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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波 - 《廚娘,朕餓了 卷四》《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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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12 01:07:21
標題:
水波 - 《廚娘,朕餓了 卷四》《全文完》
《
廚娘,朕餓了 卷四
》作者:水波
自從嫁進皇室當兒媳婦,素波不只一次覺得這日子沒法過了,
皇子們整天為了儲君之位吵吵鬧鬧,搞得大家雞犬不寧,
幸好膠東王出淤泥而不染,給了她不少安慰,
在她的細心照料下,他變得越來越聰明,傻樣全不見了,
而且經過調教,他儼然成了會努力護她周全的小忠犬,
有人色心大發欲輕薄她,他一腳將登徒子踹到水裡冷靜頭腦,
河間王妃聯合其他人對她施加壓力,想逼她答應塞人進太學讀書,
好在她家小美男事先提點過,她才免受一頓皮肉痛,
只可惜就算他再怎麼小心翼翼也有顧不到的時候,
他們偶然間發現出外征討叛軍的皇上有難,趕緊派人去討救兵,
卻讓皇后誤以為他們膠東王府心懷不軌,打算對她不利……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12 01:07:36
第一章
【第五十八章 膠東王脫穎而出】
素波不只聽聞施粥的事,還知道了百姓們不知道的事。
原來兩邊的人暗地裡都後悔極了,花了許多錢卻沒有得到預期的效果,反被罵得狗血淋頭,可惜開弓沒有回頭箭,現在怎麼也不能撤了粥棚,只能頂著罵名堅持下去。
素波嗤笑道:「行善是好事不假,但是行過了頭就是笑話了。」
薛清忍不住想,王妃還沒有意識到皇家諸位兒媳婦都參與到施粥中,唯獨將她一人落了下來啊……幸而王爺將事情都擋住了,王妃才沒跟著被罵。
「這樣的行善其實是在害人,青州來了這麼多流民,她們一直養著,難不成要從秋天養到明年嗎?有些人早該自謀生路,現在卻什麼也不做只等著每天的施粥,如果哪一日沒有那麼多的米糧施不出粥了,那該怎麼辦?」素波分析的頭頭是道。
作為京城貴女,薛清從沒有覺得施粥不對,那幾位王妃之所以得到此種結果,都是因為私心太重,行事偏頗的原故,眼下聽了自家王妃之言,一時竟不能接受。
「不管怎麼說,施粥總歸是好事呀。」
素波搖了搖頭,「授人以魚,不如授之以漁。」
薛清恍然大悟,「但怎麼才能授之以漁呢?」
素波認真想了想,「不如讓流民在京城外面蓋房子?」她記得這麼做能刺激經濟發展,現在的京城太小了,而且只有城內繁華,一出城便荒涼得多。
素波一直對房子很關注,王府的余錢她多半拿去買了房舍,眼下房舍的價格的確漲了起來,京城的人口越來越多,各地的官員入京要買房舍,太學生要買房舍,就連青州的流民也要買房舍,雖然大部分流民是空手逃難來的,但其中也夾雜著一些富戶。
「王妃是覺得將來會有許多人到城外住?」薛清問道。
「當然了。」素波肯定地說:「京城這麼小,哪裡住得下這麼多人呢?朝廷不如在京城外劃出一片地,拿些米糧讓流民們建起房舍,暫時讓他們先住著,免得冬天凍死,將來流民回了青州,這些房舍轉手賣出去還能收一大筆錢,一點也不虧。」
薛清就想起了前朝還沒有滅亡時,京城外面也是成片的房舍,只不過後來都毀於戰火中了,待休養生息日久,那些房舍應該還會重新出現,便覺得王妃的話很有道理。
「那王妃就寫一份奏章吧,皇上一定也會覺得可以實施,而且還能給王妃帶來好名聲。」
「我可不行,」素波曾幫膠東王寫過奏章,深知其中的不易,堅決不肯再試,「不如告訴太傅,請太傅為王爺上表吧。」
儘管那樣也不錯,但是薛清還是覺得應該借此機會給王妃搏個好名聲,因此下去後認真思索,又請教了祖父,問過留福寫了一份奏章,以王妃的名義送了上去。
奏章中不只是建議安排流民建房舍,還列了其他方式,比如將部分流民送到江南,那裡一年能產三季甚至四季糧食,現在去了正好開荒種糧;比如抽調部分流民修建官道驛站,由官府發糧;比如開設大織廠,收容流民中的女子紡織自食其力;比如建慈善堂收容老弱病殘等等。
雖然有一些建議是大家想的,但最主要的內容還是出自素波,她不會寫奏摺,但出起主意來誰也比不了,總能冒出一些特別的想法。
結果,素波的奏章還真蒙皇帝和朝臣看中了。
青州流民大量入京時,朝中早有許多爭議,一些大臣請求不許流民入京,但皇帝沒有准許,畢竟都是他的子民,又是受了難而來,皇帝不忍將他們攔在城外。
只是眼下大量的流民的確給京城帶來了許多麻煩,到處都骯髒、混亂不堪,京城裡偷盜的案子增加,街頭時不時就發生幾場鬥毆,京兆尹等官員個個忙得焦頭爛額,偏偏他的幾個兒子媳婦又去添亂。
前些日子太子妃竟要將領粥的京城百姓治罪,皇帝知道以後派人去斥責了幾句,心裡很不痛快,他明白事情會鬧到如此地步的原因在於長沙王太不安分,嫡出的那幾個也過分了,結果就鬧出了笑話。
還是膠東王最好,只一心管著文瀾閣和太學,多一句話也沒有,膠東王妃也是個老實的,哪一邊也不參與,如今呈上一本摺子,內容竟比許多朝臣們都要周全。
儘管有些辦法朝臣們也提過,但皇上看在膠東王小夫妻給他重新掙回一些臉面的分上,便將膠東王妃的摺子發下,命眾人比照辦理,隨後又賞了膠東王妃兩斛珍珠,並派了中常侍鄭安前來傳話——
「膠東王妃很好,身在內宅竟能心懷流民,朕甚為嘉許!」
素波平白得了兩斛上等的合浦珍珠,喜不自勝,她縱使有過前世的見識,但這麼多圓潤飽滿的珍珠還從沒見過,這也太大方了!
雖然一時想不到做什麼用,但光是將一斛珠子倒在床上隨便抓起一把,素波就覺得滿心愉悅,「真是發財了呀!薛姊姊,你說這要做成什麼好?」
「不如讓良工所製成一件珠衫,披在衣裳外面,定然十分光彩奪目。」夏日裡,其餘幾位王妃都在紗衣外面罩了珠衫,唯王妃沒有,若是有了,定然將她們全部比下去,王妃可比她們美多了。
雖然幾位王妃都有珠衫,可是除了太子妃的,似乎其他人珠衫上面的珠子並沒有這麼大這麼好,素波想了想,究竟不是奢侈的人,心便靜了下來,「算了,別做太惹眼的事了,我只串幾串珠鏈就好。」又指著另一斛珠子說:「薛姊姊若是喜歡,這些便給你做一件珠衫穿。」
薛清吃了一驚,「王妃什麼身分尚且怕惹眼,我哪裡能穿珠衫?」
素波知道薛清其實也是喜歡的,就給她出主意,「那就在家裡穿。」
「不成,不成,」薛清趕緊擺手,「王妃若是要賞,我便領兩顆做耳墜。」
「建議是你提的,奏摺也是你寫的,怎麼也應該分你一半。」素波堅持公正公平,「我擔了名又出點主意,也留一半。」說完直接讓人將一斛珍珠送到薛清的屋子裡。
薛清只得收了珍珠。
晚上回房時,她忍不住與祖父說:「我們沒選錯人,倒不是為了這一斛珍珠,只王妃的尊重,我便寧可為了她不要性命。」
薛大儒自是點頭,「我豈無同感?先前在丞相府,陸家二少爺動手打我,可王爺對我從來都是恭恭敬敬,沒有一絲失禮之處,更不必提王爺接管文瀾閣後對士人的重視,是以就算王爺不爭,我也要拚了老命替他爭,帝位就應該是王爺的!」
薛家祖孫兩人由衷地讚美膠東王夫妻,可是皇宮、東宮、王府,以及清河公主府裡的皇子皇女王妃駙馬卻都恨極了膠東王府。
所有人心裡都有相同想法:我們明明花了這麼多錢,府裡都快搬空了,得了賞的倒是你們!
若是素波知道了,一定會真誠地問他們,「明明朝廷用了我的辦法,你們都不必施粥了,既省了錢又不用挨罵,為什麼不感謝我呢?」
冬天來臨之前,流民們或是南遷,或是在京城外建房舍安頓下來,京城裡不再到處亂糟糟的了,因為戰亂而破敗不堪的官道、驛站等都由官府出糧召集流民們一一修繕好,新建的織廠也織出了許多布匹,一定程度上緩解了朝廷財政上的緊張。
如今大家最期盼的就是青州來一場大捷——牛通已經被朝廷大軍逼退上百里,潰不成軍,只差最後一仗,然後就可以過一個歡歡喜喜的年了。
可就在此時,先前捷報頻傳的青州卻傳來了打敗仗的消息。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12 01:07:49
第二章
消息最先是由一批青州的流民傳回來的,原本青州局勢穩定,流民已經很少了,突然間卻又有大批的流民涌入京城,人數比先前還要多上數倍,情形也更凄慘,竟有不少帶著傷的,細細追查,發現流民裡面夾雜著許多敗退的朝廷將士。
原來牛通突然發起反擊,朝廷大軍頓時一敗塗地,已經被逼退出青州,至於太子的下落,沒有人知道。
有朝臣上書要治逃回京城的士兵罪,皇帝壓了下來,下旨安頓流民,重整潰軍,調各州兵馬入京護衛,又派出數支軍隊前往青州尋找太子。
安頓流民之事京城的官府已經做熟了,恰好京城外的房舍也是足夠的,一時間倒不難,至於重整潰軍,皇上馬上得天下,仗沒少打,自然不可能沒輸過,所以整頓起來也不難,天下初定,各州兵馬皆是皇帝手下諸將所率,對皇帝自然忠心耿耿,一時間便雲集京城,提供強而有力的守衛。
唯有尋找太子之事並不太順利,足足過了一個多月才將人找到並接回京城。
牛通極為狡猾,他先前的敗退都是故意的,一點一點地將太子誘到了青州腹地,設下埋伏,只一擊便將幾萬大軍包了進去,幾乎全軍覆沒,那些丟盔棄甲逃回來的士兵還算是幸運的了。
太子在親衛們的拚死保護下也逃出了包圍網,只是一直被牛通的手下追殺,未能回京,一直等到朝廷前來接應方才脫險。
這次兵敗,太子顏面掃地,大概是把臉面都丟光,完全不要臉了,竟上書說這次戰敗都是因為出征時糧草、軍需、軍械等皆被克扣,到了青州腹地補給不足,就是在皇家的家宴上也依舊喋喋不休。
呸!素波真想一口呸到太子臉上,若是補給果真不足,太子早就上報朝廷了,哪會拖到現在,在她看來,全是因為打了敗仗在找藉口。
可皇上竟沒有責備太子,讓素波有些失望,皇上果然偏心太子。
但其實這跟自己也沒有什麼關係,於是她把心裡的不平衡都轉成了食慾,低頭吃菜,御宴的食材和烹飪手法一向是最頂尖的,她每一次都覺得不虛此行。
眼下這道竹蓀湯便很有特色,素波喝了一口,嗯,很美味。
竹蓀是非常健康的食物,營養豐富,還能美容延壽,在這個時代完全是野生的,非常珍貴而稀少,即便她貴為王妃也很難吃到,正想喝第二口,就聽見有人大聲道——
「既然如此,便請父皇派人詳查。若真有軍械發放不足之事,請治兒臣之罪,若兒臣被冤枉,還請父皇為兒臣做主!」
素波抬頭一看,長沙王氣得臉紅脖子粗,正站在殿中央憤憤不平地喊著,一雙眼睛更是盯住了太子,如果目光能殺人,太子早就死了。
素波繼續將湯匙送到口中,無聲地將湯咽下去,很好,終於有人忍不住了。
太子幾乎是立即就跳了出來,同樣氣憤不已,「我們原本一路得勝,若不是後來糧草、軍械樣樣不足,怎麼會敗在牛通手裡?最後一場仗,他們以逸待勞,我們吃不飽穿不暖,手裡的弓箭又不夠用,論起責任倒是要將半數歸之於你!」
「打勝仗的時候我沒有一點功勞,打敗了就要攬下半數之責,真是豈有此理!」長沙王鼻子都要氣歪了,不顧尊卑地向太子喊道:「明明逃回來的兵士都說你們中了牛通的埋伏!」
「說起逃回來的兵士,全是西北來的,若不是他們貪生怕死,我早帶著大家上前將牛通生擒了。」太子不僅不認錯,反而還倒打一耙,「我聽說你發軍械時多給了西北的兵馬許多弓箭,是也不是?」
長沙王的確在發放軍械時特別關照了西北軍士,那可是他親舅舅的兵馬,但是他從來沒有克扣別人的軍械,而且,趙家軍打仗多厲害,想當初舅舅只用幾千兵士就拿下了整個西北,就算逃回來的軍士裡有西北的,那也定是因為太子統率不力的原故。
他氣憤地道:「一將無能,累死三軍!」
太子妃著實忍不住了,便起身道:「當年太子可是曾隨父皇征戰過。」顯然是暗示長沙王年少不懂事。
長沙王妃陸靜怡最不容人,懷著身孕的她扶著婢女的手站了起來,聲音又高又尖,「其實青州反叛在太子去冀中後就註定了,明明牛通已經歸順我朝,冀中又一向平靜,鄧家卻幾次三番為難牛通,太子前去非但不能秉公處理,反而將富裕的冀中劃歸鄧家,硬將牛通換到青州貧窮荒涼之地,他心中豈能服氣?終歸是被逼得反了!」
素波看著眼前的鬧劇,覺得這些人終於露出了真面目,為利益翻了臉。其實這樣更好,他們表面裝成好人,心裡卻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看看他們真實的一面其實還滿有趣的。
素波心情大好地看戲,準備聽太子和太子妃如何反駁陸靜怡的話。
這是一個比戰敗還令太子難堪的話題,當初太子的確偏心鄧家,硬將牛通從冀中換到青州,還是青州最差的一個地方。
他沒想到牛通會反,明明牛通看起來老實膽小,而且正是因為這樣的印象,他才覺得牛通很好對付,一力請戰,結果差一點被牛通殺死在山谷裡。
如果當初只將冀中割去幾縣給鄧家,是不是牛通就不會反了?
最初太子就是那樣打算的,可是舅舅一再懇求,就是外祖父也寫信來,他們還許諾每年多給東宮十萬緡錢,自己就昏了頭,現在想起來,十萬緡錢算什麼,只要自己還穩穩地坐在東宮,整個天下將來都是自己的。
他後悔啊,後悔因小失大,若是因此丟了東宮之位,那可真是得不償失。
現在長沙王之所以敢當面與自己爭吵,還不是因為自己的戰敗讓他覺得有機會。還有河間王,自己的親弟弟,雖然沒有跳出來與自己明著作對,但他看著自己的目光已經變了,時不時跟著長沙王的指責哼上一聲,表示了清清楚楚的不屑——算起來還是痴傻的膠東王沒有什麼威脅,他只呆呆地坐在位子上,穩如泰山,一言不發,甚至就連表情也沒有。
如果自己不貪軍功,定要出征平叛,像膠東王那樣平平安安地留在京裡,接下文瀾閣,開辦太學,那麼現在自己豈不是聞名天下的賢德太子了?
可惜世上沒有後悔藥,太子既然不能後悔,也就不能承認自己錯了,否則儲君的威信將會蕩然無存,所以他還是要堅持自己的主張。
於是他向著長沙王和陸靜怡大喝一聲,「你們胡說什麼!吾早看出牛通心懷不軌,因此才將他調到青州,否則他在冀中起事,如今京城都要被波及了!」
原來還可以這樣掰呀,太子還真擅長顛倒黑白,強詞奪理,死不認錯。素波大開眼界,又喝了一口湯,然後將目光轉向陸靜怡,她吵架的本事似乎比長沙王還要高,不知又會拋出什麼內幕。
這時,皇帝生氣了,他將手邊的湯碗狠狠地往桌上一放,湯便撒了出來,沿著桌子流下,落在地上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音——並非是這聲音有多響亮,而是整個殿內的人都一動不動地屏住了呼吸,便顯出了這極細微的動靜。
須臾,太子和長沙王夫婦皆拜倒在地,「父皇恕罪!」
素波瞧著面色始終平靜,端坐著不動的膠東王站了起來,便也趕緊起身,與他一同跪在太子和太子妃身後,「父皇恕罪!」
雖然是太子和長沙王兩家惹出來的事,但請罪時所有的人都要認錯,河間王夫妻也一樣,如今正跪在長沙王夫妻前面,可河間王除了請罪,還故意喝道:「我們家好久才團聚一處用膳,你們偏還吵起來了,惹父王和母后生氣,真是不應該!」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12 01:08:02
第三章
要讓素波說,河間王其實也很不應該,原本事情就快過去了,他偏偏再度提起,又用教訓的語氣說話,這哪裡是平息事端?根本是藉此機會貶低太子和長沙王,顯示他的高明。
說起來還是自家小美男最好,從不指責別人,只勤勤懇懇地做實事,且與其他皇子不同,心地純淨,對於皇位沒有一絲一毫爭奪之心。
因為一直在旁觀,素波便注意到皇上也用欣賞的目光看向小美男,她便擔心起來,皇上千萬不要覺得膠東王堪當大任啊!
青州的叛亂勢必要平定,素波可不想小美男去打仗,他雖然漸漸長大了,也懂事多了,其實骨子裡還是問題兒童,只看他晚上不敢一個人睡覺,非要自己陪著他就知道了,那樣子怎麼能出征呢?
好在,皇帝很快就將目光轉走了,素波總算松了口氣。
膠東王的優秀其實遠比徐素波想得還要明顯,原本毫不起眼的他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成了立於雞群中的白鶴,將文瀾閣和太學辦得有聲有色。
太子自青州敗回,本就灰頭土臉,先前壓下的冀中之事重又提起,更是將東宮多年積累的仁厚穩重形象毀得差不多了。
一直犯蠢已經被送到皇陵的江都王自不必提,而對太子此番兵敗責備最多的長沙王太過咄咄逼人,頗有些小人得志的嘴臉,至於河間王雖然沒有什麼出格的事,但自皇上確定太子出征後他便擺出一副事不關已高高掛起的態度,這就算了,暗地裡還會使幾個絆子,人品實在低劣。
如此情形,朝中眾臣豈能看不到?又豈能不多想?
但是想歸想,東宮乃國之根本,縱使打了一場敗仗,誰敢妄言廢立?不過表面上雖然一句話都不敢說,私底下仍免不了會悄悄議論。
陸家的密室裡便是如此。
陸丞相坐在上首半眯著眼睛,下面的張宗便道:「過去一直流傳著膠東王有些痴傻的消息,可現在反誇他才華出眾,天資聰穎,公正廉明,名聲如日中天。這次太子大敗怪罪於軍械軍糧不足,皇上讓人詳查,查出河間王竟暗地裡盼著青州大敗,長沙王厚此薄彼,唯獨膠東王,任誰查都道他公正公平,對各路兵馬一視同仁,經手的糧草一絲不差。就連那膠東王妃,據說發糧草時她每日命人熬了綠豆水送到太倉前給兵將們解暑,還把王府的冰全送了過去,皇上聽了當即就贊了一句。還有,嚴正先前就力挺膠東王府,現在更是在朝堂上公然稱頌膠東王和膠東王妃坦蕩公正,一心為皇上為朝廷辦差,已經有不少朝臣被他蠱惑了。」
張慎行見父親一直說膠東王的好,便起身道:「膠東王固然成了難得的賢王,但其實他只是空得了名兒,卻沒有實在的利益。就說他發放糧草時竟坐在太倉前的空地上,與將領們多說一句話都沒有;現在開辦太學,一律都是考試,又要將寫名字的地方糊上,評定了文章才揭開露出名姓來,誰領他的情?其實還是個傻子!」
許衍輕輕地搖了搖頭,「天下人都會領他的情。」
張慎行一時張口結舌,再說不出什麼。
張宗就問兒子,「如今你在太學,見膠東王行事如何?」
張慎行臉上便露出了尷尬之意,當初同在陸家學堂時他從沒有把膠東王看在眼裡,還跟著陸辰欺負過他,但現在膠東王高高在上,主管著太學,他不過是一介小官,根本見不到面,「他甚少露面,只在幾位大儒們講書時會來,可也是坐在上座,我離得太遠,連他的臉都看不大清楚。」
許衍也道:「我在文瀾閣任職主簿,亦很少見到膠東王,他的屋子唯有薛大儒能自由出入,其餘人等無法輕易進去,文瀾閣及太學中諸事,多半由薛大儒奉王爺之命辦理。特別是每一次出試題時,膠東王幾天都不會見人,到了考前由貼身服侍的留福捧出一個托盤,盤裡放著試題,上面蓋著紅綾,到了太學由太學生行禮後打開取出試題,開始考試。」
張慎行哼了一聲,「膠東王這番作態,反倒讓太學生們十分景仰,大家最喜歡在一起談論考題,將膠東王奉若神明一般。」
張宗便嘆了一聲,「先前還真看不出薛大儒有如此手段,竟把膠東王一個痴兒捧成了賢王!」
「先前下官亦小看了薛大儒,如今回想,薛大儒在學堂時並未盡全力,只不過守著中庸之道平淡度日而已。自他帶著孫女跟薛家決裂,便開始全力輔佐膠東王了。」許衍苦澀地一笑,「現在膠東王變了許多,儀態更威嚴、舉止更沉穩,眾人面前甚少開口,但每次言談都高妙至極,雋永不凡,再沒有當眾失禮的時候。」
最初為膠東王陪讀的時候,許衍曾經一心一意教導膠東王,雖然後來因為長沙王投向了陸丞相而有所變化,可他確實沒有將膠東王調教好,然而薛大儒卻做到了。對此許衍很挫敗感很重,如果自己能早將膠東王教導好,也許朝廷的形勢都會與現在不同,陸丞相不會舍膠東王而選長沙王,陸二小姐也會順理成章成為膠東王妃,素波便能與自己成親,每每想到自己為了丞相的大計在月湖邊扔下素波帶著陸二小姐走了,許衍的心裡就很不是滋味。
這種感覺最初並沒有多明顯,初聽素波退親時他還覺得她不懂事,不理解自己的難處,後來知道她成了膠東王妃又有些憐惜她,不知從什麼時候起,許衍心裡生出了悔意,而且這悔意越來越深重,覺得自己不應該放棄素波的,她真的是很好很好的女子。
許衍猛地搖了搖頭,怎麼又想到了素波?現在可是商討家國大事的時候!
他上前一步道:「丞相,我覺得我們應該重新支持膠東王!」
【第五十九章 陸丞相的如意算盤】
陸丞相睜開了眼睛,「你這是想放棄長沙王了?」
許衍點頭,「不錯,雖然丞相府可以在支援長沙王的同時以膠東王外家的身分與他交好,但腳踏兩條船反而更容易翻船。膠東王與薛大儒關係日近,與丞相漸行漸遠;而長沙王和趙家見丞相府一直沒有與膠東王疏遠也會不滿意,在兩個皇子之間選擇一個是遲早的事,我們不如早下決斷。
「眼下太子失德兵敗,鄧家在青州的勢力也大為減退,正是推翻太子的最好時機,長沙王雖然有趙家支持,但他的才幹和出身不足以動搖東宮,唯有膠東王,天下人都知道靜妃才是皇上的髮妻,本該為嫡子卻生生降為庶子,皆憐之愛之,又有文瀾閣與太學之功,得了士子們的推崇,如果此時丞相能痛下決心,為靜妃爭回嫡妻的名分,再一力推舉膠東王,易儲之事定能成功。」
張慎行不想許衍竟如此大膽,立即反駁,「可是二妹妹已經成了長沙王妃了!」
許衍遂沉默不語。
張宗就道:「當初趙家提出的條件之一就是要陸家與長沙王聯姻,我們自然要應允,如今形勢變化,斷不能因為一個女子而影響整個家族。」
張慎行此時已經醒悟過來,作為張家的長子,他將來要擔起整個張家的責任,怎麼能說出如此幼稚的話?無怪乎不論陸丞相還是父親都更重視許衍。
他漲紅了臉,趕緊掩飾道:「那我們不如乾脆與鄧家撕破臉,將太子拉下馬,推膠東王上去!那樣陸家可就是後族了,我們張家也是皇親,只要將薛大儒與內宮隔開,膠東王萬事不懂,將來皇上百年之後,還不是什麼都要聽我們的。」
大家便都將目光轉向陸丞相,見他重新合上了眼睛,陷入了沉思,個個屏氣凝神,等待決斷。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12 01:08:10
第四章
良久,陸丞相睜開眼睛,緩緩搖了搖頭,「眼下鄧家的實力還是超過我們,如果冒然與趙家決裂,趙家很可能聯合鄧家一同對付我們,如此我們恐怕就無立身之地了。」
許衍真摯勸道:「鄧家與趙家勢如水火,不會結成同盟,如果我們推膠東王上位,於鄧家而言雖不若現在的太子,但總比長沙王要好,於趙家亦是同樣的道理。是以,眼下正好藉著太子失德,長沙王也有諸多不是,將立身端正,才學出眾的膠東王推上去,勝算不小。」
張慎行先前聽了許衍的主張十分興奮,似乎膠東王就要登上大位,但聽了陸丞相之語又重新冷靜下來,細想了想,就問:「許主簿之謀有幾成勝算?」
眼下的形勢對膠東王的確極為有利,但要讓許衍說出幾分勝算卻實在太難,畢竟做為一個凡人,哪裡能將世上之事都算到呢?就像在那個平靜的秋日裡,自己邀了素波到月湖邊臨水賞桂,結果卻讓他們分開了……
怎麼又想到了素波?許衍趕緊收回心神,「任何事情,哪怕有九成九的勝算,但依舊會有不成的可能,反之,僅有半成的勝算亦可能成功。膠東王如今的確有奪嫡之望,我們只要盡力扶持,已盡人謀,至於成敗,只能在於天意。」
既然無法保證一定成功,張慎行便反對許衍的提議,「這樣太冒險了,我們兩家都已經位列三公九卿,富貴至極,萬一因此敗落,得不償失。」
張宗亦贊同,「我們不如維持現在的局面,繼續與趙家聯盟,至於膠東王府和陸家本就是至親,血緣是斷不掉的。」
許衍在心裡嘆了一口氣,知道不能再勸了,如果再勸下去,張家人一定以為他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陸丞相雖不至於如此狹隘,但他本就不是遇到大事時能夠勇於承擔的性子,先前靜妃之事便是如此,讓陸家因此被鄧家這樣的後來者占據了上風。
真是可惜,許衍一直覺得青州兵敗、鄧家失勢之時,正是膠東王取太子而代之的絕佳機會,這個時機若錯過,將來不知又會在何時了。
許衍能發現的時機,膠東王自然也觀察到了,他裝傻隱忍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從宮裡掙脫出來,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局面,最大的原因便是他善於抓住機會。
此時膠東王正端坐於文瀾閣正殿裡看書,但其實他根本沒有看進書中的任何一個字,他在等待消息。
終於,留福回來了。
「王爺,丞相下朝時與光祿勳同行,接著許衍和張慎行也都告假去了丞相府。丞相府裡我們的人傳信來,說他們在密室裡談了一個時辰左右,張家父子與許衍便一同出來了,張家父子回府,許衍卻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又去了金水河旁。」
許衍不過是文瀾閣裡一個小小的主簿,但膠東王知道他是丞相的心腹,參與了許多事,因此對他一向十分關注,即使在人手不足的時候也專門派人盯著他,現在可用的人多了,他對許衍的行蹤幾乎了若指掌。
金水河是貫穿京城的河流,自西北進入,東南流出,皇宮、王府以及高門大戶家中的活水皆自金水河引入,文瀾閣後面的月湖和小河也都與金水河相通。
許衍常去的地方是京城西北那一帶,人煙較少,也很荒僻,他每每心裡不痛快時就喜歡去那裡,一直坐到快宵禁才回家,也不理陳敏的質問,直接到書房睡下。
每逢這個時候,就說明許衍心情十分差。
「看來丞相沒有聽從許衍的建議,」膠東王輕輕叩著几案,「許衍這個人嘛,表面看起來文弱,其實心硬如鐵,且身懷大志向,又有許家因鄧太尉而滅門之事,對鄧家恨之入骨,眼下他一定想將太子拉下來,打壓鄧家的氣焰。」
「那還真是可惜。」留福嘆了口氣,「丞相若是要上奏廢太子,定然會推舉長沙王,但只要將太子拉下來,削弱鄧家的力量,對我們也是有利的。」
膠東王一笑,「許衍的意思未必是要推舉長沙王。」
「難不成他會推舉王爺?」留福驚呼出聲,「可陸家畢竟將陸二小姐嫁到了長沙王府呀!」
「在關鍵的時候,丞相連親生女兒都不顧,哪裡會在意一個孫女?」膠東王搖搖頭,「當初丞相之所以一定要將陸靜怡嫁到長沙王府,是因為趙家向長沙王提出聯姻,他只有拿出嫡孫女才能表現出十足的誠意。而許衍之所以要推舉我,是他覺得由我取代太子更容易成功,我也比長沙王更容易控制。」
「那麼丞相為什麼沒有同意?」
「他不是不相信許衍,只是他一向不夠有決斷,明明最早跟著父皇起事,也是父皇最大的助力,卻被鄧家後來居上。」
陸丞相的確太過謹慎了,據說當初起事時,本要推陸丞相為王的,畢竟那時皇上的家世、聲望都遠遠比不了陸丞相,可是陸丞相卻畏首畏尾地回絕了。後來皇上幾次遇到挫折時,他都有自保之舉,讓皇上對他生了嫌隙,倒寧願相信沒有多少城府的鄧家,皇后、靜妃之事與此不能說沒有關係。
想到這裡,留福便趕緊道:「不管怎麼樣,如今諸位皇子裡王爺聲望最高,朝臣們誰不看在眼裡,就是丞相沒有接納許衍的提議,可他近些時候對我們親近不少,與過去的冷若冰霜完全不同。」
膠東王冷笑,「他啊,正打著腳踏兩條船的主意呢。」
「踩著兩條船,遲早要翻!」留福評價,又道:「我們是不是借此機會將許衍招到麾下?小的雖然討厭他,但不得不承認他的確是個有本事的人。」
膠東王也承認,但是他怎麼也不肯招攬這個人,因為他討厭許衍,非常非常討厭!
不是因為他將陸靜怡從自己手中硬生生搶走——若論這一點,他其實應該感謝他呢,畢竟自己因此娶到了比陸靜怡好上百倍千倍的王妃。
也不是因為他為自己陪讀時不夠盡心——平心而論,那時自己為了迷惑皇后的人故意做出種種痴態,他能一直忍耐已經不錯了,還替自己中了毒。
當然更不是因為王妃曾與他定過親,畢竟他們沒有成親,就算成過親又算什麼,王妃還是王妃,只看王妃不願意嫁給許衍,一定要退親的舉動,就足以讓他心裡妥妥帖帖的。
真正讓膠東王介意的是許衍並沒有忘記王妃。
既然當時他在月湖邊果斷放棄王妃去救陸靜怡,就不應該後悔,明明已經娶了陳徵事的女兒,心裡卻還惦記著王妃,許衍心裡煩悶時會去金水河邊,其實就是把那裡當成了月湖,畢竟金水河的水與月湖的水一脈相連。
由於這個原因,儘管膠東王知道許衍有本事,應該招為已用,也明白這事並不難,許衍平生所謀不過兩件事,一是為許家報仇,二是成就一番功業,只要讓留福向許衍示意自己成功了,他所謀求的自然水到渠成,他便一定會來效忠自己,但膠東王就是不肯點頭,甚至他還一直壓製著許衍,讓他一直留在主簿的位置上。
他甚至還遺憾自己的能力不夠,若是有了更多的實力,他一定將許衍調到萬里之外的荒涼之地,讓他一輩子也見不到王妃,就連金水河的水也看不到!
「不必,就讓他留在外祖父身邊吧。」膠東王搖搖頭。
留福完全不能理解王爺對許衍的態度,王爺明明十分大度,就連鄧家一系的人都能接納,可就是對許衍毫不容情,那許衍可是個人才,還是他們很需要的人才,棄之不用太可惜了。
他又一次認真地勸道:「如果王爺覺得許衍留在丞相身邊對我們更有利也好,但將他升上一升還是應該的,過去的事情早就已經過去了,如今連王妃都把這個人給忘記了呢。」
作者:
我是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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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12 01:08:20
第五章
「不行!」膠東王又一次拒絕,就算王妃忘記了,他永遠也忘記不了,「你不會懂的。」
留福幽怨地看了膠東王一眼,王爺的心已經全偏到王妃那裡,不疼他了,有些事也不再跟他說。
不過王爺的舉動倒是很得王妃的歡心,也讓王妃更偏心王爺一些,每每都把最好吃的東西都夾給王爺,讓留福無比羡慕,但是一想到王爺還要忍受被王妃捏臉,心裡就平衡了。
他可不敢想像王妃若是捏自己的臉會怎麼樣——其實自己的臉現在又白又嫩,捏起來軟乎乎的,很舒服的,如果王妃想捏一下自己也不是不能忍,但是王妃從來就沒有要捏他的意思。
想著想著,留福的心思就飛走了,「不知晚上王妃會做什麼好吃的?」
一句話就從朝堂之上轉到了庖廚之間,膠東王早聽習慣了,王妃如此,留福也是如此,吃永遠都比較重要。
既然留福提了,膠東王也開始想著晚膳,入冬以來天氣越來越冷了,王妃昨晚睡前嘀咕一句應該吃火鍋了,今天應該就是,且他一早出府時也見宗正寺送了鮮魚。
「應該是魚火鍋吧。」
「魚火鍋啊……」留福已經吃過羊肉火鍋、菊花火鍋、年糕火鍋等好多好多樣火鍋,他似乎已經感覺到了魚肉的嫩滑和湯的鮮美,白胖胖的臉上浮現了無盡的嚮往,「王爺,我們今天早點回府吧。」
正值朝局紛亂之時,膠東王本應該多留在文瀾閣,細細思索應該如何應對,可是他卻覺得留福的提議很有道理,他也急著回府看看王妃是不是做了魚火鍋,而且這魚火鍋會是什麼樣子。
按王妃一貫的思路,不管有多大的難處,吃飯都要排在第一位,她還常說只有吃飽了飯才有力氣去想該怎麼辦。
與其在冷清清的文瀾閣裡餓著肚子想,不如早些回去坐在暖和的小廚房裡,嘗著王妃做的種種美味,再認真思考一下自己應該怎麼應對。
膠東王點了點頭,「也好,我們早些回去。」
兩人才要出門,便見一個小內侍自院外快步進來回稟道:「丞相前來求見。」
丞相來做什麼?
留福見膠東王已經轉身回了文瀾閣內,便趕緊吩咐小內侍,「請丞相稍候。」
他也跟著重新回了殿內,掩了門便趕緊問:「丞相不是沒聽許衍的建議嗎,怎麼又找上門來了?」
膠東王不屑地一笑,「他雖然回絕了,但事後不免猶豫,便想來看看我究竟怎麼樣。」說著拿起戒尺用力在自己手掌上打了一下,「我們來個苦肉計,想辦法把丞相拉攏過來。」
留福與膠東王已經配合許多年了,唯恐丞相看不到王爺手受傷了,便找出一塊雪白的帕子十分顯眼地系在手上,然後命人將陸丞相請來。
陸丞相在外頭等了一會兒,翻來覆去地想著許衍的提議,覺得的確是難得的機會,如果一舉成功,那自己的地位可就高出鄧太尉了,而且以膠東王的痴傻,等他登基以後,掌控朝政的人豈不就是自己了?
