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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瑪奇朵 -【廚娘嫁到(一門好媳婦之一)】《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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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9-2 00:04:28
標題:
瑪奇朵 -【廚娘嫁到(一門好媳婦之一)】《全文完》
廚娘嫁到
(一門好媳婦之一) 作者︰瑪奇朵
帶著弟弟千里迢迢尋來,卻見到個敗家子未婚夫?!
阮齡娥無奈又氣憤,這樣的「良人」白送她也不要!
誰知他竟惱怒和她定下賭約——能重振他家飯館就把家業送她,
好啊,誰怕誰,她絕不讓人看低自己,
每日辛苦拌料、煮食,出外擺攤打名聲,
就算遭人眼紅找麻煩、輕薄她,她都能忍下,
可沒想到他會置賭約不顧出面救她,還幫她治傷,
更擔起所有擺攤粗活、怕她著涼主動燒了熱水,
她的心好暖好暖,對他能成為她的依靠而感動,
一個人怎能有如此多面貌呢?她困惑卻甜蜜著,
看來這才是真正的他,一個體貼善良,值得她愛的人,
沒想到,他才外出一趟莫名全身是傷、血流不止,
怎麼問卻都不肯跟她說……他到底有什麼秘密瞞著她?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9-2 00:06:30
序言
流口水的書
這是一本讓我頗想流口水的書。
完畢!
以上是我超級想要寫在這本書序里的話,只不過想想而已,真要寫進去……只怕被編編殺了!
不過為什麼會讓我寫這本書呢?我一直好有疑惑,難道是我吃貨的氣息已經散發到遙遠的天邊了嗎?(大驚)
雖然說一邊抱怨著口水無法止息,但是寫的過程中,看著找來的食譜還有莫名就直接跳出各大網拍美食的頁面,那過程真是痛苦與快樂並存著啊!
而且因為其中討論到曾經去吃過的砂鍋魚頭,然後我無意識的在某段中打出砂鍋魚頭幾個字,卻赫然發現那段是男女主角彼此的內心戲時,我又痛苦的刪掉然後猛流口水,連晚上都夢見在吃東西!
這對一個正在節食減肥的人來說,真是莫大的考驗!(擦擦口水)
咳咳!寫得太過火了!還是來認真的聊聊這本書還有下一本書吧!
這本書的男主角本來前面要寫的有點糟的,就是讓大家看了會想扔石頭的那種類型,但是考慮到我沒有太多的字數可以挽救他可能跌到深坑里的形象,所以只讓他有一點點爛就好,因為這樣女主角才會動心啊!要不然女主角不動心,那我怎麼把兩個人套在一起呢?對吧?
只不過我一開始的設想真的也挺惡劣的,例如男主角會不小心打到女主角什麼的,還有不讓她吃飯把她當灰姑娘還冷嘲熱諷什麼的……如果我是女主角絕對不會原諒的那種,更不用說女主角在這邊的性格又是有點倔強,所以男主角沒有太爛,大家可以放心!嗯!
最後就是預告下一本書啦!下一本還是接系列喔!就是之前曾經提過的萌點系列!肌肉男、寵物!還有半露不露的性感~哈哈!感覺流口水指數跟美食快差不多了ㄟ~
請大家期待吧!呵呵!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9-2 00:06:39
楔子
都城外,不少穿著粗布衣裳的人正等著排隊進城,只是即使如此,一對瘦弱的姊弟站在人群中也同樣引人注目。
原因無他,主要是那瘦弱的弟弟是被綁在同樣瘦弱的姊姊身上的,而且那少女的手上還綁了兩人的包袱,雖然那包袱小到可以猜出大概只有兩件換洗衣裳而已。
一路走來,阮齡年早看多了這種注目眼神,但是當因為排隊排久了,被更多人注目甚至指指點點的時候,他有些忍不住的開口道︰「姊,讓我下來吧。」
那些眼光雖然讓他有些困窘,但他會開口最主要的原因還是見到姊姊因為背他而累得汗濕了衣裳。
雖然他才剛滿十歲,身體也略嫌瘦弱,但姊姊也不過是個十五、六歲的女子,同樣不健壯,剛剛背他走了一段路,他又怎麼忍心在這時候還繼續趴在她的背上,看她硬撐著一股氣等著進城?
阮齡娥安撫的輕轉頭朝弟弟笑了笑,故作輕松的說著,「沒事!就快到我們了,等會兒進了城就讓你下來。」
阮齡年看她明明已是一身的汗水,卻還要安撫他,忍不住又更痛恨自己的無用。
阮齡娥沒有注意到弟弟的心情,只是帶著一臉的期望,看著前頭不斷走入城的人群,想到爹過世前交代他們的話,她在心中默默的替自己打氣。
她帶著一個行動不便的幼弟,千里跋涉來到這都城安陽,其中的艱辛難用言語描述,但只要進了城就好了,進了城他們就不用像這段日子一般不時露宿野外,又要防著人算計,又要防著野外的猛獸,過得戰戰兢兢,幾乎沒有放下心的時候。
阮齡年看前面還排了不少人,仍是動著身子堅持要從她的背上下來,「姊,前面還有一些人呢!我又不是完全不能走,我下來後妳攙著我,總比妳這樣一直背著我還要省力氣吧。」
阮齡娥知道自己說不過他,也拗不過他的堅持,只能讓他下了地,只是手還是緊緊的攙著他,免得他一個不小心就摔到地上去。
這時,本來就對這對姊弟抱持著疑惑的人才明白,為什麼那個弟弟是被姊姊給背著了。
只見他踩地的瞬間,左腳像是無法出力的樣子,差點因為重心不穩而摔倒,若不是那個少女及時穩住他,可能兩個人都要直直的摔在地上。
阮齡年吃力的幾乎只用一只腳的力氣撐住身子,不過一會兒,臉上就冒出了點點汗水,將帶著灰塵的小臉上劃出一道道溝痕。
阮齡娥這時候也沒有好到哪里去,只是從背上負重變成用手和身體的力量去撐住他的身體而已,但這時候他們兩個人想的都是一樣的。
進了城就好了,他們可以找到一個新的家,一個可以讓他們安定下來的地方。他們抱持著如此簡單、質樸的希望,滿心期待的想著。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9-2 00:06:55
第1章(1)
有時候,希望太大,失望就更大。
這句話對于已經進城繞了大半圈,卻還沒找到那個據說很有名氣的孫家飯館的阮家姊弟來說,正是準確無比的形容。
最後還是阮齡娥邊和路人打听,邊帶著弟弟往人群稀少的街弄里走去,直到在一家看起來連個掌櫃都沒有的破敗屋子前停下時,那股失望的情緒才騰升到最高點。
眼前這孫家飯館並不氣派,根本就不像阮父說的都城第一餐館,否則也不會讓他們在進了城,連問了好幾個人後,好不容易才找到這里來。
只是他們沒想到,看到的會是這樣一副景象。
幾乎不見人煙的巷弄里,唯一看起來特別高大卻又破敗的一家餐館,上頭寫著孫家飯館的招牌搖搖欲墜,上面的灰塵看得出來已堆棧了很長一段時間,而大門甚至只開了一半,暴露出里頭正趴在桌子上打瞌睡的店小二,和大堂里頭空蕩蕩的幾張桌椅。
雙目所見的一切都讓姊弟倆忍不住面面相覷。
「姊姊,這……真的是我們要找的孫家飯館?」阮齡年看了看似乎只要風一吹就會跌落的招牌,又看了看沒有半點人煙的大堂,有些不太確定的問著。
「應該……應該是吧。」
阮齡娥其實對這打小指腹為婚的未婚夫不熟,他家也只來過那麼一次,而那時候年紀還小,很多事情已記不清了,只是對于那時來來往往的人潮如龍還是留有一點印象的,不過事隔多年,她怎麼也沒想到當初那赫赫有名的孫家飯館,怎麼會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只是不管再怎麼懷疑,他們也不能離開了,要不他們今兒個晚上說不定得去睡破廟里頭。
硬著頭皮,姊弟兩個互相攙著走進孫家飯館,趴在桌上的店小二絲毫沒感覺到有人來,還繼續趴著作白日夢,直到阮齡娥動手搖了搖他,那店小二才迷迷糊糊的站了起來,懶懶散散的招呼著。
「喔,客官來了?要吃點什麼?」
一早起身趕路進城,兩姊弟除了喝點水止渴外,根本就沒吃什麼東西,又走了這大半天的路,陡然被這麼一問,頓時覺得饑腸轆轆起來,想著離晚上還有一段時間,不如點些東西先墊墊腸胃,順便好好打听打听這到底是不是他們要找的地方。
「喔,那來一碗湯面就好。」阮齡娥身上沒什麼錢,只能挑一般館子里比較便宜的東西來點。
那店小二尷尬的笑了笑,手里絞著一條看起來已經不怎麼干淨的抹布,扭捏的說著,「小店沒有賣湯面……」
阮齡娥還以為他說的是沒有賣面食,改道︰「沒有湯面……那來碗白飯或者是一個大饅頭也行。」
店小二維持著同樣的姿態,怯怯地看了他們兩人一眼,「呃……這些小店也沒有。」
這下連阮齡年都驚詫的看著他,忍不住脫口問道︰「那你們店里到底有賣什麼?」
店小二見兩人不是上個月那種不小心路過又窮凶惡極的人,也就不遮遮掩掩的直說︰「小店只有茶水……還有瓜子仁。」說完,他摸了摸頭,一臉尷尬的朝他們又笑了笑。
阮家姊弟這下真的是無話可說了。
一家飯館竟然什麼都沒有,只剩下茶水和瓜子仁,那招牌怎麼不干脆改成茶鋪?不對,就是外頭他們剛剛看見的茶鋪,也還會提供兩三樣簡單的干糧呢!就是再小一點的茶鋪不提供熱食干糧,也會提供一些醬肉或者是炒花生等小菜,這哪里還有當年都城第一餐館的樣子?
姊弟兩個面面相覷,最後還是阮齡年忍不住扯了扯她的衣袖,小聲的說著,「姊,該不會我們找錯了地方,其實這里還有第二家孫家飯館?」
阮齡娥心中其實也這樣猜測著,只不過還沒開口回答,就被一個語調慵懶中帶著張揚,又有些急躁的聲音打斷了最後一分期待—
「全城就只有我家這一家孫家飯館,要吃就吃,不吃就滾!」
一旁的店小二听到這話只覺得眼前一黑,又想感嘆著這久久才得來的生意又要沒了,手上的抹布差點扯成了兩半。
哎喲,我的好少爺!要作亂怎麼也不挑別的時間來,要知道這餐館已經多久沒生意了,難得有這兩個看起來就是外地來的傻孩子要光顧,這下被您一嚇,也許等下就跑了。
就在店小二不停的在心里哀怨感嘆時,孫紹鑫橫眉豎眼,大步走了進來,身上毫無意外的還帶著一身酒氣,穿著一身已經不太鮮亮的袍子,直接走到阮家姊弟面前,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們。
阮齡娥一听這男人的聲音就連忙站起身,並轉過頭去看是誰說出這樣的話,只是沒想到,一入目的卻是一個隱約有些熟悉的臉孔,讓她忍不住怔愣了下。
「你是……」
「我就是這孫家飯館的少東家。」孫紹鑫說著,下巴微微抬起,雙眼自傲的往斜上方瞄去,只留一點眼尾余光輕輕瞥過眼前這對看起來就像營養不良的姊弟。
不是他太不把人放在眼里,只是眼前這兩個像是小雞仔一樣的姊弟,他隨便都能用手給拎起丟出門去,他實在不想多費工夫去理會。
阮齡娥這下幾乎可說是絕望了,因為在他開口承認後,往日那一點稀埂的回憶逐漸和眼前幾乎把眼楮長到頭頂上的男人對上。
她不得不承認,這就是爹交代她走千里也要尋得、那小時指腹為婚的未婚夫。
他長得又高又壯,完全承襲了她以前對孫伯父的一點微弱印象,而他五官分明,若是不開口說話,就這長相出了門也算是在人群中數得著的俊俏。
而就她對他小時候的印象,他就是個濃眉大眼、大嗓門卻帶著一點跋扈個性,記得那時候他能為了和她搶一盤炸果子把她弄哭,最後還是孫伯父出面,將那炸果子分了她幾個,但也換來他惡狠狠的瞪視。
餅去的回憶並不那麼美好,她忍不住皺眉,看了看眼前這個有點熟悉卻又陌生的男人。
濃眉大眼依舊,只是脫了兒時那一點稚氣,臉也變得有稜有角,剛毅的線條和輕抿的唇讓人看了就明白,主人的脾氣大概是不怎麼討喜,略顯蒼白的面容和眼下的一抹青色則說明了他多半是過著日夜顛倒的生活。
阮齡娥快速的打量了他全身,還是忍不住心中那一點奢想,脫口問道︰「所以你是孫紹鑫?」
一听這像豆芽菜一樣的丫頭直接喊出他的名字,孫紹鑫終于施舍似的垂眼看著她,「小丫頭怎麼知道我的名字?難道妳是因為愛慕本公子才找來的?」說著,他還鄙視的看了她一眼。
瘦不拉幾的小身板、凌亂又干燥的頭發,整個五官看起來明顯就是還未脫稚氣的樣子,又穿著一身破布補丁的衣裳,上上下下都看了遍後,似乎也只有那一雙靈動大眼還有幾分可取。
唉,這樣的小豆芽實在不對他的胃口。
一听眼前這男人用輕佻的語氣說話,再加上最後那鄙視的眼神,阮齡年忍不住想張口罵人,卻被阮齡娥壓著,只得忍耐下來。
阮齡娥深吸了口氣,壓制住心中那酸澀又惱怒的復雜情緒,簡單的在他面前福了一福後說著,「小女子名阮齡娥,是孫家少東家孫紹鑫指腹為婚的未婚妻,家父臨死前讓我帶著幼弟前來投靠望能履行婚約。」
聞言,孫紹鑫掛在臉上的張揚笑容頓時僵住,就連手上自以為風流而拿的那把折扇也不搧了,整個人像是吞了一整顆生雞蛋一樣,話梗在喉嚨里,上上下下的就是發不出聲音來。
這是在開什麼玩笑?這個豆芽菜竟然是他指腹為婚的未婚妻
都城里這幾年在小兒之間最流行的一句順口溜就是—嫁麻子、嫁傻子,就是不能嫁王錢孫家的敗家子。
話說這三家公子說是敗家子一點也不為過,瞧那當初名滿全城的孫家飯館在孫老爹死後,才不過幾個月的工夫,整間飯館就幾乎了無人煙,再也不復之前每天座無虛席的熱鬧模樣
如果只是這樣,或許還不能成為有名的三大敗家子之一,在餐館破落至此時,孫家少爺沒有半分長進也就罷了,竟還把家產拿出去變賣喝酒,大部分時候都可以看見他在夜色初上時分出門,而後早上帶著一身酒氣回家,讓本來就已經對這敗家子不屑到極點的人們更是鄙視和厭惡。
尤其是原本住在孫家飯館附近的幾戶老人家更是替孫父感嘆不已,生了這麼一個敗家子,還把他一生的心血糟蹋成這個樣子,要是孫父地下有知,只怕連死都不瞑目。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9-2 00:07:08
第1章(2)
只不過,不管一干人等怎麼想、怎麼感嘆,孫紹鑫依舊我行我素,很快地,原本因為孫家飯館而無比繁華熱鬧的一條街,最後也因為孫家飯館敗落,慢慢冷清蕭條了下來,而孫紹鑫也成為城里要說親的人家避之唯恐不及的人選。
這些事情對已經多年不曾再入都城的阮家姊弟而言自然是不清楚的,所以才會大剌剌的就把兩個人自小訂親這件事情直接說了出來,卻不知道她這番話帶給孫紹鑫多大的震撼。
愣了半晌,孫紹鑫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和理智,一臉錯愕的看著眼前這兩個只比游民好上那麼一點的豆芽菜姊弟問道︰「妳說妳是我的未婚妻誰知道妳是不是想趁機訛人呢?我可不是隨便讓人訛騙的,豆芽……不對!小姑娘,做人可要老實點,要不然我這拳頭可不是吃素的!」
說到最後,他眼眸不善的瞇了起來,瞪著眼前站得筆直的阮齡娥,一邊暗暗思索著,該不會是有什麼人想搞花樣弄到他身上來了吧?
阮齡娥一听,沒有半分的退縮,反而毫無畏懼的迎上他的眼神,一字一句慢慢的說著,「訛人?我有什麼好圖的?就這……飯館?」她省略了形容詞,但還是帶著一種復雜的眼神掃過空蕩蕩的周圍,再把眼神轉了回來。
那眼神其實沒有半分的鄙視,但那平淡無波的直視,還是讓店小二忍不住羞愧的低下了頭,也讓孫紹鑫臉上一陣紅一陣白,若不是這事情還沒說清楚,只怕他立刻就要拂袖而去。
他自孫父去世後,自認這人情冷暖也看了不少,但是這女子那種看似平平淡淡,卻又在平靜之中明顯表達出不屑的感覺,還是讓他忍不住有種沖動,想問問她那眼神到底是什麼意思!
店小二也算是在孫家待得夠久,一看少爺的臉色就知道他那拗脾氣又上來了,連忙拉住他,哀勸道︰「少爺啊,別生氣、別生氣,那小姑娘就是說話老實了點,不值得生氣啊!」
孫紹鑫被這一番勸說差點氣得吐血,瞪了店小二一眼,忿忿地吼著,「給我閉嘴!」
吼完,他轉過頭來惡狠狠地看著依舊直視著他的阮齡娥,「雖說我是沒什麼好圖的,但也不能妳說什麼我就信什麼,證據呢」
一邊說著,他一邊快速的回想自己的爹似乎說過有替他訂了一門指腹為婚的娃娃親,只是時間過了太久,這些年也沒再听他提過,更沒見過那個據說和他有婚約的親家,他也就自動忘了這回事。
阮齡娥不疾不徐的從身上卸下一個小袋子,再從袋子里拿出一塊玉佩放在掌中遞給他瞧。「這是當初兩家用來做信物訂親的玉佩。」
孫紹鑫也沒接過來看,因為自她一拿出那玉佩,他就知道這件事情十之八九是真的。
那雕成一顆石榴狀的玉佩上雕有「多子」兩個字,和他身上同樣形狀,卻刻著「多福」兩字的玉佩是一對的,他天天掛在身上的東西自然只需要那麼一眼就可以認得出。
現在人對上了,東西也對上了,他還能怎麼辦?娶了這看起來像是沒發好的豆芽菜
就算他已經被整個都城甚至是周圍三十里的人家嫌棄到不行,他難道要這麼委屈自己娶這一根豆芽菜更不用說他本來就不打算成親了。
一想到這里,他輕咳了幾聲,才開口說道︰「這婚約自然是真的,只不過兩方的長輩都已經仙去,那這婚約是不是可以……」不作數了!
最後幾個字他還沒說完,就看到剛剛瞪大眼楮看著他的豆芽菜眼楮瞪得更大,眼眶里還有著透明的水滴不斷從那雙大眼里冒出來。
從沒看過女人以這種安靜方式落淚的孫大少被她弄得一陣驚慌,而阮齡年和店小二那鄙視譴責的目光毫不掩飾的落在他身上,更是讓他有種做了罪大惡極之事的錯覺。
「唉,妳哭什麼?我只是說要解除婚約而已,妳要投靠我的事,我也沒說不行啊……」他手足無措的解釋著,試圖讓自己的語氣听上去沒那麼凶惡,只是這話不說還好,一說便讓那阮齡娥的眼淚落得更凶了。
最後還是實在是看不過去的店小二說話了,一邊帶著鄙視的眼神看著自家少爺,一邊好心的分析著,「少爺,你怎麼能這樣說呢?先不說父母之命的婚約不該說解除就解除,就是你讓一個大姑娘投靠我們卻沒個婚約的身分,這天長日久的下來要她怎麼活啊?再說了,人家千里迢迢來到這里打算投靠夫家,又不是只為了那一口飯,少爺你說這話太傷人心了。」說完,他還一臉無奈的搖頭,心中無比懷疑那良善又做事圓滑的老爺怎麼會生出這樣一個少爺呢!
