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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宛 - 《妾不為後 卷一》《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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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4 11:51:00
標題:
姜宛 - 《妾不為後 卷一》《全文完》
《
妾不為後 卷一
》作者:姜宛
寧春草覺得自己前世肯定是被門板夾到腦了,才會答應當二姊姊的陪嫁,
原先以為的良人李布不但是狼人,李家那一口子還全是爛人!
不僅害死二姊姊和腹中孩子,還把罪名推到她頭上,並設計害死她,
如今老天爺給她重來一次的機會,她打定主意要離李家遠遠的,
找來假道士,讓迷信的嫡母將她從陪嫁名單上除去,
這招讓她順利擺脫前世的渣夫,卻意外成了京中紈褲──睿王世子景玨的小妾,
雖說她上無主母、婆母刁難,既有他寵愛,後院那群鶯鶯燕燕也有他發落,
再撇去他不按牌理出牌的性子不提,她的小妾生活應該很輕鬆才對,
可偏偏重生後,她日日作惡夢,反覆夢見前世自己與二姊姊枉死的情節,
幸虧有他幫助,先從玄陽子道長口中得到破解之法,
又尋到會害死二姊姊的楊氏,揭穿楊氏和李布的私情,化解二姊姊慘死的悲劇,
本以為此事就此為止,不料惡夢再起,而她也被不甘私情被揭破的李布擄走,
非但製造出她私自逃跑的假象,欲誤導景玨的搜索,還準備對她一逞獸慾……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4 11:51:13
第一章
【第一章 不走前世路】
四周一片漆黑……
突然,姊姊滿臉是血,尖長的指甲浸染著血液,雙手死死地扣住她的脖子,「春草,你為什麼害我?害我的孩子?!」
「啊,我沒有!」寧春草忽地從床上坐起,睜開眼睛大口大口的喘著氣,身上的衣衫和被褥都被冷汗打濕了。
「春草,怎麼了?作惡夢了?」溫柔的聲音伴著婀娜的身段,從屏風外轉入。
寧春草抬頭,怔了片刻,才遲疑的開口,「蘇……蘇姨娘?姨娘真的是你……」
「午睡不能貪久,睡久了,夜裡就睡不安穩了。瞧你這孩子,怎麼哭起來了?嫁了人也能回娘家看我啊。」蘇姨娘用繡花手帕給寧春草擦了擦眼角的淚,又捧起一套桃粉色的嫁衣,「你的嫁衣我給改好了,快來試試。」
寧春草看著那抹再熟悉不過的桃粉色,半晌沒回過神來,那是她作為媵妾,隨著姊姊陪嫁到李家時所穿的。
九個月前,她同姊姊一起出嫁。九個月後,姊姊早產,母子俱亡。
她被人安上害死姊姊的罪名,蘇姨娘聞訊自縊,之後她被人推下歸雁樓……
剛才夢裡姊姊還來向她索命,怎麼睜開眼後她又要出嫁?
「大紅色雖美,卻太妖艷,桃粉色更襯你的氣質。我將腰身又改纖細了些,快來試試?」沒有哪個新娘子不想穿大紅色,蘇姨娘語氣溫婉卻又有點無奈,違心的安慰她。
這話像是平地一聲雷,轟隆一聲,在寧春草的耳中炸響。
在九個月前,她還未出嫁時,蘇姨娘就對她說過,此情此景,一字不差。
寧春草遲緩開口,聲音有些顫抖,「姨娘,今日是……三月十幾?」
「你這孩子,歡喜糊塗了?三月十七,明日就是你和二小姐大喜的日子。」蘇姨娘笑著將她從床上拉起。
她沒死?姨娘也沒死?姊姊還未嫁?她還沒有陷進李家?
不管究竟是夢,還是輓回人生的機會,她一定、一定不能再重蹈覆轍!她不要再嫁進李家,不要再被人利用致死!
她推開蘇姨娘手中的嫁衣,從妝奩裡翻出自己所有能拿得出手的首飾,又上下打量蘇姨娘。蘇姨娘在家中向來穿得素淨,頭上只有一支簡單的碧玉釵。
「姨娘可有什麼貴重些的首飾,能給我一用嗎?」
蘇姨娘詫異看她,「你這是做什麼?」
寧春草扭頭看了看窗外,午後的陽光透過枝椏,斑駁的落在絹布格子窗上,她的時間不多了!
「姨娘先別問,回頭我再跟您細細解釋。您若信我,就拿給我?」寧春草眼神堅定的望著蘇姨娘。
蘇姨娘不禁動容,她這個生母確實沒給過寧春草什麼拿得出手的東西,終是緩緩退下細白腕子上一隻羊脂白玉的鐲子,這是寧老爺瞞著主母偷偷送給她的。
「多謝姨娘。」寧春草鄭重接過鐲子,和自己那些首飾放在一處,飛快地挑了一件水綠色、同丫鬟衣服極為類似的襦裙換上,接著將那些首飾細細包好揣入懷中。
「春草,你這是要做什麼?」蘇姨娘滿目詫異。
寧春草緊握住她的手,這才發現自己的手心竟微微出汗,「我要出府一趟,姨娘定要幫我遮掩,我會盡快回來。待事情落定,我定會向姨娘解釋清楚,請姨娘一定要信我!」
她和蘇姨娘的院子裡只有一個粗使丫頭,這會兒也不知藏到哪躲懶,讓她能順利的溜出院子,直奔角門。
寧春草偷偷溜回來的時候,天都快黑了,再晚上一刻,恐怕角門就要落鎖了。
她閃身進院子,拿著大鎖的僕婦伸手就要抓她,「哪院的野丫頭,這般沒規矩?」
寧春草腳下不停,步履飛快。那僕婦的手幾乎是擦著她的衣裙,被她將將躲過。
蘇姨娘在她的屋裡等著,一見她便心急如焚地道:「你去做什麼了?二小姐遣人來問了兩次。」一邊說一邊幫她擦著額角的汗滴。
「姨娘儘管放心。」寧春草喘了口氣,臉上笑意吟吟,又不禁喃喃自語道:「成敗在此一舉。」
寧春草換過衣裙,到寧夫人跟前伺候飯食之時,屏聲斂氣,恭敬之至。
直到門外僕婦腳步匆匆的前來稟報,「夫人,門外有個道士,說是雲遊至此,瞧見府上有雲氣繚繞,光彩五色,乃大吉之兆,順便也想要討口水喝。」
四小姐輕哼一聲,「要水喝就說要水,哪來那麼多說法?故弄玄虛。」
「小兒無知,不可胡言!」寧夫人立即板了臉,斥了四小姐一句,對門外微微合掌道:「既是雲遊到此,便去請道長進府吧,一碗水何足掛齒,便是一餐飯食也使得。」
寧家上下都知道,寧夫人最信這些,凡有道士化緣寧夫人定會布施。說起來城外的七真觀,就是寧家在供養的。
寧夫人見天色已晚,還遣人去收拾客房,留那道士住下。
寧春草這才不動聲色的松了一口氣。
明日是寧家二小姐大喜的日子,寧夫人嫌她礙眼,晚飯沒讓她伺候完便打發她下去。
入夜,萬籟俱寂,寧春草躺在自己的床上,眼睛卻瞪得大大的,不敢閉目。
一閉上眼睛,她便看到二姊姊奄奄一息地躺在產床上,床上地上都是斑駁的血污,一個僕婦面無表情地從姊姊的下體取出一個發青的嬰孩,那嬰孩瘦弱不堪,無聲無息,已經死了。可產房那頭,隔著棉布簾子的另一側,卻傳來嘹亮的嬰兒啼哭聲……
「春草,你為什麼害我?為什麼害我的孩子?」
二姊姊冰冷的手,尖長的指甲,一寸寸伸向自己。
寧春草忽地從床上坐起,冷汗涔涔。她側臉向外看了看,天還沒亮,昨晚明明瞪著眼,竟不知何時又睡著了。
她翻身下床,藉著窗外混沌的天光,看著桌上那件刺目的桃粉色嫁衣,一時間有些愣怔,雙手不由得握緊。
輕輕的叩門聲傳來,「三小姐,醒了嗎?」是蘇姨娘的聲音。
寧春草應了一聲,起身開門。
蘇姨娘看著她,神色有些詫異,「臉色怎麼有些差?昨晚沒睡好嗎?」
寧春草搖了搖頭,回身從箱籠裡尋衣服。
見狀,蘇姨娘指著桌上的嫁衣道:「衣服不是就在那嗎?平日裡叫你隱忍低調,今日可不同,姨娘親自為你梳妝,以你的容貌,斷然沒有人能壓過你去。莫看是桃粉色,姨娘定叫你美艷越過正紅色。」
不料寧春草對蘇姨娘的話充耳不聞,反倒拿出一套素淡的雪青色襦裙,手腳麻利的換好,又看鏡中自己,確認並無不妥後才轉身向外走。
蘇姨娘伸手拉住她,「你糊塗了?今日是你和二小姐大喜的日子,夫人免了你請安,你不梳妝要去哪?」
寧春草認真看著蘇姨娘,「姨娘,您答應了信我,什麼都不問。今日不管我做什麼,您都不要攔著。明日……明日我一定會給您一個解釋。」
蘇姨娘柳眉微蹙,看著寧春草認真的神色,卻不由鬆開了手。
寧春草立即向寧夫人院中行去。
天還未大亮,寧夫人的院子裡卻早已燈火通明,院中的僕婦下人來來往往,忙碌非凡。
眾人臉上或多或少都帶著笑意,竊竊私語著——
「咱們商戶人家,竟能高攀五品大員家的公子哥兒,真是二小姐前世修來的福氣!」
「三小姐真是沾了二小姐的光,要不然,她一個庶女能嫁到李家做媵妾?」
寧春草垂著頭,恍若沒有聽見一般,穩穩當當地向上房走去。
隔著簾櫳,上房裡頭影影綽綽,隱約能聽得寧夫人的聲音,「那道長走了?」
「是,臨走就留下這個,連送去的銀錢都沒收。」僕婦恭敬回稟。
寧春草垂眸嘴角掛著一絲笑,心道,送去的銀錢怎會有姨娘那隻羊脂白玉的鐲子值錢?
「修行之人,錢財乃身外之物,道長自然是不稀罕銀錢的,可這『蛟龍困淺灘,土反克於水』,叫我惜福,千萬莫行錯,使雲氣西去,福緣盡失。是什麼意思?」寧夫人的聲音帶著猶疑慎重。
「不如遣人去追上那道長,問個清楚?」僕婦躬身問道。
作者:
我是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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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4 11:51:26
第二章
寧春草清了清嗓子,迎著晨起的寒風,半蹲行禮的姿勢一絲不變。
簾櫳外站著的小丫鬟再次朝裡頭稟道:「夫人,三小姐來請安。」
屋裡靜了片刻,沒人搭理她。直到她蹲得腿都麻木,四小姐也前來請安時瞧見她,得意地冷笑一聲,也不待丫鬟通稟,掀了簾子就進去,她才跟著被寧夫人喚了進去。
「給母親請安。」寧春草進門就行了大禮。
半晌,寧夫人才轉過臉來看她,這一看便是一聲冷哼,「今日大喜,穿得這般素淨,是想讓人知道我苛待庶女?」
「慣會裝柔弱的狐狸精!」四小姐瞥了她一眼,不屑罵道。
寧春草垂眸,絲毫不將四妹的話放在心上,依舊恭敬說道:「待給母親請了安再回去換過不遲。只是昨晚女兒有夢,困惑不解,母親素來英明,所以想稟於母親,請母親指點。」
「母親豈是給你解夢的?你也配?」四小姐立即板起臉罵道。
寧夫人一向信這些,伸手攔了四小姐,衝她點頭道:「你且說說。」
「女兒夢到自己被仙人指點,化身為水,瞧見那高高的土丘,原本高不可攀,可水竟越聚越多,漸漸漫過那土丘去,竟將那高不可攀之處盡都淹沒在水底下,不知此夢為何意?」
寧春草剛說完,寧夫人便和一旁僕婦交換了個神色。
寧夫人嘴角下沉,臉上不豫,「你說說,你還夢到了什麼?」
寧春草微微皺眉,偏了偏腦袋,思索片刻,「女兒驚醒後便只記得這些,旁的都不記得了。」
「呀……」身邊那僕婦驚呼一聲,「蘇姨娘和三小姐住的院子,可不就是在西邊嗎?正應了雲氣西去。二小姐是辰時所生,辰龍,乃是應了蛟龍困淺灘……」
寧夫人一聽,立時變了臉色,連連搖頭,低聲道:「我早說不能讓她陪嫁,她姨娘就是那狐媚性子,她又能好到哪裡去?二小姐豈能降得住她?」
「母親。」門外傳來二小姐的聲音。
弟弟依禮俗背著二姊姊,邁進正房,將人放下後就退了出去。
二小姐已經換好了一身大紅的嫁衣,紅得耀眼的顏色,讓原本暗淡的正房都瞬間明媚耀眼起來。
四小姐看著垂頭站在一旁的寧春草,笑道:「二姊姊真美!這正紅色真襯二姊姊,也唯有二姊姊才能穿出這般氣度來。這麼高貴的顏色,還真不是誰想穿就能穿的。」她邊說,邊朝寧春草冷笑。
二小姐的目光也跟著落在寧春草身上,瞧見她一身雪青色的襦裙,不由微微皺眉,語氣關切道:「三妹怎沒換上嫁衣?莫非是不喜歡那桃粉色?我先前叫他們也給你準備正紅色,可李家人說這不合規矩。不過一身衣裳而已,三妹千萬別放在心上。」
「這就去換,二姊姊莫擔心,自然是規矩重要。」寧春草福身就要退去,臨走,覷了覷寧夫人的臉色。
果然,她剛退到門口,寧夫人就伸手攔道:「不必了!」
屋裡眾人聞言,都齊齊看向寧夫人。
寧夫人眉頭皺得緊緊的,面色威嚴,帶著不容置疑的語氣道:「三小姐同二小姐命盤相剋,不能共事一夫,不便陪嫁。將她從陪嫁單子上去掉!」
二小姐扭臉看向寧春草時,臉色微微變青。
寧春草趕忙撲通一聲跪下,向寧夫人叩首道:「母親,我定會好好伺候、幫扶二姊姊,一切都會和在家中一樣,不敢惹二姊姊勞神費心,斷不會忤逆二姊姊。萬事以二姊姊為尊,母親開恩吶!」
瞧見寧春草一臉痛惜哀求,二小姐的臉色緩和,微微點頭,來到寧夫人身邊撒嬌道:「是啊,母親,我和三妹一向最合得來,往後還要互相幫襯。母親如今怎麼又反悔了?」
寧夫人皺著眉頭,拉著二小姐的手道:「你命屬土,她命屬水,先前只想著水來土掩,土是克水的,我才勉強答應你,讓她陪嫁。可竟忘了還有反克一說。她若陪嫁,會奪了你的運勢寵愛。你又是個和善的性子,豈不讓她得逞,欺壓到你頭上去?」
「母親……」二小姐還要再勸。
寧夫人卻板著臉搖頭道:「娘是為了你好。我心意已決,你不要多說!」
二小姐彎身將寧春草扶起,「妹妹不做媵妾陪嫁也行,就是委屈你了,不如就當我的丫鬟,與我同行?」
寧春草心頭微微一驚,「二姊姊,我……」
「你不願意?」二小姐分明是笑著的,眼底卻滿是陰霾。
寧春草蹙眉,唯唯諾諾地道:「並非不願意,只是……」
「這家裡唯有我真心對你好,我走了,還有誰能護著你呢?」二小姐傾身,在她耳邊低聲問道:「你是不想再幫我了嗎?」
寧春草連忙垂頭,恭敬答道:「二姊姊放心,日後不論二姊姊是要吟詩作畫,還是要撫琴繡花,只消遣人來吩咐一聲,妹妹沒有不應的。」
二小姐冷笑了一聲,「離著這麼遠,哪裡有你在我身邊方便?」
寧春草思量片刻,從二小姐身邊退開一步,朝寧夫人跪下來,叩首道:「若能做媵妾嫁入李家,女兒這便回去換衣裳。若只是個無名無分的丫鬟,女兒是不應的。」說罷,她低下頭,垂下的袖子遮住了手,指甲深深陷入手心的肉裡。這話說的真是違心,她巴不得離李家越遠越好。
四小姐嗤笑一聲,「賤人生的賤種,你以為你是誰?二姊姊讓你跟著做個丫鬟,就已經是抬舉你了,你還要名分?」
寧夫人皺著眉頭,垂眸未語。
四小姐又道:「岳福祥的東家不是死了原配,正張羅著續弦嗎?我看你嫁過去正好,有名有分的,雖說他年紀大了些,但好歹能讓你做個正室不是?還能幫襯父親的生意。」
寧春草不動聲色的跪著,她知道寧夫人根本不希望她陪嫁,且寧夫人最信風水命數,她不信寧夫人會不惜她寶貝女兒的運勢,叫她跟過去。
去了就是死路一條,留下或許還能有斡旋的餘地。
「丫鬟也不行,」寧夫人終於搖頭表態,「你嫁去了夫家,就不能同她生活在一個屋檐下!」
二小姐輕笑道:「母親,什麼相生相剋,我是不信那些的,只管叫她跟著我就成。」眼見寧夫人不為所動,二小姐又靠近了她,壓低聲音,「倘若我走了,寧家又傳出琴聲悠揚,抑或是流出什麼精絕繡活,豈不叫人懷疑我?」
寧夫人抬眼看了看寧春草,輕嗤一聲道:「她不敢。」
二小姐上下打量寧春草,「母親,三妹嬌滴滴的美人兒,嫁個老頭子豈不可惜?李郎才是良配。」
良配兩字像是一根刺,扎進寧春草耳中。她忍不住抬眼看向二小姐,二小姐一臉嬌羞的模樣,和記憶中半身浴血的人重疊在一起。
寧春草不由心跳加快,她想提醒二姊姊,李布絕不是什麼良配!
他娶她,為的不過是她豐厚的嫁妝,他會害死她!會害死她腹中的孩子!
外頭突然傳來一陣喜慶的鑼鼓聲,寧春草未出口的話,全掩沒在鑼鼓聲中。
二小姐蹭地從寧夫人身邊站起,歡喜不已。
寧春草連忙往外退,退到門口時故意撞上珠簾,發出嘩啦啦的響聲。
寧夫人抬眼瞪她,「你做什麼去?」
「母親,我去換衣裳,如今還來得及……」寧春草低頭,語氣哀求。
二小姐連連點頭,「正是,快去快去。」
不料寧夫人卻霍然起身,「我已從陪嫁單子裡把你去掉了,你聽不懂嗎?這家裡,我的話還能不能做數了?」
寧夫人語氣威嚴,看向寧春草的目光盡是不滿,她嚴厲的氣勢也讓二小姐不敢再開口多言。
寧春草一聽卻是偷偷地松了口氣。
寧夫人推著二小姐道:「快去給你父親磕頭告別,別誤了上轎子的吉時。」
「母親,三妹她……」
「禮成之前,三小姐不能踏出這房門一步!」寧夫人不容辯駁道。
外頭的鑼鼓聲越發響亮,不容耽擱。二小姐跺了跺腳,卻也只好提著裙子,被等在門外的弟弟背著,往前院裡去了。
這家裡做主的還是寧夫人,只要寧夫人主意已定,二姊姊反對也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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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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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4 11:51:39
第三章
寧春草剛松下一口氣來,卻聽聞前院裡頭鬧了起來。
家僕氣喘吁吁的前來回稟,「夫人,李家人鬧著不肯走,說是一定要三小姐陪嫁!」
寧夫人冷哼道:「李家不就是仗著官身嗎?告訴李家人,嫁妝仍舊是一嫡一庶兩份。大喜的日子,鬧得難看了對兩家都不好!」
寧春草皺著眉頭,一動也不動地迎著寧夫人冰冷的視線。
家僕匆匆退出去,沒過一會兒,又大汗淋漓的回來,「李家郎君說,要見三小姐,不然就不肯走。」
「放肆……」
寧夫人的話還沒罵出口,僕婦連忙上前,耳語一番。
寧夫人聽了,態度立刻軟了下來,斜瞥了寧春草一眼,微微點了點頭。
寧春草不明所以,卻被帶出了正房,跟著僕婦來到前院。
再見到李布那張年輕英俊的臉,她以為自己會憤怒。
九個月來,她傾盡愛慕的對他,從來沒有對任何一個人用過那般真心,將姨娘教過的凡事不可動真情都拋在了一邊,可到頭來,卻連自己的命都賠了進去。
如今真的見到他時,寧春草並沒有滿腔憤怒。
恨有何用?她終歸不過是一枚棋子罷了!
「春草,你答應了要陪嫁的,我對你的心意,你……不明白嗎?」李布見到佳人,顧不得還有寧家人在場,漲紅臉,低聲說道。
「李郎君,你當珍惜、真心對待的是我二姊姊。我與郎君無緣,望各自珍重。」寧春草不卑不亢的福身。
李布還未說話,站在李布後頭的兩個衣著華貴的少年郎君,卻嘻嘻哈哈的大笑起來。
「你說寧家有兩絕,二小姐才絕,三小姐艷絕。這三小姐果真是貌美無雙,堪比秋香樓的花魁了!」
其中一個少年拍手笑道:「可是誰說李郎的魅力要越過小爺去,要將這兩絕都歸入囊中?我看也不過如此,人家現在不跟你相好了。你這臉,可是丟大了!」
李布面紅耳赤,還未反駁,一向能忍,連四妹的嘲諷挖苦都不放在心上的寧春草卻忍不了了。
她譏笑道:「貌美便要堪比花魁?一開口就讓人知道你這人沒什麼見識,不過是個風塵裡的浪蕩公子。下次開口前還是先想想,會不會揭了自己的底!」
原本院子裡的人,都在嘲笑三小姐被拿來和花魁相比。可三小姐的話一出,院子裡霎時就安靜下來。
就連李布漲紅的臉,都微微褪去血色。
少年郎君面沉如霜,人滿為患的院子,靜得落針可聞。
【第二章 招惹煞星】
「你說誰呢?」少年上前一步,勾著嘴角,邪笑看著寧春草。
寧春草發現氣氛不對,打量少年衣著,只見華貴非凡,腰間掛著的玉佩更是通透,紋路繁複精緻,少年身後跟著的四個護衛,威風凜凜、器宇不凡。
她猜到這少年定然身分不尋常,或許寧夫人會讓她來前院也跟這少年有關,可她並不後悔自己脫口而出的話。
寧春草最厭惡旁人拿她同妓子作比,蘇姨娘的出身,是她心裡抹不平的傷。倘若不是因為她出身卑賤,她不用處處看人臉色,不用曲意討好嫡母、姊妹,不用將自己的琴棋書畫盡都歸於姊姊名下,為姊姊博得才女美名。
「可說錯了?」寧春草輕哼道。
少年冷笑一聲,「說我啊?小爺是誇你,你還蹬鼻子上臉了?」
寧春草欲反駁他,看到追來的寧夫人頻頻向她使眼色,想到自己日後還要在嫡母手下過日子,只好垂眸忍了。
豈料那少年卻不好打發,上前幾步,一把拽過她,就往寧家院子外頭走去。
這下不止寧家眾人大驚失色,就連李家人都變了臉。
「世子、世子爺,您這是做什麼?她是我的媵妾,我要納她過門呀!」李布追在少年身後,慌忙說道。
少年不屑地冷哼一聲,「沒聽人家說,跟你無緣嗎?給小爺滾開!小爺要帶她去見識見識,什麼叫世面!」
李布不肯讓,少年一鞭子就朝李布臉上抽去。
還是李家人反應快,閃出一人擋在李布跟前,生生受了一鞭子。
「世子爺息怒、世子爺息怒,是我家郎君不懂事。」受了鞭子的人,陪著笑臉說道。
「世子爺別太過分……」李布攥著拳頭,咬牙切齒地道。
少年冷哼一聲,嘲諷道:「有本事,讓人去參小爺呀?沒本事,就給我滾!」說罷,又是一鞭子下去,這一鞭子,繞過了擋在李布前頭的家僕,硬是抽在李布身上。
李布慘叫一聲,立即被李家家僕拉開。
「不敢擋世子爺的路!世子爺您請,您先請。」家僕硬拽著李布。
少年飛身上馬,他看著精瘦,手上力氣卻不小,一把就將寧春草拽上了馬背。
他回眸冷笑一聲,吆喝他的同伴道:「走,讓寧家三小姐也見見咱們的世面!」
李家人都不敢攔,寧家人就更不敢了。
寧家四小姐看著那少年郎揚鞭絕塵而去,不由紅著臉跺腳道:「母親,她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就和男人眉來眼去,您也不管管?」
寧夫人抬手捂了女兒的嘴,瞪眼看向李家管事。
李家管事見狀,將李布推到系了紅綢的高頭大馬上,擺手讓奏樂。
鑼鼓聲起,喜娘高唱,「起轎——」
歡天喜地,吹吹打打的聲音漸漸在身後遠去。
寧家二小姐還是嫁了。
寧春草坐在顛簸的馬背上,撲面而來的風讓她想起被人從歸雁樓上推下摔死之前那種感覺,令她不由得一抖。
身後的人冷笑,「現在知道怕了?」
寧春草沒說話,聽到李布稱呼少年為「世子爺」,她就知道自己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
可說也說了,認也認了,要得罪,也已經得罪了。
她沒辯駁,倒是彎了彎脊背,嬌柔的依偎進少年懷中,讓她在馬上的姿勢不那麼緊繃僵硬。
不料,她這一小動作,卻是讓身後之人立時僵硬起來。
「你幹什麼?」少年低聲喝道。
「我怕。」寧春草坦然承認。
姨娘說,男人喜歡順從,聰明的女人從不和男人對著來。
少年不屑譏笑,卻是向前挺了挺胸膛,讓她依偎得更舒服些。
就在寧春草覺得自己要被顛散了架時,少年才勒馬停了下來,而他身後的侍衛們一言不發,迅速翻身下馬。
只有他的另一名同伴仰臉道:「你帶她來這兒幹什麼?」
寧春草被少年扔下馬背,踉蹌站穩,偷偷揉腰,抬頭覷向門楣——睿王府。三個金光閃閃的大字,幾乎要亮瞎她的眼。
而門口蹲著兩頭石獅子,碩大無比、威風凜凜,更是震懾過往行人。
寧春草正要蹲身,衝著睿王府的門楣行禮。王府門前,可不是她這種小老百姓想來就能來的。可她還未蹲好,就被那少年大大咧咧地拽走,徑直往睿王府側門走去。
門房見到少年,連忙後退數步,才戰戰兢兢的躬身道:「世子爺回來了?」
聽著這稱呼,寧春草才知拉著自己的人是睿王世子。
睿王世子朝門房哼了一聲,拽著她直奔內院。
入了王府,睿王世子的護衛便不知去向,只有他那同伴亦步亦趨的跟著他。
「還不如去秋香樓,王府有什麼好玩的?」他同伴說道。
睿王世子也不理他,進了院子,立時有「世子爺回來了」的歡呼聲,此起彼伏。
不多時,偌大的院子便聚了不少鶯鶯燕燕,環肥燕瘦、珠繞翠圍,各色香粉的味道更是撲面而來。
寧春草被睿王世子鉗住手腕,少年手指修長,力氣卻很大,鉗得她手腕動彈不得,隱隱作痛。
「景?,你看看,是寧家三小姐漂亮,還是小爺的妾室們漂亮?」
被叫做景?的少年上前一步,仔細打量了寧春草,又認真看看那一群鶯鶯燕燕,嘻嘻一笑,「都是美人兒,各有特色,環肥燕瘦,要我看……都美。如何能比?」
睿王世子冷哼一聲,抬眼在那一群美人中掃了一眼,抬手點了幾個女子出來,連名字都未曾叫,「就挑出來這幾個,別搪塞,好好看看,誰更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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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4 11:51:50
第四章
景?眯眼朝那幾個小妾看去,視線轉了一圈,滴溜溜落在寧春草臉上,目光像是被黏住了,黏糊糊地滯留在她身上,移不開。
睿王世子冷哼一聲,伸手將他的臉推開,「真沒用。」
寧春草垂眸,心中不屑冷笑。
「不如你自己說說,你美還是爺的小妾美?」睿王世子抬腳靠近,伸手勾起她的下巴來。他手指乾淨修長,不染脂粉氣味。
寧春草微微皺眉,卻並不頂撞他,「不同人,不同樣,各是風景。世子爺莫不是看慣了家中群芳,要尋些新鮮人來,才能顯出群芳各自不同的美態?」
睿王世子冷笑一聲,手指輕輕摩挲她光潔細膩的下巴,又很快收回手來,手指上那滑膩的感覺卻揮之不去。「你倒是有些自知之明,怎麼沒了對著李布時候的硬氣?」
「那時不知世子爺尊貴身分,多有冒犯,還望世子爺能大人不計小人過。」寧春草陪笑福身。
睿王世子淡漠轉過臉,「我看你與她們也沒什麼不同,真沒意思。」
寧春草抿嘴,逆著來不行,順著來又嫌沒意思,這皇家貴胄還真不好打發!她陪笑頷首,「小女子本就不是有趣之人,讓世子爺失望了。只是家姊今日出嫁,小女子當在家中,不宜外出。世子爺若是無事,小女子就告退了。」
「這就想走?」睿王世子勾著嘴角,似笑非笑。
寧春草抬眼看他,你還想怎樣?
「不論出個高下來,你就想走?」睿王世子抬手指了指那幾個被挑出來的妾室。
寧春草這才認真看過去,還真要比啊,這世子是有多無聊?
只見那幾個女子立成一排,恍如弱柳扶風,遠山黛眉,薄脣染朱,杏眼桃目,各有千秋。
景?側臉,目光仍舊黏在寧春草身上。
睿王世子見狀,冷哼一聲,「女子之美,講究色藝雙絕。單是臉好看,不過是個繡花枕頭。」他話方說完,便上下仔細打量起寧春草。
寧春草自小被蘇姨娘調教,蘇姨娘當年也是花魁出身,花魁的女兒,姿態儀容斷然不差。
「琴棋書畫、針織、女紅,世子爺要比什麼?」能為二姊姊爭來才名,要比這些,寧春草自然不怕,「只是我若贏了,世子爺就要放我回家去。」
睿王世子點頭,「可以。你們若是輸了,就直接卷鋪蓋滾。」
妾室們一愣,盈盈下拜,還未央求,立在一旁的景?卻是悄悄開口,「這幾個,不是睿王側妃精心給你挑來的嗎?」
睿王世子冷哼一聲,正要開口,院子外頭卻是慌慌張張的跑進來一個小廝——
「世子爺,王爺喝醉了酒,跟人在百花樓裡起了爭執,被人給打傷了!」
寧春草聞言,瞪大了眼,難怪世子長成這樣,敢情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百花樓還能起什麼爭執?
「管他作甚,晏側妃自會料理。」聞言,睿王世子面色明顯難看了些。
那小廝有些惴惴不安,「晏側妃請您過去,說……說王爺今日傷得重。」
睿王世子轉過頭來,看著寧春草。
寧春草立即低頭,輕柔說道:「世子爺請先忙,改日再比也使得。」
「那倒不必了。」睿王世子搖頭,看看她,又看那幾個妾室,「才藝再好,一眼望去,先看到的還是那張臉。你們幾個去收拾行李吧,現下就搬到城外的莊子上去。」
聽見這話,幾個妾室大驚失色。
寧春草也沒反應過來,不是帶她來見識世面,打她的臉嗎?怎麼說話間倒是趕他自己的人走了?
「爺的話,沒聽見?」睿王世子見那幾個妾室站著不動,目光轉冷,面色難看。
其他鶯鶯燕燕連忙要拖幾個妾室下去,免得更加惹惱了這位在氣頭上的小爺。
「別呀,城外莊子上要什麼沒什麼,還得做粗活。她們這嬌滴滴的美人兒,哪裡能做那個?你不要了,給我呀,我替你照顧,我不嫌她們醜。」景?立即腆著臉笑說。
原本只是委屈的幾個妾室,聽見這話不由得怒氣衝衝瞪著景?。會不會說話?說誰醜呢?
睿王世子勾著嘴角,冷笑一聲,「我用過的豈會送人?」說著擺手,叫人將幾個妾室帶走。
幾個妾室原以為不過是玩笑話,這會兒才記起來這位小爺混不吝的性子,說一不二,他說要送到莊子上,那府上便一定是容不下她們了!要她們去莊子上過苦日子,還不如跟了燕王爺家的庶子景?呢。
幾個妾室哀婉哭嚎,睿王世子冷眼看著人被帶走,一點惋惜之色都沒有。
其他妾室立即收起臉上的幸災樂禍,唯恐殃及自己,偷偷瞥向寧春草的眼神,卻是充滿了敵意。
寧春草不用抬頭都能感覺到如芒刺在身的眼神,她就不明白了,這位小爺剛見面就這般給她拉仇恨幹麼,她又不會在他這後院裡待?難不成他還想將自己也留下來,做他妾室?
想到一半,寧春草就搖頭,寧家乃是商戶人家,雖然富庶卻身分低微,她又是妾室庶出,如何高攀得起睿王世子?
「你跟我來。」睿王世子衝寧春草勾了勾手指,便負手同那傳話的小廝往院子外頭去。
寧春草提步跟上,心中卻是莫名得很,完全搞不懂這位世子爺要做什麼。
景?大步追上睿王世子,衝他拱手道:「突然記起來,父親還交代我辦事,我就不陪你去了,改日再來探望三叔。」話音未落,他便腳底抹油,跑得比兔子都快,全然不見適才叫囂著要去秋香樓的閒適怡然。
睿王世子衝著他的背影輕嗤一聲,「燕王會交代你事情?見晏側妃而已,瞧你那沒出息樣!」
寧春草也想開溜,但她不敢。硬著頭皮跟著世子爺,延著曲曲折折的迴廊,幾乎繞得不辨東西才進了個寬敞大氣的院子,院中景致綺麗,樓宇大氣磅礡,必是正院無疑。
寧春草顧盼左右,沒留意前頭,一腳踩在睿王世子滾了金邊的皂靴上,倏地愕然看他。
「走路怎麼這般不小心?嚇著沒?頭髮都散了。」說著,他竟抬手將她鬢邊碎發往耳後別了別。
踩著皂靴沒嚇著她,可他此時溫柔的語氣、關切的神情,卻將她嚇個半死。
沒病吧這位爺?
「去見父親而已,不必怕。醜媳婦早晚要見公婆的。」睿王世子別了碎發還不夠,竟握住她的手,牽著她往正房走去。
寧春草轟然懵了,醜媳婦?見公婆?這話是什麼跟什麼啊?
她有點懷念剛才那高冷的世子爺了!起碼他臉上的表情還能讓人看得出他的情緒,這會兒如此溫柔的模樣才叫人心裡打鼓,茫然無措。
她混亂不已,連走路都同手同腳了,自己都沒發覺。
正房外頭的小丫鬟瞧見睿王世子前來,連忙躬身行禮,接著往裡頭稟告。
很快,裡頭掀簾子出來一位婦人。
婦人瞧見睿王世子,正要張口說話,卻瞧見他手裡還牽著一個人,嘴脣一抿,要出口的話也咽了回去,「世子,王爺受了傷。」老子受了傷,兒子帶個臉生的女人過來,不合適吧?
「我這不是來看他了嗎?他隔兩三日就要受幾回傷的,不稀奇。」睿王世子看了那婦人一眼,目光別向旁處。
這婦人想來就是世子爺口中的晏側妃。寧春草連忙福身下拜。
晏側妃眉宇糾結,看著她不是一般鬧心,語氣不善道:「你是哪個樓裡的姑娘?這王府正院也是你能來的地方?」
寧春草聞言,渾身都微微有些顫抖——你才是樓裡的姑娘,你全家都是樓裡的姑娘!
睿王世子一聽,冷哼道:「長得漂亮就一定是樓裡的姑娘?晏側妃這次可看走眼了,這是良家女子!」
寧春草偷偷瞪他一眼,難為他還能開口解釋。
可他接下來的動作,卻又將寧春草嚇了一跳。他竟回過頭來,表情格外溫柔,「算了,父親今日受傷,還是改日再帶你拜見他吧,免得他嚇著你。你且等著,我去看過父親就送你回家去。」他說完,還輕輕捏了捏寧春草的手,轉身進了正房。
寧春草和晏側妃留在外頭,大眼瞪小眼。
「這其實是……誤會……」寧春草迎著晏側妃質疑的視線,緩緩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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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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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4 11:52:04
第五章
突然間,有個小丫鬟從外頭慌慌張張地跑進來,看到晏側妃連忙上前,伏在晏側妃耳邊低聲說了一句話。
晏側妃聞言,冷笑一聲,上下打量寧春草,「本事倒是不小!你是哪家的姑娘?」
寧春草垂眸,晏側妃該不會以為睿王世子趕走那幾個小妾真的是因為她吧?這可太冤了。
「小女子……」
「走吧,你不是要回家,還磨蹭什麼?」睿王世子從正房裡出來,語氣神態明顯比進去之前差了很多。
他不等寧春草向晏側妃拜別,便牽過她的手,大步而走。
寧春草被他拖著,需得小跑才能追得上他。
睿王世子拽著她跳上馬車,兩人進車廂後,他立時甩開她的手,拍了拍手,似有些嫌棄模樣。
寧春草見狀,立即從懷中拿出繡了蘭花的帕子,仔仔細細地將自己的手裡外擦乾淨,然而倏地將精美的帕子扔掉。
睿王世子斜眼看她,嘴角噙著冷笑,「有志氣。」
寧春草並不理會他,在馬車裡盡量坐得離他遠遠的。
風卷車簾,馬嘶前行,車廂內寂靜無聲。
一直到快到寧家門前時,睿王世子才抬眼看她,目中似有些好奇,「你倒是安分,什麼都不想問?」
寧春草抬眼看他,「雲泥之別,世子爺高高在上,世子爺的事,豈是我等小民可以過問的?況且日後都不會再相見,多問無益。」
睿王世子一聽,點頭輕笑,「人貴自知。」
馬車忽地停了下來,睿王世子抬手挑開車簾一看,外頭是寧家不甚高的門楣。
看過了睿王府的大門,再看自家這門,還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多謝世子爺相送。」寧春草頷首行禮,彎身就要下車。
睿王世子卻幽幽開口道:「瞧你在這家中似乎受嫡母、嫡女欺壓,你可別太早死,小爺還沒玩夠呢。」
寧春草皺眉,這人會不會說人話?白生了那一張濯濯清朗的臉!
「承蒙世子爺記掛。」
睿王世子微微一笑,馬車裡似乎都為之騰然一亮。
寧春草看了他一眼,皺了皺眉便跳下馬車。
她剛進了寧家大門,便瞧見一個艾綠色的身影一晃而過,朝內院快跑。
寧家的家僕都在打掃院子,院內院外有爆竹碎屑,有熱鬧過後的凌亂,卻已經沒有了大紅的喜轎,沒了騎著高頭大馬的新郎官。
二姊姊嫁了,她留下了……總算躲過了這一劫!
想到九個月之後,自己背了黑鍋,被人推下歸雁樓摔死的結果,她便不寒而慄。
她長出一口氣,在心中安慰自己,躲過了,躲過這劫數了!
至於嫁進李家的二姊姊,若沒了自己,沒有自己端上那一碗要了她命的羹湯,或許二姊姊也可以逃出劫難。
「三小姐回來了?夫人請您過去。」僕婦尖利的聲音打斷寧春草的默默出神。
她垂頭跟著僕婦入了正院正房,眼角余光一看,等在這裡的果然還有她四妹,四妹身邊,立著小丫鬟那艾綠色的身影。
「母親。」寧春草蹲身行禮。
四小姐卻是忽然起身,上前一腳踹向她膝彎,「跪下!寧家的臉面,今日都要給你丟盡了!」
寧春草瞧見她起身就有所防備,身子一晃,躲過她腳上力道,「母親知道,那是睿王世子,我豈敢反抗?」
「不敢反抗就跟著他走?被人拉了手,還眾目睽睽之下,與人共乘一騎。」四小姐瞧見她未跪倒,怒瞪她道:「我若是你,就一死以示清白,你有什麼臉面苟活在這世上?」
寧春草覷了覷寧夫人臉色,幽幽嘆了一聲,「唉,我本也是這麼想的,可奈何臨下車前,世子爺還叮囑,讓我千萬莫要想不開……」
四小姐瞪大眼睛看她,「你說世子爺在車裡?他親自送你回來?還叮囑你?」
寧春草垂眸默認。
四小姐伸腳還要踹她,寧夫人卻是忽而抬頭道:「玉嫣,不可胡鬧!」
寧玉嫣敢在寧春草面前囂張跋扈,卻不敢不聽寧夫人的話,把腳收了回來,負氣的揉著手裡的帕子,「母親,寧春草的話怎麼能信?她慣會說瞎話的。世子爺何等尊貴的人,豈會把她放在眼裡?還親自送她回來?她這是白日作夢,沒睡醒呢!」
寧夫人卻是盯著寧春草微垂的臉,仔細看了片刻,「你若騙我,可知後果?」
寧春草點頭,「不敢欺瞞母親。」
「岳福祥的東家確實要續弦,他雖年過花甲,可身子骨還硬朗得很。你豆蔻年華,也不想去伺候他吧?」寧夫人口氣涼涼的說道。
嫡母眼中盡是精明算計。他們商戶人家,倘若是能攀上皇親國戚,那日後的地位自是不可同日而語!
知道寧夫人心思,寧春草可不敢給她承諾。睿王世子是讓她別太早死,可也沒許給她什麼。再者,瞧見睿王府裡頭也是暗潮洶涌,她若是一頭栽進去,說不定還不如在李家,只是能不能把這九個月給平平順順過完,都兩說呢。
「世子爺都跟你說什麼了?可說過要納你為妾的話?」寧夫人眯眼問她。
寧玉嫣冷哼一聲,「她是什麼身分?睿王世子什麼身分?母親怎麼跟她一同作起白日夢來?要我說,直接拖下去打死!」
【第三章 惡夢纏身】
「夫人!」門外有小廝喘氣稟道:「睿王府的車夫交代……明日、明日一早,來接三小姐。」
寧玉嫣蹭的從座椅上站起,揪著帕子,瞪眼看著門簾,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寧夫人也微微愣了一愣,「納妾不都是傍晚時候來接嗎?怎麼是明天一早?」
「不,不是……沒說是納妾,說是要帶三小姐游湖,還交代,湖上冷,讓三小姐穿暖和些。」小廝終於一口氣說完。
上房裡頭卻徹底沉靜下來,靜得寧春草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防備著那瞪著眼、一臉不敢置信的寧玉嫣會突然撲過來,猛咬她一口。
過了好半晌,寧玉嫣嗤笑一聲,打破了寧靜,「當我們家三小姐是什麼人呢?無名無分的,陪著一個男子游湖,當她是花樓裡的妓子呢?」
聞言,寧春草兩手不由收緊,指甲陷進手心軟肉之中。
寧玉嫣無視她難看的臉色,冷嘲熱諷道:「生母是個做妓子的,雖說從了良,可這骨子裡的賤性卻是去不掉,就連生出的女兒也是天生帶賤!命裡犯賤!」
「啪!」
一個清脆的耳光聲,讓整個上房的人都為之一愣。
寧玉嫣不可置信的看著寧春草,抬手捂著自己的臉,「你、你敢打我?」
還沒等她撲進寧夫人懷裡哭訴,寧春草就淡淡開口,「明日還要陪世子爺游湖,我得下去好好準備準備,若是太寒酸,免不了叫世子爺嘲笑。」說完,她向寧夫人行禮告退。
「慢著!」見她退到門口,寧夫人開口喚住她。
寧玉嫣以為母親要為她做主,立時從寧夫人懷中跳出來,上前就要給寧春草甩回一個耳光來。
「拉住她,不知輕重!」寧夫人拍著茶案喝道。
寧玉嫣被拖住,寧春草閒適的看了她一眼。
「你那沒什麼好東西,前兩日新打了一副頭面,你帶回去。」寧夫人一面吩咐人去取來,一面又叮囑道:「在世子爺面前,乖巧一點。別惹世子爺不開心,聽聞睿王世子脾氣不好、陰晴不定,你是個聰明孩子,多經心。」
寧玉嫣瞧見那套頭面,立時不幹了,哭喊道:「那套頭面不是打給我的嗎?憑什麼給她?那是我的、是我的!她憑什麼戴著我的首飾去討好睿王世子?母親您偏心!」
寧春草接過首飾,行禮告退,出了正房老遠還能聽到寧玉嫣哭喊的聲音。她心裡多少有些高興,但回到她和蘇姨娘的院中,她便高興不起來了。
蘇姨娘正沉著臉坐在她的閨房中,抬眼面無表情的看著她。
「姨娘……我、我剛回來……」
「你說只要我信你,今日便給我個解釋。」蘇姨娘聲音平淡,聽不出喜怒,「現在是不是該解釋了?」
寧春草放下寧夫人給的那套頭面,蘇姨娘瞥了一眼,又將詢問的目光轉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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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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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4 11:52:17
第六章
「姨娘,我作了個夢,這兩日一直被那惡夢纏身。」寧春草清了清嗓子,拉著繡凳,挨著蘇姨娘坐了,壓低聲音道:「我夢見我嫁到李家九個月後便被人陷害致死,那瀕死的感覺太真實,以至於我現在想起來手腳都是冷的,由不得我不信。明知前頭是死路,我不想悶頭往前走。」
蘇姨娘上下打量她,「因為一個夢?」
寧春草連連點頭,「一個惡夢不足為懼,可反覆作著同一個惡夢,就不只是夢那麼簡單了。它是個預兆!我不能知道前頭是火坑,還往裡頭跳啊!」
蘇姨娘聞言,似有些不敢相信的看著她,半晌未置一詞。末了,扭臉看向一旁她從寧夫人那帶回的赤金頭面。「夫人給的?」
寧春草點頭。
「你知道夫人的用意吧?」蘇姨娘挑了挑眉。
寧春草遲疑片刻,「不就是想攀上皇親國戚的高枝嗎?」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蘇姨娘側臉,認真看著她,「想攀附沒錯,可女人一旦動了真心,沒了理智,那就是萬劫不復。」
寧春草心頭一震,想到她被人推下歸雁樓摔死之前對李布的真心,不禁連連點頭,極為認同,「我知道。」
「那李家,不嫁就不嫁吧。原瞧著你提起李家郎君時那含羞帶怯的表情,我就覺得不甚安心。如今看來,倒是我多想了。」
蘇姨娘沒有揪著她不肯嫁去李家的事情不放,也沒有追問那羊脂玉鐲她用去了哪裡,讓寧春草不禁松了一口氣。親娘就是親娘,對旁人不動真心,對自己的女兒卻是一片赤誠的。
想到她被摔死之前,聽聞到姨娘因為她而上吊自縊的事,她心頭一陣酸澀。這世上唯一真心對她的人,也只有蘇姨娘了。
夜深人靜,月華如水。寧春草端著一碗燕窩,給挺著肚子的二姊姊送去。
二姊姊剛就著她的手,把一碗燕窩喝得見了底,突然就捂著肚子大喊起來。
外頭忽然衝進來一群僕婦丫鬟,抬著姊姊進了產房,軟榻上一片殷紅的血跡,刺痛寧春草的眼,她不顧一切衝進產房,卻見到了最是詭異的一幕。
產房裡頭,隔著簾子,躺著兩個產婦。姊姊半身是血,奄奄一息,一個婆子在她身上刺下幾針,她面目疼得扭曲在一起,站在她下身的接生婆,卻是從她身下抱出一個渾身青紫、了無氣息的死嬰。
那嬰孩孱弱瘦小,還沒有寧春草小臂長。
可隔著簾子的那一側,卻是突然傳來嘹亮的嬰兒哭泣之聲,聲音洪亮,生機勃勃。
李家主母掀開簾子,滿面得意。
寧春草瞧見簾子那側躺著一個陌生的女子,女子滿臉汗水,透著虛弱,卻勾著嘴角,衝她柔柔一笑。
「春草,你好狠的心,竟親手害死自己的親姊姊,還想要害死你姊姊的骨肉!幸而你姊姊拚死誕下麟兒,保住我李家血脈。」李家主母看了產床上奄奄一息的寧玉婠,嘆道:「我李家定會厚葬玉婠,也會好好照看玉婠誕下的嫡子。」
寧春草看了看尚有氣息的姊姊,又看了看接生婆懷中完全沒有生命跡象的嬰兒,「我姊姊沒死!你要害死我姊姊?」
「春草,是你嫉妒你姊姊乃是嫡出,處處壓在你上頭,心生惡念。害死你姊姊的人,是你!」李家主母冷笑看她,「你喂給你姊姊那碗燕窩裡頭加了大量的紅花,你想害得你姊姊一屍兩命,幸而我李家骨血福大命大。」
「那碗燕窩是你讓人燉好的……」
「我本想留你一條命在,奈何你非要闖進來。」李家主母冷冷一笑,揮手讓人將她拖下去。
她被關在柴房裡,柴房之中陰森冰冷,似乎有液體漫過她的腳踝,她低頭細看,滿地都是暗紅的顏色,血腥味撲面而來。
是血……暗紅的血漫過她的腳踝!
突然間,一隻手,猛地從血中伸出,狠掐住她的腳踝。
「春草,救我!春草救我!」
「啊——」
寧春草尖叫一聲,小腿猛地一蹬,要蹬開那隻握在她腳踝上的手。
她睜開眼,大口大口喘著粗氣,這才發現她正躺在自己的床上。這裡不是柴房,也沒有撲鼻的血腥味。
她撩開被子,心有餘悸的看了看自己的腳踝。光潔的皮膚,白皙的腳,她這才長長舒了一口氣,看來,又是個惡夢。
她記得很清楚,自己被關在柴房不久,李家就傳出她害死嫡姊,但嫡姊的孩子卻保住的消息。
蘇姨娘聞訊自縊,可究竟是自縊,還是被寧夫人泄憤害死,她不得而知。
因為二姊姊死後不過三日,她就被人從歸雁樓上推下來,一命嗚呼。
再睜眼,就是出嫁的前一天。她終於改變前世的走向,沒和姊姊一道嫁入李家。
她以為自己已經擺脫了前世宿命,怎麼卻還不能擺脫夢魘呢?
寧春草捂著自己狂跳的心口,長出一口氣,倘若不能擺脫惡夢,只怕她熬不到九個月之後,就要被這夜夜纏身的惡夢給嚇死了。
「三小姐,醒了嗎?」門外傳來丫鬟梅香的聲音,這丫鬟整日躲懶,今日這麼早喚她,還真是稀奇。
「夫人叫我和梅香來為你梳妝,免得在世子爺面前失了妥當。」蘇姨娘的聲音也從門口傳來。
這就不奇怪了。寧春草翻身起來,上前開門,「多謝母親關懷,母親還真是細緻周到。」
梅香看了她一眼,不鹹不淡地道:「三小姐既領情,可莫叫夫人失望才好。」
兩個人又是為她梳妝,又是搭配衣裳首飾,竟磨蹭了近兩個時辰。前世陪嫁,寧春草也沒受過這般待遇,果然是沾了點皇親國戚的衣裳邊,這身分就立馬不一樣了。
待她穿戴好,睿王府的車駕竟也真的來了。
寧夫人聽聞,慌忙全家出動,到門外頭見禮請安。
可睿王世子連面都沒露,只在馬車裡說了句,「三小姐上來。」
寧春草踩著馬凳,上了馬車,側臉瞧見寧玉嫣打扮的比她還隆重,這會兒見世子爺連面都沒露,便有些急得直跺腳。
她衝寧玉嫣得意一笑,彎身進了馬車,就聽見外頭傳來寧玉嫣隱約的咒罵聲。
車夫伸手抖韁繩,馬車轆轆向前,寧玉嫣想來是吃了塵土,狼狽咳嗽起來。
「世子爺還真是悠閑。」寧春草輕笑說道。
睿王世子抬頭看她,「小爺一點都不閑。今日心情不好,你莫惹我,我保你平安回來。」說完,他便半躺進座椅之中,。
馬車內空間有限,他身高腿長,這麼一躺,便將寧春草逼到角落之中。
他微微閉目,臉上那咄咄逼人的氣勢收斂,面容濯濯清朗,外衫斜落在地,領口微敞,長髮未束,落於肩頭,就這麼閒閒散散的,倒格外養眼。
寧春草見他閉目不願多說,便也不隨意開口。
風動車簾,馬嘶前行。
車窗被風卷起,春日朝陽斜照,輾轉過他眼角眉梢,令人只覺玉樹臨風。他不開口,倒是溫文爾雅,如琳琅珠玉般清貴。寧春草的目光便一直落在他臉上。
馬車忽而停下,他猛地睜開眼來,目光灼灼如天上電光。四目相對,將寧春草唬得一怔,像是做了什麼虧心事一般。
「小爺好看嗎?」睿王世子坐起,輕笑問道。
寧春草別過臉去,「尚可一觀。」
「尚可一觀,那你從上車看到現在?」睿王世子毫不留面子的揭穿她。
寧春草臉上一熱,就見他起身向她而來。她心頭緊張,卻見他只是從她身邊經過,彎身下了馬車。
「下來。」他在外頭吩咐。
寧春草也連忙下了車,一陣清風裹著清爽之氣撲面而來,抬眼望去,湖水上波光粼粼,晨陽橫波,柳撫水面,一艘雕梁畫棟的畫舫停在湖邊,在朝陽的暖暉裡蒙了一層金色光芒,彷彿一幅金碧山水。
睿王世子已經抬腳向畫舫走去,行了幾步不見寧春草跟上,他又停腳回頭,向她伸手。
寧春草心頭微動,抬腳上前,卻並未理會他伸出的手。
見狀,睿王世子輕笑,不以為意地背過手去,抬腳踏上船板,上了畫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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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4 11:52:28
第七章
寧春草踩上船板之時畫舫輕晃,她頭回坐船,看著下頭的水,有些眼暈。腳步踟躕,訕訕從船板上收了回來。
睿王世子見她磨蹭,沒耐心道:「快上來!」
寧春草抬腳又猶豫。
他看著,索性重新從畫舫跳上船板,伸手握住寧春草的手,半拉半拖將她拽上了船。
船行湖上,他對她格外小意溫柔。問出她會下棋,便擺出棋盤來,黑白對峙,他卻明顯有些心不在焉,眼神溫存,眼底卻難掩不耐。
「世子爺為何要同小女子游湖?」寧春草語氣溫柔。
睿王世子抬眼瞥她,「叫你來玩,只管玩就是,問那麼多?」
「瞧世子爺在勉強自己,小女子其實對游湖也無甚興趣……」寧春草話未說完,就被打斷。
睿王世子冷笑一聲,「小爺請你,你說沒興趣?」
「小女子只是有更好的提議。」寧春草溫柔不減。
「你覺得自己夠格讓我聽你的提議?」睿王世子語帶嘲諷。
寧春草心頭不耐,臉上表情卻溫柔如水,「只是不忍世子爺如此勉強自己,做一場戲給人看而已,何必這麼憋屈?」
睿王世子聞言,戲謔一笑,「做戲?」
「世子爺本就對我無意,卻故作溫柔小意,不是做戲?」寧春草拿著帕子,半掩輕笑。
睿王世子越過棋盤,傾身靠近她,呵氣在她耳畔,曖昧至極,「原本無意,這會兒又有意了怎麼辦?」
「既有意,世子爺更當聽聽小女子的建議。」寧春草往後仰身,微微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睿王世子伸手勾住她的下巴,嘴角含著邪魅狷狂的笑,「你還沒資格。」
「真的?」寧春草挑眉問道:「一點商量的餘地都沒有?」
睿王世子輕笑,卻未收回勾著她下巴的手。
寧春草卻突然別開臉,忽地起身,嘩啦一聲,將棋盤推翻,瑩潤的黑白棋子滾了一地。她冷臉看他,「放我下船!」
她語氣嚴厲,表情冷然,哪裡還有適才的溫柔婉約?