但是目前鄧家的勢力依然很強大,而能與鄧家相抗衡的只有趙家,所以趙家這條線不能放。
另外,皇上會一直被蒙在鼓裡嗎?若知道被皇上知道實情,龍顏大怒肯定是免不了的……
可能會出的問題太多了,就像許衍所說,非只人謀,亦在天定,真是左亦難右亦難。
這時,內侍前來相請,陸丞相便進了文瀾閣,見膠東王正坐在空盪蕩的廳內,怯生生地瞧了一眼,又趕緊低下頭讀書。
留福親自奉了茶,「丞相請。」
陸丞相便坐下問:「近來我瞧著王爺很好,還能在太學裡講書,怎麼我來了卻不肯說話了呢?」
留福俯首低聲道:「薛太傅管教王爺十分嚴厲,每天都要留許多功課,在外面背書講書不敢出一點錯兒,但沒有別人的時候便又回到原來的樣子。」
原來膠東王還能被管教得如此老實?陸丞相有些吃驚,當初膠東王在陸府時可是會時不時鬧上一場的,時常要他幫忙收拾爛攤子。
他不禁奇怪地問:「薛大儒是怎麼管教王爺的?」
留福下意識地左右瞧瞧,似乎也很害怕,見只有陸丞相一人,方才上前將膠東王的手拉了起來,解開怕子,「薛大儒打人。」
陸丞相看著膠東王腫起的手掌,氣得吹鬍子瞪眼,「王爺再不懂事也是皇子,薛大儒怎麼能如此下狠手!」
留福一臉無奈,「小的也這麼說,可是薛大儒說他是王爺的太傅,有資格管教王爺。要不請丞相在太傅面前幫我們王爺說說情?」
陸丞相想了想道:「薛大儒說的也沒錯,他畢竟是太傅,我亦不好多言。」
留福流露出一絲失望的表情。
「我回去讓人送傷藥來。」陸丞相仔細看了看傷,又勸了幾句便走了。
【第六十章 王妃心疼了】
送走了陸丞相,膠東王與留福立刻離開文瀾閣回了膠東王府。
素波果然在做魚火鍋,她的心思一向簡單,膠東王猜測了許多次,從沒有失手的時候。
見他們回來,她笑著說:「你們可真會挑時候,剛好我備好了火鍋湯料,阿仁也將魚肉剔骨切片,可以開飯了。」
待下人們打水來給主子洗手,素波一眼就看到膠東王一隻手包著帕子,撲上前看,「怎麼弄的?」
留福隨口答道:「太傅打的。」
聞言,素波立即抄起桌上一支小漏勺向門外衝去,「什麼太傅、大儒的,竟然敢打我們家王爺,不行,我不允許暴力出現在我們王府裡!」那漏勺是為了吃火鍋特別讓良工所打的,在沸騰的火鍋裡撈取食材特別的方便。
留福嚇了一跳,趕緊上前攔住,「王妃,是王爺沒有背好書太傅才打的。」方才自己回答時太隨意了,根本沒仔細斟酌,不想就惹了麻煩。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留福在素波面前十分放鬆,不會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都要事先想過,與在文瀾閣裡完全相反。
不論是在陸丞相面前,還是文瀾閣官員、太學生面前,甚至包括薛大儒,留福都會萬分小心,恰如其分地幫助王爺表達出有利於他們的意圖,就比如剛剛,他成功地讓陸丞相相信王爺很容易管好,而且王爺還很痛恨薛太傅。
這樣的話呢,陸丞相一定想到將來他能夠很輕鬆地控制王爺,便會重新考慮許衍的建議。
可是,在王妃面前,留福只想到趕緊品嘗美味的魚火鍋。
看到王爺瞪了自己一眼,留福就明白了,雖然王爺不在意讓薛太傅背幾個黑鍋,但一定不能讓王妃覺得薛太傅不好,因為她與陸丞相不同。
陸丞相表面會很憤怒,卻不會為了王爺得罪薛太傅,而王妃呢,她是真的要去找薛太傅算帳。
素波已經氣得漲紅了臉,兩隻眼睛冒著憤怒的小火苗,「就是一個字都不會背也不能打人!」
留福一點也不懷疑如果自己攔不住,王妃一定會用那把漏勺在薛太傅已經開始禿了的腦袋上敲幾下。
「其實也不是太傅打的,太傅只是說一句背得不好,然後王爺……」留福將目光落到膠東王身上,希望他能承擔責任。
王爺擅長使用各種計謀,苦肉計也是其中之一,第一次施展的時候,製造傷口的任務落在了留福身上,但是他怎麼也下不了狠手,最後的結果就是當時還年幼的膠東王一把推開了他,自己動手。
所以,王爺只要承認是他因為沒背好書,自罰了一下就好了。
但是,膠東王看到王妃詢問的目光,居然抬起手指了指留福。
「什麼?是你打的,還誣賴太傅?」素波說著舉起漏勺奔了過來,「竟敢打人,我讓你嘗嘗被打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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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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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12 01:08:30
第六章
留福雖然胖了,但多年練就的敏捷身手並沒有完全消失,躲過漏勺逃了出去,「王妃,小的也很無奈!」
「無奈也不行,我堅決反對使用暴力!」素波大喊,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她就代替留福成了熊孩子的熊家長。
看著漏勺向著自己的腦袋過來了,留福的機靈也全蹦了出來,趕緊道:「王妃,你現在就在使用暴力!」
素波聞言停了手,想了想說:「好,我不以暴制暴,但是今天晚上的飯你不必吃了。」
她回到座位上,將聲音降了八度,柔和地向膠東王說:「來,我們吃火鍋,不理留福。今天的魚特別新鮮,而且阿仁的刀功越發精進了,瞧這魚肉切得這樣薄,放在桌子上都能透出底下的木紋來。」
論起做菜,素波覺得自己的本事相當了得,但是她也有一個短處,那就是刀功。
比起做菜這種技術含量頗高的專業,刀功更需要的是拚勤奮,然而這恰恰是素波所欠缺的,她一直做不到每天揮汗如雨地切跟山一樣多的蘿蔔——據說這是練刀功的第一步。
阿仁正好彌補了她的不足,甚至在素波的指導下,阿仁已經能將豆腐切成細細的絲了。
看著雪白的魚片在水花裡翻了一翻,然後便從半透明變成了純白色,素波便用手裡的漏勺替膠東王撈到面前的碟子裡,碟子上她早已經按膠東王的口味放好了調料。
可是膠東王動也沒動手邊的筷子,將有些紅腫的手抬起來給素波看,然後就張開了嘴。
見狀,素波心疼地說:「手還真腫……可恨的留福!王爺什麼也別動了,我來喂你。」說著將魚片蘸了調料送到膠東王口中。
膠東王吃著魚片,臉上浮現了幸福的光彩,那姿態美得難以言表,引得素波在上面捏了一下,「真是可憐……該死的留福,不只應該罰他今晚什麼也不許吃,就是明天也不許吃!」
於是無辜的留福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王爺快樂地吃飯,還用那隻沒受傷的手夾了魚片喂給王妃,引得王妃又是心疼又是誇讚。
「王爺明明傷成了這樣,竟還想著我,真不枉姊姊對你好。」她像是沒發現膠東王傷的其實是左手,根本不影響吃飯。
留福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將王爺的底細揭發出來——
第一,傷是王爺弄的,與自己無關;第二,其實傷勢並不很重,只是在陸丞相過來時腫得很厲害,之後自己就幫著王爺抹了傷藥,現在已經消了大半;第三,以前王爺受過比現在還要重的傷,可是一點也沒影響他吃飯,那時候可沒有人喂。
但是呢,留福還是理智的,他明白就算自己將王爺告發了,王妃這個偏心的也不會幫自己,所以他只能站在桌旁,忍著饑餓幫忙布菜。
看王爺和王妃吃得差不多了,他就毅然決然地道:「王妃,你拿漏勺打我幾下吧,只要讓我吃飯就行。」
留福後悔了,非常非常後悔,剛剛就應該讓王妃打自己的,一個女人家能有多大的力氣?而且那漏勺是純銀的,比鐵勺要軟得多,打在身上不會有多疼,沒準兒反倒變形了,肯定不疼。再者就算疼一些也沒關係,自己過去可是挨過許多次打的,哪一次不比現在重?
寧願挨打,也要吃飯!
不料平時心軟的素波這回竟狠下心來,「如今我不想打了,就是你請我打也不能,你只能餓著了,這樣才能讓你長教訓,以後不管是誰,哪怕是皇上讓你打王爺,你也不許打!」
世人都說膠東王傻,但其實她覺得膠東王聰明著呢,自己看得有些費力的典章書籍他倒背如流,還能出題考太學的學子們,簡直是學霸中的學霸,他不過是有些心理問題罷了,若是能帶著他到前世,找一個高明的心理專家,很容易就治好了。
可惜自己什麼也不會,只能多關心他照顧他,幸好如今膠東王的情形已經比過去好很多了。
素波喂膠東王吃完魚火鍋,自己也用過了以後,便吩咐阿仁,「將多的魚肉都分給大家,只不許給留福一片。」然後帶著王爺進了殿內,留給留福一個決絕的背影。
其實留福並不會挨餓,如今他的屋子裡最多的就是各種吃食,問題在於他非常想吃魚火鍋,偏偏他去求阿仁也沒有用,阿仁是王爺派給王妃的人,唯王妃之命是從,果真連一片魚肉都沒分給他。
為此留福傷心遺憾了很久,一直到下次王妃做魚火鍋,那已經是很久以後的事情了,而且彼魚火鍋非此魚火鍋,王妃一向不喜歡做同樣的菜式,此為後話。
留福是個上進的人,馬上明白自己唯一的出路就是討好王妃,在王妃帶著王爺進房時便急忙跟了進去用心服侍,心裡飛快地想著辦法。
要知道,討好王妃並不是容易的事,王爺比自己狡猾多了,早就將幫王妃拿書、倒茶、喂水果、拆頭髮、篦頭髮之類的小事都搶了過去,自己根本插不上手,只能跟在王妃身後轉。
近日王妃一直在看一本遊記,留福知道王妃對於書中描寫的風土民情都是隨便帶過,只在當地的物產上用心細讀,尤其是各種特色食材,她看得特別用心,時不時評論幾句,諸如「不錯,北地的羊肉就是好吃」、「呀,新鮮鰣魚,我都快流口水了」之類的話。
此時,她突然掩了書,惆悵地道:「今年冬天吃不上最甜的板慄了……」
天下產板慄的地方很多,但唯有冀中的板慄特別甜,每年都要做為貢品獻給皇上,當然,京城東、西兩個市集也會有許多商人販賣。
可是今年秋天太子兵敗,冀中被牛通奪回,眼下正與朝廷對峙,自然沒有板慄運到京城,市面上賣的板慄雖有號稱冀中的,但其實皆是產自別處冒名而來,便是最好的味道也終究差了一層,留福尚且能嘗得出來,何況是素波呢?
留福見王爺從書本上抬起頭來,知道他準備哄王妃開心了,便立即決定要搶了這個功勞,趕緊先開了口,「都是太子無能才丟了青州又丟冀中,朝中已經有官員上摺子參他了,依小的看青州平叛斷不可能讓他再帶兵,甚至東宮的地位恐怕也難保。眼下的形勢,王爺最有聲望,皇上可能會派王爺帶兵前去平叛,到時候擒了牛通回來,順便給王妃帶回幾車板慄。」
多麼好的奉承啊!留福覺得自己面面俱到,又捧了王爺又捧了王妃,還替王妃想到了冀中的板慄,最重要的是,他並不是單純在奉承,而是說出了朝中真實的形勢和接下來最可能的走向,特別是今天陸丞相來過之後,明天朝會時,請膠東王帶兵平叛的呼聲肯定更加高漲。
但留福自覺的完美奉承非但沒讓素波開心,反而皺起了眉頭,想了想問:「是誰說王爺要去領兵打仗的?」
這當然是王爺所追求的了,也是自己心心念念盼著的。
留福笑道:「王爺早有文治之能,如果再加上平定叛亂的武功,更進一步豈不是順理成章?」說著向皇宮的方向指了指,要知道太子與諸皇子不同,是住在皇宮裡的。
太子在青州兵敗,一則是因為大意,另一則是沒有安撫好百姓,失去民心,但論起朝中兵力,其實遠遠強於牛通,如果王爺帶兵重整旗鼓,定能一舉打下冀中和青州,消滅前朝餘孽,給予鄧家沉重的打擊,更能使王爺在軍中擁有自己的勢力,是以王爺想了許多辦法,暗中促成朝臣們推舉他帶兵平叛。
素波不這樣想,「王爺做一個閑王就已經很好了,為什麼還要向上掙呢?東宮的位置可不好做,是世上最危險的職業之一呢!」怕他們不懂,她又解釋,「你們看看前朝的史書,有幾位太子後來順利登基做了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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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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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12 01:08:39
第七章
素波曾經看過一篇雜文,被立為儲君的皇子竟有大半沒能成為帝王,所以她並不想膠東王更進一步,更不必為了當太子而去平叛。
是以她堅決地道:「打仗的風險大,刀槍無眼,我不能讓王爺去!」想到膠東王睡覺時都要自己陪,又暈血,到了陣前他會被嚇成什麼樣子,素波就心疼。
先前王妃就曾多次流露過不願意王爺爭奪皇位之意,但留福總不大相信。身為皇子妃,哪一個不想成為太子妃,然後當上皇后呢?就比如薛太傅,先前視富貴如浮雲,可是被薛家欺負之後不也轉了心性,一心輔佐王爺嗎?
「太子妃的身分、服飾、供應都要比皇子妃高許多呢。別的不論,只王妃小廚房裡的山珍海味就要多得吃不完了。」近來宗正寺很不像話,只說要節儉,不僅山珍海味,就是日常的供應也又少又差,所以留福以此來誘惑王妃。
素波饞是不假,在大事上面可不糊塗,讓膠東王去打仗博取富貴是她無論如何也不能同意的,不管留福將優勢誇大到什麼程度,她還是搖頭。
「不行,王爺不能去,如果皇上真的要派王爺出兵,我一定去宮裡哭著求皇上收回成命。」
聞言,膠東王過來拉著素波的袖子道:「皇子們都要去打仗的,王妃放心,我比他們都厲害!」
素波就笑了,男孩子大約都是喜歡打仗什麼的吧,可她才不會因為膠東王喜歡就放任,她鄭重地告誡兩人,「我們只要能安安穩穩地到藩地過太平日子就好。」
留福本要再勸,突然想起了靜妃過世前的叮嚀,娘娘讓王爺想辦法出宮就藩,然後在偏僻的封地上逍遙度日,一時他便說不下去了。
膠東王也不再提打仗了,卻輕輕咳嗽了一聲,「我渴。」
素波一聽便扔下留福,倒水去了,一邊動作一邊想著,皇上和朝臣們怎麼能讓還沒滿十六歲,連喝水都要自己幫忙的膠東王帶兵打仗呢?
替膠東王倒了水,見他放在桌上的手傷痕還依稀可見,素波就順手喂了他,又捏捏他的臉笑道:「有事只管叫姊姊。」
膠東王用他那雙漂亮得不像話的大眼睛盯著素波,孩子一般地點頭答應。
素波感覺到那全心全意的依賴,心頭一片柔軟,自然照顧得更加無微不至了。
其實這些日子膠東王一直有些煩躁,出宮之後可以說諸事順利,但他並不滿足,更急於掌握真正的權勢,心境時常不如過去,現在突然就心平氣和了。
如果能與王妃離開朝廷的紛爭到藩地去,不管那裡多荒涼偏僻,一定能過上最幸福的日子……想著膠東王就溫和地笑了。
接下來他什麼也不做,全部要素波服侍,到了晚上,看見那美麗的容顏就在面前,感受到掖被子的纖纖玉手,又嗅到淡淡的馨香,膠東王的心神便一陣陣激盪,只待下人吹熄了燈燭就在素波身上蹭啊蹭的。
這情形時不時便會發生,素波一直很為難,早想與膠東王分房,但是她怎麼也甩不掉這個問題兒童,他跟著自己習慣了,根本不肯離開。
今天瞧著他分外可憐,這個聰穎卻又不懂得人情世故的少年,只是因為生為皇子便不得不擔負著許多,身為皇子太傅的薛大儒要逼著他背書,一直照顧他的留福也要打他的手心。
素波嫁入皇家越久,也就越明白膠東王是沒有什麼退路的,先前自己想過要帶著他離開皇家,開一個小小的飯館討生活,但真正實行起來太難了,不管是當今的皇上還是未來的皇上,他們為了面子、為了堵天下人的嘴,怎麼也不會讓他離開皇家,而膠東王的問題若是被發現了,恐怕會被送到皇陵那,而自己也只能跟著他。
想到這裡,看著他又被生理衝動折磨著,素波鬼使神差地說:「你自己想辦法釋放一下,就不難受了。」
雖然不大懂,但好歹在學校學過健康教育,素波覺得自己足夠指導膠東王這個小小少年,就在黑暗中推著他示意,然後趕緊捂著臉轉身。
實在太羞澀了!
膠東王多聰明的人,立即就懂了,幾乎在同時拉住了素波,「我要!」
素波掙不開,在黑暗中感覺到膠東王灼灼的目光和粗重的呼吸,便去推膠東王的手,「你自己用。」
「我手痛!」
「才不管你。」
「我要!我要!」
第二天是上朝的日子,膠東王卻破天荒的起晚了,連劍也沒有練。
而素波一向會給他們備好早餐在路上吃,可留福今天竟然沒有拿到他的餐盒。
素波一早起來臉就紅紅的,精神有些不振,似乎沒睡好,她恨恨地看著留福,生氣地宣布,「都怪你把王爺的手打傷了,累得我手都酸了,我要再餓你一個月!」
這絕對是藉口,王爺雖然受了傷,但日常洗漱什麼的都由他幫忙,王妃不過喂了一頓飯而已,怎麼會手酸?
而且留福一早特別看了王爺的手,連一點傷痕都看不出,已經徹底好了呀!
再者,王爺容光煥發,任誰都能看出來他沒事。
留福覺得哪裡不大對,可平時王妃便常起晚,時間本就不大夠用,今天就連王爺也起晚了,便更著急,急忙幫王爺換好衣裳,出門時發現王妃竟沒有出來送王爺,就問:「王妃今天怎麼了?」
然後,留福就看到膠東王正捧著餐盒傻笑,那模樣,要不是他知道王爺一點也不傻,而且還聰明得很,一定會相信外頭的傳言了。
「王爺,你怎麼了?!」他吃驚地問。
膠東王驚了一下,瞧瞧留福後收回了傻笑,可當他打開餐盒時,又不由自主地笑了,依然有些傻氣。
留福怔怔地看著,「真的有些不對,王爺和王妃都怎麼了?」
膠東王抬起頭,眼睛亮晶晶的,就是看慣了這副容貌的留福心跳都免不了停了一下。
實在太動人了!這種感覺並不完全是英俊,還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神采,王爺心情應該很好,高興得幾乎要飛起來。
膠東王瞧著一直盯住自己的留福,擺了擺手,「沒什麼,就是昨晚沒睡好。」說著便將早餐分了一半給留福。
沒睡好會這樣?騙誰呢!但是面對美味營養的早餐時,他很快便將心裡的疑惑忘記了,「王爺,你對我真好。」
「我是可憐你,」膠東王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光彩,「因為你只知道吃。」
留福倒覺得只知道吃並沒有什麼不好,「我還懂得服侍王爺和朝中的大事呢。」
膠東王輕輕搖了搖頭,夏蟲不可語冰,留福根本不懂自己話語中真正的含意,「食色,慾也。」
【第六十一章 長沙王領兵平叛】
自青州兵敗後,朝會的氣氛就開始不好了。
青州和冀中的丟失讓整個朝廷都籠罩在一片陰雲之下,一州半的土地突然間就沒了,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待調齊兵馬防範牛通乘勝追擊,穩定京城之後,朝臣們痛定思痛,開始追究原因。
太子所謂的軍需供應不足之言,最初包括皇上在內的許多人是信了的,但嚴正帶著御史台、大理寺,會同皇上最信任的中常侍鄭安一同細細查了半個多月,終於得出太子的話完全不足采信的結論。
膠東王所負責的太倉全數將軍糧發到軍中,長沙王雖然有些厚此薄彼,但也沒有克扣,便是河間王背地裡搞的把戲被揭開了,可其實除了丟臉之外並沒有真正不利於出兵的大錯。
太子出征,不只京中,就是沿途所經各州郡也都只有一力巴結的,根本沒有人敢懈怠、克扣、作對。
也就是說,戰敗的責任全在領兵的太子身上!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12 01:08:48
第八章
對於彈劾儲君,朝臣們還是格外謹慎的,但自嚴正當先鋒後,便陸續有人上摺子,今天的朝會上,更有臣子當面提出請皇上另選賢良的皇子帶兵平叛。
平叛之事朝中一直在議,但提議另選賢良皇子帶兵平叛之語還是第一次說出來,其中的深意不能不讓人深思,大殿內一時靜得針落可聞。
皇帝看看下面跪著的臣子,抬手示意他起身,又向群臣道:「平叛之事仍需諸卿用心,此時天寒地凍不宜交戰,等備齊糧草軍械,明年開春後一舉平定冀中和青州。」
上奏的是一位年紀頗輕的御史,複姓上官,出自京城望族,自小頗有才名,一張嘴尤其了得。
自嚴正做了御史大夫,就選了些敢於直言的儒臣升為御史,上官御史便是其中之一。這些人未必是嚴正的心腹,就是觀點也常與他相左,但卻都與他一樣有著膽大包天、敢出逆耳之言且能堅持到底的性子。
就說這位上官御史吧,近來在京城很是出名,原因是當眾回絕了河間王欲納他的妹妹為側妃的意思。
其實不想把妹妹嫁到皇家也沒什麼,只需背地裡找個理由推脫就好,可是上官御史卻是當著許多人的面打了河間王的臉!
就他這樣的性子,既然開口就不會輕易罷休,聽了皇帝的話非但不起,反而又道:「軍需糧草自然是要備的,但還請皇上選舉賢良皇子統率三軍、操練兵馬,待時機到來便前往青州平叛。」
太子初回京城時,鄧太尉告訴他只要將兵敗的責任推到膠東王和長沙王身上便可,這話倒也沒錯,鄧太尉自前朝時便在軍中,深知歷來軍需供應都會被克扣,只要細查都能找到問題。
太子相信了,一口咬定軍械軍糧不足,結果大出他們的預料,無論膠東王或長沙王都沒有克扣軍需,特別是膠東王,不只帳目清晰,發放糧草時還在眾人面前,完全抓不出漏洞,讓太子更加灰頭土臉,但他拒不認錯,而且以再次帶兵平叛替皇帝分憂,為將士們報仇的旗號插手軍事。
眼下太子再一次懇求,「父皇,兒臣雖經歷兵敗,但也由此深知青州冀中的山川地勢、風土民情,且上次出兵過於輕敵,此番兒臣痛定思痛,已經制定了平叛方略,請將平叛之事重新交給兒臣!」
鄧太尉亦起身上前奏道:「朝廷明春平叛,老臣願披甲隨太子出征,定然將青州、冀中交於皇上手中!」他當年追隨皇上立下赫赫戰功,是朝中武將中的第一人,有他襄助太子,的確令人信服。
說起前番兵敗,鄧太尉與太子一樣,一肚子苦水沒法倒出來。
青州乃是他經營半生之地,也是他的根本,於他的重要自不待言,當初因為貪心冀中之地,才會拿出青州一郡與牛通交換,本想著牛通在自家地盤中不過是俎上之魚,過幾年後滅了他非但能收回全青州,還多得了冀中。
但事與願違,牛通表面看似平庸無能、俯首聽命,暗地裡竟招兵買馬,反將青州和冀中都占了。
更可恨的是太子,先前一心一意為鄧家謀算,可當真正面對戰功時卻與自己離心,非但不能同進同退,反而與鄧家兵馬互為掣肘,待兵敗如山倒之時,一切悔之晚矣!
但到了此時,鄧太尉還是要維護太子的,當今皇上深感鄧家舉家歸附的情意,對鄧家一向頗多容忍,但下一位皇帝未必領情。
膠東王就是痴傻恐怕也會恨鄧家,長沙王的母族趙家一向與鄧家相爭,就是另一個親外孫河間王也恨自已偏心,是以保住太子就是保住鄧家,他們之間就算有種種不和,利益畢竟捆在一處。
所以,他在此時大義凜然地拿自己幾十年的聲望成為太子的助力,而且心裡的確有把握平定牛通之叛,牛通的實力鄧太尉再清楚不過,完全無法擋住朝廷大軍全力一擊。
上一次太子以及鄧家之敗,並不是敗在兵將、糧草、士氣不如牛通,而是敗在內耗之上,這次太子已經知錯,只要皇上肯讓太子帶兵,他必定會全權聽自己的,到時自己會完全扭轉鄧家的頹勢,甚至讓鄧家的勢力超過先前。
對於鄧太尉的慷慨激昂,朝臣們大都是認可的,但上官御史卻不認,上官家世代居於京城,幾代中都有為官者,對於前朝本朝之事都十分清楚,並不會輕易被鄧太尉騙了去。
「青州原是鄧家起兵之地,前朝時便據為已有,皇上仁厚,一向將青州之事委於太尉,便是青州官員任免也多半由太尉作主,青州所駐兵馬皆為鄧家嫡系,前番兵敗,太尉其實早已經敗了。」他嗤笑道,看太子和鄧太尉要反駁,立即高聲又補了一句,神情語氣十分不屑,「敗軍之將,何以言勇?」
太子近來得了皇帝的教導,能忍得住氣了,但鄧太尉卻被氣得臉色鐵青,拿著手中的笏板便打向上官御史,上官御史當然要躲,一時間大殿內便亂了起來。
嚴正跳出來大喝道:「太尉失儀,當罰俸一年!」身為御史大夫,他有制衡丞相和太尉之責。
被嚴正一喝,鄧太尉也只能收手,向皇帝躬身道:「老臣可以領罰,但是上官御史言語輕佻也要罰!」
嚴正搖頭道:「朝中之所以設置御史台,就是為了廣開言路,因此御史與其他官員不同,可以風聞奏事,是以不論太尉是否敗過,上官御史之言皆不當罰。」
皇帝嘆了口氣,「敗便是敗了,並無可爭之處。但眾卿須知世上並無百戰百勝之人,便是朕起兵以來亦有過幾次敗績。」
正是,皇帝經歷了多少次戰敗已經數不清了,甚至有幾次已經到了窮途末路之境,就是在鄧太尉歸附之時,也正逢皇帝兵敗逃到青州,得了鄧太尉的輔佐重整旗鼓,再收兵馬,又經歷數場戰爭,方奪得了天下。
想到這裡,上官御史默默地退回了原位,鄧太尉於本朝功勞的確很大,自己的力量還不夠對他提出質疑。
穎川王便出列道:「臣弟初聞青州之敗根本不敢相信,前日回京雖聽人說起其中之情,但今日上朝方知原來竟是如此。」
在太子出兵青州之前,穎川王便出使蜀州,如今回到朝中,今天還是第一次上朝,是以方有此言。
皇帝便道:「皇弟自蜀中歸來,不如將蜀州之事說與大家知曉。」
天下一京十三州,先前新朝占據一京十州,不計近日反了的青州和冀中,另有蜀州、幽州、交州三地仍歸化外。幽州在極北之地,交州在極南之地,唯蜀州與中原腹地相距不遠,因此皇帝便先派穎川王出使蜀州,勸說當地土人歸附。
穎川王先前已有摺子上奏,此時又當堂將前往蜀州的所見所聞一一道來,「蜀州雖距中原不遠,但其實處於重重大山之中,道路極為崎嶇難行,有數百里皆為棧道,這棧道京城這邊沒有,臣弟還是第一次見到,竟是在懸崖絕壁上開鑿孔穴,孔穴內插上木樁,上面再橫鋪木板而成,道寬不足三尺,行於其上悚然心驚,且棧道之下又有流水奔騰不息,著實險峻,聽人道為秦伐蜀時所修,謂之『金牛道』,由當地土人守衛,我朝即便遣百萬雄兵亦不能攻入蜀州,土王亦以此為傲,派重兵嚴守此道不與中原通,不肯臣服。
「蜀州之地,險不可越,前朝收入版圖前後共計百年,所耗兵馬錢糧無數,一朝勢頹,土人又反,得不償失。我朝方立,百姓貧困,眼下又有青州之事,不宜對蜀州用兵。」穎川王細述蜀州山川地勢,民俗風情。
皇帝之所以將穎川王派到蜀州出使,其實是有心收復蜀州的,那裡乃天府之國,特產富饒,且與中原之地相鄰,豈能容之自立?誰想青州復又反叛,故而不論蜀州道路如何,朝廷已經不能再於青州之外開戰了,因此皇帝便點了點頭,又問起幾件政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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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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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12 01:08:58
第九章
眼見到了午時,廷議就要結束,嚴正又重新出列道:「方才皇上曾道勝敗乃兵家常事,但此次青州兵敗,並不能如此含混過去。」
他是第一個追究青州兵敗之事的人,又帶人查軍械軍需等等,對於整件事情最為清楚,「先前臣以為青州兵敗,追究起責任,自然在於領兵出征的太子,但如今突然想通了,太子固然有錯,但並非排在第一位。」
今日為大朝會,按例京城的官員以及在京的外官都會到場,故而殿中官員極多,大家自上官御史請奏之後便都覺出了朝局風雲乍起,隨後察覺皇上不欲群臣議及此事,便也就罷了,嚴正此語一出,個個重新精神百倍、全神貫注地盯著他。
嚴正似乎根本沒有察覺殿內詭異的氣氛,依舊侃侃而談,「若論兵敗之責,第一在皇上,第二在太子,第三在群臣,第四則在太尉。」
嚴正之言讓所有人都吃了一驚,群臣們都放下各自的心事,眼觀鼻、鼻觀心地靜立不語,等著皇上的反應。
皇帝本以為嚴正會把鄧太尉排在第一的,在他的心裡,青州兵敗之責太子至多排第二。也許別人會覺得他偏心自己的兒子,因此才會把責任推給鄧太尉,但他是真心如此認為,就連皇后也是心知肚明,這些日子老實得就像不存在了一樣。
事情要追溯到好多年以前,皇帝兵敗流落到青州時,鄧家不但收留了他,還舉青州之力歸附了他,遠比陸家更為全力以赴,而皇帝也就此一步步走上了至尊的寶座。
在皇帝的心裡,他便將青州許給了鄧家,畢竟前朝時鄧家便割據青州,是以青州之事,皇帝一向不過問,無論是官員任免還是派駐武將,皆出於太尉府。
可是鄧太尉不應該對冀中動了心思,在青州與冀中間挑起一項項事端,不過到了此時,皇帝亦是偏心鄧家的,因此才派了太子前去處置。
誰想到太子出了京城,便在鄧家人的蠱惑下忘記了他是一國儲君,只當自己是鄧家的外孫,一應事情完全偏向了鄧家,將牛通自富庶的冀中換到了青州一處偏僻小郡。
當時皇帝雖然覺得不妥,但只暗地裡教導太子天下將來畢竟是他的,鄧家再親近也只是外家,斷沒有幫著外家把自家的江山斷送的道理,自己百年之後,太子身為新君,對鄧家既要用也要防,對牛通則要當成與鄧家一樣的臣子,不能一味打壓。
至於此次冀中青州之事辦不妥,可待日後給牛通一些好處,將他調任到一處富庶之地,讓他對朝廷心存感激。
但皇帝怎麼也沒有想到牛通就反了,初聽消息他又是氣又是恨,氣的是太子糊塗,恨的是牛通恐怕早就心懷不軌,可是最終他還是派太子去青州平叛,畢竟冀中之事唯有太子最知道底細,讓他順勢一併處置了也好,免得讓天下人恥笑。
至於平叛,皇帝並不堅信太子會馬到成功,卻怎麼也沒想到太子會敗,畢竟他撥給太子的兵馬遠勝於牛通,當年跟著他打下天下的兵將們中,曾經打敗牛通的人還在呢!
偏偏太子不但敗了,還敗得一塌糊塗。
這一次兵敗,皇帝認為是太子被自己教導後不再偏心鄧家,而鄧家未能得到最大的利益就一直掣肘太子所引起的,如果鄧家能一力支持太子,與朝中大軍夾擊牛通,牛通安能一步步平安退出,最後伏擊太子?
是以,如果嚴正也看出青州兵敗皆緣於鄧太尉,皇帝是很欣慰的,而且眼下他也樂於看到嚴正抨擊鄧太尉。鄧家的確太囂張了,如今自己還好好地活著,他們就教唆太子將冀中劃給鄧家,等自己駕崩之後,天下是不是也要分鄧家一半?
可是嚴正卻把青州兵敗之責推給了自己,皇帝勃然大怒,一拍龍案長身而起,「嚴正!你今日若是說不出個道理,朕砍了你的腦袋!」
嚴正還是不慌不忙,「當年還在山陽老家時,皇上幾次想砍了臣的腦袋,可如今臣的腦袋還在臣的脖子上呢。」
嚴正是最早跟著皇上起兵的人之一,之所以一直留在山陽當一介小官,就是因為他太過耿直,只要他認為對的,就是跟皇帝也會爭執,免不了要得罪皇帝,就算皇帝後來不在意了,難免還有些人會放在心上,不斷打壓他。
想起嚴正以前的直顏犯諫,皇帝不自覺就緩了神色,「你還是老模樣,一點兒也不改。」然後重新坐下,卻笑道:「天子無戲言,朕既然發話了,你若無法說服朕,腦袋依舊不保!」
「臣既然上奏,自然占著道理,臣的腦袋定然能保得住!」
皇帝揮揮手道:「那你就說吧。」
嚴正便道:「臣以為青州兵敗,非朝廷兵馬不夠強壯、非軍需糧草供應不夠充足、非將士不夠用命、非牛通有用兵之能,根本原因皆在於私心。
「從冀中之事起,皇上就以私心處之,從頭到尾偏心太子、偏心外戚,卻忘記了天下,忘記了青州、冀中的百姓,這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責任最大!其二,太子本為儲君,當以天下為任,卻先私心於外家,再不肯分功於人,與軍中諸將相互掣肘,最終以多敗少,大傷新朝元氣;其三便是群臣的私心,大家皆以為朝廷必勝,文臣沒有反對太子率領將兵,臣亦在其間,武將亦因所獲賞賜不均不願用命;其四,太尉一貫以青州為鄧家囊中之物,見牛通節節敗退,唯願鄧家一系人馬接收土地財物,不願朝廷大軍深入,與太子再生齟齬,終至敗局。
「眾人皆有私心,太尉乃臣子,又為了鄧氏一族,情有可原,故而排在最末;群臣疏忽,未能為皇上盡力,位列第三;太子身為儲君,把外家看得比江山還重,位列第二;至於皇上,既然為天下之主,便應以天下為家,以天下人為子女為親戚,卻有如此私心,自然要排第一。」
嚴正一席話,將朝中所有人都參了,包括他自己,朝堂上再一次寂靜,大家全都低下了頭,就是鄧太尉再不服氣,也只鐵青著臉不語。
半晌,皇帝拍案道:「不愧是朕的御史大夫!為君一席話,朕賞你黃金千兩!」
「國難之際,臣不敢領,請皇上盡數撥於京外設防軍中。」嚴正聲音並沒有提高,語氣裡的沉重每一個人都能感覺得到,「新朝初立,國弊民窮,休養生息數載,京城內外才見繁華之景,卻因為青州戰事重見遍地流民饑民,且為了防衛冀中青州來犯,自各州調兵駐守於京外,軍需陡增,嚴冬中兵士多有凍傷及至斷肢者,惜哉!痛哉!」
正是如此,新朝建立後海內平靜,百姓休養生息,京城為首善之地,街面上眼見著日益繁榮,國庫的積累也日益增多,但自青州亂起,一切又都不同了。
陸丞相一聲長嘆,伏拜道:「御史大夫所言極是!朝中自皇上到臣子,沒有一個不感同身受,臣深自悔之!」
又有臣子陸續出列請罪,大殿正中跪滿了人。
皇帝苦笑道:「眾卿請起,若論起罪責,朕為第一。眼下,錯已經犯了,再不能改,唯有君臣一同商議平叛之事,重還京城、青州、冀中安定。」
穎川王扶劍而出,「皇兄,當年我們兄弟攜手打下這一片大好山河,如今青州冀中事急,臣弟自願領兵平叛青州!」
「皇叔才自蜀州回來,舟車勞頓,還請暫歇。」長沙王走上前叩首道:「父皇,先前兒臣便表示願領兵出征,如今太子兵敗,京城不穩,還請派兒臣收復冀中、青州,而後請父皇派官員重置郡縣,治理民眾。由此之後,無論冀中、青州還是何處,都為朝廷治下,所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再無私心偏重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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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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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12 01:09:08
第十章
方才嚴正論起兵敗之責,雖然把皇上排在第一,鄧太尉排在最後,但是群臣難免都會想到他所謂的「私心」其實正是來源於鄧家把青州當成他們的附屬,才會生出一連串事情,因此先前心裡贊同鄧太尉帶兵出征的人都不情願他再次介入青州事務。
青州的確應該重新歸到朝廷的治下,這一次平叛其實也是一個機會。
都到了這個地步,鄧家一系的人也不敢公然反對,畢竟誰也不敢承擔嚴正所提出的「私心論」。
當然,並不是所有人都贊同穎川王和長沙王,隨後又有朝臣提出由膠東王帶兵,畢竟膠東王如今是名聲最好的皇子,在士林中頗多讚譽;至於河間王,其實也屬於鄧家一系,且上一次太子出兵時他的所做所為著實令人不齒,因此沒有人考慮他。
穎川王不比膠東王和長沙王,他雖然年長,但當年皇上起事時他多半留在後方,並未帶過兵打過仗,且眾人心裡都明白,現在表面上是推舉誰帶兵平叛,實際亦是推舉新的儲君——如果另一位皇子成功平定青州之亂,太子的儲君之位哪裡還能保得住?