听店小二振振有詞,孫紹鑫只覺得頭大,只是還沒理清接下來該如何是好,那本來安靜站在一邊哭的阮齡娥突然有了動作。
只見她眼角還掛著淚珠,沒血色的紅唇輕輕顫了顫,垂下頭低聲說著,「既然孫少爺不想認這門親事,小女子也不是那沒臉沒皮之人,這就帶著弟弟離開。」
說著,她攙著阮齡年就想往外頭走去,阮齡年也是個倔強的人,听了剛剛兩人的對話哪里還不知道,這下兩人想投靠這孫家是指望不上了,也默默的跟著走。
孫紹鑫看著他們兩個人離開,心中其實是有點松了口氣的,想著如果這兩個人就這麼走了,這事情就可以當作沒發生過,雖然他依舊頂著一個敗家子的名頭,但不用委屈自己去娶一個根本就沒印象的未婚妻。
只是,一看到店小二那指責的目光,還有那根豆芽菜明明瘦弱得很卻還要攙扶著行動不便的弟弟,又見兩個人就那身單薄的衣裳,還有她臉上讓他剛才陡然一陣心慌的安靜淚水,一切的一切都讓他有種他再不做點什麼就真的罪該萬死的感覺。
阮齡娥攙扶著弟弟往外走去時,心中不是沒想過或許自己可以服個軟,按照他所說的解了婚約,但留在這里暫時依靠孫家,只是一想到他們歷經千辛萬苦才到達這里,又想到他們千里迢迢的奔波可不是只為了這一碗飯吃,而是依著父親病逝前的遺願才來,再加上這男人一開口就提解除婚約,還好像施舍般的說可以讓他們留下的話,她就吞不下那口氣,執拗的不想服軟,才會直接扶著弟弟打算離開。
他們是身無分文,但也不是窮得非得要人施舍才能活得下去。
「站住!」
听孫紹鑫那張揚的聲音從背後再度響起,阮齡娥只停了下步子,而後頭也沒回的繼續往外走。
孫紹鑫脾氣本來就又倔又拗,好不容易自己想通了要把這對姊弟給留下來,誰知道人家卻懶得理他,仍固執的要往外走。
他本來存在于內心的掙扎和愧疚一下子全都消失了,只剩下被人忽視的惱怒,于是他幾個跨步就擋到兩人的面前,眼露不善的看著一臉倔強的小姑娘,至于旁邊那個同樣用不善眼神看著他的小子則是直接被他忽略了。
「我說站住!」
阮齡娥被擋住了去路,又听到他那囂張的攔路之語,忍不住瞪大了一雙略微紅腫的眼,「孫少爺,我和弟弟不差你孫家那口飯,還識趣的走人了,你又想怎麼了?難不成你就非得看人跪下來苦苦求你,才能滿足你『樂善好施』的善心嗎?」
孫紹鑫一听這話氣得發笑,無賴般的直接雙手一伸,把大門堵了個大半,挑釁的看著她,「本少爺就是高興,就是突發奇想要當個好人,這又怎麼樣了?再說,小娘子,妳可是我未過門的妻子,用這種口氣和妳未來的夫婿說話不大好吧。」
那一口油腔滑調的調侃,讓阮齡娥又羞又怒,恨不得一巴掌甩了過去,但是再怎麼說,他的話雖然惹人厭,卻字字都是事實,這口悶氣她也只能強忍著吞下。
孫紹鑫見她被自己氣得說不出話來,就連干瘦黃扁的臉上都泛了紅,心中閃過一陣快意,囂張又得意的沖著還傻站在一邊的店小二喊著,「還愣在那里做什麼?還不把本少爺的未婚妻和小舅子給請進門去,愣在那里是等著開花啊」
店小二因為自己少爺這前後不一的態度傻了眼,但被這麼一催,連忙伶俐的「拿」過姊弟倆手中的行李,飛也似的往後院跑。
阮齡娥目瞪口呆的看著自己可以說是被強行搶去的行李,連話都還沒說,馬上又被孫紹鑫接下來的話給震得一口氣差點喘不上來。
「阮姑娘,還請你帶著我未來的小舅子到後頭好好梳洗一番,接下來我們再商談商談什麼時候行禮成婚。」
她幾乎想撲上去狠狠的咬他幾口,「你剛剛不都說要解除婚約了,哪里需要行禮成婚!」
「剛剛我有說過這句話嗎?」孫紹鑫很自動的遺忘剛才說過的話,然後抬頭看著店小二把東西放好跑了回來,連忙又出聲指使他,「快!阮姑娘餓得腦子有點不清楚了,去外頭叫一桌上好的席面來,可別讓我孫家未來的少奶奶餓昏了頭。」說罷,他還無恥的沖著她露了個笑容,「如何?為夫的可還算體貼?等等妳和小舅子可要多吃一點啊。」
店小二領命前去,一邊偷偷回望了那個大概只差一點就要被氣暈過去的小姑娘,和笑得如同剛調戲完人的惡少模樣的少爺,忍不住嘆出聲。
可憐的阮姑娘,攤上我們家少爺,真不知道該說是幸還是不幸啊……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9-2 00:07:23
第2章(1)
阮齡娥姊弟倆就這樣在孫家飯館里住下,至于孫紹鑫說的成婚一事,則在那天之後因為人跑得不見蹤影,也就這樣耽擱了下來。
只是,住了幾天,阮齡娥發現自己還真的是無所事事的過著日子時,又忍不住操起心來。
這日子是不像之前在路上奔波那樣艱難了,但是他們也不能就這樣在這里白吃白住,先不說這幾乎沒有人願意來的飯館有沒有那個錢,就說那天丟了個要討論親事的話頭,現下卻跑得不見人影的孫紹鑫,他那快速變換說法的態度也讓人沒法放下心來。
斟酌了幾天,最後阮齡娥還是打算先在這城里做起以前父親常做的營生,打算弄點這都城里沒有的小吃來賣賣。
姊弟兩個討論過後都覺得這法子可行,只是最大的問題在于他們現在住的房子可是人家的,平常窩在房間里或在後院里走走還無所謂,要動到人家的廚間灶台,最少也要和主人家打一聲招呼。
所以,本來打著能夠和孫紹鑫不踫面就不踫面主意的兩個人一改往常,開始守在前頭,和店小二一樣整天窩著等,等著等著,也把這都城里最有名的順口溜的前因後果都弄明白了。阮齡娥這才知道自己第一天來,開口說要履行婚約時,為什麼這主僕兩個會傻成那樣。
如果今天那個被各大媒婆當成毒瘤的是自己,而後突然出現一個人說我們趕緊成婚,大概自己也會是這樣的神情吧。
當阮齡娥收斂了自己腦中不斷纏繞的復雜思緒後,愕然的發現,已經又到了華燈初上的時候,飯館的門被關了起來,只有她面前的桌上留了一小截蠟燭。
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大約今晚還是等不到人了。就在阮齡娥準備吹了燈火,也收拾收拾回房去睡時,大門那里卻傳來拍門聲。
「誰啊?」她小心翼翼的走了過去,將松松拴著的門閂給拉開,透過小縫脆聲問著。
「還能是誰?當然是本少爺回來啦!」孫紹鑫迷迷糊糊又帶著點張揚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阮齡娥一听是孫紹鑫,連忙開了門讓他進來,只不過她發現,進門的不止他一個人,一邊還有一個穿著貴氣的男子跟在他身邊,手上提著一壺酒,遠遠的還可以看見那人後頭跟著一個小廝。
阮齡娥原本要開口和孫紹鑫討論商借東西,現在這一看,頓時一肚子的話全都收了回去,只是斂首低眉將桌上的那一點蠟燭留給他們,而後就打算離開。
「那就是你說的那個憑著婚約來投靠,說想嫁給你的小姑娘?」那穿著華麗的男人一邊將孫紹鑫給扶到椅子上坐好,一邊打量了要離開的阮齡娥後開口說著,完全不顧當事人就在一邊。
听到這話,阮齡娥腳步停了一瞬,卻不打算停下腳步來回應,本來還想加快腳步前進,卻被孫紹鑫下一句話硬生生的攔下—
「喔?你說那個啊?大概吧。怎麼,你看上了那根豆芽菜?」孫紹鑫有些醉後的迷蒙笑望著他,「你難道喜歡上這種清粥小菜了?就這樣干干癟癟的也有興趣?」
風俊祈沒好氣的看著已經喝得半醉,開始胡言亂語的孫紹鑫一眼,忍不住呸了他一聲,輕搖折扇,「你真是醉得不輕了,听听你現在說的是什麼話?就算不喜歡,她在名義上也還是你未過門的妻子,哪能這樣說?」
「別說了,那天我腦子也不知道是怎麼了,一時沖動就把那姊弟倆給留了下來,現在才搞得自己有家回不得……唉,只能怪我爹太沖動,竟給我訂了這一門親事。」
那天他答應讓兩人留下來後,馬上就後悔了,不明白自己那時候怎會說出那等話來,苦惱著收不了尾。
結果,他當然不可能真的要討論什麼親事,趁那兩個人還沒收拾好,就隨口說要去外頭喝酒躲了出去,只是幾天過去了,他還是沒想清楚該怎麼對待那找上門的親事,干脆裝烏龜躲在外頭,但因為喝得太醉被人給架了回來,至今腦子里還是一團混亂。
說著,孫紹鑫眉頭輕皺,那苦惱的神色一覽無遺,只是喝了酒就忘性大的他卻完全不記得他嘴里說的那個人還站在邊上,將他倆的對話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忘了,風俊祈可沒忘,看著一邊靜默無聲的小姑娘,他只覺得好笑,孫紹鑫這下可把人給得罪了。
阮齡娥捏緊了手,帶著忿恨的神情,僵著身子慢慢回頭,在某人注意到卻沒阻攔想看後續發展的縱容下,猛地跑到孫紹鑫面前,小手一揮,讓一個火紅熱燙的巴掌就這樣印在孫紹鑫的臉上。
孫紹鑫錯愕的瞪大了眼,還有點迷糊的看著眼前人,但嘴已不受控制的先罵了出來,「妳又怎麼了?我喝個酒也惹著妳了?妳該不會真的就把我當成妳的夫婿在管教了吧」
莫名其妙挨了個巴掌,又想到這幾天來無處可歸,他一氣惱,在酒勁的催發下,一古腦的用毫不留情的嘲弄話語反擊回去。
她眼中燃燒著熊熊怒火,「你這樣的人白送給我我也不要!要不是我爹硬要我們來找你,你還真以為自己是什麼良人真是笑掉我的大牙了!」
本來罵了一句就不想再說了的孫紹鑫也爆發了,猛地從椅子上跳起來,跟她大眼瞪小眼,「笑掉誰的大牙了,我是不怎麼樣,可妳又好到哪里去了?瘦巴巴的,活像一根沒長大的豆芽菜,風一吹說不定就飛了,就這模樣妳還以為我有興趣呢,我就是娶不到半個媳婦也不會委屈自己!」
風俊祈站在一邊看著這兩個人口舌相爭,一臉淡定的退了幾步,嘴角含笑的看著兩個人繼續爭執不休。
原來,就是這樣一個牙尖嘴利的小姑娘,才讓這個脾氣一點就著的孫紹鑫躲到他家,一躲就是幾天,還掙扎猶豫著,到底是真的要和對方成親還是要解除婚約……呵,真有趣!
他還以為這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女人可以讓孫紹鑫氣成這樣,沒想到一個像豆芽菜一樣干癟的小姑娘倒是做到了。
就在風俊祈于一邊開心看戲的時候,阮齡娥和孫紹鑫兩個人的口舌之爭到達了最高潮。
「不需要你委屈!我阮齡娥什麼都沒有,但那骨氣還是有一點的,明兒個我和弟弟就搬出去,這婚約自然也一刀兩斷!」
孫紹鑫在剛剛說了那傷人的嘲弄話語後,酒醒了大半,有些懊悔,只是話已說出口,不能收回,他只能強撐著,然而一听那阮齡娥又倔又固執的說了那些話,他腦子不禁一熱,不管眼前不過是一個小姑娘,又跟她吵了起來。
「一刀兩斷就一刀兩斷!我又不是娶不到人,怎會怕妳這不痛不癢的威脅!」
阮齡娥看他果斷的說出這話,心中也沒有任何猶疑,拿出一直收在懷中的信物丟給他,抿唇道︰「那好,那各自歸還當初的信物,從今日起橋歸橋路歸路吧!」
「還就還!」孫紹鑫也從自己的身上掏出玉佩,直接丟給了她。
風俊祈這時才發覺事情鬧大了,他原本只是想看看這兩個人能吵出什麼花樣來,可沒想過這兩人會把婚約給吵沒了啊!
要知道,好不容易才有個小姑娘不受外面的風聲影響,願意嫁給孫紹鑫這幾乎快沒有名聲可言的小子,要是過了這一村,到哪里找下一個店啊?
他連忙站出來,對兩人笑了笑,打算當個和事佬。「小姑娘,今兒個他多喝了幾杯,腦子不清楚了,妳就別和他計較,這婚約可是兩方仙去的長輩訂下的,怎好如此輕率的說放棄就放棄呢?」
兩人爭吵必有一方要先退讓,孫紹鑫那牛脾氣他是知道的,實在沒辦法先說服他,索性朝小姑娘下手,由他好言好語地勸導一番,應該能讓兩人別那麼劍拔弩張,能息事寧人才是。
只可惜,想象是美好的,現實卻是殘酷的。
如果只是一個養在深閨里的小姑娘,可能就會讓他這三言兩語給說動了,但是阮齡娥偏就不是這種人。
試想,一個能夠帶著幼弟千里迢迢奔親而來,最後能夠平平安安、不缺胳膊或少條腿的到達這都城,不說有什麼了得功夫或什麼,就是這見識還有膽魄也不是能讓人小覷的。
再說了,就是沒有這番經歷,從小阮齡娥跟著阮父走南闖北的,不知道見過多少大大小小的場面,又豈會被他這番連唬帶哄的幾句話說服。
所以,她轉頭冷冷朝風俊祈一笑,眼底的冷淡和怒氣讓他有些發愣。
「這位公子怎說這種話來?若不是你無禮開口在先,又豈會有他沒腦子說出那些話的機會?如今又要來扮好人,不覺得有些虛偽嗎?更何況,我爹替我訂下這門親事是看在孫伯父的面子上,若他知道孫伯父的後人如此不堪,甚至將孫伯父一生的心血敗壞至此,想必也會同意我今日所為!」
風俊祈沒想到這個看似豆芽菜一樣瘦弱的小姑娘嘴巴倒是厲害,幾句話說得讓他把要說的話都梗在喉中,還把這解除婚約的責任全都推到一邊臉色黑如潑墨的孫紹鑫身上。
唉,早知如此,當初見孫紹鑫對這飯館完全不生興趣,讓一些廚子還有掌櫃的全都離開,導致客人不再上門的時候,他就應該努力勸說,要他好好把這飯館給經營下去,也就不會弄得現在被拿出來當退婚理由,而他也少了一筆進項,得了這些壞處就只為了省那經營飯館的工夫,真是得不償失啊!
不過,這是人家的家產,他也不能說什麼,只是現在這人連自己的媳婦都要折騰掉了,他多少也要擔點責任,幫著說合。可他都還沒開口,就已經有人忍不住了。
這些日子以來,孫紹鑫听過不少說他是敗家子、浪費父親心血的話,雖然這個中原由只有他自己明白,但是如她這般說得毫不留情的還是第一個,一時之間,臉色帶著怒氣的嫣紅,他開始口不擇言的反諷,「是,我是不行,我是只會敗壞我爹心血的敗家子!但妳就高明、就有本事了?有本事的話,妳就把這間半個月打不出一巴掌蚊子的飯館重新經營起來給我看看!嘖!桂以為是個小姑娘就可以站著說話不腰疼了,真以為本少爺閑著沒事就專守這間飯館呢!」
「你怎麼知道我不行?」阮齡娥倔強的抬起了頭,帶著賭氣成分的眼神直直瞪著他瞧,「我怎麼說也比你這無所事事的敗家子好多了!」
「哈!最好是如此!也不要光說不練,我們就來下個賭注,這飯館讓妳經營個半年,到時我看妳是不是真有辦法把它重新給打出名號來!」孫紹鑫也賭著一口氣,嘴帶冷笑一臉傲氣的回瞪著她。
「賭就賭!」難道還怕了這個敗家子不成
「很好,要是妳真的成功了,我這孫家飯館就直接讓給妳。」腦子發熱的孫紹鑫沒多想,直接就把他老爹留下來的飯館當成賭注給丟了出去。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9-2 00:07:36
第2章(2)
阮齡娥想,如果他爹地下有知,知道自己的兒子把他一生的心血就這麼扔了出去,還不從地底下跳出來掐死這個不肖子兼敗家子
咬咬牙,她答應了,「行!」
「那要是妳輸了呢?」他可沒忘她什麼東西也沒拿出來下注。
「我輸了我就在這里打雜一輩子。」
孫紹鑫冷笑,「我這里可不缺打雜的。」要打雜的,他還有一個閑著打蚊子的店小二呢!
「那……你要什麼?」阮齡娥想了想,除了這一身的力氣,她還真沒什麼能拿出來賭的。
「如果妳輸了,妳就乖乖寫下賣身契吧!」哼!這嘴硬的小豆芽菜,到時看他不把她整得團團轉!
阮齡娥無言了,給他打雜一輩子和賣身給他好像沒什麼不一樣吧?難道他還想客串一下人牙子,轉手把她給賣了不成
「行!」鄙視著,她還是爽快答應了下來。「只不過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到時你可別反悔!」
孫紹鑫啐了聲,一臉傲氣的仰頭,「誰會反悔了?本少爺就不會寫反悔這兩個字!」
阮齡娥不屑的看著他,平淡的哼了哼,「最好如此,要不然你就連做人都不配了!」
「妳……」孫紹鑫咬了咬牙,眼楮幾乎都快要冒出火來,「我堂堂一個男子漢不和妳這心胸狹小的女子計較!」
要她是個男的,他哪里還會讓那張嘴一開口就放箭刺人,但她偏偏是個女的,所以他只能忍了!
在一邊的風俊祈發現自己一句話都插不進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宛如兩只斗雞的一男一女又唇槍舌戰了一番,定下那個荒謬的賭約,然後各自就橋歸橋路歸路的回房休息去,留下他一個人空站在那里吹冷風。
他苦笑著搖搖頭,慢慢往外頭走去,邊走邊無奈的想著,這也算是另一種的「見色忘友」吧。
第二天一大早,阮齡年一起床,就看見自家姊姊在灶房里燒火煮飯,他揉了揉眼楮,還以為自己看錯了,但那霧騰騰的煙氣還有空氣,中淡淡的香味,都證明了他現在不是在作夢。
「姊,你怎麼起來做飯了?不是說要先問過姊夫之後再……」
他話還沒說完,本來正在切香菜末的阮齡娥,手一個滑動,菜刀重重的切進豐板,發出沉重的聲響,也打斷了阮齡年的話。
阮齡娥回頭看著弟弟,雖然很想展現一點溫柔的氣息,以免嚇到他,但還是忍不住因為听到那討人厭的人而咬牙切齒的沖動。
「別提那人,以後這灶房我們想用就用,明白了嗎?還有婚約也已經取消了,別叫那人姊夫!」
阮齡年年紀小,但還挺會看人臉色的,一听這語氣還有看見阮齡娥臉上恨不得把那人的肉割下來切成肉絲的凶狠神情,大約也知道這兩人之間出了問題,只是不過就一晚的時間,怎麼會有這麼大的變化?
他看著她的臉色,小心地問著,「這是怎麼了?怎麼一個晚上就……」
雖然阮齡年才十歲,但阮齡娥也沒真的就把從小心智十分成熟的弟弟當個孩子,輕嘆了口氣後,就把昨兒個晚上兩人的爭吵過程,還有那賭約迅速的說了一遍,最後又簡單的提了一下自己昨兒個想了幾乎一晚上的一些想法。
「昨天我沖動了,一時氣憤下才答應了那些條件,不過反正我們原本就要做點生意,若真能幫孫伯父重振這孫家飯館的名聲,想來爹也會覺得我們做得好。」
說完,她回頭把剩下的菜全都切完,又看了看鍋里的粥熬得差不多了,連忙收拾碗筷,把一大早就起來準備的東西都一一端到外頭的桌上。
話說因為沒有客人來,所以他們這些天也不委屈自己窩在廚房里邊吃飯,都是隨著店小二一起在外頭的桌上吃的。
看弄得差不多了,她又繞進廚房里將灶頭滅了火,將放著粥的陶鍋小心翼翼的端到外頭去,看著阮齡年和店小二兩個人幾乎口水滴了滿地的坐著等開飯,郁悶了一整晚的心情放松了不少,她便掛著淺淺微笑招呼著兩人。
「吃飯了!雖然里頭沒什麼東西,幸好一些調料什麼的都還能用,我就隨便弄了一點,小二哥,我是按著以前學過的口味做的,不知道你吃不吃得習慣?」
店小二早已夾了一大筷子的香油拌蘿卜纓子和辣椒肉絲入口,手邊正盛著撒著香菜的雜糧菜粥,一听這話,邊咀嚼邊口齒有些不清的回答著,「習慣習慣,這味道香的咧!也只有以前大廚煮的東西可以比得上。」
阮齡娥羞澀地笑了笑,還想謙虛兩句,卻被突從後頭伸出的一雙筷子給打斷。
她順著筷子來源回頭張望,就看到穿著昨兒個的衣裳,應該只簡單梳洗過的孫紹鑫一臉慵懶樣的站在她身後,他自動自發的拿了一雙筷子,慢悠悠的一邊夾著菜,一邊咀嚼著,稍後還點了點頭,做出評論,「還行,這味道也算有幾分火候了。」
阮齡娥忍著想把他的筷子給拍落的沖動,憋得一臉通紅地瞪著他,「孫少爺,我可沒請你來吃飯!」
孫紹鑫像是忘了昨天兩個人劍拔弩張的狀況一般,不以為意的瞅著她,然後自顧自走到一邊去盛了碗粥,稀哩呼嚕的喝了起來,完全不顧阮齡娥越來越差的臉色。
見狀,店小二停下了夾菜的手,一臉尷尬的看著自家少爺完全把自己當主人,把別人當下人一樣,享受別人忙了一早的成果。
雖說自家少爺本來就是這里的主人,這柴火、調料什麼的也都是之前飯館里頭剩下的,只不過,這頓飯畢竟是人家一早起來辛辛苦苦做的,這不打一聲招呼就自動地吃了起來就算了,吃了還說這種話,實在是讓人無言了。
孫紹鑫一邊喝著粥,一邊用眼角余光看著臉色極差的阮齡娥,心中忍不住得意起來。哼!讓你昨兒個那樣氣我,今日我多多少少也要拿回一點利息!
不過他也沒打算真的就把人氣壞了,隨便吃喝了點,他擦了擦嘴,站起身斜眼望向店小二,「這往後半年里,這姑娘就是你新的主子了,不管她要折騰什麼就讓她去,別來找我,除非有人說要自動認輸……」
「放心!就是餓死都不會找你!」阮齡娥在那意有所指的眼神下馬上出聲。
被人給反嗆一句的孫紹鑫懶得回嘴,想著反正到時候就知道結果,于是不再理會她,徑自又交代了最後一句,「還有,這個月我就不回這里住了。」
店小二見怪不怪的點了點頭,反正少爺老是這樣,有時候出去十天半個月的也算是正常的,便沒多問。
但阮齡娥就忍不住多想了些。
這男人該不會是因為那個賭約,決定干脆搬出去吧?
這賭約都還沒結束,他就不住這里,不知道的人可能會以為她鳩佔鵲巢把主人給趕了出去,這可不好。她在心中忖度了一番,忍不住開口,「等等!你不回來這里住是要去哪里?我們的賭約上可沒要你搬出去!」
這話一出,阮齡娥怎麼听怎麼瞥扭,忍不住又多添了句話來補充,「我這可不是擔心你,我是怕被人家說是我們姊弟倆把你趕出去的……」
孫紹鑫听著她越描越黑的解釋,忍不住勾起一抹壞笑,痞痞的搖起了折扇,斜眼睨了她,「放心!就是離開這里我也不怕沒地方睡的,那百花閣不知有多少我的紅粉知己,一個人輪上兩晚也夠了。」
不過,事實是昨兒個他接到一件處理貪官污吏的任務,得花上好些天出門去執行,但是能夠用這樣的借口氣氣那根豆芽菜,他也是很願意的。
一听這話,阮齡娥頓覺得剛剛還擔心他無處可去的自己真是傻得沒藥醫了,隨手抄起一雙筷子,直接就往他身上扔去。
「滾——」
孫紹鑫靈巧一閃,那雙筷子自然沾不到他的衣角半分,接著他故作姿態,慢慢的晃出了門,看著外頭晴空萬里,心中頓覺一片舒心自在。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9-2 00:07:50
第3章(1)
大空歷四百二十八年,大空王朝的國都安陽在盛世光環下,街道上行人熙熙攘攘,好不熱鬧,而且因為是國都的關系,不只是城里的百姓,更多的是他城甚至是他國來的商人,不同的口音還有形形色色的服飾和裝扮,都給這繁華的城添了幾分色彩。
而這一向熱鬧的大街上自然也不會少了來自各地的小攤販,個個都將拿手美食擺了出來,無論是咸食、甜食或者是湯類、干糧,幾乎一些比較出名的菜色多半都能在街上見到。
而今兒個,大街上多了一個小攤子,只見攤子一處用大鍋滾上一鍋濃白的湯頭,一邊則架了塊板子,上頭放了裝著不少鹵得噴香肉塊的大盆子,一邊又放著不少的小盤子,並簡單擺了兩三張桌子還有凳子在旁。
幫忙看火收錢的是一個小男孩,負責端菜送湯的是一個年輕小伙子,特別的是,掌廚的居然是一個看起來瘦瘦弱弱的小姑娘。
這三人就是打算讓孫家飯館重新出發的阮家姊弟和孫家的店小二,三個人昨兒個忙了一個晚上,今天一大早,天未亮就關了飯館的門,推著板車來這大街上擺攤。
阮齡娥前些天就考慮過了,孫家飯館附近沒什麼人在那做生意或行走,若要讓飯館重新開張,得要先闖出一點名頭才行,所以她挑了幾樣拿手菜式,打算先擺攤一陣子,然後再找機會宣傳宣傳孫家飯館。
雖然賣的不是什麼特色菜,但那濃郁的湯頭隨著底下炭火不斷熬煮,散發出一股濃濃的香味,店小二還沒開始吆喝,就有不少走得較不匆忙的路人停下腳步來問——
「小伙子,這是賣什麼呢?一股香味讓人忍不住嘴饞起來。」
店小二身上收拾得干干淨淨的,帶著一臉笑意朗聲介紹著,「來咧!我們這是新開的攤子,別看東西不多,賣的可都是貨真價實的好東西,像這湯頭可是用大骨頭敲碎熬上一天一夜而成的,若加上這勁道彈牙的面條,和這用料實在的澆頭一淋,保證客官吃了一碗還想要來一碗。不說這面,這盆子里的鹵料也是精心所制,是用南方的秘方鹵包下去鹵的,吃起來不膩爽口,那醬料的味道緊緊的包在肉里,每咬一口再喝上一點小酒,嘖嘖嘖……保證是吃了贊不絕口!」
「只是這鹵料都有些什麼啊?怎麼看起來有些像下水料?」有人看著盆子里的鹵料提出疑惑。
阮齡娥知道這新的東西不讓人嘗嘗一定賣不好,所以大方的從里頭拿出幾塊不同部位的鹵料,切成細細的薄片,稍稍拌了香油蒜泥,弄成小碟請路過的行人吃。
手上一邊動作,她一邊笑著說道︰「各位大哥大姊、叔叔嬸嬸,這是家傳的方子下去做的,雞蛋和豆腐都是單賣,這肉則是算斤秤兩的,想要哪一段都可以自己先拿盤子裝了再算錢,不過這好吃或不好吃小女子說了不算,還請大伙先來嘗嘗,好吃的話就請幫我們捧一下場。」
一開始,不少人還抱持著懷疑的態度,但是看那油花花的肉拌著香油的味道和鹵香的確挺誘人的,也沒聞到一般豬下水會有的那種腥臭味,不少人還是願意拿過筷子夾個一兩塊試試,旁邊某些人等著看那些人的反應,再考慮要不要買點嘗嘗,或者是坐下來點碗面試試。
突然,那第一個吃的人舉著筷子又夾一口,說著,「好吃好吃,這肉鹵得入味,香而不膩,咬起來也有嚼勁,若切點回去配點小酒喝著,那可是再好也不過了!」
一听這話,周圍的人也紛紛上前去拿筷子試吃,沒搶到筷子的便用手捏個一兩塊,直接丟進嘴里,很快的,幾小碟的鹵料就被試吃得干干淨淨。
周遭的人問了問價錢,又問了問有哪幾種面式,大部分人都覺得這價錢也不算太貴,于是不少還挑著擔子或不急著走的行商紛紛都點了面,或者是在盆子里挑了幾塊鹵料坐了下來,不一會兒,那幾張椅子就坐得滿滿的,後面不少人還排著隊,有些等不及的,干脆就直接從盆子里買些鹵好的肉,讓店小二直接打包帶走。
一時之間,阮齡娥忙著下面切小菜,店小二忙著送面招呼,阮齡年則在一邊收錢順便打包一些外帶鹵料。
當面和切好的鹵料一碗碗、一盤盤的上了桌,一直留意著客人反應的阮齡娥在听到一聲又一聲的稱贊時,忍不住抿唇笑了笑,但她連擦汗的時間都沒有,繼續在大湯鍋邊下著面,然後替一碗一碗的面澆上不同的澆頭佐料。
乍然望去,這小小的攤子居然被人潮擠得滿滿的,不少人端著湯碗,站在一邊就稀哩呼嚕的吃起面來,讓其他攤販的攤主都忍不住出來看看,到底是新出了什麼吃食,竟然能夠聚集這麼多人潮。
這好生意帶來的結果就是,還未到晌午,本來準備好的一大鍋湯已剩不了多少,至于大盆子里的那些鹵料也早已切得只剩下幾個零星碎塊,面條和澆頭更是全都用光,讓三個人露出得意笑容之際,也只能邊對著還沒吃到面的顧客說抱歉,邊承諾著明兒個也是這時候來,還會多帶一點東西出來賣。
收了攤子回到飯館,三人都累得幾乎直不起腰來,不過阮齡年的工作畢竟輕松些,歇息了一下就回復了點精神,拿了今日收錢的錢盒子來仔仔細細的算,又減去了成本後,一臉興奮的轉頭朝還懶在一邊的店小二還有阮齡娥說︰「姊,小二哥,今兒個我們總共賣出了兩百多碗面,除去成本,利潤總共是二兩多銀子。」
要是在以前,店小二絕對不會把這二兩多銀子放在眼里,畢竟以前有時候光是客人的打賞都不只這個數,但在經歷了好長一段連來喝壺茶的客人都沒有的情況下,一听這只一個早上就賺了二兩多,讓他非常的興奮。
「真的?哎喲!我今兒個不停上面上菜的時候,就想著生意不錯,一定能賺錢,只是沒想到還能賺這麼多呢!」店小二興奮的搓著手,一臉的紅光,好似滿身的疲憊都忘了一樣。
阮齡娥看著他,淺笑說著,「壞小子,也不把話一次說完,剛剛說的只有面錢吧,今兒個我們還賣了那一大盆子的鹵料呢,說說賺了多少錢吧!」
阮齡年摸了摸頭,第一次露于屬于這年紀的稚氣笑容,調皮的說︰「嘿!就知道瞞不過姊,只是我若說了,小二哥可不要又嚇了一大跳才好!」
店小二鄙視的看了他一眼,拍了拍胸脯,一臉豪氣道︰「我也是見過場面的,哪里有什麼事可以嚇得著!」
阮齡年也不多說,直接就把那數字給報了出來,一邊笑咪咪的看著店小二驚愕的表情,「去了零頭總共是五兩。」
店小二震驚了,沒想到那一大盆子的鹵料竟比面賺得更多,一時之間真的有點不可置信,「我說年哥兒你沒算錯吧?真的賺了五兩?」
阮齡年年紀小,可也不喜歡被人質疑的感覺,不悅的回瞄他一眼,「當然是不會錯了,要不你問問姊姊,她出攤之前想來就算過了,應該也是這個數字,對吧?」
阮齡娥笑著點了點頭,然後給還一頭霧水的店小二、好好的說了其中的竅門所在。
「小二哥,我們這鹵料用的大部分材料是雞蛋、豆皮、豬頭皮還有一些內髒下水,里頭雞蛋豆皮的成本最高,所以做得也少些,另外,一般這內髒下水都是屠戶不要的,不是扔給狗吃,就是便宜的以兩三文的價格隨便搭給人,我們這次為了熬湯買了幾副大骨,這些下水就是那屠戶一毛不要的全送給了我們,這等于沒花半毛錢就拿到手了,還有那豬頭皮,一般人不是舍不得買一整個回去,就是買回去了不會燒也覺得不好燒,所以往往都賣不了什麼好價錢,所以雖說這一部分也花了錢,但也花不了多少,所以因為我們這內髒下水和豬頭皮都是鹵好之後按斤秤兩下去賣的,低進高出,有這樣的利潤自是不奇怪的。」
這也是她幾天以來逛了幾次市場後發現的,在這都城里會吃這些下水的人少,就是有人賣,似乎也都有個怪味,導致賣的人也不懂得那其中的價值,不是丟了就是低價附贈,讓她撿了一個大便宜。
店小二一想到那些原本以為賣不出去的豬下水竟是賣得最好的,忍不住拍掌高呼,「這不就像是在做那無本買賣一般嘛!」
「小二哥可算是明白了。」阮齡年笑嘻嘻的打趣,「只不過今兒個若不是姊姊先切一點讓人們先嘗嘗看,只怕我們那一鍋鹵料也是賣不出去的。」
「這話說的是,看來還是姑娘有一手。」店小二嘿嘿笑了笑,然後像是又提起了渾身的干勁一般,問道︰「那照今兒個這勢頭來看,是不是以後靠著這鹵料就能賺足重開孫家飯館的銀兩?」
不怪他對于重振孫家飯館這件事有這麼高的期待,畢竟他也是從小就在這孫家飯館吃飯長大的,對于孫家飯館有那麼一份感情在,所以才會在所有人都走了後,堅持著要留在這里。
阮齡娥搖了搖頭,「哪里有這麼簡單,這鹵料生意過幾天就沒那麼好做了,畢竟這兩日我們是佔了那賣肉的不知如何料理的便宜,才幾乎沒用錢就拿了那些下水料,過了幾天,他會知道我們是要收來做鹵料的,那價錢也會提上去,到時候我們的成本自然會拉高,賺頭就不如今天了。」
「姑娘想來是有其他主意了吧。」
店小二這時候也看出來了,雖說阮齡娥分析說情勢不如想象中那麼好,但是她沒有氣餒的表情,想來必定是有了對策。
阮齡娥笑咪咪的賣了個關子,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這個過一陣子就知道了,總之,我們不可能一直賣同一種東西,只能說我們現在就是慢慢把以後會在孫家飯館里出現的簡單菜色,一樣樣都推出來賣賣看,讓那些人知道,以後想吃這些東西就得到飯館來。」
阮齡年和店小二兩個人想了想那畫面,不約而同的互看了一眼,覺得孫家飯館要重振的日子似乎離他們越來越近了,忍不住同時笑了起來。
阮齡娥看他們笑得開心,她也綻放出一個放松的笑容來。
不管怎麼說,今天有個好的開始,給了他們更多的力量去期待接下來的成果。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9-2 00:08:03
第3章(2)
時間匆匆過了一個月,孫紹鑫一身風塵僕僕的從外地趕了回來,才回來就直接往風俊祈在外頭的一座小宅子奔去,喚人燒水更衣,好一番折騰才帶著一身的濕氣,悠哉慵懶的坐在榻上看著接到消息的風俊祈從外頭走了進來。
「這次任務進展得還算順利吧?」風俊祈關心的問了句,撩了袍子隨意坐在桌前,自個兒倒著茶水喝。
孫紹鑫懶懶的瞄了他一眼,「你的廢話倒是越來越多了。」
做他們這一行的要是不順利,他能夠安心的坐在這里?!
