經解了。」
「真的?!那真是太好了。」既然她的毒已解,這樣他也就沒有任何顧忌了,「此地不宜久留,快找回你的小師兄,咱們趕緊離開。」
「司徒湛已經先走了。」
「啊?」那個混蛋小子,居然敢拋下她先行離開?
她輕笑了一聲,「青舟,聽我說完,是我要他先走的,他沒有必要陪我在這個危險的地方等一個不一定會回來的傢伙。」
「誰說我不一定會回來的?」賀青舟緊緊的摟著她,讓她無法忽略他的存在,「我可是個非常守承諾的人,尤其是對你許下的承諾。」
「是呀,我相信你,所以我等到你回來了。」
「既然少了那個小子,咱們逃起命來也就容易多了。」他輕吻了阮蝶依一下,打算等順利離開之後再來好好的慰藉相思之苦,「東西收一收,咱們馬上就走。」
「嗯。」
「等一下!」露織女王提了盞燈突然出現在別苑,看到賀青舟還沒死,她的表情頓時變得猙獰。
「你還沒死?為什麼……你怎麼可能沒死!」
「很抱歉,讓你失望了。」賀青舟無情的冷哼一聲,「你的報應已經來了,再不快點躲起來,皇朝的將領就會找到你,將你帶回京城的。」
「不……不,我不甘心!」露織女王丟下燈衝了過來,撿起地上的劍便胡亂砍,「我要你們陪葬,你們別想走!」
「主上……」
「蝶依小心,別靠近她!」
露織女王瘋狂的舉動讓阮蝶依嚇了一大跳,她想阻止卻靠近不了,要不是賀青舟趕緊拉她一把,她可能已被這亂劍給砍傷了。
「主上!」
「蝶依,別管她了,咱們還是趕緊走吧!」
「可是她……」
「你們別想走!」
露織女王不顧一切的衝向前,卻被隨後追來的微星給阻止,「主上,冷靜一點,請放過他們吧。」
「微星,你放手,我要殺了他們!」
「主上,你醒一醒吧,殺了他們也已經無濟於事了,玥國終究已經滅亡,再也不存在了。」
「夠了!我不要聽,我不要聽……」
瞧著露織女王即將崩潰的模樣,賀青舟只能無奈一歎,其實她只是以自己的辦法在保護這個國家而已,只可惜還是難逃滅亡的命運。
他和她只是立場不同,但這就足以讓彼此互相仇視、互相傷害了。
「蝶依,咱們走吧。」
阮蝶依又瞧了露織女王一眼,雖然有些不忍,但還是轉回身,對他點點頭,「嗯。」
「站住,誰讓你們走了!」露織女王突然狠狠推開微星,提起劍朝賀青舟的背後砍去,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讓人猝不及防,就算是身經百戰的賀青舟也無法馬上反應過來。
「不,青舟!」
唰的一聲,一股溫熱的血液濺上露織女王的胸前,讓她錯愕的愣在當場,只見阮蝶依突然衝到賀青舟背後,替他挨了這一劍,手臂上一道血淋淋的傷口讓人看了觸目驚心,更是嚇壞了露織女王。
「蝶……蝶依……」
「蝶依?!」賀青舟趕緊抱住她,見到她臂上那幾乎深可見骨的傷口,他馬上撕下自己的衣裳,心驚的想止住她流不停的血。
「蝶依,你一定得撐著,我馬上帶你離開這,請大夫治療你的傷口!」
阮蝶依沒有阻止他替她包紮傷口的舉動,卻開口說道:「青舟,你讓我再和主上說句話,好嗎?」
「她根本不值得你和她再多說什麼……」
「青舟,拜託。」
賀青舟非常不願的緊咬下唇,但還是無法狠心拒絕她的請求,只有默默點了點頭。
她慢慢來到露織女王面前,笑得有些痛心。