故而,穎川王便不大合適。
幾番爭論之後,一直沉默不語的陸丞相躬身出列道:「老臣有一言。」
一直紛亂的朝堂靜了下來,靜聽他的意見,而且差不多所有的人都認為陸丞相會推舉自已的外孫。
即便嚴正剛剛罵了滿朝文武甚至皇室都私心太重,但誰沒有私心?就是嚴正不也承認他自己有私心嗎?且這個時候陸丞相推舉外孫也不算是私心,膠東王確實擔得起平叛重任。
沉寂下來的朝堂上,陸丞相的聲音渾厚又堅定,「老臣懇請皇上將帶兵之責交與長沙王。太子作為一國儲君,前番出征時老臣便曾道儲君不宜離京,便是太尉,依御史大夫之見亦不適合此時前往青州,不如暫且留京。
「長沙王與青州無任何瓜葛,平叛中便能持公正之心,且他自小曾隨趙無敵習武,於排兵列陣頗為精通,這次皇上自西北抽調平叛兵將最多,其中多有長沙王舊識,將帥相和,正為得勝之道。
「至於膠東王本是老臣嫡親外孫,開府前還曾在老臣府裡讀書,確實精通五經、才華過人,老臣自深愛之。但老臣亦知曉膠東王自小體弱多病,因養於深宮內院,從未曾經歷兵戈,見到血尚且會昏倒,哪裡能出兵打仗?他長於讀書,不通武事,老臣秉持公正之心,不欲推薦他。」
陸丞相竟將膠東王怕見血的實情揭出,等於絕了膠東王帶兵之路,便是一力推舉膠東王的嚴正也佩服,「丞相不顧血脈之親,只求公允,臣也贊成!」他入京時日尚短,對諸位皇子的了解並不深,此時也就信了陸丞相。
陸丞相謙虛地道:「老臣遠不如御史大夫,此番不過肺腑之言而已。」
至此,儘管太子和鄧太尉依舊堅持已見,但滿朝大臣都已認定再派太子出征,青州、冀中就是平定了,亦不可能重歸朝廷治下,將來還會有無窮隱患,因此無人不贊同長沙王,大勢所趨,就是鄧家一派的人亦不敢再出面反駁。
而從頭到尾膠東王都面無表情、不發一語,彷彿所有事情都跟他無關。
【第六十二章 冬日發寒衣】
朝會散了,皇帝留下幾位重臣議事,膠東王退出含元殿,坐上馬車回府。
留福放好車簾道:「昨晚趙無敵暗中派人拜見丞相。」
含元殿不比後宮,是皇上臨朝議事之所,因此留福是不能進的,是以他並不知道朝會所議,見了膠東王便趕緊稟報才收到的消息。
膠東王便道:「原來如此。」
留福擔心地問:「王爺,丞相是不是又投向長沙王了?」
膠東王點了點頭,「不錯,丞相已經公開支持長沙王,他甚至把我不能見到血的事情說了出去。」
沒想到王爺終究沒有得到出征的機會……留福想到這些日子的努力,想到王爺昨天受傷的手掌,還有自己因此沒有吃上的魚火鍋,心裡有說不出的失落。
「丞相可真是心狠!」他嘆道。
「若是有必要,他也會將我痴傻的事情在朝臣面前揭開。」膠東王冷笑提醒,「這就是我的外祖父。」
留福默然,他既無能為力,只能勸道:「好在王爺並不是真的痴傻,現在鄧家勢力早不如過去了,就是暴露出來也不大要緊,我們再小心防範就是了,至於怕血其實是因為被嚇到過,王爺以後一定會好的。」
膠東王輕輕一笑,「昨天王妃那麼堅決反對我帶兵出征,可能也是想到了此事,只是她不肯說出來,只怕我傷心。」
王妃的確心善,儘管昨晚起她就不許自己吃飯,可留福還是要承認她對自己很好,而且她不只對身邊人好,就是對府裡最下等的僕役都十分客氣,只要別人不害她,她從來都不願意傷害任何人,王爺更是她最喜歡的,從來都捧在手心裡全心維護的。
可是王爺對王妃也好呀,王爺一直在護著王妃。以王妃那天真不知世事的性子,若是沒有王爺暗中保護,她恐怕早就香消玉殞了,就是王爺想要帶兵平叛青州,其實也是為了王妃好,只有王爺手中掌控了權勢,王府才能平安,王妃才能繼續輕鬆愉快地在府裡做做菜、睡睡懶覺,過著簡單快樂的日子。
只是王妃不懂得王爺的難處,也就無從安慰王爺了。
「如果王妃知道王爺現在的處境,她一定會對王爺更好的。」留福嘆了口氣。
「她對我已經是最好,不能更好了。」膠東王臉上的笑意不減,「留福,你一定覺得我很傷心吧?其實不是,丞相把我怕血的事情說出去我不難過,哪怕他說我傻我也不會放在心上。聽著朝臣們議論出征之事,突然想到出征可能會遇到危險,那樣就再也不能回來見王妃,我就覺得不爭也沒什麼。」
膠東王在奮力爭奪權勢時,從來沒有想過失敗會怎麼樣,他努力地活著,但並不是怕死,母親和哥哥們一個個離開了他,他若死了不過是與他們團聚而已,但是,他今天卻突然害怕死亡了,因為怕再也見不到素波。
膠東王一直沒有認真考慮平叛的危險,現在他想到了,於是心平氣和地認為陸丞相說的並不算錯。自己出的確不通武事,對打仗只在書上讀過,如果上了沙場,難保不是趙括那樣的紙上談兵。
沒有實力就爭著帶兵平叛,誤國誤己不算,還會誤了王妃。
就在膠東王覺得自己不能離開王妃的同時,他同樣認為王妃不能離開自己,如果沒了自己,她可怎麼辦?一定會被人欺負,或許再不能過上想吃什麼就吃什麼,想什麼時候睡就什麼時候睡的日子。
就讓長沙王去吧,自己不會再羡慕他能得到權勢了,甚至對於那個位置,膠東王也已經沒了過去的執念。
他曾一心想得到那至高無上的權柄,為的是報母妃的仇,但現在自己應該放緩步伐,認真思考一番了。
母妃臨終的心願不是讓自己報仇,而是要自己活下去,快樂幸福地活下去,自己一定會實現母妃的遺願,讓母妃在九泉之下也能得到安慰。
膠東王渾身輕鬆地回了王府,笑嘻嘻地告訴素波,「我不去青州了。」
素波原本有些擔心的,此時也笑了,「太好了,我們就在京城裡住著,要比到外面行軍打仗來得好!」又開心地問:「你想吃什麼?只管說,姊姊給你做。」
膠東王想了想,「王妃做什麼我都喜歡吃。」
留福在後面趕緊加了一句,「小的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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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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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12 08:52:23
第十一章
一早素波還對他橫眉豎目的,但聽見膠東王不會出征便高興了,於是留福也得了她一個笑臉,「好了,從現在開始不罰你了。」
留福喜不自勝,跟在素波後面進了小廚房,「小的來端菜!」
灶上煨著一個瓦罐,正咕嘟嘟地冒著香氣,素波指揮留福端到了桌子上,再揭開蓋子,是滿滿一罐燉得黃燦燦的慄子雞。
素波得意地笑著,「冀中那邊與京城正打著仗,貢品都中斷了,沒想到竟然還有商人能將慄子偷運到京城,價格雖然貴了些,但我還是讓雲哥兒買了一筐,今天先吃慄子雞吧。」
留福有些懷疑,「冀中那邊連消息也傳不過來,慄子怎麼能運到京城?會不是那些唯利是圖的商人拿別處的慄子冒冀中的名?」
素波搖搖頭,「薛姊姊也怕這慄子是冒名的,可我嘗了,的確是冀中的板慄,那甜糯的味道別的板慄都比不了。」
膠東王瞪了一眼留福,「一定是冀中的慄子!」
留福察覺出自己的愚蠢,趕緊點頭,「王妃嘗過當然不會錯。」
重新被王妃允許一同吃飯了,真是幸福得要流淚,怎麼能與王妃作對呢?
他手腳輕快地到廚房裡跑了幾趟,將菜都上齊了,才要在自己的小杌子上坐下,膠東王就一揮手,「以後我和王妃用膳時你不必服侍了!」
就像商量好了似的,素波也說:「我讓阿仁給你單獨留了菜,每樣都好多呢,以後你自己吃吧,或者跟他們一起吃也行,比跟著我們在一起還自在舒服呢。」
留福算得上敏銳的人,從早上起他就覺得王爺和王妃與過去不同了,但就是不能確定,現在退出屋內回首一望,見王爺和王妃各自低頭用膳,更覺得他們之間不同了。
過去王爺和王妃用膳時總是十分熱鬧,王爺會為王妃夾菜,王妃也會挑最好的分給王爺,甚至他們還曾經互相喂過對方,但都是坦坦蕩蕩的,從來沒有避開自己,而自己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
但是眼下,他們表面上似乎生疏了,可留福就是覺得他們更親密了。
這種親密是無聲又有默契的,驀地,留福的腦子裡就生出了一個念頭,難不成王爺有了新的秘密,只告訴王妃沒有告訴自己?
他想不到王爺會有什麼事需要瞞住自己,明明他對自己還是那樣信任,讓自己打理著王府裡最隱秘的事情,可他直覺就是如此。
留福突然傷心起來,要知道自己與王爺相依為命已經好多年,明明是主僕,可他們心裡都不覺得他們是主僕,而是更加親密,不是父子勝似父子,不是兄弟勝似兄弟,完完全全的同命運共福禍。
然而王妃才嫁過來沒滿一年就取代了自己,她還不清楚王府裡好多的秘密呢……
好在香甜軟糯的慄子雞安慰了留福,他吃了滿滿一大碗,然後告訴自己,「他們是夫妻,就是有些秘密也沒什麼。」
房裡,膠東王和素波各自低頭用膳,早上匆忙分手時還好,剛剛有留福在一旁說話時也好,現在只有兩個人時,想起昨天夜間的事情,他們便都害羞了。
素波夾起一顆慄子下意識要遞給膠東王,平時她時常會將好吃的挑出來分給他,可是今天她卻將送出去的筷子又重新收了回來。
昨晚真不應該越了雷池,就算他是問題兒童,可也是身體成熟的男子了!
走過那一步,很多事就不一樣了,他更加黏著自己,就像昨夜怎麼也不肯鬆手,最後兩個人抱在一起睡了。
素波今天反思了許久,最後下了決心,自己既然做出了那種事,就要向膠東王負責,否則不就成了騙財騙色?花著膠東王的俸祿,吃著膠東王的供應,然後還占了膠東王的便宜。
那麼,兩人以後就長相廝守下去,膠東王應該是全心全意依賴自己的,自己也滿喜歡他,雖然他與平常人不大一樣,但那又有什麼?更何況素波幾乎已經感覺不到他的問題,只覺得他特別純真簡單而已,再看他那張顏值爆表的臉,更是什麼都值得了。
可是下了決心與實行間還是有些差距的,明明已經將留福趕走了,可是素波反倒不好意思對膠東王體貼了,連夾菜都為難。
就在素波遲疑的時候,一塊雞肉送到了她的嘴邊,正是她最喜歡的雞腿最下面那一段,外麵包著一層薄薄的充滿彈性的雞皮,裡面的肉不是很多,中間一根骨頭,卻是整隻雞最精華的部分。
膠東王正紅著臉看向她,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簡直能把素波淹死在裡面,可愛地向她說:「你吃。」
素波就吃了,與慄子一同煮了許久的雞肉裡帶了甜,正是她此時的心境,於是她將一顆慄子送到了膠東王的嘴裡,「你也吃。」
兩人看著對方,臉上帶著羞澀的笑意,真是再動人不過的畫面,可若是靠近了就能聽到素波說:「今天我們分床睡吧。」
「不!我要王妃!」
「那你就要乖乖的,不許再要了。」
「就要!」
「不行!」
「就要!就要!」
大朝會之後,出人意料的是皇帝並沒有如群臣所議一般命長沙王在京外練兵,而是將此事壓了下來,即便有臣子奏請亦只道:「各地所調諸軍皆有統帥,由他們各自練兵即可。」
為了京外幾萬大軍,皇帝還減了宮裡、各王府的用度以充軍資,大臣們也多有捐出俸祿的,接著后妃、太子妃、諸王妃,以及權貴人家的女眷們便都開始縫寒衣勞軍。
薛清便向素波建言道:「上一次施粥我們王府沒有出面,許多人只道我們沒有設粥鋪卻得了皇上的賞,而王妃給冷月庵善堂送米糧的事卻被掩住了。這一次,我們王府做寒衣可要像別人一樣大張旗鼓地送到軍中,讓大家都看看!」
「我們做好事為的是自己的心,別人怎麼看與我們有什麼關係?」素波本就不是喜歡出風頭的人,又不想與幾位王妃爭鬥,所以只打算隨波逐流地做些寒衣就罷了。
薛清卻道:「王妃常年在深宮內院,固然不愛名聲,但王爺是男子,尤其是現在領著文瀾閣和太學的差事,為天下文人所景仰,還是要一些虛名的。」
聞言,素波立即點了頭,「不錯。可既然王爺管著文瀾閣和太學,我們為什麼要給軍中送寒衣,而不給儒生們送呢?」
文瀾閣裡的儒生們還好,他們有差事也有工錢,可是太學裡的儒生們可就不同了。考入太學的太學生們是免費讀書的,太學給他們提供書籍、房舍,又請了博士講學,但他們的衣食供給太學卻不管,按這裡的慣例,飲食由他們所在的郡縣負責,衣物則由他們自己的家人提供。
由於膠東王聽了素波的建議,在太學設立了考試制度,所以這一批太學生並非都出於世家,他們在太學裡的生活便有天差地別的不同,富貴人家出身的太學生過著奢華的生活,而貧窮的學生只能勉強吃飽飯,更難的是青州冀中等地的學子,他們根本無人供給衣食,一直靠膠東王的俸祿資助讀書。
但這些還都不是最可憐的,太學還有一批附學的學子,也就是沒能考入太學的儒生,因為路途遙遠便選擇了留在京城讀書,預備明年再考。
這些人有許多學問都很好,只是因為太學招收的學生太少了才無法入學,膠東王憐憫他們,便將太學西邊一帶的房舍隔出來,為他們提供了免費的住處,也允許他們在一定的日子到太學讀書聽講,他們之中的寒門學子過得更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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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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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12 08:52:36
第十二章
薛清自然也知道這些情況,自太學成立之後,膠東王的俸祿倒有一半都用在那些地方,便是祖父也時常資助他們,說這些人中將來必出國之棟梁。
她立即贊同道:「王妃所言極是,軍中原就有軍衣軍糧,且大家都去勞軍,想來供應不至於缺少,我們不如全力資助儒生們。」
兩人議定後便開了庫房,將王府的布匹全拿了出來做寒衣,衣裳做成最簡單的披風,這樣白天能穿,晚上能蓋,又容易做又實用,就連素波也親手做了好幾件。
到了發寒衣的時候,素波便去了太學。
其實她本不想去的,但是膠東王和薛清都一定要她出面,她就笑著將一件件厚實的披風發給了貧窮的儒生們,又鼓勵他們努力學習,早日為朝廷效力。
與高不可攀的膠東王相比,笑語晏晏的膠東王妃是那樣和藹可親,她發給大家的寒衣又是那樣的溫暖,在儒生們的心裡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贈人玫瑰手留余香,素波做了好事心情很愉悅,抬眼見到了何老先生和徐寧,便趕緊上前,「你們怎麼都來了?」
何老先生和徐寧笑道:「今天是王爺講學的日子,我們自然要過來。」
太學裡時常有講學,由大儒們為學子講解學問,膠東王每個月也會講一次。
素波看他每每都要提前數日開始認真讀書,寫下好多好多的文稿,又一遍遍地修改,她雖然翻看過,可總是沒讀完就睡著了,今日真正遇到他講學,她不由得問:「王爺講得好嗎?」
徐寧就責備地看著侄女道:「你竟不知道王爺講學有多精彩?不說太學的士子,便是我們以及文瀾閣裡的大儒,就是薛太傅也每次必到的。」
何老先生也道:「先前講學只在太學裡,後來因為人越來越多,才移到了文瀾閣,這裡恐怕僅比含元殿略小一些而已,又沒有任何器物,最為寬敞。眼下時辰還早,一會兒便到處都坐滿了人,有時人太多了,後面的人坐不下只能站著聽呢。」
早知道膠東王書讀得好,但真沒想到他能這樣厲害,素波身為兩世學渣,對於學業著實熱衷不起來,但卻不耽誤她對學霸有著如滔滔江水一般的景仰,膠東王就是一個超級學霸!
想到自己和學霸的故事,素波難免自豪起來,但見周圍的人越來越多,不好再說別的,只問:「我給叔父做的茯苓茶可每日喝著?」
徐寧笑了,「自然每日都喝,覺得身子好了許多呢。王府事務繁雜,又要服侍王爺,你不必總惦記著我。」
這時,留福過來了,先躬身行禮向徐寧和何老先生問好,然後才向素波道:「王爺就要講學了,請王妃到殿內,好一同升座。」
素波順著留福的手看了過去,整個文瀾閣大廳十分寬敞,廳內沒有擺放任何傢俱物品,唯有南邊一處高階之上並排放著兩個紅緞坐褥,膠東王這是要自己陪著他一起坐在那裡呢。
想到這裡,素波覺得臉上微微發燒,就擺了擺手,「我又不懂多少學問,就不過去了。」說完與徐寧、何老先生打了招呼便向外退了出去。
發寒衣的日子是膠東王選的,讓素波疑心他早就打定了主意要自己與他坐在文瀾閣大廳上。
膠東王竟能想出這樣的主意,不避外人地對自己好,要知道這個時代的男子通常不會在外面對妻子如此親密,唯有膠東王一片真心不知掩藏。
因此素波雖然拒了,卻舍不得立即離開,退到廳外後回頭去看,只見膠東王頭戴玉冠,身著蟒袍轉了出來,卻沒有立即坐下,目光向下一掃,看到素波就微微笑了起來。
素波平日很常看到膠東王穿著正式衣冠的樣子,但此時覺得他格外威嚴英俊,心裡立即冒出了上前捏捏他的臉的想法,然後趕緊將手握了起來,就怕自己一時控制不住,真做出那樣丟人的事。
素波的心怦怦地跳著,她覺得自己不能繼續站在這裡了,恰好寒衣也發得差不多,她拉著薛清出了文瀾閣,卻又不想回王府,便道:「我們去轉轉吧。」
文瀾閣於她們其實是故地,重游之下發現這一年多的時間竟有了不少變化,西邊徐家最初住的一排房舍已經重新翻建成高大的藏書樓;先前的廚房也變成了食堂的模樣——正是自己告訴膠東王的;東邊的精舍也添了許多新宅。
薛清就說:「如今王爺禮賢下士、勤奮好學,文瀾閣吸引了許多知名的學者,先前的房舍都不夠用了呢。」
兩人說說笑笑一直走到了月湖邊,上了拱橋,小小的湖面微微盪漾起瀲灩的波光,太陽照在上面,映出一片金色,頗值一觀。
突然有人笑著招呼道:「膠東王妃,過了拱橋那邊的草叢裡有許多鴛鴦,不如過去看看?」
素波抬頭一看,竟是陸辰,不知他怎麼到這裡的,厭惡地道:「滾!」
陸辰今日是來找張慎行的,到了太學得知素波在發放寒衣,一時頭腦發暈就混到了文瀾閣,一路跟蹤,見素波身邊只帶著一名女官便來獻殷勤,被叱責了一點也不惱,涎著臉笑道:「我是好心來陪表弟妹的。」
一語未了,馮律飛奔到了橋上,一把揪起陸辰,按在地上問:「請王妃示下,如何處置?」
素波見馮律來了,就放下心,「不是讓你們隨便轉轉嗎?怎麼正好過來?」
「雖然文瀾閣裡一向平安,但王爺命下官一定要貼身護衛,眼下王妃是在橋上,下官才晚了的,若是在湖邊,連一句話都不會容他說出來。」馮律說著大喝一聲,「王府護衛何在?」
橋下立即出現了十數人,個個威武健壯。
素波瞧瞧陸辰,笑問:「你是不是從來沒把膠東王府放在眼裡?」
陸辰還真是這樣想的,所以才大膽地過來搭話,沒想到卻被按在橋上,那冰冷堅硬的石頭硌得他渾身都痛,再看著按住自己的侍衛和橋下的人,他著實後悔了,「不是,我就是想與表弟妹打個招呼……」
薛清在文瀾閣裡住過些日子,深知陸辰是什麼人,生氣地喝道:「你是什麼東西,竟敢胡亂與王妃攀親?!」
這時,張慎行跑了過來,立即跪下致歉,「都是下官的錯,一時沒有看住表弟,還請王妃容下官帶表弟回去。」如今的膠東王府哪裡是陸辰能得罪得起的,他只盼著膠東王妃能高抬貴手放過陸辰。
素波看著張慎行,當初在自己面前趾高氣揚的那個人現在跪著向自己叩頭,不禁在心裡感慨時移事易,自己終於有揚眉吐氣的時候了。
論起素波痛恨的人共有三個,除了鄧十九之外就是張慎行和陸辰,鄧十九已經被她扔到水裡報復過了,眼下張慎行和陸辰就在她手裡,便想著乾脆也扔到水裡吧。
素波才要吩咐馮律,就見原本跪著的張慎行突然手腳亂劃地飛下橋去,撲通一聲將湖面砸出巨大的水花,再回頭就見膠東王又將陸辰也踢了下去,又是一個巨大的水花。
素波恨不得拍手叫好,但文瀾閣畢竟不是自己府裡,便笑著小聲讚美道:「王爺踢得真不錯!」
馮律趕緊回稟,「王爺每日練功,早有所成。」
雖然素波不大相信膠東王在武功上會有什麼成就,但是他那兩腳看起來力道的確不小,遂點頭向馮律道:「馮參軍教導有功,回府有賞。」又指著橋頭馮律手下的兒郎們,「他們也都有分!」
馮律曲膝謝了,又如來時一般無聲無息地退下去。
素波見膠東王笑嘻嘻地看著自己,就上前攜了他的手,「我們回府吧,我給你做好吃的。」
才走到橋頭,便聽留福在後面吩咐,語氣間頗有氣勢,「將這兩個登徒子拿了送到丞相府和光祿勳府上,請他們好好教導子弟,這一次王爺看在他們長輩的面子上只小懲而已,下次就不會輕易放過他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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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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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12 08:52:50
第十三章
灶上煨著一個瓦罐,正咕嘟嘟地冒著香氣,王妃指揮留福端到了桌子上,再揭開蓋子,滿滿一罐燉得黃燦燦的慄子雞!王妃得意地笑著,「雖然冀中那邊與京城正打著仗,貢品都中斷了,但竟然還有商人能偷運出慄子到京城,價雖貴了些,但我還是讓雲哥兒買了一筐,今天先吃慄子雞!」
留福便有些懷疑,「冀中那邊連消息也傳不過來,慄子怎麼能運到京城?會不是那些唯利是圖的商人拿別處的慄子冒冀中的名?」
素波的喜悅是由衷的,因此就好脾氣了告訴他,「薛姐姐只怕這慄子是冒名的,可我嘗了的確是冀中的板慄,甜糯的味道別的板慄都比不了。」
膠東王就瞪了一眼留福,「一定是冀中的慄子!」
留福才覺出自己的蠢,趕緊點頭,「王妃嘗過當然不會錯的。」重新被王妃允許一同吃飯了,真是幸福得要流出淚水,怎麼能與王妃作對呢?他手腳輕快地到廚房裡跑了幾趟,將菜都上齊了,才要在自己的小杌子上坐下,王爺就一揮手,「以後我和王妃用膳時你不必服侍了!」
就像商量好了似的,王妃也說:「我讓阿仁給你單獨留了菜,每樣都好多呢,以後你自己吃吧,或者跟他們一起吃也行,比跟著我們在一起還自在舒服呢。」
留福算得上敏銳的人,從早上起他就覺得王爺和王妃哪裡與過去不同了,但就是不能確定。現在退出屋內回首一望,見王爺和王妃各自低頭用膳,更覺得他們間不同了。
過去王爺和王妃用膳時總是十分熱鬧的,王爺會為王妃挾菜,王妃也會挑最好的分給王爺,甚至他們還曾經互相喂過對方,但他們都是坦坦蕩蕩的,至少從來沒有避開自己,而自己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的。但是眼下,他們表面似乎生疏了,可留福就是感覺到他們更親密了。
這種親密是無聲的,又是默契的,驀地,留福的腦子裡就升出了一個念頭,難不成王爺有了新的秘密只告訴了王妃沒有告訴自己?
但是,他想不到王爺會有什麼事需要瞞住自己,明明他對自己還是那樣信任,讓自己打理著王府裡最隱秘的事情,可留福直覺就是如此。
留福突然無端地傷心起來,要知道自己與王爺在一起相依為命已經好多年,那種感覺怎麼說呢?明明是主僕可他們心裡都不覺得他們是主僕,而是更加親密,所有的一切都捆綁在一起,不是父子勝是父子,不是兄弟勝是兄弟,完完全全同命運共福禍。而王妃才嫁過來沒滿一年,就取代了自己?她還不清楚王府裡好多的秘密呢。
好在香甜軟糯的慄子雞安慰了留福,他吃了滿滿一大碗,然後告訴自己,「他們是夫妻,就是有些秘密也沒什麼。」儘管如此,可是心裡依舊酸溜溜的不自在。
正殿裡,膠東王和王妃果然各自低頭用膳,早上匆忙分手時還好,剛剛有留福在一旁說話時也好,但現在只有兩個人時,想起昨天夜間的事情他們便都害羞了。
素波挾起一顆慄子下意識要遞給膠東王,平時她時常會將好吃的挑出來分給他,可是今天她卻將送出去的筷子又重新收了回來。昨晚真不應該越了雷池,就算他是問題兒童,可也是身體成熟的男子了!
而走過了那一步,很多事就不一樣了,他更加粘著自己,就像昨夜怎麼也不肯鬆手,最後兩個人抱在一起睡了。素波今天反思了許久,最後下了決心,自己既然做出了那種事,就要為膠東王負責,他真是什麼都不懂的。
否則不就成了騙財騙色?花著膠東王的俸祿,吃著膠東王的供奉,然後還占了膠東王的便宜?
那麼,兩人以後就長相廝守下去,膠東王應該是全心全意依賴自己的,可自己也蠻喜歡他,雖然他與平常的人不大一樣,但那又有什麼,更何況素波幾乎已經感覺不到他的問題,只覺得他特別純真簡單而已,再看他的那張顏值爆表的臉,更是什麼都值得了。
可是下了決心與實行間還是有些差距的,明明已經將留福趕走了,可是素波反倒不好意思對膠東王體貼了,連挾菜都為難了呢。
就像兩人間隔著一層看不到的紗簾,將彼此分隔開了。
就在素波遲疑的時候,一塊雞腿肉送到了她的口邊,正是她最喜歡的雞腿最下面的一段,外麵包著一層薄薄的充滿彈性的雞皮,裡面的肉不是很多,中間一根骨頭,卻是整隻雞裡面最精華的部分——膠東王正紅著臉看向自己,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簡直能把素波淹死在裡面,更何況他還萌萌地向自己說:「你吃!」
素波就吃了,與慄子同煮了許久的雞肉香味兒裡又帶了甜和糯,正是她此時的心境,於是她將一顆慄子送到了膠東王的嘴裡,「你也吃。」
什麼紗簾立即就不見了,其實哪怕中間有一座刀山一片火海也不算什麼,只要突破了那個界線,就沒有能擋得住他們的。
一對英俊美麗的少男少女看著對方,臉上帶著羞澀的笑意,真是再動人不過的畫面。可若是靠近了就聽徐素波在說:「今天我們分床吧。」
「不!我要王妃!」
「那你就要乖乖的,不許再要了。」
「就要!」
「不行!」
「就要!就要!」
大朝會之後,出人意料的是皇上並沒有如群臣所議一般令長沙王在京外練兵,而是將此事壓了下來,便有臣子奏請,亦只道:「各地所調集諸軍皆有統帥,由他們各自練兵即可。」
為了京外幾萬大軍,皇上還減了宮裡、東宮、各皇子府的用度以充軍資,大臣們也多有捐出俸祿的,接著后妃、太子妃、各皇子妃,以及權貴人家的女眷們便都開始縫寒衣勞軍。
薛清便向王妃建言道:「上一次施粥我們府沒有出面,許多人只道我們非但沒有設粥鋪反得了皇上的賞,而王妃給冷月庵的善堂送米糧的事卻被掩住了。這一次,我們府裡做寒衣可要像別人一樣大張旗鼓地送到軍中,讓大家都看看!」
「我們做好事為的是自己的心,別人怎麼看與我們有什麼關係?」素波本不是喜歡出頭露面的人,又不想與幾位皇子妃爭鬥,所以只打算隨波逐流地做些寒衣就罷了。
可是薛清卻道:「王妃常年在深宮內院,固然不愛名聲,但王爺是男子,尤其是現在領著文瀾閣和太學的差使,為天下文人所景仰,還是要一些虛名的。」
相愛的人無論什麼事都會替對方考慮,素波立即便點了頭,「不錯。」然後她突然就道:「既然王爺管著文瀾閣和太學,我們為什麼要給軍中送寒衣,而不給儒生們送呢?」
文瀾閣裡的儒生們還好,他們有差使也就有工錢,可是太學裡的儒生們可就不同了。考入太學的太學生們是免費讀書的,太學給他們提供書籍、房舍,又請了博士講學,但他們的衣食供給太學卻不管。按這裡的慣例,飲食由他們所在的郡縣負責,衣物則由他們自己的家人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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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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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12 08:53:01
第十四章
由於膠東王聽了自己的建議在太學設立了考試制度,所以這一批太學生們並非都出於世家豪門,他們在太學裡的生活便有天差地別的不同。富貴人家出身的太學生過著奢華的生活,而貧窮的學生只能勉強吃飽飯。更難的是青州冀中等地的學子,他們現在早已經無人供給衣食,一直靠膠東王的俸祿資助讀書。
但這些還都不是最可憐的,太學還有一批附學的學子,就是沒能考入太學的儒生,因為路途遙遠便選擇了留在京城讀書,預備明年再考。這些人中許多學問都很好,因為太學招收的學生太少了,才不得而入。膠東王憐憫他們便將太學西邊一帶的房舍隔出來為他們提供了免費的住處,也允許他們在一定的日子到太學讀書聽講,這些人中的寒門學子過得更苦。
薛清自然也知道這些情況,自太學成立之後,膠東王的俸祿倒有一半都用在那些地方,便是祖父也時常資助他們,又說這些人中將來必出國之棟梁的。現在立即贊同道:「王妃所言極是!軍中原就有軍衣軍糧的,且大家都去勞軍,想來供應也不至於缺少,我們不如全力資助儒生們。」
兩人計議已定,便開了庫房,將王府的收藏全拿了出來做寒衣。衣裳就做成最簡單的披風,這樣白天能穿,晚上能蓋,又容易做又實用,就連素波也親手做了好幾件呢。
到了發寒衣的時候,素波便去了太學。其實她本不想去的,但是膠東王和薛清都一定要她出面,她就笑著將一件件厚實的披風發給了貧窮的儒生們,又鼓勵他們努力學習,早日為朝廷效力。
與高不可攀的膠東王相比,笑語晏晏的膠東王妃是那樣的和藹可親,而她發給大家的寒衣又是那樣的溫暖,在儒生們的心裡留下了另一種深刻的印跡。許多年後,他們在談起皇上嘆服「天縱奇才」之後,就會再加上一句,「唯有天后才配得聖上,天后的封號果然恰如其分!」
素波自然不知道未來的事,但是贈人玫瑰手留余香,她做了好事心情很愉悅,抬眼見到了何老先生和叔父,便趕緊上前,「你們怎麼都來了?」
何老先生和叔父就笑,「今天是王爺講學的日子,我們自然要過來的。」
太學裡時常有講學,由這些大儒們為學子們講解學問,膠東王也會每個月講一次,素波曾看到他每每都要提前數日開始認真讀書,寫下好多好多的文稿,又一遍遍地修改,她雖然翻看過,可總不能讀完就睡著了,今日才真正見到他講學。她不由得問:「王爺講得好嗎?」
叔父就責備地看著侄女道:「你竟不知道王爺講學有多精彩?不必說太學的士子們,便是我們,以及文瀾閣裡的大儒們都要來聽,就是薛太傅每次也必到的!」
何老先生也道:「先前講學只在太學裡,後來因為人越來越多,才移到了文瀾閣大殿,這裡恐怕僅比含元殿略小一些而已,且又沒有任何器物,最為寬敞。眼下時辰還早,一會兒便到處都坐滿了人,有時人太多了後面的人坐不下只能站著聽呢。」
早知道膠東王的書讀得好,但真沒想到他能有這樣厲害!素波不覺得竟生出了景仰,身為兩世學渣,她對於學業著實熱心不起來,但卻不耽誤她對學霸們有著如滔滔江水一般的景仰,如今膠東王就是一個天才的超級大學霸!
想到自己和學霸的故事,素波難免自豪起來,但見周圍的人越一越多,卻不好說別的,只問:「我給叔父做的茯苓茶可每日喝著?」
叔父就笑了,「自然每日都喝,覺得身子好了許多呢。」又囑咐她,「王府裡事務繁雜,又有王爺要服侍,你不必總惦記著我。」
正這時,留福過來了,先躬身行禮向徐博士和何博士問好,然後才向王妃道:「王爺就要講學了,請王妃到殿內,好一同升座。」
素波就順著留福的手向上看了過去,整個文瀾閣大殿十分寬敞,殿內沒有擺放任何傢具物品,唯有南邊一處高階之上並排放著兩個紅緞子坐褥,膠東王是要自己陪著他一起坐在那裡呢。想到這裡素波覺得臉上微微作燒,就擺了擺手,「我又不懂多少學問,就不過去了。」說著又與叔父、何老先生打了招呼便向外退了出去。
發寒衣的日子是膠東王選的,素波現在就疑心他早就打定了主意要自己與他坐在文瀾閣大殿上呢。膠東王還是與別人不同,竟能想出這樣的主意,不避外人地對自己好,要知道這個時代的男子通常不會在外面對妻子如此親密,唯有膠東王一片赤子之心不知掩藏。
因此素波雖然拒了,可是卻舍不得立即離開,退到了殿前並沒有立即走,卻回頭去看殿內,只見膠東王頭戴玉冠,身著蟒袍,自後殿轉了上來,立於階上卻沒有立即坐下,目光向下一掃看到了自己就微微地笑了。其實素波平日常看到膠東王穿著正式衣冠的樣子,但此時覺得他格外威嚴英俊,心裡立即冒出了上前捏捏他的臉的想法,然後趕緊將手握了起來,只怕她好擔心自己一時控制不住真做出那樣丟人的事!
素波的心呯呯地跳著,她覺得自己不能繼續站在這裡了,恰好寒衣也發得差不多,她拉著薛清便出了文瀾閣,卻又不想回王府,便道:「我們去轉轉吧。」
文瀾閣於她們其實是故地,重游起來發現這一年多的時間竟有了不少的變化,閣西徐家最初住的一排房舍已經重新翻建成高大的藏書樓;先前的廚房也變成了食堂的模樣——正是自己告訴膠東王的;而東邊的精舍也添了許多新宅,薛清就說:「如今王爺禮賢下士、勤奮好學,文瀾閣引來了許多知名的學者,先前的房舍都不夠用了呢。」
兩人說說笑笑一直走到了月湖邊,便上了拱橋。雖然已經到了冬日,萬物凋零,但是小小的湖面微微盪漾起灩灩的波光,太陽照在上面,映出一片金色,頗值一觀。
突然有人笑著招呼:「膠東王妃,過了拱橋那邊的草叢裡有許多鴛鴦,不如過去看看?」
素波抬頭一看,原來竟是陸辰,不知他怎麼到這裡,便厭惡地道:「滾!」
陸辰今日是來找張慎行的,到了太學得知膠東王妃發放寒衣一時頭腦發暈就混到了文瀾閣,然後一路潛行跟到了這裡,現在見王妃身邊只帶著一名女官便來獻殷勤,被王妃叱責一點也不惱,只涎著臉笑道:「我是好心來陪表弟妹的。」
一語未了,馮律早飛奔到了橋上,一把揪起陸辰按在地上問:「請王妃示下,如何處置?」
素波不想馮律突然來了,就放了心,卻笑問:「不是讓你們隨便轉轉去嗎?怎麼正好過來?」
馮律笑道:「雖然文瀾閣裡一向平安,但王爺命下官一定貼身護衛。眼下王妃是在橋上,下官才晚了的,若是在湖邊,連一句話都不會容他說出來。」又向下面示意一下,「王府護衛何在?」果然橋下立即出現了十數人,大喝一聲,「護衛在此!」個個威武健壯,非常可觀。
作者:
我是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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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12 08:53:11
第十五章
素波就瞧瞧陸辰,笑問:「你是不是從來沒把膠東王府放在眼裡?」
陸辰還真這樣想的,膠東王算什麼,當初在陸家時自己可是隨便打他的,膠東王妃又算什麼,不過是一個沒落的世家女,被自己逼得嫁了傻子。所以他就大膽地過來搭話,但沒想到被按在橋上,那冰冷堅硬的石頭硌得他渾身都痛了起來,再看著按住自己的侍衛和橋下的人他著實後悔了,「不是,我就是想與表弟妹打個招呼。」
薛清在文瀾閣裡住過些日子,深知陸辰是什麼人,現在便喝道:「你是什麼東西,竟敢胡亂與王妃攀親!」
正說著,張慎行跑了過來,他是個識時務的,立即就跪下致歉,「都是下官的錯,一時沒有看住表弟,還請王妃容我帶表弟回去。」如今的膠東王妃哪裡是陸辰能得罪得起的?就是自己也會跟著倒霉,他只盼著徐素波能高抬貴手放過他。
素波看著張慎行,當初在自己面前趾高氣揚逼著自己跳水的那個人就跪在石頭上面向自己叩頭,不禁在心裡感慨一聲事易時移,自己終於有揚眉吐氣的時候了!