睿王世子皺眉,眼中盡是被冒犯的不悅,還有一點隱隱約約的緊張。
見狀,寧春草猛拍案幾,喝道:「你是世子,就可以隨意欺壓良家女子?這裡是京城,是天子腳下,你敢罔顧王法?」
睿王世子皺眉冷笑,「寧春草,你唱的是哪一出?」
寧春草壓低了聲音,「我不問世子爺做戲給誰看,但我起碼能選擇配合,或是不配合,世子爺說呢?」
「那你想怎樣?」睿王世子忽而坐了回去,看著寧春草的眼神,雖有不快,卻饒有興味起來。
寧春草笑道:「小女子要去延慶觀,還望世子爺首肯。」
「去延慶觀做什麼?」睿王世子問道。
寧春草垂眸,「我不多問且配合,換世子爺不問,如何?」
睿王世子微微頷首,「也罷。」反正他想知道,多得是辦法。
畫舫掉頭,往岸邊駛去。
寧春草難得出門,今日能夠不在寧夫人控制之下,還真是借了這位小爺的光。
延慶觀的道士們瞧見寧春草是在睿王世子的陪同下來的,因此當她說要拜見玄陽子道長,沒受什麼推諉,便順利見到人。
睿王世子倒算守信,並未同她一同去見道長。
「叨擾道長,乃是有一事不解,道長名聲在外,德高望重,懇請道長指點迷津。」寧春草在蒲團上跪坐下來。
案幾後頭的玄陽子抬眼,觀了觀寧春草面色,微微搖頭,「姑娘的迷惑,貧道幫不了忙。」
「道長還沒聽,怎知幫不了?」寧春草心頭一緊。
玄陽子掐指算了算,高深莫測地道:「姑娘有惡夢纏身,不得擺脫,想求得安寧之法?」
寧春草聞言,臉色大變,「我還未說,道長就已經知道,可見道長道法高深,既如此,怎能知而不幫,袖手旁觀?」
「非不願幫,實乃幫不了爾。」玄陽子搖頭晃腦,「姑娘命裡有異數,隱含天機,天機不可泄露。所以姑娘的惡夢,貧道解不了。」
寧春草想到自己已死,卻又醒來回到九個月之前,自然是命裡有異數!難不成連這點都被眼前的玄陽子道長知道?她心頭忽而有些怕,施禮道:「道長難以相幫也就罷了,不多叨擾……」
「不過貧道可以為姑娘測個字。」玄陽子忽然說道。
寧春草心頭打鼓,「測字又有何用?」
「字由心生,貧道不能為姑娘解惑,擺脫困境還是要靠姑娘自己。」玄陽子輕聲說道:「或許解決之法就在姑娘的字裡。」
寧春草猶疑不定,玄陽子卻已經提筆蘸墨,將案幾上的紙向她推了推。
寧春草吸了口氣,輓著廣袖,接過筆來,提筆猶豫片刻,在紙上落下一個「劫」字。
玄陽子捻須看了半晌,「心中有劫,命裡有劫,劫字去力,便為去。力沒了,劫也就去了。」
「力沒了?如何才能讓力沒了?」寧春草放下筆,急切問道。
玄陽子卻是搖搖頭,「這便要看姑娘自己了。」
寧春草氣得憋了口氣在胸中,「道長分明知道,就不能說明白些嗎?」
玄陽子高深莫測的捻著鬍子,溫和一笑,「姑娘請吧。」
寧春草憤然起身,轉身向外,臨到門口,又不死心,「道長真的一點提示都不能給?」
玄陽子沉默片刻,「力為惡力,化解乃是上策。」
寧春草還要再問,門外進來一個小道士,躬身道:「我家師父還要修行,姑娘請吧。」
原以為睿王世子等不了她,已經走了,畢竟看他對這京城最大的延慶觀並無什麼興趣的模樣,但寧春草出來才瞧見,他還真在玄陽子院子外頭的杜仲樹下頭坐著等他。
寧春草上前行禮,他才撩袍站起,「問完了?」
寧春草點頭。
「完了跟我走。」睿王世子邁步往前,寧春草連忙提著裙擺追上。
他卻冷不防地忽然停下腳步,轉過身來,俯身靠近她。
延慶觀香火旺盛,人來人往的道旁,兩人離得很近,周遭香客都投來曖昧目光。
「我遷就了你,接下來,你是不是也該好好配合我了?」睿王世子邪笑說道。
寧春草臉上發熱,「但請吩咐。」
睿王世子滿意點頭,上了馬車,也不告訴她去哪,只靠進座椅之中,似笑非笑地看她。
寧春草沒在意他放肆的目光,垂眸想著玄陽子的話。化解惡力?怎麼化解?什麼叫惡力?
一時想不明白,她抬頭要問睿王世子,需要如何配合他時,馬車卻忽而停了下來。
睿王世子面色微凝,目光如炬看她,「知道爺的名諱嗎?」
寧春草搖頭,她商戶庶女,如何能知道堂堂睿王世子的名諱?
「景玨。」
「嗯?」
「記住了沒?」
寧春草點頭,下一刻便被這名曰景玨的睿王世子給牽著手,拖下了馬車。
一回生二回熟,這次寧春草打眼一看,便知這瓊樓玉宇的地方乃是睿王府。
景玨到底叫她配合什麼都還沒說,就拉著她奔了正院,見他們的仍舊是昨日有過一面之緣、且看她甚是不順眼的晏側妃。
不見王妃,也不見睿王。
晏側妃斜了一眼寧春草,估計實在看她礙眼,便只做視而不見,「世子今日又往哪去了?周將軍夫人今日前來,還問起了你。」
「問我作甚,我跟她非親非故。」景玨一臉不屑。
晏側妃笑道:「怎麼是非親非故?你小時候周夫人還抱過你呢,且周夫人家的嫡女和你年歲一般,如今出落得花容月貌,蘭質蕙心。小時候你們還一起玩過,你還記得嗎?」
「不記得。」景玨嗤笑搖頭,「她如何,跟我有什麼關係?」
晏側妃笑容曖昧,故意看了寧春草一眼,才開口道:「世子年歲也不小了,也到了該成家的時候了。」
景玨點頭附和,「你平日裡說話我不愛聽,唯獨這句話說得不錯。我是該成家了,我也有心儀的人了。」
他說著一把拉過寧春草,將她推到晏側妃面前。
晏側妃這下再也不能裝作看不見她,好看的眉頭立時皺起,彷彿能夾死蒼蠅一般。
「我要娶她。」景玨這句話,無異於平地一聲雷。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4 11:52:40
第八章
世子爺輕笑,卻未收回勾著她下巴的手。
寧春草卻突然別開臉,忽的起身,嘩啦一聲,將棋盤推翻,瑩潤的黑白棋子滾了一地。她冷臉看他,「放我下船!」
她語氣嚴厲,表情冷然,哪裡還有適才的溫柔婉約?
世子爺皺眉,眼中盡是被冒犯的不悅,還有一點隱隱約約的緊張。緊張?
寧春草猛拍案幾,喝道:「你是世子,就可以隨意欺壓良家女子?這裡是京城,是天子腳下!你敢罔顧王法?」
世子皺眉冷笑,「寧春草,你唱的哪一出?」
寧春草壓低了聲音,「我不問世子爺做戲給誰看,但我起碼能選擇配合,或是不配合,世子爺說呢?」
「那你想怎樣?」世子爺忽而坐了回去,看著寧春草的眼神,雖有不快,卻饒有興味起來。
寧春草笑道,「小女子要去延慶觀,還望世子爺首肯。」
「去延慶觀做什麼?」世子爺問道。
寧春草垂眸,「我不多問且配合,換世子爺不問,如何?」
世子爺微微頷首,「也罷。」反正他想知道,多得是辦法。
畫舫調頭,往岸邊駛去。
寧春草難得出門,今日能夠不在主母控制之下,還真是借了這位小爺的光。
延慶觀的道士們瞧見寧春草是在睿親王世子的陪同下來的,她說要拜見玄陽子道長,沒受什麼推諉,便順利見到。
世子爺倒算守信,並未同她一同去見道長。
「叨擾道長,乃是有一事不解,道長名聲在外,德高望重,懇請道長指點迷津。」寧春草在蒲團上跪坐下來。
案幾後頭的玄陽子抬眼,觀了觀寧春草面色,微微搖頭,「姑娘的迷惑,貧道幫不了忙。」
「道長還沒聽,怎知幫不了?」寧春草心頭一緊。
玄陽子掐指算了算,高深莫測道,「姑娘有噩夢纏身,不得擺脫,想求得安寧之法?」
寧春草聞言,臉色大變,「我還未說,道長就已經知道,可見道長是道法高深!既如此,怎能知而不幫,袖手旁觀?」
「非不願幫,幫不了爾。」玄陽子搖頭晃腦,「姑娘命裡有異數,隱含天機,天機不可泄露。所以姑娘的噩夢,貧道解不了。」
寧春草想到自己已死,卻又醒來在九個月之前,自然是命裡有異數!難不成連這點都被眼前這道士知道?她心頭忽而有些怕,施禮道:「道長難以相幫,也就罷了,不多叨擾……」
「不過貧道可以為姑娘測個字。」玄陽子忽然說道。
寧春草心頭打鼓,「測字又有何用?」
「字由心生,貧道不能為姑娘解惑,擺脫困境還是要靠姑娘自己。」玄陽子輕聲說道,「或許解決之法,就在姑娘的字裡。」
寧春草猶疑不定。
玄陽子卻已經提筆蘸墨,將案幾上的紙向她推了推。
寧春草吸了口氣,輓著廣袖,接過筆來,提筆猶豫片刻,在紙上落下一個「劫」字。
玄陽子捻須看了半晌,「心中有劫,命裡有劫,劫字去力,便為去。力沒了,劫也就去了。」
「力沒了?如何才能讓力沒了?」寧春草放下筆,急切問道。
玄陽子卻是搖搖頭,「這便要看姑娘自己了。」
寧春草氣的憋了口氣在胸中,「道長分明知道,就不能說明白些麼?」
玄陽子高深莫測的捻著鬍子,溫和而笑,「姑娘請吧。」
寧春草憤然起身,轉身向外,臨到門口,又不死心,「道長真的一點提示都不能給?」
玄陽子沉默片刻,「力為惡力,化解乃是上策。」
寧春草還要再問,門外進來一個小道士,躬身道:「我家師父還要修行,姑娘請吧。」
原以為世子爺等不上她,已經走了,看他對這京城最大的延慶觀並無什麼興趣的模樣。寧春草出來,才瞧見,他還真在玄陽子院子外頭的杜仲樹下頭坐著等他。
寧春草上前行禮,他才撩袍站起,「問完了?」
寧春草點頭。
「完了跟我走。」世子爺邁步往前,寧春草連忙提這裙擺追上。
不妨他忽然停下腳步,轉過身來。俯身靠近她,延慶觀香火旺盛,人來人往的道旁,兩人離得很近,周遭香客都投來曖昧目光。
「我遷就了你,接下來,你是不是也該好好配合我了?」世子爺邪笑說道。
寧春草臉上發熱,「但請吩咐。」
世子爺滿意點頭,上了馬車,也不告訴她去哪兒,只靠進座椅之中,似笑非笑的看她。
寧春草沒在意他放肆的目光,垂眸想著玄陽子的話。化解惡力?怎麼化解?什麼叫惡力?
一時想不明白,她抬頭要問世子爺,需要如何配合他時,馬車卻忽而停了下來。
世子爺面色微凝,目光如炬看她:「知道爺的名諱麼?」
寧春草搖頭,她商戶庶女,如何能知道堂堂睿親王世子的名諱?
「景玨。」
「嗯?」
「記住了沒?」
寧春草點頭,下一刻便被這名曰景玨的睿親王世子給牽著手,拖下了馬車。
一回生二回熟,這次寧春草打眼一看,便知這瓊樓玉宇的地方,乃是睿親王府。世子爺到底叫她配合什麼都還沒說,就拉著她奔了正院。
見他們的仍舊是昨日有過一面之緣,且看她甚是不順眼的晏側妃。
不見王妃,也不見睿親王。
晏側妃斜了一眼寧春草,估計實在看她礙眼,便只做視而不見,「世子今日又往哪兒去了?周將軍夫人今日前來,還問起你來。」
「問我作甚,我跟她非親非故。」景玨一臉不屑。
晏側妃笑道:「怎麼是非親非故,你小時候,周夫人還抱過你呢!且周夫人家的嫡女,和你年歲一般,如今出落的玉貌花容,蘭質蕙心。小時候你們還一起玩兒過呢,你還記的麼?」
「不記得。」景玨嗤笑搖頭,「她如何,跟我有什麼關係?」
晏側妃笑容曖昧,故意看了寧春草一眼,才開口道:「世子年歲也不小了,也到了該成家的時候了。」
景玨點頭附和,「你平日裡說話我不愛聽,唯獨這句話說得不錯。我是該成家了,我也有心儀的人了。」
他說著一把拉過寧春草,將她推到晏側妃面前。
晏側妃這下再也不能裝作看不見她,好看的眉頭立時皺起,仿佛能夾死蒼蠅一般。
「我要娶她。」景玨這句話,無異於平地一聲雷。
晏側妃晃了兩晃,抓住椅子扶手才站穩。
寧春草也是一陣錯愕,進門前他可沒說要這麼配合呀?且她的身份,娶她?莫說晏側妃不能信,就是她自己聽了都覺得天方夜譚。
「她是什麼身份?你隨便抓個人來就能搪塞我?」晏側妃收起臉上笑容,看向寧春草的目光跟刀子一樣。
景玨卻是好整以暇的搖頭,「我向來說一是一,你是知道的。我要娶她,並非玩笑話,等爹回來了,我就告訴爹去!」
晏側妃聞言大怒,抓起桌上茶盞就摜了下去,當一聲脆響,「你休想!」
門闊梁高,寬敞明亮的正房裡充斥著晏側妃的怒氣,可景玨完全不受其影響,面上泰然自若得很。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4 11:52:54
第九章
晏側妃轉過臉看著寧春草,冷嘲道:「你自己卑賤的身份,自己不清楚?寧家不過是個商戶人家,你生母更是從良的妓子,想攀高枝兒,也得看看自己配不配!」
寧春草微微蹙眉。
「世子爺什麼身份?你知道什麼叫雲泥之別?我好心勸你,不要妄想,爬得越高,摔得越慘!」晏側妃指著寧春草的鼻子,語氣極盡鄙夷之態。
寧春草本來不想配合世子,宅院越大水越深,她不想玩兒死自己,可晏側妃的話無疑惹惱了她。
她輕輕一笑,表情柔媚,「世子爺,敢問晏側妃的話,做得世子爺的主做不得?」
景玨滿是邪氣一笑,「爺得主,爺自己做!」
寧春草連忙點頭,「哦,那看來晏側妃不過無處發泄,自言自語。」
景玨十分滿意的點頭,「說的不錯,她的話你不必放在心上。」
晏側妃被兩人一唱一和,弄得越發火大,厲聲朝外喚道:「來人!」
嘩啦門口閃出丫鬟小廝,並幾個侍衛。
晏側妃冷眼看著寧春草,「將這卑賤的商戶庶女,給我拿下,敢在睿王府撒野的外人,我還沒見過!」
不待人上前,景玨立時伸手,將寧春草護在身後,「我看看是誰,要跟小爺過不去?」
晏側妃瞪眼看著景玨,「世子讓開,內院之事,王爺尚且不管。全權交付與我……」
「你動她試試?」景玨冷笑,「我念你照顧我多年,給你幾分薄面,你還妄圖掌控我?是不是看不清自己的臉了?」
晏側妃聞言,臉色微變,看向景玨的眼神都帶著受傷之色。
她抬手捂住胸口,氣悶的喘不過氣來。
景玨沉著臉轉過視線,不願看她。拽著寧春草的手往外走去。
丫鬟小廝並幾個侍衛,擋在門口,攔不敢硬攔,讓又不敢完全讓開,十分為難。
景玨嗤笑一聲,「小爺的事情,不用你操心。那周家的女兒我是不會娶的,我要娶的人在這兒!」
「王爺不會同意的!」晏側妃按住胸口喝道。
景玨搖搖頭,「他整日飲酒,稀裡糊塗的,還不是你說什麼是什麼?他不同意,我就直接去求聖上!」
這句話才真正氣著了晏側妃,她抬手指著景玨的背影,臉色漲紅,半天沒吐出一句話來。
景玨卻已經牽著寧春草的手走遠。
上了馬車,寧春草立時抽手出來,坐的離他遠遠的。
不過馬車就那麼大,離得再遠,也是抬眼可見。
景玨看著她,嗤笑一聲,「那麼多人面前,你都從了我,現下沒人了,你裝什麼清高?」
「睿王府裡有什麼糾葛,我不清楚,也不想攙和。我的身份我自己清楚,誰都招惹不起。今日一別,還請世子爺放過我。世子爺若是想拒婚,辦法多的是,何必牽連一個無辜的我?」寧春草一臉嚴肅。
景玨看著她的臉,笑容滿面,「不是你自己撞進來的麼?如今後悔了?」
「我從沒想過招惹世子爺,若有得罪之處,春草給您賠不是了。」寧春草彎身行禮。
景玨卻將臉一別,口氣輕蔑,「晚了,如今可由不得你。」
果真是由不得她,馬車到了寧家門前,還未停穩,景玨就縱身利落瀟灑的躍下馬車。她剛彎身從馬車裡頭出來,他修長乾淨的手指就伸到她面前,似乎就是為了扶她,他才特意率先下車。
寧春草不欲伸手,景玨就擋在車下,淺笑望她,沒有露出一絲不耐。
寧家門裡頭,幾個下人探頭探腦,不敢上前打擾,卻又好奇觀望。
「還不下來?」景玨忍笑問道。
寧春草沒理會他擋在跟前的手,踩著馬凳,兀自跳下車來。
寧家管事連滾帶爬從門內出來,還未開口請安,請世子爺進寧家歇腳,世子爺衝寧春草點頭一笑,轉身就上了馬車,絕塵而去。
「三小姐,您回來了,您快裡頭請!夫人和老爺都等著您呢!」管家沒和世子爺搭上話,上前衝寧春草行禮,從未有過的客氣殷勤。
寧春草搖頭,「有些累了,晚些時候再去給父親母親請安,請劉管事替我言明一聲。」
劉管事連連點頭應下,一點勉強她的意思都沒有。
一個綠衣小丫鬟快步從門邊退走。
寧春草眼角余光瞟見她,也並未放在心上。寧玉嫣向來喜歡叫身邊丫鬟盯著她,她早已見怪不怪。
「什麼?」寧玉嫣拍著桌子喝道。
丫鬟慌忙福身,心替那桌子疼,「婢子親眼所見吶!」
「世子爺真的親自下車扶她?」提到世子爺,寧玉嫣便臉色漲紅,語氣憤然。
丫鬟連連點頭,「可不是怎的!三小姐還故作姿態,竟沒讓世子爺扶,獨自個兒跳下車來。也不見世子爺生氣,還衝她笑了一笑,那笑容……矜貴又好看!」
「賤人慣會欲拒還迎!」寧玉嫣憤慨道。
丫鬟低頭不語。
「她不過是個庶女,先前還跟自己的姐夫眉來眼去!定然是不知何時搭上了世子,這才說什麼都不肯陪嫁去李家!二姐姐還當她是個安分的!」寧玉嫣指甲刮著桌面,心頭貓爪一般。
「如今老爺和夫人都看重她,四小姐還是莫要去惹她了!」丫鬟瞧她面色猙獰,不由有些憂心。
寧玉嫣冷哼一聲,「看重她?不過是看世子爺對她有些興趣罷了!若叫世子知道她的真面目,你看世子還會不會再對她有興趣?」
丫鬟心頭一驚,「四小姐是打算做什麼?」
寧玉嫣看了看丫鬟,輕嗤一聲,「你慌什麼?不過是揭開她那張噁心偽善的臉罷了!」
「可夫人正看重她……」
「不許叫夫人知道!我自有辦法整治她!若是走漏消息,仔細你的皮!」寧玉嫣眯眼威脅丫鬟道。
丫鬟萎頓,連連點頭,不敢反駁。
寧春草回到房中,提筆一連寫了好些個「劫」字。又塗抹去劫字右邊的力。
「去除惡力,惡力?方能化解?化解?」寧春草自言自語的嘀咕,全然不知自己正在被旁人算計。
夜裡熟睡之中,她又看到姐姐半身浴血,從血泊之中爬起,蒼白尖長的手指伸向她,聲音毛骨悚然道:「春草,救我……春草救我……」
另一隻手,卻突然從血泊中冒出,猛的抓住她的腳腕。
寧春草想要叫,胸口卻悶得她叫不出聲來。
她腿一蹬,猛然睜開眼睛。竹青色的床幔,洗的發白的紗帳。在透過格子窗的月光下,顯得十分蕭索。
她捂著心口,大口大口的喘氣。
夜夜被噩夢纏身的感覺,實在叫人痛不欲生。
雖然困極,但她連閉目都不敢,唯恐自己再不小心睡著,落入那恐怖的夢境之中。她擁被抱著膝蓋坐起,下巴擱在膝頭,皺眉苦思究竟該如何擺脫這般夢魘。
忽而聽到窗外有悉悉索索的聲響。
寧春草心頭大驚,剛才的噩夢已經將她嚇得不輕。
這大半夜裡,萬籟俱寂,怎麼會有動靜在窗外?且如今這個時候,二姐姐不是還好好的在李家呆著的麼?
她抱緊了被子,緊張的望著傳來聲響那扇窗。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4 11:53:06
第十章
十分輕微的聲響,篤篤輕叩了兩下窗。要是厲鬼,不會叩窗,直接就進來了吧?需要敲窗戶的,那定然是人吧?
這大半夜的,誰在外頭敲她的窗?
寧春草四下一看,握了根尖尖的簪子在手中,腳步輕微的向窗邊走去。
當當的敲窗聲再次響起。
寧春草握緊發簪,一手猛的推開窗戶。
吱呀一聲輕響。
在這寂靜的深夜,聽著格外人。
窗台下冒出一張臉來,寧春草手中的簪子立時向哪張臉戳去。
她的手腕卻被人猛的握住,「是我,春草!」
熟悉的聲音,帶著隱隱的期待和欣喜。握在寧春草手腕上的手,也有溫熱的感覺傳來。
是人,不是厲鬼。
寧春草松了半口氣,面色忽而又凌厲起來,「大半夜的,你不好好陪你的嬌妻,跑到我家來做什麼?」
窗外的人微微一愣,拖著她的手腕,將她拽近了幾分,「春草,你還在生我的氣對不對?我說了,我心裡只有你一人!娶你姐姐,乃是無奈之舉,我真正想要娶的人,是你呀!」
「李布,你放手。」寧春草的視線,落在自己的手腕上。
李布卻抓緊了她的手腕,不肯鬆開。
寧春草將簪子換到另一隻沒被他握住的手中,猛的向他手上扎去。
李布吃痛,嘶了一聲,放開了手。
寧春草立即縮回手來,退後一步,雙手握著簪子,簪子尖上略帶了血跡,正對著窗外之人。
李布咬牙按住手背被扎傷之處,「春草,你下手可真夠狠!外頭冷,你先讓我進去說話!」
說著,他抬腳就要翻窗。
「滾出去!」寧春草握著帶血的簪子,直逼他臉前。
手上還疼著,李布怕她真的會再在自己臉上戳出一個洞來,連忙收回腳,溫聲哄勸:「春草,我知道做媵妾委屈了你,可我會對你好的,只真心對你一個人好!你姐姐雖是正室,不過空有頭銜罷了,我的心,永遠都想著你,永遠都只在你一個人身上!」
「李布,你說這些有意思麼?」寧春草冷眼看他,「我跟你沒有任何關係!你休要再來糾纏!我是不會再到李家做妾的!莫說妾,就是妻,我也不稀罕!」
「春草,你這是什麼意思?你寫信叫我來,就是為了對我說這些絕情之話的麼?」李布捂著傷口,一臉心痛的問道。
寧春草聞言,臉色一變,立時轉身,大步奔向門口。
李布以為她要給自己開門,喜上眉梢,提步向門口走去。
卻見寧春草一陣風般從門口衝出,從迴廊裡直奔另一個房間。
李布伸手,卻連她的衣角都沒來得及抓到。還沒問她這是做什麼,就見她側身撞開那間房門,閃身進屋,砰的將門緊緊關上。
蘇姨娘嚇了一跳,睡眼惺忪的看向突然衝進門來的寧春草,還未開口相問,便聽見院門被人踹開的聲音。
寂靜的夜裡,寧家這不起眼的小院子裡,倒格外熱鬧起來。
好幾個家僕,舉著火把,提著燈籠,一擁而入。
李布正站在寧春草閨房門口,面對著突然的變故,未回過神來,便被寧家家僕們團團圍住。
寧玉嫣扶著寧夫人的手,從家僕身後走上前來。
「喲,這不是二姐夫麼?怎麼大半夜的,在我家三小姐的閨房外頭?」寧玉嫣聲音尖利,在這寂靜夜裡,尤為刺耳。
李布皺眉,沒有作聲。
寧玉嫣立即嘲諷道:「定然是寧春草,不甘心沒能嫁進李家!故意勾引二姐夫前來!這不要臉的……」
「玉嫣!」寧夫人突然開口,喝止寧玉嫣,並抬眼看著李布,「李家郎君,為何會在我家內院?」
李布伸手探進袖中,寧家家僕今日給他送去一張字條,約他三更相見,署名便是春草。
寧春草雖是庶女,可一身風流姿態,叫人一眼望去,便心癢難耐。原以為能姐妹兩人一同收房,不曾想迎娶那日突生變故。所謂吃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李布這兩日雖日日在寧玉婠身上耕耘,可心頭卻放不下仙姿玉色的寧春草。總幻想著春草在自己身下婉轉啼吟的媚態,所以一接到字條,他就開始心潮澎湃。天剛擦黑,他就開始在寧家院子外頭溜達,尋覓合適的翻墻之處。
主母見他動作,忽然清了清嗓子道:「我寧家三小姐,可是承蒙睿親王世子垂青,好事將成,李家郎君不會是想要跟睿親王世子過不去吧?」
寧家商戶,李家為官,自然不敢得罪李家。這時候唯有搬出睿親王世子,方能震懾李布。
李布掏出袖中字條的動作,果然頓了下來。
他皺眉看這情形,又回憶適才寧春草反應,心下明白,這字條也許並非出自春草之手。
「畢竟先前說好了讓三小姐陪嫁,忽生變故,我心中難以放下三小姐,又不好白日相見,不得已,這才趁夜前來。」
寧玉嫣瞪眼,「不可能,定然是寧春草勾引二姐夫前來的!」
「確實是李某冒昧,還不曾見到寧家三小姐,你們便已經破門而入了……」李布拱手向寧夫人,臉上多少有些訕訕。
寧夫人點頭,對答案自然十分滿意。如今寧春草有望攀上世子爺,自然是保全她的名聲最重要。
「這不可能!她閨房的門分明開著,你還說你沒見過她?說不定,你們已經趁著夜深人靜做了什麼羞於見人的事!」寧玉嫣不顧寧夫人暗示,跳腳叫囂道。
寧夫人氣的牙根兒疼,「你給我住口!」
「母親為何要袒護她!讓人進去,將她帶出來,當面對質,問問清楚!」寧玉嫣說著,就要讓家僕往寧春草的閨房裡衝。
寧夫人大怒,這般衝進去,寧春草的名聲是不必要了!
「啪——」
一個響亮的耳光,將寧玉嫣打的有些懵。
她捂住自己的臉,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的母親。
剛抬腳要往屋裡衝的家僕們,立即收腳回來,垂頭站好。
「母親打我?為了那個賤人生的賤種打我?」寧玉嫣捂著臉,紅著一雙眼瞪著寧夫人。
寧夫人沉聲道:「今晚什麼都沒有發生!李家郎君也沒有來過!時候不早,都回去歇著吧。」
若是就這麼走了,李布和寧春草究竟見面沒有,發生了什麼沒有,那是真說不清了。
雖有主母顧及面子的維護,但畢竟叫人心下生疑。
吱呀一聲。
蘇姨娘的房門卻是開了,眾人側臉,向蘇姨娘門前看去。
蘇姨娘睡眼惺忪,斜披一件絳紅色深衣,長髮散在身後,最是隨意的姿態,卻仍舊透出嫵媚慵懶,幾個小廝立即紅著臉低下頭去。
寧夫人臉色難看,冷哼一聲,「三小姐房裡都快進了人了,你還在睡,這生母做的還真是逍遙自在!」
「三小姐房裡?」蘇姨娘回頭看了一眼,「哦,婢妾夜裡難寐,請了三小姐來我房中相陪,倒幸而如此了!」
說著話,寧春草裹著蘇姨娘的深衣,從裡頭走上前來,懵懂揉著眼睛道:「幾時天了?這般熱鬧?」
寧玉嫣捂著臉上的巴掌印子,氣的變了面色。
寧夫人雖有不悅,卻也松了口氣,「看來李家郎君確實並未見到三小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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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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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4 11:53:17
第十一章
李布望了寧春草一眼,頷首點頭。
寧春草驚訝道:「咦,二姐夫怎麼也在?」
「真會裝!」寧玉嫣的話沒嘟囔完,就被寧夫人狠狠一眼瞪了回去。
「李家郎君隨我來吧。」寧夫人看向李布的眼神,甚有不善。
娶了她的嫡女,卻還惦記著她家庶女,半夜裡翻墻來偷會!當他寧家人都是死的麼?
寧夫人很生氣,李布卻不甚擔憂,臨走還衝寧春草擠了擠眼睛,指了指自己被簪子戳傷的手,又往心口比了比,一副情聖模樣。
寧春草袖子一甩,扭臉進了裡間。
寧夫人和李布後續如何,她不得而知。
蘇姨娘一臉嚴肅問她,「今晚這事兒,你不打算同我說說?」
「我是被人算計了,姨娘豈會看不出來?」寧春草鑽進蘇姨娘的被窩,賴在裡頭不肯走。
蘇姨娘在床邊坐了下來,皺眉看她,「我知道,你要了羊脂玉鐲,謀劃著不肯陪嫁去李家的時候,我就知道,你對這李布沒有心了。可四小姐為何要暗算你?」
「還不是因為睿親王世子……」寧春草咕噥了一聲,眼皮有些沉。
她被人推下歸雁樓,又醒來,已經有三四天的時間了,可這三四天裡,她就沒睡過一個囫圇覺。每每總在噩夢中驚醒,醒來便是冷汗涔涔,睡了比不睡還累。
「那你對睿親王世子,又是個什麼心思?」蘇姨娘推了她一把,卻見她已經闔目睡著,不由輕嘆一聲,搖了搖頭。
寧春草又回到了產房之中。
姐姐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穩婆抱著發青的死嬰。
李夫人掀了簾子,從產房另一側走來。透過簾子,她瞧見那陌生的女子,女子臉上掛著得意笑容。
「春草,救我……」
姐姐冰冷的手指攀上她的脖子。
寧春草忽的睜開眼,貼身穿的裡衣已經被冷汗打濕,貼在身上,甚是難受。
蘇姨娘似是被她驚醒,「時辰尚早,再睡會兒吧?」
寧春草微微喘息,卻是再不敢入睡。
原以為躺在蘇姨娘房中,身邊有人相陪,就不會被噩夢糾纏,不曾想,夢魘才是無孔不入,只要她墜入夢中,便無可躲避。
寧春草頂著黑眼圈爬起來,心頭崩潰。
為了改變宿命,她可以想方設法,不嫁去李家,不到二姐姐身邊,絕對不沾二姐姐的飲食。二姐姐順利生產也罷,被人害死也罷,都與她無關。可噩夢卻是如影隨形,除非她這輩子不睡覺,否則無可躲避。
倘若噩夢不消除,她莫說九個月,只怕不出十天,她就要精力衰竭而亡了。
寧春草起身後,蘇姨娘翻個身,又睡著了。她輕手輕腳的出了門,回到自己房中。
她將屋內燈燭點的大亮,捧著臉坐在桌邊,連床都不敢挨了,唯恐沾床又要墜入噩夢之中。
豈知坐在桌邊,她也困的打起瞌睡,似睡非睡之間,她又看到產房裡頭那陌生女子的臉。女子朝她詭異的輕笑。
她頭猛的一點,驚醒過來。
「我知道了!」寧春草猛拍了一下桌子。
寧靜的房中,砰的一聲,將她自己也嚇了一跳。
只要找出姐姐臨危生產之時,也出現在產房之中,並且生下一個嬰孩那陌生女子,一切不就真相大白了麼?
她低頭翻出自己寫了一大張的「劫」字。或許那女子就是劫字中的力,只要找出那女子,李家害死她姐姐的陰謀就無處藏身!她的噩夢,也可化解了吧?
清晨給主母請了安,伺候了飲食,她就將自己關在屋中,提筆描繪記憶中那女子相貌。
幸而蘇姨娘當年花魁出身,琴棋書畫的底子都是極好的。她從小跟姨娘學習,能夠為二姐姐掙來才名,這妙筆丹青,自然拿得出手。
可畫了一幅,她覺不像,又埋頭重新畫。
整整一日,連房門都沒出過。原以為寧玉嫣昨晚計謀被識破,今日定會來找她不自在。不想這一日倒是平平順順,寧玉嫣連面兒都沒露。
寧春草不知,昨晚上寧夫人那耳光,把寧玉嫣徹底打懵了,一整天,連一口飯都沒吃,埋頭在被子裡哭。
「我不是她親生的,春草才是她生的!以前偏心二姐姐也就罷了,如今連春草都爬到我都上來了!還生我做什麼!不如讓我直接吊死算了……」
寧玉嫣哭的委屈,眼都哭腫了,誰也勸不住。
寧夫人氣她不懂事,勸了兩句,見她不聽,便甩手走了。寧玉嫣哭得越發心碎,簡直肝腸寸斷。
傍晚時候,寧春草還在埋頭作畫,寧夫人卻帶著好幾個人,呼啦衝進院中來。
寧春草手一抖,在畫中女子臉上戳出一大塊黑痣來。
「快快,快帶三小姐梳妝!」寧夫人吩咐道,聲音都微微有些顫抖。
寧春草不知何故,手中筆已經被丫鬟奪下。幾個丫鬟手腳麻利的端來溫水帕子,胭脂口脂香粉黛粉一時間擺滿她的梳妝檯。
「母親這是做什麼?」寧春草自打出生,還從沒享受過這般待遇。
一個丫鬟梳頭,一個丫鬟上妝,更有好幾個丫鬟捧著滿是金釵珠花的盒子,提著一套套驚艷的綾羅裙衫,滿面喜氣的圍在她身邊。
「你是大姑娘了,早就該好好打扮打扮。可先前你姐姐尚未出嫁,自然一切緊著你姐姐來,如今輪到了你,母親對你也是一樣的心。」主母笑盈盈,說話的異常客氣。
寧春草尚未回過神來,微微蹙眉,不明所以。
「三小姐別皺眉,婢子給您描個額黃。」丫鬟細聲細氣的說道。
寧春草伸手推開丫鬟,「母親還是說清楚吧,這都黃昏時候了,這般興師動眾,又是梳妝,又是換衣的,是要做什麼?」
「睿親王世子沒跟你說麼?」寧夫人倒還有些意外。
寧春草搖頭,昨日一別,他便沒再露面了。怎麼又跟他有關?
寧夫人點頭而笑,「沒告訴你呀,那許是想給你個驚喜!這不,睿親王府的轎子就在外頭等著呢!」
寧春草愣了片刻,猛然間回過味兒來,「要抬我去睿親王府做妾?」
寧夫人掩口而笑,眼中盡是狂喜之色,「正是呢!你父親就在外院等著,趕緊梳妝好了,拜別了父親,送上轎子!」
「我不……」去字還沒說出口,院中便傳來一聲尖利嘶叫。
「這賤人,幾日時間,先是勾引了自己的姐夫,如今又勾走了世子爺的魂兒!我要劃破她那張臉,看她還如何勾引男人!」寧玉嫣頂著兩隻腫眼泡,髮髻散亂,撲上前來。
她手上握著尖利的簪子,瘋狂的劃向寧春草的臉。
寧春草後退一步,被繡凳絆倒,跌坐在地。
那尖利的發簪衝著她嬌嫩的臉就劃上來。
寧夫人一把拽住發狂的寧玉嫣,卻還是晚了一步。
寧春草悶哼一聲,尖利的刺痛感從臉上傳來。
屋裡霎時一靜,寧玉嫣跌坐在地,手裡還握著簪子,看著寧春草的臉,痴痴的傻笑。
寧春草臉上火辣辣的疼,她抬手一摸,手上立即傳來黏黏糊糊的感覺。她心下頓覺不好,抖手一看,手指頭上全是鮮紅的血跡。
寧夫人看著她的臉,再看向寧玉嫣的眼神幾乎要噴出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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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4 11:53:29
第十二章
她手高高揚起,「啪」的一聲。力氣大的連梳妝檯,繡凳都為之一震。
寧春草聽著都疼。
寧玉嫣被扇的撲倒一旁,半晌沒能爬起來。
待她再轉過臉來的時候,竟然半張臉都高腫起來,嘴角還掛著隱約的血跡。
寧夫人這一巴掌扇得真狠,也真是氣急了。能攀上睿親王的大好機會呀!若是就被這麼一簪子毀了,她的腸子都要悔青了。
寧玉嫣疼的哭都哭不出來,腫著臉,口齒不清道:「你打我,你為了個賤妾生的賤種一再打我?我就是要毀了她!她的臉毀了!看你還怎麼指望她去高攀世子爺?」
寧夫人心煩得很,揮手讓人將寧玉嫣拖下去。
寧春草也從地上爬起來,臉上雖疼,心頭卻也有些慶幸,這下不能把她送去睿親王府了吧?她還要找到李家那陌生的女子究竟是誰呢!怎麼能去給世子爺做妾呢?
「先止血,把我屋裡最好那玉膚膏拿來!」寧夫人彎身看著她的臉,「止了血,再多撲幾層分,夜裡暗,也看不甚清楚。」
寧春草訝異,都這樣了,還要將她送去呀?
「若是這張臉被世子爺看了,世子爺定會惱羞成怒的。」寧春草故作委屈道。
寧夫人長嘆一聲,「去取個蓋頭來!春草,你要明白,這樣的機會,無論是對你,還是對咱們寧家,都是可遇不可求的!睿王府既然來接了,今晚你是一定要去的!」
「母親……」
「不但要去,還要好好收攏世子爺的心!我一直看不上蘇姨娘,不單單是因為她曾經的身份,其實……更是出於一種妒忌。她整日低調素淡,從不在我面前張揚,但老爺的心,卻一直在她身上。不管我往老爺身邊塞多少年輕貌美的通房,卻終究抵不過一個蘇姨娘。」寧夫人說話聲音很低,眼眸微垂,表情有些不自然。大概說出這樣的話,讓她面上十分難堪。
寧春草皺著眉頭,有些意外。
「你是她教出來的女兒,必然不能比她差了去。寧家日後能不能抬起頭做人,能不能從被人看不起的商戶裡爬起來,就看你了。」寧夫人抬手,鄭重的拍了拍她的肩頭。
寧春草指著自己的臉,雖然已經止住血,可傷口依舊在疼,「我現在這樣子,母親是不是強人所難了?」
寧夫人長嘆一口氣,「我相信,你會有辦法哄住世子的!傷口不深,好好養傷,也許不會留下疤痕。」
「母親……」寧春草皺眉,她不想去睿親王府好麼!
「我一直不喜歡蘇姨娘,可也從未對她怎麼樣,你覺得,是為什麼?」寧夫人忽然問道。
寧春草搖頭,難道不是因為爹爹喜歡蘇姨娘麼?
「因為她生的是女兒,而我知道,她教出的女兒,必然出挑,會對寧家有用。」寧夫人微微一笑,看向她的眼中盡是精明算計,「你果然不負期望,運氣也好。你要知道,我斷然不會養著沒用的人在家中。」
這就是說,她若不為主母所用,那蘇姨娘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明白了?」主母笑著將玉膚膏輕輕塗抹在她的傷口上。
寧春草僵硬的點頭,「還請母親多多照顧姨娘。」
寧夫人滿意一笑,「你好好為寧家出力,蘇姨娘就是寧家的功臣,自然要被悉心照顧的。」
桃紅色的蓋頭垂下,遮擋了寧春草的視線。
她被丫鬟扶著,走出房門。
寧夫人一番恩威並重的話,還是相當有用的,起碼這個時候,她雖然臉上還疼著,卻收起了不上轎子的心思。
「春草。」蘇姨娘喚了一聲。
寧春草停下腳步,隔著桃粉色的蓋頭,瞧不見此時蘇姨娘的表情。
「姨娘交代過你的話,你可還記得?」蘇姨娘上前,握住她的手問道。
主母有些不耐煩,「好了,睿王府的轎子還等著呢!不要磨蹭了!」
蘇姨娘的手被拽開,寧春草被丫鬟扶著,快步向外走去。
「春草……」蘇姨娘的聲音裡,第一次有了慌張的味道。
「記得,」寧春草安撫般連連點頭,「姨娘放心,我都記得!」
在這世上,女子不可先動心,不可動真心。一顆心若付,便是萬劫不復。她都記得,斷然不敢忘。
先前李布的甜言蜜語,海誓山盟還在,轉眼她就被他身邊的小廝,推下歸雁樓摔死。
這就是將心錯付的代價,她用一條命來驗證了姨娘的話,又怎敢相忘?
拜別了父親,寧春草被扶上轎子。寧夫人不放心,將自己身邊的丫鬟也陪送給她。
可睿王府抬轎子的人卻是不受。
「這是抬過去做妾呢,你當是做正妻呢?王府裡豈會短了伺候的人?」連王府裡一個轎夫,對著寧家老爺夫人說話,都是趾高氣昂的態度。
寧家老爺夫人還只得點頭哈腰,連連稱是。
寧春草獨自一人被抬出了寧家。
臉上火辣辣的疼,轎子搖搖晃晃,心頭也跟著上上下下。
她覺得自己疲憊至極,心好累。夢魘的事情還沒有眉目,卻又身不由己的陷入到她根本沒有掙扎之力的睿王府之中。
不知從王府那個角門入了院子,只覺清幽的花香都順著轎簾鑽進轎中。
又在王府中曲曲折折行了許久,轎子停下,外頭傳來丫鬟脆生生的聲音,「是寧家三小姐到了麼?」
轎夫恭敬打起轎簾:「正是呢!」
寧春草只覺有人扶了自己的胳膊,引著自己,上了台階,進了屋子,便沒了聲響。
屋裡燃了上等的熏香,幽香怡人。腳下的地毯綿綿軟軟,像是踩在雲彩裡一般。
自己所坐的床榻,更是軟的讓人立時想躺下,好好睡上一大覺,把身上積攢的疲累全都睡去。
她幾天幾夜沒睡好,坐在床邊正打瞌睡。
當一聲響。
驚得她險些要從床上跳起來,還以為自己墜入了夢中血泊。
穩了穩心神,告訴自己如今正在睿王府上,平靜下來,才嗅到一股酒味。
有踉蹌的腳步聲向床邊靠近。
寧春草微微有些緊張,攥緊了手裡的帕子,「世子爺?」
「雪娘?是你?」暗啞低沉的嗓音,略有些滄桑之感。
隔著桃粉色的蓋頭,寧春草看不見眼前人的模樣,只能瞧見一雙滾了金邊的靴子在自己面前,靴面上還有些酒污。
「我不是雪娘……」寧春草的話還未說完,眼前礙事的蓋頭便被人掀了起來。
倏爾一亮,她微微眯眼,卻是一驚。
眼前立著個中年美男,面如刀削,五官精緻,醉眼朦朧。哪裡是不過少年的景玨?!
唯有那一雙灼灼清亮的桃花眼,和景玨如出一轍,異常相似。
「雪娘,我來晚了,」中年美男欺身靠近,「你不生氣吧?」
寧春草看他面容年紀,觀其衣著,猜出他定然是睿親王,不敢造次,只能立時起身,推開他的手,「王爺搞錯了!我不是雪娘!我是世子爺的妾室!」
睿親王醉醺醺的,哪裡能聽得進她的話,伸手就抓她。
寧春草躲閃開,提著繁複的裙擺,向門口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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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4 11:53:42
第十三章
眼見睿親王醉得不行,動作卻是十分敏捷,伸手就握住她的胳膊,一把將她拽了回來,「雪娘莫生氣,他們灌了我幾杯!推辭不過,我沒喝醉!真沒醉!」
醉得連人都不認識了,還沒醉?
「王爺您放開我,我不是雪娘!」她掙扎之中,碰到了自己臉上的傷口,嘶了一聲,倒抽一口冷氣。
睿親王明明醉得眼都要睜不動,耳朵卻是敏銳的很,「雪娘,我弄疼你了?」
寧春草搖頭。
睿親王卻是看到了她臉上的傷口,立時勃然大怒,「你受傷了!是誰傷了你?竟敢傷你?!定然是嫌自己命太長了!你莫生氣!我去替你報仇!」
他說著,轉身拔出掛在墻上的佩劍,搖搖晃晃的就要往外衝。
寧春草嚇了一跳,這人酒品也太差了!喝醉了酒不認人也就罷了,還耍酒瘋?真叫他在王府裡亂砍了人,回頭會不會算在自己頭上?
「沒有沒有!」寧春草連忙上前拉住睿親王,「沒人傷我,我自己不小心劃傷的!」
睿親王明顯氣的不輕,「你莫要袒護旁人!我連自己的女人都護不住,還算什麼男人?等著,我替你報仇去!」
寧春草見拉不住他,靈機一動,捂著臉嘶道:「疼,傷口好疼。」
睿親王正舉著劍砍門,聽聞此言,慌忙當扔了劍,跌跌撞撞的折返回來,「是我大意了!只想著為你報仇,卻忘了你還疼著。」
他拉寧春草在床邊坐下,半跪半蹲在床邊,捧著寧春草的臉,眯著醉意朦朧的眼,細細看了看,「被金器所傷,傷口未處理好,又染了粉脂,這是要留疤的。」
寧春草立時倒吸了一口冷氣,這傷口雖不深,卻是在臉上,又有一指多長。
「莫怕,莫怕。」睿親王拍著胸口道,「有我在,不會叫你為人所害的!」
他揚聲叫人打水來,又從一旁架子上翻翻找找,拿下兩個晶瑩玉透的白瓷瓶來。
睿王爺親自半跪在床邊,小心翼翼的擦去寧春草臉上的粉脂,露出那一指多長的傷口。
因擦去血痂,又有些血滲了出來。
睿親王一面小心翼翼的衝著傷口吹起,一面溫聲安慰道:「雪娘不怕,這藥是御賜的上好傷藥,不會留疤的!」
他用一根圓潤的竹簽子,挑了如雪一般潔白的藥膏,輕輕的塗抹在她臉上。
一面抹,還一面不停的吹氣,好似生怕弄疼她。
王爺的臉近在咫尺,醉意朦朧的表情,卻掛著謹慎認真,成熟男人的氣息將寧春草完全包裹。酒味撲鼻,幾乎要將人熏醉了。
拋卻醉態不說,王爺的五官是無可挑剔的,面若皎月,眸似點漆。又這般溫柔體貼,比那年少衝動的世子爺更多了成熟男人的沉斂氣質,或許做王爺的小妾也不錯?
寧春草眯眼,瞧睿親王拿劍,尋藥的動作都自然流暢的,這定然是睿親王自己的臥房。
前去寧家接人的轎夫只是說,睿親王府要接她前去做妾,可沒說給誰做妾。她若是成了睿親王的妾室,世子爺就算再怎麼說一不二,也不可能娶自己老爹的妾做世子妃了。
只能說,晏側妃下手還真是快。
臉上絲絲涼意蓋過了傷口的疼痛,寧春草看明白後,沒了開始的慌張,倒格外從容起來。
做誰的小妾不是做呢?於她來說,並沒有什麼分別。
「雪娘,我們安寢吧?」睿親王話音未落。
當一聲巨響。
被王爺砍了幾劍的門,被一腳踹得脫離了門框,砸進門內。
景玨黑著臉,站在門口,怒目看著床邊,近在咫尺的兩個人。
睿王起身,揉了揉眼,「雪娘,我們的兒子都這麼大了呀?」
世子抬腳上前,一把拽起坐在床邊的寧春草,冷嘲道:「你還真是不挑,是個男人就往上撲?」
寧春草聞言大怒,欲要甩開他的手。
奈何他力氣很大,牢牢將她的手腕扣在虎口之間。
睿親王上前,欲要奪回寧春草,「雪娘,別走……」
世子爺揮手甩開睿王,臉黑的能滴出墨來,「你再喊一聲,讓我聽聽?再耍酒瘋,別怪我不認你這個老子!」
睿親王本就有些站不穩,被世子爺這麼一甩,竟踉蹌幾步,跌坐在地。抬頭目光迷離的看著景玨,又看寧春草,口中咕噥道:「雪娘,雪娘……」
景玨胸膛起伏,抬腳就要踹向地上的睿親王。
「住手!」門外一聲怒喝,「那是你爹!」
景玨的腳堪堪停在睿親王跟前。
晏側妃看了看被踹倒在地的門,帶著冰碴子的目光掃過寧春草的臉,落在景玨臉上,「你不是在秋香樓麼?怎麼回來了?」
景玨冷笑,「我不回來,我的女人都要變成我爹的女人了,這麼綠油油的帽子我可不帶。」
「她的出身,能在王府做個妾,已經是抬舉她了。」晏側妃寒著臉說道。
景玨冷哼,「你說了不算。」
「洞房已入,蓋頭已掀,她已經是……」
「你再說一遍?」景玨指節捏的咯咯作響,臉上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卻看得人遍體生寒。
就連晏側妃都微微皺了皺眉頭,不自覺的後退了一步。
「問過小爺沒有?問過爺的拳頭沒有?」景玨嗤笑,拉著寧春草就走。
「雪娘……」睿王好死不死的又喚了一句。
景玨脊背一僵,拽著寧春草調頭回來。
晏側妃大驚失色,闖入進來,張開手擋在睿親王前頭。
景玨一隻手就撥開她,抓住睿王的領子,將人給提了起來,「你好好看看,她是誰?是你的雪娘麼?啊?」
他語氣冷厲,晏側妃身後的僕從都不禁打了個寒顫。
睿王似乎也被喚回了幾分清明,仔細看了看寧春草的臉,懵然搖頭道:「不是,她不是……」
「她是你的小妾麼?」景玨又問。
睿王這次連猶豫都不曾,連忙搖頭。
景玨冷哼一聲,鬆開他的衣領,將他一推,拽著寧春草,大步而去。
晏側妃在後頭高聲道:「她已經進了王府的大門,寧家是回不去了!你想要娶她,絕不可能!」
寧春草心中輕嗤,景玨更是連頭都沒回。
世子爺房中寬敞明亮,一應傢具飾物無不精緻華貴。便是夜深,屋裡頭仍舊是光亮如白晝。
寧春草繁複的羅裙拖在厚厚的地毯上,發出沙沙的聲響。
她的手腕還被景玨握在手中,已經被箍得麻木,幾乎沒有痛覺了。
他拽著她,猛的往床上一甩,寧春草還是嘶了一聲,胳膊幾乎要被他甩得脫臼。
「你不是饑渴得很麼?還不脫衣伺候爺?」景玨嘲笑道。
寧春草揉了揉手腕,身心俱疲,不想多言。
景玨卻沒有那麼容易放過她,欺身壓了上來,「爺的話,你沒聽到?」
寧春草將臉一側,臉上那一指多長的傷口正對著景玨,「世子爺,奴家受傷了,不便伺候爺。」
世子爺卻忽而貼的更近,輕嗅了嗅她的傷口。
溫熱的氣息撲在她臉上,他的脣幾乎要蹭過她的臉頰。
寧春草表面不動聲色,心頭卻微微跳亂。她伸手推開景玨,「傷口已經處理過了,不勞世子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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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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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4 11:53:57
第十四章
景玨冷笑一聲,「不勞費心?我的女人,我女人的臉,豈可讓別的男人碰?」
他轉身吩咐丫鬟打水來,不顧寧春草的拒絕,強行將她按在身下,抓著帕子,抹去她臉上藥膏。
他的動作可不像睿親王那般溫柔小心,幾次弄疼了寧春草。
寧春草翻著白眼,心中暗暗罵他。「可惜了這好藥。」
景玨冷哼,「可惜了這張臉。」
他將她的整個臉都搽乾淨,力道之大,她的整張臉都微微發紅。
一個傷口,折騰了三次,寧春草甚覺心好累。要留疤就留疤吧,事已至此,留疤說不定也並非壞事。
景玨卻是從博古架上拿出個盒子來,打開盒子,便有一股荷香撲鼻。他用手挖了白中透粉的藥膏,塗抹在她臉上。
「他的藥,有什麼好可惜的?他有的,我只會比他更好!」景玨不屑道。
清涼又滋潤的感覺,果然快速壓過臉上火辣辣的痛感,臉被他擦的又疼又木的感覺都瞬間舒緩了。
淡淡的荷香充斥在鼻息間,似乎還有些寧心安神的效果。
若非他半壓在她身上的姿勢讓人不爽,有些屈辱感,寧春草對這藥的評價會更高上許多。
景玨給她抹好了臉,抬手將瓷盅扔在床頭幾上,「一日三次,三日便好。敢叫這張臉毀了,爺扒了你的皮!」
寧春草翻了個白眼,不欲理他。
他卻又欺身壓上來,「聽到沒?」
「知道了。」寧春草伸手推他。
他的手卻順著她的胸口往下滑,去解她的腰帶。
寧春草心頭一緊,「世子爺,改日可好?今日……今日……」
「別拿你臉上的傷口說事,傷在臉上,又不在身上,不妨礙。」景玨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不是,」寧春草搖頭,「我不大爽利。」
景玨聞言,立即翻身起來,面上還有些嫌棄,甩手道:「不早說,晦氣。」
寧春草陪著笑臉,他負手轉身繞出屏風。
寧春草以為他會出門,去旁的妾室那裡,或者回去秋香樓。卻不想,他竟在屏風外頭的軟榻上躺了。不多時,便有細微的鼾聲隱約傳來。
幾番折騰,寧春草也累得不行,除去頭上金簪玉釵凌羅珠花,褪去繁複的外衣,和中衣而睡。
世子爺的床極為寬敞,厚厚的褥子綿軟馨香。枕囊透著菖蒲的香味,安神怡人。
換了個床鋪,寧春草以為自己要失眠,眼皮卻漸漸發沉。
世子爺房中精緻奢華的傢具忽而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那詭異的產房。
二姐姐的產床上盡是血,血從姐姐下體涌出,越涌越多,漫過她的腳踝,浸沒她的裙裾,漫上她的小腿。
「春草,救我……」
冰冷尖長的手指,猛的抓住她的腳踝。
「啊啊啊啊——」春草驚叫醒來,渾身汗濕。
眼前一張放大的俊臉蹙眉看她。
寧春草受驚,抓起枕囊就往那張臉上摔去。
枕囊被人拽過,「寧春草,你發什麼瘋?」
寧春草驚愕往後縮,眼眸之中,盡是駭然。
忽而她的腳踝被人抓住,她驚叫之聲又起,另一腳猛的向抓在她腳踝上的手踹去。
那手的力道卻是極大,拖著她的腳踝,就將她拖到床邊。
寧春草驚恐的閉上眼,「不關我的事……我是被陷害的……」
驚魂未定的她,卻被裹緊一個溫暖的懷抱之中,一隻手輕拍著她的後背,「是噩夢,不怕,不用怕……夢已經醒了。」
一下下輕拍的力道,讓寧春草狂跳的心,漸漸平靜下來。
她抬起水汽迷濛的眼,「世子爺?」
景玨低頭看她,「醒了?」
寧春草這才發現,自己竟坐在他懷中,雙手還緊緊攀著他的脖子。她立時面紅,縮回手來,爬回床上,離他遠些。
「讓世子爺見笑。」
景玨卻是垂眸搖了搖頭,十分認真的說道:「作惡夢而已,沒什麼可笑的。」
第一次見他如此認真沉穩的說話,而不帶一點嘲諷的意味。
「我以前也會做噩夢,噩夢之中驚醒的感覺,很難受。」景玨垂著眼眸說道。
寧春草發現他的睫毛很長很密,盡數遮擋了他眸中的情緒,只能聽出他語氣格外輕柔。
不曾想那個霸道蠻橫,不可一世的世子爺,竟會在她驚恐之時安慰她,還體貼的說出這般話來,寧春草心覺,也許世子爺並不像外表看起來那麼讓人厭惡。
她輕輕一笑,正要道謝。
世子爺卻將嘴角一勾,「不過那都是幼時的事兒了,我十歲以後就不在害怕噩夢。如今這麼大人了,還被夢嚇成這個樣子,真是沒用!」
「……」寧春草拉過被子,重新躺下。
景玨卻沒在起身去外間。
「我要睡了。」寧春草背過身,攆人道。
景玨非但沒走,反倒還在她身邊躺了下來。
寧春草嚇了一跳,翻身坐起,瞪眼看他,「你幹什麼?」
「你想讓我對你做什麼?」景玨邪笑。
「我,我還……我不方便……」寧春草往床裡側蹭了蹭。
景玨冷哼一聲,「不想讓我對你動手,就老實躺好,別招惹我。」
寧春草一愣,是誰招惹誰啊?見世子爺果真只是躺著,並沒有下一步動作,她在膽戰心驚重新躺下,幸而世子爺的床甚寬,兩人中間隔出老遠的距離。
寧春草憋了好一會兒,忽然低聲道:「世子爺,其實您是擔心我害怕,故意留下來陪我的,對麼?」
半晌沒有人作答。
寧春草以為他已經睡著了,閉眼要睡。耳邊卻傳來很輕很輕的一聲,「知道就好。」
寧春草勾起嘴角,輕輕一笑,轉過身來,瞪眼看著景玨。
他面目清朗,眉若遠山,薄脣如朱,閉著眼睛,不見平日裡的霸道痞氣,更添皇家清貴之氣。
「我這噩夢其實是有緣由的,只有破除方能安眠。否則終日只能被噩夢纏身,耗盡精力,油盡燈枯而死。」寧春草趴在枕囊之上,低聲說道。
景玨沉默了好一陣子,仿佛沒聽到她的話。寧春草心頭的希望漸漸動搖之時,他才忽而睜眼,目光灼灼,「幫你,我有什麼好處?」
「還不知世子爺能不能幫呢?就先談好處?」寧春草反問。
「若我不能幫,你何故在我面前提這些?」景玨哼笑看她。
寧春草訕訕一笑,「世子爺英明。我瞧世子爺同晏側妃似是十分不對付,世子爺若是真能幫我化解了這噩夢,我定好好配合世子爺,對付晏側妃。」
景玨卻冷笑一聲,「對付她?呵。」
寧春草不甚明白,這呵的一聲,究竟是何用意,贊同?不屑?他跟晏側妃之間,究竟關係怎樣,有何矛盾,她也不甚明白。只怕是這條件,沒有說到他的心坎兒上。
她正苦思冥想有沒有旁的更好的建議之時,景玨卻背過身,面朝外,闔目裝寐。
寧春草不好再開口打攪,姨娘說過,男人不能逼得緊了,逼得越緊,往往越是會適得其反,以退為進,方為良策。
她翻身躺好,身子幾乎貼著裡頭的床帳。
多了個人在床上,寧春草心神不寧,本無睡意,奈何太困,還是闔目入夢。夢魘沒有一絲放過她的意思。夢中姐姐的聲音越發凄厲,一遍遍叫著「春草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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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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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4 11:54:09
第十五章
寧春草大汗淋漓的醒來,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心跳快的似乎要跳出嗓子眼兒。
折了天壽的!再這般被折騰下去,她非賠上小命不可!