「主上,三年前我已經為玥國而死,而剛才這一劍……就算徹底斬斷咱們之間的緣份了。」
露織女王雙眼泛淚,突然感到非常懊悔,「蝶依……」
「我為主上出生入死這麼多年,也已經夠了,現在……就請你放了我,放了青舟,讓咱們自由吧。」
阮蝶依雖然非常痛心不捨,但她已經為玥國做了這麼多犧牲,這也足以報答露織女王對她的恩情了。
接下來的日子,她只想為賀青舟、為她所愛的人而活,她不想再捲入國家仇恨當中,只想當個普通的女人,平平靜靜的度過下半輩子。
「蝶依……」露織女王終於放開了劍,跪坐在地上崩潰的痛哭,而微星只是默默的陪在一旁,與她一同面對國破家亡的事實。
「蝶依,你和賀將軍趕緊離開吧。」
「那你呢?」
「我會守著主上,不管是生……是死。」
微星淡淡的揚起笑容,這是阮蝶依第一次看到他的笑,或許也是最後一次,這讓她有種莫名的感傷。
分別之後,他們還有再見面的機會嗎?應該是不會有了,他們的緣分……即將斷在這紛亂的時刻。
再見了,這個她曾經深愛過的國家、她曾經敬愛過的人,她從出生以來的所有回憶。
不久之後,王宮徹底淪陷了,玥國正式納入皇朝的版圖當中,成為偏遠邊區的一個小郡……
***
遠方的王宮此刻正冒著熊熊大火,照亮了半邊的夜空。
站在山坡之上,阮蝶依不由得流下了感傷的淚,賀青舟輕輕的抱著她,讓她抒發心中的情感。
他柔聲輕哄,「蝶依,以後我絕不會讓你這樣傷心的,我會讓你天天笑口常開,忘記以往所有不快樂的事情。」
「忘記以往所有不快樂的事?」她邊哭邊笑著,「那我是不是得把你一起遺忘了才行?」
「不行,你什麼人都可以忘,就是不能忘了我。」他這可不是說說而已,他是認真的,「你遺忘、我相思,我不想再重蹈這三年來的覆轍,這比要我死還讓我痛苦。」
遺忘是最痛苦的刑罰,相思是最煎熬的等待,此時此刻,他不要任何事再將他們倆分開,再度陷入無止境的痛苦當中。
「蝶依,我要你想著我,時時刻刻都念著我,就像我從來沒忘了你一樣。」
她承諾著,「我知道,我不會忘了你的,再也不會。」
「這是你說的,絕對不能食言哦。」
「我是你的妻子、你最愛的人,只要你不放了我,我就絕不會忘了你,死也不會。」
「蝶依……」有她的這句承諾,賀青舟安心了不少,就算她再度忘了他,他也會用盡辦法讓她想起來,此生此世,她再也擺脫不了他,他會和她糾纏到老,這輩子如果糾纏得不夠,他們下輩子再繼續。
看著遠方深陷火海的王宮最後一眼,阮蝶依終於偏過頭不再遙望,「青舟,咱們走吧。」
「嗯。」
「等一等!」
他們正打算動身離開,沒想到後頭的小路卻跑出了一名不速之客,賀青舟瞧了他一眼,不由得暗暗皺起了眉,顯得非常苦惱。
「大人,你又想跑?」燕津熙氣喘吁吁,雙眼冒火,「你不是答應過我,只要我幫你的忙,你就肯回皇朝來嗎?」
如果不是這樣,他又怎麼肯幫他在戰場上演那一齣戲,讓大家都以為賀青舟已死,讓他好偷偷的潛回玥國救人?
「津熙,我想你……似乎有什麼誤會。」
「什麼誤會?哪裡誤會了?你說呀!」
「當初我是怎麼和你談條件的?我是說,只要你能夠幫我,我會『考慮』和你回去。」
「沒錯呀,哪裡有什麼誤會?」
「我會考慮和你回去,並不表示我一定會和你回去。」
「嗄?」這麼說……是他又被唬了?