他和他都屬于皇家下一個見不得人的組織里的殺手,做的自然都是那不能現之于眾的事情。
例如這次他接到的任務就是,盡快除掉離這里約有百里遠的一個小郡縣的郡丞,和下頭的幾個縣長。
大空王朝采郡縣制,郡的長官為郡守,設副手郡丞,其職掌行政而又設郡尉職掌軍事,郡下又設縣,大縣的長官為縣令,小縣的長官為縣長,以下又比照郡,設有縣丞、縣尉,分管行政等政務。
這次他除掉的那幾個人雖說官位不大,但實際上這些人靠著自己手中握有權力,欺上瞞下,貪了官倉,中不少米糧,甚至還苛收百姓糧稅,迫害良民,以至于上頭終于看不下去,特地讓他出手重懲。
當然,雖說是殺手,但也不一定要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有時候幾顆石頭就能弄出很多意外,例如溺水不治或者是滾下山崖等等。
而給一個月的時間也是希望這些父母官不會一下死了太多,反而惹人疑竇。
這也是因為他們待的組織的關系,才會有那麼麻煩的規矩。
七教堂,起名的原由就是希望由他們來除去七惡而起,這七惡是指貪官惡吏、土豪世家、匪亂叛逆等,所有任務都是由上頭,也就是王朝的最高領導者下令執行,所以皇子沒有登基前是不清楚他們這個組織的。
組織內部的人不少,一部分是專門收集情報,成為上位者的耳目,一部分則是像他們這樣負責出手除惡,成員士農工商皆有。
通常他們接下的任務不是因為牽涉極廣,不適合上頭那位明文處置以免牽連過廣,就是專屬些疑難雜癥,像下頭的郡縣無法處理,是因另外派官兵太過大費周章,這類事情就會暗中讓他們接手。
「也是。」風俊祈對于他不怎麼友好的態度並不甚掛懷,反而親切的問著,「對了,你吃過東西了沒?要不要吃點東西?」
孫紹鑫雖然覺得好友今日莫名的殷勤,總覺得別有用心,但是一來,他不可能對他下手,二來他肚子的確餓了,所以就點了點頭。「嗯,這匆忙趕回來的確是餓得慌了,有什麼東西就送上來吧。」
這出門在外又有要事在身,說能夠吃好睡好是假的,不過也多虧了這組織每次任務後都有不斐的報酬,要不沒了家中飯館的收入,他只怕也得去喝西北風了。
只見風俊祈拍了拍手,外頭的小廝就提了個食籃進來,在桌上擺出一盤又一盤碟子,隨後退到一邊。
桌上一字排開的碟子和碗讓孫紹鑫忍不住挑了挑眉,「這是什麼?這城里什麼時候有做這種花俏東西的餐館了?」
不能怪他用花俏這兩個字來形容,因為這桌子上的東西的確如此,四個碟子上分別放了紅、綠、白、黃四色餃子,一個碗里拌著大干面和澆頭,一邊看起來花俏,一邊分量十足,只是這都是他之前沒在這都城里看過的東西,也難怪他開口問了。
風俊祈看著眼前的菜色也有些驚訝,他不過是听著傳聞光顧了一下,沒想到這買來的東西倒真是挺出人意料的。
「你這一個月不在,你家那小姑娘帶著弟弟還有那個店小二可是做了不少事情,這桌上的東西就是他們擺攤賣的。」比了比桌上那所有的東西後,風俊祈忍不住自己先動了筷子,夾了一個黃色餃子丟進嘴里,咀嚼了幾下,滿足的點了點頭。
這皮不太薄或太厚,又有嚼勁,還有用油煎過的脆香,餃子里頭包的是酥油拌著豬肉和芥菜的餡料,才咬下去,滿嘴的肉湯差點燙了嘴,但那豬肉的甜味和芥菜的鮮味混在一起,讓人忍不住又想夾一個吃。
孫紹鑫見這個出生世家的人咬了一個後忍不住去夾下一個的饞相,也連忙抄起筷子,把那裝著面的碗拉到自己面前,也快速的夾了幾個各色餃子放進自己的碗里,然後在風俊祈的瞪視下,一口一個,挑釁的咬下一個紅色餃子,然後,臉驀地一紅,連忙把剛剛倒的茶水灌了一口進嘴里。
風俊祈看著孫紹鑫國國吞案的將那餃子給咽了下去,忍不住問著,「這是怎麼了?吃得比我還急!」
「什麼急!這餃子里包的不知道是什麼,又麻又燙,差點給梗住了嗓子。」孫紹鑫呸呸了兩聲,才終于舒服了些,而經過這一折騰,額頭也冒出了些汗。
一邊的小廝見狀,連忙遞上放在一邊盆里的手巾,一臉歉意的解釋著,「剛剛是我忘了提醒孫少爺了,賣這餃子的姑娘說,這紅色的是麻辣豆腐餃,里頭包著的湯汁又麻又辣,吃的人得先一口咬開慢慢吃進去,這才比較不容易嗆著。」
孫紹鑫瞪了他一眼,「也不早說。」
風俊祈好笑的看著他,「也沒人讓你像個餓死鬼一樣夾了就往嘴里塞吧,活該!怎還怪我的人啊!」
孫紹鑫嘖了聲,揮手讓他過來,「把其他這餃子都包的什麼餡料給我好好說說,別讓本公子又吃到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小廝笑道︰「這紅色餃子是麻辣豆腐餃,綠色的是翡翠素餃,白色的是豬肉豇豆餃,還有剛才少爺吃的這黃色餃子是豬肉芥菜餃,不過這盤是沾了蛋花下去煎過的,別說這餃子,那姑娘還說就是這碗面也是下了功夫,這澆頭都是一大早現炒的,扮料的湯頭也是大骨熬的高湯呢。」
「這倒是看不出來,就她一個小姑娘和那兩個小子能夠做這麼多的事情。」風俊祈听了,忍不住鬼現出驚訝,同時,嘴巴也沒停,夾著餃子一口口往嘴里送。
「哼!也不看看是誰家的人!」孫紹鑫驕傲的哼了聲,在心中愉快的偷笑著。
風俊祈丟給他一個白眼,挖苦道︰「這時候想到是誰家的人了?我怎麼記得人家小姑娘都已經退了婚約,現在可是沒有婚約帶著幼弟在努力過活呢。」
被這話給噎了下,孫紹鑫臉色頓時黯了下來,手一伸,將所有的碟子里的餃子全都掃進自己碗里後,才對他冷言說著,「你不提這話心里不爽快是吧?有好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那這些東西還不如讓我吃了呢!」
風俊祈也懶得和他搶,反正他買的時候早已吩咐小廝買兩份,這時候另外一份應該早已送回他的府里,等他回去時再好好享用就行了。
等到將那餃子還有一大碗面給吃得干干淨淨後,孫紹鑫才終于抬眼,認真的看著他,「說吧,今兒個怎麼這麼好心的送東西給我吃,還特地提了是那根小豆芽菜做的?可別說是突然起意,我知道你鮮少在外頭吃這些東西的。」
風俊祈也沒反駁,淡然的從懷里掏出一件東西放到他面前,「看看,這東西是不是你的?」
桌上那塊玉佩有著熟悉的石榴形狀和熟悉的刻字,孫紹鑫臉色頓時沉了下去。
不用多看他就知道,那是原本在他身上的那一塊,也是退還給阮齡娥的那塊訂親信物。
「這東西怎麼會在你那里?」該不會那個小豆芽菜隨便亂扔,而讓這家伙給撿了吧?
風俊祈好笑的看著他,「那天你出去執行任務後,我特地讓人稍微看著你那里,沒過兩天就發現,那小姑娘去把這玉佩當了,換了銀兩後,拿去買了一堆出去擺攤要用的東西,我想著你們倆的婚約說是解了,不過那時大家都太沖動了一點,要是這訂親信物被人給拿走就不好了……」
他話還沒說完,孫紹鑫已經拍桌站起,臉色黑得可怕,說是咬牙切齒也不為過。
那根豆芽菜還真是硬氣!寧可賣掉訂親信物也不想辦法去找他求助?!他在心里恨恨的想著,完全忘了當初對她說過絕對不要來麻煩他的話。
可他心中忽然想起,也有一個多月沒見了,她沒想著去重振孫家飯館,卻去街上擺什麼攤子,該不會是窮得沒銀兩可用了吧?那他要好好到她面前去氣氣她才行!
一想到這里,他也懶得理還坐在一邊的風俊祈,拿了那塊玉佩,隨口打了一聲招呼,人就跑了出去。「你繼續坐著吧,我先走了!」
風俊祈人沒攔住,就眼睜睜地看著孫紹鑫快跑出門,活像是要去找人麻煩的模樣,忍不住搖頭輕嘆。
唉,明明跟那小姑娘一見面就劍拔弩張,怎沒事就去找罵挨,這……似乎也算是一種冤家關系?!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9-2 00:08:15
第4章(1)
才一個月的時間,阮齡娥這個小攤子無疑成了安陽城里生意最好的吃食攤子,一些外地來的商人在口耳相傳下,也知道有這樣一個小攤子不僅吃食好、用料足,還有些新鮮花樣是他們長年行走在外也不一定見過的。
一開始賣的簡單面類和那些鹵料讓他們自一開始就打響了名聲,後來鹵料還是有,只是量較少了,因為他們開始賣起了各種口味的餃子。
在阮齡娥的巧手下,一個個圓嘟嘟的異色餃子在蒸籠上各自排開,爐火一生,那濃厚的香味隨風散開,讓一條街外的人家都能聞到,而後忍不住出來買上幾份。
只是這樣的好生意如果沒人眼紅、嫉妒才奇怪。
周遭本就有不少賣吃食的人家,一開始看這三個年輕人出來擺攤子並不以為意,畢竟這大街上常有一些人出來擺攤,但是各人有各人的口味,誰也沒法搶了誰的生意,頂多就是今天你多賺一點,明天我多賺一點而已,沒太大影響。
只是誰知道,就是這樣三個人的小攤子,造成幾乎整條街賣吃食的人,除了賣糖水果子的之外,幾乎都快要做不下去了,原因無他,因為三人的小攤子生意太好,現在幾乎只要經過這條街的人,一想到吃東西,就是到阮齡娥的那個小攤子上去。
不是點上一碗面,就是各色餃子都點上幾盤,間或來碗熱熱的大骨頭湯,要不然就是切盤鹵料當小菜,原本不過兩三張桌子的小攤後來又多添了一倍的桌椅,甚至連伙計都多請了一個來負責端菜送菜,每天準備的餃子面條還都是一屜一屜的迭起來,幾乎比人還要高。
這樣可說是獨佔生意的場面,自然招人不滿,幾個有心人眼紅的看了幾天,最終決定給幾個年輕人一點教訓,讓他們明白這生意可不該是這樣做的。
這天,一大早起來,阮齡娥手腳利落的生了火將蒸籠擺上,再將一屜屜的餃子都給放了上去,然後煮水下面條開始忙碌的一天。
生意比他們預想得要好,因為現在他們的餃子做出了一點名聲,有些大戶人家的管事也會買上幾屜回去嘗嘗,偶爾也有些女眷讓人買了帶回去,因為這方便拿取,再加上她的餃子花樣多,這帶色的餃子又是少見的,所以十分受歡迎。
一如往常,生意好得讓阮齡娥他們才過了中午沒多久就因為東西賣得差不多了,準備收攤,在店小二和新請的伙計小田利落的收拾著桌子椅子搬到推車上時,阮齡娥和阮齡年則是收拾著一些碗筷還有零碎的東西,幾個人分工合作,很快的就將東西收得差不多了。
只是,就在他們把東西一一往車上搬的時候,幾個看起來流里流氣的漢子從街頭一端走了過來,語氣不善的說著,「收什麼攤子?!老子就是听說這里有在賣好吃的餃子和面才特地來捧場的,還不快把東西都放下來,給老子和各位兄弟們煮些送來!」
阮齡娥和店小二看就知道,這些人是來找麻煩的,不由得互看了一眼。話說從做生意前阮齡娥就明白,這種麻煩是少不了的,所以提前和這里的郡丞和一些巡邏的兵士打過了招呼,只是這閻王好見,小鬼難撞,這些人看著就是來者不善,這一時半會兒的只怕不好解決。
這些人如果只是為求財找麻煩還好,怕就怕在,若是故意要因找麻煩動了手腳,那可就糟了。
雖然阮齡娥來外頭拋頭露臉的做生意,但這和成年男子打交道的事還是得讓男子出面才好,店小二也明白這道理,所以陪著笑走向前去。
「這幾位大爺,小攤子場面小,準備的東西也不多,所以這早早的就賣完,得先收攤了,不如幾位大爺明兒個請早,小店一定準備好來招待幾位大爺!」
店小二這一番話說得合情合理,但那幾個前來找碴的漢子卻不理會,為首的一人直接將他推了個踉蹌,臉色更是猙獰。
「說什麼廢話!以為老子天天都閑著?還明兒個呢,老子今天就要吃到,假如吃不到就別怪老子和兄弟們砸了這破攤子!」
一听這話,四個人神色一憬,明白今天是難以善了,只是若動起手來這邊除了店小二尚且能抵擋一陣,阮齡娥一屆女流,而其他兩個都還是孩子,怎能應付對方幾個身型驃悍的大漢?
「小二哥。」
阮齡娥也不想見店小二去和他們硬踫硬,輕聲想將他喚回來,可才剛要開口,卻被那群人中一個穿著褐色布衣的男人注意到,朝她語氣猥褻的開口調笑——
「呦!剛沒注意到這里還有個小娘子在,快過來陪哥哥們喝酒吃餃子吧!」
一番調戲的話,讓周遭幾個漢子全都哈哈大笑起來,那領頭的男人還忍不住摸了摸下巴,說著,「這小娘子模樣看起來是瘦了點,不過也還算端正,陪兄弟幾個喝酒也夠了。」
說罷,他往前跨了幾步,伸手就要去拉站在後頭的阮齡娥,阮齡年和店小二兩個人臉色不佳的想要站到她面前阻攔,卻被後頭的漢子一手一個拎到一邊去,阮齡年還因為力氣小、行動不便,甚至被推到一邊剛收好的板凳上,撞疼了的發出一聲痛呼。
一見到這情況,阮齡娥緊張的就想沖上前去察看,誰知道剛剛那漢子卻伸手抓住她的手,將她往他懷里扯去,她只能憑著本能反應,用力掙扎卻不小心扭到腳,眼看就要往地上摔去。
突然,眼前閃過一抹熟悉的天青色袍角,隨後她整個人落入一個人的懷中,腰肢被一只健觀給攬住,然後一個熟悉的聲音,隱隱帶著一些怒氣,從她頭頂上傳來——
「好啊!這都城里竟有這樣的混混,連本公子家擺的攤子都有人敢來搗亂,想來是忘記本公子的威名了是吧?」
還在錯愕當中,卻听到這宛如京中一霸的說詞,愣愣的抬頭,看見了孫紹鑫的臉。
是他?!他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里?還在這種時候?
這一個月來,孫紹鑫曾想過,或許那個豆芽菜在明白撐起一家飯館並不是那麼簡單後,會苦著臉或者是以哭喪的表情和他求助,當然,他會大人有大量的幫助她,甚至還會好心的勸慰幾句。
這是他偶爾出現的幻想,但是當真的看見她被人欺負,還差點就受傷的時候,他發覺他並沒有感受到想象中的那種快意,反而涌起一股想殺人的沖動。
那根豆芽菜,就是他不要、看不順眼,怎麼說也擔了他孫紹鑫未婚妻身分有十來年,哪里是這些街頭癟三可以隨意欺辱的?!
冷著一張臉看向眼前正一臉戒備地看著他的漢子,孫紹鑫也不急著出手,只是等阮齡娥好好站直了身子後才放開手。
但在阮齡娥抬起頭的那一瞬間,他卻突然驚艷了下,原本被他認定是干扁豆芽菜的她,似乎比他之前見過的那兩次要……秀美了不少?
他不知道的是,第一次看見的正是她剛進城的模樣,在臉上和手上都沾了不少她特意弄上去的黃泥,衣服也破舊不堪,加上一路上又沒吃好睡好,自然像根干扁的豆芽菜,沒有半分女子姿容可言。
第二次見面,他喝酒喝得迷糊了不說,那天已經晚了,加上大堂里只有一根留給她守夜的蠟燭,光線和視線都不明下,他還能認出人是阮齡娥就算不錯了,加上那時候她也還沒調養過來,只有將自己打理得干淨些,自然沒有給他有什麼改變甚大的深刻印象。
而這一次,外頭陽光燦爛,再加上經過了一個多月後,她逐漸調養得回復了之前的七八分模樣,自然讓一個月沒見過她的他好好驚話了一把。
只見阮齡娥原本干枯的頭發已變得柔順許多,因為要忙著煮食,用了一塊素色帕子和一根木簪子將頭發給盤了起來,露出巴掌大的小臉,與過去當初干瘦黃扁的顏色不同,而是白淨豐汝腴了點。
她雙唇帶著淺淺的粉色,沒上半點胭脂,穿著一身干淨利落的青色衣裳,只在腰間圍了塊上頭有幾個口袋的方布,勾勒出細細的腰身來,袖口則用兩條繩子綁著,方便煮面下面。身上雖沒有半點妝飾,卻宛如出水青荷,顫顫巍巍的,有種惹人憐愛卻又賞其剛毅的出眾姿色。
從一根干癟豆芽菜轉變成這初綻青荷,那落差之大,讓孫紹鑫忍不住愣住,眼眸直勾勾的瞅著她,一時之間忘了自己身在何處。
一邊被忽視得很徹底的幾個大漢很是不悅,本來就是讓人請來找這攤子麻煩的,這麻煩才找了一半,就有人出手相幫,幾個人互使了使眼色,想著到底要不要繼續下去。
這都城里什麼都好,商戶多、賺錢的機會也多,就是這權貴人家也比附近的郡縣多了不少,平常他們尋些小店鋪、小攤子的麻煩沒什麼可怕的,但這小攤子有什麼來頭倒是不清楚,就怕人家背後也是有貴人撐腰的。
不怕這貴人不夠分量,就怕他們得罪了人還不知道,要知道,就是一個隨便的小郡衛也不是他們這普通百姓得罪得起的。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9-2 00:08:28
第4章(2)
這時候,在圍觀的人群中,不知道是誰突然喊了聲——
「那不是孫家飯館的孫公子嗎?怎麼,把自家飯館給弄垮了,卻跑來給一個擺攤的小娘子撐腰啊?」
那幾個大漢本來還有幾分忌憚,一听這話頓時明白了過來,眼前這穿著尚可的年輕男子不過就是一敗落的富家子弟而已,不足為懼,又互相使了個眼色,帶頭的那個伸手就要去拉站在一邊的阮齡娥。
「小兄弟,不干你的事兒就別管,小心英雄沒當成反而成了狗熊。」
這調侃的話說完,後頭眾大漢全都朗笑出聲,因為原本存有的忌憚沒有了,看著孫紹鑫頂多只能算高壯結實的身軀就沒那麼害怕。
孫紹鑫冷笑了聲,一伸手就拍掉那漢子伸過來的手,將阮齡娥一把扯到身後,自己擋在她面前。
「這可好笑了,本公子活到今日還是第一次听見這樣的話,不如來比劃比劃,看到底誰才是狗熊?」
孫紹鑫的性子其實有點直魯,雖然從長相看不出來,但是當初他小時候連個女娃娃的東西都能夠直接動手搶,就知道骨子里有著那一點霸王個性,然而這麼多年來因為成為不見光的殺手,這個性是稍微收斂了此于但這不代表他可以容忍有人爬到頭上來作亂。
那漢子被拍開手,臉上也涌現了怒氣,一臉不善的瞪著他,「小子,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吧!你……」
孫紹鑫眼神一冷,沒讓那人說出更多廢話,向前踏了一步、手一揮,砰地一聲,肉體相撞,那個還兀自說著狠話的男人被消了音,隨之而來的是他捂著正流出鮮血的臉,痛苦的慘叫著。
這一番劇烈變化讓所有人都看傻了眼,一邊旁觀的人悄悄的都退後了幾步,那隱藏在人群中的主使者更是不著痕跡的想要逃跑。
開什麼玩笑!他們也就是一般的老百姓而己,光是請那群漢子出馬找人麻煩就不知道被坑了多少銀兩,現在若又惹上眼前這個看起來就明顯不好惹的孫紹鑫,那不糟了?!