側臉便瞧見景玨那帶著饒有意味,幽暗深邃的眸子,「又被嚇醒了?」
寧春草微微點頭,「世子爺,您瞧奴家這般可憐,是不是決定大發慈悲,幫上一幫?」
景玨抬手,枕在腦袋下頭,嘴角微揚,似笑非笑,「也不是不行,看你值不值得我幫上一幫了。」
寧春草思量片刻,「世子爺需要奴家做什麼?」
景玨嗤笑一聲,「你不過是個商戶家的庶女,唯有這張臉尚有可取之處,你還能做什麼?」
「……」寧春草垂眸,這話說的可太傷自尊了,沒用,沒用還把人牽扯到睿王府這一潭深水中?
景玨翻身起來,喝道:「過來給爺更衣。」
寧春草揉揉酸脹的眼,翻身下床,從衣櫥裡尋出嶄新乾淨,帶著淡淡熏香的衣裳,一件件小心的往世子爺身上套去。
他比她高出半頭,她給他穿衣時,還需踮著腳尖。
她手環過他的腰,為他系腰帶之時,他卻忽而伸手在她身後推了一把。
她立時重心不穩,跌入他懷中,鼻子恰撞在他堅固的胸膛之上,鼻尖酸疼,他身上少年兒郎血氣方剛的味道撲面而來,充斥她鼻息之間。
她心跳有些快,抬眼惡狠狠瞪他,「你幹什麼?」
景玨卻似笑非笑的低著頭,「你真的正值月信麼?」
寧春草心頭一慌,連忙將他腰帶系好,退後一步,「自然是真的。」
「要我怎麼幫你?」景玨看了看自己通身衣著,似對她的搭配比較滿意。
寧春草聽聞此言,甚是驚喜,「世子爺稍等,煩請世子爺尋一人,我將此人畫像為世子爺畫出!」
她連忙來到左側間桌案旁,鋪了紙張,研墨提筆。
外頭丫鬟小廝這才聽到動靜,請命進來服侍。皆被景玨打發走。
寧春草不敢耽擱時間,唯恐自己畫的慢了,這位爺再反悔。幸而昨日練了一天,記憶中那女子相貌,越發明晰。
不過一炷香的功夫,那女子的臉,已經纖毫畢現的呈現於紙上。
「尋個女子?」身後景玨忽而問道。
他腳步極輕,寧春草被嚇了一跳。
景玨伸手拿過畫來,細看了看,「臉生的不如你,不過你這畫到真畫的不錯,還真是琴棋書畫都能拿得出手?」
「承蒙世子爺誇獎。」寧春草連忙笑意盈盈的下拜。
「誰誇你了?」景玨冷哼一聲,將畫折起,塞入袖中,「別忘了抹藥。」
他指了指她的臉,「臉毀了,爺就毀了你。」
說完,負手而去。
寧春草翻了個白眼,好話到他嘴裡也能變得刺耳難聽!
不過那帶著淡淡荷香的藥膏,果真甚是好用,昨晚折騰了兩三次的傷口,今早竟一點痛覺都沒有了。
她尋到一把海獸菱花鏡,對鏡上藥,發現那傷口已經愈合,疤痕淺淺,想來他說不出三日能好,不是空話。
景玨臨走,沒有吩咐將她安置在哪兒。亦或是有所吩咐,可她卻並不知。
睿王府水深,單是這院中,鶯鶯燕燕的就是一大群。寧春草並不敢亂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夢魘未除,再招惹了人禍,她可真要吃不消了。
她窩在世子爺的房中,並不出門,倒也沒人來攆她。一日三餐,外加兩頓小食,都按時送來,有飯吃,還不用幹活兒,更沒人讓她給晨昏定省。這世子小妾的日子,真是比寧家庶女的日子好過太多。
只是一連三四日,都沒再見過世子爺的人。
他自從拿走了那張畫像以後,就一去不歸。究竟有沒有幫她找人,找到了沒有,皆不得而知。
寧春草在這兩三日,吃得好住得好,唯獨睡不好。夜夜噩夢纏身,真是要人命了!
寧春草甚至懷疑,老天讓自己重生,是不是根本不是為了讓她改變宿命?而是為了讓她受折磨,嫌棄她前世死的太痛快,讓她嘗嘗生不如死的感覺的?
她頂著黑眼圈,頓覺人生無望的時候。
世子爺卻神清氣爽的回來了,回來第一件事,便是先檢查她臉上的傷口。
見傷口已經長好,且只留下了一條淡淡的痕跡,粉脂輕輕一壓,就能蓋過,這才微微點頭,「傷養的不錯,這幾日,莫用粉脂,仍舊用我給你的藥膏。」
寧春草連忙應下,心頭焦急,「世子爺尋人之事,可有結果了?」
「幾日不見,你不問我好不好?倒只關心你要找的人?」景玨不悅哼道。
寧春草陪笑,真難伺候,「自然不是,世子爺濯濯清朗,氣宇軒昂,一看就知過的甚好。哪裡還需要奴家多問?」
景玨冷哼一聲,目光落在她眼下青灰之上,「看來這幾日,你過得並不好?」
「王府一切都好,吃穿用度皆是上品,丫鬟僕從也都盡心。」寧春草連忙誇道,「世子爺真是寬厚仁愛之人。」
景玨沒理會她的奉承,沉聲問道:「仍舊噩夢不絕?」
寧春草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你跟我來。」景玨轉身向外。
寧春草瞪著他的背影,倒也不敢違背他,快步追上他的腳步。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院子,院子外頭停著一輛馬車,像是特意等他們。
景玨沒理她,先上了馬車。寧春草剛要開口問去哪兒。
車裡便傳出極為不耐煩的聲音,「快點!不去就算了,爺還忙著呢!」
寧春草踩上馬凳,他有什麼好忙?不就是和一群狐朋狗友逛花樓麼?今日時辰尚早,花樓的姑娘們怕是還沒起呢吧?
她剛坐穩,馬車就動了起來。
景玨撇她一眼,面上有些得意,「若不是遇見爺,你這噩夢,一輩子都別想擺脫。」
這話,是尋到那畫上女子了?
寧春草心頭大喜,臉上掛出合宜微笑來,「多謝世子爺!」
「現在道謝,為時過早。」景玨傲然哼了一聲,別過臉去,嘴角卻有些微微上揚。
馬車跑了不短的時間,從車水馬龍的街道上駛過,道路漸漸不那般平坦,外頭也漸漸越發寧靜。
寧春草正猜測著,他這是要帶自己去哪兒,車夫卻「吁——」了一聲。
馬車停下,世子爺起身下車。寧春草也連忙跟了下來。
也許就要見到記憶中那陌生女子,困擾自己前世今生的夢魘就要露出真面目,寧春草期待又有些忐忑。
但她面上卻平靜的看不出什麼。
景玨回頭盯了她半天,失望嘆了口氣,「原以為你會很激動呢。」
寧春草點頭,「多日不曾安眠,如今就要破除夢魘,怎能不激動?」
他這才滿意的收回目光,大步向前。
行了良久,寧春草才認出,這裡是法門寺的後山,自己跟著嫡母來過法門寺兩次。香客都是從前門入寺,這後山小道,是供寺裡的和尚挑水練功時用的。平日裡鮮少有人經過。
景玨帶著她走後山小道做什麼?
他不說,她也沒問,跟著他越來越快的腳步,她走的氣喘吁吁。
眼見小道要從一片桃花林中間穿過之時,他卻忽然停下腳步,轉過身來捂住她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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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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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4 11:54:19
第十六章
他手上有淡淡冰片混著菖蒲的清涼香味,手心乾燥。
她正在大口喘氣,被他猛的捂上嘴,甚是難受。她搖頭示意,卻被他半攬著肩頭,拖到樹後。
她後背緊貼在他堅實的胸膛之上,他的體溫透過衣衫,傳遞到她身上。
不知是因為此情此景,有些做賊心虛的緊張,還是兩人貼的太近,寧春草隔著後背衣衫,覺出他鼓鼓的胸膛下,砰然有力的跳動。
她好奇他在躲什麼,耳邊的風卻夾著隱約的喘息聲傳來。
她探頭向那喘息聲傳來的方向看去,灼灼桃花林中,兩條身影纏綿在一起。但離得甚遠,看不清楚。
寧春草前世畢竟也是嫁過人的,離著遠,但聽著風中讓人面紅耳赤的聲音,便不難猜出兩人正在做什麼。
她臉有些熱,卻也知道世子爺不會無緣無故的帶她來看這種事。
「太遠,我看不清。」她仰臉低聲說道。
兩人貼的很近,她仰臉之時,他恰低頭靠近。她溫潤的脣,堪堪擦著他的側臉而過。
兩人都微微一愣。
不過只有片刻,景玨先回過神來,勾著嘴角邪笑道:「想靠近看看?」
寧春草點頭。
「你還有這種嗜好?」景玨嗤笑一聲,伸手攬住她的腰,腳步輕微的向桃花林密林深處靠近。
寧春草鄙夷,不是他帶她來看的麼?不靠近,怎知那一對男女是誰?
景玨腳步很輕,卻也很快。
纏綿在一起的兩人正激情四射,並未發現有人靠近。
女子嚶嚀嬌喘,不絕於耳,身上頭上環佩隨著兩人激烈的動作,叮噹作響。
寧春草心跳加快,臉上發燙,縱然從心裡來說,她並非無知少女,可如此近的距離,看這種事,也是兩世來的頭一次。
她捂住臉,小心翼翼的探頭去看。
那男子是背對她的,女子一面嬌喘,一面俯首在男子肩頭。
那女子似乎是在男子肩頭咬了一口,男子悶哼一聲,動作更快。女子聲音有些破碎的愉悅,並在劇烈的歡快中,抬起頭來。
恰是這一抬頭,叫寧春草看清楚了她的臉。
果然和前世她在產房內,看到那張陌生女子的臉,一模一樣。
夢中幾番再見,她絕不會記錯!
「就是她!」寧春草捂住心口收回視線。
景玨不屑輕笑,「爺找人,還能找錯?你沒看出那男人是誰?」
寧春草一愣,這般激烈的情形,她一心只顧看那女子的臉,哪裡顧得上那男人。景玨這般一提醒,她才眯眼朝那男子背影看去。
兩人激戰似乎剛好結束,男子松懈下來,趴伏在女子胸前。
寧春草只看了一眼,便連忙收回視線,面色清冷,口中更是冷冷道:「一點兒都不讓人意外。」
景玨嗤笑一聲,攬著她的腰,快步而去。
他的衣擺擦過地上稀疏的草葉,卻並未發出什麼聲響,更未驚動激情過後的兩人。
直到出了桃花林,順著後山小道,到了山腳下,登上馬車,寧春草才吐出一口濁氣,這廝帶她來這兒認人,絕對是故意的!
馬車上,她背過臉,伸手挑著車窗簾子,並不理會似笑非笑看她的景玨。
「怎麼,爺這麼幫你,臨了,連聲謝謝都沒有?」景玨語氣嘲諷。
寧春草強笑轉過臉來,「多謝世子爺!」
「謝個屁!你別忘了你如今已經是爺的妾室了!」景玨冷臉嘲弄,「爺不管你以往和那李布有何瓜葛,日後再讓我知道,你還惦記著他——哼!你大可一試!」
寧春草無語,還不如不謝。
景玨嘲諷之後,半晌不見寧春草辯解,車廂裡寂靜,唯有風卷車簾,馬嘶車動之聲。
估計是又覺得無聊了,長臂一伸,將她從窗邊拽到自己跟前,「你為什麼要找這女子?忘不了李布?」
寧春草垂眸,沉默片刻,「世子爺既然能找到她,必然也清楚了她的身份吧?」
景玨得意一笑,「那是自然。」
「那她究竟是哪家姑娘?」寧春草急切問道。
景玨收回手枕在腦後,「你還沒回答爺的問題呢。」
寧春草皺了皺眉頭,「李布只是我姐夫,以前如此,以後更是如此!我若對他有心,當日又何必推拒陪嫁?」
景玨幽暗深邃的眼眸微垂,嘴角溢出一抹輕笑,「那你還尋這女子作甚?」
「在我噩夢之中,這女子害了我姐姐,我姐姐渾身是血的喊我救命。帶血的手抓著我的腳踝,陰冷恐怖,仿佛要將我拖入地府之中。」寧春草半真半假的說道,「我猜,若是能尋到這女子,知道這女子的身份,叫我姐姐有所防備,也許噩夢就能破解了。」
景玨灼灼桃花眼凝望她,似乎在揣度她話裡真假。
寧春草滿面真摯,「世子爺仁慈,幫我尋到這女子。這女子竟真的和我二姐夫有關,且在法門寺後頭苟且偷歡!豈不是正應了我那夢境?只怕他日,她會害了我二姐姐。煩請世子爺告知,這女子究竟是何人?」
「李布的遠房表妹,楊氏旁支,行七。人喚楊七娘,閨名不得知。」許是她真摯的表情打動了景玨,他未再刁難她,爽快說道。
「多謝世子爺!」寧春草連忙在車中福禮。
景玨側過臉哼了一聲,「你知道了又有何用,你的嫡母嫡姐,多番苛待於你,對你又沒有什麼真情在。你管她死活!」
聽聞此言,寧春草很想點頭大大贊同。
跟嫡出的姐妹們相比,她就像是寧家養的丫鬟一般,甚至還不如丫鬟。丫鬟尚且不能隨意凌辱打罵,還有月錢可拿。而她,自小在姐妹嫡母面前,要打就打,想罵就罵,即便她小心翼翼,什麼錯都沒犯,一腳踹上來,她連躲都不能躲。
一次四妹打她,她退了一步躲開,便惹惱了姐妹們,幾人讓家僕將她捆起來,吊在樹上凌辱。
直到有一次,她偷偷繡了一首酸詩在帕子上,被二姐姐發現,二姐姐將帕子奪去,拿去參加了聚會。聚會上顯擺,被一群姑娘郎君恭維的飄飄然。發現她的可用之處,這才對她態度溫和起來。
後來發現她不但會寫幾首酸詩,會許多針法,竟是琴棋書畫都能拿得出手,才越發對她好了,常常將她帶在身邊,利用她來博才名。
對她一直都不過是利用之情的二姐姐,她還真沒什麼好感。
倘若二姐姐被害死的事情和她無關,她才不想攙和進去。前世她在產房之中,瞧見李家主母那陰冷的笑容,至今仍覺心底發寒。若是有一點辦法,能讓她不要噩夢纏身,她絕對不打聽半點李家之事!李家主母豈是好招惹的?
可偏偏,讓二姐姐知道這陌生女子的存在,是她能想到破除噩夢的唯一辦法!
「若是能救二姐姐一條命,就當是結善緣,積善德了。」寧春草笑著說道。
景玨不屑嗤笑,「你想告訴你二姐?」
寧春草連連點頭,「也不單是為了二姐姐,想來如此,我就不用被夢魘所困。」
「小爺可不是無緣無故做善事,樂善好施之人。」景玨邪笑搖頭,「你休想告訴旁人。」
寧春草聞言一愣,這還礙著他事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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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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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4 11:54:30
第十七章
景玨卻是抱著肩膀不再開口,風卷動車窗簾子,窗外漏進的陽光落在他玉面之上,他臉上透出稜角分明的冷峻,長而微屈的睫毛隨著馬車輕輕顫動,眼眸緊闔,勾起的嘴角顯得狂野不羈。更顯示出,他絕不會讓步的固執冷厲。
寧春草被帶回睿王府,關進先前她一直住著的院子中。
屋寬院闊,可偏偏沒有自由。
世子將她扔回來之後,就不見了人影,更是交代了丫鬟緊緊盯著她。
衣著飯食一應俱全,絕無虧待,只是她剛想抬腳出院門,就由丫鬟冷不丁的冒出來,「寧姨娘,世子爺有交代,您不能出去!」
她若想硬闖,那看起來瘦瘦小小的丫鬟,一隻手就能將她拽回去。
在寧家的時候,她尚且能在蘇姨娘的幫助之下,偷偷的溜出去。可睿王府顯然比寧家的看守嚴謹多了,她莫說溜出偌大的睿王府,她就連世子爺這院子都出不去。
就好像,被人豢養起來的寵物一般。
倘若沒有噩夢夜夜纏身。寧春草覺得,就這般坐吃等死的日子也不錯。
可偏偏不管白天黑夜,只要她一睏倦打盹兒,那漫過腳踝的血就會重現眼前,姐姐的聲音越發凄厲,「春草,救我……」好似總在耳邊迴盪。
春草忽的一身冷汗,從床上坐起。
三更半夜,一個黑影坐在床邊,月光透過菱紗格子窗,鋪了一地。
她睜眼瞧見那黑影,嚇得險些驚叫出來。可咽喉卻仿佛被夢中那隻冰涼尖長的手給緊緊扼住,半點聲音也發不出。
「仍舊噩夢不絕?」黑影沉聲問道。
寧春草聞聲,松了一口氣,「世子爺,人嚇人,是要嚇死人的。」
「你被噩夢所嚇,我不在,你就不會嚇醒麼?」景玨哼道。
寧春草顧不得一身冷汗黏膩難受,翻身跪在床上,靠近景玨,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溫柔,又有隱隱哀求,「是啊爺,若是噩夢不除,婢妾只怕真的活不過幾日了!只要將那女子的事情告訴我二姐姐,我就解脫了。」
她一面哀求,一面輕輕握住世子按在被褥上的手。
他想要抽手回去,卻被她緊緊握住,語氣愈發嬌柔,「婢妾還沒好好伺候世子爺,不想紅顏早逝啊!而且,婢妾突然想起,當初還有機會陪嫁入李家之時,噩夢之中,姐姐喊的是‘春草,你為什麼殺我?’而如今,姐姐喊得卻是‘春草,救我’。」
黑暗之中,彼此面容不可見,他卻並未再強行的抽回手去,只是任由她握著。就連語氣都不似白日那般清冷,「這能說明什麼?」
「婢妾以為,這起碼能說明,婢妾的方向是對的。」寧春草舔了舔發乾的嘴脣,「婢妾若是嫁入李家,或許就會被人利用,害死姐姐。婢妾如今沒有嫁,只要讓姐姐知道誰會在暗中害她,想來她就能逃出劫難,我也可擺脫夢魘,彼此各不相干。」
「婢妾?」景玨口中回味著寧春草的自稱,月光曖昧,隔著菱紗,瞧不清他面上神色。
寧春草心頭有些悶,聲音更悶,「是,婢妾已經是世子爺的妾室了呀。」
「睡吧。」景玨忽而從她手中抽回手來。
寧春草手中空了,猛的一涼。
他身高體長,已經在床邊站起,「我還有事。」
大半夜的還有什麼事?
寧春草還未反應過來,他便已經抬腳離開,只留下吱呀一聲門響,在寂靜的夜裡,回聲悠長。
黑暗之中,寧春草默默出神半晌,實在猜不透世子爺的心思,只好仰面躺下。卻瞪著眼,再不敢睡。
第二天,她起身只覺頭昏腦漲,在床邊坐了半晌,眩暈的感覺才減輕了些。
她翻出那隻海獸菱花鏡,攬鏡自窺,果然眼下灰黑一片,她不過豆蔻年華,這黑眼圈重的,卻像是行將就木的老嫗一般。
她負氣扔了菱花鏡,心頭不快,化悲憤為食慾,連早飯都多吃了一碗。
上午不死心又試了兩次,皆是剛溜到院中,就被丫鬟發現,給提溜回了屋子。
「寧姨娘您就別亂跑了,若是連您都看不住,世子爺回來,婢子們如何交差?」丫鬟掐腰,無奈看她。
寧春草懷疑昨天半夜,世子爺回來究竟是真的,還是她噩夢之中又做了一個恐怖的夢?
她都那般虛與委蛇的哀求了,他就沒一點兒動容?心是鐵打的不成?
正在心中痛罵世子爺,晌午未到,世子爺還真回來了。
瞧見她一臉倦容,他二話沒說,抓起她的袖子就往外走。
他腿長,步子又邁得大,寧春草幾乎是小跑著,才能追上他,氣喘吁吁,連個緣故都來不及問。
直到上了馬車,她才緩了口氣,「世子爺,您下次要做什麼,能不能提前吩咐一聲?婢妾定然收拾利索,院門口恭候著您?」
「爺很忙的,抽出空來不容易。」景玨懶洋洋倚在枕囊上,聲音裡都透著慵懶。
寧春草在心底不屑,不就是逛妓院麼?
馬車滾滾前行,寧春草先看簾子往外看了一眼,飛快後退的街景竟分外熟悉。
「這不是往寧家去的路麼?」寧春草揉揉眼,「我眼花了?」
「沒花。」景玨懶懶應了一聲,「爺今天心情好,幫你把夢魘破了去。」
寧春草一怔,反應極快的賠笑臉恭維道:「爺真是賢明仁愛之人吶!多謝世子爺!多謝!」
景玨冷哼一聲,闔目假寐,邪惡而俊美的臉上,此刻卻噙著一抹放蕩不羈的微笑。
馬車在寧家門外停下。
寧春草很想下車去看看蘇姨娘,她離家多日,也不知蘇姨娘這段時間過的好不好?
可世子爺卻將長腿一橫,擋住她下車的路。
「你去,叫寧家四小姐出來。」他連眼都沒睜,衝外頭車夫吩咐道。
車夫應了一聲,連忙向寧家大門跑去。
寧春草看著他橫在身前的大長腿,蹙眉道:「你這又唱哪一出?」
「爺在你眼裡,就是個戲子?」景玨將描墨般好看的眉毛一挑,睜眼,滿是邪氣的看著寧春草。
寧春草連忙搖頭,「那怎會,爺永遠都是看戲的。」
景玨哼了一聲,「知道就好,今日你只跟著看戲,什麼都別做。」
什麼都不做,也能破了夢魘的劫數?
寧春草坐正了身子,既如此,那她且等著吧。
寧玉嫣幾乎是一陣風一般,刮出了寧家的大門。踩著馬凳上馬車的腳步,激動地不住顫抖。
若不是身邊綠裳丫鬟相扶,她指不定就要從馬車上狼狽摔下去。
「見過世子爺。」嬌嬌柔柔的一聲輕喚,直酥軟到人骨子裡去。
寧春草禁不住在車廂裡頭打了個寒顫。
世子爺卻是倏爾睜開了眼,橫在寧春草身前的大長腿也收了回去,只是靠在柔軟枕囊上的姿勢,依舊狂傲慵懶。
「進來。」世子輕喚一聲。
寧玉嫣的丫鬟打起馬車簾子,她彎身進來,一臉柔美笑意,抬眼瞧見寧春草也在的時候,徹底愣住。
「春草……呃,三姐姐也在呀?」語氣裡的不悅,藏都藏不住。
寧春草笑了笑,故意往世子爺身邊坐近了幾分,勾著嘴角垂眸道:「自然要隨時伺候在世子爺身邊了!且若沒有我在,妹妹單獨見世子爺,豈不是很不妥?母親一向注重家教,想來也不能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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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4 11:54:42
第十八章
寧玉嫣臉色難看,但偷偷瞟了一眼邪魅狷狂的景玨,仍舊忍不住心頭小鹿亂撞,低低「嗯」了一聲,未再爭辯。
馬車緩緩而動。
車廂裡的氣氛,尷尬凝滯。
寧春草瞥了一眼似笑非笑的世子爺,莫說寧玉嫣不明所以,就是她,也不知道世子爺究竟有何打算。
「聽聞寧家祖上種過茶,想來寧家的子女,也都十分懂茶吧?」景玨忽而開口,輕佻的語氣不知為何,偏偏有幾分魅惑的味道。
寧玉嫣還未說話,先紅了臉,「是,小女子略懂一些。」
寧春草哼了一聲,她既然是看戲的,就不登台唱戲了吧。
景玨微微點頭,「清泉閣裡新入了陽羡茶。」
寧玉嫣連忙接過話音,「真的嗎?聽聞常州義興的陽羡茶要用三年陳釀的雪水,煮開落滾後衝湯,香味最是宜人。還未品嘗過,今日能借世子爺的光,真是榮幸之至。」
景玨邪笑一聲,「我的榮幸。」
寧玉嫣聞言,臉紅更甚,連指頭尖都在興奮的顫抖。
寧春草瞥了景玨一眼,他在她面前說話,可從來沒有這般客氣過呀?真是看上寧玉嫣了?
景玨微微抬眼,恰撞上她的視線。
寧春草來不及避閃,索性狠狠瞪他一眼。
景玨竟忽而偷握住她垂在膝頭的手,她手素白纖長,手心很軟,被他大手包裹著,輕輕捏了一捏。
寧春草想要抽手出來,偏偏他捏的很緊。動作太大,又怕寧玉嫣發覺。
就這麼被他握了片刻之後,寧春草才反應過來,她如今本就是世子爺的妾室,有何好怕別人發覺的?就算寧玉嫣瞧見又如何?
她蓄了力氣,準備猛的抽手出來。他卻倏爾松了手,她用力太猛,向一旁歪去。
「吁——」的一聲,馬車又恰停了下來。
由於慣性,寧春草更向前倒去。
眼看她就要摔跌在地大出洋相,她已經做好迎接寧玉嫣嘲笑的準備。
卻被人長手一撈,落入一個寬厚堅實的懷抱之中。
砰然有力的心跳就在她耳畔,隔著衣衫,也能感受到他暖暖的體溫。
寧玉嫣扭臉,瞧見寧春草正被世子爺攬在懷中,她的整張臉,更是埋在世子爺胸前,立時臉色大變。鼻翼微張,瞪向寧春草的眼睛,恨不得化成刀子,將她從世子爺懷中剜出來。
「稟告爺,清泉閣到了。」車夫在外頭說道。
寧玉嫣在丫鬟提醒之下,並未失態,勉強扯著嘴角笑道:「三姐姐向來柔弱,連個馬車都坐不穩,難怪以前二姐夫說,三姐姐最是可人疼,最是需要人照顧。」
寧春草瞪眼,李布什麼時候說過這種話?就算說這種話,也不會叫她知道吧?
景玨聞言卻是嘴角微斂,伸手推開懷中人,輕撩衣袍,走下馬車。
寧玉嫣衝寧春草得意一笑,跟著下車。
寧春草面色不變,心底冷哼,跟隨在後。
掌櫃的似乎認得景玨,瞧見他進門便點頭哈腰迎上前來。
「世子爺您樓上請。」
「雅間備好了?」景玨問道。
掌櫃的連連點頭,「應您的要求,都備好了!您樓上請!」
沒讓小二上前,掌櫃的親自將景玨一行引上二樓雅間,帶眾人各自落座,掌櫃的站在雅間隔斷的墻邊,彎著食指,輕叩了叩那墻壁,當當作響。
景玨微微頷首,掌櫃的連忙陪著笑臉,躬身退下。
茶小二上了茶餅茶水,紅泥小爐上的茶壺咕嘟嘟冒著泡泡。碾碎的茶餅飄出很淡的香味,茶匙舀了茶葉傾倒入燙好的茶碗內,落滾的泉水衝湯入碗,怡人的茶香立時四溢開來。
寧玉嫣一直不停的在品評著茶葉,連帶茶小二碾茶,烹茶的一應動作,都被她細細的品頭論足了。
景玨長而微卷的睫羽微垂,遮擋了他幽深冰冷的眼眸,他嘴角微微上翹,卻瞧不出喜怒。
寧春草安靜的坐著,吹開茶葉末,抿了口香茶,目光一直落在窗外的街道上。
忽而一輛馬車靠近,讓她的眼眸騰然一凝。
那是李家的馬車,她前世也是在李家呆了九個月的人,斷然不會認錯。
她立時轉過臉來看著景玨,他今日來,果真是為了幫她破除夢魘的麼?
景玨像是發覺了她灼熱的視線,微微抬眼,目光相撞。他玉面之上,漾起微微漣漪。寧春草頷首算是道謝,更順勢錯開視線。
不多時,樓梯之上傳來隱隱約約的腳步聲。
寧玉嫣還在絮絮叨叨的品評著茶,好似她真的深諳茶道,十分博學一般。
景玨卻是忽而「噓」了一聲。
寧玉嫣一愣,瞧見世子爺給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她只好收聲,也微微松了口氣,她知道的差不多都說完了,再說下去,就要露底了。
雅間外頭的腳步聲越發臨近。
寧春草竟微微有些緊張起來,外頭的人,是李布嗎?他為何會出現在這裡?景玨究竟如何謀算?寧玉嫣又會起了什麼作用?困擾她多日,讓她夜夜不能安眠的噩夢,今日真的可以破除麼?
隔壁雅間的門被打開,寧春草不由屏住了呼吸。
寧玉嫣不開口,他們這間雅間就立時安靜的落針可聞。隔壁雅間的風吹草動,她們似乎都能聽得格外清楚。
隔壁雅間裡,有兩個人,一個腳步輕緩,一個腳步沉穩。
「表哥。」
「表妹坐,怎的今日突然喚我來?是有什麼急事?」
寧春草一下子就辨認出,那男子是李布無疑,他的聲音,她斷然不會聽錯。
寧玉嫣也微微蹙起眉頭,勾著嘴角朝景玨指了指隔壁。
景玨微微頷首。
寧玉嫣有些不明其意,似乎並未聽出那是她二姐夫的聲音,只因好奇,而豎起了耳朵。
「表哥,我……我……」女子聲音突然喊了哽咽。
「表妹莫哭,可是受了什麼委屈了?只管告訴表哥,表哥替你出氣!」李布溫聲哄勸道,「你這一落淚,表哥的心都要亂了!可千萬莫再哭了!」
隔壁雅間裡的聲音,聽起來就好似在眼前一般。寧春草的臉色有些難堪,這話,前世她被害死以前,李布也不止一次的對她說過。原以為自己在他心中地位特殊,如今看來,她真是太天真了。
景玨似笑非笑的看著她,那眼神讓她無地自容。
「表哥,原本不想告訴你……我自己承受就是,可……可又覺得瞞著你不對……」
「這是自然,你是我的表妹,也是我心中最最疼惜之人,我對你的心,你還不明白麼?你若有什麼難處,有什麼不快,理當告訴我呀!」李布似乎是將姑娘攬進了懷中。
寧玉嫣明顯沒聽出那男人是誰,扔在捂著嘴偷笑。
「表哥,我……我有孕了。」
女子一句話,恍如平地一聲雷,炸的隔壁雅間霎時寧靜下來。
寧春草瞪眼看向景玨,他低頭,嘴角露出一抹邪笑。
「有……有孕了?這……這可怎麼辦?玉婠她過門不過半個月……」李布聲音有些慌亂。
寧玉嫣聽得二姐姐閨名,這才笑不出來了,難怪那男人聲音聽著耳熟呢?莫不是她二姐夫?
先前她不過是聽熱鬧的神態,這會兒全然變了,板著臉滿面嚴肅。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4 11:54:53
第十九章
女子嚎啕大哭起來,似乎掙扎出男人懷抱,捶打著自己的肚子,「是我自己不好,傾心於表哥,落得這般丟人田地!要什麼孩子!這孩子跟本就不該有,我也沒臉活在這世上了!表哥莫在記掛我,我這就去死!」
男子似乎抱住了掙扎的女子,凌亂的聲音漸漸消停下來,「你說這話,不是折磨我麼?我怎捨得你死?你肚子裡的孩子,那是我們的孩子呀!我怎捨得他受害?」
「那你的嬌妻怎麼辦?」女子哽咽問道。
李布踟躕片刻,「表妹,你知道,玉婠家底頗豐,單是陪嫁,就有田產萬頃鋪子五六處。有了這些,方能為我上下打點,鋪就仕途之路。若是我如今休了她,我就……且她如今過門不過半月,並無錯處,我也不能無故休妻呀?」
女子又開始掙扎,「那你還叫我等你?還與我糾纏什麼?是我痴心妄想,知道你娶她過門之時,就該有個了斷了!」
女子嗚嗚哭了起來。
「我豈能放著你不管?我……我會同玉婠商量,娶你做平妻,可好?」李布溫聲哄著。
女子卻憤然道:「當我不知?她過門不過半月,你娶平妻,有理由麼?你想哄我做妾?我雖落魄了,但我出身弘農楊氏,骨子裡留的是弘農楊氏的血!吾寧死,也不會給人做妾的!」
「沒,沒有……沒有人讓你做妾,你有身孕,莫激動,莫激動……」男子哄勸道。
女子嚶嚶哭起來,「況且當初,姨母也不是這般答應我的……」
寧玉嫣霍然起身,臉色已經變得異常難看。
她的二姐夫,她二姐姐一眼相中,傾心相對的人,就是這麼個人面獸心的傢伙!
她甚至顧不得世子爺還在場,便要提步出門。
寧春草一驚,起身要拉她。
這話,讓她聽聽就行了,她只要回去將今日聽到的話告訴寧夫人知道,寧夫人定會有所防備,不會叫二姐姐再重演前世悲劇。
可寧玉嫣這衝動性子,像是這樣就要去和人理論啊?
寧玉嫣動作很快,大步向門口走去。
寧春草剛起身,手就被景玨給拖住。
「你幹什麼?我得攔住她。」寧春草回眸瞪著景玨。
景玨邪氣一笑,「既是帶你來看熱鬧的,你坐著看熱鬧就好。你攔住她,還有什麼熱鬧可看?」
寧春草微微蹙眉。
「你不就想讓這點事情,被鬧出來麼?」景玨輕笑,「何須親自動手?」
當一聲,隔壁雅間的房門被一腳踹開。
當——門被踹開。
屋裡抱在一起的男女聞聲大驚。
那男子正欲發火,瞧見來人,卻是臉色大變,「寧……寧四小姐?」
寧玉嫣衝入門內,一把推開李布,抓起楊氏女的衣領,揚手就是兩個響亮的耳光。
楊氏女凄厲慘叫,整個二樓都被驚動了。
「不要臉,叫你勾人別人的相公!還弘農楊氏,楊氏的臉,都被你給丟盡了!」寧玉嫣一面罵,一面揚手還要再打。
李布雖理虧,卻也不能看著自己心愛的表妹,被人這般欺負,連忙衝上前來,拽開寧玉嫣,護住楊氏女。
「寧四小姐,莫衝動,這件事情責任不全在她!」李布白著一張臉說道。
寧玉嫣怒道:「自然不全在她,一個巴掌拍不響,她一個人,能懷有身孕?我姐姐一心對你!沒想到你竟是個禽獸不如的東西!」
「你住口!不許你這麼說李郎!」楊氏女捂著臉,被李布擋在身後,氣勢卻是不弱。
聽聞此言,寧玉嫣更為惱怒,「這兒有你說話的份兒?你這蕩婦!明知人家已經有家室,還和人糾纏不清!你如何有臉活在這世上的?」
「我和表哥相識相許,遠早過你姐姐!你姐姐才是插足旁人破壞旁人感情的賤人!」楊氏女看起來溫柔婉約,罵起人來倒是一點兒也不含糊。
寧玉嫣原本就在氣頭上,聽這楊氏女辱罵自己的姐姐,更是怒從心生。張牙舞爪的撲向楊氏女。
李布夾在兩人中間,想要推開這個,護住那個,卻不想平日裡看起來嬌柔的小娘子,發起狠來力氣竟這般大,他一個大男人,竟完全難以控制局面。
不但拉不開兩人,他夾在中間完全成出氣筒,寧玉嫣和楊氏女又抓又撓,撕衣服拽頭髮,他亦不能倖免。
連聞聲趕來的店小二,都被唬的不敢上前拉架。
等掌櫃的趕來,震住局面,拉開三人之時,李布已經滿面是傷,臉上一道道的指甲印,仿佛貓抓過一般。
他的狼狽之態,叫一旁的店小二想笑不敢笑,忍得十分辛苦。
寧玉嫣雖然也在撕扯中衣衫髮髻都凌亂,臉上的表情卻只見憤怒,不見尷尬,「李布,今日這事兒沒完!你等著!」
說完,她轉身出門。瞧見寧春草和世子爺正站在廊間看熱鬧,低頭看了看自己滿身狼狽,這才露出尷尬神情,「叫世子爺見笑。」
景玨輕笑一聲,似乎心情非常好,轉身向樓下走去。
寧春草同寧玉嫣跟在後頭。
寧玉嫣猛的扯住寧春草的衣角,恨恨說道:「這事兒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寧春草一臉懵懂,「我和四妹知道的一樣多啊!」
寧玉嫣明顯不信,「當初你不肯陪嫁去李家的時候,我就覺得有蹊蹺!二姐姐待你不薄,你既然知道李布是這種人,就當告訴二姐姐的,怎能知道前頭是火坑,自己避過了,卻眼睜睜看著二姐姐往裡頭跳?」
寧春草甩開她的手,冷下臉道:「四妹記性不好,我可以提醒你,當初並非是我不嫁,乃是母親不讓我嫁!如今,倒是要好好謝謝母親!」
說完,她加快腳步,追上走在前頭的景玨,垂眸緊跟在景玨身後。
原以為他不會理她,不曾想,他上馬車前,倒是忽而回過頭,握住她的手,牽著她一道上了馬車。
恰叫寧玉嫣瞧見,寧玉嫣面有妒色,車夫喚她,她才回過神來。
世子爺的馬車,先將狼狽的寧玉嫣送回了家,車上僅剩下寧春草和景玨兩人,四目相對。
寧春草才輕笑道:「世子爺好手段。」
景玨卻是抬手,輕輕撫上她的臉頰,他落在她臉上的目光,很有些繾綣眷戀。
「這不算什麼。」他聲音輕輕,卻似飽有深情。
寧春草心下剛剛柔軟起來,他便嗤笑一聲,將她推遠了些,「免得你剛被納進王府沒多久,先被噩夢給折磨死了,那還有什麼趣?」
這話聽來,真是刺耳,寧春草頷首:「那還真是得好好謝謝世子爺了。」
景玨笑,「記在心裡就好。」
回到王府,景玨並未再離開,他以往常常好幾日也見不到人影,如今形影不離的在寧春草身邊,還真叫她有些不習慣。
且他似笑非笑的目光,總是時不時的落在她的臉上,灼熱的視線,讓她手腳都有些慌亂。
寧春草伺候他用過晚膳,他忽而起身,原以為他是要離開,去府外過他逍遙自在的夜生活,寧春草一口氣剛松了半口,他便伸手捉住她的手。
「今日你可沒有理由再推拒了吧?」他在她耳邊呵氣,語氣極其曖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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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4 11:55:04
第二十章
溫熱的氣息撲在她耳畔,叫她一時心慌氣亂。
他的手更是順著她光滑的衣料,從纖細的腰肢緩緩向上滑去。
「世子爺,您用過飯了,婢妾還沒用飯呢!」寧春草低頭,不看他的眼,蹙眉說道。
景玨輕笑一聲,低下頭來,輕舔了一下她的耳垂,「怎麼,怕爺不能喂飽你?」
耳垂是細膩敏感的部位,猛的被溫熱柔軟的舌頭一舔,寧春草的腿都不受控制的軟了。
景玨伸手抱住她楊柳細腰,環著她的腰肢,迫使她靠近自己,側耳聽她鼻息間的嬌喘,他面上略有些得意,「放心,爺能看你餓著麼?」
話音未落,他便彎身將她抱起,轉身向裡間那寬敞的大床走去。
雖然坐上睿王府的轎子之時,寧春草已經想明白了一切。可除了那天晚上,這多日來,世子爺似乎都沒用動過碰她的心思。
他院中鶯鶯燕燕如此眾多,外頭的紅顏知己更不知道有多少。寧春草僥倖的想到,也許他對自己,並不是那麼有興趣。
猛的被丟在大床之上,脊背撞在又厚又柔軟且熏著鈴蘭香氣的被褥上,寧春草的心就跟著被褥往下沉。
景玨高大的身子像一個巨大的陰影一般,籠罩下來。
寧春草氣息有些急,心跳有些快,「世子爺,婢妾……婢妾還沒準備好……」
「你還要準備什麼?爺準備好就行了。」
「婢妾……還沒沐浴焚香呢……」寧春草伸手抵在他胸膛之上,隔著薄薄的衣料,似乎能感覺到他強有力的心跳。
他低頭在她頸邊,輕嗅一口,「很香呢。」
流動的氣息讓她頸邊癢癢的,心頭更亂。
「你不會是不想伺候爺吧?」景玨忽而從她頸邊抬起頭來,垂眸幽暗的眼眸之中,是她面紅耳赤的倒影。
他玉面之上,嘴角微勾,眸子之中卻了無笑意,陰沉不定的性格,讓寧春草不想冒險。
她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呵氣如蘭,「怎麼會呢?世子爺肯寵幸婢妾,乃是婢妾的福分,婢妾求之不得,豈敢有他念?只是這是世子爺頭一次幸婢妾,婢妾想留個最最完美的回憶,不想太過草率。」
她纖長的胳膊勾著他的脖子,抬身貼上,在他臉頰上落下香吻。
景玨笑了一聲,「這麼說也有道理,不過爺不介意,想來以爺的本事,定能給你留下難忘回憶。」
說著,他的手已經輕巧的挑開她的腰帶,手指探過中衣,隔著裡衣,輕輕摩挲。
寧春草夾緊玉腿,面上帶笑:「世子爺也知道,婢妾許久不曾安睡,睏倦的很,唯恐伺候不周,擾了世子爺的興致。懇求世子爺讓婢妾沐浴醒神兒之後,再來好好伺候爺吧?」
景玨的手指不停,看著潮紅一點點爬上她的脖頸,她細白的臉頰。
寧春草忍不住想踢開他的手,他卻忽而自己收手回去,「也好,你又能耽擱到幾時?漫漫長夜,爺有的是耐心。」
景玨吩咐丫鬟備了浴桶溫水,就在臥房後頭的隔間之中。
寧春草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是世子爺的氣息,她有些抗拒不耐,待水準備好,便退去被他觸碰過的衣服,跳入浴桶之中。
水溫剛剛好,浴桶很大很舒服,她坐在浴桶之中,飄著各色花瓣的溫水剛好漫過胸口。
如果可以一直躲在水裡不出去,就好了。寧春草嗅著花瓣的馨香,神情有些恍惚。
景玨在寬大的床榻上,久等不見人來。沒耐心的只著中衣便起身進了隔間。
氤氳水汽之下,美人面如桃花,脣水潤光澤,露在水面之外的皮膚更是如蔥白藕節,細膩光滑。
景玨大步上前,水裡的人卻是一動不動,眼眸緊闔,呼吸均勻綿長。
寧春草睡著了。
她太久太久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了,前一刻還思量著如何應對世子爺,甚至安慰自己,世子爺身份尊貴,面容更是萬中無一,他這般自信,想來床笫功夫也不會差,行事是早晚的,與其徒勞抗拒,不如好好接受?
她還沒想明白,下一刻便落入昏睡之中。
景玨彎身將人從水中抱起,姣白的皮膚上,沾著馨香的花瓣,氤氳水汽之下,光潔的皮膚似有盈光。
溫香入懷,他的身體不自覺就起了變化。
他目光如炬,落在她沉靜的臉頰上。親自將她身上的水汽擦乾,抱著她放在床上,他身上中衣也盡都濕透,他背過身子,將中衣除去。
他回過頭看她,床上溫軟被子下頭的她睡的沉沉,對周遭無知無覺。想來真是累極了。
景玨目光眷戀的從她臉上收了回來,微微勾了勾嘴角,轉身去了外間軟榻。
寧春草自打重生之後,從來沒有睡過這麼安穩的覺。夢中沒有血泊,沒有陷害,沒有二姐姐奄奄一息的臉,沒有人向她索命。
這一覺她睡的極長,日上三竿都還未醒。
若不是門外傳來爭吵聲,她不知道要睡到什麼時候去。
「她不過是個小妾,卻一直住在世子爺的主院之中,這算怎麼回事兒?」女人聲音尖利,分外不滿。
丫鬟似也沒了耐心,口氣不善,「曹姨娘,您別在這兒鬧,您跟我一個丫鬟鬧有什麼用?」
「我不是來鬧,我是來提個醒!規矩,不是這麼個規矩!既然是個妾,就要尊著妾的規矩來,仗著有爺的寵,就要上天了!日後誰有爺的寵,誰就賴在這主院裡,還得了?」曹姨娘的聲音分明是衝著屋裡的。
丫鬟沉默了片刻,忽而道:「曹姨娘,我再跟您說一遍,世子爺有交代,不讓打攪裡頭人睡覺。您在這兒大呼小叫,不合適!」
曹姨娘氣急反笑,「大呼小叫?不合適?這都什麼時辰了?怎麼,裡頭那位還沒起呢?這也太能擺譜了吧?真把自己當主子了?即便是主子,這會兒也早該起了吧?就連晏側妃,哪日不是五更天就起了的?」
丫鬟長嘆一口氣,不做聲了。
曹姨娘要說的話已說完,雖然屋裡頭沒有動靜,但想來該聽見的也都已經聽見,面心滿意足的轉身道:「我不是來跟你爭執,我跟你能爭出什麼長短來?」
丫鬟連忙贊同:「是啊,正是啊!婢子不過是個丫鬟,您跟婢子著實沒什麼好爭的。」
「我這便去告訴晏側妃,請晏側妃來做個主!看她夠不夠資格賴在這正院裡!」曹姨娘哼了一聲,腳步聲漸行漸遠。
丫鬟一直沒說,世子爺也還在房間裡頭。
寧春草側臉看他,他正躺在床榻外側,枕著手,慵懶看她。
「你院子裡美人那麼多,我可不想成為眾矢之的。」寧春草小聲道。
景玨哼笑一聲,「我當初說了要娶你為妻,既然是妻,理當住在主院,這有什麼不妥?」
寧春草心中暗暗翻了個白眼,「可如今我並不是!」
「怪誰?」景玨看向她的目光略有些冷。
寧春草往後退了退,「睿親王府往寧家去了轎子,要抬人……」
「去了轎子你就上?要抬人你就來?」景玨從床榻上坐起,俯視著她的氣勢足足的,「我說過要娶你的話,你都當屁放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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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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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4 11:57:05
第二十一章
她到世子爺的院子裡也有這麼多天了,從來不知道世子爺還在為這件事而生氣,說起這事兒,真正委屈的人是她,「世子爺該知道,睿王府什麼身份,而寧家又是什麼身份?」
「那又如何?你若真將爺的話聽進心裡,自然不會如此隨意就上了轎子!」景玨冷笑連連。
寧春草無奈笑道,「世子爺隨口一說,寧家卑微身份,便是您鬧到聖上哪裡,也不會同意讓您娶我。而寧家主母,斷然不會錯過巴結上睿王府的機會,我就是反抗,打暈了也會被抬進來的。」
景玨忽而傾身靠近她,他的氣息撲在她光潔的臉上,兩人距離太近,近的能看到彼此臉上的毫毛。
寧春草心跳有些急,唯恐他怒氣之下,做出什麼事來。
「若不是我得了消息,及時趕回來,你如今就是我爹的小妾了!」景玨冷嘲道,「那晚見你依偎在他身邊,讓他給你上藥,也不是很排斥嘛?」
這是要翻後賬了?寧春草連忙搖頭。
景玨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將她的臉貼近自己,低頭在她脣上輕輕一舔。
寧春草整個心頭,都是猛的一顫。
景玨看著她受驚般瞪大的美目,似乎十分滿意,鬆手放開她,「爺還有興趣的女人,誰也不能染指。」
說完,他起身喚丫鬟進來,為他穿衣洗漱。
寧春草心頭慌慌,抱著膝蓋坐在床上,一直未動,他倒也未在尋她不是。
景玨用過飯,便不知去向,他走了沒多久,晏側妃倒是派人來了。
想來曹姨娘要告狀,不只是說說而已。
寧春草穿戴好,深吸一口氣,便跟著丫鬟,前往晏側妃院中。
晏側妃不過三十歲上下,打扮得宜,端莊秀麗。
寧春草進來之時,她端坐上方,不怒不言,透著沉穩大氣。頗有睿王府女主人的派頭。
在世子爺的院子裡,住了這麼些日子,寧春草自然也不知白住的,她總算知道,睿王府裡沒有王妃,這位晏側妃就是後院之中當家之人。
世子爺的母親,睿王府裡的王妃,在他年紀尚小之時,就病逝了。
而世子爺就是這位晏側妃帶大的,世子爺小的時候和晏側妃的關係很好,可年紀越大,兩人關係越差。如今兩人見面,針鋒相對,到好似仇人一般。
甚至有些好事的僕婦私下裡議論,說當年王妃並非病逝,說不定就是給人害死的!矛頭直指晏側妃。不過王爺信得過晏側妃,她在這府裡的地位,便無人可以撼動。
「知道為什麼叫你來麼?」晏側妃看著福身行禮的寧春草,開口問道。
寧春草低眉頷首,「婢妾不知,請側妃明示。」
「不知?」晏側妃笑了笑,「好個不知呀,世子爺院中雖然人多,但一直相安無事,你一來,就攪得世子後院不得安寧,你不知?」
寧春草微微抬眼,看了看晏側妃面色,又看看屋中除了貼身伺候晏側妃的丫鬟,並無旁人,「婢妾有幾句心裡話,想要講給晏側妃。」
晏側妃挑了挑眉毛,「哦?什麼心裡話?」
「當初若不是晏側妃往寧家派了轎子,硬要接我過府,便也不會有後來這些事了。」寧春草緩緩說道。
晏側妃哼笑一聲,「你還巴望著做世子妃呢?」
寧春草嗤笑,「世子爺孩子心性,當初那些話,不過是為了搪塞側妃您,您還當真了不成?」
晏側妃面色不善。
寧春草繼續說道:「若是您沒有將我抬進來,世子爺過不了幾日,就會將婢妾給忘到腦後了,如何會一直拿著婢妾同您作對呢?」
晏側妃不屑搖了搖頭。
「您是過來人了,難道不知道男人的脾氣?越是和他對著來,他便越是來勁。世子爺的心性,更是如此,您若順著他,哪裡會有婢妾什麼事兒。」寧春草笑道。
「喲,你年紀不大,倒是了解男人?」晏側妃這話說的極為嘲諷。
就連她身旁站著那丫鬟,都對寧春草露出十分不屑的笑容。
這話似乎影射了寧春草的出身,讓她想到了蘇姨娘從良以前的花魁身份,她原本不過是就事論事,好意提醒,如今臉色可就差了,「是啊,我留心,自然能了解。不像有些人,仗著身份,硬著頭皮來,只能看著事與願違,想要控制的人離自己越來越遠。」
晏側妃微微蹙了眉頭,「你這話對與錯,我不做評價。只是先前的話,便是沒有我將你抬進門,世子也不會忘了你。」
寧春草微微一愣。
晏側妃笑道,「較之讓你成為世子妃,我更願意看到如今局面。」
寧春草心下猶疑,而晏側妃接下來的話,更叫她意外。
「今日叫你來,我並不是要處罰與你,而是想問問你的意思。你是想繼續配合世子同我做對?還是願意配合我,將世子爺從旁門左道上拉回來?」晏側妃說這話的時候,臉上表情十分認真,沒有半分玩笑意味。
「這是……什麼意思?」寧春草錯愕。
「王爺膝下,只有世子一個孩子。王爺喪妻之後,便一直沉湎於酒色,人整日昏昏沉沉。可世子還年輕,他的人生,不當是如此。」晏側妃起身看著寧春草,緩緩說道,「他如今就像王爺一般,聲色犬馬,時日一長,人就廢了。如此,才是令人痛惜,你說呢?」
寧春草不知該如何回答,她分辨不清楚,晏側妃這話,究竟有幾分誠意。
「你說我想控制他,倘若他不是像現在一般,整日跟一群紈褲花天酒地無所事事,我才不會干涉他,我樂得省心。他是我一手養大的孩子,說句不敬的話,我一直視世子為己出。哪個母親看到自己的孩子如此不知上進,會不痛心?」晏側妃看著寧春草,絲毫沒有遮掩自己的視線,說這話的真誠,都從眼神中透露出來。
這一時,寧春草在心下覺得,也許自己是誤會晏側妃了,一直以來,晏側妃都是希望世子爺好的。
而世子才是那個讓人頭疼,不好管教的壞孩子。
她是不是從一開始就站錯了立場?