「況且大家都認為賀青舟已經死在戰場上了,我想應該連皇帝都已經知道了,這樣我又怎麼可能會和你回去呢?」
「什麼?你……」沒想到賀青舟會使出這種一石二鳥的奇招,而且燕津熙自己還成了幫兇,他氣得怒不可遏,這簡直是太可惡了,他不服呀!
「津熙,這次離開之後我就再也不會出現了,所以你還是死心吧,不需要再來找我了。」
「可是……」
「沒什麼好可是的,我的心裡除了蝶依之外已經再也容不下任何人了,往後的日子我只為她而活,除了她我誰都不理。」
「你真的這麼狠心,你有沒有想過皇上是怎樣待你的?」
「皇上的確對我有恩,但是……當我為他親手殺了蝶依的那一刻,咱們倆之間的恩情……就煙消雲散了。」
一恩還一恩,既然他對皇帝的恩情已經還了,他也就沒有任何留念,永遠離開這紛亂的世局,往後不管皇朝發生了什麼事,都與他沒有任何關係。
為了皇朝,他已經失去阮蝶依一次,這樣的後悔一次就夠了。
國家大義與兒女情長他畢竟選擇了後者,因為就算少了他,還是會有其他人賣命保護皇朝,但是捨棄了阮蝶依,他的心就會被掏空,宛如一個失去靈魂的行屍走肉。
只有他會用生命愛著她、保護她,也只有她能填補他內心的空虛,讓他心甘情願為了她放棄所有,只為了與她相守。
兩人廝守一生,不離不棄,對現在的他來說,就是一件最幸福的事了……
***
三年後藥神山山腳
踩著輕鬆的步伐,少年司徒湛此刻已經長成了非常俊秀的青年,而他的醫術在經過這三年的磨練之後,已經更上一層,功力不同以往了。
江湖上開始流傳著別人幫他取的名號,說藥神山除了藥神之外,現在又多了一位湛神醫,醫術與藥神不相上下。
此刻的他正背著滿簍的藥材準備回靈芝苑去,誰知前方卻出現了一個男子擋住他的去路,讓他不由得大皺眉頭。
「啊,小師兄,我正打算上藥神山找你,沒想到你倒是自己出現了,真是剛好,你快點跟我走。」
那男子也不管他願不願意,捉住他的手就往另一條岔路走去,這條路不是上藥神山的呀。
「哎呀……你……賀青舟,你也給我走慢一點呀!」
三年前在玥國和阮蝶依分別後,司徒湛原以為自己不會再見到他們倆,沒想到他們不但安然無恙的歸來,還挑在藥神山旁隱居,三不五時就出現在他面前,讓他不知道是該驚喜還是該生氣。
喜的是他又能見到他們,氣的是他們只要一出現就準沒好事,像現在,他被逼著離開藥神山,而且連開口說不的機會都沒有!
「賀青舟,夠了,到底什麼事能讓你急成這樣,你也先說清楚嘛!」
賀青舟看起來似乎很是緊張,「我沒時間向你說明,蝶依現在難受得很,你快去看看她。」
「什麼?!蝶依又怎麼了?!」
來到深藏在山間的小別院,兩個男人緊張兮兮的趕緊衝入大廳裡,只見原來應該「難受得很」的阮蝶依此刻正神采奕奕的坐在椅子上,邊吃梅子邊無辜的瞧著他們。
「嗄?」司徒湛大大的一愣,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她疑惑的眨眨眼,「你們兩個……怎麼了?」
「賀、青、舟!」司徒湛生氣的轉身對著他大聲咆哮,「你別無緣無故嚇我呀,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他也納悶的皺起眉,「可是剛才蝶依真的很難過呀,連連想吐卻又吐不出來,臉色好蒼白。」