也不知道到底是誰說的,那孫家公子是把他家飯館整垮了,可他的拳頭並沒跟著垮了啊!
孫紹鑫是不會經營飯館,但這不代表他沒看過像這樣鬧事的場面,這種事情他可是看多了,尤其剛剛在人群里的那聲高喊實在太明顯,他馬上就鎖定了方向,現在看著人群中有人想落跑,冷笑了聲,也不去追,而是像貓捉老鼠一樣的開口,「那個穿著短衣綁腿的,想跑我也不攔你,但今兒個我可是記住你了,以後這攤子要是再出事,可別怪我上門去找麻煩了!」
這一聲是威脅也是恐嚇,只要那些人腦子還有一點東西,就該明白他這話警告的可不只一個人,而是一群。
恐嚇完,他又轉頭看著那些又怒卻又怕的漢子,聲音一沉,「還不帶著人滾?難道要本公子一人送上一拳才要走嗎?」
那些人本來就是街頭混混,剛剛看到老大被人一拳打倒在地時,心中就已又驚又慌,雖然帶著怒氣,卻也知道自己欺負一般人還行,像這種明顯就是練家子的可應付不來,只能恨恨的看了他們一眼後,攙著自己的兄弟往來時路跑去。
一見那些人都被他清理干淨了,孫紹鑫一邊回頭一邊還想著,說不定阮齡娥這時候臉上會帶著崇拜愛慕的眼神,心里頓時覺得無比得意。
只是,當他一回頭看去,本來應該站在他後頭的阮齡娥已不見人影,遠遠的就看見她蹲在地上看著自家弟弟,擔憂地不停問著好不好,一點多余的眼神都沒分給他這個幫忙趕走惡人的大功臣。
這讓剛剛腦中還充斥著不少美好畫面,想象能被感激的孫紹鑫臉有點沉,但他想算了,她擔憂自己的幼弟也沒什麼不對,和她計較這些也太過分了。
然而雖然已經這樣安慰過自己,但他的臉色仍好不起來,踱步到那兩人身邊,「怎麼?被剛剛那些人推傷了嗎?」
阮齡娥邊擔憂地看著自家弟弟,邊回答他的問題,「像是撞到背,只是在這里也不方便看看到底傷得怎樣了。」
背上雖然一陣陣的疼,阮齡年仍硬撐著安慰已經紅了眼的阮齡娥,「姊姊,我不過撞了下,沒什麼大事,回去用藥酒揉揉就行了,倒是這些東西還是得趕緊收回去,要不然來不及回去準備,東西不夠明兒個用,就沒辦法擺攤子了。」
這一番成熟的話讓阮齡娥差點忍不住要落下淚來,可她也明白他說的話很有道理,只能先平復下情緒,轉頭看向店小二和小田,讓他們把東西趕緊弄到推車上準備回飯館,而後才有閑心注意到從剛剛就站在後頭的孫紹鑫。
不管之前對他有怎樣的看法,今天若不是他出手解圍,誰知道那群人還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來?就這點來說,她欠他一份人情,而表達謝意也是跑不掉的。
她正準備起身向他道個謝時,誰知道才剛站起,腳踝一痛,她忍不住悶哼了聲,身形不穩,又差點要往地上摔去。
孫紹鑫眼捷手快的再次伸手攬住了她,接著沒好氣的問道︰「這是怎麼了?嚇到站不穩了?」
阮齡娥直接的反應就是回瞪他一眼,但隨即又被腳踝上那陣陣的疼引回了注意力,「大概是剛剛扭到了腳。」
阮齡年和孫紹鑫一听,一個用擔憂的眼神直直望著她,一個則利落的蹲下身子仔細察看,對著她明顯有些錯位的腳踝皺起了眉。
「這是傷到骨頭了,得去弄點藥來敷著才行,可能往後大半個月的,這腳都沒辦法出力了。」
阮齡娥也明白,自己這傷應該是輕不了的,但沒想到會這麼嚴重,居然讓自己這大半個月的都沒辦法好好工作。
一想到自己沒辦法出力後,這才剛打出名聲的小攤子不知該怎辦,而接下來打算一口氣打出孫家飯館名號的計劃,也因此得延遲甚至付諸流水,她的臉上忍不住露出懊惱神色。
孫紹鑫不明白她在懊惱什麼,但是看眼前這情況,另外兩個要動手把東西推回去,而眼前這小子能顧好自己就不錯了,根本就不能指望他還能有什麼協助,他眼神一轉,便低頭問著輕靠在他懷中的她。
「是要我攙著你回去,還是讓我背你回去?」一副理所當然沒得挑剔的口氣。
阮齡娥看了他那大爺樣,又看了看自己的腳,「不用了,我自己慢慢撐著也能回去,不過就是跨過一兩條街口的距離而已。」
說完,她就打算自己一拐一撐的慢慢走回去,只是還沒踏出一步,馬上發現自己被人從背後拎了起來,雙腳懸空。
饒是她再怎麼老成也忍不住驚叫出聲,而一邊的阮齡年和正準備要一起走的店小二和小田更是看傻了眼。
「放開我!你這無賴到底要做什麼?!」
阮齡娥第一次被人這樣毫不客氣的拎著,臉頰忍不住氣得泛紅,雙手雙腳更忍不住大力的揮動掙扎。
孫紹鑫輕皺了眉,隨後沒好氣的說道︰「好了,安分一點!桂弄得我好像是在強搶民女一樣,我可不是那樣的人。」
聞言,一邊的路人還有阮齡年等人心中都暗忖,孫紹鑫看起來就像是那樣的人!只不過大家都只敢在心中默默想,沒有人敢直接說出口。
不過大家怕他,阮齡娥可不怕。
她幾乎可算是張牙舞爪的,努力地想要用自己瘦小的身子出手去撓他,在屢試不中後,沒好氣的啐著,「就你這樣還不算強搶民女?那要怎麼樣才算?!」
她還真以為他不發脾氣就是沒脾氣?!孫紹鑫心中突然一股火冒了出來,念頭一轉,改提為抓,直接將她整個人當個布袋一樣扛在肩頭上。
既然都把他這個好人當成了強搶民女的惡人,那他就讓她看看什麼才叫惡人!
阮齡娥活到這麼大,還是第一次有人敢這樣對她,不得不說她有很多的「第一次」都獻給了這扛著她的男人。
然而這沒什麼好的,被人扛在肩上的羞窘和惱怒讓她發瘋似的抓他撓他,只差沒動口直接咬他一大口!
孫紹鑫對她這番動作並不覺生氣,反而不懷好意的笑了笑,然後就扛著人,大步往飯館的方向奔跑。
由于他這跑並沒有特地關照阮齡娥,讓她隨著他每一步動作,小肚子都重重撞到他肩上,差點讓早上吃的東西都成了酸水給吐出來。
這下,世界安靜,眾人傻眼,留下店小二、小田和阮齡年三個人面面相覷,一會後,沉重的嘆息聲傳出,三人才慢慢推著拉車往那兩人消失的方向走去。
唉,這兩人怎就這麼能鬧騰呢?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9-2 00:08:42
第5章(1)
當一行人回到飯館,就听到一聲女子的尖叫聲,店小二當機立斷,讓阿田留下顧著拉車,他和阮齡年則快速地沖進飯館里,就怕那兩個人又一言不合打了起來。
兩人一踏進飯館,就見阮齡娥紅著一雙眼,頰邊帶著淚珠,雙頰也有些嫣紅,還略微急促的喘著氣,小腿上的裙擺則被掀開,繡鞋也被扔到一邊,而孫紹鑫也沒好到哪去,胸前衣衫有些凌亂,正一手壓著她的肩膀、一手扶著她的腳,那畫面怎麼看都不大對勁。
店小二和阮齡年都瞪大了眼、張大了嘴巴,不知道該對眼前的畫面說些什麼才好,但不多久,機警的店小二連忙關上了門。
只見隨後阮齡年二獨一拐的沖上前去要打孫紹鑫,並高聲罵著,「你這個壞人,竟敢這樣欺負我姊姊!我打死你!」
一旁的店小二也是一臉哀傷的大聲喊著,「少爺啊!你怎麼能對人家阮姑娘做出這種事情來呢!就算你們是未婚夫妻也不能這樣做啊!」
孫紹鑫被罵、被打得一頭霧水,一開始還稍微擋了下阮齡年的花拳繡腿,後來听店小二喊得越來越不象話,忍不住抓著那小子不讓他動彈,大吼,「我是做什麼了?怎麼一進來就又罵又打的!」
店小二被吼得頓了嗓子,但忍不住又哀號了起來。
「少爺啊!老爺那麼好的一個人,怎麼就把你給教壞了!這做了事怎還能不承認?!」
阮齡年同樣是紅著眼,不過是被氣的,邊說邊推打著他,「我姊姊的清白都壞在你的手上了,你難道還想否認?!你這個壞人!壞人!」
孫紹鑫被罵得頭都痛了,仍是不明白自己怎就變成壞人清白的惡人了?
「什麼清白不清白的!不過就是幫她把腳踝扳回來,我又做錯了什麼!」
這一聲大吼,讓店小二停下了哀號,讓阮齡年停下了動作,全都用懷疑且不信任的目光看著他,明明白白、半點遮掩也沒有,讓孫紹鑫忍不住一肚子火。
一邊,被忽視的阮齡娥收回剛剛被人緊握的腿,一抬頭就看見店小二和弟弟投過來的詢問目光,臉陡然一紅,雖然不太想幫他辯解,但還是點了點頭,「剛剛是他幫我把骨頭給弄好的,你們真的誤會了!」
聞言,店小二長長嘆了一口氣,一手拍著胸,「哎喲,原來是誤會一場,真是差點嚇死我了,我還真的以為少爺……」
阮齡年也低著頭,雙頰紅了紅,「是我不好,誤會孫家哥哥了。」
人家才在街上幫了他們,他剛剛卻問都不問,直接認定他對姊姊無禮,一上來就對他動手動腳的,雖然並沒有真的打到,但還是讓他羞愧萬分。
孫紹鑫沒好氣的看著他們說抱歉的說抱歉、懺悔的懺悔,深呼吸了口氣後,揮了揮手,「行了、行了,本公子自認倒霉!」
但說是這麼說,他心中仍有點不是滋味。
嘖!他明明剛就出手幫忙了,怎還老是被當作惡人看待啊!這一個兩個的竟都忽略他的功勞,還不分青紅皂白給他扣罪名,難道他就長了張惡人臉不成?
他摸了摸臉,皺了眉頭。應該不會啊!這一個月在外地時,當他走在路上,還是有不少大姑娘、小媳婦會回頭偷看他,而且說來他也算長得玉樹臨風、風流倜儻了吧,怎麼這些人老把他當成隨時會發春的yin賊?!
想不透的問題他也懶得再想,直接丟到一邊去,看著因為誤會解除,店小二打開門和小田一同搬起東西後關了門,各自忙開的模樣,他也上去幫了忙,直到把所有東西都歸置得差不多了,都開始坐下休息時,他特意挑了個離阮齡娥最近的位置坐下,問出他早已想問的問題。
「你為什麼把那玉佩當了?」
阮齡娥心一跳,不明白他怎會知道這件事情,臉上還是淡漠的,卻掩蓋不住眼底的心虛。
「哪有!」
見她還死鴨子嘴硬,孫紹鑫懶得跟她周旋下去,直接把東西從懷里拿出來,讓她直接看證據。「沒有?那這是什麼?」
阮齡娥一見那玉佩,就知道自己剛剛說的謊被拆穿了,但是轉念一想,既然各自都拿回訂親的信物,那東西就是她的,她要怎麼處置都隨她的意,又何必要向他稟報?!
「我是拿去當了,但那又如何?我們已經橋歸橋、路歸路了,這東西是我的,我自然有權利拿它去典當換錢。」
「好一個橋歸橋、路歸路!」孫紹鑫在她伸手想把東西拿回去時先出手把東西收了回來,挑了挑眉看她,「只是這怎麼說也算是兩位長者的遺物,就這樣拿去當了換錢似乎不大好吧?」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但自從他一听到風俊祈說阮齡娥把東西拿去換錢時,他心中就閃過一抹不是滋味的感覺,才讓他現在忍不住說出這番話來。
他知道自己是不受歡迎,但她有必要這麼急著要橋歸橋、路歸路?他就當真那麼糟得讓她避如蛇蠍?
「我爹會體諒我的。」對此,阮齡娥心中也是有些忐忑,但還是嘴硬的說出反駁的話。
話一說完,突然陷入沉默的氣氛,莫名地,她覺得自己似乎做了什麼錯事,但心中又有另外一個聲音說她並沒有做錯,畢竟若一開始她沒有那用玉佩得來的銀兩,她怎麼去置辦那些東西、買那些菜去擺攤?
萬事起頭難,這是她爹曾經教過她的話,她只是想了一個自己能做到的辦法讓這個起頭不會難得如登天罷了!
一邊想著,她一邊仔細的看著他,忽然發現眼前的男人在消去那口語的張揚、在斂下了那魯直的霸王性子後,他並沒有像她曾看過的那些敗家子一樣眼神不正,還有做事陰險,相反的,他濃眉大眼,看起來十分俊朗,甚至隱約還帶著一點英氣,沒有半點流里流氣的味道,身穿天青色的袍子,看起來甚至還有一點讀書人的氣息。
她對他會有印象的改變,或許是因為他今天出手救了她的緣故?又或者是因為他今兒個雖然被她又抓又撓,卻還是不發一語的幫她整好了骨頭的緣故?
她不明白,也有點不太想明白。
她原本曾經期待過自己的未婚夫婿是很好的,但在見到他的第一天,他那傷人的話便讓她所有的期待就像個泡沫一樣,被無情地戳破了。
第二次見他,他縱容的讓自己的朋友拿她當調笑,又說了那樣的話,她那時候只覺得這人真是沒救了,又覺得自己以前竟會對這樣素未謀面的人抱有期待,實在傻得好笑,再听見他一個月都不回來,卻打算流連在外頭的紅粉知己處時,更是覺得自己當初的想法太過天真。
然而,才一個月後,當所有人都無法依靠、當自己孤立無援時,卻是這個人一個人站了出來,像是她曾經想過夫婿該有的模樣般,以有擔當、可以依靠的面貌站在她面前,她那一瞬間有些恍神,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後來她發現自己並沒有認錯,發現原來那個男人真的為她擋下了那些污辱時,她更是真有點迷迷茫茫的,若不是弟弟的痛呼喚回她的神智,或許她還會在那傻傻的發著愣。
一個人怎能有這麼多面貌呢?阮齡娥第一次覺得疑惑了。
在她陷入沉思的同時,孫紹鑫也正想著同樣的問題,只是他想得更多的是——
就這樣一個瘦瘦小小的小姑娘,到底是怎麼以為她自己能夠站在所有人的面前、以為自己可以扛下所有的事情?
就連剛剛明明已經痛得臉色發白了,卻除了一開始的痛呼聲外,後來連哼都不哼,甚至剛剛他那樣扛著她回來時,明明才一落地她都作勢欲嘔了,卻還是強忍著,忍到即使滿臉通紅也不開口求一聲饒、示一聲弱,這樣的小身板到底是如何支撐這過人的骨氣和傲氣的?
是因為這樣的小姑娘和他曾經見過、听過的姑娘們都不一樣,才讓他對她除了無奈和懊惱外還有股淡淡的憐惜?
這糾結的情緒讓他心緒煩亂不已,猛一抬頭,卻看見她也同樣看著他發愣,不由得呆了的兩人就這樣默默的看著對方,直到一陣敲門聲響起。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9-2 00:08:54
第5章(2)
「嘿!小二哥,今兒個送菜的來了!」
「還有送肉的!」
一陣又一陣商人的吆喝聲打斷兩人凝滯的相望,隨即彼此臉色都不大對勁的別過臉去,看著一邊不敢打擾他們的店小二利落的開了門,然後招呼著伙計小田把東西一樣樣的搬了進來。
看著那些肉啊菜的堆了滿地,孫紹鑫皺眉看著阮齡娥一路檢查食材,忍不住開口說道︰「你的腿傷成這樣,不好好歇個十天半個月的話,別說好全了,只怕還會落下病根,你竟然還想著要去擺攤?!」
阮齡娥也明白這重要性,但還是咬了咬唇,但強道︰「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情,若不去擺攤,別說要振興飯館了,就我們這幾個人連吃飯都有問題。
「再說,這東西都送來了,也不能就這樣擺著,更何況現在賣的餃子多,晚上還請了兩個大嬸來幫忙包餃子,這些都是要銀兩的,怎麼能因為我腿傷的關系,說不做就不做呢!」
孫紹鑫再度見識了她的倔強,忍住發火的沖動,低聲說著,「就為了那點銀兩,有必要把自己的腿給折進去?我說別做了,看缺多少銀兩我補給你!」他就是見不得她這麼不把自己的身體當一回事!
聞言,阮齡娥猛地回頭,忍不住大聲的駁斥,「你補給我?!你是我的誰,要你補銀兩給我?更何況你能補幾天?你連個飯館都守不住,這東西可賣得好了,你能有多少銀兩補給我?!」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陷入沉默。
孫紹鑫臉上紅一陣自一陣,眼看就要發怒。
話一出口,阮齡娥也覺得自己說得太過分了,卻又拉不下臉來道歉,而在看見他發怒的樣子,以為自己可能會被打,便瞪大了眼等著他下一步動作。
孫紹鑫知道,不能說她說得不對,畢竟她不知道他也是有工作的,只是那工作他必須保密無法說出口,但是一個堂堂大男人,被一個女人這樣說得好像是只能吃軟飯的……實在讓他很不悅,但只能憋著心中的一股火,不能發出來。
他深深的吸了幾口氣,最後直接扛起放在一邊的一大條五花肉,直接往後頭走去,在所有人都摸不著頭腦時,回頭說著,「這肉是要剁成肉泥的吧?那就把一些要出力的活兒都給我做!你說得對,我是沒銀子,但是我有力氣,這些活我包了,你坐著休息就好!」
店小二、阮齡年、小田三人都沒想到他會突然說出這種話來,視線全都看向了阮齡娥。
她也傻了,就這樣沉默的看著他一步步往後頭走去,心中像是有一塊小角落慢慢塌陷了下去。
其實擺攤子的活說多不多、說少不少,最多的就是一些前期的準備工作,例如剝餡料還有熬骨頭湯,而後者要不斷的守著爐火,尤為辛苦。
這些活很多都是阮齡娥自己來的,不是她信不過其他人,而是店小二哥每天要做的活也不少,弟弟的腿不方便,早上收錢算賬就已經夠忙的了,這晚上怎能不讓他好好休息,所以這些活計通常都是她自己包攬了下來。
也是直到最近小攤子的生意越來越好,她一個人真的忙不過來,才請了兩個大嬸幫忙包餃子、一個小田幫著出攤收攤。
但就是這樣,她身上的工作也沒輕松到哪里去,尤其每一天要剩那些餡料加上要拌料,常常讓她躺上床時,差點連手都舉不起來……
只是……阮齡娥看著現下正站在灶前拿著把大菜刀,不斷剝料的孫紹鑫,忽然覺得這樣的他看起來似乎很有男子氣概。
一冒出這種想法,她忍不住垂下頭,企圖遮掩自己臉上紅得發燙的羞澀。
她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呢!一個黃花閨女看著男人發起了花痴,要讓人知道了還不笑她不知羞!
孫紹鑫不知道她的心思,只認真舉著兩把大菜刀,左右開弓的在站板上劃著肉,不過一下子,額上就已經冒出一些細汗來。
可他剁著剁著,在看向一邊還沒有處理的東西時,忍不住也分神想著。
這些日子以來,這麼多的東西就全靠她一個人舉著把沉甸甸的大菜刀忙著,而且還要忙著拌料和包餃子?!
他回想起剛剛他攙著她的時候,踫到的那大概不比竹竿粗上多少的手臂,忍不住皺了皺眉。
她如果不說,大概不會有人知道這些工作有多麼累人,更不用說外頭那兩個根本不會踏進廚房,頂多知道她在忙,卻不明白她幾乎是用盡了全身力氣在準備這些東西吧!
一邊想著,他忽然發現自己似乎對這樣的她又出現了心疼的感覺,這讓他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人也有點傻住。
心疼?他剛剛是在心疼後頭那個嘴巴倔強得要死的小姑娘?!
他是怎麼了?難不成他還真的對她……動了什麼念頭?!
這個想法讓他嚇了一大跳,握著刀的手差點一滑,把自己的手也順便制成肉醬,他趕緊凝了心神,急忙抓住刀子的把手才免去危險。
他的異樣自然沒瞞過就坐在斜後方的阮齡娥,她從桌上倒了一杯茶水站起來,「累了?先喝杯茶再繼續吧。」
他見她要起身,連忙丟下手中的東西,直接走到她身邊接過杯子,「哪能做這麼一點活就累了?不過是手里出了點汗,刀子差點滑了手罷了。」
阮齡娥點了點頭。她常做這工作,自然明白這也是偶爾會有的情況,便從自己身上掏出一塊巾子遞給他,「不嫌髒的話先用我這巾子擦擦吧,要不先休息下比較好。」
孫紹鑫看著她拿出來的巾子,上頭甚至沒有半點繡花,白白淨淨的就這樣拿在她手里,他只愣了下,很快的從她手里接了過來,「這巾子我等等用完再還給妳。」
見阮齡娥又點了點頭,不作聲,他不知該說什麼,將巾子隨手放到自己身上收著,沒等她說話,就又站回灶台前,拿起刀子咚咚咚地剁起餡料。
看著他沉默安靜的背影,在一片規律的聲音中,阮齡娥說出自己悶在心中許久的話。「其實你可以不用幫忙的,我們之間可是有賭約的,你今兒個幫了我,對你來說不是不利嗎?」
他連頭也沒回,眼神只專注的看著站板上的東西,手依舊規律的抬起、揮下,「是啊,我也是這麼想的,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我可不是那麼沒良心的人,你都瘦得像跟豆芽菜一樣又傷了腳,卻還硬要做這些活,這我可看不下去。」
頓了頓,他又繼續說著,「再說了,你本來就是要來投靠我家的,現在卻用那賭約說要重振我家飯館,我就是幫點忙也不算什麼,那晚上我說的就是一堆混賬話,你不用放在心上。」
阮齡娥沒想過他會說出這番話來,她以為他一心只想退婚、想甩脫這間早已跟倒閉沒差多少的飯館。
她沒有響應,只是靜靜的看著沉默的工作的他。
一邊熬煮的大骨頭湯正咕嚕嚕的隨著灶里的火不斷滾著,香氣逐漸蔓延,廚房里這兩個人的沉默似乎也隨著這香氣蔓延而不斷延伸。
即使如此,兩個人一前一後卻都明白,有點東西不大一樣了。
對他而言,她不再是個灰灰糊糊的影子,而是個看起來雖瘦瘦弱弱,卻帶著一雙堅毅眼神的姑娘。
對她,他不再是那個只會吃喝玩樂、敗壞家產的敗家子,而是一個有著沉默背影,心地也不錯的男人。
她悄悄握緊那個本來放著那塊玉佩的小袋子,咬唇,看著他高壯厚實的背影,她忍不住向自己提問,假如第一次見面時,她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他的話,那她會不會……
思緒慢慢飄散,隨著爐火不斷升溫,廚房里的溫度也逐漸上升,她的臉因此慢慢紅了起來,甚至漫成一片嫣紅蔓延至耳根處。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9-2 00:09:07
第6章(1)
晚上,當所有人都已經回房間歇息時,阮齡娥終于能夠松口氣,決定梳洗一番後也躺到床上好好歇息,正打算一拐一拐的去房門外拿留給她梳洗的水,才踏出了一步卻愕然發現孫紹鑫也同樣走出房門打算拿水盆。
由于他們兩個是最晚梳洗的,所以剛剛最後一桶熱水是分了兩盆子放在兩人房門外頭,而這夜雖然還不至于到達寒冷的地步,但是入了秋還是帶著一點沁涼的寒意,那一桶熱水在兩人忙著收拾最後的東西時早已放涼了不少。
她本來也打算就著那涼水隨便擦擦身子就好,只不過她都還沒說什麼,孫紹鑫就從對門那里沖了過來,把她那盆水拿了起來,隨後皺了皺眉,「這水都涼了,你等等,我去重燒一些水給你,畢竟你這腳都已經傷了,若不是用熱水,會讓涼氣竄進骨頭里,那老了可受罪。」
說完,他完全不給她拒絕的機會,拔腿就跑,等到水燒好了,他也是直接迅速地將水盆送進房後就離開,讓她只能哭笑不得的收下,而當那熱騰騰的水隨著巾子抹在身上,似乎連心都熨燙了。
接下來的幾日,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他總是默默在她身邊幫忙,平日那張揚的個性似乎收斂了許多,只是常用那若有似無的眼神看著她,直到她忍不住回瞪,才會呵呵笑著轉頭或者是瞥開視線。
而讓她覺得羞窘的是,就在他幫了不過七八天後,晚上來包餃子的兩個大嬸的其中一個竟偷偷摸摸的拉著她到一邊問著——
「給郭大嬸子說說,你和這孫家少爺是不是……有什麼啊!」
冰大嬸子是住附近的熱心人,家境算是普通,但是手腳利落,平常也不愛說人長短,所以她問店小二哥找人幫忙的時候,他第一個就推薦了郭大嬸子。
一听這話,阮齡娥粉臉生暈,偷偷覷了周遭,確定沒人正在看著她們,才害羞的低聲說︰「我和他沒什麼的,只不過是因為這腳受傷了,所以他來幫忙。」
冰大嬸子看著她一臉局促,忍住不把話說得太白,但還是偷偷暗示地說著,「男人啊,是不會做那些無利可圖的事兒,雖然你說沒什麼,我看可不一定,別說這幾天我看見他對你那殷勤樣,就你沒看見的時候,我還看過幾次他偷偷瞧著你發愣呢!」
這年輕人還以為自己做得隱密,殊不知她這雙眼一掃,就知道他們在搞些什麼曖昧!