「難得世子喜歡你,對你有心。難道你不希望將世子拉回正途?他才十六,他的人生不當如此荒廢。」
這話說的讓寧春草深覺,晏側妃就是世子爺生母一般。完全是出自一個母親的殷切關心。
「春草……」
寧春草未等她在說什麼,便後退一步,福身搖頭,「晏側妃說的都對,可是婢妾幫不了您。」
晏側妃臉上明顯有失望表情。
寧春草卻不再給她說服自己的機會,「晏側妃作為一個母親的赤誠之心,當表現給世子爺看。婢妾只是世子爺的枕邊之人,一切都以世子爺為尊,斷然不敢做忤逆世子爺心意之時。懇請晏側妃放過。」
晏側妃抬高了下巴,眯眼看她,輕輕嘆出一口氣來,「原以為你是個明事理的好姑娘。」
「讓晏側妃失望了,婢妾只是個萬事以夫為尊的無知婦人而已。」寧春草低頭說道。
晏側妃看了她良久,失望揮手道,「罷了,你回去吧,回去之後好好想想,若是你想通了,隨時來找我。」
寧春草行禮福身,退出了上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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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4 11:57:18
第二十二章
有些意外,晏側妃竟然真的就這麼輕鬆地放過了她。絲毫沒有提及曹姨娘,更沒有提她占據世子爺主院的事情。
原以為今日一見,自己會被打發到極為偏僻的角落之中。可竟然沒有?
除了晏側妃那一番動人心府的話以外,什麼都沒有發生?
寧春草回到景玨的院中不久,才知道,並非什麼都沒有發生。
她沒有受到處罰,但卻是有人受了罰的。
據說曹姨娘是被人給抬回來的,屁股和大腿被打了板子,疼得她站都站不穩。
晏側妃還讓人到世子爺院中傳了話,倘若再有人到她那兒挑撥是非,下場如此。
這般處理,明顯偏幫著寧春草。
這叫寧春草心頭慌慌的,很有些不安定。
果然景玨傍晚回來的時候,便當面問起這件事來,「今日晏側妃叫你過去了?」
寧春草猶豫片刻,點頭道:「是。」
「跟你說什麼了?」景玨眯眼看她,臉上了無笑意。
「沒……是說,讓我多勸勸世子,不要像王爺那般,整日飲酒作樂,說世子爺還年輕,當有一番作為……」寧春草微微蹙眉,「別的就沒有了。」
「你答應她了?」景玨濃墨般的眉向上微挑。
寧春草連忙搖頭,「沒有,婢妾說,婢妾萬事以世子爺為尊,不敢忤逆世子爺。」
景玨冷笑上下打量她,「你說這話,臉不紅,心不跳?」
「婢妾沒有說謊,為何要臉紅心跳?」寧春草眉頭皺的更深。
景玨卻猛拍了跟前的案幾,呵斥道:「你沒有答應她,曹氏為什麼挨了打?曹氏是她在我這院子裡的眼線,風吹草動曹氏都會告訴她知道!若不是有了新的幫手,她會打曹氏?」
寧春草被他吼的腦仁疼,皺眉道:「她或許是故意做給你看呢?」
「這對她有什麼好處?」景玨冷笑問道。
「叫你討厭我,遺棄我。」寧春草揉了揉耳根,「她或許是從一開始就看我不順眼,想方設法想要將我踢出去?」
「是麼?她先納你進王府的門,再想辦法踢你出去。」景玨嗤笑道,「她可真夠閑的。」
寧春草無語,「你不相信我沒有背叛你?」
「我憑什麼信你?」景玨低頭,直視著她的眼睛問道。
四目相對,他幽暗眸中的惱怒清晰可見。
寧春草別開視線,「你若不願信我,我又能有什麼辦法呢?」
「別做出一副委屈的樣子,是做給我看?」景玨捏著她的下巴,「你不是說,她如此做,就是想讓我遺棄你麼?那看來,我不能讓她如意!」
說著,他鬆開她的下巴,抓著她的胳膊將她拽起。
「世子爺……」
寧春草被他大手抓的有些疼,輕喚一聲,可他的動作哪有半點憐香惜玉的意思。
他推著她入了裡間,伸手扯去她的腰帶,撕開她的衣服。
「世子,世子您冷靜!」寧春草有些慌。
景玨冷笑一聲,「爺,很冷靜。」
他伸手將寧春草推倒在床上。
寧春草拽著被子往裡縮。
「來人!」景玨並不著急撲上來,倒是揚聲朝外喚道。
寧春草摸不清楚他的脾性,此時更添緊張,莫非他不禁要奪去她清白,還要讓旁人來看著不成?那邊不僅僅是夫妻之事了,那是羞辱。
丫鬟快步進得外間聽命。
「前幾日叫針線房給寧氏做的新衣,送過來了麼?」景玨沉聲問道。
「已經送來了,」小丫鬟垂頭回稟,「晏側妃還格外多送了兩套衣裳,還添了一套頭面。」
寧春草聞言,一陣頭大,晏側妃是要玩兒死她呀!
果然見景玨看向她的視線,滿滿是諷刺之意。
「都呈過來。」
寧春草站在床邊,一絲不掛,一套套試穿。
景玨一直坐在一旁,並未對她有任何舉動。更不曾上前,碰她一根指頭。
但如此這般,眼睜睜看她脫光,更叫她有種被凌辱的感覺。這種恥辱之感,壓在心頭,叫她透不過氣來。
在她終於忍不住,準備豁出性命,也不要再受這般屈辱之時,他卻是點頭道:「就這套吧。」
丫鬟連忙搭配著衣裳羅裙,給她重新梳了頭,配了首飾發簪珠花。
景玨輕佻的上下打量她,蘇姨娘一向注重她的飲食,從不肯叫她多吃,如今以豐腴為美,她卻有著更為讓男人怦然心動的楊柳細腰,豐胸翹臀。
景玨眼中透出滿意神色,對她勾了勾手指,轉身就走。
寧春草心中沒底,立在原地沒動。
「要爺回來請你不成?」景玨挑眉看她。
寧春草頷首道:「不敢。」
「那還不快跟上?」說著,出了門。
月上柳梢頭,燈火明亮。寧春草卻是跟著景玨上了馬車,離開王府。
「爺是打算去哪兒?」寧春草陪笑問道,「婢妾沒有背叛爺,爺靜心想一想,晏側妃如此做,不就是為了讓爺不相信婢妾的麼?」
景玨敷衍的點了點頭,「嗯,說得有理,所以爺準備時時刻刻都將你帶在身邊。你可滿意?」
他幽暗的眸子意味不明的看著她。
寧春草抿嘴,別開視線,不再說話。
馬車在燈火通明,酒香胭脂香撲鼻,熱鬧非凡的街道上停了下來。
還未下車,寧春草已經猜到這是什麼地方。她渾身都抑制不住的顫抖。
她不知道蘇姨娘從良之前,生活的是怎樣的地方。但旁人提及蘇姨娘的花魁生活之時,無論臉上還是語氣,都是極盡鄙夷之態。
她覺得自己無論如何都不會重蹈蘇姨娘的覆轍,不曾想,她也會有一日,踏足這地方。
景玨走下馬車,見她沒有緊隨其後,便回頭看向馬車裡頭,「還不下來?」
「世子爺……」
「下來。」
她抬頭看他,他的目光平靜的落在她的臉上,看不出情緒。
求他的話,突然她不再想說。霍然起身,跟在他後頭,步下馬車。
一旁早有眾多衣衫輕薄,紗衣繚繞的美艷女子探頭向這邊看。
但瞧見睿王府的車架,並不敢無禮的撲上前來,離著幾步的距離,揮著手中香帕,嬌笑盈盈,「世子爺來啦?世子爺可想奴家了?奴家可是很想念世子爺的呀!」
柔軟的音調,直酥軟到人骨子裡。
世子爺卻連側目都不曾,負手往樓裡去了。
樓中老鴇連忙迎出來,「喲,世子爺,您終於來了,那幾位爺都在樓上等著您呢!還點了您最喜歡的錦繡……」
老鴇瞧見景玨身後跟著的寧春草,後半句話便咽了回去,上下打量她一眼。
「這位姑娘是世子爺新寵吧?這模樣真是標緻,身段兒也好!真是趕上錦繡姑娘了!」老鴇捏著帕子,掩口笑道。
寧春草心頭氣悶。
景玨卻是哼笑一聲,順著老鴇引路,往二樓雅間而去。
還未進得房間,便聽得裡頭吵鬧歡笑之聲。
老鴇正要敲門,景玨抬腳便將門給踹開了。
屋裡頭原本正笑鬧的眾人,猛的靜住,愕然或憤然回首,瞧見站在門口的景玨之時,眾人才又笑起來。
還有兩個年紀不大,吊兒郎當的少年郎,起身來拽他,「世子爺,您可終於來了!大傢伙兒都等你半天了!錦繡姑娘更是盼著你,咱們誰的臉都不賞,就等著您來,給您敬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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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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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4 11:57:30
第二十三章
景玨被兩人拖著手,扶著肩給請了進去。
寧春草被老鴇推了一把,也進了門。
屋裡頭一個媚眼如絲的姑娘,微微低頭,含羞帶怯的起身,拿帕子半掩嬌顏之時,仍不忘給景玨拋了兩個媚眼。
想來那女子便是錦繡了,確實生的嫵媚,加之刻意的打扮描墨,眼角狹長上挑,下巴尖尖,眉心一顆硃砂痣,纖腰柔軟如弱柳扶風,一身媚態,渾然天成。
「錦繡姑娘眼裡心裡,想來是只有咱們風流倜儻的世子爺,根本沒有咱們,你瞧咱們來的時候,哪裡見她這般激動?」一位身穿絳紫直綴,頭束玉冠的男子笑著調侃道。
錦繡被其他女子慫恿著,含羞帶怯的上前,向景玨蹲身行禮,「見過世子爺。」
景玨沒理錦繡,回頭看了眼寧春草,見她渾身僵硬,似十分不自在,他臉上便露出得意笑容來。
「世子爺今日,怎的來的比平日裡晚了些呢?」錦繡聲音姣美柔軟,讓人單單聞聲就想將她捧進手心裡呵護起來,「叫奴家好等……」
後頭一句,更是直酥軟進人的骨子裡。
景玨卻是輕笑一聲,「這麼多郎君,還滿足不了錦繡姑娘?」
這話說的又冷又絕情。
錦繡姑娘瞬間就變了臉色,蒼白的臉上退去嬌羞紅暈,瞪大了一雙不可置信的眼睛。
寧春草腹誹他的冷漠和不近人情,卻被他一把拉過,攬入懷中,「今晚不用錦繡姑娘陪我,我自有佳人相伴,錦繡姑娘配好了諸位郎君就是。」
錦繡臉上猶帶著不可置信,便被一旁垂涎已久的郎君公子給拽了過去。
一雙雙大手搭在她腿上身上,笑聲不絕於耳。
寧春草被禁錮在景玨懷中,進退不得,「你想幹什麼?」
她在他耳邊,低聲問道。
「你覺得呢?」景玨似笑非笑的回了一句。
寧春草被他拉著,在最裡頭的上坐上坐了下來,立時有身著輕紗薄衣的女子,持著酒壺簇擁上來。
「世子爺,咱們在玩兒行酒令,您來了,您坐莊。」那身著絳紫直綴的郎君笑著說道。
景玨也不理會他,拿了剛斟滿的酒杯就仰頭灌了下去。
那郎君臉上笑意微微將住。
景玨卻是衝他揚了揚杯子,「我來晚了,自罰一杯,你們該怎麼玩兒,還怎麼玩兒。」
那郎君這才又笑起來,「世子爺爽快。」
一群男男女女又玩兒起行酒令來,偌大的雅間裡充斥著熱鬧喧囂的聲音。
一開始眾人看著景玨面色似不太好,還有所收斂。可見他並不多理會,幾壺酒下肚,就越發放得開了。
贏了的人,開始指著在場之人做各種各樣羞於言齒的事。
想來平日裡錦繡姑娘有世子爺罩著,沒人敢指使她做什麼。
而如今,世子爺似乎只對他身邊那面生的女子有興趣,眾郎君贏了便紛紛點錦繡姑娘。
有人點了錦繡姑娘口含酒哺喂,有人點了錦繡姑娘將酒盅埋在雙峰之間供人飲酒,還有人點錦繡上前香吻,起哄聲不停,香吻不能停……
與後來越來越過分的要求相比,一開始點了錦繡跳舞撫琴的要求,還真是文雅得很。
錦繡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她看向寧春草的眼神,也就越發的帶著仇恨和敵意。
如此環境之下,寧春草如坐針氈。可好在她旁邊有景玨震著,雖有灼熱的視線一直盯在她身上,可並沒有人敢來摸老虎屁股。
不知錦繡姑娘是喝高了,還是實在忍無可忍。待她贏了行酒令之時,她竟點了寧春草。
「這位姐妹第一次來,面生的緊,可錦繡頭一眼瞧去,就覺您面善!許是緣分呢!錦繡敬您一杯,望您能長得世子爺恩寵,盛眷不衰!」錦繡不是端著酒杯,而是端著酒碗,福身在她面前。
寧春草側臉看了看景玨。
景玨卻好整以暇的看著她,嘴角還噙著一抹冷笑,擺明了不會替她擋酒,只看她熱鬧。
「這位姐姐,莫不是嫌棄錦繡風塵女子,看不起錦繡?」她說著,低下頭去,表情委屈卻又有些故作堅強的意味,眼圈立時變紅。
周遭已經喝了不少酒的郎君們立即噓聲一片,「來都來了,裝什麼清高?」
「錦繡姑娘,她豈敢看不起你?誰不知道錦繡姑娘賣藝不賣身?」
「世子爺一向看重錦繡姑娘,她看不起錦繡姑娘,豈不是不給世子爺面子?」
……
起哄的聲音此起彼伏,景玨卻只是含一抹冷笑看著,不動不說。
錦繡忽而又上前一步,身子蹲得更低了些,「這位姐姐,若是看不起錦繡,您直言一聲,錦繡不敢不識相。」
景玨忽而靠近寧春草,在她耳邊低聲道:「不想喝,求我。」
寧春草側臉看他一眼,今日一再受他凌辱,這會不知怎的,倒被激起了那一丟丟可憐的尊嚴,她起身接過酒碗,仰頭咕咚咚灌下去。
錦繡笑意盈盈,「這位姐姐真是豪爽!」
景玨冷哼,「好樣的。」
錦繡福身退開,他們換了玩兒法,繼續喝酒。
似乎是被錦繡開了頭兒,就收不住,又或許是看明白了景玨的態度,眾人都開始灌她酒。
有一就有二,寧春草不知道自己被灌了多少碗,直喝的眼前的景玨都變成了兩個。
「不能喝,還逞強,嗯?」景玨的聲音在她耳邊,也變得飄渺。
「逞強好啊,總比被你欺辱的,一點尊嚴都不留要好吧?」寧春草呵呵笑著含混說道。
「你要尊嚴?我給你正妻的尊嚴,你怎麼不要?」
他怎麼又提這回事兒,上次說的還不夠明白?
「不是我不要,我要得起麼?」寧春草伸手攀住他的衣袖。
他冷笑推開她的手,「你看,不是我不給你尊嚴,是我給的尊嚴,你要不起。」
這人真是不可理喻。
寧春草摸起桌上酒盅,又灌了一盅。
「沒喝夠,就好好喝。」景玨冷哼一聲,他身邊妓女連忙給寧春草滿上。
忽而有王府的小廝從外頭進來,伏在世子耳邊低聲說了句什麼。
景玨起身,扔下寧春草,大步離開。
寧春草眼暈,捧著臉倚坐在上首位,耳邊是嘁嘁喳喳的喧鬧聲。
忽而有個格外溫柔的聲音鑽進耳朵,「馮郎君莫要如此,如今世子爺心儀之人已經不是奴家了,您總是撿世子爺剩下的,有什麼樂趣?您若是不怕他,往那兒瞧。」
寧春草捧著臉,被人遙遙一指。
「馮郎君無論品貌,才情武藝都不輸給世子爺,不過是他生在皇家,就要處處壓在您上頭。奴家都替您不平。」那溫柔的聲音輕嘆一聲,嘆出了無限惋惜。
寧春草腦仁一疼,心覺不好,搖搖晃晃想要起身。
可想來為時已晚。
突然有個身影,將她籠罩在陰影之下。
一隻手更是緊緊鉗住她的胳膊。
「小娘子,這是做什麼,酒還沒喝盡興,怎麼慌著走呢?」
寧春草眼前東西亂轉,連人臉都看不清,只覺眼前有一抹絳紫色。
「我……去伺候世子爺。」
「世子爺走了,不需要你伺候,你先伺候好了爺再說!」那人說著,就將臉貼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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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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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4 11:57:40
第二十四章
酒氣夾雜著脂粉氣,撲面而來。
寧春草猛的別開臉。
濕熱的吻落在她耳邊。
她掙扎起來,「我是世子爺的妾室,你放開我!」
「妾室?出來玩兒,他可從來沒帶過自己的妾室!你休要唬我!」男子說著已經將她按倒在坐榻上,一隻手鉗制住她,一隻手撕扯她的衣服,「以前沒見過你,你這般姿色,絕對是頭牌呀,比錦繡還漂亮。難怪世子肯將錦繡給讓給我們了。」
寧春草手腳並用,踢打壓在她身上的人。
可她先前被灌酒太多,又不曾想景玨會突然剩下她一個人在這兒,如今手軟腳軟,完全使不上力氣。
那男子一隻手便擒住她兩個手腕,壓住她亂踢的腿,空出一隻手來,扯開她的腰帶,就要往裡摸探索。
一旁亂哄哄喝酒的人,有人發現這邊情形,踉蹌上前,拉著壓在寧春草身上那人,「馮郎君,你喝多了,這是世子爺的女人!」
「世子的女人怎麼了?他的女人就動不得麼?他不過仗著他老子是個王爺,有什麼了不起?他看上的女人,旁人就碰不得?憑什麼?」這姓馮的郎君對景玨的不滿想來不是一天兩天了。不過是酒壯慫人膽,又有錦繡在一旁挑撥,這才趁著景玨不在,爆發出來。
「世子爺回來,咱們不好交代!我新納了兩房小妾,漂亮的緊,明日我就給你送去,你先放開她!」那人勸道。
「你滾!」馮郎君斥罵一聲,「老子不稀罕你的妾,老子今天就要占了景玨的女人,看他能把我怎樣?」
說話間,他已經扯開了寧春草的腰帶,寧春草只覺胸前一涼,中衣已經露了出來。
她腦子不甚清楚,渾渾噩噩,掙脫不得,口中卻毫不示弱的威脅道:「我告訴你,我是世子爺的妾室,且還是世子爺最疼愛的妾室,我們鬧些彆扭罷了。你真敢碰我,你覺得他會放過你?」
馮郎君動作一頓。
一旁人連忙勸道:「好了好了,馮郎君,天底下要什麼樣的小娘子沒有?非要和朋友搶?顯得我們不仗義不是?你快放開她!」
「說來說去,還是馮郎君膽怯了,怕了世子爺了吧?」那溫柔嬌媚的聲音從一邊傳來。
寧春草費盡力氣凝神看去,只看見滿是重影的錦繡。
馮郎君一聽這話,立時甩開一旁勸他的人,再次緊壓在寧春草身上。
寧春草聽到衣衫破裂的聲音,她的羅裙已經被翻了上來。
她掙扎不已,錦繡的聲音在她耳邊道:「你放心,世子爺若是嫌你髒了,不肯要你了,馮郎君還是會對你好的,馮郎君最是長情之人,可不像世子爺,一點兒不念舊,翻臉就無情。」
勸慰馮郎君那人連忙去喊旁人,這邊喧鬧,終於引得一旁正在喝酒喝得熱火朝天那些人的注意,眾人紛紛上前。
也許私下裡都知道馮郎君和景玨面和心不和,便多數人都是看熱鬧的心思,並不真心上前阻攔。
寧春草只覺血衝腦門兒,一個人欺辱她還不夠,還有這麼多人圍觀她受人欺辱?
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手腕一滑,手上不知抄了什麼東西,猛的向眼前那影影綽綽的腦袋狠狠砸去。
只聽嘩啦一聲。
酒味混合著血腥味,溢滿鼻腔。
熱鬧的雅間裡,霎時間一靜。
「你——你這娘皮潑婦,敢打老子?!」馮郎君暴怒的聲音,震耳欲聾。
吱呀一聲門響,也被淹沒在他這一聲怒吼之中。
旁邊的人看著馮郎君一腦袋的血,連勸都忘了勸,目瞪口呆的看他瘋狂的撕著寧春草的衣服,掰著她的雙腿,解開自己腰帶……
突然一股冷氣,霎時到近前。
馮郎君被人一腳踹在肩頭,吃痛悶哼一聲,連打幾個滾,才堪堪停住。
「娘的,誰踹老子?!」馮郎君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怒吼道,「今日老子不辦了她,老子不姓馮!」
「你是誰老子?」幽幽的說話聲,在寧春草身邊傳來。
一屋子的人都變了臉色。
馮郎君閉目晃了晃腦袋,瞪眼向說話人看去,舌頭都有些打結,「呵,呵呵,世子爺呀?怎麼又回來了?」
「爺說不回來了麼?」景玨脫下外衣,將地上的寧春草裹了起來。
寧春草眼中的他影影綽綽,她伸手似是想拽他衣領,但酒勁兒上頭,手竟不受控制的擦著他的臉過去。
「啪——」的一聲響。
在這格外凝重的雅間裡,不算響亮,但甚是清晰。
眾人都愣了,包括已經醉了的馮郎君都有些酒醒的意思。
這女人不要命了!竟敢打世子爺耳光?!
要死了要死了……眾人都在心頭嘀咕。
世子爺卻是伸手捉住她的手,垂眸看向她的視線裡,卻並無怒意,「生氣了?」
「有些怕。」寧春草終於看準了他的脖子,將修長的胳膊勾了上去。
「怕還敢將人家的頭都打爛?」景玨嗤笑問道。
站在一旁的馮郎君,這才覺得腦袋疼,抬手一摸,滿手是血。他晃晃悠悠要倒。
景玨向身邊隨從抬了抬下巴。
隨從立時上前,一把握住馮郎君的肩。
「世子,算了算了,酒後誤事……都是誤會……」
「是啊,還是趕緊讓馮郎君離開吧,頭上的傷看起來不輕呢!」
「馮尚書家的小兒子,馮尚書溺愛的不行,不好得罪的太狠……」
……
景玨哪裡是聽勸的人,裹緊了寧春草身上深衣,攬著她的肩,上前冷眼看著馮郎君,「給你兩個選擇,我再踹你一腳,你受了,今日這事兒,我就當你喝醉了,既往不咎。亦或我放你離開,但這梁子,咱們結下了,今日這事兒,我會慢慢,一點一點跟你清算。」
他說話間,臉上還帶著笑意,不過怎麼看都叫人覺得他這笑容陰冷殘忍。
「你當我怕你?有什麼樣的爹就有什麼樣的兒子,你爹不過是個混吃等死只會喝花酒的無用王爺!老子不成器,兒子能有什麼出息?旁人敬著你,不過是賣你爹幾分面子……」
馮郎君的話沒說完,便化作一聲慘叫。
他被一腳踹出老遠,倒在地上,捂著襠部,臉都煞白了。
「嘴裡不幹不淨,出門沒漱口?」景玨冷了臉。
馮郎君臉上冷汗涔涔而下。
景玨擁著寧春草的肩,將她護在懷中,出了雅間。
「將人都看在這兒,誰都不能離開。」他扔下一句話,扶著她去往後院。
睿王府的馬車就停在後院之中。
寧春草暈暈騰騰,身上大半的重量都倚在了景玨的身上,幾乎是被他半抱著走路的。馬凳更是踩了幾次,都沒能踩上去,景玨嗤了一聲,彎身抱起她,將她塞進馬車,自己卻又下了馬車。
「將她送回府上。」景玨說完,便轉身返回樓中。
馮郎君那句話,想來是惹怒了他,他回去會如何清算,寧春草難以想象。
她捂著頭,只覺風卷車簾,馬車搖晃的厲害,不知道是風太大路不平,還是她喝得太多。
就這麼一路搖搖晃晃的入了睿王府,馬車停在二門外,一路搖晃的寧春草腦袋更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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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4 11:57:52
第二十五章
「寧姨娘,請下來吧,內院小的不能進,您進去喚了丫鬟,扶您回去。」車夫的聲音似乎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寧春草扒著門框下了馬車。她腳步踉蹌,下了馬凳還未站穩,就要栽倒,車夫在一旁,手都伸出來了,又趕忙縮了回去。
幸而她手快,抓著車轅穩住了身體。
「多謝您。」寧春草呵呵對車夫道。
她搖搖晃晃入了垂花門。皎潔的月光之下,那一條條的精緻小路好似都有重影一般,她眯了眯眼睛,也不能看清。
四下看看,哪裡有丫鬟的身影?
夜深了,王府之中大呼小叫實在有失體統。
寧春草憑著記憶,摸索前行。踉踉蹌蹌的腳步,在幽深寂靜的王府內院之中,隱約似有回聲。
她忽而瞧見前頭院子有光亮。加快了踉蹌的腳步往前走去。
這院子不小,院中還栽了很多欒樹,可行了好一陣子,卻是沒瞧見一個伺候的丫鬟僕婦。
一直走到緊閉的房門處,亮光從門上的菱紗格子裡透出來。
寧春草暈騰騰的,卻還知道側耳聽一聽。裡頭並沒有什麼動靜。
她伸手輕輕叩門。
裡頭半晌沒有反應,她正待離開之時,門卻吱呀一聲開了。
她回頭望去,影影綽綽的看不清對方的臉,卻是聽到了對方的聲音。
「雪娘?」
聲音裡有意外,更有急切和驚喜。
寧春草搖了搖頭,「我不是雪娘,我是寧姨娘。」
那高岸的身影將她完全籠罩在他的影子裡頭,她眼前的人有兩三個重影,叫人看不清他面容。
「是,雪娘已經不在了,你怎麼會是雪娘呢……」
這聲音凄苦,帶著無限哀傷,聽的人心頭悶悶的,便是暈暈乎乎的寧春草都被這聲音感染的有些悲傷。
「我可能迷路了,請問,世子爺的院子怎麼走?」寧春草轉而問道。
那人沉默了片刻,卻說了句,「哦,原來是你。」
寧春草揉了揉額角,腦子裡似乎也被灌進了酒,混沌不清的,「怎麼走?我沒聽清?」
「你走錯路了,還得原路返回去,在第一個岔道口,往西走,才是他的院子。」男人聲音沉穩好聽,不疾不徐的,像是暮春的清風,溫軟舒適。
寧春草蹲身道謝,腿一軟,就像地上跪去。
男子伸手接住她,「指個路而已,不用行跪拜大禮了。」
寧春草臉上發燙,轉身欲走,真是酒後誤事,她竟左腳絆了右腳,直接向地上撲去。
分明想給這聲音好聽的男子留個好印象的,怎的卻是越發的狼狽起來?寧春草恨不得直接有個地縫,讓她摔進去算了。
人卻被長手一撈,沒趴在地上,倒落入一個滿是檀香,溫暖堅實的懷抱之中。
她腦子雖不清醒,還是有些慌亂,「我是世子爺的妾室!」
「你這樣子,自己大概是回不去了,我送你回去。」男子溫厚的聲音仿佛順著耳朵,暖進了心裡。
他懷中的檀香讓人心神安穩,夜風一吹,寧春草頭上更是昏沉,可他懷中,卻格外的舒服,格外讓人安心。
他的腳步穩健,一步步都讓人覺得踏實。
寧春草在這寬厚溫暖的懷抱中,幾乎昏昏欲睡之時,他的腳步卻是停了下來,「前頭就有丫鬟僕婦在了,我送你回去不妥,你自己走回去吧。」
寧春草被放了下來,夜風一吹,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竟有些眷戀那溫暖的懷抱。
「玨兒孩子心性,是貪玩任性了些,可也不能怪他。他雖衝動,卻不失真心情,好好照顧他。」男子的聲音很輕,風卻將他的聲音穩穩的送進寧春草的耳朵。
寧春草皺了皺眉頭,心頭不知是什麼滋味。
「好了,我看著你回去,快去吧。」男人又給她指了方向。
不過十幾步的距離了,這裡被樹影籠罩,旁人不易發覺。寧春草踉蹌前行,走出樹影立時將院子外頭的僕婦給嚇了一跳,瞧見是她,忙喚了丫鬟來,將她扶進院子。
寧春草回頭,看向那一片樹影,可那裡太黑,什麼都看不清。
寧春草裹著景玨的深衣,倒在寬大的床榻上,和衣而睡。
第一次喝酒,又被灌了那麼許多,她早已頭重腳輕。
不過幸而如今,再沒有那般噩夢纏身,不然才真真是痛苦難當。
不知睡了多久,寧春草卻突然被人弄醒,她睜開眼睛,便瞧見景玨正跪坐在床邊,解她的衣服。
「再讓我睡會兒。」寧春草咕噥一聲,看看窗外,隱約露白,天快亮了。
「睡吧。」景玨看她一眼,手上解她衣服的動作並不停。
衣服原本就被馮郎君撕扯的十分狼狽,如今寧春草連抵抗的力氣都沒有,自然很快就被除去。
她伸手想要抓過被子蓋住自己,他卻將被子擋開。
「世子爺,等婢妾休息好了,再來伺候您,可好?」寧春草懶懶道。
景玨輕嗤一聲,沒有理會她,卻是彎身,猛的將她抱起。
寧春草本能的抱緊他的脖子,一絲不掛,觸到他冰涼的衣料有些冷。腦仁更是有些疼。
景玨大步向隔間走去。
噗通一聲。
寧春草徹底清醒了。
她抬手抹了把臉上的水,瞪眼看著景玨,「你發什麼瘋?」
景玨立在浴桶外頭,冷眼看她,「洗乾淨。」
寧春草心頭憤憤。
「把姓馮的味道,都給爺洗掉。」景玨玉面黑沉。
寧春草看清他面色,心裡一抖,抓起放在浴桶一邊的絲瓜絡,使勁兒的搓著,「婢妾會洗乾淨的,爺上外頭等會兒?」
景玨卻是立著不動。
這麼一個人站在一旁,等著兩隻大眼睛,目光灼熱的看著你洗澡,這感覺,真是……難以言喻。
寧春草搓了一會兒,心頭就冒起了火。
她手上絲瓜絡往水裡一扔,「您去外頭不行麼?」
景玨冷笑一聲,非但沒有出去,反倒走上前來,輓起袖子,一手抓起水中絲瓜絡,一手拽著她,竟親自上手,給她搓洗起來。
他手勁兒很大,如今更是怒氣未退,動作毫不憐香惜玉,不多時,便將寧春草如雪一般的肌膚搓的火辣辣的泛著紅。
寧春草不停的倒吸著涼氣。
他卻一直將她身上徹底搓上一遍,才滿意。
他為她裹上浴袍,讓人換了水,又讓她用花瓣泡了一遍,才將她從水中撈出,親自動手給她擦乾淨了,抱著她往床上去。
寧春草頭痛,渾身火辣辣的疼,看著他陰沉的面色,她已經連反抗的心思都沒有了。
「你滿意了?」
景玨看著裹在被中的她,面色清冷道:「你該得的。」
「我又做錯了什麼?」寧春草無奈,「婢妾不知什麼當做,什麼不當做,若是哪兒惹了您不開心,可否請您明示?」
景玨忽而福身靠近她,伸手捏起她的下巴,「為什麼不肯求我?」
寧春草微微一愣。
「你寧可被人灌酒,都不肯求我,活該被人灌醉!你是爺的女人,除了小爺,誰都不能碰!」景玨冷哼。
「疼!」寧春草嘶了一聲。
他這才放開她的下巴,伸手掀開被子。
寧春草驚叫一聲,縮成一團。
作者:
我是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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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4 11:58:02
第二十六章
他看了看她身上被搓的通紅的皮膚,許是動了一絲絲的惻隱之心,竟又將被子扔在她身上,轉身出去。
寧春草被折騰的夠嗆,也沒有力氣起身穿上裡衣,就這麼一絲不掛的躺在床上再次陷入昏睡。
丫鬟將她推醒的時候,已經快到晌午。
「晏側妃來了,您快起來吧!」丫鬟送上衣衫,要服侍她更衣。
她正要掀開被子,才想起來自己這會兒是一絲不掛,連忙支走丫鬟,自己穿戴。
要梳頭了,才將丫鬟叫了進來。
晏側妃竟十分有耐心的等了她一炷香的時間。
見面之時,晏側妃坐在世子爺院中花廳上座之上,仍舊是端莊大氣,就連臉上的笑意,都恰到好處的得宜。
「晏側妃有什麼吩咐,只管傳喚就是,如何能勞駕您親自跑一趟呢?」寧春草行禮問安。
晏側妃輕笑,「我的提議,你考慮的怎樣了?」
寧春草心頭冷笑,「昨日婢妾就說的很明白了,婢妾是世子爺的人,不管世子爺如何,婢妾都是追隨遵從世子爺的。」
「扶持世子爺向善向好,難道不是你身為婢妾,分內之事麼?」晏側妃笑問。
寧春草沉默片刻,「您為何要這般算計婢妾?婢妾實在想不明白,有何可值得您算計的地方?昨日您放過了婢妾,卻是懲罰了曹姨娘,已經讓世子爺懷疑婢妾了。今日您更是屈尊親自前來,還不知世子爺回來會如何想婢妾?您這般逼迫,究竟圖什麼?」
晏側妃嘆了口,搖頭道:「人說後娘不好當,果真是如此。我一心為他,竟叫人如此誤解。」
寧春草眯著眼睛,沒有說話。
「之所以選擇你,一是因為世子對你上心,二是我覺得你是明白人,知道如何選擇才是對自己,對世子都有好處的。」晏側妃說著,緩緩從袖中拿出一封信來。
她身邊丫鬟接過信,轉交到寧春草手中。
寧春草微微一愣,打開信封。
是寧家的家書,主母請她明日回去一趟。信中說蘇姨娘想念女兒,憂思成疾。但不難想象,真正的原因定然是二姐姐和李布的事情。
「婢妾是妾,不是妻,豈能私自回去?」寧春草搖搖頭,將信箋放到一旁。
晏側妃輕笑,「你是個知禮的,妾室入了門,就是王府的人,沒有特許,自然不能回娘家。可若是得了允許呢?想來寧家主母若是看到你在王府之中榮寵非常,您生母蘇姨娘的日子,也會更加好過吧?」
「多謝晏側妃恩典,但您越過世子,給婢妾這般恩典,婢妾不敢受。」寧春草福身拒絕。
晏側妃靜靜的看著她,臉上帶著淡淡笑意,並未被她的拒絕惹怒。
「我是很有誠意的,你一時想不明白,也罷了,咱們不著急。你終會有想明白的時候。世子爺年紀小,比你還小上一歲吧?正是性子叛逆的時候,他身邊需要有明白人來引導,我以為,你會是那個引著世子爺走上正途的人。」
「恐怕要讓晏側妃失望了。」寧春草頷首。
「失望?如今言之尚早。」晏側妃不知是哪裡來的信心,連臉上的笑容都帶著自信的味道。
她並未久留,將信交給寧春草便離開了。
寧春草心知,她專門來世子院中,看她這麼一個世子婢妾的消息,定然是瞞不住了。
果然世子傍晚回來的時候,就那麼直愣愣的盯著她看。
寧春草被他盯得很是無奈,「晏側妃要來,婢妾難道還能攔得住麼?婢妾什麼都沒有答應她!她送了一封寧家的信來,還說給婢妾恩典,讓婢妾能回寧家一趟。沒有世子爺的允許,婢妾怎麼敢受這恩惠?」
景玨似笑非笑,「你這話什麼意思?在我這兒求恩典呢?」
「世子爺願意給,才叫恩典。世子爺不願意,婢妾絕不敢妄想!」寧春草垂眸,看見他就覺得渾身的皮肉都還在疼。
「行,去吧。這恩典,我給。」景玨笑了兩聲,「她不是想拉攏我身邊的人麼?她能給我身邊人恩典,我就不能給麼?」
寧春草連忙蹲身道謝。她只是想回去看看蘇姨娘好不好,至於二姐姐和李布的事情究竟如何處置,她才不關心。
夜裡景玨沒走。
仍舊沒有給寧春草指個住處,她便只能留在他的正院之中。
伺候他在裡間大床上躺好,她躬身往外退。
「躲哪兒呢?」景玨清冷的聲音恍如玉擊。
寧春草身子一僵,陪著笑臉道:「婢妾在外間伺候,爺要起夜,或是要喝水,輕喚一聲,婢妾就來。」
景玨從床上坐起身,遙遙看她,漆黑的眼眸映著燭光,更顯得幽深沉寂,「身為婢妾,不暖床?只伺候起夜麼?」
寧春草皺了皺眉頭,碎步上前,「以為爺累了,不敢攪擾爺睡覺……」
她話音未落,便被他長手一撈,拽到床上,翻身壓倒身下。
寧春草呼吸微促,眉頭輕皺,視線別向一旁。
景玨垂眸看著她,半晌都沒有下一步動作。
兩人就這麼一上一下,僵持了一陣子,寧春草有些詫異,且小心翼翼的轉過視線看著他。
他玉面之上,鼻梁英挺,眼眸深邃,只是叫人看不清他眸中的情緒。
「世子爺?」
「你為何這般抗拒?」
寧春草微微一愣,抗拒?換做別人強迫他,試問他會不會抗拒?
「你不願意?」景玨沉聲問道。
寧春草猶豫片刻,違心笑道:「世子爺真是玩笑話,婢妾期盼還來不及,怎麼會抗拒?」
「真的?」他似笑非笑,手探入她的斜襟,往裡衣裡頭摩挲。
寧春草立即渾身緊繃,面色僵硬。
景玨嗤笑一聲,翻身躺好,一腳將她踹到床下。
寧春草連忙就地一滾,翻身跪好,「世子爺息怒。」
「滾,敗興!」景玨翻身向裡,又補充一句,「滾到外間去。」
寧春草動作極其迅速的起身,快步退到外間,好似唯恐他反悔似的。
身上適才被他輕撫過的地方,還有種灼熱火辣辣的感覺,就好似被絲瓜絡搓掉了皮一般。
聽得裡間呼吸均勻了,寧春草才在屏風外頭的軟榻上躺踏實。
次日天不亮,她就被人一腳踢醒。
睜眼迎上一雙戲謔的眼睛,「你這婢妾倒是會伺候人得很,主子都起了,你還在睡?」
寧春草連忙翻身坐起。以往有噩夢纏身的時候,她夜夜難以安眠,如今沒有那般噩夢,她越發眷戀安睡的時光。
倒真稀奇,世子爺昨夜裡竟沒有出去鬼混,且一大早就能起床?
「今日陪你回寧家,你忘了麼?」景玨斜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提醒道。
「您還記得呀?真叫婢妾感激涕零。」寧春草收好軟榻,笑說道。
景玨冷哼一聲,「小爺說過的話,沒有不作數的,難不成你當爺的話,都是放屁麼?」
寧春草哈腰,「豈敢豈敢!」真難伺候!
用過早飯,世子爺果真叫人備了車,帶她一同往寧家去。
甚至還要人從庫房裡備了些薄禮,至於是什麼東西,他則沒有過問,他能想起這遭來,就讓人頗為意外了。
馬兒嘶鳴,車簾輕卷,車窗上掛著的玉制風鐸,叮噹脆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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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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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4 11:58:13
第二十七章
「寧家哪裡受得起您備禮?您往寧家走這一趟,寧家人都受寵若驚的不得了呢。」馬車上,寧春草試圖先將這位爺哄開心了,省的到了寧家,他不給她留面子。
景玨闔目靠在柔軟的枕囊上,輕哼了一聲。
「您喜歡什麼茶?喜歡用什麼點心?回去婢妾好叮囑他們。」寧春草笑問道。
景玨聞言卻忽而睜開了眼,「你沒學過怎麼用心伺候人麼?」
寧春草聞言微微一愣。
「寧家人是怎麼教你的?」他語氣倒還嚴厲起來了。
寧春草微微蹙眉,小心問道:「婢妾蠢笨,哪又惹了您不開心了?」
「這是蠢的緣故麼?蠢不是你的錯,不用心才是你的罪過!」景玨冷哼一聲。
寧春草以為他這就要打道回府,不肯再陪她去寧家了,不曾想,他又歪進枕囊中,閉目仰身,只是氣場比適才冷了很多。
寧春草沒說錯,寧家人聽聞世子爺陪著她家庶女一道回來了,立即慌忙相迎。
閤家出動,直奔垂花門。
睿王府的馬車幾乎是和寧家人一同到的垂花門。
馬車停穩,寧家人慌忙按尊卑站好,世子爺剛走下馬車,全家人一道行禮下拜,恭敬至極。
世子爺沒理會,扭頭挑開車簾,「還要我扶你下來?」
寧春草正搖頭,他卻已經又踩著馬凳上來,伸手拽過她的手,竟真扶著她下了馬車。
寧家人的眼珠子都要瞪得掉出來了。
寧玉嫣更是將手中的帕子擰成了麻花。
二姐姐寧玉婠也在家裡,此刻正站在寧玉嫣前頭,目光落在世子和寧春草交握在一起的手上,又順著手,移到了世子爺的臉上。
這一望之下,她眼中更添幾分妒色。投向寧春草的眼睛,就仿佛帶了刀子一般。
「世子爺大駕光臨,寧家真是蓬蓽生輝!承蒙世子爺不嫌棄,世子爺請!」寧家老爺上前,腰都有些直不起來的躬身做請。
世子爺攜著寧春草的手,大步走在前頭。
寧家眾人都只能恭恭敬敬的跟在後頭。
原先那個誰看不順眼都能驅使的小小庶女,如今搖身一變,竟能越過他們,走在他們前頭去了。
寧玉婠和寧玉嫣都有些不忿。
就連年紀大,城府深的寧夫人面上都有些不自在。
不過寧春草可看不到這些。
若是走在院中讓其他人心中有不忿以外,那進了屋子,可就是尷尬了。
有世子爺在,寧家老爺自然不敢居大,理當將上座讓出來。
可世子爺緊握著寧春草的手,似乎有帶她一道落座的意思,寧春草在這家中地位如何,那不消說。
寧夫人,和寧家兩位嫡女,忍得寧春草走在她們前頭也就罷了,如今還要讓她坐在上首?簡直豈有此理!
「世子爺請上座。」寧家老爺躬身相請。
景玨才不在意旁人作何心思,拉著寧春草便向上座而去。
寧春草看了看寧夫人的臉色,並未落座,倒是退到世子身旁,垂眸而立。
「怎麼不坐?」景玨笑看她問道,他幽深的眼眸之中,分明有戲謔的意味。
寧春草還未開口,寧夫人倒是反應極快,「春草難得回來一趟,想來也是想念生母的吧?蘇姨娘可是甚為思念,牽掛成疾,此時正在耳房候著。」
寧春草心頭一熱,寧家的事情她才不關心,她回來,就是為了看望蘇姨娘回來的。
她擺出哀求神色看著景玨。
景玨這會兒倒是好說話得很,「既是你生母,便去看看吧。」
寧春草蹲身行禮,腳步飛快的退出正房。
蘇姨娘難得穿了件藕荷色的襦裙,越發顯得她肌膚勝雪。
「姨娘!」寧春草驚喜喚道。
前世她陪嫁去李家,誰知這一去,和姨娘竟是永別。自打她出了門,便再沒見到過姨娘,一直到死。
如今她的命數已經改變,姨娘的命數也會變了吧?姨娘還年輕,一定,一定不會那麼早離世的吧?
蘇姨娘迎上前,纖長的手指緊握住她的手,「原以為,你被抬去睿王府,這一輩子都再難得見……」
話音未落,睫羽之上撲簌有淚光。
寧春草連連點頭,「我回來了,回來看看姨娘,姨娘過的可好?」
蘇姨娘忙點頭。
「待會兒話思念!」寧夫人慍怒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寧夫人入得門內,丫鬟連忙將門從外頭關上。
「你今日回來,也就回來吧,怎的還讓世子爺也陪著你回來?知道你有盛寵!在娘家有什麼好炫耀的?」寧夫人皺著眉頭,看著寧春草的目光有些不滿。
「母親真是高看我!」寧春草福身,「哪裡是我讓世子爺來的?」
「你難道會不知,今日請你回來,所為何故?」寧夫人在繡凳上坐下,斜眼看她。
寧春草垂眸,低聲道:「想來是為了二姐姐的事吧?」
「你既知道,你還……」寧夫人長嘆一口氣,「家醜不可外揚,更可況,世子爺的身份尊貴!」
寧春草在心中撇嘴,面上卻盡是委屈,「母親,世子爺是我能攔得住,我能左右的人麼?」
寧夫人眼眸深深的看著她,「春草,母親一向信任你。」
話說到這兒,卻突然沒了音。
寧春草低著頭,準備聆聽後頭的話,可等了半天,也沒等到,她不由微微詫異的抬起頭來。
恰好迎上寧夫人狐疑打量的視線。
「母親有話,還請明示。」寧春草又垂下頭去。
「你不肯陪嫁到李家,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什麼?」寧夫人沉聲問道。
寧春草沉默片刻,搖頭道:「母親知道,我一向甚少出門,在二姐姐廟中偶遇李郎君之前,我根本連李郎君是何許人也都不曉得,如何一早知道?」
寧夫人卻仍舊眯著眼看她,「聽聞玉嫣道,那日聽得李布和楊氏女的事兒,乃是世子爺帶著你,請她去喝茶,在茶樓裡,同李布坐了隔間。京城裡這麼多茶樓,茶樓裡這麼多雅間,偏偏就叫你們遇上?偏偏就叫你們聽得楊氏女說那一番話?世上,竟有這麼巧的事兒?」
寧春草心中急轉,這事兒是世子爺故意安排的沒錯。她前世被害死,這才洞察先機。可如今如何打發寧夫人,叫寧夫人放心才是大事。
她人已經去了睿王府,不怕寧夫人如何,可蘇姨娘還在寧夫人手裡捏著呢。
「母親,那日的事情,確實是世子爺刻意促成。可在那之前,我也是被蒙在鼓裡的!」寧春草解釋道。
寧夫人向後仰了仰身子,明顯並不相信,「你不知道?如今想想,當初你臨陪嫁以前,突然冒出那麼一個道士,你又突然做那般夢……也是巧合的很。」
「這世上,總有些事情,就是巧合的解釋不清的。」寧春草開口道,「母親不必著急懷疑我,世子爺之所以發現李布的事情,確實是因我相求。」
寧夫人立時蹙眉望她。
「自從二姐姐出嫁以後,我夜夜被噩夢纏身,夢中二姐姐大喊我的名字,叫我救她。」寧春草面上有些後怕的說道,「我原本沒放在心上,可夜夜如此,輾轉難眠,後來覺得此事可能有蹊蹺,便求了世子爺,請他留意李布,原以為是李布要對二姐姐不利,不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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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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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4 11:58:23
第二十八章
寧夫人又打量她一眼。
這話半真半假,她臉上表情倒是自然得很。
蘇姨娘在一旁開口道:「既然這件事情,世子爺早就知道,那也就沒有什麼家醜不可外揚了。趁著世子爺在這兒,李布不敢欺人太甚,當著世子爺的面,商量妥了才是正事兒。」
寧夫人正在思量,外頭又傳來說話的聲音。
寧春草側耳,立時便分辨出那正是李布的嗓音。
她掌心微痛,指甲已經陷進肉裡。
「你說的是,如今趁著世子爺在,讓他翻不出花來!」寧夫人起身向外走去,路過寧春草身邊之時,吩咐道,「長話短說,快過來。」
寧春草應了一身。
寧夫人出門,她連忙上前握住蘇姨娘的手。
「姨娘一切都好,你過的怎樣?世子爺,他對你可好?」蘇姨娘說完,自己先笑了,「能陪著你,屈尊到寧家來,想來也是很疼你的。」
寧春草翻了個白眼,「是我挺疼的。」
「怎麼?他……虐打你?」蘇姨娘似乎想到什麼不好的回憶,臉色變得有些差。
寧春草連忙搖頭,「那倒沒有,只是他性格陰晴不定,不好伺候得很。姨娘,你一直教我,不可動真心,可若是有個人,讓你靠近他,就覺得安穩,喜歡他身上的味道,喜歡聽他的嗓音,莫名的喜歡靠近他……這,是不是就算動心了?」
蘇姨娘詫異的看她,「你對世子爺動心了?」
寧春草皺了皺眉頭,「您別管是誰了。」
「你對世子爺以外的人動心了?你可還記得自己的身份?」蘇姨娘緊握住她的手,壓低了聲音問道,「你如今可是世子爺的妾室!你……」
「就當我什麼都沒問!」寧春草心頭有些悶,猛的抽出自己的手,轉身向外走。
蘇姨娘立在原地,看著她背影的目光有幾許擔憂。
寧春草入了正房,正房裡的氣氛有些凝滯。
她繞到世子爺身旁站定。
屋裡人的目光都不由轉向她。
景玨伸手握住她的手,面上似笑非笑,「今兒這事兒,我們是來看熱鬧的,你們該怎麼辦,就怎麼辦。」
寧玉婠臉上有些不自在,狠狠瞪了一眼寧春草。
瞪得她不明所以。
李布的目光卻是黏在寧春草身上,一時片刻移不開。她似乎比原先更美了?如今她身上衣著,頭上簪釵,都是上好的東西。量身裁制的衣服,更是凸顯了她誘人的身段。豐胸翹臀,楊柳細腰,叫人望之就不由心猿意馬。
若不是突生變故,如今她也是自己的女人!溫香玉軟在懷!哪有世子什麼事兒?
許是李布的視線太過熾熱,景玨的臉色有些冷,他嘴角雖還掛著笑,可那笑意怎麼看都有幾分邪惡殘忍的味道。
「既是外室,如今發現了,就將孩子打掉,納進門來。」寧夫人說道,「李家也是大戶人家,這正妻還未懷孕,就讓外室有了身子,傳出來,只怕你李家人也沒臉得很。」
李布皺眉,「這……」
「這不行!」寧玉婠倒是先開了口,「孩子打掉,人送走!」
李布立時怒道:「你這是妒婦行徑!」
「那你休了我?」寧玉婠瞪眼怒道。
李布握緊了拳頭,咬牙切齒,「你休要猖狂!」
「是我猖狂?大婚前頭,你怎麼說的?早知你不過是個人面獸心的人,你當我願意嫁給你?」寧玉婠平日裡人前還是十分溫婉的,今日裡不知哪裡來的這麼大的脾氣。
寧春草好整以暇的換了個姿勢,舒服的依靠在景玨的椅子上看熱鬧。
景玨卻忽而拽著她的手,使她耳朵靠近自己。
「你這姐姐嫉妒你呢。」景玨口中呵氣在她耳邊,弄得她耳根癢癢的。
寧春草輕笑,「婢妾有什麼好嫉妒的?」
景玨一臉得意,「你不在的時候,她總是偷偷看我,我尋著視線看過去,她就含羞低頭。你一進來,她就狠狠瞪你,你說,你有什麼好嫉妒的?」
寧春草微微一愣,側臉向景玨看去。
他卻猛的向前探了探身子,她側臉之時,臉頰恰好擦著他的脣而過。
景玨似沒想到,微微一愣。
寧春草則腦子轟的一聲,趕忙站直了身子。
這可是大庭廣眾之下!屋裡頭這麼多人呢!
只盼著剛才的動作沒有被人瞧見,她有些心虛,心跳隆隆。側臉卻是瞧見寧玉嫣眯眼瞪她,見她看來,衝她比口型道:「蕩婦!」
寧春草臉上發燙,收回視線。
這麼一愣神兒的功夫,屋裡人的目光卻是全都瞧向了她。
不會吧?那麼不經意個小動作,都瞧見了?丟人丟大發了……
「春草,你說。」寧夫人開口道。
她說?說什麼?