「想吐?」
阮蝶依的臉蛋泛起了微微的紅潮,要笑不笑的故意偏過臉,存心等著看好戲。
司徒湛先是深吸口氣撫平情緒,才又開口詢問:「你說她……剛才想吐卻又吐不出來?」
「是!」賀青舟非常認真的點頭,這是很嚴重的事呀。
「我真受不了你,她這是害喜,害喜你懂不懂呀?」
「害……害喜?」
原本忍著不出聲的阮蝶依終於笑了出來,只因為賀青舟那震驚到呆愣的模樣真的很好笑。
「害喜?你的意思是她……她終於懷孕了?」賀青舟大叫出聲,趕緊來到妻子身旁,興奮的抱住她,「蝶依,你真的懷孕了嗎?」
她嬌羞的笑著,任由他開心的將她越抱越緊,「人家湛神醫都這麼說了,你還不相信嗎?」
「不是,我只是太高興了,盼了這麼久,終於盼到咱們倆有自己的骨肉了。」
原本阮蝶依久傷不愈的虛弱身子根本無法懷有孩子,司徒湛不忍心看他們倆為此事失落傷心,因此只好多事的提議要幫她調養身子,直到她的身體能夠懷孕為止。
經過了這麼久的努力,她終於懷了她和賀青舟的骨肉,只不過剛才她在害喜時還來不及告訴他,他就已緊張的跑出門求救去,徒留她一個人在家裡哭笑不得。
「蝶依……」賀青舟小心的摸著她尚未隆起的肚子,即將為人父的喜悅讓他緊張得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蝶依,你要小心,不要亂動、不要提重的東西、不要隨處跑跑跳跳的、不要再……」
「好了好了,你乾脆把我綁在床上讓我下不了床算了。」阮蝶依趕緊摀住他喋喋不休的嘴,「你放心,我會好好保護咱們倆的骨肉的。」
他拉下她的手,在她掌心深深烙下一吻,「辛苦你了,孩子的娘。」
「夠了,孩子都還沒生下來,哪裡來的孩子的娘?」司徒湛沒好氣的推推賀青舟,刻意破壞兩夫妻之間的恩愛氣氛,「這位孩子的爹,可否先請你讓讓,好讓我替這位嬌弱的孕婦把把脈?」
「當然當然,小師兄,你一定要好好照顧我家娘子,她能不能順利生下孩子就全靠你了。」
「我知道,我會努力的啦。」
阮蝶依主動伸出手讓司徒湛把脈,看他被賀青舟煩得眉頭不知道已經打了幾層結就覺得有趣,果然他們搬到藥神山旁隱居是正確的決定。
「師兄。」
「欸?」
「不管將來生下的小孩是男是女,我都要讓他認你做乾爹。」
「什麼?不要吧……」
賀青舟連忙接話,「不,為了答謝你的恩情,我和蝶依已經決定,絕對要讓孩子認你做乾爹。」
「是呀,咱們的好意你可不能拒絕。」她甜甜的笑著,一副沒得商量的模樣。
「你們兩個……」司徒湛已經有一種大難臨頭的感覺了,沒想到他的未來除了這兩個老是找他麻煩的傢伙外,又要多一個煩人的小鬼,這……這簡直就是逼他趕緊逃離藥神山嘛!
阮蝶依對司徒湛那慘綠的臉色視而不見,依然笑著說:「孩子未來的乾爹,我腹中的小生命就要請你多多照顧了,你應該不會讓他胎死腹中吧?」
「……阮蝶依,你好樣的……」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8-30 00:08:46
番外篇
男娃?女娃?