論起素波痛恨的人,共有三個,除外鄧十九就是張慎行和陸辰,如今鄧十九已經被她扔到水裡報復過了,眼下張慎行和陸辰就在她的手心裡,素波便想也扔到水裡吧,讓他們殊途同歸。
素波才要吩咐馮律,就見原本跪著的張慎行突然手腳亂劃地飛下橋去,然後撲通一聲將湖面上細碎的波光砸出巨大的水花,再回頭就見膠東王又將陸辰也踢了下去,又是一個巨大的水花,素波恨不能拍手叫好,但文瀾閣畢竟不是自己府裡,便笑贊道:「王爺踢得真不錯!」
馮律就趕緊回稟,「王爺每日練功,早有所成。」
雖然素波並不大信膠東王在武功上會有什麼成就,但是他那兩腳看起來力道的確不小,遂點頭向馮律道:「馮參軍教導有功,回府有賞!」又指著橋頭馮律手下兒郎們說:「他們也都有份!」
馮律曲膝謝了,又如他來時一般無聲地退下去了,這時薛清也早下了橋,素波見膠東王笑嘻嘻地看著自己,就上前攜了他的手,「我們回府吧,我給你做好吃的。」
才走到橋頭,便聽留福在後面正吩咐,語氣間頗為硬氣,「將這兩個登徒子拿了送到相府和光祿勛府上,請他們好好教導子弟!這一次王爺看在他們父祖的面子上只小懲而已,下次就不會輕易放過他們了!」
這一年的冬天京城裡一直很沉寂,便是過年也沒有多熱鬧,而皇家更是簡單地在一處吃了年夜飯就各自散去。
眼見著春天越來越近了,皇上依舊沒有宣布將派哪一位皇子領兵,所有朝臣們的摺子都被他壓了下來。
已經開始有人傳言皇上不會再讓皇子領兵了,而是在朝中眾多能徵善戰的大將中選出一個平叛。
當然也有人怎麼也不信,畢竟第一次平叛是太子統率兵馬,如果這一次換了臣子,首先就是會讓出征大軍覺得不夠重視,士氣低落;再則將來不論勝敗都會很麻煩,敗了再傷元氣新朝恐怕會岌岌可危,勝了局面就太尷尬——太子都不行,別人怎麼能行!固然皇子出征也是一樣的道理,勝了總要顯出太子的無能,但是大家早已經默認哪位皇子能平叛差不多也就能奪嫡。所以,皇上還是會派皇子出征的!
素波對此毫不關心,她本就沒有去勞軍,自那次去了文瀾閣之後便一直在府裡,天太冷,懶得出門。於是她就弄出了一個烤爐。
然後王府裡所有的人都吃到了戚風蛋糕,為了練手素波做了許多,最初還會有有種種的不足,但很快大家就嘗到了最正宗的西式點心了,而且深深地被折服了,真是又暄又軟又香甜,留福簡直愛得瘋了,「王妃,你怎麼能想出做這樣一個爐子呢,簡直與神仙差不多!」
「這算什麼,」素波正將一塊戚風蛋糕分成三層,每層之間都涂了奶油,最後在整個蛋糕外面再涂一層奶油,用各色奶油擠出圖案花朵,又點綴了幾樣水果,以後我還會給你們烤更多的好吃的!」什麼披薩、蛋撻、松餅、麵包、餅乾、布丁,不要太多喲!
留福看著王妃裝飾著蛋糕,最後又將兩個小人插在了蛋糕正中間——這兩個小人也是王妃做的,近來她每天晚上都拿出來縫一點,用的材料都是上好的,還加了些珠寶,精巧至極,先前以為是小玩偶,現在才明白原來是這樣用,整個蛋糕至此美輪美奐。留福的口水就要流下來了,就問:「王妃,這個蛋糕也是吃的嗎?」
「當然是吃的了,」王妃站起來退後一步看看,再重新將固定小人的銀柱調整一下,再退後看看,終於輕輕地吁了一口氣,「大功告成!」
留福又問:「那怎麼吃呢?」這麼大的一個,上面還有一層奶油,既不能捧著吃,也不能用筷子挾著吃。
「這要用刀切的。」素波便在桌上輔了格子桌布,放上一瓶插花,將提前準備好的銀刀銀叉銀盤一一擺好,卻最後告訴留福,「一會兒王爺回來了,我們共進晚餐時你不要來打擾。」
留福本應該隨著王爺去文瀾閣的,可是這幾天為了吃蛋糕他找了種種藉口晚去早回的,今天更是賴在了府裡給王妃打下手,正好打發雞蛋、攪拌奶油等等都很需要人手,素波便欣然接受了他。但也正因為他在這裡混得久了,所以知道王妃儘管做了那麼多的蛋糕,但其實真正最重要的只有這一個,結果自己不能吃也就罷了,就是連看也不能看著王爺和王妃吃真是太傷心了,於是失望地答應,「是。」
素波聽出了他的失落,就笑了,「蛋糕都是一樣的,你自己拿,想吃奶油自己涂,想吃水果自己加。」
那怎麼能一樣呢?這個蛋糕裡傾注了王妃許多許多的心思,一定比別的都好吃!王妃曾說過好多次,只有真正用心做出來的東西才是最好吃的!留福就想著,那個蛋糕得有多好吃呢?一定是世上最好吃的東西!他最後不甘心地問:「王妃,你們能吃光嗎?」王妃一向不喜歡浪費的,她覺得蛋糕太大一定就會分自己一點兒。
如果只按飯量,素波只需要做一個小蛋糕就行了,可小蛋糕固然也能很好看,但未免不夠表現出強大的慶賀之意,所以她還是做了一個最大號的,果然效果不凡。至於不可能吃光?素波很肯定,「不會剩下的。」
留福終於無話可說了,蛋糕才一做好王爺便進了府裡,他服侍著王爺在桌前坐下便退出了寧淑殿,臨走前他再三看了看蛋糕,又看了看王爺,滿懷信心地等候著。因為儘管王妃說不會剩下,但他相信這麼大的一個蛋糕不可能被王爺和王妃吃光。明早,不,也可能是今晚,自己還是會嘗到世上最好的蛋糕。
膠東王也被眼前非同尋常的蛋糕震驚了,最初他只當王妃又做出一樣新點心,可是品嘗著蛋糕甜蜜的味道,再看看上面的兩個小人,他突然醒悟了,「今天是二月十六日!」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12 08:53:21
第十六章
不錯,二月十六是素波與膠東王成親的紀念日!這裡的人們並不會慶祝這樣的日子,素波原也沒有打算說出來,但是膠東王竟然想到了。他猛然站了走了過來一把將王妃抱住,「我好喜歡你!」
誰說膠東王是問題兒童的?他竟然還懂得情調!素波看著眼前的膠東王英俊的容貌、滿懷深情的眼睛,用手抄起一塊帶著奶油的蛋糕涂在了膠東王的臉上。看著他英俊的面容變得如此有趣,就放聲大笑起來。
膠東王過了一會兒才明白原來蛋糕不只是吃的,還可以這樣玩兒。他立即也抄了一塊蛋糕抹在王妃的臉上,也哈哈地大笑。
蛋糕真正被吃掉的只是很小的一塊,其餘的都被兩個少年打打鬧鬧地用掉了——素波到了這裡還是第一次這樣放鬆,她什麼也不顧,只盡情地玩著;而膠東王呢,從記事時起就沒有放縱過自己一回,開始時他甚至不會玩兒,只是模仿著王妃,後來突然間就像打開了一道門,將一直被禁錮的心放飛了,他抱著王妃在屋子裡打轉,兩個人一起唱歌、跳舞,累得精疲力盡一同倒在床上就帶著一團團的奶油睡著了。
再醒來時,膠東王覺得自己完全變了一個人。他的身上一直堆著許多的陰霾,但昨夜,完全一掃而空,原來人可以這樣活著,他抱著王妃「啵」地親了一下,「今晚我們還吃蛋糕好嗎?」
「哪有天天玩的,一年一次就夠了!」王妃還沒大睡醒,半睜著惺忪的睡眼,「我去給你下碗面,吃了再上衙。」
膠東王便也笑了,的確,這樣瘋狂的玩鬧如果每天都來還真累呢,就按住王妃道:「你再睡一會兒起來,我叫阿仁下面。」
看王爺和王妃玩得開心,留福也不好意思不高興,但是他真沒想到那麼大的一個蛋糕自己竟然連一口也沒嘗到,只能悒悒然地隨著王爺去了文瀾閣。車子行到半路,留福便收到一個消息,神情立即變得肅然,「王爺,皇上今日在長秋宮裡向皇后說要親自帶兵平定冀中、青州。」
膠東王也怔了一下,釋然道:「父皇果然還是不願意放棄太子。」不論哪一個帶兵平叛,只要勝了就是在赤裸裸地打太子的臉,唯有皇上親征,太子才能保住顏面。
留福亦明白這裡面的關竅,滿懷酸楚地道:「太子還是年少時便由皇上帶在身邊教導,情分果然不一般。」而自家王爺呢,從出生起見皇上的次數就是有限的,同樣都是兒子,差別就是這樣大。
膠東王倒沒有多傷感,年少時對父皇的慕孺之情早已經磨得不剩多少了,他隨即吩咐道:「打聽一下誰留在京城監國。」
皇上雖然說要親自帶兵同徵,但其實卻沒有明旨發下,亦沒有說誰留守京城,誰跟著他出征。但是,留福卻道:「一定會是太子!」皇上親征,儲君留守京城,自然再順理成章不過了。
就是膠東王也是一樣的想法,皇上會將河間王、長沙王帶在身邊,然後把太子留在京城——如此一來皇上得勝回京時,縱河間王、長沙王立下赫赫戰功,但太子監國的功績總要穩穩地壓住諸弟。
幾天之後,皇上在朝堂上頒發了旨意,三月十五,大軍隨御駕親征,太子、河間王、長沙王隨行,甚至鄧太尉也被皇上帶走了,卻留穎川王監國。
薛太傅聽了便長嘆一聲道:「‘父母之愛子,為之計深遠。’皇上為太子不可謂不用盡心血了。」
留福看著王爺半絲表情也沒有的臉,仔細想了一會兒,終於完全明白過來:如果皇上令太子監國,縱然能得了留守之功,但總不如親自帶著太子出征,指揮他平定冀中青州,如此太子輒幾可一雪前恥,青州之敗便不至於動搖東宮的地位。而帶著河間王和長沙王出征,獨留穎川王監國,也是不欲其他皇子守京之功。
與此同時陸相也聽到了消息,心神頓失,正拿在手裡的杯子便落在了地上,發出一聲脆響,半晌開口道:「當初如果舉薦了膠東王會不會不同?」
許衍正立在下首,聽丞相之意並非在問自己,卻似在自問,知道丞相後悔了。眼下的局面正是丞相最不願意看到的,就算皇上親征後大大削弱青州鄧家的勢力,但鄧家的根基還是一點也沒動,甚至鄧太尉的外孫還會登上皇位。
可是當初丞相既然選擇了趙家,放棄了膠東王,現在只能承受。而且許衍還覺得,「就算丞相選擇了膠東王,也未必能成功,皇上終究還是有私心的,完全偏心鄧家。」
「那麼陸家呢?到那個時候會被流放還是滅族?」
聽著丞相的問話,許衍的心裡升起了濃重的悲哀,丞相老了,越來越膽小,越來越沒有眼光,也越來越不能決斷。從聽從自己的諫言接膠東王回相府,到選擇長沙王放棄膠東王,再到重新猶豫再次選擇,完全看不到他過去的睿智——不,其實陸相原本也不夠睿智,否則當今的天下決非如此。
許衍為丞相悲哀,更為自己悲哀,畢竟放棄膠東王也是自己選擇的,現在還來得及反悔嗎?他想了想,堅定地道:「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就算太子和鄧家這一次雖然逃過了青州兵敗的責任,但新朝初建,天下未平,皇上正值盛年,鹿死誰手,尚未可定!」
御駕親征,又比上一次太子帶兵出征不同,整個朝廷都忙碌起來。
膠東王這一次並沒有被派發放糧草之類的任務,他便作了一篇辭藻華麗的長賦送行,素波雖然讀起來有點兒困難,但還是看懂了意思的,膠東王感慨與父皇分別的傷心,再預祝皇上旗開得勝。素波不很通文墨,可她很敏銳地感覺到淡淡的悲傷,便輕輕地撫著膠東王的頭問:「你很不願意父皇離開嗎?」
膠東王就占了點頭。
平日裡膠東王幾乎從來不提皇上,也看不出對皇上有任何惦念之意,但到了此時還是傷心,素波便也感慨起來,「畢竟是親生父子啊,血脈親情怎麼也改不了的。」
膠東王就垂下了眼睛,他能告訴王妃自己不願意父皇離開京城是真的,因為父皇如果走了,京城就成了皇后的天下,膠東王府的處境就會更艱難了嗎?至於血脈親情,他從來都不大相信的。
素波看著,卻只當膠東王擔憂父親,便輕聲細語地勸他,「父皇可是經歷了十幾二十多年的征戰打下的江山,打仗對他不算什麼事,更何況朝廷的兵馬比牛通多得多了,民心也占在我們這邊,你不必擔心的。」就把當時留福勸自己說膠東王如果出征一定得勝的話講了一遍,膠東王如今越發明事理了,只要細心講解他一定能聽得懂的!
留福正好有事來回稟,聽了這長篇大套的道理就咧了咧嘴,當時自己就是如此勸王妃,可是她根本聽不進,還說如果皇上派王爺為將出征,她一定要去宮裡求皇上收回成命的。現在如她所願,王爺與出征無緣,她倒將自己的話用來勸王爺了。
這些話原本是王爺詳察天下之勢得出的結論!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12 08:53:33
第十七章
素波哪裡能想到這麼多,她安撫著小美男,「父皇出征,我親手做了一件防彈,噢,防箭背心準備獻上去,父皇穿上這背心,一定不會有事的。」皇上對自己一向很不錯,現在要送他出征,自己總要送些東西的,金銀珠寶自己本沒多少,就是有也都是皇上賞的,不如親手做一樣東西更能表達自己的心意,同時也很省錢。
絲棉小背心上面縫了無數的鐵片,層層疊疊,與鎧甲有些類似,但卻輕便便了許多,正好能護住心胸,瞧著還是很不錯的。但膠東王看了輕輕搖了搖頭,留福就替他將話說了出來,「皇上有許多上好的鎧甲,前朝傳下來的明光鎧、本朝工匠做的鎖子甲、皮鎧等等,不會穿王妃做的背心。」
不想素波一點也沒傷心難過,這件防彈衣是她仿照電視劇裡的樣子做的,到底防箭效果怎麼樣她並不十分清楚,既然皇上有許多好鎧甲,不用也罷,她真正的心意在於,「我反正獻了自己的孝心。」還有一事她連膠東王和留福也瞞著呢,這件背心說是她自己做的,其實有薛清、福兒和壽兒幫忙,因為將那許許多多的鐵片縫到背心上面實在很麻煩很麻煩——素波並不是不願意為皇上親手做,但是誰做的還不是一樣的防彈服?
膠東王聽了王妃的話就笑了,王妃有什麼事就是想瞞自己也瞞不過的,甚至王妃有些秘密他也品出了一些原由,但是他從來不揭穿,看著王妃如此是很開心很有趣而且還很溫暖的呢!
既然王爺笑了,王妃也就放下心來,轉頭問留福,「有什麼事嗎?」
留福就回稟道:「選出來跟著皇上出征青州的十個太學生來王府辭行。」
素波就問:「不是已經在太學裡向王爺辭行過了嗎?」自己在府中也聽說因是第一批離開太學的學生,太學裡辦了隆重的宴會呢。
「那是與太學裡所有人辭行,現在他們是專門來向王爺告辭,聽王爺教誨的。」留福恭敬地答著,「王妃,他們可是王爺親自從成千上百的儒生中選出,收到太學裡用心教導,現在又簡撥起來送到皇上身邊的人呀!」這些人比起王爺現在招募到手下做事的人還要重要,將來一定會成為王爺的股肱之臣。
王妃便點了點頭,「原來如此呀!」便問:「我們府裡用不用擺酒宴呢?」
膠東王就搖了搖頭,這些太學生們是自己用心栽培的,固然要來拜別自己,但只依禮行事就可,不必擺酒設宴以示親近,不只落在別人眼中不合宜,就是膠東王自己也不願以此拉攏人,他要走的是煌煌大道,坦蕩光明,就像王妃曾經在嚴正面前說過的。可是,君子之交雖淡,卻不是沒有人情,膠東王便指著剛剛王妃拿出來的小背心道:「送他們一人一件吧。」
素波還真多做了幾件防彈背心,吩咐良工所打制鐵片時她就想到了膠東王,雖然這一次皇上沒有帶他出征,但身為皇子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被派去做什麼,就如膠東王現在才十五歲就已經管過修玉牒、文瀾閣和太學,因此有備無患總是好的,此時正好用上了。
出征之日的儀式十分隆重,素波參加了在宮裡的送行宴會便回府了,膠東王跟著皇叔先在含元殿為參加宴會,接著又趕在皇上出京城之前在城外三十里之處設酒為大軍送行,回到府裡早已經過了中午。
皇上一離開京城,京中的氣氛似乎都冷靜了起來,而朝中就更清靜了。於膠東王而言,不必每旬上朝,現在已經沒有朝會了,每日穎川王會同朝臣們一同處置朝政,尋常小事辦理後具表報到皇上面前即可,遇有大事便要快馬加鞭送到御前定奪。而寒食等節日亦不過於宮中應應景就罷了,並無可記之事。
倒是膠東王留在府裡的時間多了起來,除了讀書,他最喜歡的就是與張長史、馮律等人在一處排兵布陣——說是排兵布陣,王府裡的侍衛不過幾十人,有什麼可排布的?據素波看來就是大家在一處玩鬧,最多算是鍛煉身體。
但是膠東王卻做得十分起勁兒,他時常將侍衛們分成兩隊,互作攻守,或者帶著大家守衛王府。素波有時也過去看看熱鬧,見他脫掉寬大的袍服,穿著箭袖束腰蟒袍,額頭用紅色的緞帶勒住,身上背著弓箭,手裡提著長劍,英姿勃發的樣子十分喜歡,於是就也生了童心,索性吩咐阿仁在花園裡架起火堆烤羊肉當午飯,一應桌椅碗筷都不設,大家就拿著刀子割肉吃,然後自己又做了些乾糧、薑湯帶著內侍宮女們送來「勞軍」!
膠東王坐在一塊大石頭上,紅色的緞帶顯得他更加面白如玉,發黑如墨,美人尖被遮住了一半,兩道墨黑的劍眉愈加顯眼,鼻梁高聳,嘴脣輪廓分明,仿佛戰神一般,就是他手裡拿著一根羊腿,非但沒有破壞眼前戰場的「氣氛」,反而因為他的弓箭依舊掛在身側,而寶劍就依在身旁,而更加讓人升起了金戈鐵馬、馳騁沙場的豪情。
素波就是這樣,她趕緊盛了一碗薑湯送去,又拿帕子將膠東王臉上貼的一道灰塵擦掉,輕聲笑道:「你比我還會玩呢!」自己不過帶著他抹抹蛋糕而已,瞧他!把府裡鬧得天翻地覆的。
膠東王接過薑湯一仰頭灌了下去,他真把這裡當成戰場了,連喝湯的姿勢都由過去的文雅改成更加應景的粗獷,還不忘記用袖子擦了擦嘴,正與張長史、馮律他們一樣——此時這些來自邊地的侍衛們仿佛回了他們的家鄉、重新上了戰場一般,個個熱血沸騰,簇擁在膠東王身邊大啃著羊肉。
不過呢,誰也比不了膠東王英俊動人。
素波正看熱鬧看得開心,膠東王就向她道:「不如明天王妃也帶著內侍和宮女們來參加吧。」
那未免太胡鬧了些吧,但是素波很是動心,反正府裡也沒有別人管著他們,「好吧,明天我就帶大家都來玩!」
留福不知從哪裡弄了一副皮鎧穿在身上,頭上又戴了一個大號的頭盔,手裡舉著一根啃得七七八八的羊肋艱難地從地上站了起來說:「王妃,能不能賞小的一個防箭背心,穿鎧甲太重了!」
素波先前沒認出他,此時猛地大笑起來,「哈哈!原來是留福,誰給你的鎧甲?難為你竟然能穿得進!」
張長史就笑道:「那是我的,借承奉正穿著試試。」
「留福,你真要減肥了!」素波就嚴肅地說:「你這樣子,如果真上了戰場,就連走路都困難!」
「都是他們取笑我,」留福趕緊將羊肋藏在身後,向王妃笑道:「到時候我只穿王妃的防箭背心,又輕巧又有用,比這東西強多了。」
「呃,」素波見留福如此相信自己竟有些心虛,那個防箭背心的防箭效果她其實沒與鎧甲認真比過,之所以送給皇上,就是想著皇上身為九五至尊不可能身臨險境,而且身邊又有那麼多的護衛,再者其實皇上根本不可能穿的嘛!至於隨駕前去的幾個太學生,他們都是儒生,連戰場都不必上,是以膠東王讓送自己了就送了。現在留福如此相信自己的防箭背心,萬一併不好用呢?於是她就道:「你還是穿這身鎧甲好,多動動還能減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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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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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12 08:53:43
第十八章
大家都哈哈大笑起來。
素波參加了膠東王的「軍演」,為了能更加逼真一些,她事前做了很認真的準備。
膠東王身著戎裝那樣英武動人,自己也要打扮得漂亮些!
素波平時不是特別愛美的女子,因為長得美,差不多的衣裳穿上就都效果不差,再者她的心思更多的用在廚房裡。但是不只男孩子心裡會有一個打仗的夢想,就是女孩子其實也是一樣的——素波在照藝術照時每每選了紗裙、唐裝之外還會選一套戎裝,再配上一把道具武器,十分颯爽英姿,做成相冊分外好看呢。
於是素波頗便動起腦筋,首先自己也要弄一根飄帶,畢竟膠東王系了飄帶實在帥呆了,馮律他們都有樣學樣,便是張長史那個年紀的人竟也綁了一根飄帶呢。但膠東王用紅的,那些侍衛們也都用紅的,自己就不能再選紅了,素波想了想挑了根藍色的,然後在上面縫了些珍珠,組成一個個的花朵,再系在額前——!她自己先被鏡子裡的美女迷住了!
選好了飄帶就成功了一半,接下來素波選了一件與飄帶同色的藍色襦裙,襦裙本就是收腰的,就是肥大的袖子需要改一下,按說應該弄成膠東王那樣的箭袖,但是素波覺得還是用同色的緞帶捆起來更具美感,於是她又弄了兩條緞帶,當然上面也鑲了珍珠,將袖子捆住再系個蝴蝶結,效果好極了!
然後呢,薛清就遞給她一把小小的匕首,魚皮鞘上還鑲著珍珠,也十分配套,「這是守刀,請王妃系在腰間。」
素波挺喜歡這把刀的,趕緊接過來系好,正好今天不用系玉佩,又順口問:「為什麼這把刀叫守刀呢?」明明可以取更好聽的名字,就算不叫龍泉、湛盧什麼的,叫個魚腸也不錯。
薛清不想徐素波又不知道。她便指著自己腰間配的一把短匕道:「我們女子哪裡能真上戰場打仗?不得已被卷到了紛爭中,保住自己的清白就是最重要的事情,因此到時候守刀就是我們的歸宿。」
素波這才明白過來,可是她卻立即將守刀解了下來,「不,我才不要只能殺自己的刀呢。既然上戰場,縱我們是女子也一樣不是殺人就是被殺,我寧願被殺也不願意自殺!」將守刀放在一旁道:「重新給我一把劍!」
一旁服侍的留福就笑道:「正好王爺先前些時候買了一把名為‘月光’的寶劍,我去給王妃取來。」
劍拿來了,果然是好的,雖然素波看不大懂,但是她很喜歡「月光」這個名字,又見撥出長劍之後劍身閃出的光芒正像秋日裡的冷月一般,就鄭重地佩在身上,「這才真有了出征的感覺!」換了長劍之後再照照鏡子,嗯,果然還是佩長劍英武瀟灑。
原來素波不過隨口說不願佩守刀,不想薛清卻聽到了心裡,此時便見就道:「王妃果然是女中巾幗,我也換了長劍再來!」沒一會兒回來,一身利落的玄色袍服旁果然也掛了一把長劍。
素波見薛清穿的衣裳十分樸素,便道:「薛姐姐,你也用些珍珠裝飾,便好看得多了。」
薛清微微一笑,「我還是實用一些的好!」王爺雖然沒有明著說,但是既然帶著府裡人演練刀兵只能說明形勢並不大好,只是許多人都沒有看出來而已,包括王妃在內。但王爺不肯說出來,自己也不會多嘴。
到了排兵布陣時,大家就都佩了刀劍,而且還都是真刀真劍——原本府裡哪有這許多兵器?可是留福從膠東王的書房就拿出了許多刀槍劍戟,個個還都是名品,打理得也好,刀刃如雪一般。素波見了很是吃了一驚的,看來膠東王不只是口說說喜歡打仗的,而是真正的軍事愛好者和收藏者呢。
這個軍事愛好者認真地打量著素波,正當素波以為他要讚揚自己的時候,卻道:「這裙子不行!」
裙子很好看的,上身緊束,下面是散開的裙擺,輕輕一動綢緞的光華流動,與她身上的瑩潤的珍珠相得益彰。可是膠東王卻向薛清道:「給王妃做一件像我這樣的袍子!」特別用手比了一下袍子兩側的開衩,「這樣就方便多了,走路不能絆上!」然後蹲下身將素波的長裙用手撕開了兩道開衩。
這條裙子用的是最上等的錦緞,素波便有些心疼,「不過是演習,我步子小些不會絆上的。」
膠東王鄭重地道:「打仗的時候生死一線,到時候根本顧不上別的。」
素波就笑,「難道我們真練武呀!」
那是當然的!大家先演練了一會兒軍陣——其實還不難,就是聽到軍令依令行動,向前、撥刀、刺殺之類的;再就是模擬打仗,並不是一個對一個地打,而是要學會幾個人組成一伍,有拿刀劍負責進攻的,還有用盾牌負責防範的,總之就是大家相互幫助,就算力量弱小些也能打敗強悍的敵人——據說這都是膠東王在書上看到的,又經過張長史和馮律帶侍衛們試驗過,果真有效。
這種軍演最初覺得有趣,但沒多久便覺得又累又枯燥,素波就有些不想練了,卻見膠東王帶著馮律他們練得十分用心,在初春的寒風中竟個個大汗淋漓,而教導自己這些女眷們的張長史也一臉嚴肅,便不好意思帶頭松懈,心裡想著,只當鍛煉身體了。
其實不只素波生了退意,跟著她新加入的內侍和宮女們體力多半不成,有人努力堅持,也有人就想歇著了。福兒第一個下來的,她到了王妃身邊悄悄說:「身上的來了,不舒服。」
同是女子,素波自然是懂的,立即擺手放行,「你回去吧,衝些姜糖水喝。」沒一會兒,又有好幾個走的,當然各有原因,傷了腳的、扭了腰的,還有一個被自己的刀劃了一道傷口的,戎裝夢是很好,但身入其中才會明白有多辛苦。
雖然後悔答應膠東王參加軍演了,可正因為已經退出去不少的人,素波反不能走,她可以肯定,只要自己回殿裡躲懶兒,整整一隊人都要跑光了!當然除外幾個最用功的,阿仁、阿忠、阿義,還有薛清——誰也沒想到身為世家女的她練得最用心,比素波還要刻苦!
於是素波咬著牙堅持,忽見福兒提著茶壺茶碗回來了,「我燒了姜糖茶給大家。」說著先倒了一碗雙手捧著半跪在膠東王面前,「王爺,先喝碗茶歇歇吧。」
膠東王正與馮律各帶一隊人練習攻守,理也不理福兒,提劍向因為福兒的話而停住了的馮律道:「繼續!」
馮律因為分了神,差一點被膠東王刺到,急忙向後一縱,方才所占據的一塊石頭就被膠東王搶了上去,馮律的同夥也都被膠東王長劍一揮打了下去,贏了一場。
大家這時早都停下來看他們,張長史就道:「律兒,你上過戰場的,此時竟能分神,輸了理所當然。」
馮律漲紅了臉,「是!」又向膠東王躬身道:「王爺,我們再戰!」
素波見狀,心思一轉,就笑著上前道:「也該歇歇了,看你們都一頭汗的!」說著拿出帕子給膠東王擦了擦汗。福兒便重新上前將茶拜會給膠東王,婉轉笑道:「王爺果真神勇,喝了茶再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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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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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12 08:53:52
第十九章
膠東王還是不接,「正在打仗中,哪裡能停下喝茶!」卻拿了素波的帕子也幫她擦了汗道:「你若累了就歇一歇。」
原來他不肯吃喝外面東西的習慣還沒變呢!素波瞧福兒尷尬,就笑道:「既然王爺不肯用,你便分給大家吧。」
結果馮律他們都不肯喝茶,就連薛清、壽兒、雲哥、阿忠阿義他們都不喝,素波本也不想喝的,但看福兒臉漲得通紅,眼淚就在眼圈裡卻又不好掉出來的樣子著實可憐,便接了喝了半碗,又道:「你既然不舒服,就回房吧。」
大家忍著苦和累練到了中午,這時素波又重新有了精神,「我們先燒奶茶喝,一會再烤肉串!」
張長史、馮律他們就都道:「敢情王妃去過我們幽州,竟知道匈奴人的奶茶!」
素波就得意地道:「我讀過幽州的遊記,也就與去過一樣了。」指揮大家架起行軍鍋——據說這口鍋還是張家從幽州帶來的,是真正的行軍鍋。
一時奶茶煮好了,素波顧不得喝,又帶著侍衛們切肉穿羊肉串,「切的肉塊大小最好差不多才能一起烤熟!」「要一塊肥一塊瘦,還要加上蔥姜!」
正忙碌著,膠東王把一碗奶茶送到了面前,她就著膠東王的手喝了一口,然後繼續小心地在肉串上刷好油和自己昨天就精心配的調料,放在火上烤熟,遞給膠東王,「來,我們擼串吧!」軍演的樂趣,還不是在於中午的野餐!
這樣的遊戲並不是心血來潮玩個一兩次就算了,而是每隔幾日就來一回。膠東王和素波本就年少,侍衛們也都是年青人,再帶上些小內侍小宮女,大家興致都很高。而素波呢,學了點粗淺功夫的同時,更把烤肉的技能練習到純熟!
膠東王府又形成了一個新風氣,那就是大家平日都換了戎裝。自那日王爺吩咐後,薛清就帶著針線局的人給王妃趕了好幾套新裙子,上衣還是過去的樣式,但下擺卻是膠東王戎裝袍服款,長度略短了些,兩側開衩。
明明素波在前世一直穿特別便捷的衣裳的,但繼初到這裡不習慣長裙後,現在她竟覺得這種輕便多了的裙子不大自在了!但是習慣又是很快能養成的,沒多久她又習慣了,男款的袍子活動更自在呢。尤其是薛清,她那樣體貼,將自己喜歡的裝飾都保留下來了。
素波瞧瞧薛清專門為自己打造的幾樣首飾,也都是又漂亮又實用的,便笑,「薛姐姐一定花不少心思吧。」
「那是自然。可這都是下官應該做的,」薛清一面幫著素波試戴著首飾,一面隨意地道:「福兒和壽兒應該許人了。」
福兒和壽兒是最早跟了自己的丫頭,素波一直覺得她們很好,就是在她被選為膠東王妃後也沒有重新換人的想法。大家相處時日久了,情分自然是有的。
先前馮律求娶福兒時,她還為了福兒的心意與留福吵過架,可是現在她覺得薛清說的不錯。
先前福兒和壽兒縱犯過些小錯,她也沒放在心裡,畢竟誰能不犯錯呢?就是福兒收了鄭典膳的東西替他在自己面前說項,亦不過小懲大戒而已。但是自從薛清到自己身邊後,有了比較,她越發明白了福兒和壽兒差了多少。
薛清在外人面前從來都是恭恭敬敬的跟在自己身後,悄悄地把事情都打點好,讓自己絲毫不覺哪裡有什麼不便,而她又是那樣的沉靜,不需要她的時候會讓人覺得沒有這個人存在,而有必要的時候她一定會開口幫自己說出想說的話。還有她從來都不會與別人亂串門兒,亂傳閒話兒……
最主要的,薛清對膠東王的態度拿捏得特別恰到好處。平日膠東王一回府,她便離開寧淑殿,但若有事情,她也會按照事情的輕重緩急或是面見膠東王或是通過留福傳話,端莊穩重,就連一向不大愛與外人說話的膠東王對她亦是十分敬重。雖說薛清畢竟年長幾歲,但其實她也沒多大,又天生麗質,且保養得宜,看起來也不過二十許歲,但她的舉止就是從沒讓素波生出一絲不快。就是她手下的玉書、青硯,?鮮尐說還有薛清新近教導的青雀和百靈也都做事可靠,為人端正。
而福兒和壽兒就差遠了,壽兒是笨,許多事怎麼也學不會,而福兒呢,很顯然她對膠東王生了不該有的心思。
先前膠東王完全就是個懵懂無知的兒童,素波也就沒有放在心上,但近來膠東王突然就懂了那種事,素波免不了要擔心,如果自己一時沒有看住,膠東王被福兒誘惑了,然後發生了不才之事該怎麼辦?
儘管膠東王是王爺,可以納妾生子,但是素波就是不想!膠東王可是說過喜歡自己,而自己也答應了他到了二十歲就讓他喜歡的!也許知道實情的人不會相信他們的諾言,但素波卻是相信的,膠東王縱然有些問題,但其實他心裡卻是那樣的純真和誠摯,他不會花言巧語,對自己完全是一片真情真意。而且膠東王長得又那樣好看,素波早把他當成自己的禁臠了!再舍不得被福兒搶走!
但怎麼打消福兒的妄想,素波還沒想好,薛清一如既往地替她想到了前面,「王妃是個念舊情的人,一向待福兒和壽兒有如親姐妹一般。她們原也不是不好,但畢竟先前在陸府裡就沒有受過嚴格的教導,如今到了膠東王府驟然成了女官便養成了許多壞毛病,如今改起來也難。正好她們年紀也到了,王妃不如給她們指定了親事發嫁出去,也算全了主僕之義。」
素波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我也想給她們找個好歸宿,只是成親的事不好勉強,總要她們自己有了心儀的人才好。」
其實王妃的親事就是陰差陽錯,皇上上旨前她根本與膠東王都不認得,更不必說心儀了,但現在他們的日子過得要多甜蜜和多甜蜜,至少以薛清的見識從沒看到哪一家的夫妻像膠東王夫婦一般從來都是同起同臥,親密無間,就是吃飯、讀書、演習兵陣也都在一起的,讓她看得又是嘆服又是羡慕,甚至還有一點點的嫉妒。
因此,王妃本不應該反對福兒和壽兒嫁人的,她就是太替下人著想了。就比如自己,雖然是舊識,但既然進了王府做女官,早已經知道要甘為人下,一心一意為王妃打算。待入了王府,才明白王妃真正的好,自己做的不過是份內事,王妃卻從來都是要感謝的,讓人感動不已,無怪嚴正、馮律、雲哥兒、阿仁等好多人到了王妃手下就都一力誠心支持她呢。
唯有福兒和壽兒只將王妃的好當成理所當然的,薛清也曾想將兩人重新教導回正軌,可她們已經都是有身份的女官,與其讓她們像新到王府的小宮女們一般學規矩,練言談舉止,再從最下層的雜務做起,還不如放她們走另一條容易一些的路。特別前幾天福兒送茶的事,讓薛清肯定怎麼也不能留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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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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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12 08:54:05
第二十章
是以薛清輕聲慢語地勸道:「她們一直在深宮內院,哪裡能見到什麼男子,也不可能有心儀的人。因此我幫著王妃替她們尋人才、家世都不錯的少年人嫁了,將來只要用心過日子,總不能差的。便是有哪裡不足,王妃豈能不管?且宮女一般要在二十五歲才放出宮,福兒和壽兒早許了人也算是格外的恩典,體面十足。再者,便是王妃賜下親事,也不是立即就要成親的,慢則一年半年,快也要幾個月方能發嫁。」
素波見薛清已經認真打算過了,又知她辦事妥當,就點了頭,「那都交給薛姐姐了。」
薛清稟明了王妃,自去與福兒和壽兒說話。王妃是個和善人,對下人只有體貼的,福兒和壽兒縱是不好,可自己也不會為難她們,總要用心幫她們找到歸宿,全了她們的主僕之誼。
福兒是個機靈的,又有前幾天送茶的事,王爺當眾給自己沒臉,她心裡都明白著,也日日睡不好猜想王妃會不會生氣。一時想著王妃一定要罰自己了,一時又想自己原不錯,按說陪嫁的大丫頭本就應該收房的,且自己正能與王妃一條心,幫著王妃打點王府的雜事。可是,想歸想,她卻著實沒有什麼辦法讓王妃同意,是以才冒險給王爺送茶,畢竟平日她很難能見到王爺。
從鄭典膳的事情發了之後,她覺得王妃對自己遠不如過去了,再有了這一次,斷不會再把自己當成心腹,沒將自己趕走只是看在過去的情面上。
只是薛奉儀著實可恨,好端端地到了王府,搶了自己的位子。
她那個年紀了,縱是長得不錯,難不成王爺還能看上她!