「春草……」李布溫聲喚道。
寧春草還沒來得及開口,身邊的景玨卻是碰拍了桌案,面沉如霜,「李布,你再喊一聲?」
李布面上一僵,氣氛一時間更加冷硬。屋裡頭的人,皆連大氣都不敢喘。
還是寧夫人壓得住場面,起身賠笑臉道:「世子爺莫生氣,一時口誤,世子爺大人大量……」
沒等她話說完,景玨冷笑一聲,「你心裡揣著什麼見不得人的心思,你自己清楚。你背著自己剛娶進門的新婦,在外頭如何沾花惹草,爺才懶得關心。可有些人,不是你能惦記的,惦記了不該惦記的人……有時候,可是要命的。」
李布的臉色更難看了幾分。
寧春草垂眸不動,看到李布吃癟,心中竟有些莫名的暢快。
前世自己一心一意的對他,真心喜歡他,可到頭來不過是一場連命都被利用進去的欺騙。今世終於看清他人皮之下,是怎樣一副讓人作嘔的心腸。
「這事情不是很明白了麼?還有什麼好說的?」景玨似有些不耐煩了,抬手握住寧春草的手,「你們不必問她了,那日小爺也在,有什麼問題,儘管問爺。」
寧家人和李布聞言,都有些忐忑緊張。
大約是沒有想到,世子爺竟會如此護著一個小妾。
那日雅間裡頭髮生的事情,寧玉嫣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再問寧春草,不過是想借一借世子爺的勢罷了。
誰還敢真問世子爺不成?
「世子爺在場,那事情就再簡單不過了。」寧玉婠緩緩開口,拿著帕子沾了沾眼角,「我自從嫁入李家,自問孝順公婆,伺候丈夫,並無大錯。可竟受到這般背叛……我……」
寧玉婠哽咽起來,寧夫人怒拍著桌案道:「李郎還不表個態麼?」
李布嘆了一聲,看著寧玉婠哄勸道:「你莫哭了,待她生下孩子來……」
話沒說完,寧玉婠就猛的抬起頭,「你一定要她肚子裡的孩子麼?我難道不能給你李家添丁麼?不過是個外室生養的賤種,你就這般稀罕,還不是舍不得那賤女人?」
李布一聽這話,立時氣的面紅耳赤,「說誰賤種呢?那是我的種,哪裡賤了?」
寧玉婠自知失言,也不和他爭辯,捂著臉嗚嗚哭了起來。
李布面上有些不耐煩。
寧夫人倒是擅長察言觀色,「玉婠莫哭了,李郎也莫生氣,今日來,不是為爭執的。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只能往前看,如何處理才是要務。」
「和離。」寧玉婠忽而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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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4 11:58:33
第二十九章
這一聲,倒是叫屋裡的人都是一愣。
寧春草也大吃一驚,二姐姐自打在廟裡遇見李布之後,便很有些魂牽夢繞,非君不嫁。前世更是對李布溫柔小意,就連李布更偏愛她,二姐姐為了哄李布開心,都忍了。今日她竟能主動說出和離二字來?
大概只有景玨一人不覺得驚訝,他翹腿坐著,直綴下擺斜耷拉在一邊,臉上帶著滿是邪氣的笑意。
「你說什麼?」李布瞪眼向她看去。
寧夫人也怒道:「玉婠!不可胡言!」
寧春草雖然送去了睿王府做妾,可畢竟只是個妾。寧玉婠嫁到李家,那可是正妻!寧家和李家,才是真正的親家。
寧夫人善於謀算之人,怎會叫寧玉婠如此任性,「這不可能,玉婠,母親沒有教過你,嫁為人婦,首先要學會大度麼?」
寧玉婠竟抬頭惡狠狠瞪了一眼寧春草,又低下頭去。
瞪得寧春草莫名其妙。
「那孩子打掉,楊氏女送出京城。」寧玉婠又說。
「休想。」李布冷聲一哼,面色不善,「那是我的孩子,不能打。」
「只有她能生麼?」寧玉婠頂了回去。
景玨不知是熱鬧看夠了,還是這話觸了他,他清了清嗓子,聲音十分清冷道:「一個連孩子都容不下的妒婦,是個男人都容忍不了。」
寧玉婠聞言,變了臉色,抬眼看向景玨的目光還帶著委屈。
「便是長子又如何?到底不過是個庶出。」景玨哼了一聲,「更何況,若養在你身邊,將來也不失為嫡子的助力。目光短淺的婦人!」
寧玉婠聞言,心下委屈,卻只能起身蹲身行禮,「世子爺教訓的是。」
世子爺一開了尊口,事情很快便商定下來。
李布將楊氏女接入李家待產,待孩子生下來以後,放到寧玉婠身邊撫養,楊氏女送出京城。
寧夫人覺得此辦法甚好,寧玉婠勉強同意,李布也點頭認下。
景玨見沒熱鬧可看了,便握著寧春草的手,大步向寧家外頭走去。
寧家人皆起身相送。
寧玉嫣竟厚顏湊到景玨身邊,低聲道:「那日品茶,被誤了事,小女其實對許多茶都略有研究的,世子爺若是……」
「爺對茶,並不感興趣。」景玨嗤笑一聲,毫不留情面的說道。
寧玉嫣臉上一僵,雙頰上的羞紅很快便褪去顏色。
世子爺的腳步卻連絲毫的停滯都沒有。
寧春草被他拖著手,腳步匆匆,可總是覺得似乎有一雙眼睛,一直在背後盯著自己。
臨上馬車前,她回頭去看。恰接觸到李布那一雙灼熱似火的眼眸。
李布見她看過來,立時揚起嘴角,衝她輕笑。目光繾綣眷戀,頗似情聖。
他身邊的寧玉婠似乎也發現了,狠狠向寧春草丟來眼刀子。
寧春草皺眉,飛快的上了馬車,將外頭那一干子的目光都隔絕在馬車外頭。
這件事,至此,對她來說,算是徹底了解了吧?寧玉嫣已經知道那楊氏女的存在,知道楊氏女已經懷有身孕一月余。
前世在產房之中那詭異的場景再不能出現了!她也不會在因此受陷害了吧?
馬車緩緩而動,外頭恭送的聲音漸漸遠去。
寧春草長長吐出一口氣來,前世的宿命,至此,才算是真正被改寫了吧?
她會好好的活下去,蘇姨娘也會好好的活著。她們都不必枉死,不必背負著不清白的罪名含恨而終。
「滿意了?」滿是邪氣的聲音,在她耳邊嗤笑問道。
寧春草抬眼看著景玨,並未開口,但接觸到他那一雙似笑非笑的桃花眼時,她臉上有些熱。
想到適才在眾人面前,她的臉頰擦著他的脣而過,她心頭就有些慌。
景玨忽而傾身,伸手將將她拽到自己身邊來,低頭又將脣落在她臉上。
寧春草心頭一驚,「你做什麼?」
景玨卻一直沒有更進一步的動作,只是用溫暖的脣,在她臉上輕輕蹭過。
「荷香膏還用著?」景玨低聲問道。
寧春草嗯了一聲,那淡粉色帶著荷香的藥膏,不禁讓她臉上的傷口完全愈合,沒有留下絲毫的疤痕,更有潤澤肌膚,讓皮膚保持光潔嫩滑的功效。沒有女人不愛美,有如此好的東西,她怎會拒絕。
「用吧,」景玨語氣十分輕微,輕微的她險些沒聽清,「我喜歡這味道。」
他將她半攬在懷中,一路就這麼抱著她,親吻著她的面頰,直到馬車在睿王府的垂花門外停下。
馬車一停,他像是翻臉不認人一般,伸手將她推開,「下去,爺還有事兒!」
寧春草皺了皺眉,這陰晴不定的性子真讓人討厭!
她跳下馬車,還未站穩,馬車便一溜煙塵,飛快離去。
垂花門內立即衝出兩個僕婦來,寧春草嚇了一跳,卻見她們卻是追著那馬車跑了幾步。
人哪裡會有馬跑得快?跟在馬車後頭,除了能吃幾口灰以外,並沒有什麼用處。馬車更沒有因為她們的呼喚,就停下來,反而跑的更快了。
「世子爺呢?」僕婦轉過臉來,帶著塵土的味道,喝問寧春草。
寧春草指了指馬車,「世子爺說,還有事。」
「我就說早點出來!」
「若是一早叫世子爺瞧見咱們,馬車都未必停呢!誰知道世子爺只扔下她就走了!」
「馬車剛一停,咱們就不該猶豫,那時候就得上來!」
「你現在說什麼不都晚了?」
兩個僕婦皺著眉頭一臉遺憾的抱怨道。
倒是並未再理會寧春草,一前一後入了垂花門。
寧春草有些莫名,也跟著進門,一個眼熟的小丫鬟恰好路過,見她招呼道:「寧姨娘回來了?世子爺沒有回來麼?」
寧春草指了指兩個僕婦的背影,「不知世子爺是不是瞧見她們,沒下車就走了。」
小丫鬟掩口而笑,「難怪呢!那兩位以前是在王妃身邊的老媽媽,王府裡沒人能拿得住世子爺,唯獨那兩個老媽媽出面,世子爺還會賣她們幾分面子。」
「那怎麼見了她們就走了?」寧春草好奇道。
「寧姨娘今日不在府中,難怪不知。聽聞昨日世子爺打傷了馮尚書家的小郎君,馮尚書今日上書彈劾王爺,說王爺教子不嚴,請聖上懲處王爺。」小丫鬟壓低了聲音道,「聖上一向偏袒咱們王爺,可王爺又不在朝中,尋不到王爺,就派了宮裡的嬤嬤來,將晏側妃給說教了一頓。」
丫鬟站直了身子,朝那兩個僕婦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晏側妃挨了訓斥,自然要好好管教世子爺。可世子爺哪裡能服她管教?」
寧春草點頭輕笑,伸手拖住丫鬟的胳膊,「咱們且不回世子爺院中,我不認識王府裡的條條小道,你陪我走走?」
這丫鬟是世子爺院中的丫鬟,平日裡和她也算較熟,知道她如今正蒙世子爺恩寵,便笑著點頭,沒有拒絕。
寧春草似乎是無意識的亂走,其實是尋著昨晚酒醉之時,那一點隱約的記憶在走。
她想去尋一尋昨晚那院子。
「寧姨娘怎麼走了這條路?」丫鬟驚訝問道。
眼看昨夜那院子就在前頭不遠處,寧春草舉目而望,低聲問道:「怎麼,這條路,走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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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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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4 11:58:44
第三十章
「倒也不是走不得,只是如今甚少人走,這條路原本是通往如今正院最近的路呢!」小丫鬟低聲說道。
「既是最近的路,為何甚少人走?」寧春草腳步仍舊往前。
那院子外頭一叢湘妃竹,鬱郁蔥蔥,微風拂過,竹葉沙沙作響,很是有些寧靜之感。
丫鬟左右看看,見沒什麼人,才輕嘆一聲,「寧姨娘不知道也不奇怪,婢子乃是王府的家生子,這才聽聞過。」
寧春草好奇看她。
丫鬟見自己知道的比眼前這位半個主子還多,便有些得意的說道:「聽聞這院子以前,是王妃住著的,王爺與王妃鶼鰈情深,王妃沒了以後,王爺就封了這院子,不許任何人住,院子裡只留了兩個灑掃的僕婦。」
「王妃住過的?」寧春草垂眸低聲問道,「王爺是情深之人麼?」
聽聞睿親王的口碑並不好,她第一日進王府,便聽聞睿王爺在百花樓裡,因爭奪妓子和人起了衝突,還被人給打傷了抬回來。能為了一個風塵女子何人爭風吃醋的男人,會是情深之人麼?
可那日她被誤抬進王爺院中,被王爺掀了蓋頭,卻是瞧見他酒醉之後的深情專注的雙目。
也許飲酒和貪戀美色,不過是表象?他為了掩飾傷痛的偽裝?
「婢子從莊子上來到府上的時候,王妃已經不在了。聽聞王妃十分美麗端莊,王妃在世之時,王爺可不是現在的樣子!十分得聖上倚重,夫妻二人感情和睦得很。只有晏側妃一個側室,王爺連通房妾室都沒有!那可是王爺!」丫鬟咬重了尾音,感慨道。
是啊,那可是王爺,連一個妾室都沒有?莫說他是鐵桿兒的皇室,就連自己的爹,那種商戶男人,還納了幾房小妾呢!
「老輩兒伺候的人說,王爺變成如今這樣,皆是因為王妃不在了,王爺傷心過度,這才縱欲過頭兒了。」丫鬟小聲說道。
她話音剛落,似乎聽到了什麼聲音,連忙拉著寧春草躲在一旁的花藤後頭。
腳步聲和說話聲漸漸臨近。
「不是說世子爺的車架回來了?怎麼還不見人?」
「許是沒下車,就又走了,王爺如此,如今世子也是如此,睿王府這是……」
「姐姐慎言!晏側妃讓咱們請寧姨娘,咱們就請,無妄的話不可多說!」
另一僕婦連連應聲,兩人走遠。
待腳步聲遠去,她和那丫鬟才從花藤後頭走了出來。
「看來晏側妃尋不到世子爺來說教,是要拿姨娘您來管教了。」丫鬟同情的看了她一眼。
寧春草回頭望了一眼那院門緊閉的院子,「平日裡這院門開麼?」
丫鬟連連搖頭,「不開的,只有兩個粗使僕婦來打掃的時候才會開上一會兒。」
昨晚她分明瞧見院門敞開,她才會誤打誤撞的摸了進去。
昨夜那抱她回去的男人,雖在她混沌酒醉之中沒能看清臉,但定然是王爺了。
「雪娘是誰?」寧春草又問了一句。
丫鬟連忙踮起腳尖捂上了她的嘴,衝她連連搖頭,「這是王妃的閨名,我也是在莊子上聽我娘說過。姨娘是從哪裡聽來的?」
寧春草訕訕一笑,「忘了從哪兒聽得一耳朵。」
「莫要在世子爺面前提及,世子爺是要發怒的。」丫鬟雖不信,卻還是叮囑道。
寧春草點頭記下,同丫鬟一道往回走去。
那兩個僕婦果然在院中等她,請了她往晏側妃的院子裡去。
晏側妃倒是並未為難她,也並沒有的多說什麼,只語重心長的道:「你若明事理,就該知道,世子爺仗著身份,如此行事,只能將自己的前途盡毀了。」
寧春草抬頭深深看向晏側妃的時候,她卻有些疲憊的揉了揉眉心,擺手叫她下去。
寧春草回去的一路上都在想,莫非是她想錯了晏側妃?晏側妃並不是要對世子不利?而是真心一心一意的為世子好?又不是她親生的兒子,且王爺和她也都年輕,縱然她現在無子,也不能說以後就一定沒有。她會掏心掏肺的對世子好麼?
她進入王府的時間太短,對王府裡的一切都不夠了解,人心更是在藏在表面之下,甚至幾年幾十年都看不清楚的東西,她一時自然辨不出眉目。
景玨不知是不是在故意躲著晏側妃,夜裡也沒有回來。
寧春草樂得不用面對他,一個人睡在他寬闊舒適的大床上。
沒有渾身浴血的姐姐,沒有撕心裂肺慘叫的噩夢,躺在這麼舒適的大床上睡覺,真是人生一大享受。
屋裡點著安神的熏香,寧春草很快便呼吸平穩了。
耳邊呼呼的吹過寒風,寒風裡似乎夾雜著雪沫子,她站在高高的歸雁樓上,下面是一汪碧水,兩隻大雁盤曲在湖邊的草窩裡。
寧春草有些慌,李布約了她到歸雁樓上,怎麼不見他人?
「春草姐姐?」有人喚她的名字。
寧春草還未回過頭,便瞧見一個黑影飛快上前,伸手猛推在她後背上,力氣之大,她竟跟著被推出去。
歸雁樓三樓的欄桿有齊腰高,那人力氣大的竟將她直接從欄桿上推翻。
她徑直摔下欄桿,仰頭往上看,只見李布身邊的小廝站在欄桿邊上,手扶著欄桿,皺眉看她的神情。
風呼呼的刮過耳畔,她身子猛往下墜。
心頭大驚。
寧春草忽的睜開眼睛來,撫著心口,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是夢!不是真的!
她前世便是這般被李布身邊的小廝推下歸雁樓摔死的。
夢裡那種猛然墜落的感覺,讓人膽戰心驚。
夢魘不是已經破除了麼?怎麼又夢到前世?她的命運不是已經更改了麼?難道還是逃不過一死?
不可能!二姐姐已經知道楊氏女的存在,也知道楊氏女已經懷有身孕,不可能再像前世那般,被人所害。她更不會背負上害死姐姐的黑鍋!
為什麼還是逃不過夢魘的折磨?
寧春草眯眼看了看菱紗格子窗,窗外還是漆黑一片。
估計離天亮還早,才睡了幾個安穩覺啊?舊夢已去,又添新的夢魘!還讓不讓人活了?
寧春草負氣躺在床上,拽過被子矇住頭。她就不信了,一個夢而已,真能逼死她不成?
不知翻騰了多久,床上才寧靜下來。
臘月的風很冷,空氣裡夾雜著寒雪欲來的味道。
寧春草摸了摸臉,臉上濕漉漉的不知是淚,還是雪沫子被吹到了臉上,她四下一看,自己正站在歸雁樓的頂層,空盪蕩的樓上,哪裡有李布的身影?他不來,約自己來做什麼?
猛的有腳步聲,往她身後急奔而來。
她依舊來不及回頭,就被大力向前推去。齊腰高的欄桿攔不住她,她一頭栽下歸雁樓。
猛然間墜落的感覺,撲面而來的兵冷空氣讓人根本透不過氣來。
她腳一蹬,猛的睜開眼睛。
看著孔雀藍的紗帳,精緻的鏤空銅香爐,幽幽的安神香,溫暖舒適的大床。
沒有寒風撲面,沒有急速墜落……
「這是夢,只是夢,都過去了,都結束了……」寧春草捂著胸口,低聲對自己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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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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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4 11:58:55
第三十一章
她又陷入不敢閉目的痛苦之中。她怕一閉上眼睛,自己又會回到歸雁樓上,又會被人猛的推下歸雁樓,摔死。
有人說,死過一次的人,會格外眷戀活著的時光。
寧春草覺得這話說的真對。當她從歸雁樓上被人推下去,再睜開眼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再也不要那麼窩囊的死!不惜一切也要改變自己的命運!
為什麼?為什麼她已經改變了陪嫁李家,改變了楊氏女突然出現在產房,楊氏女的孩子頂替了姐姐孩子的命運,卻仍舊擺脫不了這噩夢?
天還沒亮,她抱著膝蓋坐了起來。
心中隱隱覺得,這夢不簡單。倘若先前的噩夢,是在指引她找到楊氏女的話,那如今的夢,又是在指引什麼?
寧春草覺得自己應該再去一趟延慶觀,再見一見玄陽子道長。
或許能從他那裡尋到答案。
天不亮,她也不敢再睡,翻身起床,盤算著用罷早飯,就要設法出府。
可顯然她太過樂觀。
睿王府不是寧家,她想溜出睿王府,可沒有那麼容易。
「世子爺沒回來,沒有世子爺的吩咐,寧姨娘您不能出府。」丫鬟語氣溫和,卻不容置疑。
「世子從來沒說過,要限制我的出入啊?」寧春草拽過丫鬟的手,藉著廣袖遮擋,將妝奩中最漂亮的金簪塞入丫鬟手中。
丫鬟偷偷看了看金簪,想退回去,面上卻又又不捨,糾結老半天,才低聲附耳道:「不是世子爺不叫您出去,乃是晏側妃吩咐了人。」
丫鬟說完,立即站直了身子,將簪子在袖中揣好。
寧春草眉頭皺的更深,這晏側妃竟然還沒有死心,以為如此她就會向她妥協麼?
寧春草謝過丫鬟,轉身又回了正房。
世子爺那般陰晴不定的脾氣,倘若知道她投靠了晏側妃,還會給她留活路不成?他們爭鬥,何必牽涉一個誰都不敢得罪的她?
寧春草無奈,幸而世子爺房中,筆墨紙硯俱全,且都是上品。書架上的書冊琳琅滿目。桌案上還放著一家古琴,琴更是精品。
寧春草打定注意,絕不像晏側妃示好,大不了,她等世子爺回來,放低了姿態去求他就是。
練了一會兒字,以圖靜心。
手腕累了就翻一會兒書,眼睛倦了,就去撫琴。
一日光陰,一晃而過。
可莫說世子爺人了,就連世子爺的消息,都沒傳回院中一句來。
「世子爺什麼時候回來?」寧春草忍不住問道。
丫鬟連連搖頭,「姨娘您都不知道,婢子們怎麼可能知道?世子爺常常宿在外頭,連晏側妃都沒辦法。」
寧春草扶額,有點頭痛即將到來的夜晚。
晌午,她不過坐著打個盹兒的功夫,就又到了歸雁樓頂上,被人一把推下了歸雁樓。
那種猛然間下墜的感覺,真是讓人心口壓抑,呼吸不暢。
再來上那麼幾次,她真怕自己就這麼一閉眼,再也醒不過來。
她一直等,用罷了晚飯也不肯去睡。
「難道就沒有什麼辦法通知世子爺麼?府裡的事情不是一向瞞不過世子爺的眼睛的麼?」寧春草拉著收了她金簪的丫鬟問道。
那丫鬟左後看看,壓低了聲音,「那是世子爺想知道。」
寧春草還要問,丫鬟卻忙不迭的甩開她的手跑了。
漫漫長夜,原本是卸去一身疲憊的休息時光。如今對寧春草來說,卻好似受刑一般。心中驚懼,甚至看到那張寬敞舒適的大床,心頭都開始發毛。
她自認不是膽小的人,但死過一次,誰也不想年起輕輕,好不容易活過來,再去送死。
她上床前先拜過各路神仙,還從妝奩裡尋了一個雕著佛像的手串握在手中,這才闔目上床。
陰寒的風撲面吹來,寧春草舉目四望,太過熟悉的歸雁樓。李布曾不止一次帶她來過,他說,歸雁樓是李家位置最高的地方,可以將整個李家的景色盡收眼底。
李布也曾不止一次在歸雁樓上,握著她的手,飽含深情的看她,「春草,看不見你,我就滿心是你,你說,我是不是中了你的相思毒?」
那時的她,笑的像個傻子。
忽而有人往她背後猛的一推,她踉蹌的向欄桿撞去。
勢頭太猛,她一頭栽下欄桿,身體猛然下墜。
寧春草在墜落中,驚醒過來。
她翻身坐起,伸手揉亂自己滿頭秀髮,真叫人崩潰!這是不給人留活路麼?
睜開眼有人的逼迫,閉上眼,有夢境折磨!叫她無處可躲?
寧春草鬱悶了一陣子,告訴自己,倘若閉上眼,在入夢境,就告訴自己,那是個夢。以前聽人說,若是人在夢中,知道是夢,就會醒過來了。
叮囑自己之後,她才又躺下,可她不敢閉眼。反覆在口中念道,「記住是夢,是夢……」
可她仍舊沒有提前醒來。
伴著墜落中的恐懼感,大口喘息著睜開眼睛。
她雖身處溫暖的被窩裡,可身上像是被寒風侵襲了一般,冰冷冰冷的。
寧春草只好爬起來,手中握著簪子,從書架上翻出一本經書來讀,只要覺得有睏倦之意襲來,立即拿著簪子狠扎一下自己。
她自嘲的笑,她這般用功堪比要考功名的莘莘學子了。
一直捧著經卷捱到天亮。
寧春草讓丫鬟打了冷水洗了臉。
從用罷早飯就開始等著世子爺回來,他一向神出鬼沒,說不定,下一刻就會出現在眼前了。
「寧姨娘夜裡沒有睡好麼?」和她相熟的丫鬟湊到她身邊,關切道。
寧春草嗯了一聲。
丫鬟笑道:「姨娘想世子爺都想到這份兒上啦?」
寧春草暗暗翻了個白眼,「是啊,可還是不能將世子爺盼回來。」
「若這般盼著有用,後院那一大群妾室,早就將世子爺盼回來了。」丫鬟乾笑兩聲,見寧春草並不接話,略有些尷尬。
正要退走,寧春草卻抬頭喚住她,「你夜裡做夢麼?」
丫鬟一愣,笑道:「誰夜裡不做夢?只是有時能記得,有時卻記不得罷了。」
「那你做過那種夢麼?」寧春草低聲問道,「夢中從高處墜落,那種墜落的感覺很真實,就好像,真的摔下來了一樣……」
丫鬟一愣,連連點頭,「有過!還是被人推下來的呢!」
寧春草瞪眼看她。
丫鬟更靠近她一步,壓低了聲音道:「那還是我沒入府時候的事兒,我記得非常清楚。我在山崖上頭站著,後頭站著我奶奶。不知怎的,我奶奶忽然伸手,一把將我推下山崖!我就在墜落中,突然驚醒。那墜落的感覺,太真了,我都能感覺到風像刀子一樣,從我臉上刮過去!可把我嚇壞了!」
寧春草聽得非常認真。
那丫鬟似乎被她的神態激起了興趣,繪聲繪色道:「我那時年紀小,被嚇得不行,一連兩三天不吃不喝,還發了熱。將我娘也嚇壞了。我娘請了人來給我看,說我是被邪氣上身了!有人想奪我的命數!那人在我家中做了法,驅走了邪崇。我便再也沒做過那個夢,過了不到兩個月,推我摔下山崖的我奶奶,就死了。」
寧春草微微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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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4 11:59:05
第三十二章
那丫鬟也左右看了一眼,細聲細氣道:「後來我娘說,定然是我奶奶沒活夠,不想死,所以想奪我的命數。都說人老成精,她成精了自然有邪氣!不過被請來那人的道法震住了!」
寧春草半晌才長長的哦了一聲。
這話,她是不信的。不過是巧合而已,怎麼可能就那麼邪乎?
「我娘還說,那施法之人說了,許多人都會在夢中夢見自己墜落,有的可能是從樓梯上踩空,有的可能是從高處摔下。但摔下來的時候,人一般都會驚醒。膽兒小的,陽氣不足的,可能會受些驚嚇。膽兒大的,陽氣足足的,醒來也就沒事兒了!」丫鬟安慰她道,「這種夢不可怕,可怕的是,夢中摔在地上的!」
她的聲音徒然便寒,寧春草被嚇了一跳。
丫鬟卻是一本正經道:「那人說了,倘若是在夢中墜落,而墜落之中沒有驚醒,一直落在地上——那人,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兩人之間的空氣好似都徒然冷了,豆蔻年華的兩個少女臉色都微微有些泛白。
「寧姨娘——」一聲高喊。
嚇得寧春草一抖,險些弄翻了面前的硯台。
丫鬟更是嚇得驚叫一聲,躲在寧春草身後。
「大白天的,一驚一乍做什麼?」喊寧春草的丫鬟似乎也被嚇了一跳,「晏側妃請寧姨娘過去。」
寧春草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是,這就來。」
她淨了手,理了理衣衫羅裙,同那丫鬟一道往晏側妃院中去。
可心頭卻有一句話輾轉反側「若是墜落中沒有驚醒,一直落在了地上,那人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這句話,弄得她心頭仿佛揣著一塊冰似的,涼到心底。
她會不會在夢中再也醒不過來?
倘若下次墜落之時,她不能驚醒呢?是不是逃不過宿命,雖重生,卻仍舊要枉死?
一直見到晏側妃的時候,她還有些心神不寧。
「聽聞你想出府?」晏側妃免了她的禮,語氣緩緩問道。
寧春草恭敬答道:「是,可世子爺不在家,婢妾並不敢隨意外出。」
晏側妃輕笑了笑,「世子爺從來不管他後院的一干妾室,更不曾約束她們的自由。誰想要出府,只消報備道我這兒來,花銷不超過她一個月份例,我一般也不多干涉。」
寧春草聞言,緩緩抬頭,「晏側妃的意思是?」
晏側妃笑而不答,意味再明顯不過。
「您為什麼不許我出府?」寧春草握緊了拳頭。旁人出府,可能只是為了逛逛鬧市,買些精巧稀奇的小玩意兒。
她出府,可是為了命啊!
「我想,寧姨娘能明白我的一番良苦用心。」晏側妃抿了一口茶湯,幽幽說道。
寧春草心頭無力,「我不明白。」
謙辭都不用了,可見她是有些氣急了。
晏側妃臉上非但沒有慍怒,反而更加怡然,「你不明白什麼?說出來,我為你解惑。」
「我不過小小商戶庶女,晏側妃究竟看上我哪一點?非要這般‘器重’我?世子爺院中妾室,比我身份高,比我聰慧聽話,值得提攜的大有人在。為何您就不能放過我?」寧春草有些氣憤。
晏側妃卻垂眸長嘆一聲,「她們再好,卻不是你。」
這話是誇她?還是說算她倒霉?
「我可也以明白告訴您一聲,我是不會背叛世子爺的!您不用枉費那個心了!」寧春草說的斬釘截鐵。
晏側妃卻笑意盈盈的看她,「你不是急著出門麼?世子爺同幾位皇子一起去了西山獵場狩獵,沒有十天半個月,是不會回來的。」
寧春草聞言,心頭一陣絕望。十天半個月,她會不會就已經死在自己的夢裡了?
「況且,我何時要你背叛世子爺了?睿親王府榮辱一體,他是睿親王府的世子,也是王爺的唯一子嗣,我為何要做不利於他的事?」晏側妃認真看著寧春草問道。
這話到真叫人一時間無法反駁。
晏側妃見寧春草不說話,倒也不著急,仰身靠近椅子裡,垂著茶碗中的茶湯,咂的有滋有味。
如今著急的不是晏側妃,而是寧春草,她終是忍不住,皺眉問道:「您究竟想讓我答應什麼?想讓我做什麼?」
晏側妃當放下茶碗,「這話,你早該問了。」
寧春草抿了抿嘴。
「我想讓你改變世子爺。」晏側妃說道。
寧春草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聲音裡滿是嘲諷,「是側妃您在跟我開玩笑?還是太高看了我?我不過是他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侍妾,改變他?」
晏側妃也不生氣,眼眸深深的看著她,臉上端著的表情高深莫測。
寧春草皺著眉頭,「您是認真的?」
「你看我像是在同你玩笑?」晏側妃淡淡盯著她,「雖然先祖有規定,皇室親眷不能直接參與朝政,只受封地食邑賞賜。可世子爺如今這事態長此以往下去,他這一輩子,也就難有什麼作為了。若不加收斂,甚至哪日真惹惱了聖上,沒有了聖上眷顧……後果,你可以想象。」
「您說的都對,」寧春草連連點頭,「可我做不到啊。」
晏側妃連連搖頭,「我以為,這世上的事,只分為兩種,不想做成的,和能做成的。你不試一試,怎就知道不行呢?」
寧春草緊皺著眉頭,思量著自己的處境,和這般處境下能做出的最好選擇。
她覺得這世上的事也只有兩種,對自己有利的,和對自己不利的。這件事看起來,是對自己沒什麼壞處吧?
「皇親受朝廷供養,不該理所當然平白享受,而什麼都不做。也該飽讀詩書,亦或練就一身功夫本事,以圖有朝一日,能夠報效朝廷,報效聖上。混吃等死的日子,有什麼意思?」晏側妃看著寧春草,眼神和語氣都格外的真誠。
她的話,倒是叫寧春草分外的驚訝。原以為晏側妃和世子爺的爭鬥,是後娘和嫡子的勾心鬥角,不曾想,晏側妃竟有如此深刻的見底?如此崇高的品格?
晏側妃看出她心下狐疑,「你也不用著急,不若答應了試試。倘若我向你打聽世子爺的私事,打聽他不願讓你告訴我的事情,你隨時可以反悔。我什麼都不問,我只看世子爺有沒有變化,有沒有向著我希望的方向成長。如此,算得公平吧?」
「如此,你就能讓我出府?」寧春草問道。
晏側妃眯眼看了看她,似乎對她的問題有些失望,不過仍舊點了點頭,「這是自然。」
寧春草連忙點頭,「那我可以答應你試試。不過,至於效果怎樣,我可不敢保證,您比我了解世子爺的性格。」
晏側妃勾著嘴角,「既然答應,就要全力以赴,你有沒有努力在做,還是瞞不過我的。」
寧春草心頭一緊,片刻,還是點頭答應下來。
這些事都是可以從長計議的事情,而困擾她的夢境卻是等不得了!再等下去,說不定命都要沒了!
晏側妃倒是言而有信的人,見她答應下來,立即吩咐了人給她備車。
寧春草上了馬車,吩咐去延慶觀,心頭惶惶卻又送算有些安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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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4 11:59:25
第三十三章
馬蹄踢踏,馬車出了睿王府大門,風卷起車簾,她不經意往外一看,卻是瞧見了一個有些面熟的臉。
車夫也瞧見那人,顯然是認識,放慢了車速,向那人問安,「?郎君安好,您怎麼在這兒啊?我家世子爺不在府上!」
這麼一聲招呼,叫寧春草想起了他。
那日她拒絕陪嫁,被世子帶回睿親王府之時,一直陪在世子身邊的就是這位小郎君,景?。
景?聽聞車夫請安,倒是立即抬手拉著廣袖,擋住臉,「快走快走,你沒看見我,我也沒看見你!」
車夫一愣。
車裡的寧春草為自己的事緊張之餘,卻是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景?尋聲望來,瞧見車簾裡頭寧春草的半張臉,連忙又小跑追著馬車,「停車停車!」
車夫被弄得不知所以,詢問了寧春草,才倉促把車停下。
「你,你是那個,那個什麼草?」景?在車外氣喘吁吁的問道。
寧春草半挑著車簾,頷首道:「奴家還有事,郎君有什麼吩咐麼?」
景?左右看了看,抬著廣袖擋著臉,低聲道:「能讓我上車說麼?」
「這……不方便吧?」寧春草拒絕道。
景?卻已經不管不顧的爬上馬車,推開車夫,進了車廂。
寧春草皺眉,滿臉防備,「郎君這是什麼意思?」
「噓!」景?讓她小聲,自己更是壓低了聲音,「我帶你去見景玨!」
寧春草狐疑,「他不是去西山狩獵了麼?」
「晏側妃說的吧?」景?看了她一眼。
寧春草覺得他這一眼,別有深意,便沒有理會。
景?似乎有些著急,又問道:「你這是要去哪兒?」
「延慶觀,為世子爺祈福,求上仙保佑世子爺能滿載而歸。」寧春草胡謅道。
景?哼了一聲,「別扯那沒用的了,順道,先把我送去玉帶橋別院吧!」
延慶觀在西南,玉帶橋在東南,這道順得可真夠遠的。
「郎君若是口袋裡沒錢雇車,不如奴家幫您顧輛車?」寧春草挑著眉梢。
景?卻壓低的聲音,威脅道:「景玨為你受了傷,你連看都不看他一眼,就不怕他心寒麼?」
寧春草聞言一愣,「他受傷了?可我並不知道啊,何來心寒一說?」
「你如今不是知道了?」景?瞪她,「回頭我就告訴他,你知道了他受傷,卻一點都不關心他的安危。」
寧春草皺眉,晏側妃說的對,世子爺的這些狐朋狗友是該遠離了!竟會這般威脅人了!
「走吧,反正咱們時間充裕,先將郎君送到玉帶橋。」寧春草衝車廂外的車夫道。
車夫應了一聲,調轉了方向。
「你若敢騙我……」寧春草板了臉,冷冷看著景?。
景?似乎被她的眼神嚇了一跳,脖子都往後縮了縮,但意識到自己是個大男人,又挺起胸膛,「我騙你做什麼?我若是騙你,你覺得景玨的性子,回頭會饒了我?」
他說完,又朝外指了指車夫,示意她不要多說,免得被車夫聽了去。
馬車到了玉帶橋,景?指揮著車夫駕車到了他所說別院外頭。
別院不大,門庭倒是十分精緻。門前栽著兩株大葉梔子,葉片碧翠,鮮艷可愛。
「院子小,車就停外頭吧,你跟我來!我早答應要給世子爺的東西,你幫我捎回去!」景?當著車夫的面說道。
寧春草心底冷哼,這藉口真是差極了。她提著裙擺跟他入了院子,這才低聲問道:「你說受傷是怎麼回事?」
景?停下腳步,深深看了她一眼,「馮忠文調戲你,惹怒了景玨。將你送走以後,景玨又回去,將他狠狠打了一頓。馮忠文是馮尚書最疼的小兒子,看他小兒子被打成那樣,他怎麼會忍氣吞聲?上書到聖上哪裡,聖上又袒護一番。他氣不過,暗中找人,趁景玨不備,偷襲了他!你說,這是不是為你受的傷?」
寧春草微微一愣。
「他受了傷,不願回去,還讓瞞著晏側妃。我在王府外頭,想著若是能等上三叔,讓三叔來看看他。更讓三叔替他出了這口氣,咱們在京城還從來沒受過這種窩囊氣呢!可等了兩天,也沒瞧見三叔的影子!」景?又看了她一眼,「遇見你,你雖然幫不上什麼忙,但他好歹是為你受的傷,你來看看他,照顧他,他心裡多少能好受一些吧?」
「您還真看得起我。」寧春草嘀咕了一聲。
景?抬腳引路,寧春草跟在他後頭。
院子不大,只有兩進。兩人順著抄手遊廊,走到一間廂房外停下,隱隱約約的笑聲從廂房裡頭傳來。
寧春草腳步微滯,景?卻已經伸手推開了房門。
屋裡頭的人具是一愣,笑聲也停了下來。
景?瞧見裡頭情形,面上有些錯愕,但他顯然嘴比腦子還快,「我把你那新納的妾室帶過來了。」
屋裡頭傳來兩道女子嬌媚抱怨的聲音。
寧春草轉身就走。
屋裡頭當一聲響,似是重物墜地。
寧春草一點兒也不好奇屋裡頭的情形,更是一眼都不想看。若說景?剛剛告訴她,世子爺是因為她而受傷,她心裡還有一些感動的話,現在這些感動,則一點兒也不剩下了。
「滾——」
屋裡頭傳來一聲怒喝,她腳步立時更快。
「他不是叫你……哎,你別跑啊!」景?在她身後喊道。
「站住!」
世子爺的聲音從背後傳來,還略帶些狼狽的氣喘。
「你怎麼下床了,你腿不疼了?」景?誇張的叫道。
寧春草停下腳步,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轉過身的時候,正瞧見兩個紗衣半透的妖艷女子,從房間裡狼狽出來,從抄手遊廊往另一方向走遠。
世子爺一手抓著門框,一手被景?攙扶著,立在門口,面上帶著傷,目光灼灼望她。
「婢妾來的多餘了。」寧春草一面福身,一面說道。
景玨抿了抿嘴,墨染的濃眉微微蹙起。
「世子是因為你才受的傷,你站那麼遠做什麼?還不快過來扶著世子,伺候世子?」景?在一旁吩咐道。
寧春草勾了勾嘴角,「世子身邊怎麼會短了人照顧?婢妾在這兒,怕是隻能礙事兒,婢妾告退!」
她說完,也不看景玨,轉身就走。
景玨還未開口,景?倒是氣的不輕,「嘿,還有你這麼蹬鼻子上臉的妾室?」
「誰說我是為她受的傷?」景玨呵斥景?。
景?被他一罵,十分委屈,「你為她揍了馮忠文,這是馮尚書蓄意報復!」
「馮家報復,我就報復回去,你告訴她做什麼?」景玨似乎真的有些生氣了。
寧春草離開的腳步卻絲毫沒有停滯。
「她……這般妾室,你要她作甚?!」景?委屈嗷道。
後頭兩人又說了什麼,寧春草則完全聽不見了,她已經步出院子,上了馬車,吩咐車夫,直奔延慶觀。
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噩夢的問題若是不弄清楚她是真的要瘋了!為何要相信景?的話,和他走這麼一趟?堂堂世子爺難道需要她的擔心麼?
車簾被風卷起,鋪面而來的風裡,有些許塵土的味道,拂面的風,已經帶著春天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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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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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4 11:59:35
第三十四章
馬車在延慶觀外頭停下,寧春草尋玄陽子道長而去。
今日沒有世子爺同行,她果然就被小道士們給攔了下來。
「道長如今正在悟道,不便待客,娘子請回。」小道士躬身,語氣還算客氣的說道。
「我有要事要請教道長,事關人命,耽誤不得!」寧春草好不容易出來,如何能白跑一趟?
小道士卻是垂著眼睛,微微躬身,不肯去通稟。
兩人正僵持之時,玄陽子道長的內院卻突然有一群女眷緩緩走出。
寧春草立時道:「你不是說道長正在悟道,不便打擾麼?這話也是看人而言麼?」
小道士被寧春草兩眼一瞪,臉有些熱,「不是……」
「我是睿親王世子的侍妾,前些日子來過一趟,玄陽子道長專門為我測字解惑!你去一說,或許道長還能記得。」寧春草話音剛落,便感覺到有注視打量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抬頭去看,那一群女眷中,走出一位年輕的女子,向她走來。
「你是睿親王世子的侍妾?」女子停在她面前幾步遠的地方,下巴微抬,一臉傲色。
寧春草微微蹙眉,心下猶疑,見那小道士還沒走,點頭道:「正是。」
女子輕嗤一聲,「聽聞他侍妾滿院,最是喜新厭舊,你是他新寵的侍妾,還是已經厭棄一邊的?」
寧春草皺眉,不打算理會。
女子卻咄咄逼人,「我在問你話,你啞巴了?」
「我與娘子並不相識,娘子如此不敬之言,我為何一定要回答?」瞧見那小道士已經進去通傳,寧春草面色轉冷。
女子身邊走上來一名僕婦,板著臉厲聲呵斥道:「你什麼身份?我家小姐因何要對你客氣?你可知我家小姐是誰?」
女子伸手攔了一下,「與她說那麼多作甚?左右不過是個玩意兒,只是看不慣,一個玩意兒還好意思拿著主子的名頭出來耀武揚威。」
女子臉上的表情和語氣都極盡鄙夷。
「玩意兒」一詞,聽得寧春草耳中生刺,心頭窩火,「娘子是誰也真是不用多說,左右不過是個仗勢欺人之人。」
她說完,冷哼一聲,繞過她想要往院中行去。
那僕婦卻一把拽住她的衣袖,將她扯了回來,「你說什麼?仗勢欺人?若是要仗勢,你還能好好站在這兒?我家娘子乃是周將軍家的六小姐!哼!」
僕婦說完,極有深意的冷哼一聲,看著寧春草的視線,飽含得意。
周將軍家?聽來怎麼有些耳熟呢?
寧春草面色寡淡,「你家娘子姓甚行幾,與我有什麼關係?抬出名頭來不就是想壓我一壓?可惜了,京城姓周的人家如此多,我並不曉得你們的周家!」
女子皺眉,臉色微變,「好個厚顏無恥的丫頭!」
僕婦一聽,立即輓了袖子就上前。
那僕婦人高馬大,寧春草看了看自己的細胳膊細腿兒,不由退了一步,「道長院中,清淨矜貴之地!」
「你既知道這是清淨矜貴之地,就不該厚顏無恥的踏上來。一個妾室玩物而已,倒真把自己當人看了?還拿出來炫耀!你不是恬不知恥是什麼?」女子圓潤的下巴高台,面上極盡鄙夷。
僕婦撲上前來,「小姐放心,老奴這就將她扔出這院子去!免得擾了道長清淨!」
寧春草硬抗不是對手,好在楊柳細腰身姿輕盈,左右躲閃,晃過那僕婦,叫她一時也抓不住她。
僕婦跟著她跑了幾步,便氣喘吁吁,卻見寧春草連衣角裙裾都不曾凌亂,僕婦立時氣急,扭頭從那一群女眷中喚來幫手。
三五個膀粗腰圓的僕婦群起攻之,寧春草靈活躲閃幾次,還是被一個僕婦給擒住了腕子,另外幾個僕婦見她被抓,連忙涌上來,幾個人,有的按住她的肩,有的攥住她的手背剪於後。
寧春草掙扎不動,被幾個人推搡向外行去,眼看就要被扔出院子。
那先前跑進去的小道士,邁著急匆匆的腳步,又從裡頭小院子裡跑出來,「那位姑娘……師父叫您進去!」
他話一出,架著寧春草的僕婦們都愣了。
寧春草轉過頭來,恰瞧見周家六小姐抿脣面帶怒氣之色,「不是說道長正在悟道清修,不見任何人麼?」
小道士頷首躬身,「師父是在清修。」
「那因何她可以見到道長?」周家六小姐氣的面色微紅,眼看要發怒。
小道士卻沒有絲毫畏懼,「這是師父的吩咐,貧道不知緣故。」
「小姐,這?」幾個擒著寧春草的僕婦猶豫不知該不該鬆手。
她們手勁兒大,寧春草的肩膀手腕都被擰的生疼。
周家六小姐氣哼一聲,「帶她來,我倒是要問問道長,都是來參拜的,因何要區別對待?」
寧春草垂眸輕笑,看來這位周家六小姐仗著身份,也未能見到玄陽子道長呢!
僕婦們聽令,擒著她,跟在周家六小姐身後,又往內院行去。
臨到玄陽子道長的房門口,立在門口外頭的小道們伸手攔住,「師父說,只見寧姑娘一人,其他人請回。」
「這我倒是奇了,她不過是睿王世子的妾室,卑賤之人,玄陽子道長德高望重,因何要見她這麼一個無名小卒?」周家六小姐冷聲問道。
小道們伸手相攔,並不說話。
周家六小姐被拂了面子,十分生氣,「好生無禮!若是道長要見,便一同都見了。若是不見,那就誰也別見!」
說罷,就要硬往裡衝。
兩位小道士立時高呼一聲,只聽一串飛快的腳步聲從院子兩側圍聚而來,手握木劍,表情冷厲的一眾灰衣道士,將周家一行人團團圍住。
「延慶觀乃是聖上欽點護國道觀,我家師父,是聖上欽賜真人!」小道士冷聲喝道,「你周家不過武將之家,膽敢在延慶觀放肆?!」
周家六小姐,面上愈發難看,僕婦們趕緊上前相勸。
擒住寧春草的僕婦們雖然並未鬆手,可氣勢已經不如先前那麼足了。且手上的勁兒也松了些。
周家六小姐似乎還有些抹不開面子,不願鬆口。
寧春草順勢一扭身子,脫開僕婦們的鉗制,快步往那小道士身後一閃,「多謝,多謝。」
「姑娘請進。」小道士還禮,給她推開門。
寧春草未再看那周家六小姐的面色,邁步進了道長房門。
房門在身後關上,外頭似乎又僵持了片刻,才聽到周家人被請走的聲音。
玄陽子道長正盤腿坐在蒲團上,眼眸微闔,不知是在打坐,還是睡著了。
寧春草小心翼翼上前,輕聲恭敬道:「道長?」
玄陽子猛的睜開眼睛,目光如炬,直直懾人心底。
寧春草微微一驚,倒退了一步,訕訕笑道:「您沒睡著啊?」
玄陽子給她指了指面前的蒲團,「還是因著噩夢之事?」
寧春草連連點頭,「道長果然是道法高深,我沒說,您又知道了!」
玄陽子捻指算了算,「舊夢已除,更添新夢。舊夢事關旁人,新夢事關本身。」
寧春草驚愕的一時連下巴都合不上了,這道長,莫不是能窺見自己的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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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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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4 11:59:46
第三十五章
「還記得貧道說過,姑娘命中有異數的話麼?」玄陽子問道,「姑娘命中藏了天機,也定了宿命,這夢境乃是宿命徵兆。人不可知自己如何死,何時死。可姑娘命中的異數,卻泄露了這般天機。」
寧春草凝神皺眉,微微搖了搖頭,「道長,我……沒聽太明白?」
玄陽子抿嘴沒有說話。
寧春草咬了咬下脣,他不說,只好自己來猜,「道長的意思是,我這夢,並不單單是夢。而是徵兆?我會像夢裡那般死去?」
玄陽子仍舊捻指,沉默無聲。
寧春草深吸一口氣,「道長,您能不能將話說明白一些?我俗世之人,聽不懂這高深莫測的話呀?」
「姑娘的夢,乃是死召。是宿命輪迴。」玄陽子輕嘆一聲,緩緩說道,「如何破除這般宿命……貧道,也不甚清楚。」
寧春草嘴巴微張,露出驚愕之態。
玄陽子似乎帶著幾分憐憫看她一眼,看到她眼下青灰,微微搖了搖頭,「世人總喜歡窺測天機,其實有時,不知道才是最幸福的。」
說罷,他緩緩起身,向內殿走去。
寧春草皺著眉頭,「道長,您不能眼睜睜看著我受這般折磨,袖手旁觀吧?道家不是講結善緣,行善積德,以渡天劫麼?您……」
她話還沒說完,玄陽子又緩緩從內殿走了出來,手中拿著一個精緻的小匣子。
寧春草抿脣,目光緊盯著那小小的木匣。
「你要破除夢魘,改變宿命,需得到青城山尋找紫玄真人。」玄陽子緩緩打開手中的精緻木匣,「看姑娘近來一定是沒能安眠,長此以往,身體定然不能承受。這是天珠項鏈。」
玄陽子說著,將手中的木匣推到了寧春草面前。
寧春草雙手接過,裡頭躺著一個碧翠通透,還略有些白色紋路的玉石墜子,墜子上頭連著打了奇怪結扣的黑色繩子。
「這天珠項鏈是開過光,通靈氣的,不能幫你破除宿命,但鎮壓夢魘還是能做到的。」玄陽子示意她將項鏈帶上。
寧春草面上還有些狐疑神色。
「貧道能幫姑娘的就只有這麼多了。」玄陽子微微闔目。
寧春草雖有些不甘心,但看到這通透的項鏈,心下卻也有感激,「多謝道長!」
她伸手將項鏈掛在脖子上,又拉開衣領將項鏈貼身藏著。
玄陽子一直未再開口,寧春草卻還有些心神不寧。
「再煩請問道長,帶著這項鏈,我夜裡便不會被噩夢纏身了麼?」
玄陽子微微點頭,「至少不至於從噩夢之中驚坐而起,能安眠一夜。」
「多謝道長,」寧春草跪坐彎身,「您提到那位紫玄真人,我該如何尋找他?」
「紫玄真人頗有名氣,你到青城山一帶打聽,就會知道。」玄陽子說完,朝外喚了一聲。
外頭立時有小道士進來,「姑娘,請吧。」
寧春草還想多問,玄陽子卻闔目沒有再開口的意思。
那小道士板著臉,連周家六小姐不怕,豈會給她留面子?寧春草只好朝玄陽子再施禮之後,恭敬退了出來。
她摸了摸藏在衣服下頭的天珠項鏈,長長舒了一口氣。
宿命之說,叫她心頭很有些沉重,但噩夢的事情總算是有所解決,也不是全無收穫。
離開延慶觀,她直接坐上馬車回了睿親王府。
一路上,她都在想著,如今這身份,她如何能離開睿親王府,如何能去到千里之外的青城山?
馬車停在二門外的時候,她還沒理出一點頭緒來。
剛下了車,便瞧見一個僕婦板著臉看她。
寧春草微微蹲身,算是見禮,繞過她就要往裡走的時候,僕婦卻伸手攔住她,「寧姨娘要往哪兒去?」
「自然是回世子爺院中了。」寧春草輕笑答道,怎麼覺得有些來者不善的意思?
「晏側妃請您過去一趟。」僕婦嘴角往下耷拉著,頗為嚴厲。
寧春草哦了一聲,她臨出門前,才拜別過晏側妃,也算是答應了晏側妃的要求。
不過出一趟門而已,又見她如何?
「請吧?」僕婦冷臉做請,寧春草只好跟在她後頭。
進了晏側妃的院子,才發覺院中氣氛與她離開之時,十分不同。
就連風聲,似乎都帶著小心翼翼。
晏側妃坐在屏風前頭,低頭輕吹著茶葉。
寧春草碎步上前,「見過晏側妃。」
「你去延慶觀了?」晏側妃沒繞彎子,開門見山的問道。
寧春草本也沒打算瞞她,「先前在那兒許了願,今日乃是去還願。」
晏側妃丹鳳眼微眯,「可遇見了什麼稀罕事兒?」
「延慶觀香火旺盛,善男信女甚多。旁的也沒遇見什麼。」寧春草垂頭答道,心頭不住思量,晏側妃叫她來的用意。
「哦?旁的也沒遇見什麼?」晏側妃不輕不重的重複了一句。
這一句話,叫寧春草心頭有些不好的預感,「呃,是沒遇見什麼吧……」
「可曾遇見什麼‘貴人’?」晏側妃咬重了貴人二字,像是在給她暗示。
寧春草猛然會意,「哦,是遇見了一行人,婢妾眼拙,究竟是不是貴人,也不可知。只道那一行人,自稱是周將軍家眷。有年輕女子還有許多僕婦,究竟是不是周將軍家人,婢妾實在不好妄斷。」
晏側妃略有些滿意的點點頭,「你小門小戶出身,見識淺薄,不認得倒也怪不得你了……」
「晏側妃話可不能這麼說!」屏風後頭立時衝出一人來。
寧春草認得她,這僕婦就是周家六小姐身邊的僕婦。
竟然先她一步趕來了王府,還惡人先告狀了?!
「我家小姐已經亮明身份,她非但沒有畢恭畢敬,還出言不遜,衝撞了我家小姐。」僕婦黑著臉,指著她的鼻子道,「我家小姐一回到家,便覺得精神不濟,如今還在家中躺著,晏側妃莫不是要護著這賤婢?」
寧春草皺眉,還真是。
只是一時口角,周家小姐不過是被延慶觀的小道士給掃了面子,還真要斤斤計較?
說來也是,堂堂將軍府的小姐,被人打壓的還不如一個小妾得抬舉,平日裡被人奉承慣了的,忍不下這口氣也正常。
「婢妾見識淺薄,曾不過是商戶人家的女兒,不認得朝中大員的家眷。得罪之處,萬望海涵!」寧春草朝那僕婦微微俯身。
晏側妃衝她輕輕點了頭。
那僕婦卻不依不饒的輕嗤一聲,「商戶人家的女兒,果然卑賤的很。你不認得旁人,這不奇怪。可我家小姐,你也仗著無知,不恭不敬,可有些說不過去了吧?您說是不是啊,晏側妃?」
這話,怎麼有些話裡有話的意思?她在暗示什麼?