自從確定阮蝶依懷孕以後,可徒湛就沒有一天的好日子可過。
三不五時就被賀青舟抓去看看那位嬌弱的孕婦又怎麼了,他明明就告訴過他不下百次,女人懷孕有些不適是正常的,並不需要太大驚小怪。
不過他似乎是有聽沒有懂,每次一看到她似乎又不舒服了,就緊張兮兮的把司徒湛給架過去,逼得他已經大發雷霆暴走好幾次。
不過他的暴走一點用也沒有,弄到最後,他已經非常認命了,看到賀青舟又急急忙忙的出現,他只是無奈的歎了口氣,就來到他們隱居的別院內報到。
「小師兄,胎兒的情況怎麼樣了?還穩定嗎?」
司徒湛正在幫懷孕五個多月的阮蝶依做定期把脈的工作,就見賀青舟在一旁頻頻碎碎念,念得他都快覺得煩了。
「小師兄,你把脈把了這麼久,情況到底如何呀?」
「你可不可以暫時安靜一下?」
「可是……」
司徒湛狠瞪了他一眼,「閉嘴。」
真是糟糕,人家大夫又要開始發飆了,賀青舟只好暫時按捺住性子,打算等會再好好的逼問他。
每回把脈都會上演一次這種戲碼,阮蝶依已經見怪不怪,真覺得他們倆湊在一起還真是一對活寶,讓她連連悶笑不停。
又過了一會,司徒湛終於把完脈,夫妻倆立刻超有默契的開口詢問:「怎樣,情況好嗎?」
「情況不錯,還滿穩定的,你只要繼續照我所說的調養下去,我保證你一定能足月生下胎兒,不必擔心流產。」
「真的?那就好。」她開心的撫著自己已經隆起的肚子,頓時之間放心不少。
然而賀青舟突然念頭一起,又問道:「那小師兄,你有辦法知道蝶依懷的這一胎是男是女嗎?」
「那還不簡單,」司徒湛又對她伸出手,「再讓我把一下脈。」
「好。」阮蝶依聽話的伸出了她的手,只見司徒湛又替她搭起脈來,凝神感受著其中的脈象。
「怎麼樣,是男是女?」他們倆期待的詢問,早已等不及要知道胎兒性別了。
「嗯……」他攏起的眉越縮越緊,像是十分困惑。
「師兄,怎麼樣?」
「嚇!」司徒湛突然從椅子上跳了起來,表情驚恐,臉色慘淡,就像是遇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一樣。
「師兄,到底怎麼了?」
司徒湛像是沒聽到阮蝶依的詢問,逕自一個人喃喃自語,「天哪、天哪,怎麼會這樣?」
「小師兄呀,到底是怎麼樣了?」賀青舟有些緊張的問。
「這簡直就是造孽,我不要啊啊啊……」
話一說完,司徒湛就像見鬼了一樣害怕的逃出別院,讓阮蝶依和賀青舟一頭霧水。
然而那一日之後,不管他們夫妻倆怎麼詢問,司徒湛死都不肯回答,只是告訴他們,等孩子生下來時就知道了。
等孩子生下來時就知道了?他們忍不住開始抱怨,就是想提早知道才會問他呀,他到底懂是不懂呀?
***
時間過得很快,再過不了多久,阮蝶依就快要足月生產了。
就在天朗氣清的某一日,司徒湛主動出現在他們的別院中,同樣是一臉凝重的模樣。
他將賀青舟叫了出來,把早已事先準備好的藥材放在竹簍內一次帶來,並將手上一張張寫滿注意事項的紙張交給他。
「我告訴你,最近幾日要特別注意一些,蝶依隨時都有可能生產,只要她開始陣痛,你就趕緊下山去,山腳的鎮上有個姓張的產婆,你應該知道吧?」
「那小師兄你呢?你不親自幫蝶依接生?」
「我是大夫不是產婆!」司徒湛忍不住咆哮出聲,這個傢伙還以為他是萬能的呀?「這種事情產婆比較有經驗,當然是叫產婆來,叫我幹什麼?」
「呃……說的也是。」賀青舟乾笑了幾聲。最近小師兄的脾氣似乎越來越糟糕了,可怕呀可怕……
「蝶依生產完之後,你就照著我給你的這張單子替她調養身子,藥一定要逼她喝下去才行,懂不懂?」
「喔,好。」
「然後這一張,等她調養身子一個月之後就換這一帖藥,這能讓她更快將身體狀況恢復到最好,也一定要逼她把藥喝下,懂嗎?」
「知道啦。」