人便是這樣的,其實薛清到王府是在福兒被貶為宮女之後,但福兒卻只當薛清搶了她的女官之位。但如今薛清是奉儀女官,福兒倒不敢怎麼樣,又聽薛清的語氣,定然要將自己發嫁了,就低頭道:「先前王妃也曾提過,只是我當時一心服侍王妃便回絕了,如今既然奉儀問我,我就聽王妃的。」
薛清一聽就想起了先前的事,原來福兒竟還記在心中,只當馮律一直還仰望著她呢,忍不住暗暗笑了。
若是別人,薛清倒還能看在王妃的顏面上替福兒再問一問,唯有馮參軍必是不能成功的。馮參軍這樣的大好男子,你若無心我便休,定不會再回轉了。且福兒前日一心巴結王爺的模樣還落在他的眼裡,心裡應該更是不恥的吧。
薛清便拿定主意,賞了福兒簪環錦帛,將她送回本家,恰她的本家亦有在王府當差的,說明王妃恩典,讓本家父兄為她尋一門好親,將事情了了。
福兒一直把馮律當成最後的選擇,當初張長史替馮律求親時,雖然只說是王妃的女宮,可是眼睛一直向自己瞟呢,顯然馮律看上的是自己,而王妃若是答應也一定選自己,畢竟自己比壽兒大上一些,長得也更好些。
只是那時福兒的心高著呢,馮律算什麼?從邊城來的土包子,一看就是個莽夫,她瞧也沒瞧上,心想自己一直壓著壽兒一頭,收房是一定先收的,要是有運氣生了長子便是做側妃也未必不能,不想一年時光過去了,不但沒更進一步,反把奉儀身份丟了,王爺更是沒拿正眼看過自己一回,如今總算找了個機會奉茶,簡直把臉丟盡了。福兒也算是歇了向上的心思,心想應下馮律也不算差,好歹他已經成了王府的參軍,也不算太辱沒自己,但結果又是這樣,羞得福兒恨不能把頭鑽到地底下。
臨到家裡人接她回去時,福兒怎麼也不肯走了,一定要再見王妃一面。
畢竟在一起這麼久了,福兒也著實幫我自己許多的,素波怎麼也做不出硬將人拖走的事,便讓人放她進來了,不待福兒開口,先打開自己的妝匣道:「喜歡哪樣首飾都可以隨便拿!」又開了衣箱,「衣裳也隨便取,我一點也不心疼。」最後鄭重地看著福兒道:「首飾衣裳還有別的什麼都可以分享,唯有男人是不能分享的!」
強硬地打發走了福兒,再面對說什麼也不想離開王府的壽兒,素波心就軟了,「你既然一定要留下,就跟著薛姐姐好好做人做事,我自然是虧不了你。」
壽兒就再三發誓,「奴婢一定忠心於王妃!若有二心,死無葬身之地!」
薛清見王妃已經應下,便向壽兒道:「你可記得今天的話。」
素波便將壽兒拉起來,「罷了,如今父皇出征,京城裡本就群龍無首的,王府裡只求清靜,你只老老實實的便就無事。」囑咐了壽兒,她便忙著去做防箭背心了。
原來那日留福提到背心,張長史和馮律等人就現場試了試,覺得那背心竟然很有用處,素波自然要為府裡每個人打造一件。偏皇上在前線來信命膠東王再派五十名太學生前往青州,為了不厚此薄彼,素波還要趕出五十件送人。
這一次太學生離京可以算是皇上離京後最熱鬧的場面了。太學初建時大家就知道太學生們前程必然好,但眼下還是被太學生竟能如此被重用震驚了。
冀中之地,經歷了跟隨牛通投向朝廷,再由太子劃撥給鄧家,接著牛通反叛,擁立前朝皇子打起了興復前朝的旗號,忠心朝廷的官員早在幾次風暴中蕩然無存,皇上平叛經過便將官員全部罷黜,從朝中各地徵調官員補充,隨軍前去的十名太學生在其中表現十分優異,
先前的十名太學生如今都已經在冀中各地任職,起點就是縣令、郡丞,其中一個叫宋濤的甚至已經做了郡守——郡守可是一郡的主官,按這裡通常的規則,就是世家出身,也總要從最低級的官員做上十幾年才能當上一郡的主官呢。《陌上桑》中曾說過「十五府小吏,二十朝大夫,三十侍中郎,四十專城居。」這本是誇耀仕途順利的,可總要四十歲才能當上縣令或者郡守,但宋濤竟比還是要順利得多,由一個太學生先任了一個多月的郡丞就升為郡守!
太學生們原本就是選撥學問出色的人才,在太學裡又經過系統的教導,無論在品德修養,還是治理地方都十分優秀,更重要的是他們是經過考試走進太學走上仕途的,並非受世家高官的舉薦,只忠心於朝廷,皇上豈能看不出?因此伴隨這一次北上平叛一點點地收復失地,再調集太學生去青州,重用的意圖就更加明顯了。
太學生的行情大好,膠東王的聲譽便更加水漲船高起來。新朝能建太學,能通過科考招收太學生,又能在太學裡教導太學生的正是膠東王!太學裡出身世家的太學生們景仰膠東王,而那些出身寒門的在景仰的同時更是無限崇敬和感激,要知道他們原本完全沒有機會的。
如果說文瀾閣是膠東王聲名鵲起的起點,那麼太學就是膠東王功成名就的高峰。素波身為膠東王妃,體味著膠東王的成功為她帶來的榮耀免不了也會得意,就下廚經心做了一桌好菜,笑吟吟地接了送太學生回來的膠東王道:「今天我要為你慶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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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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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12 08:54:39
第二十一章
府裡平日的菜品就十分豐富,今日更勝一籌,但有一道擺在正中的菜肴十分醒目,因為這道菜太簡單太簡單了,數個嫩黃的菜心放在清水之中,不必說一片肉,甚至連配菜也沒有一絲,仿佛只將菜心用清水焯了一下忘記真正做好了就擺上來一般。
膠東王不免詫異,坐下便先挾了個菜心,還未送到口中,王妃便在一旁拍手笑道:「你果然有見識,知道這個菜最好吃!」
留福就在後面伸出頭來,「這個菜怎麼會最好吃呢?明明什麼也沒加,只煮熟了而已。」
素波就挾了一個菜心遞給他,「你也嘗嘗。」
留福一片葉子入口立即驚呼不已,「王妃是怎麼做的,為什麼只用清水煮的白菜這樣鮮美?」
膠東王細品了一品道:「這不是清水煮的,而是高湯。」
「不錯,」素波點點頭,順便在膠東王的臉上捏了一下,「如今你已經很有品味了。」
「可是高湯怎麼能與清水一樣澄清透明呢?」留福還是疑惑。
「當然是有秘法的,」素波一笑,「也不只這湯特別,就是這菜其實也不是真正煮熟的,而是焯到七分熟後用細針在扎了許多孔然後用高湯反覆淋燙而成,最後還要將淋燙過菜心的高湯全部丟棄,重新換上新熬的高湯才真正做好。」
「所以呢,這個菜心匯聚了高湯中最鮮美的滋味,表面卻樸實無華,就像我們王爺一樣,為朝廷所做出巨大的貢獻,可是卻一點也不驕傲自得。」素波說著便又為膠東王挾了一片,「王爺多吃些,百菜不如白菜,這菜連一滴油也沒有但卻最養人了。」
王爺的確應該好好補養補養了,第二批太學生送到青州之後,膠東王更成為眾矢之的,因此一向貪嘴的留福沒有急著想多吃,而是細心地替王爺和王妃布了菜,「王爺和王妃都要多吃些,如今太學和王府眼見著比東西市還要熱鬧了,只應酬說情的人忙得不成。」
太學生的前程既然如此大好,立即就吸引了無數鑽營之人。論起來當初太學初見,雖然也有人找到膠東王和王妃求情,但都是些世家士子,態度也算有溫和和禮,現在形勢卻又不同,武將之家又或富豪之族也都動了心思,這些人的手段又是不同,連留福都不勝其煩。
素波就笑道:「府裡還好些,反正我每旬只兩個半日見外客,能到我面前的畢竟都是些夫人小姐,總還是要顏面的。倒是聽說有兩個老兵脫了上衣坐在文瀾閣前請大家看他們身上的傷疤,只說都是為了皇上打天下才受的傷,因此定然要王爺將他們的子孫收到太學中,將來好當官。」
「原來王妃也聽說了,」留福就道:「這還不是最難辦的呢。」
其實素波也知道最難辦的是誰,當然是皇親國戚了!就是昨天河間王妃再一次來到膠東王府,想把她的弟弟送入太學。素波當然婉轉地回絕了,但是她不敢想像如果太子來求情時自己應該怎麼辦……
「如果皇后開口了,王妃一定要答應!」
素波看著剛剛說話的膠東王,「你怎麼學會了徇私枉法?我不是一直告訴你要……」
「王妃,」留福就道:「一定要聽王爺的!這也是薛太傅的意思。」
倒不是因為留福打出了薛太傅的旗號,而是素波明白膠東王是對的。小美男在宮里長大,見的世面多了,一定也曾遇到過不得不屈從的時候,她便心不甘情不願地道:「好吧。」
真正面對皇后的時候,素波所有的不甘願都沒了——這日進宮請安,她才到千秋宮前,就見兩個被打得血葫蘆一般的人被拖出來,素波只來得及從衣飾上看出是宮女,就見已經模糊一團的人形被兩張葦席捲走了。
宮外十幾個內侍宮女端來一盆盆地水,無聲地將台階、地面上的血跡洗去,幾乎只有霎間,千秋宮前便什麼痕跡也看不到了。
素波踩在被水衝得濕漉漉的地面上,身子不由得一晃,她覺得自己踩在兩個死人身上,感覺到留福用力托住自己的手臂,她才沒有摔倒。
穿越而來的徐素波跟著叔父說禮儀也有好幾年了,覺得今天自己的行止最為中規中矩,簡直完美無缺,因此只怕有一點錯被挑出來——畢竟皇后正在盛怒中。
皇后娘娘看著誠惶誠恐的膠東王妃,輕輕地向河間王妃一笑,今天的一幕是河間王妃出的主意,特別給膠東王妃來個下馬威,她不是以學識不夠拒絕了將吳家的子弟收到太學裡嗎?現在皇后就是要把根本不識字的弟弟送進太學!
其實以鄧家的地位,嫡系子弟真不必進太學謀一條出路,但是,皇后看不得膠東王因為太學而聲望日隆!河間王妃說的對,什麼考試,什麼則優錄取,膠東王出在太學立起的規矩都讓膠東王妃親手破壞掉,到時候再看看膠東王的名聲!
辦法嗎,就是殺雞嚇猴。想到這裡,皇后心裡又是一動,如果能將膠東王妃直接打殺在宮中,該有多好呀!
但是,皇后不能,殺了膠東王妃不難,甚至滅掉膠東王也只如滅一隻螻蟻,但之後呢?
皇上離京前向自己交待了要關照膠東王府,皇后想起他那鋒利的眼神就息了念頭,即便自己做得天衣無縫,但皇上還是會懷疑自己的,畢竟先前已經死了三個。倘若膠東王是正常人,自己就是有多冒險也應該,但他心智總歸是不正常,並不足為患,只要青州恢復,再下上幾劑藥,就將他徹底解決了,不值得為膠東王與皇上翻臉。還有一點,那就是膠東王府裡有確切消息傳來,膠東王妃一直處子,膠東王既然不可能有後代,也就夠不上真正的禍患。
父親一直提醒自己,過去就是太在意靜妃一系,反倒將趙美人養得心大了,成了鄧家最大的對頭。趙家與陸家的結盟,越來越威脅著鄧家,尤其是鄧家失去了青州之後。想起了長沙王妃,皇后將牙咬了咬,倒覺得眼前頗識實務的膠東王妃順眼了點兒,便端起茶啜了一口才道:「起來吧。」
素波腿都跪得僵了,她從來沒有跪過這麼久,真是差一點就堅持不下來了。但事實上她神情如常,仿佛膝蓋上傳來的刺痛不存在一般,還笑著道:「謝母后。」
皇后就有些滿意,膠東王妃比長沙王妃還是容易對付——先前長沙王妃可是要比膠東王妃會跟自己頂嘴,自皇上出京她又一縮頭再沒進千秋宮問過安,只說是要在府裡養胎,其實不就是怕自己害她?但是皇后娘娘可以肯定,她的這一胎一定是保不住的!因此還是膠東王妃好,根本還是處子之身,自己完全不必擔心——於是她便閒閒地道:「十九在家裡閉門讀了幾個月的書,學問已然不錯,你回府告訴青雲將他收進太學吧。」
果然是太學的事!
而且皇后直接要塞的人竟是鄧十九?還真是過分!不必說素波,就是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就是將他關在書山中一輩子也不可能學會一點點學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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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12 08:54:50
第二十二章
但是,親眼見到兩個血人在自己面前被拖出去,素波就忘記了什麼是原則,她順從地點頭答應,「母后放心,我回去就告訴王爺,一定將十九表兄收入太學。」為了活命,她連鄧十九這個噁心至極的親戚都認了,當然按這個時代的倫理,鄧十九的確是她的表兄。
膠東王妃著實恭順。
皇后娘娘冷冷地哼了一聲,原當膠東王妃一定要與自己嘴的,這個小丫頭平日是有些理不清的,自己正準備只要她一反駁就讓人打她幾十個嘴巴子,把花容月貌變成豬頭!一時間竟有力氣沒處使,皇后就又提了兩個娘家子侄輩的名字,「他們平素都在一處玩的,也一同去太學裡,好有個伴。」
素波趕緊討好地笑道:「既然是自家親戚,都是應該的。」可她心裡卻呸了一聲,鄧家人以為太學是什麼?幼兒園嗎?去太學還要拉幫結夥地去?但是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素波好怕皇后要對自己動手,直覺告訴她,皇后正在想方設法找自己的麻煩!
先前被拒絕了的河間王妃再不想膠東王妃一轉眼就變了一張臉,皇后娘娘說什麼她都點頭,諂媚得連自己都有些看不過去了。而且,早準備好的打人嘴巴子的木頭巴掌一直也沒用上,讓她心裡更是不痛快,忍不住冷笑道:「聽說先前有人想進太學,膠東王妃都義正辭嚴地回絕了,可見那時是裝腔作勢了!」
素波還是笑臉相迎,「是有那麼一回事兒,不過那都是別人家的,誰能比得了舅舅家的孩子呢。」素波原來只當自己是一個正直善良的人,從不知道自己有這麼厚的臉皮,能說出這麼多違心的話,但事實她就是做了也說了,而且面對著別人嘲諷的目光無動於衷,一點也不羞愧。
太子妃嘻嘻笑了半晌,好不容易止住笑道:「膠東王妃,我也有幾個品學兼優的親戚想入太學。」
有句俗話是什麼來著,一隻羊也是趕,兩隻羊也是放,素波是聽過的,此時馬上一併應下,「自然都是應該的。」
終於河間王妃也忍不住了,「我那幾個人呢?」
素波誠懇地點著頭,「沒問題,沒問題,親戚們自然是一樣的。」在這種時候,什麼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都要認的。為了顯示自己的認真用心,她又笑著張羅要了一張紙一隻筆,「把人名履歷都寫下,免得記混了。」
一會兒紙筆墨送上來,素波便一一寫了,清河公主這才湊過來道:「我家也有幾個正該去讀書的孩子。」素波依舊笑盈盈的,接著向下記錄,笑問大家有沒有遺漏的,然後再添了幾個,看大家神情皆是滿意了,才吹乾墨跡便折起收到懷裡,又陪著皇娘娘、太子妃幾個說了會閒話兒,「我便先回去吧,與王爺商量怎麼能將此事辦妥當。」
皇后娘娘也沒什麼不許的,她倒不怕膠東王妃出爾反爾,那樣的話她可是不客氣了!雖然不能將膠東王妃當真殺了,但是折磨折磨她還不費吹灰之力。此時就一擺手,「去吧,事情辦妥了再來回話。」
素波笑著退出長秋宮,就見留福滿頭大汗地站在宮門外向裡面張望,見了自己臉上就浮現出由衷的笑容,她也立即就笑了,剛剛真是從鬼門關上走一圈回來了!若不是皇后娘娘身邊的女官送了自己出來,素波真恨不得上前拉住留福的手一起跑回府裡,眼下她勉強按住心裡的焦躁停下腳步回頭笑道:「多謝姑姑,還請留步。」
女官難得露出一絲笑意,「下官哪裡當得起膠東王妃的‘謝’字?」扶著素波的手送她前行,卻又低聲道:「下官娘家有一個弟弟,今年十九歲了,一向喜愛讀書……」
素波覺得今天自己的反應是最快的,她立即就聽懂了,「噢,太學正要招喜歡讀書的學子呢,姑姑只管將名字告訴我。」
女官就輕聲說了,又怕膠東王妃記不得,「回頭我遺人把姓名履歷寫了送到膠東王府裡。」這時代考太學也好,當官也好都不只要姓名,還要查祖宗三代的,履歷是很必須的東西。
素波便含笑點頭,「只管送來,一切放心。」
直到上了膠東王府的車,見了來接自己的膠東王,素波才收了笑容,「皇后娘娘想把鄧十九送進太學,我就答應了。」
膠東王和留福之所以特別擔心王妃,就是因為王妃過於純真,不懂得變通。為了江都王回京,還有王爺納側妃的事,她都曾與皇后娘娘針鋒相對過,他們真怕今天王妃受了皇后的欺負忍不住,他們當然會全力營救,但勝算實在太小,現在聽了王妃答應鄧十九入太學,都高興地點頭,「王妃想通了就好。」
素波怎麼能想通呢?她根本想不通!但是她一向直覺特別靈敏,從見皇后的第一眼時,就覺得她不是什麼好人。先前之所以敢與皇后對上,除了覺得自己有道理,還因為自己有倚仗——皇后娘娘又能將自己如何?至多不過罰抄《女戒》而已。但今天她真而切真地感覺到皇后要似乎就要對自己下手,素波就是想不通也要通。
現在她就握住膠東王的手感慨地道:「虧你昨天就告訴我一定要答應皇后,我也算是逃過了一劫。」然後她就為難地拿出懷裡的紙道:「怎麼辦?我不只答應了皇后娘娘,還答應了太子妃、河間王妃、清河公主,甚至皇后娘娘身邊的女官,總共十幾個人呢。」
膠東王將那紙接過去,「只要王妃沒事兒就好。」遞給留福,「送到太學給薛太傅。」
素波趕緊按住,「你們要怎麼辦?」雖然是自己親口答應下來的,但素波還真心不想這些紈褲子弟們進太學,也不想膠東王的聲望因此受到影響。
皇后不就是想攪亂太學,敗壞自己的名聲?自己一直讓她堅信自己傻了,也不能有子女了,她依舊不能放過自己,一定要將自己逼到絕路為止。但是現在的膠東王遠不同當年在宮之時只能受制於人了,既然早知道皇后的心思,辦法自然也早想好了,「我們不必管了,全交給薛太傅。」
留福也道:「太學有薛太傅呢,王妃只管放心。」
是啊,薛太傅可是有深厚學問的老人家,平日裡就是他支撐著文瀾閣和太學,素波想通了也就放了手,「留福,你仔細與薛太傅說明白了,如果沒有什麼好法子就先拖著不收新太學生。」
「是,王妃。」留福接了那紙下了車,心裡想王妃倒與王爺想到一處了,為今之計只能先拖著不科考了,但是卻不是王爺拖,而是讓陸相出面。
是的,文瀾閣最初就是陸相建起來的,太學更是用的陸相先前的府第,陸相又是文官之首,是以文瀾閣裡也好,太學裡也好,陸相都有著很大的勢力,可以說這兩處大部分的官吏都是出身於陸府的。
想走門路進太學的人自然不只素波新認下的這些「親戚」們,事實上陸相一系的張宗、陸辰等還是在太學初建時就開始想法子進去,眼下找到膠東王府說清的更是不少,但是膠東王就是一個也不答應,他與王妃一樣,只應了一些鄧太尉一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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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12 08:55:02
第二十三章
陸相知道後會怎麼樣?一定會全力反對!
留福找了個小吏將王爺和王妃的兩份名單合在一處,小心地把生起了一盆火將原件都燒掉了,又再三叮囑小吏,「此事不許外傳!」然後便去找薛太傅,「王府裡有些事,王爺便沒有過來,命下官過來告訴太傅,這一次太學科考眼紅的人太多了,大家一定謹慎。」
薛太傅也正為即將到來的科考發愁,實在是他這樣一個久不與人往來的老頭子都受了太多的請託,原本早已經不相認的親戚重新找上門,又不知哪裡來了許多朋友,又有孫女前些時候議親的那家,擾得他不勝其煩,如今聽王爺的吩咐立即贊同道:「正是,雖說我們身正不怕影子斜,但小心些總不錯,。」
留福又與薛太傅說了些話方才出來。至於那紙名單,他才沒有交給薛太傅呢——這位老人家是個端方正派但卻有些迂腐的人,斷不會曲折行事,所有的計謀都是王爺與自己定好的。他之所以過來說幾句沒用的閒話,就是讓大家以為名單的事情已經定了。
至於那個小吏,王爺和自己早知道他是陸相的人,特特地留在身邊,專門讓他傳些想讓他傳的消息,今晚那小吏定會把名單默寫下來送到了陸相面前,然後就看陸相的吧。
果然陸相就看到了名單,忍不住摔在地上罵道:「痴兒,竟不知外祖、姨父是誰,倒認了別人為親!」
從禮法講,鄧氏既然封後,膠東王認鄧家為親戚是沒錯的,但事實陸相還覺得自己才是膠東王的外祖父。許衍是接了小吏的名單送過來的,自然先看過了,「這是膠東王妃進宮後留福拿來送給薛太傅的,想是膠東王妃在皇后的逼迫下才答應下來。」
陸相自然明白,膠東王妃一定是沒有辦法,但是他還是氣,「就連那個被禁足的鄧十九都在進太學的名單裡,慎為、辰兒又差什麼?」若是鄧十九等人真進了太學,膠東王的聲望固然完了倒不緊,可陸家卻丟不起臉。
膠東王不懂名聲有什麼用,陸相可是要面子的。
張宗就道:「可我們偏沒有辦法逼著膠東王聽我們的。」
陸家的勢力本就遜於鄧家,現在皇上離京,這種差距就更大了。陸相想想當年之事不覺有些後悔,「當初若是拼一拼就好了,現在已經更沒有可拼之處了。」要是鄧家再占了太學,陸家就更不成了。
「也未必要面對面拼,」許衍就道:「我們不如拖延。」
結果這一次的科考真就非常不順利:先是擺放考生的履歷的屋子漏雨,許多履歷都被水泡得洇在一處,根本沒法看,只得重新寫——這要由考生所在的郡縣認定,只消息一來一去就許多時間;接著考試專用的房舍又著了一把火,修繕很麻煩……
為此,鄧家的人與陸家的人又吵翻了天,可文瀾閣與太學裡陸家的勢力畢竟大一些,而鄧家的人又弄不懂科考之事,至於膠東王,他只管讀書和講學,才不問這些俗事呢,當然大家也都心知肚明,他根本也弄不清。
總之,直到京城裡出了大事,原定的科考還沒進行。
留福從太學裡出來便急忙回府。
這一次皇后露出真面目,王妃應該被嚇壞了,自己著實惦記。
留福回到王府就見王妃正躺在了床上,心裡就是一驚,急忙上前問:「王妃沒事吧,用不用請大夫吃些安神藥?」
王妃就搖搖頭道:「不用,我已經沒事了。」
留福這時到了近前,方見王妃早非剛剛六神無主的模樣,靠在床頭的大迎枕上,身上蓋著輕紗被,面色平和。王爺正拿著湯匙喂她喝粥,「枸杞茉莉花粥最能安神了,喝了都什麼都不怕了!」
「王妃沒事就好。」留福便放下了心,然後他就向王爺手裡端的粥碗看過去,米粥熬得軟軟的,上面點綴著鮮紅色的枸杞和雪白的茉莉花朵,散髮著淡淡的香氣。留福的口水就不由自主地流了出來,他自然也要嘗嘗的,「其實在宮裡時,老奴雖然守在外面,但也差一點嚇得魂飛魄散呢。」所以也特別應該喝一點枸杞茉莉花粥安安神。
可是王妃就說:「你讓阿仁給你熬一碗喝吧,這是王爺專門給我做的呢!」
「什麼?王爺做的?」
「對呀!」素波將一勺粥咽了下去,十分滿意地道:「我也沒想到,王爺的粥煮得竟這麼好呢!」方才留福走了,膠東王就像一個大人一般攬著自己輕聲細語地安慰,回了府裡讓自己躺在床上,然後就給自己熬了枸杞茉莉花粥。雖然素波曾讓膠東王給自己打過下手,揀揀菜、拌拌餡,攪攪雞蛋什麼的,但猛然見他能煮出如此美味的枸杞茉莉花其實也吃驚的。
可是,現在她很享受這道枸杞茉莉花粥,向留福的話裡也滿是得意之色。
留福更加想嘗一嘗了,但見膠東王喂王妃一勺,自己喝一勺,一時也無良計,便過來給王妃打扇,「雖然殿裡有冰,但喝著粥總歸有些熱。」
「還不算熱了。」素波擺擺手,膠東王喂自己之前都要將粥仔細吹涼的。
膠東王瞧也沒瞧留福,便吩咐道:「你下去歇一歇吧。」
「是啊!」王妃也非常贊同道:「留福今天很辛苦了。」
其實我不想走。於是留福立即找到了一個藉口,「這一次王妃從宮裡平安出來了,可是半個月後再去問安時可怎麼辦呢?」
素波原本已經好了,被留福一句話就又想到那兩個被拖出去的人,立即向後一倒,「還有半個月呢,我們不能不提千秋宮嗎?」
膠東王狠狠瞪了留福一眼,轉而輕聲哄道:「王妃不必擔心,我們已經答應了他們,自然就沒事了。」
留福把頭向後一縮,卻知道膠東王是在哄騙王妃,他們可不是能知足的人,反倒從來都是得寸進尺。但是,自己能戳穿這個謊言嗎?當然不能。
不過,以留福對王爺的了解,也許王爺還真能想出辦法保證無事。於是他急忙點頭道:「不錯,王爺說的對。」自己悄悄退出了房內,既然王爺熬的枸杞茉莉花粥怎麼也吃不到了,就找阿仁做一份吧,其實東西都是一樣的。
素波在府裡養了幾日,留福便將功折罪地打聽了消息來稟報,「王妃,那日千秋宮門前被打的兩個宮女如今都救了過來,發到了雜役處。」
「真的?」明明看起來人已經不行了,素波便疑惑地問:「你怎麼知道的。」
「老奴可是宮裡出來的,今日正好遇到了一個故人,便說起了些事。」留福瞧著王妃的神色,知道她已經信了幾分,就又道:「只是雜役處是宮裡最差的地方,活計又重又沒好處,那兩個人一輩子沒有出頭之時了。」
素波就點頭,「人活著就好,出不出頭倒不重要。」心頭堵的一塊大石頭被搬開了,眉目也就舒展了。
留福完成了王爺的吩咐,又道:「我們不如到園子裡看王爺軍演吧。」
素波出了門,終於覺得天還是藍的,雲還是白的,烤羊肉還是那樣好吃,而膠東王還是那樣英俊,不,比過去還要英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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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12 08:55:13
第二十四章
膠東王看著王妃精神好了,拉著她也加入了演習,大家玩上一會兒才罷。
沒幾天,膠東王帶著她去前殿,「我們去看輿圖。」
「輿圖?」雖然素波早已經入鄉隨俗好久了,但也是想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原來留福說的是地圖。原來在這裡地圖並不是隨處可見的東西,而是非常稀少又萬分神秘的,唯有宮裡和官府能收藏輿圖,私藏要處以謀逆之罪,因此尋常人根本無緣得見。就是膠東王,按制也是不可能看得到的,因此素波免不了問一聲,「王爺怎麼能有輿圖呢?」
若要詳知天下大勢,輿圖是非常重要的用品,膠東王自從到了文瀾閣就十分留意,前日方才得了一幅前朝的輿圖,此番拿出來讓大家看正是未雨綢繆,如果大家能對京城附近的山川地勢了然於胸,萬一有事發生便能搶得一線先機。此時留福就道:「王爺帶著大家演習攻城守城,自然也要帶將領們看輿圖的。」
素波一向想不到太多,只當膠東王好奇,而她自然也是好奇的。而且看輿圖可不是所有參加演習的人都去,而是除了膠東王、自己和留福三人外只加了張長史和馮律,因為只有參加軍演的「將領」才有資格,素波因為是王妃,便與膠東王各為「一軍」的「統帥」,馮律是膠東王的參軍,張長史則是她的副手,很正規的。
儘管都是地圖,但輿圖其實又與素波看慣了的地圖有著許多的不同,素波半晌方才分辯出東南西北,適應了用山水畫來顯示山川地勢,便用手點了點妙峰山道:「原來冷月庵所在之地竟然是鍾山的余脈,背靠著數百里綿延不絕的群山,無怪那裡一向清幽。」
張長史不識字,更不會看畫,見了聞名已久的輿圖只能目瞪口呆,現在聽了王妃指點不勝佩服,趕緊湊過去看,「啊!原來這裡是妙峰山。」然後無師自通地指了一旁的方城道:「這裡就是京城吧。」
「正是京城,這兩個字我倒認得。」馮律這些日子在王爺的教導下識了些字又讀了兩本兵書,因此見識早不同先前了,但是,「下官依舊看不懂輿圖。」
素波這才覺出原來自己竟然還很高明,想想方懂得了初見輿圖之人心中的訝異和懵懂,便好心講給他們,「這張輿圖上南下北,左東右西,這樣想著可就明白了?」不知為什麼,這時候的輿圖與自己常見的地圖方向設得完全相反,素波先前就曾有一會兒有些混亂不適應。她解說著,抬眼看看膠東王,她並不只是講給張長史馮律舅甥的,更是講給小美男,按理他也不會看輿圖。
膠東王正坐在桌前,神情肅穆,垂眸沉思,整張輿圖在他面前陳鋪開,好一派坐擁萬里江山的氣派——素波驀然想通了這時候的地輿圖為什麼上南下北了:在這裡輿圖只是為皇上而制,皇上每日高坐含元殿寶座之上,形成面南背北之勢,正與這張輿圖完全相合呀!
是以小美男還真有天之驕子的氣派!
但是他是不是真的能看懂呢?
素波的心裡實在沒有底,可是她一向會維護膠東王的體面,根本不會在張長史和馮律面前露出一絲一毫,只當給他們講解一般在膠東王面前將如何看輿圖說得盡量清楚,就算膠東王不能真正理解,也能憑著超級強大的記憶力記在心裡。
膠東王妃便從京城開始,沿著皇上收復冀中、青州的路線一直指了下去,一直到了青州的西北部,「聽說牛通帶兵逃到了這一帶,你們懂了嗎?」
張長史和馮律連忙點頭,「原是不懂的,但現在聽王妃講解便明白了。」馮律便笑道:「其實我們自幽州來京城時曾路過附近,只是對著輿圖全不認得而已。」
張長史再三琢磨,也通曉了,「原來這裡便是我們來京城曾經地的地方呀,這麼說皇上離我們的老家不遠了呢。」
素波便笑,「別看地圖上只一點點的距離,但其實卻有很遠遠的路要走呢,皇上此時離幽州並不近,大軍更偏向西部一些。」
「西部那裡是一片原野,匈奴人時常去放牧,」輿圖在幽州一帶描繪得並不詳細,只標出了幽州城所在,但馮律卻都知道,又說:「我們進京路過就在此處遇到了被匈奴人劫掠的商人,當時家裡的男子們拿了刀槍按商人們說的方向找了幾十里,只是卻沒有追到匈奴人。」
「原來匈奴人竟然能到達離京城這樣近的地方?」素波驚呼一聲,雖然她剛剛說過地圖上看著很近的距離其實也很遠,但是在她的心目中匈奴人是遠遠在幽州更遠的地方,現在猛然看到在青州附近就有匈奴人還真有些接受不了。
張長史和馮律卻都明白,你一言我一語地告訴王妃,「匈奴人與我們不同,一向居無定所,他們騎著馬行動迅捷得很,就是在幽州附近也時常出來劫掠。」
「匈奴人特別狡猾,還特別貪婪凶殘,又一貫眼紅我們漢人的花花世界,只要有一點機會就會南下搶掠,見什麼都掠走。」
「而且這裡還不是匈奴人所能到達最南之地呢,現在河套之地還都在他們的手中。」「看,這裡就是河套,土地最為豐美,前朝末時匈奴人奪了去,在這裡放牧……」
「竟是這樣……」素波就用手比了一下,「原來匈奴人還要近得多呀!」
膠東王突然伸出一根白皙纖長的手指,向西點了點,「父皇帶大軍接下來要去這裡!」
留福趕緊解釋道:「最近的戰報是這樣說的。」
屋子裡猛然靜了下來,馮律第一個問了出來,「王爺您是說牛通與匈奴人……」聲音竟有些發抖。
張長史「呀!」了一聲,高聲叫道:「那可糟了!」
膠東王之所以帶著張長史和馮律看輿圖,其實是為了讓他們更加了解京城一帶的地形地勢,以便在將來膠東王府形勢更加不好時有所幫助。至於將王妃請來,原本就是順便的,她那日被皇后嚇了,多與大家熱熱鬧鬧地說話有好處。
最初膠東王聽著王妃嘰嘰喳喳地與張長史和馮律說著輿圖,驚訝王妃會看輿圖之外一直聽得津津有味,他一向習慣於沉默著聽別人說話。可王妃與張長史和馮律的對話不知從什麼時候起讓他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
難道這一次父皇帶兵平叛,又會掉入牛通的圈套?
整個京城不會有人相信的!
就是膠東王自己也先是立即就否認了這個念頭,然後他一次又一次地思考,卻越來越覺得這樣的可能是存在的。不,不只是存在,而是很可能。特別是結合馮律張長史所言之情,簡直就是必然。
匈奴人一向覬覦漢人的財富,幽州之地衝突不斷,眼下他們又兵強馬壯,暗地裡打起平叛大軍的算盤簡直再順理成章不過。
牛通這個人,膠東王雖然完全不了解,但只從上一次太子平叛被他一步步牽著鼻子走最後落得個全軍覆滅的結果看,就知道他有多城府了。太子雖然算不上太聰明,但自小就被父皇當做儲君教導,才幹還是有些的,更兼當日平叛時他身邊帶了許多來自鄧家的將領們,那些人固然私心重些,可也都是身經百戰,又兼熟知青州風土人情,他們之所以能毫無察覺地被引入彀中,只能說明牛通還在翼中時就設好了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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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12 08:55:23
第二十五章
既然牛通心思如此深沉,那麼他焉能不想到太子兵敗後朝廷定會派更強大的平叛大軍?再退一步說,他起兵反叛時豈能沒有想好後路?現在看,他的後路就是與匈奴人聯合!
如此一來,一切都說得通了。
而且,自己只一提及,深知匈奴情形的張長史和馮律立即都認同了自己的判斷。
看來,父皇以及朝廷的平叛大軍很危險了!