晏側妃面色略有些不悅,不知為何,卻隱忍下去,「她是無知無禮,請周夫人和六小姐放心,我定不會縱容她的,既是衝撞了六小姐,定會嚴懲不貸。待世子回來,我請世子親自往周家賠禮道歉去。」
那僕婦臉上這才有了些許的笑模樣,「我家夫人講,晏側妃最是明事理的人!這話果真不假!不過老奴臨出門前,我家小姐交代了,得讓我親自看著這賤婢受處罰放才能回去!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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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4 11:59:56
第三十六章
晏側妃在睿王府中,想來是從未遇過這般逼迫,除了景玨整日叫她不順心以外,旁人斷然不敢忤逆她。
今日倒多了個別人家裡的僕婦,一步步緊逼著她,她面色不甚好。
那僕婦揣著手,一點見好就收的意思也沒有。
僵持片刻,晏側妃看了寧春草一眼,「衝撞了周家六小姐,你認還是不認?」
「晏側妃這話什麼意思?」那僕婦臉色微變。
寧春草連忙答道:「婢妾先前真的不知是周將軍家的家眷……」
「你胡扯,我當時跟你說的很清楚!」那僕婦上前抓著寧春草的衣領,一巴掌就要扇下去。
「放肆!」晏側妃厲聲呵斥。
那僕婦一抖,松了手,垂頭道:「望晏側妃見諒,老奴也是氣急了,這賤婢分明就是巧言令色,當時老奴就在場,是個什麼情形老奴難道不知道麼?我家小姐現在還在床上躺著,我家夫人急的不行,等著我回去覆命。您處置了這賤婢,老奴這就回去,您貴人事忙,老奴也不敢多耽擱您。」
這話說的可一點兒都不客氣,她雖是垂著頭的,可這話哪裡有低頭的意思?
晏側妃長長吐了一口氣,「來人,搬條凳,刑杖。」
寧春草錯愕抬頭,還真要打呀?
晏側妃卻轉過臉,避開了她的視線。
她離府之前,晏側妃答應了的,只要她答應盡力改變世子爺如今荒唐模樣,晏側妃就絕不為難她。話說了未出一日,就變成眼前這情形了?
想來晏側妃也覺得食言,顏面無光吧?
那周家的僕婦卻是一臉得色的看著寧春草,「現在知道京城周家了吧?你不過是個妾室,最多,不過是個寵妾,還敢在我家小姐面前囂張?說你是個玩物,那就是個玩物……」
寧春草被人拖著,按在條凳之上。
兩個僕婦拖著刑杖,啐了口唾沫在手上,摩拳擦掌,就要行刑。
「等等!」那周家僕婦卻是伸手阻攔道,「扒了衣褲再打!」
這話一出,不止寧春草變了臉色,就連晏側妃臉上都寒了幾分。
「這也是周家小姐的交代?」晏側妃沉聲問道。
寧春草一咕嚕從條凳上滾下來,翻身跪好,「求晏側妃給婢妾做主啊!婢妾先前真的不知道周家,更不知王府同周家有什麼瓜葛!若是知道,見著周家小姐只有躲得份兒,哪裡敢遇上?」
那僕婦抬著下巴,冷哼一聲,「一個賤婢而已,晏側妃若是想要護著,您就護著。老奴這就告辭,回去我家夫人那裡,老奴也會如實稟告,先前同晏側妃商量的事兒,想來我家夫人也還要再考慮考慮了!」
晏側妃皺眉,銀牙緊咬,須臾,揮手道:「扒了衣褲,打——」
周家僕婦得意的眼睛都笑沒了。
一種被人扒光了羞辱的感覺,直衝寧春草腦門兒,她伸手推開想要鉗住她的僕婦。
大概是惱怒之人的力氣格外大,一時間兩三個僕婦拿不住她。
忽而刺啦一聲。
寧春草外頭胭脂色的深衣被人給扯攔,半掛在身上,顯得她狼狽不堪。
「王府裡的小妾還真是膽大妄為,這要是在我周家,敢這般蹬鼻子上臉,早就打個半死,發賣出去了!」周家僕婦冷哼說道。
這簡直是在質疑晏側妃管家無方,晏側妃臉上難看,但不知迫於何種原因,竟然沒有發火。
寧春草終是不敵,被人強按在條凳之上。
三個僕婦按著她的雙肩雙腿,另有一個僕婦伸手去扒她的裡褲褻衣。
寧春草口中發出憤怒的低吼,恍如一頭被惹怒的小獸,奈何她被按得死死的一動不能動。
「這麼熱鬧,這是幹什麼呢?」忽而一個輕佻的聲音傳來。
僕婦們不知為何,皆是下意識的一抖。
被按在條凳上的寧春草此時,卻恍如聽到了天籟一般,委屈叫道:「世子救我!」
景玨踱著方步,邁入院子,冷眼看著幾個按著寧春草的僕婦。
那僕婦仿佛是被他的視線給灼燙了一般,都有些畏縮。
「幹什麼呢?」景玨冷笑,「按著爺的妾室,耍威風啊?」
「不敢不敢……」僕婦們慌忙搖頭道。
「還不給爺放手?!」景玨冷喝。
僕婦們篩糠一般退到了一旁。
周家僕婦卻是立時喝道:「不能放!」
只是景玨來了,哪裡還有人聽她的?
寧春草趴在條凳上不動,景玨抬腳到她身邊,「爺回來了,還不趕緊起身伺候?趴那兒裝死呢?」
「沒臉見人。」寧春草悶聲說道。
景玨似笑非笑,「怎麼就沒臉見人了?挨個罰麼,不是什麼大事兒。」
「你的妾室,要被人扒了衣服打,連帶著把世子爺的臉都給丟了,哪裡還有臉見人?」寧春草仍舊趴在條凳上。
景玨伸手將她從條凳上抓了起來,胭脂色的深衣破破爛爛的掛在她身上。
他臉上嘴角都還帶著傷,不過這傷絲毫不影響他那張邪魅顏面的美觀,倒平添幾分男人味兒。
寧春草被他半攬在懷中,「衣服誰撕爛的?爺不在家,就當爺死了不成?這般欺負我的女人?」
適才動手的僕婦呼呼啦啦都跪了下來,頭埋在地上,大氣不敢喘。
晏側妃冷眼看著,也不開口。
周家僕婦這才有些慌了,「晏側妃,你……」
「就是你要打我的女人?還扒了衣服打?誰給你的膽子?嗯?」景玨的目光落在那僕婦臉上。
周家僕婦立時變了臉色,但想到自己不是睿親王府的人,自己乃是周家人,這世子再囂張,還能打旁人家的僕婦不成?頓時鼓起勇氣,清了清嗓子,「這賤婢衝撞了我家六小姐……」
「拿爺的鞭子來。」她話未說完,就被景玨打斷。
景玨身邊的小廝跑得飛快,躬身奉上他的長鞭。
他身上帶傷,卻絲毫不影響動作的瀟灑,啪的一聲,鞭子在空中抽出響亮的哨音。
周家僕婦一抖,「我不是你睿王府的家僕!我乃是奉我家夫人小姐之命而來!」
「你是睿王府的人也就罷了,你連睿王府的人都不是,還敢動我的人?」景玨原本笑著,話音落地,面上乍現狠厲神色,長鞭宛如游龍一般,向那僕婦身上抽打而去。
一直坐著未動的晏側妃,卻霎時起身,動作快如閃電,飛速伸手,啪的將鞭稍握在手中。
她這麼一出手,倒是叫寧春草看的愣住了。
能在鞭子已經抽出,打在人身上之前將鞭子穩穩抓住,這速度可真不是吹得。晏側妃深藏不露啊!
「行了,許是誤會一場,你且回去,改日我定同世子登門致歉。」晏側妃衝那僕婦說道。
僕婦這回倒是不繃著了,連連點頭,「也好也好!」
「慢著!怎麼爺一回來,就是誤會了?爺不回來,你們就要打我的人?」景玨冷笑著,猛一抖手,奪回了自己的長鞭,「還有‘賤婢’兩字,是你一個卑賤的僕婦能說的?爺的妾室,什麼時候輪到外人說長道短了?」
那僕婦臉色難看,卻不想輸了氣勢,色厲內苒的看著晏側妃,「世子爺這般脾性,想來聯姻的事情,我家夫人還是得好好考慮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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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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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4 12:00:07
第三十七章
「什麼聯姻,你把話說清楚?」景玨眼睛微眯,臉上露出讓人懼怕的神色。
寧春草瞧見晏側妃頻頻給她使眼色,本想不予理會,但想到先前自己答應的話,卻又不得不上前,輕輕攀住景玨的手,「世子爺,莫生氣……」
「你閃開。」景玨回眸,幽暗深邃的眼睛,緊盯寧春草的眼。寧春草心下猛然一顫,垂眸不再開口。
「什麼聯姻,說清楚?」景玨揚了揚手中鞭子,看著晏側妃。
「世子年紀不小了,是該成家立業了。」晏側妃緩緩說道。
「是我爹的主意,還是你自作主張?」景玨勾了勾嘴角。
周家僕婦瞧見他抬腳靠近,不由嚇得連連後退,終於想起這世子爺在外頭的混不吝的名聲,以及聖上對他爹及他的格外偏袒。
「不如我現在就打死她,不管是誰的主意,想來周家也不敢再把女兒嫁進來了!」景玨說完,揚鞭就朝那僕婦臉上掃去。
晏側妃伸手將那僕婦拽到自己身後,「這件事情容後再說。」
「不用容後再說,」景玨看著晏側妃身後的僕婦,「你怕死就趕緊滾,滾回去告訴你家主子,爺的婚事旁人說了不算,爺的事兒,得問過爺自己才成。」
那僕婦仿佛得了特赦一般,健碩的身軀,卻跑的比兔子都快。一溜煙兒,就沒了影兒。
這下,院子裡就只剩下王府的自己人了。自己人,關起門來好說話。
晏側妃揮手叫僕婦們都退了下去。
寧春草也準備躬身退走的時候,景玨卻揚手將鞭子扔給小廝,順勢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有些涼,他的手卻很暖。
她手心柔軟,他的手掌卻乾燥略有些粗糙。
晏側妃看著他的動作,別開視線,長長嘆出一口氣來,「周家小姐武將之家,小時候你們又都認識,也算得青梅竹馬,你怎麼就不願意?」
「小時候認識,便算得青梅竹馬?晏側妃這話,我可不敢認同。」景玨冷哼一聲,「你要我娶她,懷揣的什麼心思,你自己明白。別把旁人都當傻子!」
說完話,他拉著寧春草轉身就要走。
晏側妃卻開口攔住,「你要走便走,要回來便回來,這裡是睿王府,你是的家,你把這裡當什麼了?」
景玨呵呵冷笑一聲,「我愛當什麼便當什麼,你若不願看見我回來,你就明白說?」
晏側妃被他氣的說不出話來,好看的眉頭緊皺在一起,「那你帶著一臉一身的傷回來,總要讓我知道,是在哪兒被誰所傷吧?上次你打了馮家小郎君的事兒,一聲不吭,聖上派人到王府之中,我才曉得!」
「跟皇子狩獵時,不小心所傷。」景玨沉聲說道。
晏側妃抿脣冷哼,「你去西山獵場了麼?」
景玨抬頭看她,眼神很有幾分危險的意思,「怎麼?」
「我派人前去西山獵場,獵場的人都說根本沒見過你!說吧,你又在外頭惹了什麼是非?」晏側妃皺眉,語氣頗有些鄙夷。
景玨傲氣之人,如何受得了她這般話音。當即面色就變得很難看。
他拳頭捏的咯咯響,似乎隨時都要忍不住,上前對晏側妃動手。
晏側妃怎麼都是長輩,又是親手撫養他長大的人。更何況,寧春草先前已經答應了晏側妃的條件。她連忙伸手,悄悄握住世子爺的手。
「是婢妾的錯,請晏側妃寬恕。」寧春草福身,垂著頭說道。
「哦?」晏側妃挑眉看向她,「你的錯?」
「是,世子爺是因婢妾才和馮家小郎君起了爭執。將馮家郎君打傷。想來聖上裁決,讓馮家人心懷不滿,這才趁世子爺不備,暗中算計了世子爺受傷。事情因婢妾而起,晏側妃若是要責罰,請責罰婢妾吧。」寧春草緩緩說道。
晏側妃臉上表情似笑非笑,看了看景玨,又看了看她。
景玨沉臉,冷哼一聲,「真是會自作多情,我打馮文忠,乃是因為我早就看他不順眼了,同你有什麼關係?女人慣會往自己的臉上貼金麼?」
這倒是把所有的女人都說進去了,晏側妃輕咳一聲,「是馮家所為?待王爺回來,也是該同王爺說一說了。」
「跟他說什麼?爺的事兒!爺自己會處理!不用他操心!」景玨倒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的貓,立時就炸毛了,語氣盡是叫囂的味道。
「你跟誰說‘爺’呢?」晏側妃面上不悅。
景玨抿嘴,哼了一聲,「反正這件事,你不用讓他知道。哼,他就算是知道了又有什麼用?整日裡花天酒地的,我還能指望著他幫我麼?」
說完,他拽起寧春草,大步就向外走。
晏側妃的聲音卻是冷冷從背後傳來,「既然世子爺在外頭惹是生非,又不願受管教。那從今日起,世子爺的一切份例,俸祿,皆歸於公中。待世子爺傷好了,想明白了,再來找我吧。」
景玨腳步微頓,但也只是微微停頓了一下而已,他連回頭都不曾,拉著寧春草便回了他的院子。
「多謝世子爺今日相救,免於婢妾挨打受罰,丟人現眼。」寧春草垂眸說道。
景玨冷笑,「你也知道那是丟人現眼?」
寧春草臉上一熱,面無表情的看他一眼。
「光嘴上謝謝,那怎麼行?豈不是一點誠意都沒有?」景玨眯眼,幽深的眸子緊盯著她。
寧春草垂眸思量了好一陣子,忽而鄭重的跪了下來,「婢妾愚鈍,來到世子爺身邊,非但未能好好伺候世子爺,反倒惹的世子爺同晏側妃關係緊張,更讓世子爺同舊友反目,身受重傷。也許婢妾是不祥之人,還請世子爺多多保重,遣了婢妾離開。」
她話音落地,屋裡頭寧靜的落針可聞。
景玨坐在上頭,垂眸冷冷的看著她,屋裡的空氣似乎都隨著他的眼神,變得冰冷。
「你說什麼?」
寧春草低著頭。
「你要走?讓我放你走?」景玨坐在榻上,福身勾起她的下巴,讓她的臉正對著他的,「是不是這個意思?」
「世子爺,婢妾赤誠之心,都是為了世子爺考慮。」寧春草臉不紅心不跳的說道,不離開睿王府,她如何能去到千里之外的青城山?
景玨冷笑兩聲,臉色難看至極,伸手鉗住她的肩膀,一下子將她從地上抓起,翻身將她按在榻上,「來,你剛才說什麼,再說一遍,讓爺聽聽?」
「世子爺……」寧春草看著他玉面之上的猙獰表情,這會兒才知道後怕了。
他剛剛在那麼多人面前維護了她,轉臉她就求放她走,豈不是很不給他面子?如此,定然是徹底惹怒了他了!
都怪自己心太急。
寧春草按了按胸前藏著的天珠項鏈。如今有此物鎮壓夢魘,也許不用那般著急?
「婢妾錯了……您……」
「錯了?」景玨臉上的笑容很好看,卻也很冷,「人做錯了事,總是要付出代價的。」
他壓在她身上,抽開她的腰帶,灼熱的手探入她衣衫裡頭。
寧春草掙扎,卻不敢掙扎的太過劇烈,渾身止不住的顫抖,「世子,您別這樣……」
他的手卻一路向上,一點點探索開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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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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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4 12:00:17
第三十八章
寧春草被他灼熱的大手,撩撥得渾身綿軟,恍如一灘春水,就連推在他胸口上的手,都變得有些欲拒還迎的味道。
「給爺,解開腰帶。」他在她耳邊呵氣緩緩說道。
她從耳根一直蘇蘇麻麻到全身,綿軟無力的搖頭,「不要……」
「不要什麼?」他悶聲發笑,手上動作越發撩人。
寧春草無力抵抗,也絕不伸手幫他。
景玨這次鐵了心不肯放過她,騰出一隻手來,十分麻利的解開腰帶,撩起衣擺,退下裡褲。
他強壓上來,寧春草立時心頭一緊,被撥開裙擺的雙腿猛的一涼。繼而又猛的一熱,灼熱的感覺正抵在下頭。
她心跳隆隆,仿佛隨時都要跳出嗓子眼兒。
她嘴脣都在微微顫抖,緊張的感覺,讓她一時間一句話也說不出。
她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麼,原以為自己早已做好準備,可事到臨頭,才發現還是免不了如此的緊張。
景玨的一隻手在她胸前劃著圈圈,另一隻手則向下滑去……
寧春草早就在他手中,化作一灘軟泥,任君拿捏,毫無反擊之力。
只嘴上不肯示弱的將牙關緊咬。
他俯身而下之時,她猛的劇痛,忍不住開口痛吟,他順勢吻住她的脣,撬開貝齒,纏綿深吻。
寧春草在心頭一股難以名狀的絕望之中,欲仙欲死。
後來索性安慰自己,重活一世,也不能未嘗人味,便紅顏早逝吧?幸而這世子爺的功夫是真好,比之前世的李布,那簡直天上地下。
他節奏頻率把握極有手段,更會隨時留意她的神態,時深時淺。
倘若放下她要去青城山這件事不想,能有如此枕邊人,還真是人生一大享受。
寧春草記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何時,在痛不欲生中漸漸體會到欲登仙境的暢快淋漓之感。更記不清這種感覺侵襲了自己多少次。
只知道景玨翻身躺在她身邊之時,她幾乎連抬抬小指頭的勁兒都沒有了。
世子爺莫不是就想將她折騰的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免得她逃跑?
她微微喘息的仰面躺著,兩人的衣服早就不分你我混雜在一起,滾落床邊。
「冷。」寧春草嚶嚀了一聲。
世子爺伸手拽過薄毯搭在她的身上,口中卻忍不住輕嘶了一聲。
寧春草聽出這嘶的一聲似乎有異,睜開眼睛來,詫異看他。
他玉面依舊魅惑迷人,便是有傷在臉上,也絲毫不影響感觀,只是臉上都有傷,那身上呢?
「你的傷?」
景玨冷哼一聲,白了她一眼,伸手想要為她拉一拉肩上的薄被,腿上似乎卻是吃不住力,身子一偏,整個人砸在了她的身上。
寧春草一驚,原本綿軟無力的身體,此時也被硬逼出些力氣來。
她硬撐著自己坐起,將景玨扶到身側躺好。
這才瞧見,他修長有力的大腿上,有傷口已經崩裂開來,暗紅的血順著他渾厚有力的腿,一直流到了榻上。甚至沾染在了她素白的裡衣上。
「你!」寧春草忍不住眉頭緊蹙,「受了傷還這般不節制,你是有多急?!」
景玨睜開眼睛,幽暗的眸中盡是怒火,「滾!」
寧春草白了他一眼,抓起薄毯披在身上,裹住一身春光無限。
她又拿起她素白的裡衣,為他擦拭著腿上的血跡,反正都已經染上血了。
傷口原本已經結痂,定然是在剛才的劇烈動作中,被撕扯開的。
寧春草想起上次自己臉上受傷,他給的那淡淡荷香的藥膏還有剩餘,便起身去拿藥膏。
只是適才他將她折騰的夠嗆,此時她赤腳走在柔軟厚實的地毯之上,仿佛走在天上雲端,一腳深一腳淺,膝頭軟軟,好似隨時都要跪倒在地毯上。
「你去哪兒?」景玨躺在那兒,閉目問道。
寧春草看了他一眼,「你不是叫我滾?」
「滾回來!」景玨哼道。
「滾遠了,一時半會兒滾不回來了。」寧春草回了他一句。
景玨猛的睜開眼,卻見她並未出屋子,不過是裹著薄毯,緩慢的挪到博古架旁,磨蹭了一會兒,又緩慢的轉身,挪回來。
他立時閉上眼睛,好似根本沒看她。
寧春草心頭有些好笑,這世子爺,平日裡狠厲,陰晴不定,喜怒無常,倒也有這麼小孩子心性的時候?
她在榻邊半蹲下,扭開了瓷盒,纖長瑩白的手指尖挑了一點點藥膏,準備往他腿上傷口上抹。
景玨似乎嗅到了藥膏馨香清冽的味道,睜開眼來,猛的捉住她的手腕。
「我給你抹藥,自己傷口又裂了,都不知道麼?」寧春草掙扎,卻沒有他力氣大。
景玨看了看那藥膏,「這藥你放著用。」
寧春草微微一愣,「我臉上的傷已經好了。」
景玨盯著她的臉看了片刻,幽深的雙眸中,是她面帶潮紅的清晰倒影,他看著她的臉,神情都有些恍惚了。
寧春草微微有些緊張的舔了舔嘴脣。
景玨卻忽而別過視線,「叫你放著用就用,這藥極為難得,便是沒有傷,塗抹於面,也是很好的。能使皮膚容顏不老,氣色上佳。我一大男人,傷又在腿上,留不留疤有什麼大不了?」
寧春草有些錯愕。
「博古架上有三七粉,去將那個拿來。」景玨吩咐道。
寧春草見他固執,也未強求,收好了瓷瓶,又慢騰騰的拿了三七粉。
三七粉猛的倒在傷口上的時候很疼,景玨咬著牙,玉面之上白了一白。
她記得很清楚,他給她的藥膏,抹在傷口上是清清涼涼的,帶著荷香的芬芳,很舒服。她抬頭看了他一眼。
他恰恰也在垂眸看她,「別太感動,若不是瞧著你若沒了這張臉,便一點兒可取之處也沒有了,爺才不捨得將那藥給你!」
他說完,哼了一聲,轉過臉去。
先前他腿上的傷口不知是誰包紮的,包紮的紗布可能在兩人激烈運動中,掉到一旁。
寧春草只好又取了新的乾淨紗布來,將止住血的傷口,重新為他纏好系好。
她本就被折騰的沒有力氣,又這麼一番操勞,為他處理好傷口,便一頭栽到榻上,昏昏欲睡了。
「你為什麼想離開王府,在這裡過得不好麼?」景玨的聲音,似乎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幽幽的格外好聽。
「王府很好,比寧家好,更比李家好……可我還有更重要的事……」寧春草恍恍惚惚,她又連著被新的噩夢糾纏了好幾日,早就睏倦的不行。
話未說完,人就已經落入沉睡之中。
天光昏暗,抬頭只能瞧見四下裡霧氣濛濛的。
寧春草發現自己正站在一個不小的湖邊,迷濛的霧氣之中,有個腳步聲,正往她的方向靠近。
她心中並不覺得緊張,腳步聲的臨近也並未讓她害怕。
隨著那腳步聲越來越近,面前的霧氣似乎也在漸漸的散去。
她瞧見那腳步匆匆的人,看起來十分熟悉,從動作到身形,都莫名的親切。
她向前迎了兩步,想要看清楚那人是誰,可當那人猛的抬頭向上看,她也恰瞧見那人的臉時,卻是將自己嚇了一跳。
因為衝著她走來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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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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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4 12:00:31
第三十九章
那人臉的臉,和她恍如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她抬頭往上看的時候,還帶著些隱隱的焦灼。寧春草也跟著她抬頭看了一眼,這一看不打緊,她心頭卻是猛的一跳。
因為上頭,正是歸雁樓三樓探出來的一截朱紅憑欄。
寧春草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她上前攔住自己,「別上去,上去就會被人推下來摔死!不要上去!」
可她似乎根本聽不到她的話,也看不到她的人,徑直從她身邊越過,腳步匆匆的往歸雁樓上去了。
寧春草想要追上去攔住她,可發現自己竟像是腳下生根了一般,一動不能動。
「別上去呀!你個蠢貨!給我下來!上頭的人要害死你,你上去幹什麼?」寧春草站在歸雁樓下頭大叫。
可她似乎什麼都沒有聽到,腳步匆匆,越來越高。
寧春草越發緊張起來,接下來,是不是遇見小廝了?是不是要被小廝給推下來了?
她環顧四周,突然發現自己現在所站的地方,似乎就是當初被人推下歸雁樓時,摔死的地方!
她不要站在這裡,她要走!要離開!
可腳下像是有根,一步也動不了。她抬頭向上看去,昏沉的天空,朱紅的憑欄,憑欄側似乎還有個人影晃動。
「春草!春草!醒過來!」啪啪兩聲脆響,「爺叫你醒過來,你聽到了沒有?」
寧春草被臉上火辣辣的痛楚,及耳邊聒噪的聲音給喚醒。
她睜開有些茫然的眼睛,看著面前帶著傷的俊顏,「我又摔死了?」
景玨濃墨般的眉微微蹙緊,幽暗深邃的眼眸中帶著些許的擔憂看著她。
她卻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趕緊往自己的脖子上摸去。
碧翠的天珠項鏈,帶著她的體溫,溫溫潤潤。透過菱紗窗漏進室內的晨光,映得這天珠之上,碧翠流轉,碧翠之間還有一條條白色宛如錦帶一般的花紋,清透美麗。
「什麼時辰了?」寧春草開口,聲音卻有些暗啞。
景玨抬頭看了眼漏壺,「辰時三刻。」
這天珠項鏈果然是有用的,昨日她下午被世子爺折騰夠了之後,便沉沉睡去,竟一覺睡到第二天早上!中間一次也未驚醒!
只是她仍舊做了同前世相關的夢。
玄陽子道長說,這開了光的天珠項鏈,只能鎮壓夢魘,卻不能改變破除她前世宿命。
看來此言不虛,她若是不前往青城山,尋找紫玄真人,怕是就算能睡好覺,到頭來,卻還是要被人給害死!
不知道自己的命運也就罷了,夢中一連見到自己被人害死的場景,換做哪個不想死還沒活夠的人,也是也不能淡定了。
寧春草緊緊握住掛在項間的天珠項鏈,下定決心,一定要改變宿命。
「這是什麼東西?以前怎麼沒見過?」景玨忽而冷聲問道。
寧春草裹緊被子,「我貼身帶的,你怎麼會見過?」
景玨聞言,輕嗤一聲,「你沐浴都是我幫你擦乾身體,換衣服。你哪兒我沒見過?」
寧春草聞言瞪了瞪眼,卻無可反駁。
景玨見她吃癟,得意輕笑起來,「昨天表現不錯,今日仍恩賜你伺候爺!」
寧春草皺眉,「世子爺是不是不曉得節制兩字,如何寫?身上還帶著傷的人,難道不應該老實養傷麼?」
景玨好看的桃花眼中溢滿自得,「爺受傷了才要你伺候,飯菜茶食不端到床榻上來,難道還要爺下床去麼?」
寧春草微微一愣。
他傾身靠近,挑著眼角眉梢,語氣曖昧,「讓你伺候而已,你想到哪兒去了?嗯?昨日爽不爽?莫非沒喂飽你?」
寧春草翻身跳下床。如玉一般潔白的身體上有斑駁吻痕,她此時則全然顧不上,抱起床頭丫鬟們備好的衣服,連忙躲到屏風另一側,飛快的往身上套。
她只怕在同世子爺待下去,她不是被他逼瘋,就是被他氣死了。
穿好衣服,她幾乎是落荒而逃,「婢妾去給世子爺備飯食。」
身後傳來他幸災樂禍的笑。
世子爺因為受傷。回來之後,便一直未再出門。
整日裡就坐在床榻上,指使著寧春草忙前跑後,就連吃飯。都要她親手來喂。
「你手又沒受傷!」寧春草在心底翻著白眼。
「你在晏側妃面前可是說了,爺受傷,是因為你!更何況,伺候爺,不是你的本職麼?」景玨哼笑。
寧春草心頭咬牙切齒,臉上卻笑容溫婉。她知道自己一定要離開王府,一定要前往青城山!如今世子爺日日在家中,她絕無逃脫的可能,唯有讓他放鬆警惕,再覓得良機!她才能達成目的。
所以,不管景玨讓她幹什麼,她都稍微的反抗一下,再露出甘之如飴的態度來。
就連他夜裡折騰她起來倒夜香,她都照做了。
世子爺在家養傷這幾日。也有旁的妾室想要進得主院來,既是探望,也是難得親近世子爺的機會。
可世子爺院中,養著很是凶悍的丫頭,一個人也沒給放進來。
那些妾室背後不知將寧春草罵成了什麼樣子,寧春草有次倒夜香的時候,還聽聞有人在嚼她舌根。她抿了抿脣,雖有些鬱悶,卻也並未真的放在心上。
反正,她早晚要離開這裡的!
倒是晏側妃,因為世子爺沒有離府,更沒有跟他那些狐朋狗友聚在一起胡鬧,而對寧春草的表現格外滿意。
還賞了她不少的好東西來,以示鼓勵。
當然,是關切世子爺之時,悄悄賞給她的。
倘若沒有宿命的威脅。能在睿親王府裡做個雙面細作,得世子恩寵,有晏側妃賞賜,這小日子再好不過了。
可這一切同性命相較起來,就顯得不是那麼的重要了!
寧春草左等右盼,終於盼來了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這一日,天朗氣清,上午溫暖的陽光普照大地。
傷已經全好的世子爺正悠哉的坐在院中,眯著眼睛,品著香茗,曬著暖陽。
景?卻是一臉急慌慌的衝進了院子,「世子!那老妖婆還不讓你出去麼?」
寧春草聞言詫異,抬頭向景?看去。
景?也看到了她,表情恍如吞了一直蒼蠅一般,「這囂張的小妾你怎麼還沒將她發賣出去?就算不賣,也該打發到莊子上去呀?整日的留在身邊,時時瞧見,你不嫌膈應?」
寧春草對景?投去感激一瞥,若是能將她打發的莊子上,那感情倒是真好,更方便她逃跑。
景?倒是被她這感激一瞥,給看的愣住,目瞪口呆了片刻,竟微微紅了臉的轉開了視線。
「是爺自己不想出去,那老妖婆豈能管得住爺?」景玨哼了一聲。
景?遲疑了片刻,支吾道:「她截了你的俸祿,還叫人到京城咱們常去的食肆店鋪都交代了,說凡你的帳,睿王府都不再給結了!坊間都傳遍了,說你被封鎖了財政……沒錢了,這才不敢出來和大家一起玩兒了……」
「放屁!」景玨一下子從廊間跳了起來,「爺是那麼沒出息的人?!」土記布圾。
景?看他凶神惡煞似的瞪著眼,不由縮了縮脖子,「外頭都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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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4 12:00:41
第四十章
看著景玨氣的變了臉色,寧春草有些好笑的低下頭來。晏側妃這法子還真是不錯,若是沒有錢財,看來的確是很難和他那一群狐朋狗友廝混下去了。
「不過王爺回來了!」景?又立即說道,「聽聞人就在百花樓呢!」
「這個時候?在百花樓?」景玨的聲音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景?點點頭,「是百花樓的小翠告訴我的,錯不了。就宿在柳依依的屋裡。」
「這些日子,他又去哪裡鬼混了?」景玨的語氣,一點都不像是在說自己的爹爹,倒像是為爹的再說自己不成器的兒子。
景?張了張嘴,搖頭道:「這真不知道,只知道他去了趟百花樓,然後就一連幾日的不見人影,小翠也是今早猛的瞧見王爺的。」
「走,咱們去百花樓找他去!」景玨提步就往外走。
景?回頭看了眼寧春草,臉上又是一紅,這才連忙跟上。
景玨行了幾步,突然回過頭來,「你老實在家裡呆著,等我回來,帶你去個好玩兒的地方!」
寧春草裊裊婷婷的站定,溫柔婉約的俯身應道:「是。」
景玨這才滿意的大步離開。
可答應等他回來的寧春草,在他剛出了院門的時候,就立即回到正房之中,收拾了方便攜帶的金銀細軟,包好放好。
又直奔院子外頭,這些日子她伺候世子爺十分精心,世子爺對她信任超過以往,丫鬟們自然也不再攔著她的行動。
她順利的混出去,直奔後院馬廄。
「趕緊套車。」她吩咐候著的車夫道。
拉過她的車夫一愣,「這不是寧姨娘麼,您要出門呀?」
「是,聽聞寶月樓新晉了許多胭脂水粉,我替晏側妃去試試色。」寧春草神色淡然如常的說道。
車夫皺著眉頭,「那不是有采買的麼?」
「采買是負責買,我只是去試色,你聽不懂我的話?不如叫晏側妃來給你解釋解釋?」寧春草挑著眉梢,面上不悅。
那車夫連連搖頭,「不敢不敢,寧姨娘稍後!」
車夫這才拖著腳步去套了馬車。
耽擱了一炷香的功夫,寧春草站在陽光之下,好似十分怡然。其實她心裡早已經急的兵荒馬亂,恨不得能飛出府去。
待會兒,跟車夫出了王府,她只要找到機會,甩掉車夫,在雇了馬車,直接出京城,她就算是逃出景玨的手掌了!
她得前往青城山,縱然現在不會被噩夢驚醒,宿命卻好似一把懸在頭上的利劍,她總覺得自己的性命隨時都會受到威脅。
「您請。」車夫見她面色如常,有知道上次她出門,確實是晏側妃親自指派的馬車,這會兒也不再懷疑,擺好了馬凳。
寧春草提著裙擺上了馬車,金銀細軟都藏在手上提著的提籃之中。
提籃裡頭裹了好幾層的錦布,包得嚴嚴實實。車夫探頭看了幾眼,也未能看出裡頭放了什麼。
「寧姨娘不光是要去寶月樓吧?」車夫狐疑道。
寧春草點頭輕笑,「是,還要去趟延慶觀,給觀裡添些香油錢,麻煩你兩頭跑了。」
「哦,那不打緊,咱們做這個的,不就是受主子差遣的麼!」車夫撓了撓頭。
寧春草已經彎身坐進馬車裡頭。
車夫駕車而行。
她的手握緊了提籃,心跳的很快,砰砰的似乎就在嗓子眼兒,隨時一張嘴就能跳出來。
行到側門處,聽到門房詢問車夫,寧春草更是緊張的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逃跑這種事情,那是只有一次機會的,只能成功不能失敗。不然讓景玨有了防備,她再想溜,可就難了。
好在門房和車夫開了兩句玩笑,就放了馬車通行。
一直到出了睿王府大門老遠,寧春草猛烈的心跳才漸漸平復下來。
雖然馬車簾子都是垂著的,瞧不見外頭景色,她卻覺得自己呼吸到了清新自由的空氣。胸中有著從未有過的暢快之感。
「寧姨娘,咱們是先去延慶觀,還是先去寶月樓?」車夫問道。
「去寶月樓吧。」寧春草回應。寶月樓隔著兩條街的地方就有租賃車馬的車馬行。
她只要找了機會,溜出車夫的視線,就能順利逃脫了!
她心頭欣喜又急切的盤算著,自己一路去往青城山,都要走哪些地方,如何上路等等。中間都要在哪兒換乘,換乘幾次這種細節的問題,她都急不可待的開始思量起來。
馬車卻猛然間停了下來。
她身子前傾,差點滾出馬車去,「怎麼回事?」
外頭有熙熙攘攘的嘈雜之聲。
車夫的聲音也帶著驚愕,「有輛馬車撞上了街邊小攤,將前頭的路給堵了,一時半會兒也不知能不能清好。」
寧春草挑開車簾,向外看去。
外頭地上滾落了一地的字畫,扇子等物。駕著車撞了字畫攤子的小廝。正跟賣字畫的老者扯皮起來。
寧春草心頭髮急,「這要爭執到什麼時候去?」
車夫倒是看得饒有興趣,「那誰知道,這老頭兒口才真好,那小廝也是蠻不講理。」
「咱們換條路走,去寶月樓,繞個遠也成。」寧春草催促道。
「得了,您坐好!」車夫應了一聲,跳迴車上,牽著韁繩,將馬車調頭。
可車身挪到一半,後頭又涌上來了數量馬車,將他們的馬車死死的夾在中間,進退不得。
這條路本就車水馬龍,過往車輛很多。許多有身份的小娘子。小婦人出門閒逛,都會乘車來這裡。
很快整條路都幾乎被堵死了。
「寧姨娘,這走不動了呀!」車夫在外頭搓著手,為難的說道。
寧春草眉頭緊皺,心中發急,她伸手挑開車簾我,往外頭看,果然見許多人家的馬車都擁擠街道上,馬車裡的人也在焦灼張望。
「也等不了多少時候。五城兵馬司離這兒不遠,一會兒就能趕過來,將路給疏通了!」車夫安慰她道。
原本不過是小廝撞了字畫攤子的事兒,及時清理了。也就了了。如今確是堵了這麼多的車,便是五城兵馬司來了,難道還能將這麼多車都給抬出去不成?若是遇見那刺稜的,就是不聽疏通,還不知道要耽誤道什麼時候去。
「這裡離著寶月樓也不遠了,不若我自己走過去吧。」寧春草說著,手輓了提籃就要下車。
那車夫去擋在車門口搖頭反對,「那可不成,您在寧家的時候如何,王府裡不管,您如今可是王府的人了,更是世子爺身邊的妾室,可不能隨意的拋頭露面。且從這兒走到寶月樓,少說也得兩柱香的時間呢。您可吃不住走那麼遠!」
寧春草翻了個白眼。
「您且等著,我去前頭看看,早點勸走了那小廝和那賣字畫的老頭兒,也不能堵成這樣!」車夫說著,從外頭關好了馬車門子,甚至怕寧春草自己下來,還將門子上給閂了起來。
寧春草心急,量了量窗戶口,她身量纖細,倒是也能從窗戶口爬出去,只是這兒堵了這麼多車,許多人都看著呢,她若是爬窗戶,怕是立時就能引起人的注意吧?
就這麼坐在馬車上,什麼都不讓她做,她心頭又十分的不安。隱隱總覺得。似乎有危險在靠近。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4 12:00:52
第四十一章
若是今日不能逃脫,日後怕是就沒有逃脫的機會了。今日能順利溜出府來,實在是天賜良機!她得出去,趕緊出去!
車夫拴在馬車外頭的門閂一動。
寧春草猛的抬頭,車夫回來了?
門閂被人抽開,馬車門吱呀一聲響。
怎麼,這車夫還要進來不成?真是膽大包天!
寧春草皺眉,口中正待呵斥。可掀開車簾子,縱身躍上馬車的人,卻叫她生生愣住。
這人,不是車夫!
寧春草剛想要大叫,立時便被人給堵上了嘴,後頸猛的挨了一下,疼的她兩眼冒著淚光,人也跟著昏沉過去。
她恍惚覺得自己被人拖下了馬車,馬車下頭還有人等著,架著她一道遠離了堵得死死的街道。
只是她意識恍惚,昏沉之中,隱約覺得,一時是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耳邊是人們煩躁的斥責叫罵之聲。一時又到了歸雁樓下樓,站在自己前世摔死的地方,無奈的看著另一個自己,提著裙擺腳步匆匆的向歸雁樓上奔去,無力阻擋。
耳邊的喧囂聲漸漸遠去,她不知道自己被帶到了哪裡,昏沉的意識像是醒著,又像是沒有。
她脖子上的痛感卻一直都在。
身上似乎很冷,她不自覺的縮成一團,蜷縮的像個拱起的蝦米。
意識被凍得漸漸回到體內,她緩緩睜開眼睛。
左右看了看,她發現自己正躺在冰冷的地上,地上有一層不厚的塵土,呼吸間有些嗆人的味道。
透過格子窗,有天光和微風漏進,整個屋裡顯得昏暗蕭索。
她掙扎著從地上坐起,莫名覺得這地方似乎有些熟悉。
她腿上綿軟沒有力氣,站都站不起來,只好就這麼坐在骯髒的地上,小心四顧。
這地方,她來過。
她抬手揉了揉後頸,那人下手真狠,脖子要給她砍斷了!如今後頸還似抽筋了一般的疼。
疼的她似乎都不能冷靜下來思考了。
究竟是誰劫持了她?又為什麼要劫持她?
這裡是哪裡?為什麼她會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她抬眼看看格子窗外頭的天色,已是黃昏時候了,她是上午便出了門,未到晌午便被堵在了路上。又被人從馬車中劫走,如今一晃眼就到了黃昏?
她已經昏迷了好幾個時辰了?
車夫有沒有發現她不見了?景玨知道了麼?晏側妃知道了麼?
景玨會不會以為她是自己逃走的?雖然她原本是這麼打算的,可不曾想,竟會有人比她更先下手!
寧春草深吸了幾口氣,空氣裡有煙塵略帶潮濕的味道。土記叉才。
她此時自然顧不得那些,積蓄了一些體力,掙扎著從地上站起。
好在她身上並沒有綁著什麼繩索,能讓她起身離開那冰冷的地面,四下看一眼。看一看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為何會讓她有一種莫名的熟悉之感?
她背後跺著很高的柴禾,兩旁放著些破舊的雜物,提籃等物。靠近門口還有一張缺了一條腿的矮方桌。
就是那張破舊不堪,甚至少了一條腿的矮方桌,叫她心中一震。
回憶如滾滾潮水,洶涌而至。
前世她被李夫人陷害,說她往燕窩裡加了紅花,害死嫡姐,又用楊氏女的孩子,冒充嫡姐所出之後。她就被關進了柴房,三日沒吃沒喝,甚至聽不到外頭一點消息。
三日之後,看著她的那老僕婦,悄聲告訴她,李家將她害死嫡姐的消息,傳回了寧家。她的生母蘇姨娘已經上吊自縊了。寧家夫人開口要她回去,怕是要往死裡折磨她。
寧春草既擔驚受怕,又覺委屈至極,她根本什麼都沒做!姐姐不是她害死的!她是無辜的!
那老僕婦又說,臨送她回寧家之前,李布想要見見她。
寧春草欣喜不已,李布那麼愛她,一定會相信她!她只要向李布解釋清楚了,就一定會沒事的!李布定會護著她,叫寧夫人不能傷她!
她就那麼天真那麼蠢的跟著那老僕婦去了歸雁樓。
然後被人從歸雁樓上一把推了下來……
她心中砰砰然跳的很快,前世的一幕幕恍如就在眼前。
她不是已經擺脫李家了麼?她不是已經和李家和李布都沒有任何關係了麼?此時此刻,為什麼她會被關在李家的柴房裡頭?
她為什麼在這兒?
難道一切都是夢境?她根本不曾重生?甚至還沒有被推下歸雁樓摔死?
寧春草神經緊繃,一時間都恍惚的分不清前世今生了。她手腳冰冷,甚至比躺在地上時候還要冰冷。
她的下脣止不住的顫抖,螻蟻尚且偷生,更可況經歷了一次生死的人?
知道前頭有索命的羅剎在等著,人求生的慾望就會變得更加的迫切。
她一遍一遍在心中告訴自己,不一樣了,已經不一樣了,她要冷靜下來,冷靜應對,她不會死,不會這麼早就被人害死!
她雙手捧在胸前,似乎是在給自己加勁兒,又似乎是在祈禱。
她忽然碰到胸前一塊硬硬的東西,伸手去摸,是玄陽子給她的天珠項鏈!
忽然一股熱流,從心中涌出,涌向四肢百骸。
她焦灼驚恐的心也跟著漸漸平靜下來。這不是前世!不是她蠢得被人害死,一點抗爭之力都沒有的前世!
她隔著衣服,緊緊的按著胸前的天珠項鏈,一步一步,悄悄的挪向門邊。
柴房的格子窗上沒有張紗,只糊了幾層紙,也在長久的風吹日曬中破舊了。許多地方都爛了窟窿,十分方便往外窺探。
她貓著腰,眯著眼睛,透過格子窗的窟窿向外看去。
外頭對面的廊下。坐著兩個男人,身著利落短打,面上十分凶悍。兩人油乎乎的手中捏著雞腿,一面唑著小酒,一面撕咬著雞腿。
偶爾也說上一半句話,但離得有些遠,兩人說話聲音也是故意放輕了的,她並不能聽到。
寧春草有些緊張,看了一陣子,並未在院子裡發現其他人。她又悄悄退了回去。
這裡是李家的後院柴房,一定不會有錯。
這麼說來,將她擄來的人,是李布?
李布為什麼要擄走她?她今世可沒有陪嫁進李家,且楊氏女先懷孕的事情也都被揭了出來。現在也不是生產的時候,抓她來。有什麼用?還能陷害到她身上什麼事不成?
寧春草輕咬著下脣,讓自己在緊張急迫中,強行的冷靜下來。
她得想辦法逃走。
她舉目四望,心頭一陣絕望。前世被關在這間柴房的時候,她就想過逃出去的辦法,也不只一次的試過。可是都沒有成功。
那時候外頭看著她的不過一個老僕婦而已。
擄來她的人甚至連繩子都沒有給她綁,想來也是料定了她逃不出去。
寧春草皺眉苦思之時,外頭突然傳來說話聲。
她立時回到自己醒來的地方,又閉眼躺下。裝作昏迷的模樣,耳朵卻是支的高高的,聽著外頭的動靜。
似乎有腳步聲,一步兩步……往門口走來。
有鑰匙插入鎖孔的聲音。喀嚓一聲——
吱呀——門開了。
昏暗的天光漏了進來。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4 12:01:02
第四十二章
「怎麼還沒醒?」一個格外熟悉,前世今生她都不會聽錯的聲音,「是不是下手太重了?」
「郎君放心,不會傷了她的,就是昏迷上一陣子。」一人笑嘻嘻的說道,「且人不醒,不是更方便麼?」
另一人笑道:「你懂什麼,女人越是掙扎反抗,才越夠味兒,跟個死人一樣,躺著不動,予取予求那還有什麼意思?」
兩個男人嘎嘎的笑起來。
笑的寧春草渾身的汗毛都束了起來。
「都已經昏迷了幾個時辰了……」那個糾纏她兩世的聲音緩緩靠近她的耳朵。
「許是小娘子身體弱吧?」奸笑的兩個男人猶疑道,「潑一盆冷水,保證醒過來!」
「這天兒雖不冷了。可一盆冷水下去,她怕是吃不住!小女子,身子羸弱。」那熟悉的聲音就在耳畔,恍如魔音繞耳。
兩個男子又嘎嘎的笑了一陣子,「看不出,李郎還是個憐香惜玉的人呢!」
忽然有一隻手,緩緩落在寧春草的臉頰上,一點點一寸寸,細細且帶著憐愛的觸摸著。
寧春草渾身的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
緊接著,似乎有氣息撲在她的臉上,有溫熱的感覺靠近。
那人的脣似乎就要貼上她的臉。
寧春草是在忍無可忍,猛的睜開眼睛,拔出藏在手中的簪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李布的臉上狠狠戳去。
李布吃了一驚,似乎不曾想她會突然醒過來。更不曾料到她的舉動。
側臉躲開,卻不夠及時,臉上被她的簪子,劃出一個血道子。
李布抬手捂著臉頰,望向她的目光中,有著得意卻又瘋狂的神色,「原來你早醒了?」
寧春草翻身而起,手中握著簪子橫在身前,冷冷的看著面前三個男子,雙脣緊抿,一言不發。
李布放下沾了血的手指,呵呵的笑了起來,一步步靠近,「你以為攀上世子了,就能擺脫我?」
寧春草見他逼近,不住後退。
李布臉上的神色卻越發得意猙獰,「我沒得到手的女人,哪裡會那麼輕易的放過?你是世子的女人我就不敢動了麼?我還偏要動你!」
他說著撲上前來,寧春草閃身,手中簪子猛往前一送,「你就不怕世子饒不了你?」
李布撲空,還險些被簪子再次劃傷,聞言,停下腳步,看著寧春草,「他怎麼可能知道是誰帶走了你?或許以為是你自己跑了呢?說實話,你是不是打算開溜?怎麼,世子對你不好?還是滿足不了你?」
寧春草面沉如水,心頭越發憤怒,李布竟然就是這麼一個衣冠禽獸,自己前世難道是瞎了眼?才會那麼對他至誠至真,死心塌地?
「你的包袱裡帶著金銀細軟,是打算偷偷離開王府的吧?」李布得意的笑,「放心,你的細軟我都給帶回來了,順便還拉下了一些東西,那車夫見了,定然知道你是自己溜了!世子便是生氣,也是記恨你。」
「李布,我如何得罪了你?讓你這般陷害我?」寧春草雙目微微發紅,這般陷害她,甚至前世今生都不能放過?
李布垂眸思量了片刻,忽而抬手,叫那兩個抱著膀子看熱鬧的男人退出去。
其中一個男人看熱鬧沒看夠,還不想走,他的同伴拽了他一把,又朝他使了眼色,他才不情不願的被拽出去。
柴房的門,又吱呀一聲被關上。
昏暗的房間裡,只剩下寧春草和李布兩人。
寧春草握著發簪的手,都被發簪硌的生疼。
李布臉上的笑意,越發的猙獰恐怖,「你如何得罪了我?你先是勾走了我的心我的魂兒!轉而又拒婚,投了別的男人的懷抱!這算不算得罪?我本就對你念念不能忘,甚至常常忍不住在與你姐姐行房的時候,就喚出你的名字來……」
他說著,搖頭而笑。
寧春草卻心中發寒,難怪上次在家中見面,寧玉婠看她的眼神,夾雜了那麼多恨意妒意!
「我心裡想著你,念著你,你卻轉過頭來害我!壞我的好事!」李布抬腳逼急她,停在簪子傷害不到他的距離之外,雙目灼熱的看著她,「你以為我不知道,捅出我表妹的事情,是你的主意吧?若不是你相求,世子怎麼有閒心管我的事兒?」
寧春草咬著下脣,面對著這麼個禽獸,只當自己前一世的傾心相對都喂了狗!
蘇姨娘說的對,在這世上,女人若是付出真心,未到結局,就已經一敗塗地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自己做的好事,怪得到別人頭上?」寧春草冷眼看他,「你既然知道這件事情,是我求世子爺做的,就該知道我在世子爺心中的分量,你擄走我,若是叫他知道,呵,你以為他會放過你麼?」
李布微微皺了皺眉頭,「你別拿世子來嚇唬我,他不過是個紙老虎,若是沒有聖上的偏袒,你看滿京城之中,誰會賣他面子?」
「我是不是嚇唬你,你心裡清楚。」寧春草努力維持著面上的鎮定。可前世今生積攢的恨意惱怒,卻是忍不住從眼眸之中傾瀉出來。土記休才。
李布抿脣,思量片刻,忽然啐了一口,「小賤人,以為我真不敢碰你是不是?我就在這柴房玩兒死你!我看他能拿我怎麼樣?他到最後,只怕連你的屍首在哪兒都找不到!」
李布說著撲近她。
寧春草猛的揮動手中簪子,手腕卻一下子被李布擒住。
他劈手從寧春草手中將簪子奪出,扔的遠遠的,按住她的腰,欺身近前。
寧春草揮動著雙手,又抓又撓,極盡所能的反抗。
李布一時控住不住她,臉上又掛了彩。他臉上有慍怒之色,眼中的瘋狂卻更甚。
「你剛才沒聽到麼?女人越是反抗,男人越是興奮!你順著我,我說不定還會對你溫柔些。」李布咬牙切齒的說道。
寧春草的腿被他夾住,口中啐道:「你做夢!你個禽獸!你給我滾!」
李布輕嗤一聲,低頭將吻落在她的頸間。
寧春草心頭一震噁心,她忽而得了個機會,雙手擺脫他的鉗制,搭在他肩頭之上。
李布心頭一熱,以為她是馴服了。腿上勁兒一松,卻不想她竟猛的抬膝,膝頭狠狠撞在他的要害之處。
「嗷——」李布慘叫一聲,捂著襠跪趴在地。
外頭兩個男人立時破門而入,口中叫囂著,「李郎李郎你怎樣?這小賤人如此不識好歹,咱們幫你收拾這小賤人!」
說著就淫笑向寧春草走來。
李布痛苦的伸手,「不準動她!」
兩個男人腳步遲疑,「我還沒得手,豈能叫你們占便宜?等我享用夠了,自然賞給你們!」
兩個男人這才被安撫住,將他從地上攙扶起來。
李布幾乎面無血色,蒼白的像是害了大病一般。無力的被兩個男人架在肩頭,恨恨看著寧春草,「小賤人,給我等著,等我回來再收拾你!」
說完,他指揮兩個男人將他扶了出去。
門又朝外被鎖上。
柴房之中,一時寂靜下來,靜的仿佛只有寧春草的心跳,一遍遍迴盪。
寧春草抱著膝蓋,滑坐在冰冷的地上。
世子爺是不是已經知道她不見了?是不是真的像李布說的那般,以為她是自己逃走了?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4 12:01:13
第四十三章
先前她確實跟他說過,讓他放她離開的話。她今日出門,也確實打算溜走……世子會那麼以為,也不奇怪吧?
她垂下頭來,將臉埋在膝頭。
此時此刻。她竟有些思念那個陰晴不定喜怒無常的世子爺了。
起碼在他身邊,他總是會護著自己的女人的。甚至不惜得罪馮尚書,也會護著他所擁有的。
被念叨的景玨此時正沉著臉坐在花廳之中,他腳前頭跪著那車夫。
車夫一臉惶恐,捧著從車上撿回來的一隻翡翠鐲子,「這是車上落下的!寧姨娘定然是偷了王府的首飾,想要拿到寶月樓當掉,換做盤纏,離開王府!」
景玨垂著眼眸沉著臉。一語不發。
這態度倒是叫車夫心中更慌亂了,舌頭都有些捋不直了,「別的小的真的不知道了呀!小的就是去看看前頭那小廝,和那賣字畫的什麼時候能糾纏完!寧姨娘催著要快點兒的!小的臨走還跟她說了。讓她等在車裡,別亂跑,免得掃了王府的臉面……她答應得好好的……」
車夫已經快哭出來了,小爺呀,您倒是說句話呀,是打是罰,也讓他心裡有個底!這一言不發的,他心頭七上八下,害怕的緊。
半晌,景玨終於嗯了一聲。
車夫汗都滴下來了。
「你說車門,你從外頭閂上了?」
車夫連連點頭,頭碰在地毯上,「是,是!因為寧姨娘說。她要走著去寶月樓,我怕她真自己走著去,就將門閂上了!她定然是爬窗戶逃走的!」
景玨嗤笑一聲,「當時堵了那麼多的車,那麼多的人在看著,她爬窗戶走,竟沒有引起議論?」
車夫艱難的咽了口唾沫,這,這他怎麼知道啊,發現人不見了的時候,他就慌了神了。趕緊跑到寶月樓打聽,人家說,根本沒見過這麼個人!
「王府的東西都是有徽記的,有些更是宮中敕造,她不認得,京城裡的當鋪珠寶行可不會不認得。到如今。一點消息都沒有傳回來,你說她是裹了金銀細軟跑了?」景玨臉上冷笑連連。
車夫緊張的幾乎喘不上氣來。
寧姨娘若不是想跑路,卷了王府的錢財出門幹什麼?無論是去寶月樓試胭脂,還是去延慶觀添香油,都用不著帶那麼多金銀首飾出門吧?她當時可是提了一個大提籃的!
「世子爺!」外頭闖進來個小廝。
景玨抬頭看去,幽暗深邃的目光中,盡是點點冷意。
「回稟世子爺,各處的車馬行都已經查過了,沒有找到人。」小廝說話聲音也有些低。
景玨輕嘆一口氣,「沒用的東西!」
車夫和小廝具是一抖,不知道這話是在罵誰。
「將他關下去,人找到以前,一直關著,不給飯吃!」景玨起身踹了那車夫一腳。
車夫順勢倒在地上,齜牙咧嘴,好叫這小爺就勢出出氣。
可景玨竟抬腳便走,連第二腳都未踹。
這下車夫可苦了臉了,「就踹這麼一腳,看來是還記恨著呢!若是人找到還好,若是找不到……」
他簡直欲哭無淚了!以後再也不要給世子爺的妾室們駕車了!另給錢都不去!