只是如果是個長進的少年郎,她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卻偏偏是那有名的孫家敗家子,就是看在這個勤奮的小姑娘面子上,她也得多嘴的提醒幾句!
阮齡娥只覺得又羞又窘,第一次被人說起這樣的話題,她紅著臉,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郭大嬸子,我……」
他真有表現得那麼明顯嗎?
冰大嬸子拍了拍她的手背,輕聲說道︰「不能只因他做了些好事、說點好話來哄哄你就信了,嬸子也不想去做那壞人姻緣的惡人,只是有些話我還是要先說,孫家這位少爺可不是什麼有好名聲的人,這整個都城沒半個閨女想嫁,前些日子我還听你們家店小二說孫家少爺像是有個指腹為婚的未婚妻呢!你可別輕易就胡涂了去!」
阮齡娥點了點頭,對郭大嬸子的提醒很是感謝,只是她實在說不出那個未婚妻其實就是她。
而且在談話後的隔天他把原本她退回給他的玉佩給了她,雖然他什麼都沒說,但她猜想他似乎是想用這方式來說明兩個人的婚約還在。
冰大嬸子看著阮齡娥又偷偷回望孫紹鑫,顯見昨晚的話她大概只記得一半,在心中輕嘆了口氣。
罷了,這年輕人的事情還是得由他們自己去想,她既盡了心意去提醒也就夠了。
十天半個月,說久不久,說短也不短,但對于阮齡娥和孫紹鑫兩人來說,這一段時間卻足以讓兩個人對彼此的想法有了大轉變。
精明的店小二和阮齡年都看出了兩個人之間似乎有些不對勁。
兩個人一旦出現在同個地方,視線總是會無端躲避對方,出去擺攤的時候,孫紹鑫會站在阮齡娥原本的位置上,听她的指派,下面、撈面、淋上澆頭等,而她則坐在一邊的小稿凳上做點看火的工作,不時還遞個巾子、倒杯茶水給他。
兩個人雖然什麼話都沒說,只是那骨子里透出的曖昧勁,大概只要有眼楮的人都能看出來,只是,當阮齡娥的腳終于可以真正下地行走的那個晚上,事情有了變化。
趁一群人圍在桌子前準備吃飯時,孫紹鑫開口說道︰「好了,既然你的腳好了,那我之後也就可以不用過來了。」
「不過來了?那你要去哪?」阮齡娥下意識的反問,隨即發現自己活像個抓著相公問去處的小媳婦,一時間白了臉,而在明白想收回自己的話已經不可能時,頓覺氣氛有些尷尬。
孫紹鑫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回答道︰「我有點事情要去辦,這幾天都不會回來。」
阮齡娥這次只是淡淡的點了點頭,接著就安靜的扒著碗里的飯,一直到吃飯時間結束再沒說過一句話。
這頓飯大概是這段日子以來吃得最安靜的一次,因為不明白那兩個人到底鬧了什麼瞥扭,其他人也就安安靜靜的快速吃完,各自回了房。
收了碗筷到後頭的水盆里,阮齡娥沉默的蹲下身子,拿起干絲瓜專心地開始刷碗,連他走到了她身後也沒有反應。
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現在甚至不知道那個婚約是否還算數,不知道她對他,甚至他對她到底是什麼態度,太多的不明白讓她只能沉默,而且她沒有那個權力去過問他要做什麼,甚至連一個操心的資格也沒有,因為她還沒忘了自己曾經說過橋歸橋、路歸路。
走到她身後的孫紹鑫也抱持著同樣的糾結心情。
最近他突然接到一個任務,這次的目標不是一般的貪官污吏,而是一個在多個郡縣犯下強盜殺人案的小團體,具體有幾個人也不清楚,只知道這次的對手是群凶狠無良的人,凡犯案之處皆沒有留下半個活口,官兵幾次明著去追討卻沒得了好處,甚至還有幾次差點被人全滅。
本來這樣的案子是不會輪到他們頭上的,這群人移動快速,目標似乎是都城,就是為了保持都城的安全和維持民心安定,這個差使輪到了他們頭上,甚至還讓風俊祈那小子跟他一起行動。
雖然理由冠冕堂皇,但是這些事情他不能透露半個字,畢竟他成為那個組織的殺手本就抱持著一輩子都見不得光的打算,雖說也不是不可以離開,但直到真的進去了才知道,其實離開是件難事。
走上這條路他不曾後悔過,只是事到如今,看著她沉默,看著她即使明白自己已走近,依舊不願回頭看他一眼的冷淡,他第一次有種後悔的感覺。
後悔太早讓他手上沾滿了血腥,即使那些人該死!
後悔沒能更早和她相遇,那麼他不會像現在這樣,想靠近卻不知該怎麼解釋、該怎麼繼續走近。
他的後悔無法言喻,只能隨著淒淒冷冷的夜風淡淡散去,留下一聲淡淡的嘆息,轉身,離去。
他沒見到的是,水盆中的月被一滴又一滴的水滴打散,那是她說不出口的理怨和傷心。
安陽城外十里處,一間看起來還算明亮的房子邊,毫無聲響地悄悄埋伏了兩批人,一批在屋子附近的草叢里,一批則遠遠的在田壟邊的小廟中。
其中一批人共三個人,里頭有一個禿頭老翁、一個看起來瘦得詭異的男子,還有一個面黃干瘦的婦人,他們身上都背了一個包袱,如果不是他們躲的地方看起來太不對勁,或許走在路上只會被認為,這是看起來過得不怎麼好的一家人。
另外一批人則是官兵,他們從上一戶出事地點一路追了過來,發現按照推論,這戶人家最可能是他們正在追的那團殺人奪財的人下一個目標,便早早的就來這里等著。
可惜的是,到目前為止,他們還沒見過那些人走了之後有留下什麼活口,沒辦法知道那團的成員到底有幾人,甚至是男是女、高矮胖瘦等特征也都無從得知,只能早早埋伏在這里,等著可疑人士出現再進行圍捕。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9-2 00:09:19
第6章(2)
一片烏雲慢慢蓋住天上的一輪明月,遠遠的有對夫妻攙著一個老翁慢悠悠的從路的另一端走了過來,那群官兵個個都頓時繃緊了神經,仔細的看著來人。
只見那婦人走得似乎有些不穩,上前去敲了門,沒過一會兒門就開了,然後她和里頭的人似乎交談了幾句,隨後門又關上,婦人則站在門前等著。
窩在一邊草叢的官兵里,有人似乎無法承受剛剛那緊張壓抑的氣氛,稍微喘不過氣來,不免深呼吸了幾口後,小聲的說著,「頭兒,這看起來只是一家人過路來借碗水的,應該不是吧!」
那領頭沒有好聲氣的瞪了那個說話的小鍋一眼,「你懂什麼!難不成那江洋大盜還會在自己臉上寫著『我是江洋大盜』幾個字嗎?還是他們一出門就得包得像殺人犯?要那樣的話,我們還會追了那麼久都還沒追到人嗎?蠢貨!」
罵是罵完了,可他心中其實也有點忐忑不安,雖說他們推測那群人最有可能對這戶人家下手,但那是猜的,結果到底是不是如此實在不敢肯定,希望不要是他們在這里埋伏,結果別戶人家遭殃,那時他們難以向郡尉交代。
不過上頭不是說要派人來幫忙逮這群人嗎?。怎麼到現在還沒見到蹤影?該不會在他們不知道時,那人已經把目標給逮了?!
就在那領頭的還在胡思亂想時,那婦人已經從又開了門走出的人手里接過一大碗水,捧回去那男子還有老翁所在處,幾個人分著水喝。
這一切似乎沒有半點可疑之處,但就在幾個官兵打算繼續守株待兔,等下一個可能的目標出現時,那棟大宅里卻突然傳出一陣兵刃相交的打斗聲,所有人頓時都打起精神沖出草叢,就要往宅子里沖去。
而原本站在外頭喝水的那一家子很快就被這些官兵拋到腦後,直到他們一沖了進去,發現里頭有股淡淡的血腥味,而原本听見的兵刃相交聲不過是由里頭一個穿著藍色布衣的男人拿著雙刀慢慢揮舞而產生。
那領頭官兵臉色一沉,「事頭不對!撤!」
在後面的幾個人正要撤退,卻發現大門再度關上,他們就這麼被困在這棟宅子的前庭里,而那個藍衣男子像是沒注意到他們,徑自玩著那兩把彎刀,直到一邊牆上各站上了一個人,兩個是剛才在外頭討水喝的三個人之二,一個禿頭老翁,一個是瘦得詭異,穿著一身文人袍子的男人後,才有了反應。
「老二、老三,確定就只有這群老鼠跟在後頭?」藍衣男人頭也不抬的問著,聲音沙啞得如同夜半的夜梟啼叫,讓人听了忍不住鉤上一凜。
「嘻嘻,都看過了,大哥,就這一批人而已,其他的不是沒追上來就是已經被結果了!」
那禿著頭的老翁才開口,尖細的聲音就笑得人發慌,他一邊說著一邊用那細長的眼上下的看著全都神色緊張的官兵們。
真是一群傻子,還以為他們會挑差不多的人家做案?守著就能捉到他們?無異是痴人說夢,早在他們跟了過來時,他們就打算好好給這些老在跟蹤的官兵一點教訓,免得老是在那躲躲藏藏的,讓人看了好不討厭!
一邊,穿著文人袍的男人,陰沉沉的,一張臉像是毫無血色般,突然開了口,「不對!這群人似乎比昨兒少了兩個。」
藍衣人一听,終于抬起頭來,官兵們這才第一次看見這歹徒的真實面貌。
那藍衣人面孔平凡無奇,屬于扔進人群里馬上就沒了存在感的人,但特別的是,他臉從右側下方到衣服下有清晰可見的一條長傷疤,讓他多了幾分厲色,一雙原本看起來平凡無奇的眼,在听了那書生樣的男人說的話後,頓時閃現殺意,增添了迫人的氣勢。
藍衣人也不多嘴,直接就看向那個領頭官兵,淡淡的問著,「人呢?」
衛大功能帶領這一隊士兵,自然不是什麼普通角色,他勉力平穩心緒看著這不利己方的情況,嘴硬道︰「不知道,我這里就只有這些人,昨兒個是,今兒個也是。」
藍衣人定定的看著他,確認他的確沒有說謊,又抬眼看了看那書生。
那書生又說︰「昨兒個那兩個倒不是跟他們一起走的,只是穿了差不多的衣服一直跟在他們附近。」
一听這話,不管藍衣人心中怎麼想,衛大功心里頓時涌出驚詫和不安,因為按他所說,這群人自昨兒個就已經盯上他們,甚至還有兩個不知是什麼來路的也早已跟在他們附近,而他居然一無所察?!
這代表不管他和那兩個人或是眼前這幾個人的功夫都相差甚遠,才會根本就沒注意到。
如果不是這群人主動引他們進來困住,他就是領著這群人在外頭喂了一整晚的蚊子,也不知道人已經到他們眼皮子底下了,竟還兀自打算放松警惕?他真是沒用!
「喔?看來那兩個跟這群人不是同一路的,只是這時候怎會不見蹤影,該不會跑了?」禿頭老翁猜測著。
「不管那兩個人了,先把這一戶給解決了,還有這里的也全都照老法子處理。」藍衣人簡簡單單的幾句話,就替這整棟屋子的人判了刑。
衛大功和身後幾個士兵一听這話,頓時都慘白了臉。
追了這群人許久,他們自然知道他們的老法子是——不留活口,所以這時候他們已不想去想那即將沒命的屋主一家還是他們哪邊更加可憐了,總之除非有奇跡出現,否則等等大家都要去地府報到,只差在前後腳的順序而已。
只听藍衣人一聲令下,禿頭老翁率先從牆上跳下,提著一把類似流星錘的詭異兵器直接跳往宅子後頭,而那書生拿著一把折扇,也從牆邊跳下跟隨其後,不過一會兒,女子和男人的尖叫聲響起,衛大功和一群士兵都閉上了眼,知道這是里頭的人家遭到屠戮,只是那尖叫不過幾聲,很快的里頭就悄無聲息了。
衛大功幾個人是事先調查過這戶人家的,這上上下下的加上幾個來幫佣的少說也有十來個,就是之前已經听到了前面的動靜逃跑的,似乎也不應該只有這個數。
而藍衣人顯然也清楚這件事情,改坐為站,冷然卻又帶著濃厚的血腥氣息,毫不忌諱的將背朝向衛大功,轉頭看向剛才那老翁和書生進去的地方。
只見里頭走出了兩個人,都戴著半只蒙面的銀制面具,從露出的另外半臉可看得出是俊俏長相,慢悠悠的走了出來,一人手上提著長劍,一個則是向那書生一樣拿著一把折扇,只是那劍和折扇上頭都可以見到點點紅痕,內行人一看就知道,那是取了人命之後的痕跡。
藍衣人沉下了臉,沉沉地問著,「來者何人?為何無故取我兄弟性命?」
那穿著一身石青色的男人沉穩內斂地抿著唇,不發一語,只是眼里露出的不屑像是在嘲笑這樣在刀口上舔血的人竟會問這蠢問題。
相較于身旁男人的隱晦不屑,穿著一身黑的孫紹鑫直白多了,不改張揚刻薄咕性,直接出口嘲諷,「這位兄弟,你說你和你那些兄弟都已經殺了那麼多戶人家,竟還問這種問題,不覺可笑?難道你沒听過殺人者,人恆殺之嗎?」
一邊的風俊祈眼角忍不住抽搐,心想著最好是古人曾說過這樣的話,這話一听就知道說話的人水平如何了!
藍衣人定力夠,就算被這樣嘲諷也沒有動怒,只是淡淡說著,「看來今日是不能輕易善了。」
當然,早在剛剛他們兩人劫殺了那老翁和書生後,就沒打算讓眼前這個同黨逃走。
只不過眼前這個看起來才是真的有硬功夫的,剛剛那兩個真要說厲害,也只是善于劍走偏鋒那種偷襲的方式,這對付普通老巨姓還行,真的要有點功夫的只要將他們困住就能輕易劫殺,但是眼前這個卻不像是里頭那兩個,難怪能佔著首位。
風俊祈和孫紹鑫同時正了正臉色,認真的準備應敵,幾個呼吸間,前庭陷入一種詭異的靜寂,然後三人同時一躍而上,彼此的兵器在空中相交,衛大功等人便趁這個機會急急忙忙退後,避免被這三人波及到。
月色當空,烏雲慢慢散去,只是空氣中那濃濃的血腥味道似乎讓這月夜染上了一抹紅雲。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9-2 00:09:31
第7章(1)
在孫紹鑫離開後的第十天,過了晌午,阮齡娥一群人依舊是生意好到得提早收攤,更在街上不少人的眼紅下,大搖大擺的推著車子慢慢走回飯館。
一進飯館,對味道特別敏感的阮齡娥忍不住退了幾步,忽地眉頭一皺,快速往後院跑去,見水井邊濕漉漉的,一邊打水的桶子還可見一點血跡,心下一凜,急忙加快腳步往孫紹鑫房中而去。
店小二和阮齡年不明所以,匆匆把東西給放了、門給關了,跟在阮齡娥身後一路跑著,直到跟到她跑到孫紹鑫房前,見她連猶豫都沒有,直接推門而入,兩人不禁困惑起來。
「少爺好像還沒回來吧,怎麼阮姑娘今兒個一回來就往里頭沖?」
阮齡年也是一臉茫然,但他對姊姊有堅定不移的信任感,所以也沒多說什麼。
一進房里,阮齡娥就知道濃厚的血腥味是怎麼來的,那個已經離家十日的孫紹鑫正一臉蒼白的躺在床上,上半身的衣衫濕了,有些地方還滴著水,只是那些水漬都是帶著血色的淡紅。
就算他穿著一身黑衣,她也看得出來,他腳上有個深長的口子,背上也有一道,這是兩個比較大的傷口,身上其他地方則有一些較不明顯的小傷,只是那衣服被割得破爛,想要確認到底哪里有傷沒傷有很大難度。
只是這些阮齡娥現下都顧不得了,她只覺得雙腿都快軟得無法走動,臉色蒼白,呼吸變得有些急促,似乎怎麼都無法順利喘氣,最後還是晚了幾步進來,同樣嚇到的店小二和阮齡年一陣驚呼,才把她從那怔愣的狀態給喊了回來。
她扭頭看著他們兩個亦是一臉驚恐,她馬上穩住心神,咽了咽口水,即使仍有些抖,還是穩穩當當的開始指派起工作。
「小二哥,請你去燒點熱水送來這里,順便收拾一套他的衣裳,最後再去拿一套新的被褥來,這床上的已經打濕,不能再躺人了。
「齡年,去我們房里拿些金創藥和干淨的布條來,順便去找大夫開點藥,說是受了傷後又發起燒來。」
她才剛說完,躺在床上的孫紹鑫突然睜開眼,斷斷續續的說著,「別去找大夫……會……找上門……」說完,他隨即又因為失血過多,整個人暈了過去。
阮齡娥便朝阮齡年使了個眼色,讓阮齡年還是照樣去請大夫開藥,只不過那借口得換個好的,藥也要分開抓。
見兩個人各自去辦事後,阮齡娥也顧不得什麼男女大防,先是去拿了把剪子站在他床前,牙一咬,一刀一刀的慢慢把他的衣物給剪開,不少傷口因為沾了血,皮肉和衣物粘在一起,以至于當店小二都把熱水給燒好端來時,她也不過才把他身上的衣物給處理了部分。
不過這樣也勉強夠了,她拿著巾子沾了些溫熱的水輕輕擦過他的身體,偶爾在踫到他的傷口時,引起他一聲聲的悶哼和肌肉疼痛的緊繃狀態,但即使如此,他沒再睜開眼,她也只能繼續咬牙處理下去。
好不容易將他身上的傷口都暫時處理過,又把那已經打濕的被褥都換上新的,她再和店小二兩人把房里的水漬和剛剛剪開的衣物都收拾好,這才終于放下心來。
只是,從頭到尾他們都用復雜的眼神看著他,不明白他好好的一個人怎麼會被砍成重傷回來,甚至還攔著不讓他們去請大夫,而一切都只能等他清醒後才知道,他們現在唯一能夠做的也只有等待。
孫紹鑫再次醒來時已經是早上,窗外的陽光透過窗紙柔柔灑落房里,房里沒有他昏迷前的血腥味和滿地水漬,只有淡淡的藥味還有清洗過後的皂香味,身上的衣服應該是被換過了,甚至幾個傷口也有包扎過的感覺。
想到昨兒個昏迷前最後的印象,他就忍不住嘆氣。
他們應該都看見了他昨日那狼狽模樣,她應該有許多事想問吧?只是他該怎麼說?
如果能說他也想坦承,難就難在不能說,而若真的說了她能夠接受嗎?
就在他躺在床上胡思亂想時,房門被輕輕推了開來,一股淡淡的香味隨之撲鼻而來。
他側頭看去,就見阮齡娥端著一小鍋東西慢慢走了進來,走的時候還刻意放輕了腳步,似乎怕吵醒他。
他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她熟練的在房里架起一個小火爐,把那小鍋放在上頭悶著,然後輕輕地、腳步慢慢的走向床邊,下一刻她帶著擔憂的眼就這樣直直撞進他的眼里,讓他的心無處躲藏,直接感受到她眼底帶著莫名情感的擔憂。
見他已經睜開眼,她愣了下,馬上反應過來,小手探了探他的額際,確定沒有發燒,才略微放心的問︰「餓了吧?要不要先吃點東西?我準備了一點粥……」
她像是把他當得了一般風寒一樣對待,讓他看著她要去盛粥的背影時,忍不住輕問了句,「你怎麼不問?」
背對著他的她頓了頓腳步,嘴角強揚起的弧度僵住,在深深的吸了幾口氣後,她才讓自己轉過身去。
「要問什麼?」
孫紹鑫毫不介意的拉開了覆在身上的被子,讓她看著即使在單衣下仍清晰可見的包扎痕跡,和一點一點透出來的血跡。
「問這些傷哪來的。」
見他一副渾不在意的模樣,不知怎地,她覺得自己忐忑了一晚的心似乎有點可笑,忍不住有些氣惱,疾速踏了幾步到床邊將他身上的被子拉好,她僵硬著回道︰「你願意說就說,不願意說就別說,反正我們不熟!」
「不熟還願意這樣照顧我?」
孫紹鑫不滿了,覺得她又像第一次見到那樣,身上帶著滿滿的小刺,似乎只要一句話不合她的意,就用那些刺來扎他。
「就是看在你曾幫我剁了十天半個月的餃子餡上,我才照料你。」
說完,她賭氣,不再和他說話,轉身走到那小鍋邊,拿起勻子輕舀了一碗,再拿了湯匙走到他床邊。
「就因為我幫你剁了餃子餡?沒有其他的原因嗎?」
她冷冷的看著他,把粥往他面前遞,「還能有什麼其他的?孫公子,當初既然大家退了親,不管那是不是混賬話,我都認了,至于其他的,我已經都不記得了,你也忘了吧!」
她能忘就代表他也能忘嗎?他在心中反問,想反駁卻不敢開口,因為她冷冰冰的眼神讓他想到那天他離開時,她一開始的震驚和後來的沉默,就算他還想再辯解些什麼,看著她擺明不打算深談的氛圍下,他也只能先住口。
反正他知道她就是嘴硬心軟,也知道她一定會听他的解釋,也就不堅持非得現在去撩撥她,便乖乖的捧過粥碗吃了起來。
才吃了第一口,他就明白她是用了心在這粥上的,里頭的白米每顆都煮開了花,濃濃的粥底吃得出放了不少補血的東西,讓他每吃一口都覺得自己不只吃的是美味更吃進她的用心。
然而,吃完了粥,該談的還是得談,這一身的傷若沒給個交代,怕他們沒防備,若真被那幾個余黨找上門來,這些弱的弱、小的小,可能全都得栽在這里。
同時間,阮齡娥一邊收著碗和那小爐,一邊分神想著他可能要說的話。
他瞞著眾人的事是什麼?會和他那身的傷有關?那他是為了什麼才會有那一身的傷?