對於匈奴人,據膠東王所知父皇的態度一直是化干戈為玉帛。新朝建立後,匈奴也曾幾次挑釁,父皇都忍了。這其間的難處膠東王自是明白,非是父皇害怕打仗,而是新朝初建,百業凋零,民窮國敝,現在根本不是與匈奴人大戰的時機。至於這一次平叛,膠東王覺得父皇並未想到牛通會與匈奴人勾結,因為出征時根本沒有做相應的準備。
就在這時,王妃已經問了出來,「那可怎麼辦呢?」
留福輕聲說:「也許我們只是胡亂猜測,實際並非如此。」
是啊,也許膠東王隨便猜的呢,素波趕緊點了點頭,可她立即卻想起不知從哪裡聽到的一個理論,那就是不好的事情只要有可能發生,那就一定會發生——由此可見,皇上多半會遇到匈奴人,然後她就心裡沉甸甸地看向大家。
張長史原本是個黑紅臉的漢子,但是現在竟有些灰白,瞪著一雙銅鈴般的大眼睛盯住膠東王;馮律雙手握拳按在桌上,身子前傾向膠東王。是啊,突然間遇到了這樣的事情,他們也都沒了主意,只等膠東王決斷。
素波望向膠東王,只見他並沒有像自己或者張長史和馮律一樣萬分緊張,而是神情如故,端穆卻又平靜,又似完全沒有發現大家的張皇失措,只垂眸看著輿圖,仿佛從那些山水地勢中能看到一切的答案。
素波不能肯定膠東王究竟懂多少軍情大事,他有的時候懵懂,有時卻聰明得超過自己的想像,就像今天,大家在一起議論了半天,卻是他第一個把匈奴人與牛通的叛軍聯繫到一起。可即便是膠東王再睿智,這樣大的難題也不是他能解決的,她覺得自己應該正替膠東王先擋一下,「我們派人去青州吧!張長史,或者馮參軍,你們中的一個人,現在就要定下來,就是馮參軍吧,畢竟你年輕一些,回去打點好行裝,或許明日城門一開就出城。王爺今晚回房給父皇寫一封信,也由你交給皇上,再把我們今天看到的一點也不錯的告訴皇上,然後由皇上拿主意!」
張長史和馮律便都點了點頭,「不錯,只能如此了。」
大家一齊看向膠東王,見他緩緩點了點頭,便各自回去準備了。
素波平時也會替膠東王做一些決定,但是第一次遇到如此的大事,當時不覺如何,回到殿內便後怕起來,叫了留福道:「我們看輿圖本就是不該,現在父皇知道了會不會覺得膠東王府有異心?再有,提防匈奴之事,如果只是我們多心,將來讓人笑話倒也罷了,我只怕太子那些人覺得我們管得太多了。」畢竟到了皇權時代,且又做了兩年王妃,素波早知皇家人猜忌之心深重的,遇事也會多想想。
難道王妃下決斷時便沒有想這麼多?留福腹誹。他是不贊同派馮律傳信皇上的,牛通與匈奴人勾結只是大家的猜測,未必是真的,傳信給皇上反暴露了膠東王府的實力,皇后知道了更會更瘋狂地迫害膠東王,眼下最好就是裝做什麼也不知道,一如過去一般韜光養晦才是最最合適的。此時見王妃也想到了膠東王府的尷尬,便趕緊道:「那麼我們便不讓馮律去好了,反正皇上英明神武,身邊又帶了許多兵馬,就算是牛通與匈奴人勾結也不能奈皇上如何。」
「那怎麼能行!」素波卻又反駁道:「我雖然覺得傳信對膠東王府不好,但在家國民族大義上還是不能走錯路的!就算皇上回來責備我們王府,我也認了。」
王妃還是那樣天真!留福急著打發王妃睡下,好聽王爺的意思,畢竟王爺其實還沒有表態呢,而馮律也沒有走,事情究竟如何辦理尚未確定。於是便微笑道:「王妃畢竟深通道義,忠心正直,小的都聽王妃的。」
「可是,」素波雖然有了決定,但心裡依舊不免擔心,「我是堅持家國民族大義了,但要是因此受到了不公正的對待,就像那些受冤的忠臣一樣,可怎麼辦呢?」比起那些不顧性命為了家國民族大義的人,素波覺得自己真的好???啊,怎麼也不能將自己的利益得失置之於不顧。
「而且,我們都是一體的,將來膠東王府被皇上猜忌,被太子迫害,那時候大家恐怕就不能過著現在這樣想吃什麼就吃什麼的好日子了!」
唉!王妃最擔心的也不過是吃不上好吃的。但其實如果膠東王提前暴露,結果可能比那還要慘得多呢。留福就又道:「那我們就什麼也不說,穩穩地在王府裡度日。」
「不,不,不!孟子說‘生我所欲也,義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捨生而取義者也!’」素波是道德有底線的人,因此最終還是選了道義,但是她又問留福,「就算皇上和太子對我們不滿,也不會真殺了我們吧?」
「不會的,王妃不信就看江都王,雖然被關在皇陵,可宗正寺的供奉一點也不差。」留福由衷地勸著王妃,因為他突然覺得王妃很勇敢,雖然她看起來並不是大義凜然毫無畏懼,但其實依舊非常了不起,易地而處,自己一定為了保全富貴不吭聲的,管他皇上、平叛大軍怎麼樣呢。
素波就掉下了眼淚,「我要是被關到皇陵過苦一點的日子不要緊,反正從江陰逃難到京城時也苦慣了,可是王爺可怎麼辦呢?他可一直都是錦衣玉食的。」抬起蒙?淚眼,就見小美男正輕輕地拍著自己的肩頭,便捏了捏他的臉,「如果真到了那一天,就向皇上說明實情吧,決定是我做的,王爺什麼也不懂,只把我一個人關到皇陵就好了。」
種種的想法在膠東王的內心中交錯著,他與留福一樣突然間開始欽佩王妃了,她這樣一個只喜歡吃喝的小女子在關鍵的時候竟能舍出自身的利益選擇大義,真是非常非常了不起,而且就在這個時候她還在擔心自己;當然更多的是心疼王妃,她雖然知道要堅持大義,但其實也是害怕的,正是因為自己沒有能力保護她。膠東王拿著自己的袖子輕輕地將王妃臉上的淚擦掉了,「放心吧王妃,我們不會被殺,也不會被關到皇陵……」
素波點了點頭,看著小美男眼中真摯的關切心頭一熱,也覺得自己更加堅強了,「我想皇上也不會殺我們,更不會關我們,畢竟我們是好心。如果有人猜忌我們,就讓他們免了膠東王府的爵位,我們做平民百姓開個小飯店,我在後廚做飯,王爺跑堂,怎麼也能養得活自己……」
「現在京裡的食肆雖然多,但我還會做好多這裡沒有的吃食——若是開店,不如就砌一個烤爐賣烤鴨——我們把阿仁帶著,到時候我教他怎麼片烤鴨,切蔥絲,當然還有甜麵醬……」憑著自己的廚藝還有膠東王的顏值,飯店的生意應該很不錯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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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12 08:55:49
第二十六章
這樣想著,素波便不怕了,也不那樣傷心了,由著膠東王抱到了床上,沒一會兒被他拍得睡著了。
夜漸漸深了,膠東王重新回到了桌旁,看著桌上那隻殘燭爆出燈花,然後淌下一滴滴的燭淚,他輕輕地按了按頭靜默下來。留福立在他身後一動不動,仿佛成了雕像。
三更的梆子響了,膠東王動了,研墨,鋪紙,寫了下了八個字,「白登之圍,前車之鑒。」折起遞給留福,「你現在就帶馮律去見中常侍鄭安,將牛通可能與匈奴勾結的猜測急報父皇。」
「王爺,那樣膠東王府的實力就會暴露,皇后一但知道一定會發瘋地害我們,」就在膠東王決斷的時候,留福也一直在心裡再三思索,王爺會不會將消息傳給皇上呢?要知道傳消息決不止王妃所想的那樣簡單,派馮律到青州去就行了,而是會牽涉許多人和事,而留福最擔心的就是膠東王府的安全,「若事情傳出去牛通和匈奴人勾結的事情未必是真,我們被鄧家滅口一定錯不了,不若現在皇后的心思一直放在長沙王府……」
膠東王最大的擔心也是如此,否則他也不必沉思許久。決定在王妃要傳信的時候就已經確定無疑了,一個嬌弱的女子都知道家國民族大義,他總不會遜於王妃,他思索的是如何保住膠東王府,保住王妃。
如果一時處理不當,父皇還沒回來,膠東王府也就不存在了。
若是只有自己一人,膠東王可以拼一回,直接寫一封絕命信一同送到青州前錢,父皇回來見不到自己自然就明白母妃的遭遇——但是現在有了王妃,膠東王不想魚死網破,他不只要報仇,更要活下去,與王妃一同品嘗著各種美食,幸福地活下去。
膠東王向留福比了一個安靜手勢,側耳傾聽床帳裡傳出的輕微而悠長的呼氣聲,王妃睡得很熟,她只要睡著了就會很沉,輕易不會被驚醒。就只為了能保住王妃如此的甜睡,他不會魯莽,更不會輕率,「留福,你這樣對中常侍說……」膠東王低低地交待了,看著留福悄無聲息地進入到了黑夜中,重新回到床上,將王妃散在床上的頭髮輕輕地理順,「我們一定會度過這一關的!」
素波一覺醒來,馮律已經離開了京城,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向張長史道:「我昨晚太擔心了,竟忘記了給馮參軍送行。」
張長史出身軍中,一向不大在意這些形式,就笑道:「如此緊急的情形,送不送行都沒什麼。再者阿律這一次出去,都是悄悄的,府裡府外的人都只道我們幽州老家那邊有事兒。」
「你們所慮的都不錯,這事還是不要聲張,一則牛通與匈奴人是否勾結尚未可知,二則就是京城裡的人知道了對我們只會忌恨不會贊同。」素波昨日的確沒有想到這些細節,見張長史和馮律處置如此得當十分欣慰,卻又想起一事,「也不知王爺的信是不是寫好了。」
「阿律帶著王爺的書信,」張長史就說:「還是留福送他出的府呢。」
這樣,素波就更放下心了。她想了想,又決定了一件事,那就是將府裡的財物偷運出去一些,萬一膠東王和自己因為這一次傳信受到影響,現在轉移一些財產總是有備無患。
於是素波想了些理由將府庫裡的黃金分了幾批要來,又加了些銅錢分包交給留福,「你抽空兒把這幾包錢財運出府埋起來,比如我們的玫瑰花莊子,還有城外荒山什麼地方,將來也許我們還要靠這些當本錢呢。」銅錢不如黃金值錢,但黃金用起來不如銅錢方便,所以二者要混在一起備著,有備無患嘛。
王妃的主意雖然簡單了些,但也未必不實用,留福便依言跑了幾天,把幾包東西分別埋好,心裡竟也覺得又添了幾分安穩。
中常侍鄭安出京已經幾天了,皇后和穎川王還不知道,而自己夜裡偷偷地見了鄭安的事情亦瞞住了。接著沒多久的一個夜裡,長秋宮的偏殿著了火。雖然火勢不大沒傷人,但畢竟皇后娘娘受了驚嚇,且長秋宮又要修繕,因此她便如王爺和自己所願帶著太子妃、河間王妃去了京外的皇家山莊避暑。
留福這時才將一顆心的一半放回了肚子裡,還有一半在外面懸著——畢竟要熬到皇上回京,王府才算無事了呢。
素波恭送了皇后出了京,回到府裡也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那一次進宮,對素波的心靈產生了很大的打擊,她清清楚楚地感覺到皇后的森森惡意。
長秋宮裡那位全天下排第一位女人,素波一直想好好相處,努力維持表面融洽,先前也能和平相處,畢竟人都是要臉面的,尤其是是皇家。可那都是過去,現在情形早不同了。皇后娘娘和太子妃越來越高傲冷酷,河間王妃不再掩飾對自己的厭惡,先前一直維持著的假面就快撕破了,素波最近每到長秋宮裡就覺得渾身上下冷冰冰的,儘管這時候已經到了夏天,她卻覺得比冬天溫度都低好幾度。
「終於不必再去宮裡了!」關上門素波就歡呼了一聲,「以後我就可以天天在府裡睡懶覺了!」
「王妃還是裝個病的好,」留福幫著出主意,長秋宮的火是王爺想法子讓人放的,接下來的計劃正是王妃留在府裡養病,「否則皇后娘娘就是在避暑山莊裡,王妃也要定期過去侍奉問安的。」
「那好,我就病了。」素波一下子倒在床上,方才送皇后送到了京城外三十里,她果真也累了,只是,「會不會被人發現我裝病?」
裝病的事王爺也早有謀劃,因此留福就胸有成竹地道:「沒關係,王妃只管躺在床上嚷頭疼就行了,良醫所的御醫再不敢說王妃沒病的。」更主要的是,現在王府很安全,特別是寧淑殿,外面根本查不到真實的情況。
「我倒又有一個好辦法,」素波靈機一動,將雙手合上平放在腹部,「我懷孕了,從明天起就在府裡保胎。」
「什,什麼!」留福把眼睛瞪得圓滾滾的,「王妃懷孕了?」這是不可能的!王爺可是中過毒,他親耳聽皇后說王爺不能有孩子了。
偏這時候膠東王自外面走了進來,聽留福一聲嚷臉立即漲得通紅,便結巴起來,「懷,懷孕了?」近來因為王妃害怕,不管天氣多熱她也要抱著自己的胳膊睡,而那種事,她答應自己的次數也多了。但,那樣也能懷孕嗎?
素波見這兩個的蠢相,不由失笑,「對,就是懷孕了!」女子成親後懷孕不是正常的嗎?雖然自己現在年紀太小了不適合懷孕,但不等於不能,長沙王妃其實不比自己大多少的。而且,「長沙王妃正是因為有孕才不必進宮的,我有了孕也正好就天天留在府裡養胎呀!」
原來虛驚一場,膠東王和留福都松了一口氣,王妃想的是假懷孕。但那樣更危險!因此他們又異口同聲地道:「不行!」
「怎麼不行?」
如果王妃懷有身孕,皇后娘娘一定不會讓王妃活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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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12 08:56:02
第二十七章
而且據膠東王和留福猜測,皇后之所以一直沒有動自家王妃,就是因為她要對長沙王妃下手了!以皇后的性子,她一定不願意長沙王順利地得了嫡長子,更不願意出身陸家的王妃順利產下皇孫,所以長沙王妃肚子裡的孩子一定保不住!
雖然長沙王妃是自己的表姐,但膠東王根本無心顧及她的處境,也不會去可憐她,甚至因為長沙王妃發生不幸對膠東王府是最有利的,他只把這個二表姐的不幸當成謀算時的一步而已。父皇離京,除皇后的三個親兒媳之外,另外兩個皇子妃都出了問題,皇后一定是沒法子向父皇交待,由此,皇后只能放過自家王妃了,膠東王妃是安全的——也正是他們的所求!
「是這樣的,」留福畢竟是宮裡的老人,在靜妃面前服侍過,對宮裡的制度還是很熟悉的,告訴王妃,「皇家的血脈可是與眾不同的,宮裡的妃子也好,皇子妃也好,如果有了身孕皇后一定會派御醫診脈,到時候王妃怎麼能矇混過關?」
素波倒沒有慮到這一點,便也從善如流了,「那好,我還是病了吧。」
膠東王妃生病了,病情雖然不是很重,但卻也起不了床,御醫開了調養的藥物,皇后娘娘在避暑山莊也賜下了藥材補品,當然長沙王妃也得了一份,她皇上和長沙王離京後便一直在府裡養胎,不必說皇宮,就是大門也沒邁出去一回。
素波當然不會用皇后娘娘的藥材補品,本來就沒有病嘛,再者她現在也懂了,貴女們都不會用別人送的補品,為是就是以防萬一。而長沙王妃對貴女們的手段只有更加清楚的,所以瞥一眼錦盒裡上等的血燕、百年的老參等,捧著大肚子輕輕哼了一聲,「都扔了喂狗!皇后娘娘的好心我可受不起!」
長沙王雖然是庶皇子,但長沙王府的規制可不低於河間王和江都王的王府,尤其府裡的下人,除了趙美人派來的心腹就是趙無敵在西北親選的忠僕,而陸二小姐嫁過來時,帶來的自然也都是可靠得用的僕婦,整個王府跟鐵桶一般,鄧家也好,皇后娘娘也好,哪個也別想塞進人來!
是以長沙王妃就敢在府裡罵罵鄧太尉和皇后。
但是,一心想生下長沙王嫡長子的長沙王妃還是小產了,事先毫無徵兆,突然間就小產了,長沙王府裡專門為王妃備下的數位名醫根本找不到原因,而且個個束手無策。
長沙王、陸相等人皆痛心疾首,長沙王妃方自昏迷中醒了過來立即就大罵皇后,可是皇后娘娘遠在避暑山莊,便在在京城時也很久沒有招過長沙王妃入宮了。
留福將長沙王妃小產的消息輕聲稟報了膠東王。
膠東王點了點頭,皇后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讓陸家的女兒順利產下皇孫,這是他早就想到的了。而長沙王妃在這個時候小產,也正合皇后娘娘一貫的行事風格。
自己算計著讓長秋宮裡起了火,皇后娘娘便利用了這麼個機會,立即搬到了避暑山莊,離開京城遠遠的,這時候長沙王妃小產看起來更是與她完全沒有關係。
至於皇后如何做到的,膠東王並不知道,皇后一向有著非常多的鬼魅手段,母妃那樣聰慧也吃了無數次的暗虧,自己亦不能完全窺破。但是膠東王可以肯定,長沙王妃小產一定是皇后娘娘害的,而且膠東王還能肯定另一點,那就是長沙王、陸丞相他們也都心知肚明,只是沒有辦法抓到皇后的一點把柄。
「按說長沙王府一直在防著皇后娘娘了,可他們究竟也沒能防住,可見皇后娘娘的手段十分了得。」留福說著垂了頭,將聲音降下了許多,「所以,王爺千萬不能讓王妃有孕呀。」
自那日王妃打算裝成作身孕,且又見到了王爺面紅耳赤的樣子,留福便明白了王爺和王妃間的秘密——原來他們間真的有不可言說的關係。
無怪自己一直覺得王爺變了,王爺果然變了,過去王爺在自己面前從來沒有一點隱密,現在卻將這麼大的事兒瞞著自己。留福又高興又傷心,高興的是王爺身上的余毒消了成了正常男子,傷心的是王爺不再是過去那個什麼都告訴自己的小男孩了。
可是留福心裡最多的卻是擔心。身為內侍,他對於男子的某種行為十分不解,就比如皇上,明明與靜妃少年夫妻,情深意重,可還是與皇后生下好幾個兒子,又收了趙美人和現在數十位妃嬪。留福曾聽宮裡的老內侍說過男人就是如此,根本管不住自己的身子,他現在真怕膠東王也會一樣。
皇后娘娘原本最仇視膠東王府,但就是因為長沙王妃有了身孕便放過王妃先去害陸二小姐,如果王妃真有的身孕,留福根本不敢想皇后娘娘全如何瘋狂地對待王爺和王妃。
就在留福猜到實情時,膠東王自然也明白留福知道了。留福不只是母親留給自己的內侍,也是他在世上最親的親人,的確,膠東王完全肯定留福比父皇還要親,自己只是父皇幾個兒子中的一個,還不是最受喜歡的,但留福可是把自己當成唯一。
按說,只憑著留福的可信,自己完全沒有必要瞞著他,但是膠東王就是覺得與王妃間的親密與其他完全不同,那種甜蜜唯有一人獨享。現在他有些郝然,卻不肯去看留福,輕聲道:「我都懂,你放心吧。」自己的力量還是太弱了,與王妃成了親竟然不能做真正的夫妻,膠東王暗自嘆了一聲,便鄭重地向留福道:「只盼父皇能平安回京,我便請旨出藩,我們到膠東去過安穩的日子。」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王爺就對爭奪那無上的位子不再執著,留福知道與王妃有關,就是現在的他也十分贊同,皇權的爭鬥實在太危險了,離開京城跟著王妃好吃好喝過一生其實更快樂,只是「皇上會答應嗎?」
「會的,」膠東王答道:「父皇一直打算將皇位傳給太子,但他也希望我能在一處偏僻之地平安地活著。」
膠東正是偏僻又貧瘠的地方。
當初膠東王被封在「膠東」其實就是鄧家和皇后的詭計。膠東位於東海之濱,先前為東夷人世代居所,雖曾歸屬新朝,但依舊世家林立,朝中政令多半不能到達。除此之外,膠東之地與京城之間正隔著青州,鄧家一直心心念念將之收歸已有,哪裡真心願意分給膠東王做藩地?只是膠東一地豪強遍地,鄧家未能如願就是了。
留福突然忍不住笑了,「鄧家從沒想過王爺能去膠東,但現在又不一樣了。」
的確,正是因為鄧家的貪心惹惱了牛通,鄧家非但保不住新到手的冀中,就連青州也失去了,皇上北征後即使重新收復青州,也再不會如過去一般完全交給鄧家,而如今青州官員多半也非當年鄧家舉薦之人了,倒是從太學裡派去的六十名儒生卻與膠東王有著不淺的交情呢。
如此說來,眼下去膠東就藩的確是個很好的機會。
膠東王自然早想到了,「我們去膠東,把京城留給他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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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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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12 19:36:47
第二十八章
「那我們就在膠東坐山觀虎鬥!」留福覺得鄧家雖然勢大,但長沙王和陸相也未必沒有翻盤的機會,甚至他覺得,「恐怕天下將來會是長沙王的。」
「不論天下是誰的,我都不管了,能在膠東立足是最好的,如果不能,我們就到朝廷?令不能到達的地方做一個平民百姓。」膠東王就想到了王妃常說的要開一家小食店,每天做了好吃的,賣出去謀生,賣不出去自家吃的話了,那樣還真不錯呢。
留福就衷心地祝願,「但願我們能平安地度過最後的一段時間。」
是的,平安,膠東王眼下最大的心願就是平安。
如今京城的局面是他最不希望看到的,長沙王妃小產後,皇后聽了消息先後打發幾撥御醫前來看診送藥,之後又親身自避暑山莊回來希望幫助長沙王妃保住胎兒,為此還累得病倒了。接著,太子妃、河間王妃每日入宮侍疾,因病情不見好轉,監國的穎川王便將江都王及王妃自皇陵接回宮裡。
江都王初回京城便被皇后接到宮中,可他哪裡是能在宮裡坐得住的人?沒兩天便想法子出宮四處玩耍,先還知道收斂些,但漸漸地見無人約束便又囂張起來,這時一直被關在家裡的鄧十九也出了府,兩人湊到一處更沒有顧及,很快在京城裡鬧出了幾件事,其中最嚴重的一件就是打傷了御史大夫嚴正。
素波一直在府裡裝病,不管是長沙王妃小產了還是皇后病了她都沒出府,現在聽嚴御史被打傷了便再也躺不住了,「我總要過去看看。」又思量著,「自然不能用王妃的車駕,不如裝扮成小內侍出門?」
薛清攔住了王妃,「王妃身子不好,還是我替王妃走一趟吧。」
說起來派馮律見駕之事薛清並不知曉,倒不是素波想瞞著她,而是看輿圖時並沒有想到後來的事情,然後馮律見駕的事又要絕對保密,當日在場的幾人早定好了不露一個字。但素波覺得薛清應該是猜到了些,因為她什麼也不問,反而特別配合自己裝病,平日仿佛自己真病了一般的。
「嚴正可是幫膠東王府正過名,嚴懿與我又是好朋友,如果不過去看看心裡過不去。」
「若平日王妃本當親自過去,」薛清將打點好的傷藥和補品單子給王妃過目,又道:「只是現在外面的情形太亂了,王爺尚且避著江都王的風頭呢。」
江都王先前就與膠東王不睦,後來更是因為打了膠東王才被送到皇陵,回到京城沒多久便來找膠東王的麻煩。只是江都王運氣不好,他才攔住了膠東王的車駕,可卻忘記了正在太學旁——那裡到處是太學生和附讀的儒生,個個景仰膠東王至極,驟聽江都王辱罵膠東王傻子又見江都王還想打膠東王個個奮不顧身地撲上去,結果驚動了京兆府。京兆府固然不敢得罪江都王,但卻也不願意惹了太學,需知近來太學可是京城裡最令人矚目之處,裡面的太學生們眼見著便平步青雲,論起來比親生父親都看不上眼的江都王可有前途得多了。
事情便被壓了下來,膠東王從此就避著江都王了——這也是素波暗地裡囑咐留福的。江都王就是塊爛石頭,膠東王這樣珍貴的玉器犯不上與石頭相碰。
「倒是這個理兒,」素波見薛姐姐將自己勸留福的論點拿了出來便就點了頭,「那薛姐姐向嚴御史大夫和嚴小姐替我道一聲抱歉吧,待父皇回京後我們在一處說話兒。」
薛清應著,卻又道:「昨晚我祖父念叨起來,已經有半個月沒聽到皇上傳來的捷報或者旨意了。」雖然膠東王也好,膠東王太傅也好都是沒有資格與穎川王議事的,更不可能見到皇上的旨意,但還是能聽到一些消息。
如今皇上御駕親征,雖然委派了穎川王監國,但天下大事也不可能就由穎川王說了算,京城裡每日都有快馬將奏摺送到前線,而皇上也會時常傳下旨意。只是軍中不比別處,戰事緊急時便時常有所延誤,三日五日傳回一次消息也屬尋常,還有一次因為暴雨延到了十日。但這一次的確比先前都長了,竟到了半個。素波自然也注意到了,昨天晚上也曾與膠東王和留福說起,但這個時代沒有網絡沒有電話,甚至連電報也沒有,大家也只能猜測一回,終不知到底皇上是不是遇到了匈奴人雙方陷入了惡戰。
「也許今天便有快馬進京呢。」素波想了想又道:「薛姐姐去了嚴家便請嚴家父女搬到我們府裡吧,嚴家人口未免太單薄了些,我們這裡好歹人多,大家相互照應著。」
薛清答應了退出寧淑殿,她一向是個周全人,帶了幾個人乘了青油布小車悄悄從膠東王府側門出去,到嚴御史府上探望,回府時便將嚴懿帶了回來。
因為裝病,素波有些日子沒出寧淑殿了,此時見嚴懿穿著膠東王府宮女的衣裳跟在薛清身邊走了進來便是一驚,「可是出什麼事了?」
薛清便趕緊扶住她道:「王妃勿憂,嚴御史有幾句話要嚴小姐告訴王爺,下官想著謹慎些才好,因此便請嚴小姐換了衣衫充做府裡的宮女進來。」
嚴懿也笑道:「我爹也說雖然君子坦蕩蕩,但是現在外面小人太多,我們也要有手段才好。」
既然嚴懿還能笑出來,素波便笑問:「看來嚴御史的情形不大要緊?」
「其實我父親並沒真吃虧,他一個人把對方的人打傷了好幾個呢,還叫了路邊的人幫忙抓住了幾個。現在已經審出來是江都王和鄧十九派的人,證據確鑿,已經告到了穎川王面前,如果穎川王再不處置,我爹就親自給皇上上書,定不能容江都王和鄧十九為非作歹!」
素波就想起當初在龍王廟前嚴懿把鄧十九打得毫無還手之力,這對父女還真有戰鬥力!但是她卻擔心,「你們父女二人畢竟人單勢薄的,府裡又沒幾個下人,不如搬到我們王府裡住吧,總歸有幾十個侍衛,我還可以讓他們每天送嚴大人上朝。」
「我們不怕!」嚴懿一口回絕,「當年還在山陽時,那些豪門官宦之家豈沒為難過我父親?我們還不是過得好好的!現在到了京城,一國之都,朗朗乾坤之下他們還敢怎麼樣!現在我爹已經將江都王和鄧十九雇傭街頭混混襲擊御史的罪證在朝中公開了,又在眾臣面前聲明,如果我們父女有什麼意外,凶手就是江都王和鄧十九!」
嚴正就是憑著這股勁兒才從山陽一路鬥敗那麼多豪門世家,最終到了京城當上御史大夫。素波想想,也覺得江都王和鄧十九並不敢真把嚴家父女怎麼樣,畢竟真出事了,他們誰也跑不掉。
薛清便也道:「嚴御史雖然傷了幾處,一隻手臂也折了,但精氣神兒還那樣足,如今綁著繃帶還日日到朝中議事呢,又說‘既然這夥子人沒把老夫打死,他們便誰別想混過去!’」
既然如此,素波就問:「那穎川王可有處罰?」
「穎川王派人送了些補品,又再三為難地道江都王畢竟是皇子,他作不得主,已經給皇上寫了奏摺請皇上親自示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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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12 19:37:04
第二十九章
按說穎川王是這二人的長輩,且他又是皇上欽命留守京城的皇弟,完全可以處置二人,所謂寫摺子請示不過就是推諉罷了。先前皇上命穎川王監國,素波聽了還很高興的,總覺得比別的皇子要好一些,現在看穎川王監國期間,長沙王妃小產了,江都王回了京,御史大夫被打傷了,不禁撇撇嘴道:「原來穎川王連這點子魄力都沒有,父皇白白信任他了。」
嚴懿就降低了聲音道:「我爹讓我來告訴王爺王妃幾句話。」
這時候嚴正能讓女兒來傳話自然是萬分重要的,素波不由得緊張起來,「發生了什麼大事嗎?」
「並沒有,許多事原也是我爹猜的,未必做得準。」嚴懿就道:「算上今日皇上已經有半個月沒有派人回京傳信了,我爹懷疑穎川王壓下了緊急軍情。」
薛清一早便向王妃提到了皇上已經多日沒有消息,此時便嚴肅地道:「皇上的旨意不是傳到朝中,由穎川王帶著諸位大臣們一同拆看的嗎?」
「正常當然應該如此,」嚴懿就說:「不過前兩天我爹辦案時發現了兩具無頭屍體,衣飾用品皆似青州軍中之人,只是一時找不到線索,然後就被人打傷了。」
素波的心呯呯狂跳起來,如果按查看輿圖時所猜測,皇上應該已經遇到了匈奴人,但卻一直沒有消息傳回京城,那麼嚴正的推斷是對的?可是,穎川王為什麼要壓下緊急軍情,甚至還殺了送信的呢?
嚴懿見王妃和薛清的神色就知道她們都聽懂了,就又道:「有一件舊事,如今京城裡並沒有人提起,恐怕鄧太尉和趙無敵等人亦不知道,我爹因是山陽舊人方才曉得。」
「當年皇上基業方定,初立太子時,本在太子和靜妃所出二子之間猶豫,這時太上皇與太皇太后還在山陽老家,就寫了信命皇上立穎川王為皇太弟。」
素波十分驚奇,「原來竟有此事!我從沒聽過。」薛清亦搖了搖頭,薛家是京城高門,對京城舊事十分清楚,但那時皇上還沒進京呢。
「太上皇和太皇太后一向偏愛幼子,聽說長子有了出息,只怕小兒子吃虧就讓人寫了信給皇上,可皇上收了信並沒有公之於眾,反將事情壓了下去。」
皇上出身的確很是一般,想來太上皇和太皇太后也都是沒有什麼見識的鄉村老人家,就胡亂出這樣的主意,只看皇上並沒有把信公開就知道他根本不會同意,畢竟他不是沒有兒子,而是兒子太多了。想起太子與河間王、長沙王等人的爭奪,素波就覺得很好笑,「難不成穎川王也想爭皇位嗎?」
嚴懿卻不笑,「如今再看,皇上有五子長成,自然不必立皇太弟,但當日太子不過幼童,靜妃所出的皇二子尚在襁褓之中,而穎川王畢竟已經成人,是以當初山陽諸人皆願立皇太弟,太上皇和皇太后的書信便是他們謀劃的。」
素波設身處地地想了想竟果然不錯。皇上稱帝時天下還四分五裂亂糟糟打成一團的呢,就是自那以後皇上也不是沒有打過敗仗,出了意外也不是不可能的,在那種情形之下立已經長大的皇太弟按說比幼小的皇太子要更合適一些。至於皇上最終還是立了鄧皇后的兒子,鄧太尉的外孫,當然是另有原因的。
但那已經是十幾年二十年前的事情了,素波便問:「穎川王畢竟沒當成皇太弟,難不成他會趁著皇上不在京城自立為帝不成?」
嚴懿算是膽大的了,乍聽膠東王妃隨隨便便就說出穎川王要自立為帝的話卻嚇了一跳,好在她易裝跟著薛清進膠東王府,知道寧淑殿裡只她們三人,便拍拍胸脯道:「王妃,你還真什麼都敢說。」
素波讀過書的,知道歷史上有大把的皇帝上位了便殺盡兄弟叔侄,縱她生性單純現在也明白了膠東王府的危險,而嚴正之所以讓嚴懿過來其實也是擔心膠東王府,便冷笑道:「事實如此,又有什麼不敢說的。」
「天下是皇上赤手空拳打下的,倒是穎川王一直留在山陽老家,連像樣的軍功都沒有,前些時候皇上派穎川王到蜀州,也無功而返,在朝中並無多少聲望。」是以薛清先前從沒有多注意穎川王,現在再一細想前朝時皇家隨便一個阿貓阿狗都想著爭位的往事便搖搖頭道:「但也許穎川王果然有這樣的心思呢。」
「我爹也不知道,就是覺得那兩具屍體與穎川王府有關,而且近來穎川做的事很奇怪,像是特別要縱著江都王和鄧十九似的,我爹就想提醒王爺和王妃要小心。」嚴懿將要說的話說完了便告辭而去,「王妃既然病著就不要出殿,只好好將養。」
素波就明白嚴懿也知道自己在裝病了,「我們也算是同病相憐,你們父女也要保重!」
薛清替王妃送了客,命府裡的車子將嚴懿送回,重進寧淑殿道:「嚴御史是經歷了大風大浪的人,他的話頗有幾分道理。」
素波也覺得事態嚴重,「我們把王爺和留福請回來商量吧。」說著叫了雲哥兒去太學,自己與薛清對坐發愁,「便是王爺和留福回來了,我們又能如何?」
薛清對京城的形勢比王妃還清楚,儘管鄧家失去青州力量不比過去,但畢竟手握兵權多年,又有鄧氏女位居中宮,實力絕對排在第一位;其次就是穎川王,他本就封王多年,人手不少,且皇上既然留他監國,如今他便掌著京城的守衛——剛聽過嚴懿之語的薛清想到這裡又遲疑了一下,也許現在穎川王要強過鄧家,應該列在第一?再接著還有陸相,表面上看起來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但小瞧過他的人沒有一個不後悔的……但這些人對膠東王府都沒有什麼善意,包括膠東王的親外祖在內!
唯一能安慰王妃的只有中常侍鄭安,那個十分低調的內侍,很多平民百姓甚至沒有聽過他,可其實他是皇上最信任的人,他根本沒私利,完全把皇上的心意當成他的心意,因此絕不會像別人一樣迫害膠東王。祖父和自己閒聊起來都覺得皇上出征時能將鄭安留在宮中總不會是隨意為之,說不定鄭安才是京城裡真正主事的人呢。但薛清才要提醒王妃中常侍鄭安曾與嚴正為膠東王府澄清貪污軍需之事,卻突然想到近一個月鄭安連一面也沒有露過,還真讓人生疑……
素波見平日一向長於言辭的薛姐姐半晌沒說出一句話,便懂得薛清已經沒法子再安慰自己了,畢竟形勢就是不好嘛!於是她反勸薛清道:「王爺回來,把府裡的侍衛們都集合到一處,也有好幾十精壯兵士,再關上王府大門不出,難不成還有人敢攻進王府殺人!」
論起來膠藩王府的侍衛果真不錯了,但差就差在人手太少上!且不說穎川王有上千侍衛,就是江都王出門身後都要跟著上百的護衛呢。儘管膠東王和名聲眼下如日中天,又有太學的儒生們護著,但比起真正的實力,卻還是最微弱的。
但薛清總不會將心底的恐懼說出來,只笑道:「王妃亦不必擔心,我們府裡的侍衛們一向最勇猛……」一語未了,殿外忽然一片嘈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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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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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12 19:37:13
第三十章
寧淑殿一向極安靜,甚至整個膠東王府從來都是是井然有序的,素波和薛清都被突如其來的吵嚷嚇了一跳,對視一眼薛清就急忙站起身道:「王妃趕緊躺下,我出去問一問。」
對了,自己正在養病。素波立即飛快地倒在床上,將輕紗被一直蓋到下頜,又順手自床邊抓過一條藍緞帶綁在額頭上,便側耳傾聽殿外的聲音。
「膠東王府並不知江都王妃來訪,有失遠迎了,」薛清的聲音平靜而疏離,帶著一絲高傲,似乎在嘲笑江都王妃的無禮,「還請江都王妃到花廳奉茶。」
張長史也急忙道:「我原也請江都王妃到花廳等侯我們王妃,可是江都王妃硬是闖了進來。」語氣頗為無奈。
然後就有兩三個陌生的聲音喝道:「江都王妃是奉皇后懿旨而來!誰來阻攔,殺無赦!」話間未落就聽乒乓幾聲,張長史就又開口,雖然克制卻很堅定,「想見我們王妃必須要通報,誰也不能無禮!」
江都王妃冷冷地笑了,「本王妃是奉皇后懿旨來命膠東王妃進宮的,速令你們王妃出來!」
「我們王妃患病日久,恐怕不能起身。」薛清便回道:「若皇后有何事垂詢,下官隨王妃進宮答話也是一樣的。」
怪不得敢到寧淑殿前鬧事,原來是江都王妃,素波心裡就是一沉。說起來自己初被封為膠東王妃,江都王妃就開始倒霉了,先是娘家孫將軍交出了強占的徐家故宅;然後孫將軍被查出許多劣跡,免職流放;接著江都王便有心休棄江都王妃,另娶嚴懿……雖然後來江都王妃並沒有被廢,但是她跟著江都王被送到皇陵也是與膠東王府有關的。
因此江都王妃一向恨極了自己,在素波與她有限的幾次見面中,總能看到她仇恨的目光。不過素波心裡一點也不愧疚,江都王妃的父親占了徐家的房子,還做盡了惡事,受到懲罰也是應該的,至於江都王,他還打傷了小美男更是不可原諒!
只是現在江都王妃打了皇后的旗號找上門來,還如此氣勢洶洶,自己還真處於下風,該怎麼辦呢?素波心裡正轉著主意,就見阿仁突然出現在自己的面前,「王妃,我們從後窗跳出去,張長史派人等在那裡。」
原來阿仁就是從後窗跳進來的!
「可我們能逃到哪裡呢?」
「先去太學找王爺,聽王爺的!」
儘管膠東王是個問題兒童,但素波還是認同了這個建議。問題兒童不等於笨,事實上膠東王特別聰明,也時常能想到一些大家都想不到的辦法,再者素波的心裡早把膠東王和留福當成家人一般,既然是家人,遇到了難題大家總要先聚到一起再商量辦法。
因此素波立即就想通了,掀開身上的紗被,跟著阿仁到了後窗下,踩著阿仁的肩膀爬上了窗口,後窗的下面早放了一塊大石頭,想是阿仁方才移來的,她先跳到石頭上然後落了地。素波原本身子就輕盈靈巧,近來在府裡又一直穿著軍演時裁的衣裳,行動便更加利落,幾乎就在一瞬間無聲地完成了一系列的行動,接著阿仁也從窗子裡跳了出來,扶著她低聲道:「王妃,我們從後面的小路跑到馬棚,車子已經備好了。」
素波點頭,別看江都王妃仗著皇后的懿旨闖到了寧淑殿,但自己還是能很輕鬆地脫身而去,王府的侍衛們還真給力呀!