景玨毫無心思理會那一群朋友的邀約,他臉沉的仿佛能滴出墨汁來。
王府之中,甚至王府之外,他能調動起來的人力,幾乎都被他調動起來。
「挖地三尺,也要將人給爺找出來!爺不管她是自己跑了,還是被人帶走了!爺,只要見人!」
就連整日跟在他身後的景?,此時都要跑斷了腿兒,連他家哥哥身邊人都被他借了過來,尋找當時被堵在那條路上的各家車馬,詢問可曾見過什麼可疑的情況。
可是當時車馬眾多,擁堵在一起,人心焦急,嘁嘁喳喳十分雜亂。
誰也沒留意到什麼奇怪的情形,只關心著擁堵的路什麼時候能夠疏通的了。
「那丫頭,不見了?」剛回到王府的睿王爺微微閉目,仰面依靠在枕囊之上,抬手揉著鼻梁,似很有些疲憊。
晏側妃奉上一碗羹湯,細白的玉手捏著調羹輕輕攪著,吹著,緩緩點頭,「是,多半是自己跑了,那丫頭不是個讓人省心的。」
睿王爺聞言看了她一眼,緩緩咽了羹湯問道,「你不喜歡她?」
晏側妃遲疑片刻,觀察著王爺面色,「沒有不喜歡,她若是聽話,世子身邊多一個貌美的妾室,也不是什麼大事。她若是難以掌控,心思太多,留在世子身邊,只怕不好。」
睿王垂頭輕笑一聲,「順我者昌,逆我者亡。你的脾氣,怎麼就是改不了呢?」
「一開始我是不想讓她在世子身邊的,奈何世子他……所以如今,她只要能規勸世子向善,我也不是容不下她。」晏側妃搖頭,表示自己也並非不近人情之人。
睿王良久沒有再開口,再開口時卻是長嘆一聲,「你不要對玨兒要求太多,我只願他照自己的想法,自由自在的活著就行。不用他背負太多。日後閒閒散散,沒有大錯,不惹聖怒就行了。」
「可是王爺……」
「聖上不許皇親身擔朝中職位,只領一份俸祿,空有封地,卻將人全都留在京城之中。你難道不明白聖上的忌憚之心麼?」睿王抬手揉了揉眉心,「所以,不必苛求他,任他玩兒吧,也才十六而已。」
「可王爺十六歲的時候,都已經跟著先帝爺去征戰了!」晏側妃低聲道了一句。
睿王搖了搖頭,「若非有那些過往,也許……雪娘就不會死了。」
晏側妃微不可見的皺了皺眉頭,她見不得男人沉湎於兒女之情。
「行了,歇了這麼一會兒了,我還是去幫著他尋人吧。免得真將人弄丟了,難得他這次這麼有興趣。」睿王扔下青瓷碗,撩衣擺起身。
晏側妃卻忽而來了一句,「王爺,您究竟是要為世子尋找她,還是自己想要尋找她?」
睿王聞言,緩緩抬眸,暗沉且隱隱有冰冷之意的眸子看著她,「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晏側妃趕緊低頭,福身溫婉道:「妾身失言,王爺莫怪。」
「女人,就當將心思放在該放的地方。」睿王提步離開。
直到他出了門,腳步聲漸行漸遠,晏側妃才緩緩直起了身子,側臉看著他離開的方向,「王爺您,真的知道自己的心麼?多年來,您對雪娘念念不忘,堅持到如今,難道不是為了雪娘?」
只是在這只有她一個人的廳堂之中,沒有人來回答她的話。唯有餘音繞在耳畔,顯得廳堂之中,格外孤寂幽深。
睿王爺離開王府,又奔了百花樓。
妓院這種地方,迎來送往,三教九流,看起來污穢不堪,可各種消息,只要你留心,幾乎都能在這裡打聽的道。
都道睿王爺沉湎於美色,對百花樓的花魁娘子更是深深拜倒,不可自拔。卻不知道,此時正在花魁房中的睿王爺,正襟危坐,面色冰冷認真,沒有一絲輕佻浮躁之象。土圍吐技。
他對面的花魁柳依依,粉面朱脣,眉似彎月,目若墨玉,本該是顧盼含情,可此時卻正經的像是衙門裡的差役,向自己的上司回報情況一樣不苟言笑。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4 12:01:23
第四十四章
「不知道就去查,當時為什麼會衝出一架馬車來,恰好擋住她的車?」睿王爺緩緩問道,聲音愈發冰冷,「恰好擋著她的車之時,她就不見了?我從不信這世上會有那麼多的巧合。」
柳依依頷首應是,躬身退下。
睿王爺就在她的房間裡,半躺下來,這次暗中出京,可將他累壞了。
一路上也是凶險不絕,幸而沒有丟下性命。聖上交代的事情是辦妥了。可他自己的事兒,卻還是一點眉目都沒有。
一路奔波,睿王爺已經疲憊至極,回到王府,還未曾休息,就又要為兒子的事情操心勞力。
他不知不覺,竟在柳依依的房中昏昏沉沉的睡著了。
可長年的習慣,讓他隨時都保持著警惕,哪怕是睡著了,細微的動靜,也立時將他驚醒過來。
他猛的睜開眼睛,翻身而起。倒是將剛小心翼翼推門進來的柳依依嚇了一跳。
「吵著王爺了?」柳依依小聲問道。
睿親王搖了搖頭,「說吧。」
「那撞了字畫攤子的馬車果然是故意安排,馬車是租賃來的。可當時駕著馬車的卻不是車馬行的人。車馬行說,那人租車給的價高。唯一的條件就是他們自己駕車。」柳依依說道。
「駕車的人找到了麼?」睿親王問。
「是從五品朝散大夫李季長家的小廝。」柳依依垂首回稟。
睿王爺愣了片刻,臉上不由溢出冷笑來,「李季長好大的膽子,我沒尋他不自在,他倒惹到王府來了?」
柳依依搖頭道:「李大人只怕還不知道這件事,李大人家的小郎君李布,先前同寧姑娘有所牽扯。後被寧姑娘拒婚,大掃顏面,懷恨在心也不奇怪。」
睿王爺點了點頭。
柳依依連忙道:「如今天色已晚。不若趁著天黑,讓人潛進李家,將人救出來?」
睿王爺點了點頭。
柳依依轉身正要走。
「不行。」睿王爺卻又抬手攔住。
柳依依微微一愣,轉過身來。「王爺還有什麼吩咐?」
「不要讓人去救。將此消息,想辦法暗暗的透露給景玨,人是景玨的人,自然也該他去救。我若將人救出來……」他話未說完,卻是搖了搖頭。
柳依依福身應聲,「王爺真是一片慈父之心。」
睿王擺了擺手,柳依依忙退下去安排。
夜已至十分。
景?突然慌慌張張的尋到景玨。
景玨倒是滿臉肅穆,看不出一點睏倦之意。今晚若是不找到寧春草,他估計會一連幾日都被氣的睡不著覺。叫他尋到了她,先綁起來,狠狠打上一頓再說!
「有消息了!」景?見到他,先抹了把頭上的汗。
景玨聞言,坐直了身子,「人在哪兒?」
「在李家!是李布那混蛋將人擄走了!」景?啐了一口。「居然敢動世子的女人,這李布真是活膩味了!」
景玨長長吐出一口濁氣來,「走,去李家。」
「現在可是半夜……」
「爺還沒睡,半夜又怎樣?」景玨冷冷嗤笑道。
李家的大門的被砸響。
半夜裡寂靜,這砸門的聲音不由就傳出老遠去。
李家的鄰居們幾乎都是朝中官員,這動靜,自然也都傳入旁的官員家中。
和同僚住在一起的壞處就是,自家有個什麼動靜,明日就會成為同僚間取笑的談資。
這敲門聲太大,太囂張。李家人不敢怠慢。門房幾乎是連滾帶爬的從床上滾下來,褲子都沒提好,就連忙拉開側門,怒斥道:「什麼人!大半夜的,讓不讓人睡覺了,嗷……」
話還沒說完。就被衝上來的凶悍隨從給一腳踹飛。
隨從開路,景玨大搖大擺的進了李家的門。景?跟在他後頭,亦是橫行無忌。
李家的主子們也都被驚動起來,尚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披著衣服,迷茫著眼睛,四下打聽。
管家跑得快,可見到世子爺就有些頭疼。若是旁人也就罷了,大不了轟出去,怎麼說李家也是朝廷命官,有這麼欺負朝廷命官的麼?
可偏偏是這位混世魔王,就算你告到聖上那兒,聖上最多不過是呵呵一笑,金手一揮,「小孩子嘛,頑劣得很。」
就連馮尚書前一陣子狀告他打了馮家小兒打殘,日後能不能人道還是兩說,聖上不也沒有重罰麼?倘若不能人道,豈不是下半輩子都毀了?那馮家小兒還未娶妻呢!
李家怎麼就招惹了這位爺了?大半夜的打上門來?
「世子爺!您這是?您若是有什麼需求,您只管講!李家但凡能做到,沒有不應的!裡頭是主子們住的,是內院,大半夜的,您不能往內院裡闖啊!」管家腦門兒上的汗都下來了。
他一面盡可能的拖住景玨,一面打發了小廝進去向老爺稟報外頭的緊急情況。
李布被寧春草那膝蓋撞了一下之後,就覺得自己渾身不暢,那命根子的地方更是酸疼無比,便一早就摟了身邊紅袖添香的丫鬟在書房睡了。
這會兒自然也被驚動起來。
聽聞說是睿王府世子打上門來了,可將他嚇壞了。
「他,他怎麼來了?他怎麼這麼快?不,不可能吧……」李布一時連胯間疼痛都顧不得了,手忙腳亂的往身上套衣服。
丫鬟迷迷瞪瞪的揉著眼睛,「郎君這是要去哪兒啊?外頭的事情,自有老爺操心呢!郎君叫了奴婢來,是不是還有重要的事情沒做呢?」
李布一把推開光著胳膊攀到自己身上來的丫鬟,「我爹他能操什麼心,叫他抓住人就完了!」
他慌慌張張套上鞋,連左右腳穿反了也不知道,一面系著腰帶,一面慌慌張張向外跑。
「趕緊!睡什麼睡!都什麼時候了還在睡?天塌下來砸死你,你們都不知道呢!」李布來到偏僻已經荒棄良久的柴房院中,抬腳踹在兩個地上睡著的壯漢身上。
「大半夜的……怎麼了這是?」男人不滿的咕噥道。
雖有不滿,但他們還是揉著眼睛坐了起來。
「聲音還沒傳到這兒來,看來離這兒還有些距離,還好還好!」李布拍著胸口喘著粗氣。
「郎君如此慌張,這是怎麼了?出什麼事情了?」男人拍了拍身上塵土,從地上站起。
李布慌張的神色強鎮定下來,「趕緊走,現在就走!帶著人藏起來,別叫人發現,更不能叫人在李家被發現!」
兩個男人還有些錯愕迷茫。
「趕緊著呀!愣什麼呢?」李布又踹了人一腳,「只要不在李家被發現,回頭還可以翻賴他一個騷擾欺辱朝廷命官,冤枉誣陷朝廷命官的罪名!」
李布這麼一說,像是真的安慰到了自己,心裡的慌張稍減,臉上還露出些得意的笑來。
兩個看管著柴房的男子上前,將柴房的門打開。
驚愕的發現寧春草鋪了一層柴禾,又在柴禾上墊了一層乾草,正睡得沉呢。
「這也……心真大!」一個男子不由嘆道。
直到他將寧春草從地上扛起,頭朝下扛在肩頭上,寧春草也沒有醒過來。
「睡著了好,睡著了也省的反抗!」李布舔了舔因焦急而發乾的嘴脣,「你們將她帶出府去,先找個地方藏起來!等我明日聯絡你們!我碰她之前,你們誰也不能先動她!聽到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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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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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4 12:01:36
第四十五章
扛著寧春草那男人嘿嘿一笑,「不碰她啊?要不李郎你自己扛著?」
李布一向維持著謙謙君子的羸弱形象,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更可況一個睡著的人,更是沉得很!
「不不,你明白我的意思就行!趕緊走!不敢耽擱!」李布說著將人引到院墻處,他給兩人望風,叫兩人翻墻出去。
「早說不能放在家裡,就是不聽……」扛著寧春草那人,一面將人遞給已經站在墻頭上的同伴,一面絮絮叨叨的抱怨。土圍私血。
李布松了口氣,抹了把額上的汗,「我本做的天衣無縫,誰知道哪裡出了問題,竟讓他找到這兒來!」
兩個男人都爬上墻頭,一個先跳下去,另一個正要把昏昏沉沉的寧春草往下遞的時候,突然有人在院墻外頭高喝道:「什麼人?」
四周竟有火把聚攏過來。
一個男人還騎在墻頭上,手裡架著寧春草。
另一個男人站在墻根兒,伸手準備接過人來。此時兩人都瞪眼愣住,不知所措。
院墻裡頭的李布更是嚇得腿都軟了,想跑,可連腳都有些邁不動。
「人果然在這兒!趕緊去稟報世子爺知道!」院墻外頭舉著火把的人冷笑說道。
李布兩腿一軟。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景玨聞訊,很快便尋了過來。
寧春草此時已經被人放下,倚靠在墻邊,但眼睛竟還是緊閉的。
他眉頭不由蹙的更緊,腳步也更快些,三步並作兩步來到她身邊,伸手探她鼻息。
「爺,她沒事兒,是睡著了還沒醒,咱們雖然擄走了她,可真沒敢傷害過她呀!」那兩個男子中,個字稍微矮些,扛著寧春草出來的那個,不知是不曉得景玨身份,還是膽子特別大。竟陪著笑臉解釋道。
景玨冷冷看了他一眼,這眼神估摸是怒意太重,太過冷厲。
竟將那男子看的一愣,嘴仿佛凍住了一般,緊緊抿在一起,再不敢自作聰明的開口。
寧春草閉目,鼻息算得均勻,但是很輕微。
景玨半蹲在她身邊,「春草。寧春草!還不給爺醒過來?」
似乎是聽到了自己的名字,寧春草這才有所反應,她掙扎著想要睜開眼睛。
她臉上的表情卻昭示著,似乎有什麼力量在牽制著她。將她強壓進夢中。土圍廣巴。
「春草!寧春草?」景玨又喚了兩聲。
她渾身猛的一顫,像是被針扎了一下般,驚醒過來。
睜眼瞧見一片火把的光芒,更瞧見景玨略帶焦急和怒意的臉。
她一時懵懵懂懂,有些不知身在何方的感覺,不待世子爺衝她發怒,她立時反應過來,翻身跪地,語氣誠懇又可憐,「世子爺,婢妾不是想溜啊!婢妾是被這些人給擄走了!婢妾身不由己啊!」
景玨見她反應還算快,面上神情也不像受過傷的樣子,身上衣服完好,就是髒的有些狼狽。心頭不知怎的就安定下來。他冷哼一聲。倨傲起身,「李大人何在?」
「在,在呢!」李大人被人從後頭推上前來。
「李大人適才是怎麼說的?說家裡一定不會藏了我要找的人?若是藏了,甘願受任何處罰?還要跟我到宮中去見聖上,以求聖上給個公正裁決?」景玨似笑非笑的看著李大人。
景?連忙在一旁連連點頭,「正是正是!李大人就是這麼說的!」
李大人的面色已經蒼白的像紙一般。
李布更是被人架在後頭,垂著頭,抖如篩糠。
「那咱們這就去宮門外等著,等晨鼓一響,宮門一開,咱們就進宮面聖,讓聖上給個公正裁決。看看李大人家的嫡子,偷偷擄走了我的妾室,這該如何論斷。」景玨不急不忙的說道。
只是他的語氣神態,都叫李大人身上冒著冷汗。
「不,不敢勞煩聖上。這點事情,咱們私下裡處置就好。若是鬧到聖上面前,豈不叫世人笑話?」李大人面紅耳赤,臉幾乎要埋到胸口裡。
景玨輕嗤一聲,「李大人以為我是無理取鬧的時候,就要鬧到聖上面前,發現輸了理的是自己的時候,就不能鬧到聖上跟前?李大人做人,可是不公正得很呢!」
李大人含混的啊哦了兩聲,面對著此情此景,辯解的話也有些說不出口。
但他畢竟不是李布那毛頭小子,埋頭思量了一陣之後,立時想到了對策,他推開身邊的人,轉身來到李布面前,抬腳就狠狠踹在李布身上。
這一腳下了狠勁兒。
李布被兩個人架著,竟也被他踹得踉蹌摔倒。
架著李布的兩人都被拽了個踉蹌。
「爹……」李布衣擺上沾著個大腳印子,臉色更是難看之極。
「你這不孝子!背著爹,做的這是什麼好事!世上什么女子沒有?你竟要!竟要……偷偷擄走別人的妾室!咱們李家的臉,都被你給丟光了!你給我爬起來!跪下!」李大人紅著臉,粗著脖子罵道。
到底是要爬起來?還是要跪下?
李布遲疑了一下,還是老老實實的跪好,「爹,是兒子一時糊塗……」
李大人偷偷覷了覷景玨的臉色,見他嘴角微微向上勾著,眼眸冰冷,似笑非笑,揣著看熱鬧的表情。
他不由攥了攥拳頭,緊咬牙關,又抬起腳,一連踹了李布三四腳。
李布這會兒倒是老實了,被踹倒了就再翻身跪好,垂著頭,堪堪忍受著,沒有爭辯。
直到老爹踹了四腳了,還要再抬腿的時候,他忍不住了,「爹……行了吧……」
「李大人教養兒子,真是辛苦!」景玨取笑道。
李布的拳頭不由在袖中攥緊,沒有抬頭看他,但低垂的眼眸之中,盡是受盡羞辱的恨意。
「是平日裡管教不嚴,讓他不知天高地厚,懶散慣了!」李大人一面喘著氣,一面低頭陪著笑臉說道:「世子爺您看,他已經知道錯了,再不敢做這般有失倫常之事了!您大人大量,高抬貴手,且放過他這一次吧?」
李大人拱手作揖,揖到膝蓋,這可是大禮。
李布用眼角余光瞧見,心頭更添羞怒惱恨。
李大人十分清楚,這件事情如果真的鬧到聖上跟前,景玨最多是個貪玩年少留戀美色。就算是傳揚出去,也是個風流名聲。
可他兒子的仕途,這是全然毀了,這一輩子只怕都不能在官場之上抬起頭來在做人了。
李大人想明白厲害,對景玨的態度越發的恭敬。可李布看到自己年邁的老爹,對著個比自己年紀還要小的少年這般畢恭畢敬,心頭更是難受之極。猶如將自己的臉面都放在地上,任人踐踏一般。
「世子爺……」李大人躬身求情。
景玨捏著鞭子上前,「李大人年邁,別教訓兒子,反倒傷了自己的身體。既然你家郎君惹到了我的頭上,就讓我替李大人來教訓一番吧。」
李大人還想阻攔,被景玨帶來的人給架到一旁。
長長的鞭子裹著呼嘯的風聲,啪——狠狠的抽打在李布的身上。
李布原本跪的筆直,這一鞭子下去,將他抽的整個人都縮在了一起。
真狠吶!
他心頭恨恨,眼睛里幾乎噴出火來,可他卻不敢抬頭看景玨,唯恐眸中怒火再引燃他更多的不滿,將自己燒的屍骨無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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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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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4 12:01:47
第四十六章
啪——他還未跪好,又是狠狠的一鞭子。
李布抿著脣,也忍不住吃痛的悶哼出來。李大人在一旁,已經捂了眼睛,不忍直視。
「李大人莫要心疼,」景?在一旁,笑嘻嘻的說道,「世子爺這是替你教訓兒子,讓你兒子長記性呢,為的是他好!今日惹了世子爺,倒還是小事,世子爺大人大量不跟他計較。倘若是惹了旁人?呵呵……」
李大人在一旁連連點頭,拱手應是。心裡頭的苦,一點兒不敢掛在臉上。
景玨狠狠抽了幾鞭子,抬手將長鞭扔給一旁的隨從。
李布已經疼得倒在地上,幾乎爬不起來。渾身黏膩,不知是被鞭子抽的皮開肉綻,流出了血來,還是抽出了一身的冷汗,是血是汗他已經疼的分不清了。
景玨轉身回到寧春草身邊,見她還在地上跪著,蹲下身來,「怎麼不起來?」
「世子爺沒開口,婢妾不敢。」寧春草似乎被他打人的氣勢給嚇住了,話說的格外小心翼翼。
景玨輕嗤一聲,「你平日裡有這麼聽話,爺也少費些心。」
說罷,他伸手將她從地上拽起,寧春草卻是踉蹌向地面趴去。
不知是跪的太久,腿已經麻了。還是從柴房裡被人扛出來傷在了哪兒,她膝頭一絲力氣也使不上。
景玨眼疾手快,長臂一撈,彎身將她抱起。
寧春草橫在他懷中,被眾人注目著,恨不得將臉埋到地底下去。今日這人,真是丟到姥姥家了。
景玨卻怡然的很,抱著她,大步向人群外頭備著的馬車上走去。
走到一半。他像是忽而想起了什麼,突然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有兩個身影,此時正縮在墻角裡,極力的隱藏自己的存在感。
「那兩個,閹了送進宮中做苦力。」景玨交代完,這才大步離開。
兩男人瞧見向他們走來的侍衛隨從,抱頭大哭起來。
馬車輕晃,車輪滾滾。車窗上掛著的玉質風鐸叮噹脆響,讓著喧囂的夜,歸於寧靜。
寧春草歪在景玨的懷中,踹息之間盡是他霸道的氣息,耳邊是他強健的心跳。
她神情有些許恍惚,但心頭卻比先前不知安定了多少。縱然知道,外人面前。他沒有盤問,但回去之後,一定少不了折磨,但不知是不是已經被他折磨習慣了。總覺得,好過被關在李家柴房千萬倍。
「為什麼睡的那麼沉?他們給你吃什麼藥了?」景玨的聲音幽幽傳來,似乎關切多過怒意。
寧春草愣了片刻,才曉得他是問自己,她轉過視線來,落在他玉面之上。「沒有。我做夢了。」
這是實話,直到她被他喚醒之前,她還看到前世的自己不顧一切的衝向歸雁樓。而她站在前世摔死的地方,生根一般。動都動不了。
自從有了天珠項鏈,她不會再從噩夢中驚醒,卻是睡的越來越沉了。
她甚至開始懷疑,究竟是從噩夢中驚醒更好些,還是睡的深沉更好?
「做夢?」景玨眯了眯眼睛,「做夢做得旁人將你扛起來帶走,都不知道?」
寧春草無奈點了點頭。
景玨眯眼看著她,似乎是懷疑她的話,半晌才幽幽問道:「又開始噩夢纏身,夢魘不絕?」
寧春草沉默片刻,這才又點了頭,小心翼翼的看著他的臉色問,「爺,您生氣麼?」
景玨嗤笑一聲。「你說呢?」
「婢妾就是想要破除這夢魘,才會獨自離開王府的……」寧春草低頭,說話聲音很小,帶著一絲絲委屈和軟弱。
姨娘說過,男人不喜歡女人在自己面前逞強,女人的軟弱和眼淚,就要給男人看到了才有意義。
景玨聽聞她語氣,輕哼了一聲,卻半晌沒有斥責的話。
直到馬車進了王府大門,在二門外停下,他都一直十分呵護的將她抱在懷中,沒有放開,也沒有更多的舉動。
馬車停穩,他抱著她,跳下車來。
就這麼一路橫抱著,將她送回了他的院子。在那張寬大舒適的床上將她安置好。
他這才直起身來,目光清冷的看她,「好好呆著,等我回來再聽你的解釋!」
景玨說完,轉身就出了門。土圍役才。
這床太柔軟,太舒適,還有菖蒲的淡淡馨香,讓人安神。寧春草沒過多久,就又昏睡過去。
明月西斜,夜已至尾聲。這夜註定了不會平靜。
主院的家僕根本攔不住景玨,只能在一旁喋喋不休的哄勸著,跟著他往裡頭衝,「王爺已經休息了,晏側妃也休息了,世子爺,您這麼進去,不合適……」
「別攔著爺,睡了就喊醒!我有話問他!」景玨高聲喝道,分明就是要故意吵醒王爺。
已經熄了燈的上房,很快便又亮起來。
晏側妃輕嘆一聲,看著坐在榻上,披著深衣,剛從外頭回來不久的王爺,「您要出去麼?」
王爺勾著嘴角點了點頭,「去聽聽他要問我什麼。」
「他對王爺誤會頗深,何不將一切都告訴他,他也不會成了如今模樣,父子之間,也不會關係僵得……」
晏側妃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睿王爺冷冷的視線掃得閉上了嘴。
「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我心裡有數。他不用背負我身上的重擔,只要肆意的活著就行。你不要自作聰明!」睿王爺說完,便起身向外走去。
這話說的有些重了,晏側妃臉色難看。
上房的門被拉開。
披著深衣的王爺立在門口,難得的在王府之中見到沒有醉態的他。
景玨冷冷看他,灼灼桃花眼清冷下來的時候,父子兩人是如此的相似,就連那種冰冷的肅殺之氣,都如出一轍。
不過是一個更沉穩成熟,一個卻年輕氣盛,有些浮躁。
「我有話跟你說。」景玨站在廊下的台階底下,仰頭看著自己的父親。可語氣完全不像是對著自己的爹。
王爺倒一點兒沒介意,點了點頭,「咱們書房去說。」
他走在前頭,景玨跟在後頭。
臨近天明時的夜風吹起他的衣擺,披在肩頭的深衣,像是將軍身上的戰袍一般。
衣服被風吹動的赫赫聲響,讓這黎明前的時刻,越發顯得寧靜。
父子兩人的腳步聲在這一片寧靜之中,竟有些難以言喻的和諧之感。
書房的眾燈被小廝們點亮,一時間溫暖的燭光將冰冷的書架桌案填滿。
王爺隨意拉了把椅子坐下,抬眸看著景玨,「你想跟我說什麼?」
「你為什麼要幫我尋找我的妾室?」景玨開門見山,篤定的語氣還是讓王爺微微一愣。
他叮囑了柳依依,事情要在暗中做,不要被景玨發覺他幫了忙。他此時心下在思量,究竟是柳依依辦事不利,還是自己這兒子太過敏銳?
「你別狡辯,我知道是你。」景玨目光直直的看著他,兩人被籠罩在燭光之中的面孔,是那般的相似,不過一張經過了歲月的洗練,顯得更加有深度,一張卻是年輕氣盛,「你就告訴我,你為什麼要幫我?」
「因為你是我的兒子,這個理由還不夠充分麼?」睿王爺垂眸,勾了勾嘴角。
「僅僅是因為這個?」景玨卻滿是懷疑,連話的尾音都微微上挑。
「還能因為什麼?」睿王爺靠近椅背中,抬臉看著他,一派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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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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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4 12:01:59
第四十七章
景玨抿著脣,盯著他的臉,他的眼睛,似乎想要從他臉上看出言不由衷來。
父子僵持片刻,景玨忽而道:「因為她像一個人。」
話音落地,書房溫暖的燭光突然變得清冷。父子之間分明什麼都沒有變化,卻好似什麼都變了。睿王爺靠近椅背的動作都不曾變過一毫,但臉上的表情,甚至眼角的細紋,都同剛才不一樣了。
他心頭隱隱有些震驚,可老練的眼睛卻將那震驚隱藏起來,只是口氣透出些清冷的笑意,「哦?你倒說說,她像誰?」
景玨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其實你心裡已經慌了吧?晏側妃將她納進王府那天晚上,你原本不知情,可你看到她時,就想要將錯就錯,把她留在你的身邊!如果我沒有回來,如果我沒有將她帶走,那麼如今,她就是你的妾室了。」
睿王爺沒有說話,輕抿著薄脣,看不出喜怒。
「她像我娘,是麼?」景玨問道。
睿王爺輕嘆一聲,搖了搖頭,「那晚不過是我喝醉了,隨口叫出的名字。我喝醉之時,看誰都像雪娘。」
景玨卻冷笑著搖頭,「不,她不一樣。」
睿王爺的面色冷了下來,「你又怎麼能知道?!雪娘在我心中,難道是可以替代的麼?日後這話,你不要再提!」
「先前是我不讓你提,為何這會兒卻換成了你不讓我提?是因為她太像了麼?太像我娘年輕的時候?」景玨非但沒有住口,反倒逼近自己的老爹,生生質問道。
「無知小兒!」睿王爺怒喝。
「你以為我不記得了,你以為我已經忘了她的相貌。」景玨語氣幽幽的垂眸說道,「她不在的時候,我才五六歲,的確不能記得什麼。」
睿王爺咬著牙,鼻孔一張一合,氣息微促,似乎有些生氣,有些惱怒。
「是沒錯,我不記得我娘長什麼樣子。她在我的記憶中,只是一個模糊的影子,一個很溫暖很溫柔的影子。我只記得她抱著我,給我講故事,給我做好吃的,看我玩兒騎馬打仗……她的面容,早就模糊了……」景玨似乎看到了回憶中的畫面,不由勾起了嘴角,臉上的神色,格外的溫柔。
睿王爺眉頭微蹙,心頭恍如壓了石頭。
「我知道她像我娘年輕的時候,還要感謝你。」景玨忽而抬手指著書房上頭的閣樓,「你為什麼不讓人上去?你在上頭藏了什麼?」
睿王爺驚怒看他,「你偷偷上去了?」
景玨笑了笑,「我看到了我娘年輕時候的畫像。」
書房一時間寂靜下來。
父子兩人。四目對持,誰都沒有說話。
氣氛僵硬凝滯,空氣裡仿佛繃緊了一根弦,稍微一點力度,都能讓這根弦繃斷。
似乎過了很久,又似乎沒有。睿王爺緩緩吐出壓在胸口的一股氣,垂下眼眸,「你究竟想說什麼?」
「我不管你是出於什麼目的幫我,不管是因為我是你的兒子。還是因為她相貌肖似我娘。」景玨冷冷看著自己的爹說道,「當年是你沒照顧好我娘,讓我娘病逝,那麼你一輩子就得背負著這個包袱!你休想從旁人那裡得到慰藉!她是我的女人。你最好不要存旁的心思。」
睿王爺閉了閉眼,抬手揉捏著鼻梁,「你說完了,就趕緊走。」
「你最好記清楚我的話。」景玨語氣頗有幾分威脅的意味。
睿王爺哼了一聲,連開口都懶得開口了。
景玨滿是邪氣的笑了笑,轉身離開了書房。
書房裡此時只剩下睿王爺一個人,一個人的呼吸,一個人的心跳,似乎都在這個格外寧靜密閉的空間裡被無限的放大。
良久,他緩緩站起身,腳步遲疑的向通往上頭閣樓的樓梯走去。
一步一步,邁得格外沉重。
他扶著樓梯一側的欄桿,腳下似有千斤。一步一步,落在心頭。
二樓沒有點燈。樓下的燈光映得二樓昏昏暗暗。
他伸手推開窗,黎明的風灌入閣樓內。讓這裡的空氣一下子清爽起來。
藉著熹微的晨光,似乎也能瞧清楚二樓的傢什物件了。
二樓擺著一張很大的書桌,書桌上放著文房四寶,和一隻長條形的匣子。
匣子他不用打開也知道,那裡頭是一副畫卷,他親手所繪。那年他未娶,她未嫁。泛舟於湖上,彼此一望,她的倩影便駐在了心頭。
那是她豆蔻年華時的樣子,他一筆一劃像是刻在了心裡。土圍役號。
和如今的寧春草,是那般的神似。
寧春草被人推醒之時,覺得自己好似走過了長長的一條路。路上光影斑駁,光怪陸離。
丫鬟瞪眼看著她,「寧姨娘,該起身了。有幾位姨娘在外頭等著給您請安呢。」
寧春草四下看看,沒瞧見景玨的身影。
「世子爺晨練去了。」丫鬟瞧見她身上衣著髒亂,連忙讓身邊的小丫鬟去取新的衣服來,一面解釋道。
他還有晨練的習慣?以前怎麼不知道?
寧春草起身,在丫鬟服侍下,洗漱換衣,梳妝。
待捯飭好了,在門外候著的幾位姨娘這才被請了進來。
「婢妾們來給寧姨娘請安。」來的有三位姨娘,走在中間兒的女子笑意盈盈的說道。
這話倒像是把寧春草抬到了正妻的位置上,同為婢妾,「請安」這話,實在是說不上。
走在前頭那端莊的女子面色有些不好,略一點頭,就算行過禮了,在一旁的玫瑰椅上坐下。
「聽聞寧姨娘先前遇了歹人,姐妹們都擔心牽掛的不行,寧姐姐是最得世子爺寵愛的,若是寧姐姐有什麼不好,世子爺可不是要傷心麼?」中間兒那美艷女子捏著帕子,一臉擔憂的說道,向上挑的眼睛還仔細打量了寧春草一番,「幸而寧姐姐什麼事都沒有,聽聞是世子爺昨夜裡親自將姐姐救回來的,姐姐回來就好了!」
幾句話的功夫,就從寧姨娘變成了寧姐姐,好像她們有多熟似的。
寧春草看向一旁的丫鬟,緩聲道:「我不認得這幾位姨娘,你來介紹下。」
前頭那端莊的女子哼笑一聲,中間兒的美艷女子臉上有些掛不住。
丫鬟面無表情的走上前,「這位是曹姨娘,曹氏。」那端莊女子向寧春草微微頷首。
「這位是華姨娘,華氏。」中間那美艷女子頷首。
「這位是岳姨娘,岳氏。」走在最後,也坐在最後,一直都低著頭,沒什麼存在感的女子微微站起了身,瞧見前頭兩位都是坐著的,也趕忙又坐了下來,衝寧春草頷首。
寧春草點點頭,「春草來得晚,當稱幾位是姐姐。雖有世子爺恩寵,也不敢在幾位姐姐面前託大。只是先前世子爺一直不許我出院門,倒是未能先去探望幾位姐姐,叫幾位姐姐來看我,倒是我失禮了。」
曹氏似乎想開口,卻被華氏奪了話音,「寧姐姐氣質端莊,遠在我等之上,衝著姐姐這份氣質,我等也該向姐姐學習,稱一聲姐姐有什麼?曹姐姐您說,是不是啊?」
曹氏垂眸,沒有理會。
「喲,曹姐姐這會兒到是不說話了?先前沒見到寧姐姐的時候,你不是還說,見到了寧姐姐,要先向寧姐姐道歉的麼?先前你挨了板子那事兒,雖說寧姐姐沒吃虧,但終究是你到晏側妃面前,說了寧姐姐壞話?」華氏斜眼看著曹氏,笑嘻嘻的說道。
曹氏臉色愈發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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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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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4 12:02:10
第四十八章
「要說曹姐姐和寧姐姐也是有緣分。寧姐姐來以前啊,曹姐姐是最得世子爺恩寵的,不但有世子爺恩寵,還有晏側妃信任。」華氏笑道,「寧姐姐來了,便可以分擔曹姐姐身上的擔子了。要說,寧姐姐和曹姐姐的關係,才應該是最好,是吧?」
寧春草和曹氏都沒有說話。
廳堂裡只有華氏一人的笑聲。
在華氏的笑聲中,曹氏的臉色越發的沉冷難看。
寧春草正待開口,外頭突然傳來丫鬟請安的聲音,「世子爺安好。」
一聽聞世子爺回來了,屋裡頭的三位來客,表情都有些激動急切。
就連沉著臉的曹氏,都擺出笑容來,同另外兩人一道,慌忙站起身來。
寧春草也起身,向前迎了兩步。門簾便被打起來,衣著單薄,但渾身冒著熱氣的景玨,神清氣爽的邁步間來。
他玉面之上,似乎是被晨光染上的淡淡紅暈,胸前如拳頭一般有力的肉,硬硬實實,恍如石頭。強大的臂膀,健碩有力的腰腹,一進屋子,便叫屋子裡涌動著一股充沛的生命力量。
他側臉瞧見屋裡立著寧春草以外的三個女人,很有些意外。
目光掃過曹氏之時,有些嫌棄的冰冷。當目光落在華氏身上,他卻勾著嘴角笑了起來。
「華箏,你怎麼來了?」
世子爺主動開口和她打招呼,讓華氏分外激動,她捏著帕子,嬌嬌揉揉的福身行禮,「世子爺安好,婢妾前來探望寧姐姐。」
「寧姐姐?」景玨笑了笑,「你還真是個好妹妹。」
華箏垂眸嘴角掛著得意又歡欣的笑。
「看到她平平安安的回來,你是有些失望吧?」景玨忽而抬高了音調。
華箏臉上還掛著笑,聞言,遲疑了片刻,笑容也剎那僵住,「世子爺……說……說什麼?」
「你聽不懂?」景玨冷笑道,「原本不想這麼快處置你,你到自己送上門來。膽子真不小。」
華箏面上的笑意全化作驚恐,連連搖頭,「世子爺是不是誤會了什麼?婢妾,婢妾從來沒有想過要害寧姐姐呀?婢妾同寧姐姐無冤無仇……怎麼會……」
「你的丫鬟收了人家的銀子。透露寧姨娘的行蹤給外人,這不是害她是什麼?」景玨冷冷問道。
華氏似乎沒想到,世子爺竟連這種小事都知道,眼珠晃了一圈,焦急辯解道:「婢妾不知道此事,定然是那丫鬟背著我,偷偷做了這大逆不道的事情,婢妾這就回去收拾她!定給寧姐姐一個交代!」
「出了事就把責任往丫鬟身上推?日後還有誰敢跟著你,效忠你?你那丫鬟對你可是不錯的很。」世子爺似笑非笑道。
華氏的臉色比先前曹氏還難看。
「不若搜搜看,旁人給的銀子,是在你那丫鬟手裡,還是在你的手裡?」景玨冷喝一聲,這就要叫人去搜。
華氏思量片刻,噗通一聲跪了下來,以膝作腳。跪著向前抱住景玨的腿,仰著委屈的小臉兒,「婢妾一時糊塗,求世子爺寬恕婢妾這一次吧?婢妾再也不敢了!且婢妾真的沒有想過要害寧姐姐,只想著是旁人關切寧姐姐……沒想寧姐姐不好啊!」
她聲淚俱下,好似真是受了莫大的冤枉。可憐兮兮,梨花帶雨的樣子真是我見猶憐。
「交給你處置怎樣?」景玨看了眼寧春草。
寧春草撇撇嘴,「不若就送到莊子上?」
她以為這已經是極為輕描淡寫的處罰,相較於自己受的罪。受的驚嚇,不過是叫華氏離開王府而已。她已經夠寬容豁達了。
不曾想,這竟惹怒了華氏。
華氏連連搖頭,恨恨看著她道:「原以為寧姐姐性情極好。不曾想姐姐竟如此霸道妒忌,如此薄情!竟要將我遠遠支出王府!豈不是讓我再也見不到世子,再也不能伺候世子了麼……既如此,還不如讓我死了……」
她抱著景玨的腿,嗚嗚哭了起來,淚向斷了線的珠子,撲簌滾落,可憐極了。
寧春草不悅皺眉,對先前告她狀的曹氏也沒有這般厭惡。
景玨一腳踢開華氏,「也行,那你就去死吧,鳩酒,白綾,匕首。亦或是投井撞墻都行。」
他話音落地,被踹開的華氏才真真正正的愣住,不可思議的看著他,「世子爺說什麼?」
「你想怎麼死?需要討論一下?」景玨笑著問道。土圍嗎血。
這話真是殘忍。
華氏的臉都白了,哆嗦著嘴脣道:「我來王府之前,就有姐妹告訴我,說睿王世子不能沾,那是個冷血無情的人!翻臉比翻書都快,可見了世子爺一面,我就再也割捨不下,心道,這世上還有暖不熱的心,捂不熱的情麼?我不信邪,硬是促成了我被送到世子爺身邊的命。」
她垂眸冷笑了兩聲,也不顧屋裡頭的人看著她的視線,吸了吸鼻子。繼續道。
「到了王府以後,聽聞世子爺喜歡看人跳舞,我就卯足了勁兒學跳舞!腳腕子扭傷了也忍著疼練!聽聞世子爺喜歡吃點心,我就把自己的衣裳首飾送給廚娘的閨女,跟著廚娘學做點心,手燙傷了都顧不得……我為世子爺做的一切,世子爺可曾多看過一眼?不過就因為這新來的小賤人……世子爺就要……就要棄我如敝履……我不能服氣!你的心是鐵做的麼?」
華氏一番控訴,讓廳堂裡的氣氛冷凝得很。
寧春草和另外兩妾室臉上都不好看,似乎她的話,也在昭示著她們的命運一般。
只有景玨依舊在冷笑,「你似乎弄錯了。」
廳堂裡很安靜,景玨的話音十分清冷,透著涼薄。
「爺要處置你,並非因為這院子裡多了誰,亦或是爺的眼裡多了誰。乃是因為你身為爺的妾室,卻要勾結外人,來合計謀算爺身邊的人。倘若姑息,饒了你這次,下次你要暗算的人,是不是就要變成爺了?」景玨冷笑連連,話說的一點情面都不留。
華氏臉色蒼白,搖頭道:「這怎麼可能……婢妾,婢妾怎麼可能背叛世子爺……」
「不能麼?你既知道爺如今寵著寧氏,還要將她的行蹤透漏給旁人,難道不是背叛?不管你料到那些人是要對她不利,還是沒料到,這都是背叛,沒有區別。」景玨輕嗤一聲,「背叛了爺,爺沒要你的命,已經是對你寬宏至極!你還不滿足?」
華氏吐了一口氣,徹底癱軟在地,神情遲緩的搖頭,「不要將婢妾送到莊子上……聽她們說,送到莊子上的妾室,過的日子……生不如死。」
「究竟是不是生不如死,還要你自己去體會了才知道。」景玨的口氣沒有一絲的惋惜。
他衝門外吩咐一聲。
立時有兩個丫鬟進得廳堂,將蒼白無力的華氏給拖了出去。
寧春草看著她被拖走時的絕望,心頭有些悶悶的。今日景玨寵她,他日自己的命運會不會也像這華氏一般?被他棄之如敝履?
寧春草不由打了個冷顫,她才不會像華氏那麼傻,將自己的心全都寄託在一個花心男人的身上。既然知道這男人換女人比換衣服還快,又何必存著那僥倖的心理,將自己的命運託付?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4 12:02:20
第四十九章
曹氏和岳氏的臉色也不好,此時都垂著頭,沒有說話。
華氏哀哭求饒的聲音漸漸被拖著走遠,遠的再也聽不見。景玨才回過頭來,看著兩人。
「你們還沒走啊?」他臉上有幾分調笑的意味。
卻將兩人嚇得不輕,連忙福身行禮,「婢妾們來探望過寧姨娘,見寧姨娘一切安好,這就告退!」
景玨點了點頭,「趕緊走,爺不傳,別在爺面前亂晃。特別是曹氏!」
後一句話叫曹氏明顯的抖了抖,若不是岳氏急忙扶住她,只怕她要嚇得跪在地上去。
兩人相扶著匆匆退走。
屋裡只剩下寧春草和景玨兩人之時,寧春草才開始擔憂起自己的命運來。
景玨上下仔細的打量著她,桃花眼裡幽暗深邃的目光,叫她渾身都透著不自在。
「爺誇你好樣的,真是不白誇。」他不陰不陽的說了一句。
寧春草眉頭微蹙,「世子爺……」
「別叫我爺了,你心裡有我這爺麼?再過幾日,是不是該我叫你爺了?」景玨語氣嘲諷至極。
寧春草連忙跪下來,垂首道:「世子爺千萬別這麼說,婢妾不敢。」
「你不敢?你還有什麼不敢的?我對你不好?不夠寵你?你要做的哪件事,我沒有幫你做到?亦或是欺負你的人,我沒有幫你出氣?」景玨深吸了一口氣,臉色又沉了幾分,「爺才幸了你,你非但沒有感恩戴德,扭臉就要逃出王府,真是有出息得很!」
景玨越過她,在上座坐了下來。
寧春草連忙調轉方向,仍舊朝著他跪著,心下思量著如何才能將他怒氣勸退。
縱然此時他臉上看不出什麼慍怒來,但越是如此,才越是恨在心裡。
「你就那麼討厭我?」景玨坐著,上身微微前傾,眯眼看她。
寧春草連忙搖頭,「世子這話,真是冤枉婢妾!也貶低世子爺您自己了!世子爺人中龍鳳,相貌堂堂,身份尊貴,品性上佳。婢妾就是瞎了眼,也不敢討厭世子爺呀!」
好聽話嘛,誰不會說。寧春草不但會說,還配合著格外真誠的表情,好似恨不得挖自己的心出來看。
景玨抿了抿薄脣,「那你為什麼要離開王府?」
寧春草咬著下脣,知道今日大概是糊弄不過去了。
何況經過這次逃跑,若是不說清楚,日後也只怕再沒有逃離的機會。那千里之外的青城山,她還怎麼去?
「回稟世子爺,婢妾是迫於性命威脅。否則,莫說讓婢妾自己離開,便是世子爺打著婢妾離開,婢妾也要跪著求情,求世子爺留下婢妾的!」寧春草信誓旦旦的說道。
「性命威脅?」景玨挑了挑墨染濃眉,「誰敢威脅你?」
寧春草舔了舔嘴脣,緩緩說道;「宿命……」
景玨濃眉緊蹙,「你敢耍爺?」
寧春草趕緊搖頭,「世子爺,您知道的,婢妾前一陣子一直被夢魘纏身。」
「不是已經解決了麼?」景玨眯眼。
寧春草點頭,「是,二姐姐知道了楊氏女的事,婢妾便不再做那個噩夢了,如今卻困頓於新的噩夢之中。婢妾總是看見自己被人從高高的樓宇上推下。要摔得粉身碎骨。可下墜之時,又會驚醒。聽聞老人言,若是夢中墜落觸地而未醒,人便會一命嗚呼在夢中。」
「都是胡言亂語!誰能證實此言?」景玨冷哼一聲。
寧春草看了他一眼,能證實的人,只怕都已經死了吧?不過她未在這細枝末節上和他糾纏,只可憐巴巴的說道,「不管是不是真的,一閉上眼睛。就看到自己從高空墜落的感覺,實在太讓人心驚了。」
「那就還去延慶觀,去問那牛鼻子老道!」景玨嗤了一聲,起身就要拽她。
寧春草連連點頭。「婢妾去過了,就是去延慶觀請教玄陽子道長的時候,遇上了周將軍家的小娘子。」
景玨還將追上門來的周家僕婦給打走了,這事兒他似乎還有印象,微微蹙眉點了點頭,「那牛鼻子老道同你說什麼了?」
寧春草拽出脖子裡的天珠項鏈,「世子還記得這天珠項鏈麼?就是玄陽子道長給婢妾的。」
景玨一聽,立時要上來搶奪,「爺的婢妾,怎麼能帶別的男人給的東西?!」
這還講不講道理了?
寧春草嚇得立時從地上跳了起來,後退兩三步躲開他,「世子爺還讓不讓婢妾將話說完了?」
「你先把項鏈取下來!」景玨黑著臉說道。
寧春草皺眉,心中有些不耐煩,「等婢妾將話說完再取怎樣?」
「不行!」景玨冷冷說道。土撲上亡。
「世子爺。您這般不講道理,婢妾沒辦法和您說下去了。」寧春草又將天珠項鏈塞回衣領之中。
景玨一看,更是變了臉色,「你竟然還貼身放著?!別的男人給的東西!你竟貼身放!」
他話音未落,人就衝上來,單手鉗制住她,另一隻手就往她脖子裡摸,不將項鏈奪來,就不罷休的架勢。
寧春草真是煩透了,掙扎著低頭猛咬在他的手上。
景玨吃痛,兩人僵持下來。
「你鬆口,又不是狗,怎麼學會咬人了?」景玨眯眼看著她,看著自己手掌上她瑩白的牙齒尖。
寧春草不說話,只冷冷的看著他。
許是她眼睛裡的控訴太多,景玨一雙桃花眼定定看著她。眼眸深處不知浮起了何種情緒,竟放緩了語氣,「好了,我不搶你項鏈,讓你先把話說完。」
寧春草咬著他的手,哼問道:「真的?」
景玨皺了皺鼻子,「爺的話,你問真的?」
寧春草這才鬆口。
景玨倒也講信譽,並未再奪她的項鏈,只往她衣領處瞟了幾眼,又轉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哼道:「說吧。」
被他這麼一打岔,寧春草似乎都已經忘了自己說道哪兒了,垂眸想了一會兒,才又開口,「玄陽子道長說,這般噩夢纏身,乃是宿命裡有劫。這個開了光的天珠項鏈,只能暫時的鎮壓夢魘,卻不能破除劫數。若想要徹底擺脫宿命糾纏,需要到青城山,尋找道法高深的紫玄真人。紫玄真人定然會有辦法的。」
「這話你也信?」景玨冷喝道。
寧春草偷偷白了他一眼,「我只是個小小婢妾而已,玄陽子道長德高望重,在京城頗有名望,玄陽子名號還是聖上所賜。他騙我作甚?」
景玨眯眼上下打量著她,「爺從來不相信什麼宿命不宿命的!」
寧春草低著頭,若不是有前世今生,若不是她親身經歷,她也不信宿命。可如今這境況,由不得她不信。
她想活下去,想好好的活下去,青城山但凡有一絲一毫的希望,她也會走這一趟。
「所以,你離開王府,是要去尋找紫玄真人?」景玨問道。
寧春草趕忙點頭,「正是呀世子爺!婢妾不想死在夢裡頭!沒有被夢魘夜夜糾纏之人,是不能體會到那般痛苦的!」
景玨目光清冷,也看不出他究竟是信了,還是沒信她的話。
寧春草舔了舔嘴脣,乾巴巴的說道,「您還記得婢妾被您從李家人手裡救出來的時候麼?」
景玨怒怕了桌案,「你還好意思提!別跟爺提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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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4 12:02:31
第五十章
寧春草被他吼的一陣頭痛耳蒙,咽了口唾沫,耳朵裡的嗡嗡聲才消失了,「不提不提,只是那時候婢妾昏睡不醒,乃是聽到了世子爺喚婢妾的名字,才從困著婢妾的夢中擺脫出來。」
景玨聞言,有些許震驚,「你不是說,天珠項鏈可以暫時鎮壓夢魘麼?看來這牛鼻子老道給的東西,不好用啊!還是趕緊扔了吧!」
寧春草在心裡狂翻白眼,嘴上卻客客氣氣,「沒有天珠項鏈,婢妾會不斷在夢中驚醒,且那種墜落的感覺十分的清晰,就好像婢妾真的要在夢裡摔死一般。可有天珠項鏈,雖然也會有夢纏身,但畢竟像是旁觀者的角度來看,沒有那種冷風擦著耳畔,身子猛然下墜的感覺,這夢境就不是那麼驚恐和難以忍受。」
景玨微微皺著眉頭,似乎對她所說,不能理解,更無法感同身受。
寧春草咬了咬下脣,思量片刻,繼續道:「所以也可看出,天珠項鏈並非長久之計,婢妾若是想要好好活命,還是要去青城山,尋找破除宿命的契機。」
景玨十分不屑的嗤了一聲,「噩夢而已,怎麼就同宿命扯上關係了?爺最不耐煩聽,什麼命啊,宿命啊!好似人什麼都做不了,只能靠命似的!」
寧春草垂著眼眸,若非前世她本就是被人推下歸雁樓摔死,她也不信這就是宿命。
許是她低頭沉默的樣子太過悲傷無助,讓世子爺覺出了一個小女子的軟弱,頓時男子氣概充斥心懷,竟然未再找她不自在,也沒有提要扔了她脖子裡的天珠項鏈這一茬。
「爺昨天夜裡為了尋你,操勞忙碌了一夜,現在困了,你好好伺候爺休息了,先前的過犯,爺就當你是為了保命,既往不咎了。」景玨大手一揮,十分灑脫的說道。
寧春草點頭起身,什麼叫就算,她本來就是為了保命!
服侍著景玨褪下衣衫,在寬大的床上躺下,寧春草坐在外間的軟榻上,思量日後該怎麼辦。
這話都已經說清楚了,世子爺也沒有表個態,他這是信了,還是不信?他能允許自己去往青城山麼?
還有那個兩面之緣的王爺,那個聲音溫厚,會讓人覺得舒服熨帖的王爺……離開之前,是否還有機會再見?
寧春草低垂著眼眸,聽到肚子裡咕嚕猛的叫了一聲,這才發覺,自己竟然已經有好幾頓沒吃過飯了。
她趴在屏風外頭,探頭看了看裡頭熟睡的世子爺,自己離開一會兒,他不會發覺吧?
見他睡的十分安穩,寧春草打從心眼兒裡羡慕!她什麼時候也能這般安睡,再不用受困與前世今生?難怪人死之後,要喝下一碗孟婆湯。記得前世,也許真的只是負累,除了累贅,什麼用也沒有!
寧春草悄悄離開,叫丫鬟準備飯食。
丫鬟以為是世子爺要用飯,飯食準備的格外豐盛,倒是便宜了寧春草的嘴。
她吃飽喝足,歪在外間的軟榻上打起了盹兒。
混混沌沌之中,她聽到腳步聲漸漸臨近,眼前的一片迷霧漸漸散去,和她相貌一模一樣的女子快步向她跑來。
寧春草扭頭往回看,身後正是李家最高的建築歸雁樓。
那個容貌和她一般無二的女子,越過她,直直衝向歸雁樓。
「寧春草,你個蠢貨!上去就是死啊!你給我站住!」她站在原地大喊大叫道。
可那女子似乎根本不能聽到她的話,腳步一絲停滯也沒有。
她心頭越發慌亂。抬頭向上看去,這個位置似乎很熟悉,就是前世她被人推下歸雁樓,摔死的位置。
待會兒,那個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寧春草是不是就要從這兒掉下來?砸在她身上?
摔死的樣子一定很難看吧?
她心頭緊張又難受,她抱著頭,像是憤怒的小獸一般嗚嗚嘶吼,該怎麼辦?眼睜睜看著自己一步步走上前世死路的感覺是如此痛苦!土撲亞圾。
忽然,她發現自己能動了!
她的腳往前挪動了半步!
雖然只有半步!但是也是動了呀!
她立即停下嘶吼,心跳隆隆聲她似乎能聽到。她屏住呼吸,抬腳向前邁了一步。
動了!動了!
她能動了!不是被困在原地!不是什麼都做不了!不是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送死!
寧春草拔腿就往歸雁樓上跑,只要她快一點,再快一點,也許就能追上自己!也許就能改變她被人從上頭推下來的命運!也許她就不會死了!