饒是她覺得自己見識過不少事情,這時候仍猜不出個所以然,只知道他隱瞞的事絕對不小,或許遠遠超出她能夠想象的範圍。
想起在她腳受傷的那段日子,兩個人雖然沒有再正面提過那個婚約,甚至沒有多說幾句話,但隱隱約約,她也感覺到有點曖昧在兩人之間浮動。
他切菜的時候她會坐在一邊看他,她忙著桿面、拉面、包餃子、調餡料的時候,也總會留意他那像是不經意停留的目光正在看著她,甚至是偶然說出的那些曖昧言語,都讓不曾經歷過這些的她常心跳加速,夜半輾轉難眠。
而在這樣似有感情卻又沒點明的狀態下,她原以為能等到他的一個解釋、一個舉動來說明兩人之間的關系,誰知道他什麼都沒說,卻拋下要離開的話,然後轉身就走。
他這樣的態度讓她很受傷,讓她以為在那段時間內,兩個人的關系有改善的事只是她一個人的妄想,以為他對她的好不過只是一種錯覺。
他離開的那天晚上,她不斷告訴自己要斷了任何對他抱持著的念頭,不管好的、壞的都不該有,她應該記住的只有兩人之間的賭注,將心思放在重振這家孫家飯館上。
誰知道,就在她以為已經快可以成功說服自己時,他卻把自己弄得一身傷回來了,當看見他一臉蒼白的躺在那里、感受著他微弱到幾乎快消失的呼吸、聞著那濃重的血腥味,她幾乎以為自己要停止了呼吸。
而也是在那瞬間,她才發覺,原來他在她心里佔的分量,比她以為的還要多。
胡思亂想了好一會兒,她猛然回過神來,忍不住該惱自己想得太多,偷偷回望向床上的孫紹鑫,發覺他並沒有注意到她剛剛的恍神狀態,才又匆忙把東西全都捧了起來,急急往外走。
等她一離開房間,他忍著痛再次坐起身,看著她不再回頭的背影,心頭隱隱約約有些悶痛。
只希望他這遲來的解釋和道歉能來得及……
想要坦誠以對,但是能夠說多少,他還是在心中估量了許久才約莫捉了個底線,趁著于次她又進來送藥時,將她攔了下來。
只是話到臨頭,他還是猶猶豫豫了半天,最後才用一種破釜沉舟的決心開口說道︰「我也不是想瞞你,因為這件事情就連我爹也不知道。其實我在外也有個營生,只不過是提著命做的生意,還跟上頭有些關聯。」他比了比皇城的方向,這是他能夠暗示的極限了。
阮齡娥曾經想過他會說些什麼,想過他欠了賭債、想他是因為外頭的紅粉知己引來仇恨、想他是欠了錢莊的銀子才不時躲躲藏藏,不敢回自己家,但她萬萬沒想到,他會說他是在做那用命去拚的營生,不禁錯愕的看著他,沒法听見他繼續又說了些什麼,只是茫然的看著他的嘴一張一闔。
「放心,我並不殺無辜之人,而且大部分時候都是根據上頭的意思才做,有時候也會和官府那里打交道,並不是隨便拿著刀做那亡命天涯的無本生意。」他以為她是害怕了,盡量把他接的任務說得輕松又簡單,只差沒保證根本一點危險也無。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9-2 00:09:42
第7章(2)
見她還是傻愣愣的沒說話,孫紹鑫著急了,一把抓著她的手,急促的繼續說著,「我說的是真的,當初我對接我爹的飯館沒有興趣,只想著靠一身武藝去闖天下,誰知道就這樣胡里胡涂入了上頭的眼,干起了這營生,但這些年來我還是平平安安的過來了,這真的沒什麼的。還是你覺得我做這個沾滿了血腥、罪孽深重?說話,別這樣傻愣愣的看著我,你不說話我怎麼明白你在想些什麼?」
她被他一聲大吼喊回了神,迷茫的眼終于找回焦距,看著眼前有點發慌的他,她突然站起身,撂下句話就要往房門外走。
「讓我好好想想,我……」
想想,真要讓她這個容易胡思亂想又鑽牛角尖的人回去想想,只怕到最後只會听見他不想听見的答案,于是他霸道的扯住她的手,用不容置喙的口吻說著,「要想在這里想,有什麼想問的就說出來,我可以馬上告訴你,免得你回去胡思亂想後,得不出我想要的結果。」
他那張揚的態度讓她覺得頭疼,她甩了甩手,發現用不掉他的桎梏後,輕蹙著眉看他,低聲說道︰「你就不能讓我一個人好好的想想嗎?」
「不能!」他固執的回望著她,緊抿的唇說明他的緊張和在意。
本來就有一點郁悶的阮齡娥見他突如其來的堅持,整個人都煩躁了起來,語氣頓時沉了不少,「我真的需要好好想想,我不知道……我原本以為你是因為賭甚至是欠債……我沒想到你是過著刀上舔血的生活,真的完全沒有想過。」說著,她又愣愣的抬頭望著他,不知道事情怎會突然就如此夸大的超出她所能想象的範圍。
在今天之前,其實也不過就是一個普通小老百姓,說到殺人,頂多就想到官府判案,久久才可以見到一次,可就算是那樣,她也從未親眼看過,至于其他什麼誰殺了人、不殺人的,她一直也只以為那是官府的事,在她活了十來年的日子中,她都把這些當話本故事在听的。
孫紹鑫臉上露出無奈的苦笑,卻仍抓著她的手不敢放,「齡娥,這世界上有黑、有灰、有白,我不像官府有個光明正大的理由去做,但也不像那些江洋大盜完全只憑心意去做,那些人幾乎都是罪有應得,即使不是如此,但只要上頭下了命令,我們就得去做。」
她眼神復雜的看著他,腦袋還是有些混亂,但她多多少少已經明白他的意思,頓了頓,她看著他輕聲問著,「是不是……是不是沒有這次受了傷回來,讓我們給看見了,你就永遠不打算告訴我?」
除了他隱藏的這件事太過嚇人外,或許一開始她最在意的就是這件事情,他的不信任和隱瞞,讓她覺得他像抓不住的風,似乎總在她以為可以抓住他一點時,就又什麼都不說、不留的離開。
他一愣,沒想到她會突然問起這個來,隨後,他點了點頭,然後又急急解釋著,「不是我想隱瞞,只是這些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她打斷了他,輕皺著眉質問︰「那現在為什麼又要說了?難不成是因為再也找不到理由來隱瞞了嗎?」
這話說得嚴重,那濃濃的怨氣讓人想裝听不出來都難。
他坦然的說著,「不是,是這次出了點岔子,我想有必要多少讓你們知道一點。」
看她一臉不解,他便把這件事情的前因後果簡單交代了下,反正這也沒什麼好隱瞞的,畢竟那群人在其他幾個郡縣做案的事情不是什麼大秘密,只是安陽城這里因為離得太遠,所以只收到一點風聲而已。
那天晚上,他和風俊祈斬殺了那個老翁和書生後,二對一對上那個藍衣人,才一過招,他們就明白這團人必是以他為中心主力,難怪這人不親自入內掃蕩,而是鎮守在外頭,甚至自負的誘那些官兵入宅,打算來個一舉撲殺。
只是即使他們明白很強,卻猜不到他不只一雙彎刀使得出神入化,甚至還有一手隱匿氣息和身影的功夫,讓他們因此吃了不少虧,身上幾處大大小小的傷口就是為此受的,只不過畢竟是二對一,那藍衣人也同樣受了重傷奔逃。
沒能斬草除根本就留有隱患,更何況後來他們在問了那些劫後余生的官兵後,于附近搜了下怎麼也沒發現那個據說是和老翁、書生一起出現的婦人。
最後因為他和風俊祈身上的傷都不輕,兩個人只能快速回到都城,將這次的事情報了上頭後,體力不支的回了家里。
這一番的折騰,即便他自豪身體不錯,也只能撐著打水把一路進門來的血跡給大概的沖洗下,一入了房卻忍不住昏倒在床上。
想著,他眼底有無法遮掩的擔心,「我一個人倒是不怕,就怕那兩個亡命之徒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情來,再說,這些日子等傷好一些,我還是要出去追查的,你們本就是手無寸鐵的婦孺,就是店小二真遇到大事情也只有干看的分,若讓你們在什麼都不知情的情況下遇到那兩個人,反而更讓我擔心,還不如我提前先說了出來,讓你們有個提防。」
她听完,第一個想到的不是他們是否真會遇到那兩個人的問題,而是一臉擔憂的反抓著他的手,急切的追問︰「你都傷成這樣了,怎麼還要出去追捕那兩人?!這太危險了!」
他這次負傷回來就足以說明這些人有多危險,更不用說他雖然輕描淡寫的帶過那些案子,但她是在市場里擺攤的,經過的行商多多少少也會帶些外頭的消息來,她對這幾個大案子自然也是有點印象的。
就那傳聞說來,那群人凡走過必不留活口,有時候更心狠手辣些,甚至一整個宅子里都見不到一具完好的尸體,而且不少官兵也都敗在他們手上,讓附近的郡縣早已人心惶惶,不過是因為在都城里,大家想著這是夫子腳下,就是犯案也必不會尋到這來,才放松了警惕,對那些傳聞不過當成故事听罷了。
但就那一點枝微末節的傳聞,也足以讓她明白他對上的那些人有多麼厲害,加上這一次他受了這麼重的傷,怎不讓她擔心?
听著她關切的話語,他的心頓時升起一股暖意,「沒事的,那個人已是強弩之末,再說了再不趕緊讓這些人伏法,又不知道該有多少百姓受害。」
雖然他們身在這個組織里也經常殺人,但是不傷無辜百姓,更何況下手的那些人哪個身上沒有背負幾條人命在?如此一想,即使認為這不過是貓哭耗子,但心里也會好過些。
而這些人不只是以取財為目標,那刀刀無情落下甚至帶著一種取樂性質,上至老人下至幼兒都不放過,相比之下,他自認比不上那些人凶殘。
阮齡娥沉默的扯著他的衣角,不知道自己還能夠說些什麼,她知道他是對的,只是仍舊擔心。
孫紹鑫見她愁眉苦臉的沉默著,想到剛剛兩人的話題重心似乎默默扯遠了,他只能重新聞口把話題扳回來。
「還有你想得如何了?剛剛你說要想想,想出答案了沒?」他忐忑的望著她,等她給他一個答案。
阮齡娥嘆了口氣,雖然心里還是亂糟糟的,但仍平靜開口的回答他的問題,「我明白你在做些什麼,我也明白有些事我攔不了你。這就是你想听的?」
「不!我想知道的是,你在听完這些事情後,你對我是怎麼想的?」
「還能怎麼想?就我爹故人的兒子……」
他低咒了聲,「我不要只當什麼狗屁的故人兒子!我要知道的是,你心里還認我們那個婚約嗎?我想我……」
兜了大半圈,他終于把心里話老實的說了出來,但是看著她臉上依舊不冷不熱,像是被一桶冷水當頭澆下一般,只覺得心里冰冰涼涼的。
阮齡娥听到他又提婚約的事情,心里其實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就是一個姑娘家該有的矜持似乎也不能讓她這麼回答——我答應了,你可以讓媒人直接上門來把該定下的都定下了吧!
而且剛听完他的那些驚人的「秘密」,她現在也沒那個心思去想那些了,以至于臉上沒太多表情地打斷他的話。「這件事情以後再說吧,現在你還有想去做的事情,而我也有我要做的事情,這陣子攤子的名氣也累積得差不多了,再者接下來甚至還接了一府小姐的賞花宴點心單子要做,這是重振孫家飯館要進行的下一步。」
聞言,孫紹鑫只覺得剛剛冷下去的心又慢慢提升了一點溫度,試探的問著,「那你是說,等這些事情忙完之後,再來說我們的事情?」
他臉上的急切神情讓她冷不防噗哧笑了出聲,她掩嘴笑看著他。
這卻讓他更加心煩意亂,臉上的急促神情更甚,一雙濃眉皺得緊緊的,黑亮亮的大眼帶著渴求,「說啊!是不是如此?!」
被他這麼直白逼問著,就是她再大方也忍不住尷尬羞澀,輕點了點頭後,就再也撐不住的掙脫他的手跑出去。
但她最後還丟下了一句,「我是說到時再商量!」
他才不管什麼時候商量呢!光那一句他就認為自己得了個承諾,也不再去攔她,而是一個人站在原地傻愣愣的笑著。
她點頭的意思就是答應了吧?那這是不是代表他們倆離成親的日子不遠了?思想快速跳躍的孫紹鑫直接聯想到兩個人成親的畫面,忍不住又笑得更傻了。
這時候管不了那麼多了,他現在滿腦子就只有那麼一個想法——誰說他娶不到媳婦兒?很快的,他也要有媳婦了!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9-2 00:09:54
第8章(1)
脫去了夏日的炎熱,走向秋日的沁涼和感受到一點蕭瑟意味,孫家飯館的名號逐漸傳了開來,只不過現在還是用擺攤子的方式,每日早起出門擺攤,到了中午就收攤回來,即使只做這半天的生意,還是讓阮齡娥等一干人天天都忙得不可開交。
難得休息的他們在今兒個全員都沒出去擺攤,而是將自己收拾干淨,拿著必要的東西,準備往風俊祈的府上去。
說來也是巧合,之前風俊祈本是想和孫紹鑫炫耀一下自己率先知道他不知道的事情,所以才讓人去買了阮齡娥攤子上的那些餃子面條,後來一試成為主顧,在阮齡娥餃子又換了幾種口味時,他都異常忠實的去買回府里嘗鮮。
要說風俊祈其實也是一個挑嘴的,畢竟從小吃遍山珍海味,只差龍肝鳳膽沒吃過,要不然什麼鮑魚燕窩可都是吃得膩了的人,本只是為了照顧下兄弟的媳婦兒弄的生意,卻沒想到一吃就上癮,幾天沒去買個幾屜來嘗嘗就覺得好像少了什麼。
風俊祈讓自己的小廝天天去同一家攤子買東西的事很快就讓府里的人知道,幾個主子上至風府老爺子,下至風俊祈父親的侍妾也紛紛讓人去買來嘗嘗,誰知道只這麼一試,讓他們驚諾不已不說,也像風俊祈一樣,不時就讓自己身邊的丫鬟或小廝去買來,就這樣一傳十、十傳百,不少有身分的人也都知道了這家打著孫家飯館招牌的小攤子。
連風府的主子們都經常打發人去買來嘗嘗了,那味道還能差嗎?!
不說別的,那風府上一代的風家家主可是都城的郡守,掌管國都的大小事,就是目前的家主,也就是風俊祈的父親,雖然只是郡丞手下的一個事務官,管著行政事務中的考學之物,但名義上的門生無數,不知多少郡縣的大小官員進了都城、上了風府,都要喊風老爺一聲恩師。
且風家所娶的女子皆沒有平頭百姓出生,不是世家大族之女,就是皇親國戚千金,如此傳延了幾代,只要懂一點這風家家底的人,無人不知這是一個有權又有背景的世家。
又恰巧這陣子正是各府舉辦賞花宴或是詩會的時候,腦子動得快的公子小姐們就送上了帖子,請他們來府上做點心席面,也間接讓孫家飯館打出了更響亮的名號。
這一日,他們接了風家的帖子,要上門要替風俊祈的妹子召開的詩會準備一桌的點心席面,餃子什麼的自是不能少,只是還有多加了其幾樣點心和小菜,也算是為過不久就即將重新開張的孫家飯館打打名氣。
一進了府,由一個看起來干干瘦瘦的婦人領著他們,那婦人看起來像是做慣粗活的婆子,一路上安安靜靜的,不太說話,就在前頭領路,只是偶爾眼神會掃過同樣走在後頭的孫紹鑫。
不過一群人並不以為意,只想著孫紹鑫以前大概都是跟著風俊祈走前頭去的,這婦人可能疑惑他怎麼不走前頭,反而走這直接往廚房去的後斗小路,也就沒有多間,因而忽略了那婦人垂下眼後的一抹深思和算計。
阮齡娥一行人被領到了小廚房里,里頭雞鴨魚肉、各種調味料幾乎都有。
那婦人將人帶到後,就細聲細氣的說著,「這是府上給各位安排的小廚房,里頭各種食材大概都準備得差不多了,如果還有缺什麼的,可以直接過去一旁的大廚房里要。」
阮齡娥謝過了那婦人,也沒留在外頭打算幫忙又或者是偷師的廚娘或廚工,而讓店小二、阮齡年還有孫紹鑫幾個人論起袖子幫忙挑菜,或者是拿些要用的盤子碗筷出來擺好。
這次接的席面既然是點心宴,她便去開了這次來的人的一些吃食習慣,才定下這一共八道小盤、八道大盤的菜式。
八小盤有雞蛋卷、杏仁豆腐、夾心糖酥、酒釀圓子、桂花紅葉凍、馬蹄卷和兩種樣式的花色糯米餅子。
八大盤則有餃子、貝心春卷、清炖黃金蹄、蟹肉圓湯、清燒獅子頭、老鴨炖芋頭、乳鴿松和英蓉魚片。
當初這洋洋灑灑的單子一開出來,風俊祈本有幾分擔憂,怕這小姑娘菜單開得太滿,到時做不出來或是那菜色燒得不好,不只折了他的面子,就是她也會損了名聲,誰知道阮齡娥一見他的臉色,就進廚房隨手燒了幾道簡單的讓他嘗嘗,當下他便沒做任何刪減,說是就照這個單子下去做。
有了定好的食單,阮齡娥才能早早安排好今日做事的順序,于是開席的時候過了午時,所以她早把要先凍好的、要先下鍋炖的全都弄灶火上煮了,而後才又拌了餃子餡讓幾個人下去包,自己則是接著處理其他的事。
等到時間差不多,她才拿了蛋、面粉還有芝麻在鍋里打勻,起鍋,拿了支像大羊毫的筆,沾了點油腥在鍋里輕畫了一圈,隨後,一手筷子一手勺子,將勺子里的糊在鍋里一轉,一個金黃色的圓片就出現了,然後筷子輕輕一夾一轉,一塊黃澄澄的雞蛋卷就這樣一塊塊的鋪在白色盤子里,芝麻和雞蛋的香氣一下子讓所有人都忍不住圍到鍋子邊,尤其是阮齡年和店小二,兩個人都是愛吃這小零食的,更是眼楮發亮的看著。
阮齡娥弄完了要端出去的分,又弄了雞蛋和粉打勻,再度刷了油,煎了起來,另外拿了塊盤子將那雞蛋餅放在上頭,笑著對他們說︰「要真餓了,就先吃點這雞蛋餅止止饑吧。」
店小二和阮齡年歡呼一聲,端著已經放了好幾片的雞蛋卷就跑,留下阮齡娥和孫紹鑫兩個人站在鍋子前。
孫紹鑫嫉妒的看著他們端著喜歡吃的東西跑走,腆著臉看她,「娘子——」
阮齡娥紅了臉,轉頭啐他一聲,「孫公子,我倆還沒成親呢,你可別亂叫,白白壞了我的名聲。」
他痞痞的笑著,一點都不以為意,「反正我們指腹為婚這件事可是真得不能再真了,雖沒說定下什麼時候成親,但是這信物都換了,難道你還能跑了不成?提早叫聲娘子不覺得親近些?」
「走開走開,誰要和你親近了!」阮齡娥實在有些受不了他這個人偶爾露出的厚臉皮樣,忍不住揮手趕人。
而且這婚約的事到現在她也不過說會考慮而己,他到底是哪里來的自信,認為她一定就非嫁他不可?!
然而,孫紹鑫要是這麼容易就被趕走的話,他也就不是孫紹鑫了。
他緊緊粘在她身邊,一臉期待的看著她,「不喊娘子那喊名字?也行!齡娥,這許多菜色你在家里也沒做過,我是想家里若能簡單點弄些,偶爾有幾樣菜我就滿足了。」
他一直知道她的手藝好,卻沒想到她的手藝好得可以一個人置辦出上等的席面來,從剛剛開始,那食物的香味就不斷勾引著他肚里的饞蟲,恨不得把那些東西全都扣留下來,留著自己吃才好。
「知道了、知道了!」她脫了他那貪吃的模樣,沒好氣的說著。
真是的!這男人到底是像誰呢?據爹說,孫伯伯是一個以嚴正聞名的好人,怎就生出這樣一個兒子來?
有時候說話混賬得讓人想槌他,有時候死皮賴臉的讓人受不了,加上這愛吃又霸道的個性唉,她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
他得了承諾,笑咪咪的圍在她身邊,不是偷空摸她的小手,就是細心的幫挑著頭發往後撥,不然就是拿著汗巾細細的幫她擦汗。
頓時,這小廚房里的兩個人眼神又曖昧了起來,她雙頰慢慢泛紅,眼楮都羞得不敢看他,他則是一臉坦然的微笑著,動作也更不知收斂。
而已經被遺忘的店小二和阮齡年兩個人捧著空盤子站在外頭,看著里頭甜蜜蜜的畫面,紛紛尷尬的轉過頭去,並面面相覷了一眼,決定這時候還是誰都別進去的好。
那尷尬的氣氛實在讓人無法開口打破啊!
熬人輕手輕腳的回到自己休息的院子里,一走進房門,一股濃重的藥味沖鼻而來,婦人卻像是沒有感覺到一樣,直直往床邊走去。
「你怎麼這時候回來了?」
床上躺了一個男人,他在見到婦人走進來後才放松緊繃的身體,以沙啞如夜梟般的聲音問道。
「大哥,我見到那個人了。」婦人依舊是細聲細氣的說話,但那話里的陰冷卻足以讓人發寒。
秦中,也就是那日被孫紹鑫和風俊祈兩個人擊傷的那個藍衣人,忍痛低嘎的輕笑。
「想不到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那日我們大約尋著方向過來卻只找到一人,正不知道該如何下手呢,現在又讓我們遇到了另外一個,真是天助我也,哈哈哈!」
笑完,他頓了頓,「不過那人你是在哪里兒到的?有沒有泄了行蹤引人懷疑?」
那婦人搖了搖頭,一臉自信。
「剛剛在外頭時我頭發披散,遮掩了大半容貌,又加上我那時沒和他們任何一人正面對上,就是那些士兵也只是遠遠的見過,應該是不會有人認出我來的,大哥放心。」
秦中又咳了幾聲,眼神露出一點陰狠。
「那就好,可別像二弟、三弟那樣,因為一時的不注意,落入那些小人的陷阱中。」語氣中有著恨意。
熬人點了點頭,雙手緊緊的握拳,「我明白的,這仇我絕對要替二哥和三哥報。」
若那兩個人殺了她也就罷了,可他們竟然殺了她最愛的三郎,要她怎麼不恨?!
就是上天下地她也要殺了那兩人來血祭她的三郎。
秦中看著她的動作和神情,眉頭忍不住一皺,暗忖著,她若不能冷靜下來,只怕到時候連自己都得賠了進去,不禁面露憂色。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9-2 00:10:04
第8章(2)
詩會是早就開始的,只是快到用膳時分,那菜色才一盤盤送了出去,直到最後一盤都端出去後,阮齡娥才終于有松了口氣的感覺,便拉著椅子坐在外頭,感受外頭沁涼的秋風拂去一身燥熱的美好。
其他人也趁了這個機會休息一下,畢竟等宴席散了之後,他們還得要收拾才能回去。
只是才休息沒多久,剛剛那領著他們過來的婦人又出現在他們面前。
「幾位請跟我來,小姐說了,請幾位于一邊的廂房休息一會,等等還有話要和阮姑娘說。」
阮齡娥也不大清楚這大戶人家的規矩,只知道盡量不要違逆或冒犯即可,更何況只是換個地方休息,也沒什麼不對。
孫紹鑫本坐在一旁,見狀便起身,也想要跟著去,卻見那婦人轉頭又說︰「孫公子,我家少爺請您到前頭去呢。」
風俊祈之前也受了重傷,後來他們兩個各自養傷,很少踫面。
也因最近都沒得到什麼消息而少了聯絡,本想借著這次機會問問看,而既然現在他先派人來找,或許是他那里有了什麼進展也說不定,于是他也沒懷疑,就這麼跟著去了。
那婦人見孫紹鑫離開後,便帶著阮齡娥、阮齡年和店小二往旁邊的廂房走去,她先安排了一個靠外頭的廂房安置兩個男孩子,才又帶著阮齡娥一路往里頭一處比較僻靜的廂房走。
被帶到旁邊栽著一片紫竹和有一小潭未干的水潭旁的廂房時,阮齡娥見她打開門,不疑有他地踏了進去,但就在她轉身的瞬間,只覺得脖子一疼,眼前一黑,頓時就沒了意識。
那婦人隨手將她扔了進房。這並不是什麼廂房,不過是一間沒清掃過的屋子,里頭滿是灰塵,家具擺設也幾乎都沒有,四周都是破破爛爛的。
熬人一臉陰惻惻的。
「本來是打算直接取你的小命,但若讓你死得太無聲無息,無法消我心頭之恨,就讓你多活一會吧!。」
說罷,她關上了門,轉頭就往外走去,因為她可沒忘了要報仇的正主在外頭呢!
只是才剛要往外走,就看到遠遠的有兩個人正以飛快的速度往這方向而來,她頓時臉色一變,同樣快速回頭,只是畢竟她擅長的不是輕功,很快的,三人的距離很快就被拉近,她的身影清楚的暴露在兩人的眼前。
她咬了咬牙,忖道,本不想鬧得太大引來注意,但這是你們逼我的!
于是,她從懷中摸出點火石,又抓了一把干葉子,直接點燃後隨手一扔,那火星頓時如天女散花一般落在四處,很快的那星星之火變成了足以燎原之勢。
直到那火宛如一片火牆將所有的人都擋在外頭,她才停了下來,隔著蔓延的火勢听著外面那紛擾的人聲和模糊的人影,大笑開來,「哈哈哈……」
稍早,在往前院走的路上,孫紹鑫迎面就見到那個說要找他的風俊祈,痞賴的笑著,「莫非是等我等久了?」
風俊祈在前頭宴上吃了一半,突然得到一個消息,匆匆丟下筷子打算往後頭走去,就見孫紹鑫走來,本來他還想先打個招呼,誰知道孫紹鑫卻迎頭說了一句讓他摸不著頭腦的話。
「什麼等久了?難道你不是特地來尋我的?」風俊祈疑惑的問著。
孫紹鑫笑容突然一僵,瞪大了眼看著他,「難道不是你讓一個婦人找我來的嗎?」
「有這回事?」風俊祈搖了搖頭,臉色難看的回道︰「不會的,我如果要讓人進內院傳話,才會找丫頭或婦人,如果是在後頭或外院,我都是直接讓身邊的小廝去的,看來你被騙了!」想著,風俊祈臉色陡然沉了下去。「等等,你說是一個婦人?」
「騙我有什麼好處?難道……」
他心神一凜,和同樣想到一個方向去的風俊祈互望,兩個人同時施展起輕功,往後頭小廚房的方向去。
一路上,風俊祈快速的告知他剛剛得來的消息,說是在城外搜到了一對男女尸體,而那女的尸體正是他府上一個婦人的。
這麼明顯的關系如果他們再猜不透,就該拿塊豆腐自己一頭撞上去!