寧淑殿後的小徑一向少有人往來,石子路上生出了許多青苔,兩旁是高大的花樹,阿仁扶著王妃走了進去便松了一口氣,江都王妃在正殿前根本看不到這裡,也不可能追上來,王妃安全了,大家完成了王爺的託付。
可是王妃突然卻停了下來,「薛姐姐和張長史他們怎麼辦?」
「王妃先走,」阿仁輕聲勸道:「他們隨後再想辦法脫身。」不管怎麼樣,王妃是最重要的,至於張長史和薛奉儀怎麼脫身,誰也顧不上了。只是阿仁跟著王妃也有些時候了,知王妃一向好心,便隨口推脫。
素波猶豫著,江都王妃是來找自己麻煩的,如果自己跑掉了她一定會很生氣,以她蠻橫的性子一定會為難薛清和張長史他們。就在此時她又聽到了江都王妃歇斯底裡一般地叫聲,「給我衝進去!打死這些下賤的東西,把膠東王妃拉出來!」
薛清、張長史,還有府裡的其他人紛紛阻攔,「王妃病著,現在見不了客人。」
阿仁便用力拉著王妃,「快走吧,江都王妃一向凶蠻,別讓她發現追了上來。」
素波聽著打鬥的聲音響了起來便下了決心,用力推開阿仁,「你趕緊去給王爺和留福報信兒,讓他們躲在太學裡別出來,不必說江都王妃,就是江都王也不敢去太學裡抓人。我與江都王妃去宮裡見見皇后,想來她也不會對我怎麼樣。」說著便走回了寧淑殿前道:「誰在膠東王府裡吵吵嚷嚷的!」
此時膠東王府的人正與江都王妃帶來的人相持著,誰也不想膠東王妃突然從殿旁走了過來,張長史第一個反應過來跑上前,低聲道:「王妃,你快跑,馬棚裡有人在等著!」
素波看著張長史的衣裳早被劃破了幾處,髮髻也有些些散亂,手裡雖然提著刀卻沒有撥出鞘,只與侍衛們結成陣護在寧淑殿前,正是軍演時大家練過的方法。素波的第一反應就是軍演還是有用的,第二反應就是張長史不知從什麼時候已經成為合格的王府長史了。出身軍中脾氣暴躁的他竟能與江都王妃的人一直周旋著,受了許多委屈而沒真正打打殺殺最終鬧得不可收拾,同時還暗中派人將自己接走!
此時自己若要逃跑,還是一定能跑出去的,素波相信張長史的本事。可是她同時看到了江都王妃帶來的人要遠遠多於膠東王府的人,而且他們都帶著兵器,已經將張長史等人圍住了。雖然張長史和他手下的侍衛們功夫很好,但真正拼起來江都王府的人手畢竟多,自己府裡的人遲早會吃虧的。
大家這樣維護自己,素波更不會自私地跑掉,於是她非但沒有向後退,反而上前一步道:「江都王妃,你為什麼闖到我們王府裡動手打人!」
江都王妃此時已經帶著人圍了上來,高聲道:「我奉皇后娘娘懿旨命膠東王妃進宮,不想膠東王府的人竟然敢阻攔,我不殺光了他們就是大度了!現在你趕緊隨我進宮!」
素波才要說話,薛清已經攔在了前面,「江都王妃既然奉了皇后懿旨,為什麼不將旨意拿出來讓我們王妃一觀,然後再隨江都王入宮?反而帶著甲兵直接闖到了膠東王府,喊打喊殺的!」
江都王妃的確是奉了皇后之命來的,但卻根本沒有懿旨,因為皇后娘娘只想悄悄將膠東王妃帶到宮裡而不必讓外面的人知道。按說這本不算什麼,膠東王府的兩個主人一向都是最軟弱不過的,他們又沒有得力的手下,出身將府又習過武功的江都王妃只當自己一定會手到擒來,不想她帶著上百的好手只能趁著膠東王府沒有防備闖到了寧淑殿前,再就不能前進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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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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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12 19:37:23
第三十一章
誰能想到膠東王府的長史竟有這樣的本事,帶著幾十個侍衛刀都不自鞘中撥出便能將自己的人全部攔住了,而膠東王府的女官看似嫻雅其實口舌十分鋒利,自己竟怎麼也壓不住她,被她在殿前又拖了許久,以至於江都王妃已經發了狂讓大家不顧一切地殺進去。
膠東王妃是孫家的仇人,更是自己的仇人,儘管母后曾經交待過不要鬧出事來,但江都王妃已經顧不得了,她一定要將膠東王妃抓到宮裡讓母后狠狠地教訓。
想到自已離開時母后陰沉沉的面孔,江都王妃十分肯定膠東王妃不會有好結果的,她實在急於見到,便怒氣衝衝地催促,「母后口諭,難不成你還敢不信!」
若按皇后一向特別在意名聲的習慣,素波還真是不信的。但是剛剛聽了嚴正的傳話,她卻本能地覺得皇后對自己下手了。而膠東王府的人其實也都覺得江都王妃膽子再大,也不敢假傳懿旨。
但是,在這個時候,大家都異口同聲地道:「我們不信!」張長史一邊喊著一邊帶著幾個侍衛就像一堵銅墻般將王妃圍住,薛清借此機會也到了王妃身邊,扶著她的手道:「王妃,你還病著,大夫說不能起身的!現在站這麼久一定會暈倒。」說著眨著眼睛示意她倒下,又低聲說:「王妃只管放心,我們斷不能讓江都王妃將你帶走。」
素波覺得自己的眼睛酸酸的,大家對自己太好了,為了能將自己救下完全忘記了他們自身的安危。完全可以想見,自己要是跑掉了,張長史和薛清他們會遇到什麼。她便輕輕地推開薛清,向江都王妃道:「如果真是母后召見,我可以入宮,你也要立即退出膠東王府!」為了保住王府眾人,自己只有先入宮,到皇后面前分辨。
只江都王妃一個人還真不敢闖到膠東王府打打殺殺,她的確是得了母后的首肯才來的,聞言便退了一步道:「只要你肯入宮,我自然也一同去。」說著一揮手後面便有人抬過一乘小轎,「我們走吧!」。
看來江都王妃早有準備,竟然連轎子都準備好了。素波才不肯上江都王府的車轎呢,萬一被拉到了什麼別的地方怎麼辦?她便冷笑道:「我們府裡自有車轎!」說著命張長史,「傳我們的車轎進來!」
薛清便上前問:「王妃還是換了衣裳再入宮吧?」換大衣裳是很費時間的,而且自己正可以在身邊服侍,到時想辦法勸王妃。
素波穿著府裡的便衣,按說要入宮的確要先換上禮服的,但到了此時,江都王妃哪裡還能等得,「母后有事,換衣裳哪裡來得及!」再三催促。
就在這時,又有宮裡來人宣膠東王妃,素波看著跟在皇后身邊女官身後的兵將,便知道張長史那點人馬怎麼也對付不了的,既然自己已經下了決心要進宮也就不必再拖延,於是點頭,「既然江都王妃如此著急,我就這樣進宮吧。」說著坐上了車子隨著江都王妃一眾人向宮裡駛去。
薛清審時度勢,並不上車,只隨在車旁,出了膠東王府便向路旁行人高聲道:「皇后招膠東王妃入宮,眾人速速迴避!」
張長史等人一聽,立即就明白了,也帶著侍衛們高聲喝了起來。京城是首善之地,人口眾多,特別是自膠東王府到皇宮,皆是熱鬧繁華之處,一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都聽到膠東王妃入宮了。
平日素波出門從不讓人喝令路人迴避,那樣會給別人帶來很多麻煩的。現在聽著車外亂紛紛的,又夾雜著許多抱怨,她心裡倒是很高興,「薛姐姐果真很聰明,這樣就讓世人都知道我進了皇宮,皇后就算再不滿也得把我安全送出來。」
膠東王妃大張旗鼓入宮之舉先一步傳到了皇后耳中。
皇后原本就在生氣,現在一張臉都變成了鐵青色,「江都王妃這個蠢材!明明讓她悄悄把膠東王妃帶到宮裡,竟弄得半個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罵過了江都王妃又罵太子妃和河間王妃,「本宮本不願讓她去,可你們兩個只要遇了事就知道躲!」
太子妃低頭不語,太子因為冀中和青州之事名聲掃地,現在父皇並沒有廢了他的太子之位,卻又帶著他重新去了青州平叛,自己留在京城自然不能做一點的錯事。方才母后氣憤之下要將膠東王妃悄悄弄到宮裡,誰不知道接著可能會出事?自己畢竟是未來的皇后,可不能擔了責任,壞了名聲。
河間王妃也低下了頭,心裡忿忿不平。都是一樣的兒子一樣的兒媳,皇后就是偏心太子和太子妃!就說方才之事,皇后要問膠東王妃話,為的還不是太子?可是她卻想讓自己去把膠東王妃悄悄帶進宮裡!將來皇上回來查到原因還不是要怪自己?想到皇上出征時寧肯把河間王帶走,也不讓他留下監國,河間王妃心裡更滿是忿恨,才不想去做這件吃力不討好的事呢!但是河間王妃又恨膠東王妃,巴不得見到她出事,是以才唆使江都王妃出馬。
江都王妃的確與江都王是一樣的蠢材,自己不過三言兩語挑動,她就立即主動請纓,還大包大攬地保證一定會將膠江王妃抓到母后座前,完全沒有想到她現在已經沒有了娘家,江都王又不是個靠得住的,將來膠東王妃出了事,父皇一定會將怒火全部發泄到她的身上,廢了她王妃之位不算什麼,命也未必保得住!
要知道皇上和皇后不會捨得殺皇子,但皇子妃卻不是親生的!
皇后瞧著兩個兒媳縮著脖子做鵪鶉樣哪裡想不到她們的心思?愈發生氣,自己為的是誰?還不是他們!
長沙王妃小產了,長沙王府不只是失掉了一個兒女,而是長沙王妃不會再有孕了,時日久了,陸家與趙家的聯姻還會像現在一樣穩固嗎?這可是為自己的兒子掃清了道路!
現在輪到了膠東王妃——其實皇后最近並沒有想動膠東王妃,雖然是靜妃的兒媳婦,皇后一直看她不順眼,但她只是個沒落的世家女,根本比不了長沙王妃,兩害相權皇后毫不猶豫地將長沙王妃排在了前面,就讓膠東王妃再逍遙些時日,特別是膠東王妃還低眉順眼地應下了太學之事,雖然後來太學的科考一直沒能進行,但那都是陸相在搗鬼。
但是,就是剛剛自己收到了一個秘密消息,有人看到了膠東王府的參軍跟在鄭安身旁出現在西北!明明鄭安一直在宮裡的,他怎麼會出現在西北?還有膠東王府的小參軍,怎麼會與鄭安在一起?皇后先前並不相信,但她還是立即派人去查,原來自己一直以為老老實實守在含元殿的鄭安果然不知什麼時候出京了,而膠東王府的馮參軍也不見了!
這裡面一定有陰謀!
皇后完全可以肯定!
更令皇后吃驚的是膠東王府什麼時候然有這樣大的本事了?膠東王一個傻子怎麼能與鄭安勾結上,還把自己府裡的參軍派到鄭安身邊?一定是膠東王妃!
作者:
我是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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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12 19:37:32
第三十二章
皇后十分悔恨,她差不多將所有心思都放在長沙王府了,畢竟膠東王已經傻了,而青州的藥又中斷了,就暫且留著他。儘管薛大儒便趁此機會為膠東王創出天大的名聲,但只要自己將膠東王痴傻之事宣之於眾,膠東王的聲望就會如遇到陽光的冰雪一樣完全融化,而大家還會笑話薛大人識人不清。
而且,皇后一向是瞧不起文人的,儒生們又有什麼用?鄧家可是靠武力發家的,當年父親在青州殺了不少胡言亂語的儒生們還不是成了太尉,就是眼下,只要派上一隊人馬,也輕鬆就能將太學全都滅了!
可是真正到了這個時候,皇后又明白自己並不能隨意滅了太學,滅了膠東王。京城不是當年鄧家掌握的青州,時局也不是過去的亂世,如果自己真從鄧家調人滅了太學,皇后之位肯定不保。
所以,儒生們太可恨了!
當然,更可恨的是膠東王妃,原以為她無家無勢,又無才無能,但竟敢起了奪嫡之望!藉著膠東王痴傻,竟翻起了風浪!
等青州平叛後重新拿到再將膠東王妃毒死實在太慢了,皇后根本等不及,她要立即將膠東王妃叫來弄清實情,如果膠東王妃果真參與了奪嫡,那今天就是她的死期!後宮之中,畢竟是自己的天下!
就在皇后向太子妃和河間王妃發火時,膠東王妃被帶進了長秋宮。
為了救膠東王府眾人,素波勇敢地走出來跟著江都王妃進了宮,可她心裡其實是害怕的——明知山中虎,偏向虎山行,她從來沒有那樣的勇氣,——一切都是無奈之舉。
但是素波進宮並不是以身飼虎,她要救大家,也要自救!因此一邁進長秋宮內她就先跪了下來。在皇后面前,服軟是必須的,她曾經屈服過,也取得了不錯的效果。
素波的神情十分恭順,但她心裡想的卻是皇上。
皇上,不,應該稱父皇,他雖然不是頂好的父皇,但畢竟也是膠東王的生身父親,素波終於深深地意識到他的存在對膠東王府的作用——原來平靜的生活裡不覺得父皇的作用,但是唯有他離開了才覺得皇上原來是一根定海神針,他在的時候自己就是在皇宮裡小小地鬧上一回也不要緊,但是他不在了,自己就是一點錯也沒有,莫名其妙地就被拉到宮裡,小心翼翼、噤若寒蟬地等著皇后發威。
素波跪在地上,皇后不叫她起來她還真就不能起來,這種感覺比上一次還要差,長秋宮與過去一樣,寶座上的人也沒變,周圍的一切都依舊,但是氣氛卻是完全不一樣的,素波知道如果自己現在敢於挑戰皇后的權威,說不定皇后就會大喊一聲,「拖出去!」然後自己就被拖打成不成人形。上次的那兩個宮女雖然救回了命,但容貌一定徹底毀了。
皇后是真有實力把自己滅了的,畢竟皇宮是她的地盤,整個宮裡都是她的人,然後她隨便找個什麼藉口不成?
就算皇上回來了查出了真相,但是自己也活不回來了呀!
自己活不了本來就是最痛心的事情,但是還有更痛心的就是膠東王可怎麼辦?素波覺得自己哪怕死都閉不上眼睛——因此怎麼也要想辦法不死!
皇后冷冷地盯著下面的膠東王妃,她穿著一件織了銀線的藍紗家常衫子,略有些蓬亂的頭髮用同色的緞帶束著,渾身上下沒有一絲紋飾,面色雪白雪白的,看起來就像被人剛剛從床上拖起來一般。
還真是一幅病西施,我見尤憐的模樣呢!
可是皇后並不會可憐膠東王妃,上一次可憐了讓她順利順利地回家去了,這一次卻決不會手軟,此時便厲聲問:「膠東王府的馮參軍去了哪裡?」
原來馮律去青州的事情終於暴露了。但這個問題素波早想到皇后會問的,確切地說還在馮律沒離開京城時膠東王府就準備好了說辭,因此她抬起頭來想也沒想地道:「馮參軍回幽州老家辦理家事去了。」
皇后一拍案幾,「膠東王妃好大的膽子,竟敢在本宮面前說謊!」
說起在皇后面前說謊,素波並不是第一次了,所以她固然害怕,可神情卻越發自如,上一次她就用這種天然呆將皇后騙了,「母后只管派人打聽一下,馮律老家出了點事,他接了信就回去了,兒媳從來不說謊話的。」
膠東王妃看起來的確不似會說謊,但皇后並不會輕信,立即又追問:「馮律與誰一起出門的?」
「馮參軍一個人回的幽州。」素波這一次說的可是實話,因為她根本就不知道膠東王在她睡後派留福去找鄭安,然後馮律跟著鄭安出了京城。
「在母后面前你還敢撒謊!」江都王妃大喝一聲,「明明姓馮的跟著鄭安在一起!」
「鄭安?」素波滿奇怪的,「江都王妃是說中常侍鄭安嗎?」論起來素波雖然見過鄭安幾次,但真心與他不大熟,而且她並沒有注意鄭安被皇上留在含元殿。
「還真看不出弟妹很會裝傻呢,」河間王妃輕笑著將一把輕羅小扇掩在面前,「你一直巴結著鄭安想讓他在皇上面前為膠東王美言,如今倒一推乾淨了。」
「巴結鄭安?」素波想不到河間王妃竟會如此編排自己,「我為什麼要巴結他為膠東王美言,真是不可理喻。」
凡是打擊膠東王妃的江都王妃都會贊同,「對,你就是勾結了鄭安,讓他帶著姓馮的到青州去找皇上為膠東王說好話去了!」
素波知無法與她們講道理,且想自保還是要勸動皇后,河間王妃和江都王妃畢竟做不了主,便轉頭道:「母后,兒媳原本病著,御醫說不能起身,今天之所以跟著江都王妃到宮裡,卻是因為聽到一個消息……」
江都王妃立即打斷她的話道:「若不是我一定逼著你進宮,你豈能來?」
「若不是我主動出來你豈能找到我?而且我可是傳了膠東王府的馬車自己進宮的!」素波這句話讓江都王妃一時無言反駁,如果膠東王妃不出來,果真未必能抓到她,因此就在江都王妃張著嘴說不出話時素波又趕緊道:「最近京裡發現了好幾具青州兵士的屍體,母后想想這是為什麼?」
素波一向覺得自己有些急智,比如在進宮的路上她就想出了自保的辦法。
嚴正告訴自己的山陽舊事正可以用來讓皇后把矛頭轉向穎川王,因此她便將嚴懿告訴自己不夠確定的消息肯定之後又誇大了。
果然皇后娘娘便被吸引住了,「什麼青州兵士的屍體,又是為什麼?」青州是鄧家持掌了幾十年的地方,也是皇上帶著太子等人前去平叛之地,她焉能不關心?
「如今外面有人傳言,」素波說著左右看看,仿佛怕她的話被人聽了去,看看千秋宮裡裡人雖不少但沒有一個會因為自己的話而退出去,只處又無奈地接著道:「皇上派人到京城傳旨,可是送信的人卻在進宮前被殺死了,是以京裡才這麼久沒接到皇上的旨意了。」
其實這不過是嚴正的推測,根本做不得準的,但是素波就是把事情說成真的一樣,因為她覺得皇后最在意的應該就是皇權,她一定會關心則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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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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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12 19:37:42
第三十三章
果然,儘管膠東王妃的消息聽起來一點也不可信,但皇后還是動了疑心。然後她就想了起來,皇上很久沒有傳下旨意了,而前些天果然發現了兩具無頭屍體,當時嚴正要徹查,穎川王卻道不過是小事一樁,不值得花費太多心思,交給京兆府就好。而那時自己也沒有將兩個死人放在心上,現在聽膠東王妃如此一說,倒果然很蹊蹺。
難不成穎川王想壓下皇上的消息?然後他要做什麼?窺伺皇位?
皇上可是有兒子的,而且有三個嫡子。穎川王怎麼敢!
可是皇后越想越覺得穎川王有心奪嫡。平日裡穎川王就常在皇上面前表白他給太上皇和皇太后送終的功勞;每遇了什麼事又都要與太子比較;特別是這一次皇上出征竟然還讓他監國,鄧皇后每想起來都不大痛快的。
就算是江都王有些不好,可也是嫡出的皇子,總要比穎川王更合適一些吧。皇后就是這樣的人,她的思路一貫如此,江都王再不好也是她的親兒子,而這時候她又忘記了皇上並沒有讓聲望頗高的膠東王監國。
素波跪在下面,悄悄地抬起頭瞄了瞄皇后的神色,覺得她果然被自己說動了。
嫁入皇家的這兩年,素波雖然沒有真正用心於宮中,但她還是對皇后以及皇家諸人有了相當的了解,很能把握他們的心思——若不是不屑也不喜,其實素波也能參與一些宮中甚至朝中的事務,畢竟自己可是有許多見識的穿越女呢!
現在她就趕緊乘勝道:「母后,外面的事還是要查一查的。」
皇后心裡也是有苦衷的。若是先前,以鄧家的權勢,京城裡有什麼風吹草動她會不知道?便是穎川王監國又怎麼樣,她一樣能左右朝局。但這兩年形勢不知不覺變了,皇上越來越重視陸相為首的文人,而鄧家一系卻一點點地失勢了,特別是這一次牛通叛亂,對鄧家的打擊是巨大的。而皇上,對自己對鄧家越發不滿了,就是他親征前的布置,很顯然把鄧家排斥在外。是以自己想讓長沙王妃小產都費了不少心思才能達成,為了怕皇上多疑,還藉著宮中的一次走水避到了山莊裡。
現在只憑自己的人手要查清事實並不容易,再想到皇上的確第一次這麼久沒有傳信回京城了,皇后的心裡就有些慌。但是她不會輕易就相信膠東王妃的,便追問道:「膠東王府可是查出了什麼?」
本來就是沒有影的事,嚴正也不過推測,自己也才聽到而已,於是素波便趕緊回道:「我也不過才聽了我們府裡采買的人傳的閒話,至於實情並不知道,更沒有去查。只是兒媳想著,不管傳言是真是假,總要小心一些才好,眼下父皇、太子和幾位王爺都在青州呢。」
這些話都對上了皇后的心思,涉及到了皇位她一貫上心,不知不覺就恨上了穎川王,總要想法給他下幾個絆子才好。但是這並不等於她會因此放過膠東王妃!皇后心裡思忖著,怎麼能將膠東王妃暗暗除掉呢?可惜膠東王妃入宮的消息已經傳出去了,自己動手就有些不便,而且長沙王妃已經小產了,現在還冒出個穎川王要對付——如果皇上回朝見只除了自己的兒子兒媳沒事,別人都出事了,自己怎麼也交待不過去的。
就在皇后遲疑之時,便有人通傳,「含元殿鄭守謹求見皇后娘娘。」
鄭守謹是鄭安的義子,原來鄭安在入宮前是有親兒子的,不過後來兒子早夭,他就收了鄭守謹當義子,十分用心教養,又引薦到含元殿當差。這鄭守謹雖比不了鄭安,卻也是皇上面前能說得上話的內侍,且與他的義父一樣只忠心於皇上一人。此時過來,皇后便有些不悅地問:「他怎麼來了?」
「說是有要事回稟娘娘。」
鄭安連個招呼也不與自己打就出了宮,又與膠東王府的人勾結到了一處,實在不把自己這個皇后娘娘當成一回事了。既然鄭家父子仗著皇上的信任一直守在含元殿,那麼也別怪自己不給他們體面,再者皇后娘娘原本就心緒不寧,又想著如何將膠東王妃處置掉而不至於被皇上捉到把柄,便冷喝一聲,「不見!」
女官出去了傳了話,不想外面竟嚷了起來,「如此大事,關係到天家血脈,下官必是要面見皇后娘娘的!」
一名千秋宮的女官急忙跑了進來,「鄭守謹捧著皇上的寶劍要闖宮了!」
皇后娘娘恨恨地抄起舊上的杯子,才要摔下去卻又止住了手,鄭守謹與鄭安一樣,對千秋宮一向不以為然,如今鄭安出了京,鄭守謹儼然就是鄭安的替身,得罪不得的。先前鄭安就仗著皇上的旨意闖過千秋宮,現在自己不許鄭守謹進來他一定會鬧得天翻地覆,到時候皇上又會對自己不滿。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皇上對自己的情義越來越淺,信任越來越少,就是出京也不忘記留下一把寶劍防著自己。皇后娘娘從不會想想為什麼會如此,心裡的恨意卻更深了,一雙眼睛像刀子一樣看著闖進來的鄭守謹。
鄭守謹手裡果然捧著蓋著繡金龍黃緞的劍匣,因此進了千秋宮便連大禮也沒有行,只上前躬了躬身,「娘娘,有人傳信給下官說已經找到害長沙王妃小產的元凶,正與宮裡有些關係,如今欲查清事實,還請娘娘允下官請千秋宮幾位女官過去問話。」
皇后這一氣非同小可,方才放下的杯子「啪」地一下摔了出去,人也站了起來,「好你個鄭守謹,還真是膽大包天,竟敢懷疑本宮!」氣勢雖然十足,但皇后娘娘心裡虛得很,難不成長沙王府的人果真被發現了?
鄭守謹的心裡其實也虛,他不比義父跟著皇上幾十年,比皇上和皇后結識的時間還要長,情誼還要深;又不比義父身為中常侍位高權重;更比不了義父骨子裡就瞧不起皇后的底氣;最關鍵的是現在他手裡捧的劍匣裡面是空的——真的寶劍已經被義父拿走了,誰也不知道義父突然間有什麼急事要匆匆離京,而且還要自己想方設法瞞住京中諸人。
義父走前只來得及交待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要聽命於膠東王。方才膠東王手下的留福悄悄進宮讓自己到千秋宮裡傳話,鄭守謹只能硬著頭皮捧著劍匣到了千秋宮。
現在看到跪在一旁的膠東王妃,鄭守謹終於猜到了膠東王的目的,原來是為了救膠東王妃。
義父之所以瞧不起皇后,就是因為皇后的賢良淑德都是假的!雖然義父並沒有什麼實證,但他一向認為靜妃和皇二子、皇四子都是死於皇后之手,宮裡那許多嬪妃無子也與皇后有關,若他老人家眼下在京城,一定會說長沙王妃小產也與皇后有關——當然自己心裡也這樣想的。
眼下皇后害了長沙王妃腹中的胎兒,又要對膠東王妃下手了!看著膠東王妃穿著家常衫子,頭上綁著額帶,鬃發鬆散、面色蒼白,就似一支鮮花被從枝頭上強摘下來棄之於地一般可憐。
鄭守謹便不知不覺生起了俠義之心,且他一直在皇上身邊,知皇上再三說要保住靜妃最小的兒子膠東王的,因此倒不怕皇后了,上前一步道:「並非下官懷疑皇后娘娘,著實有人告發,不能不查。」說著便瞟向膠東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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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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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12 19:37:53
第三十四章
皇后娘娘畢竟是做了壞事,底氣不足,一時間便被鄭守謹的氣勢壓住了,接著後知後覺地發現了膠東王妃的存在對自己十分不利——現在若說自己沒有欺負膠東王妃,鄭守謹怎麼也不會相信,然後他就會更加懷疑長沙王妃小產之事與自己有關了。
再者,有鄭守謹在側,今天自己怎麼也不可能將膠東王妃處置了,將來沒辦法在皇上面前解釋。
皇后娘娘心裡盤算了一番,就露了和善的笑容佯道:「青雲媳婦趕緊起來,難為你病著還特別來給母后傳信,真是個好孩子。現在母后已經知道了,你便回去歇著吧。」幾句話便將事實模糊了,便是鄭守謹在皇上面前也說不出什麼。
素波已經跪了半晌,雙腿都麻了,心也沉到了地底下,剛剛皇后身上散髮出來的真就是傳說中的殺氣,陰森寒冷,就像刀刃一樣鋒利,自己身臨其境清清楚楚地感覺到了。但現在她重新轉成了平時的皇后娘娘,大度又慈愛,看來自己的小命保住了!
素波心裡一松,努力地控制住自己不至於一下子癱倒在地上,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緩緩地起身再拜,「謝母后,兒媳身子不適,就先退下了。」然後站起身小步退出千秋宮。
乍一出宮門,明媚的陽光驀地撒了下來,將素波立即被被洋洋的暖意包圍起來,剛剛千秋宮地磚浸到身體裡的冰冷一點點地散了開去,然後她就看到了留福扶著自己的手還有些顫抖,低聲道:「王妃快走!」
原來他們已經知道自己在宮裡好危險的,來接自己了,一直很鎮靜的素波就覺得心頭一熱,留福真是好人啊!自己以後再不用好吃的饞留福,也不逼著留福減肥了!當然了,自己也不減肥了,經歷過生死的素波突然覺得胖一點並沒什麼,活著就好!於是她輕輕拍拍留福的手,「沒事了,改日我們做一大桌子菜大吃一頓壓壓驚!」
在剛剛過去的一段時間裡,留福跟著王爺聽到了嚴正的猜測、山陽的舊事,接著又是江都王妃強行將王妃帶進了宮裡。然後他就幫著王爺將膠東王府所有的力量都調動了起來,只為了將王妃救出皇宮。膠東王府的實力已經完全暴露了,皇后就要知道王爺一點也不傻,然後就會瘋狂地迫害膠東王府。誰知道自家王妃在這個時候還能將思路重新轉回到吃上面,他便扶著王妃的手臂傷感地道:「王妃,我們吃不上大餐了。」
素波在千秋宮裡撒了謊,皇后沒多久就會知道的,那時候就是自己就要面臨滅頂之災了,因此她當初在千秋宮裡就想到出宮後要先逃命,此時見留福竟然知道,只當他聽到了自己的謊言,便點頭道:「眼下是吃不上了,但我們將來一定要補上的!」
留福倒不知道王妃如何想法子自保的,但王爺方才的所作所為很快就會被皇后查到,那麼膠東王再不能留在京城!為保安全,留福覺得接了王妃回到膠東王府收拾些細軟便應該趕緊出京。
但不管在哪裡都要吃飯的,王妃答應的大餐就在那裡做好了。
留福這樣想著,趕緊道:「等王妃做一桌子好菜時,一定讓下官服侍著吃。」如果能有機會服侍王爺和王妃用膳,也就說明形勢好轉了,於是留福的腳步輕快了起來,扶著王妃很快走出了皇宮。
素波就笑了,「到時候我們一同在桌子上吃。」說著一隻手搭在留福的手臂上,昂著頭,儀態端莊,踏著穩重的步子目不斜視地前前走,到了宮門前看到膠東王府的車子便抬腳邁了上去,然後她就看見小美男,立即就癱到了他的懷裡,眼淚像泉水一般地涌了出來,痛哭失聲,「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們了!」
膠東王身為皇子不可能隨意進後宮,就是站在宮門外被人看到也不合適,於是他一直坐在車子裡等王妃,這種等待實在太痛苦,平素最長於忍耐的他竟不能似平日一般靜坐如鐘,緊扣在一起的雙手掌心已經被指甲深深嵌入,滲出絲絲鮮血。現在將王妃抱在懷裡,也流下了淚水,「我也怕……」
留福見王爺王妃相擁而泣,覺得自己好堅強,到這時候都沒哭呢,想了想便做主道:「現在我們趕緊回王府拿些東西,然後出城躲一躲,等皇上回來後再進京,那時再想法子分辯……」
膠東王雖然動了情,但並沒有昏了頭,而且他非常清楚,逃出了皇宮只是第一步,接下只會更難,皇后一旦認識到自己與鄭安有往來,她不會再顧忌名聲,也不會顧忌父皇,只想除掉自己。人死不能復生,母親離世後父皇那樣痛心,他未必沒猜到些什麼,但也一樣罷了手,自己若是沒了,想來父皇也只會難過幾天而已吧,因此他抬手止住了留福,「我們現在就出京!」
留福可是跟著王爺經歷了許多的人,立即就懂了,逃命最要及時,錢財不過是身外之物,並沒有什麼要緊的,不回府裡的確更快一些。但是,他心裡也還是有些遺憾的,因為原本打算回府取些細軟之外,他也想再順手包上一大包好吃的。
還是在宮裡的時候,有一次諸位王爺都隨著皇上到郊外祭天,留福陪著膠東王坐著馬車走了大半天,車子那樣的寬敞豪華,車外的儀仗那樣威嚴莊重,他們清清楚楚地看到路旁百姓投來的羡慕目光——但事實上王爺和自己雖然穿戴得那樣榮華體面,腹中卻饑火難奈,甚至就連送到車上的茶水也不敢喝,比起路邊的百姓過得還不如呢。
那樣的經歷留福再不想經歷了,他真心覺得逃亡的路上要備些食物,「王爺,小的下車在路邊買些點心吧。」
膠東王從來都是知道食物的重要性,便點了點頭,「去吧,要快些!」
王妃這時抬了頭,拿袖子在臉上擦了一把叮囑道:「你去朱雀大街路口月福來鋪子裡買點心,再順便到月福來旁邊的醬肉館買些醬肉。」
留福原就要下車,便停住了,「那我就再等一個街口到四方齋和老劉記買吧,那邊的點心、燻肉才是京城裡最好的。」
「四方齋和老劉記雖然好,但是買的人多,會耽誤時間。月福來的點心用料實在,味道好,名氣卻不大,買點心也很快的,還有那邊的醬肉也乾淨又不必排隊,買就了就走。」
因為剛剛哭過,王妃的聲音裡還帶了些許的哽咽,膠東王心裡就是一疼。還是在王妃剛嫁過來時,自己以為她只是個單純的喜歡貪嘴的小姑娘,但在一起時日久了便明白了,王妃其實特別懂事,她不是想吃月福來的點心,而是覺得出逃帶這樣的點心更合適,然後又想到了買些醬肉。
從進王府起王妃就擔起了那麼多,接下來膠東王府的一件件爛事,她也全部盡力了,而且辦得還非常好。自己讓她裝病,她果真就乖乖地守在寧淑宮裡,再不吵著出門的,就連府裡的花園也絕跡不去;還有剛才,明明張長史與阿仁已經安排好可以將她偷送出膠東王府,但是她為避免張長史、薛清還有府裡的下人們遭受毒害毅然進了宮;現在聽到要逃亡也沒有任何不快,只一心打算買些最合適路上帶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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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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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12 19:38:03
第三十五章
當然,王妃還是有那麼一點饞的,膠東王不得不承認,可是他完全理解,輕輕拍了拍王妃,「就讓留福去朱雀街買月福來的點心,你歇一會兒吧。」
素波輕輕應了一聲,將宮裡的事三言兩語說了,又嘆聲氣道:「原本今晚我是想給你做荷葉粉蒸肉的,米粉和肉都拌好了,這下都可惜了。」
「以後還有會機會的,那時候我再嘗嘗王妃做的荷葉粉蒸肉。」
素波輕輕一笑,就倚著膠東王的肩膀閉上眼睛,不知什麼時候,膠東王的肩膀已經這樣寬闊了,靠著竟很舒服呢,她便覺得方才的經歷已經消耗盡了所有的力氣,現在只想睡一覺。
膠東王自在太學得了消息便驅車到了宮外,接了王妃馬車便直接向城外行去,到了城外數裡處,早有膠東王府並京城內數批人馬合在一處,王爺便傳令道:「大家隨本王北上青州,追隨父皇平叛!」幾輛車數十人遂向北而去。
留福跪坐在王爺對面,從裡衣撕下布條將膠東王的雙手包紮起來,嘖嘖吸著氣,「王爺怎麼就這樣用力,將自己傷成這樣,難不成不覺得疼嗎?」
膠東王雖將手讓他包著,身子卻一動不去吧,王妃已經睡熟了,正靠在他身上,細細的呼吸聲就在耳邊,讓他莫名的心安,「當時沒覺得,現在才疼起來。」
留福輕輕搖了搖頭,王爺算是為情困住啦!為了王妃,別說雙手,就是命他也肯拿出來的,無怪有人寫詩問情為何物?能叫人生死相許呢。只是這「情」字他終究不懂,便問:「王爺,為什麼我們找個地方藏身,反而要去青州呢?那邊鄧家的勢力還是很強的。」
「王妃都懂得為了保命在皇后面前要造勢,你怎麼倒糊塗了呢?」膠東王提點留福,「我們若是躲起來,於理便有所不足,將來皇后就會用這一點來攻擊膠東王府。反之,若是協助父皇平叛,便能站在道義的高處了。至於鄧家在青州的勢大,那是先前的事了,現在我們的勢力也未必弱於他們!」
「對啊!現在青州的好多官員都是太學出去的,與王爺有師生之義呢!」想到王爺越來越有本事,留福便開心不已,又讚美道:「老奴再想不到王妃竟有如此聰明,護下膠東王府眾人,又能在皇后面前挑撥她與穎川王的關係。」
「你竟才知道?」膠東王珍愛地扶著王妃因熟睡而垂下的頭,只恐她被車子的顛簸驚醒,「王妃本就是秀外慧中、才智過人,更了不起的是她在最關鍵的時候能臨危不懼、冷靜沉穩、應對得當。今天就算沒有鄭守謹幫忙,王妃也能平安自宮裡出來。」
這個結論留福也相信,但是他覺得王爺對王妃所用的溢美之詞未免太多了——好吧,為情所困的人就是這樣。留福理解了之後,只怕王爺把正事都放在一旁,覺得自己要擔起更多的責任,因此就正色提道:「嚴御史大夫的猜測可信嗎?」
按說穎川王不過是皇上的弟弟,而且也沒有立過什麼戰功,天下完全與他無關,而皇上有這麼多的兒子,又早立了太子。就是皇后恐怕也從沒想過穎川王會與太子搶皇位,因為她過去一直想盡辦法對付靜妃一系,前些時候又轉向了趙美人和長沙王。
「我信。」膠東王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為了那至高無上的位置,父皇在得到了溫飽占據了一州之地後並沒有停下腳步,又打了十幾年的仗,九死一生地坐上了至尊的寶座;母親因此失去了深愛她的丈夫,失去了兩個兒子和自己的性命;太子和長沙王兄弟反目,已成仇敵;河間王和河間王妃用盡鬼崇手段;而鄧皇后呢,她害了那麼多的人;再加上一個穎川王,幻想著得到長兄的天下,還真算不了什麼。而且,膠東王又加了一句,「就是我自己,也曾經有過無數的惡念,差一點將自己變成魔鬼。」
膠東王的手已經包好了,他便重新環住了王妃,垂眸看去,王妃正將頭埋在自己的肩窩處睡得正香,一頭黑髮散了下來,露出半張臉,可愛而嬌憨,像一隻熟睡的小貓,「正是因為她,我們過上了人的日子,也拋下了過去。」
「如果這一次能順利度過,」膠東王看著王妃再次道:「我就請旨就藩,遠離京城和這裡的一切。」
留福也滿懷希冀地輕聲道:「讓我們安全地逃出去吧!」至於京城裡的這些惡人,讓他們相互鬥好了,留福可以肯定這些人都不會有好結果!