「還有這一張,如果她生產後有什麼異樣,就用這一帖……」
司徒湛囉哩巴唆的囑咐了一大堆,聽得賀青舟頭昏腦脹,一時之間根本記不了這麼多。
直到他終於把該吩咐的事情都吩咐完了,賀青舟才納悶的開口詢問:「小師兄,你交代我這麼多事,到底是為了什麼?」
「因為我等一會就要出遠門了。」
「為什麼?」
當然是趕緊逃命去呀,不過他才不會說實話,「師父叫我下山去採藥,師命難違,所以你們只好自己保重了。」
既然是師父的命令,賀青舟也就不好多說些什麼,「那小師兄你一定要早去早回呀,別忘了咱們當初的約定,不管是男是女,都會讓小娃兒認你當乾爹的。」
「……這件事等我回來再說吧,後會有期。」
「嗄?小師兄,你都還沒和蝶依說到話,等一等……」
還等?他早已等不及要逃下山了,哪裡還肯等,賀青舟只能一頭霧水的瞧著司徒湛快速離去,完全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不管了,此時此刻還是顧好阮蝶依要緊,司徒湛說了,她最近幾天就會生產,所以還是把所有心神都放在她身上吧。
果不其然,三日之後,她在吃午飯的時候突然開始陣痛起來,賀青舟馬上就下山把產婆給請了過來,生怕耽誤了時間。
聽著房內的痛叫聲,在房外的賀青舟簡直緊張到了極點,當初他在戰場上浴血奮戰時也沒現在這樣害怕,連連不安的來回走動,連一刻都停不下來。
這期間,產婆進進出出了好幾回,每次都被他攔下詢問情況,然而產婆只是笑了笑,這種情況她碰多了。
「你別緊張呀,還早得很,孩子沒那麼快出來。」
「還早得很?她已經痛了一整個下午,還不行呀?」
「這你就少見多怪了,出去外面繞一圈再回來吧,等你繞回來,孩子或許也就差不多該出來了。」
「啊?這種時候我怎麼可能會有心情……」
管他有沒有心情,產婆拿了她該拿的東西後又回到房內繼續顧著阮蝶依,而他依舊在房外急得想跳腳,有好幾次都想自己衝進門守在床旁,不過都被產婆帶來的助手給阻止了。
日落月升,直到快接近深夜時,她還是沒有順利產下孩子,正當賀青舟已經急得想衝去藥神山隨便搬個救兵時,一記了亮的哭聲突然響徹雲霄,深深震撼了他。
「生了……真的生了?!」他興奮的狂叫出聲,「太好了,終於生了,謝天謝地,真是謝天謝地……」
然而他都還沒謝完,另一記了亮的哭喊又接著出現,這讓在外等候的他突然一愣,怎麼……像是有兩個娃兒一起在哇哇啼哭一樣?
「……雙生子?」他獨自低頭喃喃自語,在震驚過後,他不敢置信的笑出聲,「沒想到是雙生子,上天一次就賜予咱們兩個孩子,呵呵……真是太好了……」
「恭喜呀恭喜。」
產婆終於笑嘻嘻的推開房門,恭喜這個剛升格當爹的傢伙,「母子均安,兩個娃兒都健康得很,真是可喜可賀。」
「產婆,孩子是男是女?」
「男娃女娃一起包,真是不簡單呀,只生一次就都解決了。」
「嗄?龍……龍鳳胎?」
難怪司徒湛要逃了,他一定早就知道蝶依這一胎是龍鳳胎,所以才錯愕成那個樣子,一次就出來兩個準備叫他乾爹的小麻煩鬼,難怪他會這樣戒慎恐懼,擔心害怕到了極點!
弄懂了他這陣子行為舉止怪異的原因,賀青舟不禁狂笑出聲,那個膽小的傢伙,以為這樣就能躲過當乾爹的命運嗎?
「不要緊的,逃得了一時也逃不了一世,小師兄呀小師兄,記得回藥神山時得帶兩份見面禮給咱們的娃兒呀,哈哈哈……」
遠在天邊的司徒湛突然打了一個好大的噴嚏,接著又打了一個大大的冷顫,這種感覺不好,非常很不好呀……
如果可以,他真希望自己永遠都不要回藥神山……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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