看來當天那個婦人必是善于易容之術,用了那個法子替自己和那個男人找了個替身混進城里來,甚至可以說那婦人早已經混進這風府里。
一到小廚房,人早已不見蹤影,畢竟在孫紹鑫離開時,那婦人也帶著他們離開了。
孫紹鑫只覺得心越來越冷,又提氣往剛剛那婦人離去的方向找,還未到廂房,就看見那婦人從里頭正走出來,在看見他們後,飛快的轉身離去。
兩人又對望了一眼,馬上提氣追去,誰知那婦人卻在反身而去時,竟然從懷里拿出打火石,並抓了一把干燥枯葉,不顧于會被燒傷的危險,把枯葉點燃後撒往四處。
風俊祈見狀,連忙停下腳步,準備喚人來滅火,只是在他喚人之際,那火已隨著秋風快速燃起一道火牆,蔓延至附近所有的廂房。
那婦人停下腳步站在烈焰大火後,大笑幾聲,並用陰惻惻的尖細聲音大聲喊著,「哈哈!誰教你們殺了我的三郎,我今兒個總算報了一半的仇,就算殺不死你們,我也要帶幾條人命走!
「尤其是你,孫紹鑫,你那嬌弱的未婚妻就躺在這火的後頭,我等等就再去里頭多放幾把火,只怕等你倆團圓的時候,就只能看見一具焦黑的尸體了,你該感謝我的,起碼我還給她留了個全尸,哈哈哈」
一听這話,孫紹鑫哪里還能夠忍得住,不管後頭風俊祈的高喊,縱身一跳,踩著還有一點火星的瓦面,朝那瘋女人的方向而去,臉色陰沉得幾乎能滴出墨來了,手里握著把畫著一枝紅梅的折扇,站在那笑聲嘎然而止的婦人面前。
熬人臉色一變,在他舉著折扇對著她而來的瞬間,縱身往後一躍,閃過了攻擊,但她心中很明白,自己絕對不是這人的對手,逃也逃不了,所以既然不能求生,那麼她也一定要抓個墊背的死在他面前。
她剛剛放火形成一道火牆,不過是為了攔住外頭的人,沒想到孫紹鑫竟不怕死的就是踩著火也要跳進來,她現在只能想辦法多拖一點時間,讓這火蔓延得更快更廣,那麼她就算是贏了。
孫紹鑫一路進攻,不斷的厲聲逼問她,「說!她人呢?!」
「人?等我死了你再到地府去問我吧!」她冷笑著,從腰間抽出了一把軟劍,一邊攻守一邊說。
就在兩人對決之際,外頭的風俊祈喚了人來滅火,那婦人心有不甘的以為自己這草率的計劃即將失敗時,後頭的廂房竟同時冒出火來,跟剛剛她那隨手點燃的火星大不相同。
她一個念頭閃過,明白這是大哥在助她,風俊祈和孫紹鑫臉色更差了,因為他們也想到同件事了。
因為這突生的大火,情勢頓時逆轉,孫紹鑫急著想結束這場爭斗,趕緊到廂房去尋找阮齡娥的下落,那婦人卻不畏死的糾纏著他,不時使劍游走在他四周,阻攔他前進。
孫紹鑫見火勢越來越大,不少廂房都已陷入火海,再也無法抑制狂暴的脾氣,不顧自己尚未好全的傷勢,拚著傷口裂開,也再不留手,一個縱身飛躍,讓婦人刺過來的軟劍只差一指的距離旋過胸口,他手上的折扇則直指她的咽喉,並使折扇前端透出一排鐵刃,在一瞬間收割了那婦人的性命,而後收回折扇,任那婦人的鮮血噴灑自己一身。
他轉身,飛快的用眼神掃過一間又一間的廂房,這時候他無法思考,甚至沒辦法去想,如果他找到人時只剩下一具焦黑的尸體該怎麼辦,他只知道,他絕對不會讓那該死的話成真。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9-2 00:10:18
第9章(1)
風府後邊的廂房本就是給一些來幫佣或是來訪客人所帶來的下人奴僕歇息的場所,所以每一間廂房不大,但是數量多,一個口字型的院子又分了前院和後院,中間一排隔闊的也是廂房,之前那一把火不過是在前院燒,而後來那把火則很快蔓延了整個後院。
孫紹鑫一路追來,大概也知道那婦人把人藏在這後院里,但是說光是後院,這左左右右就有十來間廂房,他一路找過去,花了不少時間。
而就在這段時間里,整個後院已陷入火海中,濃煙密布,幾乎快到達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
斑溫又帶著嗆鼻味道的煙霧幾乎讓他快睜不開眼,但他還是強撐著,一間間的找,一次次的喊著她的名字,就是希望她听到他的聲音後能夠出聲響應。
到最後一間的時候,他整個人非常狼狽,身上有些地方已經被火燒得紅腫,雙眼更是紅腫不堪,再也不復一早那精神干淨的俊俏模樣。
當他一進門,一抬腿發現腳下有類似人的物體時,他驚喜的連忙蹲下身,在一片迷蒙中發現正是阮齡娥,他連忙拍著她的臉,急促的喊著,「齡娥、齡娥!快醒醒!」
阮齡娥被拍醒,眼神還帶著茫然,只覺得肩頸一片酸疼,才剛想開口就不小心嗆了一口濃煙,劇烈的咳了起來。
「別說話!現在火勢太大了!」
見她終于醒來,孫紹鑫又驚又喜,只是這個時候實在沒有太多時間讓他表達他的感動之情,他一把抄起她摟在懷里,施展輕功,按著他剛剛走來的記憶,在一片迷蒙中,飛快的往外奔去。
阮齡娥被他抱在懷里,只覺得空氣又熱又稀埂,讓人幾乎快喘不過氣來,而且周遭的溫度似乎正不斷攀升,不時還可以听見屋瓦崩垮的聲響,讓她只能拚命的往他懷里靠去,似乎只有這里才是她最安全的歸宿。
他察覺到她的小動作,只覺得心疼不已,也不管自己也正忍耐著高溫,甚至呼吸急促,幾乎要喘不過氣來,仍以最大限度的將她給摟在懷中,盡力不讓她受濃煙嗆鼻、高溫燒膚的苦難。
一邊,他還不斷地安撫著她,「再忍忍!很快我們就能沖出去了!」
「嗯,我相信你。」
她靠著他的胸膛,感受到他的心一陣一陣急促的跳動,忍著想流淚的沖動,柔聲回應。
她這時候只是他的包袱,如果不是她,他早就逃了出去,但他在這種時候選盡力護她周全,她只想相信他了。
越往前頭去,那火勢越大,尤其是中間阻斷的那排廂房,幾乎已經成了一長條火龍了,不只無處可下腳,甚至連穿越過去都要提防著那已經幾乎快要燒垮的屋子會塌陷。
孫紹鑫咬著牙,看著眼前幾乎可以說是絕境的火龍,想著那廂房之後,風俊祈應己領著人拚命救火,他咬了咬牙,看著一邊只剩下一點水的半枯水潭,他下了個決心。
他抱著阮齡娥走到那半枯的水潭邊,低頭,沉聲問著雙頰因高溫而嫣紅,眼神格外明亮的她。
「願意相信我嗎?就信我這麼一次!不這麼做的話或許我們兩個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阮齡娥看著他,眼神堅定的回答著,「不管你要怎麼做,我都信你!」
他都不怕了,她有什麼好怕的,頂多就是兩個人一起被火烤,來個生不同寢死同穴的情況而已。
即使她手腳都已感受到那火星斷斷續續飛擺到她身上的痛楚,但看著他也受同樣的痛,卻還是將她緊緊抱在懷里,她就再也說不出其他話來。
他感覺到她堅定的信任感,和那眼中滿溢的柔情,感動漲得心滿滿的,對于逃離這困境似乎又多了幾分的把握。
咬著牙,他一松手,將她放入水潭,她身上的衣物頓時都濕透了,甚至還沾了不少污泥。
他也隨之跳入,讓自己身上的衣物也跟著浸濕,沾滿斑斑點點的污泥,接著,他抱她跳上了岸,脫下她已經濕濃濃的外衣包在自己頭上,然後用全身裹著她,盡量不讓她有沾到火星的機會。
當一切全都準備就緒,他深深的吸了口氣,低頭看了懷中的她一眼,抑制不住沖動,不管她臉上也沾了一些污泥,匆促的在她唇上落下一吻,見她嗔怒的眼神忍不住咧嘴,開懷的笑了開來。
假如死了還能有她相伴,那麼死了也值得!
只是現在,他還是想和她一起活下去,所以他提氣,身子往前一躍,整個人往那已快燒垮的廂房沖去。
為了活下去,他拚了!
一開始孫紹鑫沖了進去時,風俊祈差了那一步沒跟上,接下來他想進去時就已經無法跨越那熊熊火海,只能氣急敗壞的在外頭指揮全府的人,提水的提水、傳水的傳水。
只是這前頭的火都還沒滅,後面的火就又生了起來,想來這是那婦人的同伙做的,這讓風俊祈差點捏碎了身上的玉佩。
可他知道自己得冷靜,現在就是再想出去把人給捉回來千刀萬剮,也得等里頭的人能夠平安出來才行。
隨著時間慢慢過去,前院廂房的火雖被撲喊得差不多,但也燒毀了大半的屋子,而中間那排廂房的火卻越燒越旺,即使人已經拚命的往上頭潑水,卻還是止不住那延燒的速度,從中排廂房往後,幾乎都成了圈圈火球。
見狀,風俊祈臉色黑得嚇人,就連一邊在察覺失火就逃了出來,正為姊姊受困哭得慘兮兮的阮齡年,還有哭叫著少爺的店小二都不能讓他分神看一眼,他抿著唇,直直的看向那片火海,依舊抱持著希望,期待孫紹鑫能找到阮齡娥,然後順利脫身而出。
就在中間那排廂房都有被燒垮的趨勢,他們都已經快斷了最後一線希望時,突然有人大聲的嚷嚷——
「快看!有人從火里頭沖出來了!」
「還真的有人沖出來了!弗喲!趕緊叫大夫,這整個人都給火燒了,不死也得半殘啊!」
風俊祈本來還抱著一絲期望,一听這話,連平常貴公子的模樣都懶得維持了,學著孫紹鑫那粗魯的樣子,回頭就是一吼,「還不趕快去請大夫!都死了不成啊!」
說著,那從熊熊大火中沖出來的人已經跑到眾人眼前,所有人全都圍了上去,手上有水桶的、有水盆的,全都一古腦的往那人的身上潑,直到那人身上再也沒有一點火苗才停止。
掀開了蓋在頭上的衣服,風俊祈一見掀開衣物後,孫紹鑫一臉烏漆抹黑,忍不住激動的說著,「你總算是出來了!」
孫紹鑫沒說話,松開手,抱在懷里的阮齡娥慢慢的落了下來,隨即他突然一脫力,整個人跪了下去,她差點隨著這力道翻滾在地。
兩個人狼狽的樣子讓一邊的店小二和阮齡年又哭又笑地撲了上來,還是風俊祈看兩人身上有不少燙傷痕跡,而且兩個人似乎都有點被濃煙嗆到的跡象,便阻止了他們,也沒讓人隨便靠近,而是喊了有力氣的兩男兩女,幫忙把這兩個人給抬進最近的院子里。
至于前頭的詩會早就因為這一場大火停下,一干下人幾乎都在這里,所以人手充足,很快的,大夫也請來了,他們一身的狼狽也讓人打理干淨。
等收拾干淨後,眾人才發現看起來兩個人雖然都一樣狼狽,但是那小姑娘只有手腳、頭發有幾處被燒到的痕跡,還有幾個小水泡,其他地方都不嚴重,但孫紹鑫就不同,不止之前的傷口又有些裂開,不住流血,背上也有不少大水泡,臉上甚至還因為沖出火場時被一根垮下來的梁木劃了一痕,留下了疤痕,連大夫看了都說這就算好了,也會留下一個不算淺的痕印。
而除了這幾處大傷外,兩個人多少都有吸入濃煙,以至于他們目前都還昏迷著,各躺在房里還沒醒來。
風俊祈听了大夫的報告,確定兩人沒什麼大礙後,也就把注意力放到那個還沒落網的藍衣人身上。
他冷著臉听管家報告著後頭的火終于撲滅大半,不過有具女子的尸體,不知要如何處理。
連猶豫也沒有,他淡淡的看了管家一眼,「扔了,要不丟到衙門去,就說這是城外那對男女尸體的凶手!」
死了算她好運,那現在他的目標就剩另外一個了。
哼!桂以為傷了本少爺和本少爺的朋友還能活得逍遙自在,到時候他會讓他明白,有時死了還比較舒服一點。
他就不信那個男人受著重傷能跑多遠,再加上現下又沒有那個婦人護著,就這麼一個城,他還能躲到哪里去?
他冷冷一笑,徑自出了府。
幾天後,一具臉上帶著一道疤的男尸死狀奇慘的被扔在城外的亂葬崗,而此後,那群據說敵人如魔的團體再也沒有出現過。
阮齡娥慢慢的睜開雙眼後,看到的就是一片翠綠的薄縵紗,一時之間還有些迷茫,不明白自己怎會突然睡在這顯然不是她原本房間的地方。
直到半晌後,之前的記憶慢慢回籠,她一時忍不住就想要跳下床,卻因為腳軟而摔到床下。
「哎呀!阮姑娘,你的傷還沒有好呢,大夫說了你先不要急著下床,還要多敷幾次藥才行呢!」
一個穿著粉色袍子的小丫頭端著一碗湯藥走了進來,一看到阮齡娥摔到床下,連忙心驚的把藥碗放到桌上,手忙腳亂的把她從地上給攙了起來,扶到床上坐好。
阮齡娥這時候感覺到自腳和手都傳來一陣陣鑽心的痛,但她沒有心情去想那起了只想知道那個護著她沖出火海的孫紹鑫到底如何了。
那時在沖過熊熊烈火的時候,她幾乎閉起眼楮不敢多看,手緊緊抓著他,逼自己忽略從發梢傳來的那股淡淡燒焦味。
然而,就在他們剛穿進去廂房後沒多久,一根梁柱就這樣應聲垮了下來,她眼睜睜的看著那根帶火的梁柱就這樣砸到他的背後滾落,期間有不少的小碎片散裂,似乎還劃過了他的臉,她想掙開他,看看他到底傷得如何時,但除了他咬牙的悶哼和他死命包裹著她手臂的力道,她無法動彈,只能讓他抱著沖出那如火焰般的地獄。
那一刻她只能抱著他哭,在他懷里感受著連眼淚都變得燙人的熱度,她根本無法想象他到底受了多大的罪。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9-2 00:10:31
第9章(2)
紅腫著眼,阮齡娥問了那個還兀自叨念著的丫頭,「那個救我出來的人呢?現在在哪里?傷得重嗎?」
她一連串的疑問讓那小丫頭一時間不知道該回答什麼,只是見阮齡娥差點又急得想下床,才連忙將她給扶坐在床上。
「阮姑娘,別擔心,那位孫公子也只是受了點傷,我們家少爺也派人去照料他了,等你養好了傷,自然就能過去看……」
阮齡娥猜出她想大事化小的說法,忍不住打斷她的話,直接提出要求,「我要去見他。」
她現在要親自見到他才能安心,否則不管這小丫頭說得如何天花亂墜,她也沒辦法安下心來。
「可是……姑娘你的傷還不能下地啊!」小丫頭一臉著急的勸說她,「姑娘就先休息吧,等傷好得差不多了再說,而且大夫說你這傷可不能馬虎,一不小心是要落疤的!」
阮齡娥不理會她的勸說,一臉的堅定。
「我是一定要去的,就算你現在不讓我去……咳咳……我就是自己爬也要偷偷爬去。」
本有著嗆傷卻又說了太多話,她忍不住咳了幾聲,引起喉嚨一陣干澀的疼痛。
「姑娘……」
這次小丫頭真的快急得哭了,嚇得在原地轉著圈。
這時,風俊祈開門走了進來,看那小丫頭如同見到救星一般忙喊著少爺,他淡淡笑了笑,揮手讓她退到門外守著,小丫頭馬上遵命,還貼心的把門關上,然後盡忠職守的站在外頭當門神。
阮齡娥看見他,一開口還是問著同樣的問題,「他怎麼樣了?現在在哪里?傷得重嗎?」
風俊祈好笑的看著她,忍不住失笑地搖了搖頭,「該說果然不愧是指腹為婚的未婚夫妻嗎?連問的話都一樣!」
阮齡娥這時候可沒空和他打哈哈,以堅定的眼神看著他,不發一語,要他交代清楚。
風俊祈在桌邊坐了下來,看她小臉上幾乎沒有傷痕,又想到某個人那幾乎等于毀了快大半張的臉,忍不住搖頭。
「他沒事,只是之前的傷口有些裂開,身上也有些火星燒灼的傷痕,不過都不是太嚴重,你別擔心。」
他輕描淡寫說著,因為這是某人要求他說的標準台詞。
其實早在一刻鐘之前,那個躺在另外一間房間的孫紹鑫就醒來了,他顧不得自己身上被綁得活像個卷了一大捆白布的竿子,開口問著,「齡娥呢?她怎麼樣了?傷得重不重?」
風俊祈剛好守在他房里,沒想到他一起身就先問這幾個問題,沒好氣的說道︰「但你先看看你自己吧!一身的傷,舊傷都還沒好全,就又添了這一身火痕,還以為你真是打不死的嗎?」
即使醒過來,但孫紹鑫還是全身疲憊得很,他沒力氣和風俊祈在那里說廢話,只固執地用沙啞得幾乎粗嘎的聲音問著,要听到想听的答案。
「少廢話!我只要知道她的情況。」一雙黑眸直直看著他,像是只要說聲不好,他就馬上下床親自過去看看。
風俊祈拗不過他的堅持,嘆了口氣後說︰「她還行,就是嗆了煙,手腳還有頭發部分被火給燙了,不過都是一兩個小水泡,而頭發只要修修就行了,沒什麼大問題。」
這答案雖然還是讓孫紹鑫忍不住皺眉,但是知道了想知道的後,他撐不住全身的疲累和疼痛,再次躺了下去。
風俊祈看著他,忍不住嘟嚷著,「你這次真是栽了,就那樣一個小姑娘,你竟願意連自己的命都搭進去?」
重點是搭進去也就算了,照現在這個情況看來,他就是死了,第一句話也一定是問閻羅王她是否好好的。
真是!當初不是嫌她活像一根沒澆水的豆芽菜?這才過了幾個月,當初的豆芽菜就成了心中一顆朱砂痣了。
他不懂,真的不懂。
躺在床上的孫紹鑫輕輕地笑了,即使牽動了頰邊的那道傷口也無所謂,不清不重的用那低啞的噪音慢慢說著,「我也沒想過,會有一個姑娘這樣走入我心底,明明就不是最美,脾氣固執又倔強,但似乎就是這樣放在了心頭,忽然發現一刻也不能忘了。」
是啊!他不懂怎麼就那麼一眼,就把那小小人兒深刻的記在心里?那之前幾乎要讓他氣得跳腳的牙尖嘴利變成了可愛的特點,她之前那種讓他氣得咬牙的固執和倔強都成了足以讓人憐愛的堅毅傲氣。
是她變了?還是他變了?
否則怎麼會從那扎人的玫瑰刺成了心頭的一點朱砂痣,讓他想溶進骨血里,再也不分離,面對她感到患得患失、無法鎮定,像個傻子一樣只想捧著心給她?這是緣分嗎?是那話本里說過的書生與小姐之間纏種綿綿的愛戀嗎?他不懂,他只知道要憑著自己的心去做,所以在那幾乎快要活不下去的情況下,他也寧願用自己把她包得緊緊的,換取讓她能活下去的一分希望。
風俊祈不知道他心中的想法,只是搖頭嘆氣,希望自己不會變成像他這樣的傻瓜。
看他逐漸又陷入睡眠,他也不打算繼續在這里擾了他,轉頭就要出門。
瞬間,躺在床上的孫紹鑫忍不住開了口,「記得,別告訴她我傷得重。」
他傷得如何他自己心里有數,但他不願讓她多操那一份心,至于能瞞多久?他只能說能瞞多久就瞞多久吧!
風俊祈一個恍神,從回想中醒過來,他看著眼前年紀大概不小,但看起來還是屬于小姑娘行列的阮齡娥,突然想知道,她到底是怎麼想的?
他的兄弟,那個瀟灑得不在意人家罵他敗家子,寧願丟了飯館的收入也要省點麻煩的男人竟會這樣戀著一個脾氣不好,看起來容貌也還算中等,或許只有那廚藝還拿得出手的小姑娘?他想,如果她沒辦法用同樣的情回報,或許他可以考慮拆散這兩個人。
只可惜,等著他的卻是阮齡娥的一個微笑。
「你在騙我!這是他要你跟我說的?說他傷得不重好讓我放心?」
風俊祈挑了挑眉,不承認也不否認。
「你怎麼知道的?」
她笑了笑。
「因為你不會先過來看我,必定是先去看過他的,但你這個人總覺得我配不上他,所以只怕不會體貼地說這話來安慰我,所以不是他傷得不重,就是他說來讓你騙我的。」
孫紹鑫不明白,被他緊緊抱在懷里的她都受了這樣的傷,她又怎會猜不到他的傷根本就不可能如他所說的那般普通?!
風俊祈不知道該怎麼說這兩個人,一個讓他說謊,一個听了謊言就知道是他編的。
是因為這兩個人都太了解彼此了?但他們相識才不過就這短短的幾個月,這中間還得扣掉兩個人分隔兩地的時候,那到底是為什麼竟可以讓這兩個人這麼快就了解彼此?
听他不知不覺就把心里的疑問給說了出來,阮齡娥有些意外,但還是淡淡的回答——
「沒有為什麼,只是順著自己的心罷了。」
孫紹鑫的話她不知道,但她自己確實是如此。
一開始的確是討厭他的,但是慢慢的深入了解後,她並不按著外人說過的他的印象去觀察他,她只去相信他展現給她,而她自己感受到的。
他若用心對她,她自然也能理解。
這玄之又玄的答案,風俊祈無法理解,但他也不想理解,他只覺得這兩個人說話似乎都開始打起了禪機,他想他這個俗人是不懂的。
離開之前,他看著阮齡娥乖乖的坐在床上,他忍不住問著,「不會我一走,你就打算偷偷爬出去看他吧?」
他還記得剛剛他進門前听到的那句威脅,所以現在他拿來調侃著她。
阮齡娥淺笑著搖頭,不但沒有下床的打算,甚至還打算躺回去。「不會了,我得好好歇歇。」
「喔?」
他又發出疑問,不懂怎麼這個小姑娘突然轉了性子了,難不成他真的老了?否則他對這樣的小姑娘的心怎會越來越捉摸不住了呢?
「我要好好歇息,把傷養好了再過去。」她解釋著,「而且你也說了,他不嚴重不是?」
風俊祈點了點頭。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听到的到底是什麼答案,只能說好像懂了又好像有點不懂,可他不想再深究下去了。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9-2 00:10:45
第10章(1)
等風俊祈走了,阮齡娥就照她剛剛說的一樣,躺了下來準備好好歇下,因為她還打算過去照料那個傷得重卻還不忘讓人編謊騙她的男人呢!