她跑的太快,胸腔里幾乎灌不進去氣息。漲漲的隱隱作痛,可她的腳步一絲都不敢放慢,她要跑快一點,再快一點,一定要攔住她!
當她蹬蹬蹬的腳步聲在三樓響起的時候,她以為自己看到了希望。
可是她看到的,只有一片寂靜的冷風。
什麼都沒有,沒有那個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寧春草,沒有前世的她。
可是她明明看到了!明明看到她急匆匆的跑上來。她去哪兒了?為什麼不在這兒?
寧春草忽然想到了什麼,她一步步向欄桿處走去,小心翼翼的垂頭往下看,往前世她摔死的地方看去。
果然!
那裡站著一個寧春草!
寧春草站在那下頭。一臉焦急,一臉無助,痛苦的嘶吼,可腳卻像是在地下生了根一般,一動不動。
她渾身的汗毛都樹立起來,這是怎麼回事?
她想要退下歸雁樓的時候,卻有人喚了一聲她的名字,「春草姐,你看樓下?」
是李布身邊小廝的聲音。
她心中大駭,可還沒來及回頭,就被人猛的推在身上,一頭從歸雁樓上栽了下去。
臘月的寒風劃過耳畔,在她耳邊嘶吼著「死了,死了……」
飛速下墜的感覺。讓人心頭溢滿驚恐。
「春草!寧春草!」她的身體似乎在晃動。
「寧春草!你快點醒過來!快醒過來呀!」耳畔的風聲,被焦灼的聲音替代。
寧春草猛的一驚,大口喘著粗氣,在觸地的前一瞬間——睜開眼來。
雕梁畫棟的房間,日頭偏西的暮光涂在窗欞上,潔白的菱紗都被染成了夕陽的顏色。
龜鶴銅香爐裡吐出裊裊焚香,一室靜謐。
只有她渾身是汗,連身下的被褥都幾乎被冷汗打濕。
坐在她身邊的景玨,也帶著一臉驚愕和隱隱約約的驚恐,心有餘悸的看著她。
寧春草依稀還記得,剛才將自己從夢中喚醒的,就是景玨的聲音。若非他及時將她喊醒,也許她這次就真的死在夢裡了!她醒過來之前,離地幾乎只剩下不足一丈的距離。
「多謝世子爺,若非世子爺及時將婢妾喚醒,婢妾可能真的摔死在夢裡了。也就能向世子爺證實。夢中摔死的人,是醒不過來的了。」寧春草面色蒼白,卻扯著嘴角,強笑著道謝。
一向霸道不近人情的世子爺,這會兒臉上卻有些愧疚神色。
連平日裡趾高氣揚的態度,此時都帶著些忐忑和小心,「呃……你剛才的樣子很嚇人,臉色蒼白,渾身顫抖,連臉上都在往外冒汗,牙齒咬的咯咯響,像是……中邪了一樣。」
景玨的形容,叫寧春草也嚇了一跳,她並不知道自己身在夢中之時,連真實的身體也會跟著有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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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5 00:21:30
第五十一章
「說來也奇怪,自從我帶了天珠項鏈以後,就一直是站在樓下好似置身事外的旁觀。也從不見樓上的人摔下來,今日怎麼位置調換,我自己跑到樓上去了,又再次被人推下了呢?莫非是天珠項鏈已經鎮壓不了多久了?」
寧春草嘀咕之時,伸手摸向自己的脖子。這才發覺脖子上空盪蕩的,哪還有天珠項鏈!?
她猛的抬頭,瞪眼看向景玨。
景玨抿了抿脣,有些愧色的從懷中拿出碧翠纏繞白練的天珠項鏈,遞到她的面前。
寧春草震驚看他,劈手奪過項鏈,「你——你竟偷偷取走我的項鏈?!」
「爺……我,只是好奇,你說的是不是真的……」景玨玉面微紅,在她面前,竟有些氣弱。
「呵呵,真好,」寧春草冷笑看著他,眼神從未有過的冰冷肅殺,「我還謝謝你呢!我真是傻,我的命在你眼裡,在你心裡算得了什麼?你一時好奇,就取走我保命的東西!險些將我害死在夢裡!我還謝你!我真該謝謝你怎麼不玩死我?」
這話著實刺耳,景玨臉色難看。
「我又不知道,真會這麼嚴重……」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這關乎一條人命麼?你不知道這種事是不能鬧著玩兒的麼?你不知道這世上是不能拿命來開玩笑的麼?」寧春草說完,自己先氣笑了,「我真是急糊塗了,我跟你說這個做什麼?在你眼中,我不過是個螻蟻!你想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我竟會以為,你會在乎我的性命!真是可笑!真是愚蠢!」
寧春草將項鏈又掛回脖子上,寒著臉,再不肯開口說話。
任由景玨如何道歉認錯,她都不理會他。
堂堂世子爺,橫走京城,囂張跋扈,不可一世。如今追在一個女人身後,坐低伏小的道歉,景玨覺得,自己的臉面也是丟盡到姥姥家了。
可偏偏這小娘子還一點兒面子不賣,似乎連正眼看他都不屑了。這叫景玨無比鬱悶。
這要是個男人,大不了拉出去,打一架,贏了輸了事情就了了。卻是個小娘子,打不得,罵不了,又是自己理虧。
景玨從未遇見過這種情況。
他身邊的女人不少,家裡的,外頭的,從沒有那個女人,讓他這般手足無措的費心過。
那些女人的脾氣似乎都很好,從來不會板著臉跟他生氣,更不會不理他。
景玨見寧春草似乎真的生了很大的氣,一時半會兒是不能原諒他了,索性也就閉嘴不再道歉了。
寧春草只當他不存在,該做什麼做什麼,看也不看他。其實她也沒什麼好做的,不過是翻翻他屋裡頭的雜書,玩玩兒他收藏的永昌雲子。左手跟右手打打雙陸。
良久不聽聞世子爺在她耳邊聒噪,她心裡頭的怒火這才漸漸消停下來,發覺他可能只是孩子心性,一時好奇,並非真要害死她。
且自己能從李布手中逃出,還是因為他不辭辛苦前去救援。自己適才的話,似乎說的有點太重了,想要向他示好之時,一扭頭,寂靜的屋子裡,只有她一人對影成雙。哪裡還有景玨的影子?
嘁。
寧春草嗤了一聲,還以為他真的多有誠意道歉呢!不過哄勸了幾句,見她不理,也就罷了。
夕陽已經落山,夜幕漸漸降臨。
他夜夜笙歌,現在也不知又跑到哪兒逍遙快活去了,管他作甚!
寧春草摸了摸脖子裡的天珠項鏈,還有些心有餘悸。
索性撥弄琴弦,彈了一首《美人吟》,以安心神。
用罷了晚飯,她正待要去床上休息之時。
門卻突然開了。
能主動推門進來的,必然不是丫鬟。寧春草抬頭,就瞧見景玨微微沉著的玉面。
明亮的燈燭之中,四目相對。
先前的尷尬氣惱,似乎也在柔軟的燭光中減緩了不少。
景玨抿著薄脣,沒有開口。倒是寧春草先勾了勾嘴角。「不知道爺還回府,沒等爺,婢妾自己先用了晚飯了。」
景玨目光一動不動的落在她的臉上,半晌都沒有說話。
寧春草皺了皺眉,怎麼她不生氣了,他倒是又生氣了麼?這事兒是誰有錯在先啊?
「我本就沒離府。」景玨忽而說道。
「嗯?」寧春草愣了一愣,又恍然道,「哦,那爺想來也在旁的妾室那裡用過晚飯了吧?」
景玨冷面之上微微有些失落,他垂下眼眸不再看她,「算了。」
寧春草沒聽清,又問了一遍,「爺說不用再擺飯了麼?」
景玨喘了口粗氣,轉身欲向外走。腳邁到一半,又收了回來。三兩步來到寧春草身邊,伸手捏住寧春草的肩頭,「爺在你心裡,就是個沒心沒肺,無情無義的人?嗯?」
寧春草一愣。
「如果你是這麼看我,那隻能說明,你自己是這麼個人!」
寧春草聽得一頭霧水,他無情無義,怎麼就成了她是這樣的人?
「我告訴你。我沒有離府,也沒有去任何小妾那裡!我是去……哼!」他話說了一半,生生忍住,頗有些憤懣的伸手推開她。
寧春草踉蹌兩步。站穩時聽到他說,「這是我的院子,我的屋子,我為什麼要走?來人,擺飯!」
還真是沒吃飯啊?寧春草看著喜怒無常的他,只覺男人心思海底針一般不好捉摸。
見他面色不善,唯恐夜裡自己再受折磨,寧春草服軟一般,跪坐在食案邊,細心的為他布菜。
也不知他喜歡吃什麼,只將自己喜歡吃的都挑到他面前白玉盤中。
世子爺倒是不挑食,她為他夾來的東西,他都大口吃了。一頓飯吃的寂寂無聲,只偶爾聽到杯盤相撞的清脆響聲。
人發脾氣的時候。很多情況下並不是心情不好,而是餓了。
世子爺吃飽了飯,看著放下筷子,看著乖巧跪坐一旁的寧春草,臉色明顯好了很多。
待漱口,撤下飯食,他才緩緩開口,「適才我去安排準備了馬車,明早你早些起來,我們這就起程。」
寧春草聽得一愣,瞪大眼睛狐疑看他,「世子爺要去哪兒?」
景玨看她的眼神,恍如看著白痴一般,十分鄙夷的哼了一聲,「笨蛋。」
寧春草皺眉,她又不是他肚子裡的蛔蟲。連他突發奇想的出門,她都能猜到目的地是哪兒?
或許,是他覺得,她應該猜得到?這麼說來,他是要去……
「世子爺,是要……是要帶婢妾去青城山麼?」寧春草的聲音激動欣喜,帶著微微的顫抖。那是意外之喜的興奮顫抖。
景玨故作淡漠的看了她一眼,「你說呢?」
「多謝世子爺!拜謝世子爺!您真是大人大量,有情有義,體恤下人……婢妾有眼不識泰山,有眼無珠,竟然還那般誤解您,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宰相肚裡能撐船……」
「好了。」景玨打斷她的恭維,「我沒把你當下人。」
他望著她的眼睛,望著她的臉,幽暗的眼睛似乎帶著格外的認真。
寧春草不知是被他滿是磁性的動聽聲音,還是被他專注的眼神,給弄得一怔,心跳竟不由快了幾分。
她臉上微微有些燙,連忙背過身去,「既然明日一早要走,那婢妾趕緊收拾些東西去。」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5 00:21:41
第五十二章
「不用帶太多行禮,離開不方便,我叫程頤帶足了錢就行。」景玨在她身後說道。
許是因為就要去往青城山,就要解開宿命的劫數,寧春草的心情格外輕鬆雀躍。
連帶著夜裡都睡的無比安穩,竟然沒有一個夢來侵擾她,或許有,但是她被景玨喚醒的時候,已經不記得了。土撲以血。
她掙開迷濛的眼睛時,外頭的天還不太亮,昏昏沉沉的。她瞥了一眼漏壺,也沒瞧清楚是幾時了,只聽景玨好聽的聲音道:「快些。」
連洗漱都不曾,她飛快的裹上衣服,帶上昨夜收拾好的小小包袱,跟在他後頭,七拐八拐的沿著小路往外走。
景玨領著她,竟然沒走前門,而是從西南角的角門處,出了王府。
角門外頭停著輛十分普通平常的馬車,黑金色的漆在烏濛濛的天色下,映出沉斂的光。
馬車前頭坐著個二三十歲的,模樣像是管事,並不像車夫的男子,瞧見景玨,就立時跳下車來,「世子!」
景玨衝他點點頭,「沒叫人發覺吧?」
那人拱手應聲,「是,時辰還早,沒驚動府裡頭的人。」
景玨滿意的笑了笑,推著寧春草踩著馬凳上了車。
他也隨後跟上來。
那管事模樣的人收了馬凳,跳上馬車,揚了揚馬鞭,辮梢在空氣裡抽出響亮的哨音。
馬蹄踢踢踏踏便動了起來。寧靜的清晨,馬蹄的聲音能傳出老遠,在這塵囂未起的街道上,似乎有隱約回聲,悠遠綿長。
馬車外頭平淡無奇,馬車裡頭卻裝飾華麗,地上鋪著厚厚的波斯地毯,又柔又軟,仿佛踩在雲朵裡一般。
後頭有個一人寬的矮腳榻,若是坐車累了,也能躺下,床榻前頭定著一張四方几,上頭放著幾個提轄,還往外冒著些熱氣。
「若是餓了就吃些點心,程頤心細,就知道他會備上點心吃食。」景玨得意的笑了笑,躺在矮腳榻上,仰面閉目養神。
寧春草這會兒才回過味兒來。感情她是拐帶了個世子爺前往青城山啊?
這位爺離開睿王府的方法跟她有什麼不同?也是這般偷偷摸摸的走。還以為跟他一起上路,能前呼後擁,車馬蕭蕭呢!
倘若是叫睿王爺和晏側妃知道了,世子因為她的緣故,就這麼偷偷跑了……他們能饒過她麼?
王爺不提,單是晏側妃,就恨不得生吞活剝了她吧?還指望著她將世子爺往正路上引呢,正路沒引上去,人都被她拐帶跑了……
寧春草按了按額頭,「世子爺,要不……您還是回去吧?婢妾一個人去青城山就行!」
矮腳榻上的景玨微微睜開眼睛,斜眼看向她,似笑非笑的表情叫人一陣寒意,「這話,什麼意思?」
「不是,若是叫王爺和晏側妃知道您偷偷離京……青城山不近,一兩千里的路呢,這一路上,辛苦不說,萬一遇上點什麼事兒,婢妾不足惜,您可金貴得很呢!」寧春草苦口婆心。
景玨絲毫不領情,「罵人是吧?」
寧春草額角直跳,「哪句是罵人?婢妾是真心關切您吶!」
「爺還不如一個小娘子能吃苦?再者說,你是沒見識過爺的功夫,爺同你一起上路,這青城山你還能到,讓你自己去?下輩子你也到不了!」景玨冷哼了一聲,又閉上了眼睛,「趕緊吃,用點心吃食塞上你的嘴!別讓爺再聽見你囉嗦!」
寧春草吹了吹額前一縷碎發,胸中有些氣悶。掀開提轄,果然是熱氣騰騰的面點小吃,香味四溢,她卻有些食不下咽。
「行了,放心吧,他們就算知道了,也怪不到你的頭上。」景玨沒睜眼,似乎都已經看到了她的表情,「你只管放心,該吃吃該喝喝,爺的話你還信不過麼?」
寧春草看了他一眼,「怪不到我頭上?」
「那是自然。」景玨哼笑。
寧春草這才嘻嘻一笑,伸手捏起點心來,塞入口中。
濃郁酥香,味道真好!一塊點心下肚,她倒更餓了。
外頭傳來程頤的聲音,「下頭還有熱湯飯。」
寧春草打開提匣下層。果然有熱氣騰騰的酒釀圓子,她多年沒有見過這吃食了,還記得小時候蘇姨娘給她做過,說是南邊兒的吃食,京城這裡少見。
可惜她那時還小,記不清味道,也只吃了一口,就被二姐姐一巴掌拍掉,整個碗都打翻在地上,酒釀灑了一地,雪白的圓子也都滾成了黑的。
她如今只記得二姐姐臉上得意張揚的笑。
寧春草吸了吸鼻子,小心翼翼的從提匣中捧出碗來,一面吹著氣,一面輕輕吸了一口。
濃濃的糯米香,裹著甜甜酒糟的味道。充斥脣齒之間。她神情都有些緊張,好似捧著的不是一碗酒釀圓子,而是一段兒時無法輓回,無法彌補的記憶和缺憾,唯恐自己一個不小心,再將碗打翻了去。
天色大亮,京城裡已經熱鬧繁華起來。
喧鬧聲充斥著京城的上空,陽光普照,人們臉上都帶著春意盎然的笑。
只是睿王府的晏側妃。這會兒卻有些笑不出來。心裡笑不出,臉上卻還帶著勉強的笑意。
周將軍家的夫人,坐在她手邊客座的位置,垂著眼眸。手持杯盞,似乎在看杯盞裡頭的茶葉末子浮浮沉沉,悶聲也不說話。
「上次的事情,是世子不對,可世子打小沒了母親,我雖照養他長大,但畢竟隔著一層,如今越大越不服管教。更有聖上寵他,偏疼他,越發慣得他沒個樣子。叫六娘子受委屈了。」晏側妃話說的十分客氣。
周夫人卻仍舊不動不說,不露一點態度。
晏側妃心頭有些不快,她雖是側妃,可自從十年前王妃沒了以後,她就在這王府裡坐第一把交椅。也就是個稱呼上的問題。
府中中饋,府中一切大小事務,哪件不是她說了算?就連王爺,都鮮少過問她拿過主意的事兒。
王府裡的人,也都將她當正主子來敬著。
見周夫人態度不冷不耐,晏側妃索性也不說話了,端起茶盞來,抿了口茶水。
一時間屋裡寧靜得很。
周夫人挑著眼角看了她一眼,輕笑了笑,「側妃呀,今日我來,難道你還不明白我的心意?」
晏側妃放下茶盞,抬眼認真看著周夫人。
「若是沒有這份心思,上次世子說了那番話,你看我周家還同你睿王府來往不來往?今日我親自來,不就是看他年少。年輕氣盛,難免有失禮之處,也並非不可原諒?我周家這誠意,夠還不夠?」周夫人緩緩說道,語氣裡倒是一絲咄咄逼人的意思都沒有。
這叫晏側妃心中十分熨帖,「你說的是,原本就是他不對。我上次就說了,要他親自去周家賠禮道歉,可……」
晏側妃無奈的長長嘆息了一聲,搖頭道。
「後娘不好當,世子越大,越和我疏遠見外……」
周夫人連忙點頭,「這個能理解,我能體諒。否則也不會來這一趟了。」
晏側妃連連點頭。
她心裡很清楚,當今聖上為了控制武將,一般都會讓王爺親貴,來同武將聯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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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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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5 00:21:51
第五十三章
但又怕王爺親貴擁有的權利太大,所以親王郡王等皇親國戚,皆不可在朝中任有實職。空有封地,有食邑。卻都被圈在京城裡,不得前往封地。
周將軍是當今數一數二的大將,他家嫡女有的已經送入皇宮,有的也成了親王妃。
如今這周六小姐,按說可以自由婚嫁。若不是那六小姐無意中見過了景玨,對景玨一見傾心,他們睿王府想要娶她為世子妃,也是不能夠的。
周夫人在上次那不快之下,還能來這麼一趟,那真是天大的面子了。
晏側妃客氣笑起來,「周將軍乃我朝第一大將,周夫人也不輸氣勢,如此大度,如此有氣量。」
周夫人抿嘴笑了笑,「先前幾次,我來都未能見到世子。讓世子到周家賠禮道歉,我也是不敢奢望了,我既然來了,不若請世子來一趟,讓我見上一見,若有什麼誤會,也好當面說清楚?」
這就是要丈母娘親自相女婿了?
婚姻大事,本來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世子的反對,根本算不得什麼阻力,只要王爺點頭,他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
晏側妃唯一的阻力是王爺那兒,王爺她自信能勸的了,世子的反對她根本沒放在心上。
當即便點頭道:「正是此理,來人吶,去請世子過來。」
外頭伺候的人連忙應聲。
周夫人臉上的笑容越發和煦起來。
可等了一陣子,也不見世子來,倒是有個丫鬟,神色有些慌張的闖進了花廳。
晏側妃瞪了那丫鬟一眼,丫鬟碎步來到晏側妃身邊,俯身在她耳畔耳語一陣。
晏側妃當即變了臉色,差點就要在周夫人面前失態。
「怎麼,我今日又來得不巧了?」為了能堵住世子爺,見上一見這讓自己寶貝女兒魂牽夢繞的郎君究竟是何模樣,她今日可是一大早就來了這睿王府了,若還是見不到人,這睿王府也實在是太不給周家面子了。土余私才。
晏側妃臉色都變了,甚至從椅子上起身來看著周夫人說話,「實在是……」
這話她都不知道該如何說出口了。今日這一拒絕,只怕跟周家聯姻,就再沒可能了!
晏側妃咬了咬牙,又坐了下來,「實不相瞞,世子頑劣,竟然一大早偷偷溜出府去,不知又到哪裡去玩兒。我這就叫人去尋他回來!」
周夫人臉上的笑容冷淡下來,放下茶盞,「罷了,也許這就是沒緣分。既然沒有緣分,世子也沒這個心,強扭的瓜不甜!我周家何至於舔著臉在這兒等!」
說完,周夫人便揮袖起身。
晏側妃留也不是,不留也不是。心頭煩亂惱恨。
送走了周夫人,她才徹底沉下臉來,「世子爺去哪兒了?什麼時候走的?」
「婢子已經將世子爺房中伺候的幾個大丫鬟都提了過來,側妃可要盤問?」晏側妃身邊的丫鬟回道。
晏側妃點頭,轉身回到屋裡坐下。
丫鬟們被提進來,老老實實跪在地上。
「婢子們不知道世子爺去哪兒了,依稀聽到天不亮的時候,正房裡頭有動靜。可世子爺昨夜裡已經交代過了,早晨不必過去伺候,叫了再去,不喚不許出門。婢子們聽聞聲音,也沒敢動。」
這便是一早就計劃好的了?
「昨日世子都幹什麼?」晏側妃又細細盤問。問了一圈下來,總算知道了,是誰同景玨一起離開了。
晏側妃風風火火來到王爺臥房。
日上三竿,王爺還在睡覺。門口的人想要攔住晏側妃,被她一眼給狠狠瞪了回去,知道攔不住她,王爺門口的守衛索性自己抱著膀子,就地一滾,恍如被人踢開扔出來一般,從王爺臥房前滾走。
晏側妃哭笑不得,伸手推開門,大步進得裡間,一把掀開床上綿軟的被子。
王爺眼眸緊閉,像是還沒睡醒。
「這麼大動靜,我不信您還沒醒?」晏側妃看著床上裝睡的人,氣惱道。
床上的人兀自閉著眼,也不理她。
「世子跑了!帶著那個姓寧的小娘子跑了!」晏側妃提高了些音量,又喊道。
王爺依舊閉著眼,仿佛沒聽到一般。
「您不管?真的不管?他們也不知是要去哪裡,出了京城,萬一遇見危險怎麼辦?京城之外,不可控制的因素太多,您真就放心啊?」晏側妃朝床上躺得安然的人質問道。
王爺總算動了動嘴,慵懶的咕噥道:「你不是一直都想鍛煉他,唯恐將他養廢了?如今他肯自己出門歷練,不是正合了你的意了?」
晏側妃瞪眼,「他是你的親兒子麼?是你和雪娘唯一的兒子麼?你就這麼放心?」
王爺這才睜開了眼睛,看著她的眼眸裡,似乎沒有一點溫度。
看得晏側妃微微有些心驚,她不是故意提雪娘的,不是故意戳他痛處,這不是氣急了麼。
王爺看了她片刻。又緩緩垂下眼眸來,「程頤跟著,出不了事。」
「程頤怎麼可能管得住他?!」晏側妃更急了。
「誰說程頤要管他?他想做什麼就去做,收拾不了了程頤自然會替他收拾。」王爺不耐煩的揮了揮手,「婦人之見,快別吵了,再讓我睡會兒。」
晏側妃氣結,「我這都是為誰啊我?又不是我兒子!我操的什麼心!」
她氣呼呼的轉過身,邁了兩步又回過頭來,「您就不能讓人把他追回來麼?是不是昨天您就知道了他要走?為什麼一點消息不透給我?您還幫他瞞著我!您究竟信任過我麼?我在這王府裡上下打理操心,您還這般防備著我?」
王爺嘆了口氣,背過身子,面朝著床裡側,悶聲道:「不是防備你,若是不信任你。我會將王府上下都交給你打理操心?你可真是越來越不如以往讓人省心了!孩子長大了,就不能老是拘著他,他想要去做什麼,你硬是攔著不讓他做,只能跟他關係越鬧越僵,把他越推越遠。」
晏側妃看著王爺的後腦勺,氣的跟手裡的帕子過不去,帕子幾乎都要被她給撕爛了。
「行,您有道理。都聽您的!」她負氣跺腳,轉身出了門。
晏側妃走在王府裡平坦清幽的小道上,心裡悶的想哭。
夾在這一對父子中間,她做人做的真是艱難。父親有事瞞著兒子。兒子心越來越大,終究要懷疑當年的事。
她這後娘本來就不好當,還要替他隱瞞當年真相。想好好教養兒子,卻發現他一日日看向自己的目光越發清冷疏遠。
她對這兒子也是付出了真心的!也是用盡了心血的!到頭來,她得到了什麼?
一場空!一場怨恨!裡外不是人!
晏側妃揮著帕子,像是揮著一把利刃似的,竟齊刷刷的削掉了一片薔薇花嬌嫩的腦袋。
黑金色亮漆的馬車疾馳在官道之上,馬車後頭揚起一溜兒煙塵。
景玨猛的打了個噴嚏,醒了過來。
「剛離京,就有人想念小爺了?」
寧春草恰好煮好茶,為他倒了一茶碗,翻了個白眼道,「你那麼多紅顏知己,個個想你都打噴嚏。你這噴嚏只怕要從日出打到日落,也不歇了。」
景玨接過茶碗,斜眼看著她,語氣曖昧道:「怎麼嗅到一股酸味兒?你吃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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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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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5 00:22:01
第五十四章
寧春草見他臉上得意,忙跟著點頭,奉承道:「可不是麼!世子爺魅力無限,不管嫁了人的,未嫁的,哪個小娘子小媳婦見了爺不得春心動上一動啊!」
景玨聽她這話說的浮誇,冷哼了一聲,喝乾了茶碗裡的茶,揚手將茶碗扔在桌案上,「沒誠意。」
寧春草自斟自酌著香茶,直感嘆著有這麼細心,這麼面面俱到的管事兒跟著上路,還真是省心又享受啊!
忽而馬車一陣。
她手裡的茶壺一晃。險些將茶水潑在景玨的身上。
「程頤,幹什麼呢?打瞌睡了啊?」景玨立時大叫道。
「世子爺,後頭有人追著咱們的馬車。」程頤穩穩當當的回稟道,一絲慌張也無。
景玨掀開車窗簾子,半個腦袋探出車窗外,可後頭除了一溜煙塵,什麼也瞧不清楚。
這外頭的官道,可不像是京城裡的大道,光潔平整,青磚鋪地。
「什麼人?是王府裡派人追來了?」景玨又把腦袋收了回來,「甩掉他們,真煩人!想出來玩兒玩兒都陰魂不散的!」
「對方是一匹精騎,我們拖著輛馬車,甩不掉他的。」程頤十分冷靜的說道。
「甩不掉?我昨日問你的時候你怎麼說的?我說找個駕車最好最厲害的人來!你說全府上下,沒有出你右者!」景玨在馬車裡大叫。
程頤在外頭沉默了片刻,平緩說道,「這是實話。」
「那現在你跟我說,甩不掉?」景玨一面吼,一面拍著四方几。
寧春草看了景玨一眼,只覺這人真是年紀小脾氣大,即便出了京城,也是一點兒長進沒有。
不過想到他能屈尊,甘願一路受苦,就是為了陪她去青城山解開夢魘的緣故,她抿著嘴脣,一言未發。
「世子爺坐穩了!」程頤在外頭說了一聲,揚起馬鞭在空氣裡甩出響亮的一聲「啪——」。
馬兒果然揚蹄飛奔,比適才更快了不少。
寧春草趕緊將茶壺茶碗都放穩當。
馬車跑的這麼快,喝茶是不必了,人能坐穩,不被顛起來就不錯了。
後頭那人似乎一直在緊追不捨,程頤驅馬快跑了有十幾裡地,忽而放緩了馬速。
「怎麼了?」景玨立時在馬車裡問道。
「馬再這麼跑下去,是受不了的。」程頤在外頭說道。
景玨皺眉,「那叫後頭人追上了呢?」
車外的程頤沉默了好一陣子,才緩緩說道,「世子爺是不是沒聽清楚某的話?」
景玨不滿的挑了挑眉梢,「你說什麼了?」
「後頭追著馬車的,是一匹精騎。」程頤咬重了「一匹」兩字。
景玨這才哦了一聲,「只有一個人來追麼?那就算追上了,將他打發回去就是。若是打發不回去,那就直接打回去!」
說完,他又心滿意足的靠近枕囊裡頭,長長的吐了一口氣,「顛壞小爺了!真是……」
寧春草無奈看了他一眼,正待要取些點心給他吃的時候。
他又猛的坐直了身子,對著車廂外頭破口大罵道:「程頤,你耍小爺是不是?小爺沒聽清楚你說的什麼,你自己還不清楚?既然早知道就一個人,你玩兒命的跑什麼跑?」
車廂外頭的程頤此時不知是個什麼表情,語氣聽起來是極為淡然的,「卑職只是要證明,卑職沒有虛言。」
景玨張了張嘴,竟然一時想不出反駁他的話,憤憤的哼了一聲。
這時才聽到後頭越來越近的急促馬蹄聲。
寧春草不禁對外頭駕車的程頤越發佩服,外頭風大,他竟能一面駕車,一面遠遠的就知道後頭有人追著!真是厲害!
馬蹄聲緊緊追在馬車後頭。
可程頤似乎是在逗那人玩兒一般,就是不停下來,不遠不近的將他拖在後頭。
前頭的馬累了,後頭的馬和人自然也累。
就這麼僵持著,雖然甩不掉,但一時也真追不上。
寧春草掀開車窗簾子,似乎能想象的道後頭追著那人,氣急敗壞的神色。土余私圾。
她不由幸災樂禍的偷笑。轉身坐回到馬車裡頭的時候,恰瞧見景玨落在她臉上的灼灼視線。
他面如玉,目若桃花,眸中波光瀲灩,定定望她,好似一汪吸人的湖水,稍不留意,就會彌足深陷。
寧春草趕忙移開視線,不看他。
「你笑起來很美。」景玨十分認真的說道。
寧春草點了點頭,故作淡定道:「哦,多謝世子爺誇獎。」
「等等我!你跑什麼跑,是打算累死我麼……」
車廂後頭傳來一陣委屈懊惱的吼叫。
寧春草偏了偏腦袋,這聲音聽來,怎麼有幾分耳熟呢?
景玨卻是已然聽出來了,「停車,他怎麼來了?」
程頤「吁」的一聲,將馬車勒停在道旁。
後頭的馬終於追了上來。
景玨掀開車簾,望著外頭一身塵土,臉上頭上似乎還掛著微塵砂礫的人,似笑非笑道:「怎麼把自己搞的怎麼狼狽?」
馬上騎著的人,幾乎是一頭栽下馬來的。累的大口大口的喘著氣,他伸手想要去揉揉自己的大腿,猛的瞧見馬車裡頭坐著的寧春草,伸到大腿下頭的手又趕緊縮了回來。
「世子,你怎麼扔下我一個人就走了?去哪兒玩兒也不帶著我?出京城這麼好玩兒的事兒,竟然瞞著我!」景?撅著嘴,滿面委屈。
景玨哼了一聲,「你趕緊回去,誰讓你追出來的?我不是去玩兒,這一路要受許多苦,冒許多風險的,你——」
他看了一身狼狽的景?一眼,搖了搖頭。
「你吃不了這個苦,別拖累我!」
景?的表情像是受了莫大的屈辱,不能服氣。「你能吃得了的苦,我有什麼吃不了?你就是不想帶我玩兒!我不管,我追都追出來了,我要跟你走!」
「你知道我要去哪兒,你就跟我走?」景玨嗤笑一聲。
景?卻是一臉認真,「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程頤原本坐在車轅上一言不發,這會兒突然抬起頭來問道:「世子爺外出的消息,連府裡的人都瞞著,郎君如何知道的?」土余私技。
景玨這才想起這疑點來。詫異看著景?,「是啊,這事兒我沒告訴你呀,你怎麼追來的?」
景?心虛的看了看他。微垂著腦袋,小聲道:「晏側妃告訴我的。」
「哼。」景玨伸手打下車簾子,似乎聽到晏側妃的名頭,讓他原本輕快的心此時十分的不爽,他仰面靠在枕囊上,「走,別管他。」
景?一聽又要扔下自己,不管不顧的伸手扒在馬車上,「我不回去,她告訴我又怎麼樣?反正我要跟著你,你休想甩掉我!」
景?畢竟是燕王家的小兒子,不能真的將他拖在馬車後頭,萬一受了傷,不好交代。
程頤看他扒得緊。揚了揚馬鞭,卻沒有驅車前行。
「滾回去。」景玨在車裡冷喝道,「別讓我說第二遍。」
揚起的車簾外頭,是景?滿面受傷的表情,「世子,咱們從小玩兒到大,咱倆關係最好!如今連你都不跟我玩兒了麼?連你都不讓我跟著了麼?我不怕吃苦,不怕危險,咱們說好了同生共死的嘛!」
景玨面色微微一怔,開口斥道,「同生就行了,誰要跟你共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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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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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5 00:22:11
第五十五章
景?被罵,卻是呵呵的笑了笑,「同生那你怎麼能不帶上我?」
「你騎馬跟著吧!」景玨低聲說道,似是對自己的妥協有些不滿和負氣。
景?卻可憐巴巴的望著車簾子裡頭,「讓我在車上歇會兒吧?我……」
「要麼騎馬跟著。要麼自己回去!」景玨不容置疑的說完,就閉了嘴。
景?只好拉著一張像是被拋棄的怨婦臉,口中嘀咕著,「沒有你這小妾的時候,你上哪兒去,不是咱倆一輛車?自打你有了這個小妾,你就開始各種嫌棄我……現在連馬車都不讓我坐了……」
他嘀嘀咕咕的拽著韁繩,翻身上馬,口中還故意呼痛連連。
車裡的景玨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寧春草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要不,讓他坐會兒車?婢妾離得遠些就是了。」
景玨連眼都沒睜,「聽他裝!打馬球的時候,連打上半日,他都不吭一聲。這才騎了多久?」
程頤在馬車外頭笑了笑,「駕——」的一聲,驅動了馬車。
晌午的光景,程頤將馬車停在官道旁,一處風景不錯的湖邊。
湖上波光耀眼,清風拂面,湖邊綠草茵茵,草長鶯飛。寧靜怡人。一行人就著茶水,啃著胡餅,好似胡餅都染上了這青山綠水的美好味道。
寧春草不由張開手臂,讓清爽的風從她懷抱之中吹過,好似能滌蕩去她身上的諸多負累。也能吹去人心頭壓抑的重擔。
當然,只是好似而已。
吃飽喝足,休息夠了,他們仍舊要上路,仍舊要去青城山。去尋求真正能讓她擺脫負累和重擔的辦法。
「世子這究竟是要去哪兒啊?」景?湊到景玨身邊問道。
「別管。」景玨看著寧春草立在湖邊,張開雙臂的背影,輕哼了一聲。
景?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那楊柳細腰,那美好身段,好似比湖面上的波光更耀人眼。
景玨伸手推開景?的臉,「爺的女人,你看什麼看?」
景?嘿嘿一笑,「看又看不走。」
「起程了!」景玨忽而大喊一聲。
將湖邊的寧春草嚇了一跳。
他卻已經轉身向馬車邊走去。
景?倒是衝回過頭來的寧春草笑了笑。寧春草回他一個微笑,提著裙擺,向馬車小跑而去。
「跟誰都笑,你是賣笑的麼?」上了馬車,劈頭蓋臉,就是這麼冷冷一句。
寧春草微微一愣,「世子爺說什麼?」
景?哼了一聲,「爺說什麼,你心裡清楚!爺用過的女人,就算不用了,也絕不送給旁人,你給我死了旁的心思!」
寧春草聽得莫名其妙。
直到外頭傳來景?翻身上馬,和程頤說話的聲音,她才有些恍然。
她無奈的翻了個白眼,男人有時候,真是小心眼兒得很!
再次上路,路上便沒有休息,一直到天色漸晚,馬車恰到了一處驛館,才停了下來。
「這一日把爺給累的,今晚得好好補一補。」景玨一面跳下馬車一面說道。
程頤看了他一眼,似乎想提醒什麼,可卻什麼都沒有說,只抿脣去向驛丞要房間。
驛館裡只剩下一個房間,且還是大通鋪。
知道路上會吃苦,可景玨對要睡大通鋪無法忍受,「爺才不要去睡通鋪,你去叫驛丞調換,讓住了上房的人將上房讓出來,給他們些錢,讓他們去睡通鋪!」
既然能在驛館裡住了上房的人,想來也不是缺錢之人。
景玨這要求,只怕有些難辦。
程頤聞言,動了動嘴脣。寧春草以為他這會兒要勸誡世子爺,行走在外,要如何如何。
可沒想到,這程頤還真能忍,又是什麼都沒說的忍了下來,踹了銀錢就去找驛丞。
果然用錢是擺不平的。
住了上房的人,怎麼都不願搬出來去住大通鋪。
程頤知道錢擺不平,便拉著那驛丞到了一旁,低聲道:「咱們是京城裡來的。」說話間,手上亮瞭亮一個明晃晃的腰牌。
那驛丞連忙伸出雙手去接,想要細看。
可還未等他的手靠近腰牌,程頤便速度極快的又將腰牌收了起來。
驛丞砸吧了一下嘴,他還沒看清楚腰牌上刻了什麼呢!不過既是從京城裡來,京城官宦雲集,站在街頭,隨便扔出個磚頭來,砸著仨人都能有倆大官兒。京城來的人,還是不要得罪的好。
驛丞親自去勸,好說歹說,終於騰出了兩間上房。
景玨拍著程頤的肩膀道,「讓你跟著上路,我果真沒有看錯你,不錯不錯!日後你就是我身邊第一管事了!」
程頤低頭拱手,「多謝爺抬舉!」
「兩件上房怎麼夠住?」景?瞪眼抱怨道。
景玨撇了撇他,「怎麼不夠住?你倆人一間,我兩人一間,這不夠麼?」
說著他攬住寧春草的肩頭,大搖大擺的向房間裡走去。
景?撇了撇嘴,幽怨的看了程頤一眼,迫於程頤那高大結實的身軀的威懾力,他什麼都沒說,也背著手,進了驛館。
景玨不好伺候,不禁在挑剔房間上頭。
更連吃食茶水這會兒都挑剔起來,「這是什麼飯?是給人吃的麼?爺不吃!」
程頤還沒說什麼,寧春草就已經忍不了了,「出來前怎麼說的?出門在外,不比在家中,這一路上是要辛苦的,您怎麼說的?到了外頭您又是怎麼做的?早知道您如此金貴,這點兒苦就受不了了,當初還不如不讓您跟我一起上路!我自己去,也好過一路上聽您抱怨!」
景玨聞言,抬眼冷冷的看著寧春草,半晌都未再開口。可他的眼神卻分明不是聽勸的意思,卻是有些生氣了。
寧春草還要再教訓他,程頤卻是率先躬身道:「這裡有廚房,咱們自己帶的有些材料,卑職去重新給爺做些飯食,爺請稍後。」
說完,他躬身退了出去。還將門給關上了。
屋裡就剩下景玨和寧春草兩人。
氣氛到更尷尬了些。
寧春草這才意識到,自己不過是個小妾,卻當著他管事的面,不給他留面子。他這般好顏面的人,這會兒定然是氣的不輕吧?
景玨臉色黑沉,顯然是生氣了,他一直沒再理會寧春草。
這才剛出京城一日,往後的路還長著呢,今日就鬧僵了,這一路上都不痛快。蘇姨娘說,女人想要過得好,審時度勢的服軟必不可少。
她小碎步湊到景玨身邊,用手肘輕輕撞了撞他,「爺最是大人大量,不要同小小婢妾計較可好?」
景玨冷哼一聲。轉過臉去。
寧春草又在他身邊挨著他坐下,側臉看著他的臉,「是我錯了,我不該朝您吼,您對我好一點兒,我就蹬鼻子上臉了,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自己是誰了,真是該打!要不。您打我一頓?」
景玨嗤笑一聲,臉上的表情總算是不那麼僵硬了,他轉過臉來,看著寧春草。
寧春草擺出最是討好的笑。
他抿了抿脣。「爺算著,你是不舒服了吧?那粗糙陋食,對你身體不好。」
他說完,就又立刻轉過臉去,並起身走到窗邊,猛的推開窗,不知是在欣賞夜色,還是在借以掩飾自己微微的窘迫。
寧春草卻是聽的一愣,這句話咂摸了半晌,才明白過來。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5 00:22:21
第五十六章
感情世子爺是以為她月信已至,怕她吃了那飲食,會不舒服?她月信不是這時候啊?是了,她剛被納進門的時候,騙他說。她來了月信……
她抬眼看著站在窗邊的他。皎潔的月光落在他身上,給他整個人都鍍上了一層銀輝。
寧春草有些想笑,平日裡看他機警又狡猾,為人陰狠不近情。
可他竟又是那般天真,她扯謊的話,他也相信,還這般認真的記在了心裡?且會為這一點點小事,留意那麼微不足道的細枝末節。
寧春草垂眸笑了笑,也許世子並不是只有外表看起來那一面。
程頤果真是全能管家。
會駕車,警惕高,能辦事,還會做飯!不多時,他就送上了三菜一湯。雖跟府中比起來,還是粗陋得很。
可出門在外,能有這般香味四溢的熱湯飯,就已經很幸福了。
寧春草覷著世子爺的臉色。有些誇張的感慨道:「哇,好香好香,好像回到了府中一樣!肚子嗅著著香味更餓了!世子爺您不動筷子,是要將婢妾給餓死麼?」
景玨看了她一眼,這才坐在桌邊,抬手拿了筷子。
程頤見他沒再發火兒,便退了出去。待兩人用晚飯,過來收拾碗筷的時候,他卻是沉聲提醒道:「爺,咱們又是出錢要換上房,又是拿出府中上好材料,重新做了飯食……這般做派,難免引起小人注意。爺請夜裡一定警醒些。」
景玨擺擺手,「爺知道了。」
寧春草看著程頤慎重的神色,不禁有些心驚。
老話兒說,財不外露!更何況這是出門在外,人生地不熟。最忌諱的就是露財。遭了小人惦記,可不是什麼好事兒。輕則喪財,重則喪命。
程頤一路上雖有不滿,卻從不開口,這會兒忍不住開口提醒,定然是事情到了一定的程度。土余私弟。
「別被他嚇住了。」景玨見她面現擔憂,抬手揉了揉她的發,「有爺保護你,誰也碰不得你一根指頭,你只管放心睡吧!」
寧春草笑著點點頭,心下卻不能怡然。
兩人坐著喝了會兒淡茶,便躺在床上了。
景玨以為寧春草正不舒服,便未對她動手動腳,只讓她躺在裡側,伸手將她攬在懷中。
「爺……」
「別說話,安心睡。」景玨拍了拍她的背,好似這樣她就能睡的安穩,不會被噩夢侵擾一般。
寧春草緩緩吐了口氣,從脖子裡拉出那根天珠項鏈來,將項鏈塞入景玨手中。
「你這是做什麼?」黑暗之中,景玨的一雙眼睛,好似格外的冷亮。
寧春草在他耳邊輕聲道:「帶著項鏈,我睡得會特別沉,很難叫醒。不若世子爺幫我放著,早起我再帶上。」
景玨聞言就要將項鏈掛回她的脖子裡,「放寬心,睡得沉也不必怕,有爺在呢!」
男人總愛逞強,寧春草皺了皺眉頭。
不過夜色太深,屋裡頭已經滅了燈,他並未瞧見她的神色。
寧春草接過項鏈,直接揣入他的懷中。
他胸前的肌膚似乎灼燙了她的手,兩人離得如此之近,未讓她心慌氣亂,這一點灼熱的溫度,倒是叫她心跳砰然。
她的手按在他胸前,低聲道:「不許拿出來,這是我保命的東西,我把它擱在你身上,你就一定要為我守護好它,成麼?」
黑暗中,景玨哼了一聲,似是十分不屑,卻也並未真的再將項鏈拿出。
一日疲累,驛站裡多是辛苦趕路之人,此時都陷入沉沉的昏睡之中。
恬靜的月光鋪滿院落,寂靜的夜,無聲無息。
寧春草突然睜開眼睛來,瞧見房間的窗戶,被人從外頭輕輕拉開。
月光從窗外傾瀉進屋,月光之下,有兩個黑影,悄悄的翻窗而入。幾乎沒有發出聲響。
她心頭大驚,想要叫,卻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那個說會警醒,會保護她的世子爺,卻是躺在她身側,睡的又沉又香。
兩個黑影,緩緩向床邊走來。
寧春草趕緊閉上眼睛裝睡,唯恐被看出一絲破綻,手卻不爭氣的在被子底下不住顫抖。
輕微如貓一般的腳步來到床邊,手中舉著明晃晃的利刃。
寧春草覺得自己呼吸都不暢了,只怕下一刻就會被發現。
另一個黑衣人似乎在翻找著他們的行禮,「沒什麼錢財在啊?」
「這人一看就是個主子,主子們的錢一般都是讓管事兒的拿著,他們身上的東西應該值錢,快來搜他們身上的東西!」站在床邊的人低聲說道。
「人睡熟了麼?不會醒過來吧?」
「放心,我配的迷香,你不知道厲害?」床邊人的語氣傲然。
另一個人果然大搖大擺的往床邊走來,連腳步聲都不那麼壓抑了。
寧春草心頭越發緊張,猛的一腳狠狠踢在景玨小腿上。
景玨吃痛醒來。
「竟然醒著?!」站在床邊的黑影揮手砍下。
寧春草只見眼中劃過一道冷厲的寒光。
景玨翻身躲過,也許是吸入了迷香的緣故,讓他動作有些凝滯不暢。
他喝了一聲,「程頤快來——」
「這小娘們兒壞事兒!」床邊那黑影大叫道,說著手中的利刃就劃向寧春草的脖子。
寧春草睡在床裡側,往裡滾了半圈就撞到了墻。
切膚之痛是那般清晰明了,疼得她似乎已經看到了死亡再向她揮手。
程頤砰的撞門進來之時,寧春草似乎感覺道脖子上涌出的一股股熱流,和撲面而來的血腥氣。
還沒到青城山,她就要死了?
寧春草抬手捂上脖子,想要制止血瘋狂的向外涌。
「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她大口大口的喘著氣,猛的睜開眼睛來。
只覺自己渾身汗濕,心底卻冰冷一片。
她連忙抬手摸向自己的脖子,那裡竟是完好的。沒有被利刃割斷,也沒有涌出的熱血。
剛才那是……夢麼?
寧春草渾身立起的汗毛,這才緩緩倒下。
看來她真是不能離了天珠項鏈,離開項鏈,就會被噩夢所擾。只是這夢,與以前又有不同,她竟不是死在歸雁樓下頭了?
她正思量之時,卻聽得窗戶那裡,傳來一聲細微的動靜。
若非夜裡太過寧靜,若非她剛剛被噩夢嚇醒,這一點點細微的動靜,絕對不會被察覺。
有了先前的那個夢,這一點小小的響動,就將寧春草嚇得渾身一顫。
她心有餘悸的捂了捂自己的脖子。她可不想真的像夢裡那般,就那麼憑白喪了命。
她眯眼向窗戶看去,月光漏進了一絲。窗戶被人推開了很細的一條縫。
像是有什麼東西,從窗外探了進來。土鳥找弟。
寧春草記得夢裡那賊人提過迷香這東西,她連忙掩住景玨的口,在他耳邊低聲道:「世子快醒醒,好像有賊人!世子!」
景玨尚算警醒。
寧春草這麼輕輕一喚,他立時睜開眼來。
寧春草指了指窗戶的方向。
景玨翻身而起,拉過被子,讓寧春草掩在口鼻之上,自己摸出了藏在枕頭下面的短劍,屏住呼吸,腳步輕盈的向窗邊靠近。
寧春草瞪眼看著,心跳加快,額上都冒出了汗。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5 00:22:33
第五十七章
她唯恐夢中那一幕會成為現實。唯恐自己真的被人割斷了脖子。
景玨側身靠近窗邊,突如其來的猛推開窗戶,短劍瞬息間出手,架在窗外人的脖子上頭。
他另一隻手更鉗制住那人的肩。
正捏著竹管吹氣的人,似乎被嚇了一跳,往外吹氣的動作,也因受驚猛的往回吸了一口。
這一口不當緊,他立時連連咳嗽,眼目發暈。搖搖欲墜。
窗外有兩個人,這人被景玨制住,另一人見情況不對,掉頭就跑。
景玨抬手將短劍擲出。正扎在那人後脊之上。
那人嗷的嚎叫一聲,撲倒在地。
這寧靜的夜裡,咳嗽聲,嚎叫聲,像是野狼的嘯聲一般,能傳出老遠去。
攪得整個驛館裡的人,都心生不寧。
驛丞和雜使聽得這廂聲響,都披衣起來,迷瞪著眼睛,來看究竟是什麼情況。
景玨收回手,似有些嫌棄的拍了拍手掌。
那到吸入迷煙的賊子,兩眼一翻,昏厥過去。
驛丞等人提著燈籠前來,往兩個賊人臉上一看。就變了臉色。
雜使一瞧見那個昏厥過去的賊人就嚷道:「這不是小六麼?偷雞摸狗,更蒙拐騙,凡是壞事兒沒他不幹的!怎的了,如今還有同夥了?」
那雜使說著,就將燈籠照在了背上插劍,嚎叫不止的賊人臉上。
這麼一看,雜使的手一抖,燈籠險些戳到那人的面上去。
雜使像是受了驚一般,小心翼翼的覷了覷驛丞的臉色,縮到驛丞身後,一言不發。
「這是怎麼回事兒?」驛丞拱手問景玨道。
景玨在京城來往之人,皆是權貴,亦或是權貴之子。
一個小小驛丞,他自然不會放在眼裡,連看都懶得看他,更是不會理他。轉身回到桌邊坐下。
驛丞被人掃了面子。臉色越發難看。
程頤景?也都被驚動起來,這會兒都湊在窗外。
程頤見景玨一身冷氣,上前一步,對驛丞道:「這不是很明白的麼?」
驛丞將視線轉向程頤,「哦?明白?」
「這兩個惡賊,想要趁夜潛入驛館之中,圖謀驛館客人錢財!不曾想,被我家郎君發覺,他們逃跑不得,被我家郎君擒住!」程頤看了看兩個賊人,冷冷一笑,「再明白不過。」
驛丞皺著眉頭,「那這兩個賊人可是夠蠢得。」
「並非賊蠢,乃是我家郎君警覺!」程頤勾著嘴角,拿出地上撿來的竹管,放到鼻端輕嗅了嗅,「這是照古書上配置的迷香,用料有些不講究,不過效果也還湊合。且這位雜役也已經說了,此人乃是慣犯,有人證物證,有什麼不明了的?」
驛丞皺著眉頭,沉默了一會兒,不知心中在想些什麼。
但很快他便點了點頭,「既是如此,這兩人我便要帶回去,發生在我驛館之內的事情,我就有責任處置。明日一早,我就將他們送交官府。擾了您幾位休息,萬望海涵。天明還早,您幾位請再休息會兒吧。」
驛丞說完,就揮手讓雜使將兩人從地上拉起來,欲要帶走。
程頤垂著眼睛,像是默認同意了他的做法。
屋裡頭坐著的景玨卻在此時開了口,「不行。」
程頤微不可查的皺了皺了眉頭。
驛丞離開的腳步猛然頓住,但他並未回頭,只悶聲說道:「發生在我地界兒的事兒,這位郎君就不用操心了,我自會處理好。郎君只管安心行路就是。」
景玨聞言冷笑,「這話說的輕巧。若非我發現及時,爺現在可能已經被這兩個賊人害了!爺從來都是有仇必報的性子,這兩個賊人,不開眼,竟敢惦記到爺的頭上,不讓他們長點兒記性,那怎麼行?人,你不能帶走。」
驛丞眉頭緊皺,「這位郎君,想要如何處置他們?他們雖有惡性,但並未造成不可輓回的後果,且郎君也已經傷了兩人了。再動私行,可是觸犯律條的!」
景玨笑起來,「爺觸犯律條?爺長這麼大,還不知道什麼叫觸犯律條呢!程頤,將人給爺留下來!」
寧春草分明瞧見程頤臉上的不贊同,卻聽得他連猶豫都不曾,就應聲道:「是!」
話音落地,他便飛身上前,一手一個,奪過雜使扶著的兩人。
那背上插著短劍的人,許是被觸動了傷口,疼的嗷嗷叫起來。
程頤提著他的肩膀,卻連面色都絲毫不變。
變了臉色的是那驛丞,驛丞咬著牙,卻低頭拱手道:「還請郎君將這兩人交由我處置,我必給郎君一個公道,郎君私自處置,實在不合規矩。」
景玨不以為意的斜挑著嘴角,「什麼規矩?怎麼現在還有人來教爺規矩呢?規矩從來都是小爺定的!」
說完,他從行禮裡頭翻出他的長鞭,按著窗欞,縱身跳出窗子。
「程頤,人拿好了!」
話音落地,他的長鞭便已經揮出。狠狠地抽在兩人身上。
那背上插著短劍的賊人嗷嗷直叫。
另一個被迷香嗆暈過去的人,也在疼痛中醒了過來。
兩人高高低低的慘叫聲此起彼伏。
這驛館今晚可是熱鬧極了。想來沒有一個屋裡的人是能睡的好的。
寧春草見他已經抽了三五鞭子下去,程頤倒也真有辦法,提著兩人後頸衣領,擋在身前,穩穩當當的迎接著景玨的鞭子,他連胳膊都不抖一下,更沒有被景玨的鞭子誤傷。
在這麼打下去,這晚上就別想休息了。
「世子爺,您也累了,歇會兒吧?」寧春草立在窗口朝外說道。
景玨轉過頭來看她,「爺正興奮著呢,不累。」
寧春草皺了皺眉頭,藉著月光,燈籠的光亮,她似乎瞧見驛丞緊緊捏在身側的拳頭。
「可是,婢妾累了呀?」寧春草說著,還掩口打了個哈欠。
景玨見她眼下的確有未睡好的灰青之色,又記起這一路目的,抬手收了鞭子,「算了,將他們交給驛丞吧!」
程頤深深看了景玨一眼,「郎君,您說什麼?」
「爺想了想,驛丞說的對,既是發生在驛丞地界兒上的事兒,還是由他處理得好,爺畢竟還得趕路!不為這些無謂之人耽誤時間了!」景玨說完,又敏捷的跳進了窗戶裡頭。
景?揉著惺忪的睡眼,打了個哈欠,「哥哥今日倒是寬宏得很。」
說著,就往哈欠連天的回房間去了。
程頤似乎十分不贊成景玨的做法,但他仍舊閉著嘴,什麼都沒說,反倒十分聽令的將兩個賊人交給了驛丞。
驛丞命人將兩個賊人帶回去。
看向程頤和景玨的視線裡,幾乎藏匿不住如烈焰一般的恨意。
【卷一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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