因為阮齡娥和孫紹鑫兩個人都受了傷,那小攤子不得不多休息了幾天,等兩個人傷都好得差不多,向風俊祈告辭回府後,一見到幾天不見的阮齡年和店小二,幾個人除了孫紹鑫之外全都紅著眼眶,站在孫家飯館外,一時間感動得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孫紹鑫最不耐煩這種場面,臉一板、手一揮,馬上就敲了店小二一個栗爆,一臉沒好氣。
「紅什麼眼楮呢!我這不是沒事回來了?男子漢大丈夫的做什麼哭哭啼啼的,讓人厭煩!」
因為孫紹鑫這些日子以來脾氣有些變了,店小二也越來越不怕他,忍不住回了嘴,「少爺怎麼會明白?那天我和年哥兒站在外頭看那火燒得……差點都把我們給嚇昏了,這時候看見你們兩個人都好好的,能不激動嗎?這跟是不是男子漢大丈夫一點關系都沒有!」
阮齡年也一臉譴責的看著他,表示跟店小二抱持著同樣的態度。
孫紹鑫冷哼了聲,亮起拳頭在他眼前晃了晃,語帶威脅著說道︰「你這小子膽子大了不少啊!咕少爺才說一句,你就敢回這麼多句?」
「嘿嘿,哪里敢啊!少爺自然是最大的,我不過是發發牢騷嘛,就別計較了!」
一見那拳頭小二馬上就很狗腿的響應。
一見他們回來了,一邊自動來幫忙的郭大嬸子趕緊招呼著,「快點來過過火盆,去去霉氣!」
他們那連著幾天沒回來,她本來是要問問有沒有活兒要做,這才知道他們在風府辦席面的時候,因為後院走火被燒傷了,先留在那府里養傷,很是擔心,今兒個一早得知他們要回來,連忙準備了一些東西,打算讓他們好好的去去霉氣。
阮齡娥笑著朝郭大嬸子點了點頭,然後一個跨步就打算跨過火盆,只是才剛要動作,身邊的孫紹鑫就攔腰將她抱起。
「你腳還傷著呢,我來就好!」說著,他大步跨了過去,不顧一邊幾人目瞪口呆的神色。
她雖然有點害羞他在大庭廣眾之下這樣做,但也沒抵抗,算是默許了,雙手還輕柔地環繞著他的頸項,只是粉臉泛上了一點紅,不太敢和人對上眼。
雖然這條街現在就他們幾個人在外頭,孫紹鑫竟敢這樣明目張膽的吃豆腐,讓他們十分驚奇,但更驚奇的是,之前被扛在肩上,差點撓得他一臉花的阮齡娥,這次只是露出淺笑還帶著羞澀,一點反抗都沒有,眾人備感震驚。
那郭大嬸子雖然也很錯愕,但是一想到孫紹鑫之前的名聲,覺得也沒什麼不可能的,只是小聲的嘟嚷了句,「這樣可不合習俗……」
那話雖小聲,不過大家都听見了,然後所有人的目光直直盯向那兩個人身上,只不過孫紹鑫照例當作沒听見,大搖大擺的就直接要把人給抱進屋子里。
冰大嬸子見著了,又忍不住叨念著,「這過火盆不用走那麼長的,也不把人放下來,這不擺明佔人家小姑娘便宜!」
總算听見了的孫紹鑫停下腳步,就抱著阮齡娥的姿勢轉過身去,一臉痞樣的對郭大嬸子嘻笑道︰「這是我沒過門的媳婦,我佔點便宜又怎麼了?這以後可都是我的!懂嗎?我的!」
他這幼稚的動作讓被他抱在懷里的阮齡娥忍不住一手掩面,一手往後一撞來個痛擊,而因為剛好撞到傷口邊,他忍不住痛呼了聲,只不過因為他剛剛說得太過火,現在沒有人同情這不要臉的家伙。
阮齡娥掙脫開他的懷抱,滿臉嫣紅的扠著腰瞪他,小嘴一張一闔的罵了起來,
「孫紹鑫,你有沒有腦子啊!怎麼敢說出這樣這樣……不要臉的話來!」
「我說的是事實,哪里不要臉了?!」孫紹鑫委屈的辯解著。
「還想狡辯!」
阮齡娥惱怒的後果很嚴重,只見孫紹鑫一腳被她給踩了踩,雖然不痛不癢,但是教訓意味濃厚,還是讓他頓時垮了臉。
冰大嬸子本來因為那幼稚話給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一看這小媳婦教夫的模樣,不禁笑了出來。
「哎喲,可別鬧了!差點讓我這老婆子笑得肚子疼!」郭大嬸子努力忍著笑,一邊揉著肚子一邊說著。
一听這話,阮齡娥小臉又紅了幾分,嬌嗔的瞪了孫紹鑫一眼,連忙想招呼郭大嬸子進屋里坐。
冰大嬸子也沒這麼不識趣,不過是過來幫忙一下讓他們去去霉氣罷了,可沒打算打擾他們更久,推辭了下也就走了。
等到大家都進了屋子,在座的也都沒有外人時,阮齡年和店小二突然拿出一堆帖子放到兩人的面前,偷偷摸摸的笑得開心,卻不主動說明。
孫紹鑫掃了一眼大概就明白是什麼了,阮齡娥則還有一點摸不著頭腦,問著,「這是什麼?哪里來的這麼多帖子?」
難不成有人帖子發錯了,發到他們這里來?應該不至于會那麼巧合吧?!
「姊,這些都是人家要請我們去置辦席面的!」阮齡年還是忍不住,興奮的說著。
大火那天從風府回來後,他和小二哥整天擔心著在風府養傷的孫紹鑫和阮齡娥,誰知道就在過了兩天,接二連三的有大戶人家派了小廝或丫鬟送帖子過來,說要請孫家飯館掌廚的去置辦席面。
一張又一張的帖子讓他們收得驚心膽跳,不得已只能一個個解釋,說掌廚的現在受了傷可能有段時間都沒辦法接這種帖子,但是那些人家也不介意,執意讓他們收下帖子,說等哪時候有空了就按照這帖子上的住址通知他們一聲,到時他們若要置辦席面,自會優先讓我們來做。
聞言,阮齡娥一臉的不可置信,傻傻看著弟弟和店小二兩個人說起來送帖子的人源源不絕的景象,越說越興奮和激動,但在一旁的孫紹鑫卻一點都不覺奇怪的樣子。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自然是那天在風府辦的那席面入了那天來參加詩會的小姐少爺們的眼,他們知道那天風府起火的事情,才會說先留下帖子,等掌廚的好了再說。」
幾個人想了想,覺得他說得也對,于是話題馬上又轉到那天幾道菜色上。
「那天那席面不是我說,以前偶爾跟老爺去過外頭一些吃宴的場合,怎麼也沒有那樣好的菜色,好吃不說,重點是好看,那天我還听了幾個小廝說,那些個少爺都說那菜色看起來就很雅,什麼菜映詩的,詩中也飄香呢!」店小二興奮的說著,恨不得把自己打听到的全都說出來。
「那還用說,姊姊做的菜不說別的,光看就覺得好吃,吃下去更是讓人贊嘆不已。」
阮齡娥笑著謙虛了幾句,隨後嘆口氣說道︰「其實我爹做菜的手藝更好呢,我不過就學了他的七八分而已。」
阮齡年仰頭說著,「爹爹做的菜也好吃,姊姊做的也好吃,只不過姊姊的菜更美一點。」
阮齡娥對于這個說法倒沒有反對,因為她的確是喜歡多用點心思讓菜色看起來更美,像餃子一般就只有白皮一色,但是她會試著加入菜汁或者是抹上蛋花下去煎,多弄出紅色、綠色還有金黃色的色澤,口味不但更巧一點,看起來也更加雅致。
幾個人一番討論下,發現雖然那一場大火讓兩個人都受傷,但是其實好處還是有的,光風府那天邀請來的少爺小姐們,十之五六都有送了帖子來,其實就已經是變相替孫家飯館打出名聲來了。
他們籌劃已久,要讓孫家飯館重新開張的日子似乎就近在眼前了。
一提起這個話題,店小二就顯得特別的激動,頻頻想出些點子,就連阮齡年也興奮不已,一邊說著要招幾個伙計來幫忙,又說這上上下下哪里有要整修的地方、哪些進菜的地方更便宜等,連孫紹鑫都被那兩個人感染,也不斷的出著主意,說這飯館里頭的菜牌子要擺上哪幾道菜,而他最愛吃的那幾道都成為了他主張的主要菜色。
阮齡娥看著這曾經破破爛爛、空空蕩蕩的大堂,幻想著很快就能再重新開張,看見絡繹不絕的人潮,甚至拿回以前都城第一飯館的美名,她也忍不住微笑起來,熱烈的一同參與。
直到月上枝頭,幾個人才驚覺時光流逝,紛紛回房準備休息,只是阮齡娥睡不著,她一個人靜靜走到後頭的院子看著天空,愣愣的想著好幾年前,她也曾經這樣快樂的看著月亮。
只是那時候,她的快樂是每天學到新的菜色、每天和爹娘撒嬌、每天逗著弟弟玩耍,和現在是不同的。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9-2 00:10:58
第10章(2)
「在想什麼?」
孫紹鑫從後頭走來,見沒有人在,大膽的將她摟進懷里,讓自己的體溫慢慢溫暖著她。
她沒有掙扎,而是靜靜的這樣讓他摟著,對他露出淺淺的微笑後,把自己剛剛想的都說了出來。
「那現在呢?」
孫紹鑫低頭看著她。
「現在?現在也高興啊!」她不假思索的回答著。
他沉默了一會,用傷後還沒有恢復得很完全的嗓音低嘎的問著,「就算我已經毀了半邊容貌也高興嗎?」
她沉默了下來,轉身,伸手撫上他那被火燙傷一小慣臉的疤,輕喃,「我以為你不在意。」
他表現得像是臉上一點問題都沒有,即使大家都看得見,那條疤痕就那麼殘酷的從臉邊劃過,從眼角到鬢發上。
「我不在意是因為我是個男人,男人不會在意身上的傷痕有多少,但我在意你怎麼想?」
他黑色的眼定定的看著她,「你會因為我這傷痕覺得沒面子嗎?。」
阮齡娥笑了笑,「你說呢?我都已經和這都城里誰都不嫁的孫家敗家子訂了婚約了,我還會嫌棄這一條疤痕嗎?」
孫紹鑫一愣,隨後朗聲大笑,「也對,你都已經願意嫁給『嫁麻子、嫁傻子、就是不能嫁給王錢孫家的敗家子』這歌謠里的孫家敗家子了,就這一條疤的確是沒什麼好在意的,怎麼說,我就是多了這條疤痕也風流倜儻,比那麻子好得太多了吧。」
听他不要臉的又開始自吹自擂起來,她忍不住也笑出了聲,只是那笑聲因他逐漸低下的面容消了音,他將所有聲音都含在彼此相踫的唇瓣間,再也不放開了。
一大早,冷冷清清的一條街弄突然熱鬧了起來。
不少送菜送肉的載了一車車的食材往那間透過整修已煥然一新的飯館里送,不只如此,不少行人還有走商的人也紛紛團到那飯館前,就等著那飯館開張。
一到良辰古時,里頭的一個伙計拿出一長串的紅鞭炮掛上,拿了線頭一點,現場劈里啪啦的熱鬧了起來,眾人在滿心期待下看著這已經消沉許久的孫家飯館又重新打開了大門,並且拉開那已重新整理過的扁額上的紅布。
而就在大家以為,那大開的大堂是準備讓顧客進去找位置坐下的,又見那旁邊的一個小門也打了開來,露出一方小洞。
在所有人都不明所以時,店小二穿著一身簇新的褐色衣裳,綁著一條黑色腰帶,精神抖擻的站到所有人面前。
「來來來!今兒個孫家飯館重新開張,將從早上卯時賣到酉時,不論是餃子面條、鹵料饅頭,各樣小炒都有!各位父老鄉親曾經吃過我們攤子的就知道口味,沒試過的也歡迎來我們孫家飯館嘗嘗鮮!」
說完,店小二扯著一條白色的汗巾又退了回去,他後頭領著的兩三個新聘的伙計同樣穿得整整齊齊的,也跟著退下。
當外頭的人正準備要進去時,這往常沒什麼人的街道卻突然出現一輛輛的馬車,看那馬車的樣子就知道,來的絕對不是普通人家。
就在一干人還在想著那馬車上的人是來找誰時,才發現那些人全都拿著禮物往孫家飯館送,一邊搬下一邊還和那店小二寒喧著——
「小二哥,這是我們家管家說要慶祝孫家飯館開業特意送的禮,還請您笑納。」來人一臉笑咪咪的。
「小二哥,這是我家總管的!」
「哎喲!桂擠!小二哥,這是我家管家送的!還說以後那鹵料您可要多幫我們留點,要不老是買不到下酒的下酒菜,那喝酒都不香啊!」
店小二笑呵呵的一一接過,一邊記下了有哪些送禮的人家,然後扭頭就往後頭喊著,「掌櫃的,有人送禮呢!」
「來了!」
見一個少年老成的從櫃台後站了起來,所有人都愣了下。
那個年約十歲左右的少年穿著一身天藍色袍子,小大人一般的站在那里,正拿著毛筆快速的寫下些什麼,前頭還擺了一張大算盤,一副大掌櫃的樣子。
「這是掌櫃的?真是好……年輕的掌櫃!青年才俊涪!」那送禮的小廝們一個個又拍起馬屁來,即使一開始大家都有些錯愕,對那麼一丁點大的孩子撥算盤有些不信任感。
誰知道就是那麼小的一個孩子,不但銀兩算得一分不差,還能將眼前這幾個人的來歷說得清清楚楚。
「這是武郡丞家里的大哥吧?下次貴府的公子若再要辦什麼賞詩會,可不要忘記光顧小店啊!」
「這是王老爺家的大哥吧!下次貴府的管家若要買下酒菜,提前來說一聲,這豬頭皮一斤、下水料切個一盤這樣的我還是能先留下的。」
接著,他一個一個的喊著名招呼過去,所有人頓時都不敢小瞧了這個年輕掌櫃。
等招呼完,阮齡年很有氣派又不失謙和的說︰「各位今日來到孫家飯館,小店也沒有別的能夠感謝大家抬愛,那麼今日凡是點了兩樣菜就送一碗白飯,點了三樣就多送一壺茶水和一盤瓜子,算是給本飯館招個開門彩,各位鄉親父老、叔叔姨姨、哥哥姊姊,可別錯過這難得的機會啊!」
一听說送飯又送茶水瓜子的,這外頭的人哪里還忍得住,鬧哄哄的紛紛進了飯館,你點一樣,我點兩樣三樣的,很快的,飯館里就坐得滿滿當當的,就像是多年前,當孫家飯館還是都城第一的飯館的景況。
這時,孫紹鑫站在二樓,牽著阮齡娥的手看著樓下大堂,他第一次覺得當初輕賤了父親留下來的心血實在有些不該。
見他臉上露出落寞之色,阮齡娥在他手掌捏了捏,以為他眼中的失意是不滿意這成果,忍不住勸著,「這不過是第一天,樓下大堂能夠坐滿就已經很不錯了。」
孫紹鑫也沒向她解釋心中那突如其來的感觸,只眨了眨眼對她說著,「我知道,只是我剛才突然想到,那時的賭注不知道算是誰贏了?」
听他又提起那個賭注,阮齡娥忍不住好笑的瞅著他。
「當初可是說在半年內振興孫家飯館,這飯館可就歸我了?怎麼?難道看這樣子你還覺得是你贏了?」
「當然不是,只是……這飯館我都輸給你了,我這敗家子你也趕緊收了去吧!要不然,我可快要沒飯吃了啊!」
他裝模作樣的搖頭嘆氣。
她眼楮一亮,忍不住激動的說︰「你那營生不做了?」
他笑著點了點頭,沒說因為那些傷,他也沒辦法再做了。
阮齡娥笑得開懷,裝得有些委屈的點了點頭,「那……好吧,只不過這每個月賺的銀兩可不多,要知道我們也才剛開張而已。」
孫紹鑫呵呵笑了幾聲後,裝出一臉正經的說著,「明白,我只不過要碗飯吃不會花太多的,不過我還希望以後能夠每晚抱著老板娘一起睡……」
他這最後一句話是輕聲附在她耳邊說的,那不著調的話讓她忍不住紅了臉,隨即不停的槌打著他,嘴里也不斷的嬌斥著,「不正經!」
「嘿!我可沒有不正經,這可是我最大的願望了。來來來,老板娘讓我唱首歌給你听,只願與美人常相守啊,你來做飯我來守……」
他不正經的唱著,她則是又羞又惱的不斷躲避,兩人的玩鬧聲慢慢的被越來越熱鬧的人聲蓋了過去,而那不斷散發的食物香氣就像是他們期待的新生活般美好他們的愛平凡而簡單,卻永遠能夠牽著彼此的手,享受幸福。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9-9-2 00:11:13
尾聲
幾年後,在一處有著花園的小宅子里,孫紹鑫一個人在花園里東繞西繞,不時還抬頭看看那關閉的房門,只覺得腦門全都是汗,在看到一盆盆血水不斷從里頭送出來,更是覺得腳軟。
從阮齡娥進了產房到現在,已邁入堂堂第二天,這一天一夜里,不只她在產房里痛得恨不得暈過去,就是孫紹鑫這見過血的人也為從她身上留下那一盆盆的血水心痛得恨不得踹開那道門,直接沖到她身邊去。
產房里,阮齡娥咬著一條帕子,小臉痛得幾乎都沒有了血色,那帕子也因為她咬得太用力而染上自她嘴里滲出的點點血絲,一邊來幫忙的穩婆還有郭大嬸子都不斷的朝她喊話,要她堅持下去。
「這產道也開得太慢了,孩子不好落啊!」
極有經驗的穩婆有些擔憂的皺眉說著,「把人攙起來走走吧,走走說不定就好生了!」
冰大嬸子也是明白這個道理的,只是看著阮齡娥就是懷了孕也沒豐腴多少的身子,又看到她那大得出奇的肚子,心底忍不住懷疑她都疼了這麼久了,還有辦法起身走走嗎?
阮齡娥听到穩婆這麼說,別的都沒說,只說了兩句,「把那挺氣的人篸給我含著,我走!」
孩子在肚里太久不好這一點她是知道的,她也急著想把孩子生下來,現在有任何辦法她都願意去試一試。
屋子里除了穩婆和郭大嬸子,還有一個是阮齡娥後來買的一個小丫頭,那小丫頭見那一堆的血水本有些腳軟,這時候听到這話,就是再怕也強撐著上前去攙阮齡娥起身。
身上的衣服早已經給汗打濕了好幾次,仍忍著不適,她咬牙讓郭大嬸子和那小丫頭給撐了起來,然後不斷繞著內室走。
里頭突然沒了聲音,也沒見盆子送出來,孫紹鑫慌了,忍不住拍門喊著,「娘子、娘子!妳怎麼沒聲音了?妳痛就叫啊!」
里面一片靜默,因為阮齡娥這時候尷尬得都抬不起頭了,更羞得不敢去看穩婆還有郭大嬸子那偷笑的表情,她只推了推丫頭。
「去讓他閉嘴,說我沒事呢!」
丫頭領命,小跑步到了門邊,輕輕開了門,探出頭來,「老爺,夫人讓您別喊了,她沒事呢!」
說完,不等他有什麼反應,馬上又把門給關了。
孫紹鑫听了丫頭的話卻一點都沒被安慰到,只覺得她一定是疼得說不出話,才讓一個丫頭來傳的。
一這麼想,他馬上又拍起門板,「娘子、娘子!妳若疼得說不出話來就別忍著啊!我知道妳讓丫頭來傳話定是因為肚子痛得受不了,可妳得喊喊我才知道妳的狀況啊。」
阮齡娥發誓,等她生完孩子之後,一定要先痛扁孫紹鑫一頓,因為他在外頭亂喊,里頭的穩婆還有郭大嬸子都從偷笑變為明目張膽的大笑了啊,這讓她怎麼辦啊!。
這次她不敢再讓丫頭去傳話,誰知道他又會說出什麼來,于是她忍著痛,好不容易鼓足中氣後便大聲的喊著——
「我若現在就大喊大叫的,等等怎麼生孩子啊!你隨便找個地方去吧,別來鬧我了!」
那穩婆听這小夫妻一問一答的,差點笑彎了腰,「哎喲,我這老婆子替那麼多人接生過,就只遇過那種罵相公不在身邊的,還真沒看過趕著相公離開的!」
「好好好,妳別生氣,我就在外面等,哪里也不去!」孫紹鑫仍在門外吼叫著,頓了頓,又補喊了一句,「娘子,要是真的疼得受不了,妳就叫吧,可別強忍著!」
他可是知道她有多能忍的,但是忍那些做什麼?他寧可她像別人家的妻子一樣罵個痛快,他也好過一點。
阮齡娥真的想罵人了,但是肚子突然一陣劇烈疼痛,讓她陡地軟了腳,差點就坐到地上。
「啊……」她忍不住低聲呻吟著。
本來在外頭有些放松的孫紹鑫一听見那細微的呻吟聲,忍不住又想拍門,但一想到拍門之後就更听不見里頭的聲音,也就強忍了下來,只是整個人改貼在門板上,恨不得那耳朵能夠穿過門板,能馬上听到里面的動靜。
店小二和阮齡年一收了店就馬不停蹄的趕了回來,誰知一進院子就看到孫紹鑫用奇怪的姿勢趴在門板上,頓時傻眼得不知道該怎麼和他打聲招呼,問問看里頭的情況怎麼樣了。
不說外頭三個人怎麼溝通,里頭的阮齡娥好不容易被三個人給撞上床時,只覺得肚子痛得與之前完全不同,那產婆摸了摸她的**,嚴肅著說︰「已經見頭了,快!準備好剪子還有熱水!」
冰大嬸子忙著準備東西,那穩婆則是看著阮齡娥說著,「好了,接下來听我的指示去做!吸氣,用力吐氣,再來一次!」
阮齡娥第一次覺得自己像只離水的青蛙,不停重重的吸氣吐氣,每一次都帶動肚子,只覺更加的疼痛,她的眼淚都快要和汗水一起流了出。來。
穩婆忽然加大了音量,「好了!快!要出來了!用力——」
「啊——」
她一聲慘叫,讓郭大嬸子、丫頭和屋外的三個男人通通都嚇了一大跳,尤其是孫紹鑫,幾乎都要踹門而入了。
店小二和阮齡年對視了一眼,不敢相信那個看起來嬌弱的阮齡娥竟能夠發出那樣大的慘叫聲,紛紛都咽了咽口水,同樣集中精神看著那關起來的門板。
「哇——哇——」
突然,一道響亮的哭聲響徹了這座小宅子,孫紹鑫等不及里頭的人出來報信,就想自己踹開了門進去。
然而,就在他準備實行踹門這個動作時,郭大嬸子笑咪咪的抱了個紅包裹出來。
「恭喜恭喜,是個大胖小子……」
沒等她把話說完,就見孫紹鑫人已經沖了進去,讓郭大嬸子抱著孩子猛跺腳。
屋里的穩婆見他闖入,急道︰「哎喲,快快出去!還不能進來!這產房……」
孫紹鑫無賴的說道︰「我都已經進來了,就讓我待著吧!」
他坐到床邊,看著一臉蒼白又冒著汗的阮齡娥正閉眼休息,心疼地撫著她的頰。
那穩婆看攔也攔不住,就隨便他去了,徑自帶著那小丫頭收拾這滿屋子的血污髒亂。
「妳還好吧?」他小心的看著她問。
阮齡娥虛弱的睜開眼,連苦笑都笑不出來,「你這麼著急做什麼?」
「我忍不住想進來看看妳。」他深情的說著,一邊用手溫柔的撩開她額上凌亂的發絲。
「女人生孩子有什麼好看的?」
「是妳就好看。」
兩個人又說了幾句,就在阮齡娥慢慢閉上眼準備休息時,一陣劇痛傳來,她忍不住又睜大了眼,雙手捧著肚子,開始呻吟。
孫紹鑫一見不對,馬上對著那穩婆大喊,「快!我娘子又肚子痛了!」
那穩婆一听到聲音馬上又繞了回來,翻開被子,于往她**一摸,連忙站起身喊著,「小丫頭!快把熱水給端回來,還有剪子帕子也都拿回來!孫家夫人這肚子里還有一個!」
「怎麼了、這是怎麼了?」
孫紹鑫在一邊慌得直問同一句話。
穩婆被吵得煩了,忍不住推了他一把,讓他差點撞到後頭正端熱水來的小丫頭。
冰大嬸子把孩子包好放到一邊的床上,一听阮齡娥似乎有些不對,連忙又淨了手過來幫忙,正巧就看見他差點攔了那小丫頭的路又翻倒熱水。
「唉,做什麼在這里擋路啊!趕緊走!」
孫紹鑫怎麼可能三言兩語就這樣被趕走,他死死巴住床板,一手讓阮齡娥握著,一邊喊道︰「我不走!我就是不走!」
冰大嬸子也懶得理這死皮賴臉的,沒好氣的哼著,「現在不走,一會兒就別怕得說不出話來!」
穩婆看了下,發現里頭這個已經入了盆,很快就能出來了,連忙又對阮齡娥喊了聲,「好了,就是這樣!吸氣!用力!」
又過了約莫一盞茶的時間,孫紹鑫就看到一個沾著血紅,正揮舞著四肢的娃娃被穩婆給抱了出來,頓時只覺得頭暈目眩、手抖腳軟,好不容易轉頭看著也正在看著他的阮齡娥,他蒼白著臉,勉強笑著,「娘子妳辛苦了……我、我們又有了一個……咦?是女兒還是兒子我去看……」
話還沒說完,他整個人往後倒在地上,那頭撞到地的聲音清脆響亮,讓一邊幫忙的丫頭嚇了一大跳。
冰大嬸子撇了撇嘴,鄙視的看了他一眼,又忍不住好笑,「也真是奇了!兩個孩子連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只顧著自己的娘子,還真是我第一次看見把娘子看得比孩子還要重要的。」
穩婆笑著接話,「這才是親親愛愛的夫妻呢!我看這孫家少爺以前還被說是敗家子的,現在看來不管是不是敗家子,愛護娘子這件事是絕對沒錯的!」
阮齡娥斷斷續續的听著她們說話,最後還是因為用力過度,忍不住昏睡了過去。
等到她再次醒了過來,身上的髒污已被人給清理好,兩個孩子也包好了襁褓,皆一臉安然的睡在她身邊,她微微側身看著孩子,才發現孫紹鑫也趴在床沿處沉睡。
此刻,夕陽輕輕灑落進房,揉碎了一地的金光,阮齡娥滿足的看著身邊的孩子和相公,想到剛剛生產時孫紹鑫那緊張的模樣,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滿足而幸福的微笑。
這或許就是她想要的幸福,願使歲月靜好,現世安穩。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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