膠東王妃離開了千秋宮,鄭守謹原本就沒有替長沙王妃討公道的心,因此與皇后糾纏了幾句便退回了含元殿,皇上不在京城,義父也離開了,他其實並不敢惹皇后。
鄧皇后,不只是一國之母,也代表著鄧家,皇上總會給她幾分顏面,從來沒有人敢小瞧這個女人,就是義父,不逼到迫不得已的關頭也只能退讓。
皇后幾句話叱退了鄭守謹,便陷入了沉思,方才聽鄭守謹之語,他其實並沒有真正抓到害長沙王小產的人,倒可以先不理會,只悄悄將長沙王府的人手除掉了,來個死無對證,大羅神仙下凡也沒有辦法。
只是,鄭守謹的到來畢竟打斷了自己處置膠東王妃,今天放膠東王妃走了,來日再將她招到宮中就沒有這樣容易了。
不對!皇后娘娘猛然間想了起來,鄭守謹怎麼會如此巧合地在這個時候到了千秋宮?而且一開口就拿長沙王妃小產的事情威脅自己?然後自己一時心神大亂,便放了膠東王妃出宮!
再想想膠東王府的馮參軍跟在鄭安身邊出現在青州,皇后娘娘再不懷疑,膠東王府的確與鄭安勾結到一處!
對於放走膠東王妃,江都王妃很是不滿,母后當初讓自己帶膠東王妃時臉都是青的,結果卻又輕易放了膠東王妃出去。剛剛鄭守謹捧著父皇的寶劍進來,她嚇得躲到了後面,只怕自己被重新送回皇陵。現在便走出來惡狠狠地道:「膠江王妃真是狐媚子,姓鄭的看見她就走不動路了,說不定他們有什麼首尾!」
「膠東王是個傻子,」河間王妃用帕子掩著嘴笑道:「要我說膠東王妃若是與人真有首尾,應該是鄭安!」鄭守謹是自小就淨身入宮的太監,還是個半大孩子,潑髒水也潑不到,倒是鄭安成年後才淨身的,相貌堂堂看起來倒像個男子。
太子妃聽了心裡有些噁心,宮裡規矩森嚴,那些亂糟糟的事根本不可能,且她不只對長沙王、膠東王心存提防,便是對河間王和江都王這兩個都會威脅太子的地位弟弟也一樣防著,便不願這兩個弟媳婦得意,難得地主持了一回正義,「鄭安淨身入宮前膠東王妃還在江陰呢。」
河間王妃不好與太子妃頂嘴,就笑道:「母后也覺得膠東王妃與鄭安有勾結呢。」
其實皇后說的勾結才不是那個意思呢,但是江都王妃就立即又道:「可見他們就是勾結上了,至於什麼時候誰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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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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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12 19:38:12
第三十六章
「你們別嚷了!」皇后娘娘本想再摔個茶杯,可她剛剛已經將案幾上的茶杯扔了出去,倒摸了個空,怒火更盛,狠狠地在案上一拍,「早與鄭安勾結上的是靜妃和膠東王!」
無怪當年靜妃過世後膠東王能出了皇宮,明明自己已經說動了皇上留膠東王繼續在宮裡養病,可是皇上突然就改了主意,而一向老奸巨滑的陸相竟然也在朝中懇請將外孫接到相府——除了鄭安,別人都沒有這個能力!
鄭安是山陽人,早應該與靜妃相識的,只是他們表面從來不來往,自己也就大意了。皇后覺得渾身的血都涌上了頭,兩側太陽穴的血管呯呯地跳著,仿佛她的腦子就要爆烈了一般——原來鄭安與靜妃早就暗地裡有來往,否則膠東王怎麼能一直平安無事呢?
那麼膠東王未必真傻!
無怪他會背那麼多書;無怪薛大儒、嚴正等人都誇他睿智;無怪太學生們都那樣崇拜他;無怪他能有如此的聲望!
真正傻的人是自己!還有眼前的這群蠢貨!
想到自己被靜妃和膠東王耍了,皇后娘娘怒火攻心,哇地一聲噴出一口血。
「母后怎麼了?」
「趕緊傳御醫!」
被皇后娘娘稱為蠢貨的一群人都圍了上來,紛紛表示她們的關切。
皇后瞧著地衣上一灘鮮紅的血跡,不禁「呵呵」一笑,以前好多時候自己都沒有對膠東王趕盡殺絕,就是因為他傻了,甚至近來還把矛頭全部轉向了長沙王府,放任膠東王在太學形成強大的影響力,還把矛頭轉向了穎川王,自己可真是犯下了天下的錯!
但現在膠東王暴露了,那麼自己再不會手軟!
「滾開!」皇后娘娘一聲低喝,聲音陰冷而恐怖,將一群女子們都嚇得退了開去,她站起身來,扯下身上的玉佩遞給身邊的女官,「拿這個到鄧家調兵,立即斬殺膠東王和王妃!」
江都王妃急忙贊同,「母后真是英明,殺了也就殺了,就算父皇回來又能怎麼樣?還能殺了我們給膠東王賠命?」
可是除了她,所有的人都呆若木雞,就連接過玉佩的女官都僵在原地沒動。
太子妃被皇后嚇壞了,儘管早知道母后,也是她的姑母並不是多良善的人,但今天還是完全顛覆了太子妃心中的信念——下令直接追殺膠東王和王妃,這可是有多膽大包天!
如此大張旗鼓地行事,父皇一定會知道,也會因此對太子不利。雖然太子妃心裡也希望膠東王死掉,但卻不能眼看著母后當眾殺人,便渾身哆嗦著上前跪下勸道:「母后,母后,這不大妥當吧。」
皇后一腳將太子妃踢倒,向女官喝一聲,「還不快去!」看著女官急忙跑了出去才重新跌坐回座位。
遙想當年,皇上帶著幾十個潰兵逃到青州時,自己一眼就看出這個落魄的男人必會有遠大前程,主動勸父親留下他,又以身相許,接著鋪佐他得到了天下,自己也正位中宮。闖過了不知多少風浪的鄧皇后從來都不是一個弱女子,她要靠自己贏得一切。
膠東王逃不出自己的手心!
江都王妃說的不錯,皇上就是知道了自己殺了膠東王又怎麼樣?當然他一定會生氣,一定會對自己發火,甚至會把自己關在千秋宮,但是他不會殺死自己,也不會殺死自己的兒子,更不會將自己殺死膠東王的實情公之於天下,最終皇位還是太子的!
這一瞬間皇后無比的清醒,長沙王不算什麼,就算有趙無敵也沒關係,自己只要膠東王死,因為他是靜妃的兒子!
皇后壓下又一口涌上來的鮮血,指著河間王妃和江都王妃道:「你們都去盯著!務必將膠東王府殺個雞犬不留!」
河間王妃一向機敏,她比太子妃還要早一刻覺得不對,母后難不成瘋了,如此這般一定會鬧得人盡皆知,將來怎麼向父皇交待?如果父皇因此廢了母后,那河間王的身份可就要由嫡皇子變成了庶皇子了。但那樣太子的地位也會動搖,也算是好事,因此一時之間她反而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規勸。
現在事關自家,她才不會同江都王妃殺向膠東王府呢,是以她只得跪下求道:「還請母后三思,為了膠東王一個傻子不值得的。」
「傻子?」皇后冷笑了起來,「膠東王從來就不傻,他騙了我們所有人!」
太子妃、河間王妃、江都王妃終於明白了,一時顧不問清母后怎麼知道的,齊心道:「膠東王留不得了!」
皇后娘娘便催促,「你們快出宮,點齊各府人手,與鄧家合兵一處,斬殺膠東王!」
但到了此時,河間王妃還是拉了太子妃,「東宮的兵馬最多,我們一起去吧。」
皇后固然必殺膠東王,但仍然知道不能讓太子妃捲入其中,便厲聲道:「膠東王府不過百人上下,你們兩府只侍衛就各有幾百人,再加上鄧家的兵馬,還對付不了一個小小的膠東王府!」
江都王妃急著殺到膠東王妃,且她一向想不了太遠,便拉著河間王妃,「嫂子我們走吧,膠東王妃逃不了的!」
一眾人殺氣騰騰到了膠東王府,見府前一個人影都沒有,朱紅大門關得緊緊的,門上的銅釘在陽光下閃著熠熠的光,叫了半晌並無人應答,這時從各方向圍住王府的參軍衛帥們都來稟報,「膠東王府各門全關死了,怎麼也叫不開!」
江都王仰頭大笑,「把門撞開!」
鄧十九撫掌笑道:「王爺,我們說好了,膠東王歸你,王妃可要歸我。」
「那可不成,他們都是我的!」
原來方才他們都不宮中,這一會兒被皇后派的人找了回來便一同過來。平日這兩個人除了下三濫的勾當便什麼也不願意做的,只是今兒個聽了這個差使倒都笑逐顏開,十分勤勉。
江都王妃便氣道:「母后命我們將膠東王府殺個雞犬不留,誰也別想另打主意!」
江都王一向與王妃相互厭惡,只是單獨在一處時又打不過江都王妃,此時仗著身後大批的人馬氣概十足,批面就是一巴掌,「這裡自我本王做主,你一個婦道人家趕緊滾回府裡去!」
江都王妃是習過武的,豈能被他打到,反手一掌將江都王推個趔趄,「母后命我來的,你憑什麼讓我回府……」
一語未了,就聽轟地一聲——原來膠東王府的大門撞開了,一條寬敞的青磚大甬道直通正殿,甚至還能望到裡面的內堂殿宇,一片整齊肅穆,只一個人也沒有。
江都王妃顧不得爭吵,命人進去搜索,膠東王府裡一切如常,甚至廚房裡還擺著做了一半的膳食,但的的確確不剩一個人。
河間王妃原不欲出頭的,但事已至此,她亦知在場的兩個男人都靠不上,只得一面命人回報皇后,一面派人查找膠東王府的下人,並到各城門處詢問膠東王府是否出了城。
膠東王一行出了京城一路匆匆向北,只見官道上並沒有多少行人,時不時卻有一隊兵士們攔路查問,好在護衛們打出王府的旗號,就順利放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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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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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12 19:38:24
第三十七章
王妃還在沉沉地睡著,膠東王輕輕地將她放在車上,囑咐留福,「你服侍著王妃。」便起身自車子跨到了一匹上,到了隊伍的最前面問:「平日京城外面也有這麼多巡查嗎?」
張長史先前護在王爺的車駕旁,現在亦跟隨在王爺身邊,趕緊便道:「下官許久沒有出京了,但先前從沒見過這許多巡查的兵將。」
便有兩個騎著馬穿著尋常百姓衣裳的人出來答話道:「這些巡查的兵將是新近才有,聽說穎川王為了防牛通叛軍潛入京城而派出的。」
「牛通的叛軍潛入京城?」這一定是穎川王的藉口,膠東王卻不說破,只點了點頭,「你們還聽了些什麼?」
「最近京城的巡查也比過去嚴密多了,」那兩人就道:「太尉府外面似乎一直有巡查的人,我們今天接了信兒出門時還遇到了兩撥,好在我們早換了尋常的衣裳,又說到城外的莊子上辦事才放行。」
忽聽太尉府,張長史就嚇了一跳,雖知這兩人也是王爺的手下,但鄧家嘛——畢竟在京城住了兩年了,張長史也知道了些彎彎繞繞,鄧家與膠東王府從來沒有來往啊。
阿忠就笑著說:「長史竟不認得,這是鄧林鄧森,他們雖然出身鄧家,但卻是王爺的人。」鄧家是一個極大的家族,大家族裡面不可能沒有親疏,鄧林鄧森便是旁枝的旁枝,一向不被重視。不被重視也就罷了,可這兄弟倆的哥哥鄧木卻因為與鄧十九在一起玩鬧被打得重傷,抬回家就死了,鄧家的嫡枝卻不以為然,只打發了些金錢,因此結下深仇,後來投靠了王爺。
鄧家對王爺從來都滿是惡意,而王爺就在鄧家布下內應!張長史佩服地向周圍看了看,除了鄧林鄧森,還有不少他不認識的人,應該都是王爺的心腹,自家的王爺還真是深不可測呢。
膠東王也在思索,京城的巡查守衛父皇都交給了穎川王,看來他果然起了不應該有的心思,因此就連鄧家都防上了。忽見草叢中竄出了一個人,「救命!救命啊!」
膠東王拉住馬,吩咐張長史,「問問他是什麼人?」
張長史下馬將人提了過來,幾句話後一臉沉重地過來說:「王爺,那人說是自青州而來,有重要軍情,只能向王爺回稟。」
剛剛膠東王見了那人的衣飾就有所猜測,此時便下馬走過去問:「你有什麼就說吧。」
那人滿面灰塵,十分狼狽,此時氣喘吁吁地道:「我叫侯三,是皇上身邊護衛的羽林郎,我與幾個羽林郎一同奉皇上旨意回京調兵,才到了京城附近就被追殺,同袍們恐怕都已經身亡,現在我身後還有追兵,因看貴人車駕便趕緊出來求救。還請膠東王送小將回京,將皇上旨意傳與朝廷。」
原來事態已經如此緊急了!
張長史聽了侯三的話已經立在馬上,「前面果然有揚起的灰塵,看樣子至少有幾百騎!,沒一會兒就要到了!」
膠東王府這一行也有近百人,但其中有不少女眷,而且大部分人都是乘車的,所以哪怕立即向回跑也逃不過上百騎的騎兵。膠東王想了想布置一番,「大家依本王之令行事!」
這時代的官道已經是最好的馬路了,但其實還不夠平坦光滑,所以行駛的馬車一直搖搖晃晃的,素波就在搖晃中睡得很香。車子一停下來,她反倒立即醒了,「怎麼了?怎麼了?」
留福一直在身邊服侍,他早聽外面的動靜不對,心急如焚,只是王爺讓他守著王妃他只能守在車裡,現在就道:「外面出事了。」
「那王爺呢?」
「王爺就在外面呢。」
素波就掠掠頭髮,「那我們還不趕緊下車!」
才從車裡下來,素波就見車子全部讓到了一旁,膠東王正帶著張長史等人站在路邊,才要招呼就聽前方傳來一陣馬蹄聲,一霎間成群的騎兵就到了眼前,然後素波向上一看,帶頭的竟是穎川王。
「原來是皇叔,」素波就笑著迎了上去,「皇叔是出城打獵?」穎川王沒有穿王爺的袍服,卻穿著一身鎧甲,真不知道他是不是嚴御史所說的包藏壞心?但是不管怎麼樣素波都要笑眯眯地上前打招呼,好讓他覺得膠東王府沒有什麼威脅,就此放過大家。
膠東王不想這時候王妃突然出來了,接著就見巡查的騎兵竟由穎川王親自帶領,形勢實在危急!膠東王只能一步上前,站到了王妃身邊,向穎川王恭敬地行了一禮,然後垂下手在袖子的掩飾下握住了劍柄。
穎川王易服而行,其實是藏著一個天大的秘密。只是他做得不夠機密,先前便出了一點意外被嚴正抓到,如今還有一個羽林郎在逃,因此竟親自帶人追殺。倒不想遇了出門遊玩的膠東王,若是此時便揮手掩殺過去,膠東王府從沒有正經的衛隊,想來不費吹灰之力便能將他們立即化為齏粉。可膠東王妃帶著一絲慵懶笑著迎上來問候,眼神中還有初醒後的迷濛,他原也不是兄長那般千軍萬馬中闖出來心硬如鐵的人物,殺心頓時消了一半。
想想膠東王就是個完全沒有威脅的傻子,若是自己所謀得成,總不好將兄長的兒子全殺盡了,那麼留他一條性命總比留別人要強些,因此神情越發和藹了,「最近外面亂得很呢,牛通的叛軍有妄圖潛入京城的,你們怎麼到京外來了,趕緊回京去!」
「那我們就回去了,」素波從善如流,「還請皇叔先行。」
「我正帶人搜索牛通叛軍,你們走吧。」對於膠東王和王妃兩個,他一點也沒有多想,連他們是不是遇到了那個羽林郎都沒有問——他們不可能遇到的,就是遇到了還敢瞞著自己不成?然後穎川王聲喝斥著手下,「一個沒有馬的人能跑多遠!大家在近處搜一搜!」
素波拉著膠東王的手重新上了車,吩咐大家調轉車頭向京城駛去。他們的實力與穎川王相差太遠,只能佯做回京了。
車行半裡許,到了一個路口,膠東王便讓大家改向西行。素波先前看過輿圖,知道除了向北的官道外還可以繞過京城之西的鍾山去青州,但要穿越好幾條大河與幾道高山,道路十分崎嶇難行,可眼下他們別無他法。
現在這樣才能避開穎川王和皇后兩路追兵。
下了官道幾十里後道路已然湮滅在草叢之中,地面的起伏也大了起來,「大家都下車,把馬全部解下來!」張長史按王爺的吩咐指揮大家帶好東西上山。
素波走在山路上,無比地慶幸近來膠東王常在府裡「軍演」,自己在軍演中時常會爬假山,跳院墻,現在走起山路來並不很費力,而且,身上的衣裳、頭上的首飾、還有腳下的鞋子都特別適合走路。她真不敢想像如果自己穿著一身王妃的大禮服,腳下套一雙薄底的繡花鞋該怎麼辦?而且,眼下膠東王與她手輓著手,每每在路不好的時候托一把,她覺得出門遊玩也就是這樣了。
可是,既然不是出門遊玩,命中註定他們還會遇到災難——江都王和鄧十九帶著一群人竟然趕了上來,叫囂著,「看你們還能逃到了那裡,趕緊跟我們回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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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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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12 19:38:50
第三十八章
膠東王就鬆開了王妃的手,「你帶著女眷們先走,我們先把他們攔住!」
素波才不肯走,江都王和鄧十九帶來的人還真不少,恐怕是自己這邊的兩三倍,如果自己再帶著女眷們先走了,剩下的人手就更少了,膠東王一定會被抓回宮裡,皇后一定會殺了他的,「我們也參加過軍演,當然要一起留下對敵了!」說著就撥出了長劍。
可是她早被人群圍到了正中,長劍根本沒有用處,素波左右看看,又將長劍收回鞘中,從地上搬起一塊石頭向下扔去,雖然這塊石頭不大,但也不小,向下滾著竟然帶動了不小的聲勢,下面的人紛紛躲避,一時陣腳大亂。
張長史夫人就拍手一笑,「王妃的法子好!我們就扔石頭吧!」
大大小小的石頭骨碌碌地向山下滾去,轟隆隆的聲音還真有氣勢呢!
可是身邊的石頭沒一會兒就扔光了,素波就帶著大家到附近搬來,突然她被人從背後扼住了脖子,她奮力掙扎就看到鄧十九邪惡的笑容,不知什麼時候他帶著幾個人從側面上來了,正好抓到了自己。可素波一點也沒有怕,因為她立即又看到了膠東王,他就像天神下凡一般縱身一躍就趕到了面前,幾劍將人都逼退了,然後長劍尖輓出一朵銀花一閃,然後劍尖就從鄧十九的胸前穿透——血猛地噴了出來。
鄧十九死了!
皇家的爭鬥一直都是十分激烈的,素波自從嫁到膠東王府就一直看著,甚至親身參加著種種的爭鬥,但這還是第一次親眼看到人死在了她的面前。
可是素波看也沒有看倒在她腳下的鄧十九,她的目光一直落在膠東王身上——他可是有暈血症的呀!為此自己從來都覺得膠東王不適合參與任何戰事的,但此時他竟然為了自己殺死了鄧十九,於是她急忙撲了過去扶住膠東王,只怕他一下子倒在山石上,甚至連奇怪膠東王什麼時候有如此強的武力值都忘記了問。
膠東王的暈血症不是假的,但他的身子晃了晃,靠到了王妃身上,最終並沒有倒下。自己已經成為王妃的丈夫,就是有多少的難處也要保護自己的王妃,於是他頭不暈了,身子也恢復了力氣,抬手將鄧十九身上的劍撥了下來,用那還在滴血的劍尖指著隨後而來江都王道:「你再上前一步,我也殺了你!」
江都王被嚇傻了,從很小的時候他就一直欺負膠東王,這個弟弟又傻又笨,被打了也不會吭聲,更不會反抗,現在人竟然殺人了!殺的是跟著自己來的小舅舅鄧十九,他還要殺了自己!劍尖上的血在江都王的眼前晃著,他頭暈目眩,忘記了自己手下的人遠遠超過膠東王,不由自主地向後退著,不知怎麼竟然摔倒了,向下滾了幾滾,才被下人扶起來。江都王這時方才清醒了,恐懼占據了他的全身,顫抖著喊道:「趕緊回宮稟報母后,膠東王殺了鄧十九!」
山上的人沉默地看著江都王帶著那群手下狼狽地逃下山去,他們連鄧十九的屍體也沒收就那樣跑了。
鄧十九死了,的確是一件足夠嚴重的事,這意味著膠東王府與鄧家的仇再也解不開了,而皇后也決不會再對膠東王府有一點點的寬容。但是,素波一點也沒怕,如果膠王爺不殺死鄧十九,我們現在根本逃不出來,而且鄧十九這個人早就死有餘辜了!
只要想想自己被鄧十九抓回京城,素波真是慶幸!她雖然一直想委曲求全,但也是有底線的!現在皇后、江都王和鄧十九已經讓她退無可退了,殺人又算什麼!素波如果可以也會親自動手!她緊緊地握著膠東王的手,把自己的力量傳給他,不管怎麼樣,膠東王的心理還是有一些問題的,使用暴力,固然是被逼得無路可走,但對他的心靈一定會造成巨大的創傷。但願自己的關切,能減輕這傷口。
張長史這樣的粗人根本想不到什麼心靈創傷的,在他看來殺人不算什麼,尤其是殺已經對自己對手的人。先前他還有會所顧及,但王爺既然開了殺戒,那麼他也就完全放開了,就立即道:「我們在京城裡遲早被害死,現在大家去青州,找到皇上為我們做主!」
雖然皇上很偏心皇后和鄧家,但如今素波已經從侯三那裡得知皇上果然遇到了匈奴人,而馮律隨著鄭安調兵去救皇上了,膠江王已經立下了大功!救皇上的大功!於是她肯定,「鄧十九竟敢追殺膠東王,死固當然,父皇會幫我們的!」
大家鼓足了勇氣,重新上路。翻過腳下的山到了山谷下的小河邊,大家坐下休息,京城裡買的點心和醬肉還沒有丟,正好此時補充一下。而且,到了此時素波突然想了起來,「先前我讓留福在京城各處埋了些金銀財寶,這裡不遠就有一處呀!」
「差一點忘記了!」留福一拍腦袋,「我們趕緊挖出來,不論到什麼時候都要用錢呢。」說著帶著兩個小內侍便去挖了錢財。
因為埋下還沒有多久,包袱還很新,沉甸甸的一大堆,很是夠用些日子了。大家原出來匆忙,身上並沒有帶什麼,此時竟覺得又添了些底氣。
大家方要出發,素波起身就見山路上有幾個人,身影映在已經變得金紅的陽光中,仿佛不是真實的一般,及到近前,「慧心師太?」
護衛們也看出了來人並沒有一點威脅,重新放下刀劍退到了一邊。
慧心師太從來都是一身灰色的僧袍,手裡拿著一根拂塵,見了膠東王妃便示意幾位小尼停下,自己上前宣了聲佛號問訊。
素波知道自己現在的形象應該不那麼好看,可是她從慧心師太的神色上看不出一點的異樣,也就平靜了,笑問:「師太,你怎麼到了這裡?」妙峰山也在京城之西,但卻是另一座山。
「我想著王妃的玫瑰花田很好,恐怕就是因為正在半山處,是以就帶著幾個弟子到附近的山上看看,能不能在哪裡開一片花田。」慧心師太恬淡地說:「那樣冷月庵的玫瑰餅就不必再花錢從王妃的花田買玫瑰花瓣了。」
慧心師太就是這樣,明明想與自己的花田搶生意竟然還是如此的雲淡風清。不過,素波也不在意就是了,現在她正在逃命,哪裡會管什麼玫瑰花田?當然了,就算自己不是在逃命,素波也覺得自己不會生氣,因為慧心師太不是在為她自己謀利。
所以搶生意就搶生意吧。
而且素波還遺憾自己出逃時沒想著把地契帶出來,如果玫瑰花田的地契正在手邊,她會毫不猶豫地送給慧心師太,畢竟也許自己再用不到了,給慧心師太要比別人更好。因此她就真心地給了建議,「師太選新的玫瑰花田,就比著我的莊子的朝向、水源、土質,一定能種出最好的玫瑰。」
「只是還沒有找到合適的,縱有些山坡還不錯,卻離冷月庵太遠。」
薛清瞧著慧心師太在如此的時候還與王妃談玫瑰花田,心裡冷冷一笑,她不信慧心師太看不出大家的處境!這位老人家雖然年紀不小了,可身子還好眼睛還利著呢,眼下她走在山路上那樣穩健,而京城裡那些風雲變幻根本瞞不過她,反倒方便她左右逢源多討布施,如今不過是裝糊塗而已!王妃不忍戳破,自己卻心有不平,幾步上前笑著行禮道:「難不成冷月庵玫瑰餅賺的錢還是不夠用?」那可是京城裡最火熱的一門生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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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12 19:38:59
第三十九章
「錢哪裡有夠用的時候,」慧心師太微微一笑,回道:「若不是王爺和王妃輕車簡從,老身一定要請貴人們布施一些呢。」
雖然玫瑰花田的地契若是在手邊素波會毫不猶豫地送給慧心師太,但是若要她將新挖出來的財寶來布施她卻是堅決不肯的,因此看也不看留福拿在手上的包袱笑道:「待將來回了王府再布施吧。」
慧心師太的眼睛卻向留福腳邊那個大包袱掃了一下,又無聲地笑了,轉身拍拍薛清的手笑道:「你跟著王妃定能有造化的,看來我要另找一個人繼承我的衣缽了。」
薛清滿心不悅地道:「我早發誓追隨膠東王妃,絕不悔改,至於造化與否皆要聽天由命,是以師太還是另找傳人為上。至於布施,我們王妃從來都是最盡心力的。」
「老身知道,」慧心師太漫不經心地點點頭,便向膠東王妃告辭,「天氣已經晚了,豺狼蟲蛇都要出來,王妃還需小心。前面這座山後面半山處有一個山洞,前朝末年曾有人在那處藏身,躲過了亂世。」說著便衣袂飄飄地走了。
「山洞,避難?」素波聽懂了,「謝謝師太了!」然後她就向膠東王、留福和張長史等人道:「我們趕緊去找那個山洞吧。」
薛清拉住了王妃,低聲道:「慧心師太一向與太子妃、河間王妃關係親密。」雖然慧心師太是祖母的好友,但薛清也不敢完全相信她。畢竟經歷了許多的她明白,便是親情都可能是不可靠的,盲目相信最終害的就是自己。
就比如上一次自己定好了去冷月庵,可慧心師太卻先招待了河間王妃;平時在京城裡,她也時常去東宮、河間王府,卻不大與自己來往。素波明白薛清擔心慧心師太先指了路然後又出賣自己。
儘管薛奉儀的聲音不高,但留福其實是知道王妃與冷月庵間所有事情的,事態危急,他直接就問:「王妃覺得慧心師太可信嗎?」如果現在去找山洞避難,萬一找不到也就錯過逃走的最好時機了,江都王被嚇退了還會有別人重新追來。
是啊,眼下不是去冷月庵吃一頓素齋的小事,而是關係到身邊幾十人的生死,慧心師太可信嗎?
責任,素波深切地感覺到了。
身為王妃她要為太多的人負責。但是,到了最關鍵的時刻,素波是不會推卸責任的!膠東王一個問題兒童為了保護自己竟然連血都不怕了,直接把鄧十九殺死鎮攝住了江都王,自己也不應該太遜色!
於是她認真地想了想,「我還是相信慧心師太,我們到山洞裡避一避吧,晚上可是有豺狼蟲蛇的,許多動物都是晝伏夜出!」
什麼豺狼蟲蛇並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人,留福便問:「王妃為什麼這樣相信慧心師太?」
其實沒有什麼理由,「我就是覺得可以相信慧心師太。」她那樣明月清風般的人,雖然不會在意一些小事,但在大事面前絕不會含糊的。就是剛剛,素波從慧心師太的語氣裡感覺到了她真摯的關心。
膠東王一直看著王妃,她每一絲最細微的神情都落入她的眼中。所以他肯定王妃並沒有真正深入思考,她並不長於此,只是出於本能如此決定。
但眼下,自己最需要的應該就是這樣的決斷吧?
從宮裡出來一直到掌管太學,表面看自己一步步走向高處,但是膠東王明白沒有母親、沒有外家的支持的他終究像一座沒有根基房子,風平浪靜時還好,但只要風雨來襲,很容易就倒了。身為皇子怎麼樣?掌管太學又怎麼樣?只要皇后動了心,自己和王妃就面臨著滅頂之災。
眼下,又有穎川王的巡查令自己的處境雪上加霜,正所謂前有狼,後有虎。
江都王被嚇退了,但皇后可不是軟弱的人,在一次又一次輕視了自己之後,她一定會更瘋狂地報復回來,而穎川王在懷疑侯三被自己救走後也會立即殺回來。
眼下要麼立即趕往慧心師太所說的山洞,要麼立即繼續前往青州,不管選哪一條路都是禍福難測,膠東王決定聽王妃的。
與自己從小就經歷千難萬險不一樣,王妃從來都萬事順遂,而且她身上一直有著十分特別的光環,每每在她不經意間化險為夷,而她又不自知。
膠東王就賭王妃一定會像以前一樣運氣好到讓人不敢相信!
膠東王府一行人離開河谷,轉到了慧心師太所指的那座山後,最初根本看不到山洞,半山一帶到處危石綠樹,哪裡有什麼特別之處?
不必說大家,就是素波有一度都懷疑起來,也許慧心師太真的欺騙了自己?
好在沒多久,有人在山腳下發現了有人攀爬的痕跡,然後順著叢生的藤蘿向上終於看到了一塊突出來的大山石下似乎與別處不同。
張長史立即帶人先爬了上去,到了那裡人向裡一鑽就消失了,沒一會兒下來興奮地道:「真是個好地方,裡面有好大一片空地,還有水源,且易守難攻!」
素波是坐在藤蔓編的吊床上去的,立即就被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震驚了,明明外面的洞口沒多大,但裡面卻別有洞天,空曠的山洞比寧淑殿要大得多,轉過巨大的山石,後面又有延綿不斷和數處石洞,最奇妙的是山洞裡竟有一泓清清的泉水,仿佛神話傳說中的洞天福地。
「我就說慧心師太不會騙我們!」素波嚷著,因為她看到山洞裡竟然還有一個用石頭磊成的灶,灶上還有一口鐵鍋,角落裡還堆著些雜物,很顯然有人在這裡生活過許久,
大家不覺都放鬆了心情,「我們守住山洞,只要等到皇上回京,自然能給我們公道!」
張長史是打過幾十年仗的人,到了山洞裡請示了王爺便立即布防,小小的洞口很容易守住,眼下最要緊的是準備足夠的食物——夏日天長,當夕陽最後一抹餘暉消失在山那邊時,山洞裡已經儲存了不少的糧食、鹽、布匹等等必要的用品——既然有錢,護衛們就騎馬到山下緊急采買了一番,又有成堆的野果、野味——當然這些都是取自於山中了。
做為王妃,本就是王府的當家人,因此素波指揮著大家將各種食物放在一片通風的高處親自掌管,這可是大家生存的命脈,一點也輕忽不得的。
買來的糧食是帶著稻殼的,要在大石頭上磨去殼才能下鍋,活著的野味先養著,死了的剝皮醃上,還有一時吃不完的野果,切成薄片用發簪引著線穿起來掛在洞中——這就是最簡單的果乾。
一時飯好了,素波帶著張長史夫人等女人們又擺上桌子——幾塊高度差不多的石頭挪到一處就是,盤碗之類的也以此類推,筷子是最容易的,隨手拿兩根樹枝去了皮就好了。
比起先前在府裡軍演時的燒肉,眼前的這一頓才是真正的野餐,食物粗糙,調味佐料不全,可是王妃端上來的肉粥卻依舊十分鮮美,膠東王和留福早習慣了,張長史等卻都禁不住問:「這粥太好吃了!」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12 19:39:11
第四十章
米是剛剛去殼的,與新米一個味道,而剛打來的鹿肉和野雞肉是那樣的鮮,再加些從樹林裡采的小蘑菇用小火慢慢熬得粘稠,盛出來前撒上一點鹽——當然了,大家整整奔波了一天,雖然中間用了些點心和醬肉,可現在肚子裡早空了,餓的時候吃什麼都要比平時香!
晚上睡覺也還算舒服,膠東王府的車子裡都有厚厚的坐褥,現在早被張長史派人取了回來,素波就得到了一個很軟和很舒服的臨時床鋪,特別用幔帳圍了起來,她一向又是到了晚上就發困的體質,因此才一躺在床上就睜不開眼睛了。
但是素波不能不顧一切就睡去。
山洞的防守已經安排妥當,膠東王府諸人也都安頓好了,醃好的野味早掛成了一排風乾,還有兩隻活錦雞關在新做出來的雞籠裡,剛剛喂了些谷子——但身為王妃,素波還要為膠東王疏導一下心理。
一個有暈血症的問題少年,就在今天殺了人,還沒有暈倒,他的精神世界一定受到了極大的創傷!
怎麼能治愈這個傷口呢?
素波不知道,但她還是會努力。
此時素波輕輕拍著自己身邊的坐褥,「你也睡吧。」
膠東王並不想這麼早睡,可是他知道王妃受了很大驚嚇,她先前見到皇后宮門前被打死的宮女後尚且受不了,自己只能讓留福騙她宮女被救活了,現在自己在她面前殺了鄧十九,一定會害怕睡不著,就躺了過去,「好,睡吧。」王妃那雙迷離的眼睛說明她已經很困了,自己先將她哄睡。
月光照了下來,小美男的臉十分平靜,素波就輕輕地問:「你的心裡一定很不平靜吧。」
是的,現在不是與皇后公開決裂的好時機,被逼無奈不得不帶著王妃和大家逃出京城,膠東王的內心並不平靜,他的思緒千頭萬緒,跌宕起伏。但是膠東王不想讓王妃擔心,「剛剛確實在想我們接下來怎麼辦,但到了睡覺的時候還是先睡吧,也許明天一覺醒來一切都順利了呢。」這其實是王妃時常說的,她不管遇到了多難的事,就用這樣的話自我安慰,然後該吃一定要吃,該睡一定要睡。
原以為膠東王的心裡滿是殺死鄧十九的情形,很難走出去呢,但他竟然在擔心大家的前途。但是素波也能理解,自己身為王妃都已經感覺到巨大的壓力,膠東王身上的擔子只能更重,而他已經成長起來了。
「明天一定會順利的!」素波真心道:「父皇,一定能很快重新回京的。」
雖然有來自侯三的消息,但他已經在京外逃亡中耽誤了許多時間,現在青州大軍的消息還難以預測,膠東王不由得問:「你怎麼肯定父皇一定能很快回來呢?」
「這是當然的,」素波十分肯定地分析,「王爺想想,就算沒有鄭安和馮律調兵相助,皇上手中的兵馬也不少,而且還都非常驍勇善戰,就算不能戰勝匈奴人,也能自保啊!如今鄭安、馮律又帶了援兵北上,所以父皇一定無事,然後他就會回京了。」這些都是表面的原因,做為一個穿越女,素波信奉一個理論,那就開國的皇帝都有極強的武力值,就像她的這位父皇,打過的仗實在太多,就算輸了也能東山再起,根本就是打不死的小強好不好?
王妃從來都是這樣盲目樂觀的,但她往往能得到想要的結果,膠東王也盼著這一次依舊,就笑道:「不錯,我什麼也不擔心了。」
關於形勢素波開解完畢,她更關心膠東王「脆弱」的心靈,「大家的前途一定是光明的,你只管放心吧。只是你自己,是不是還很害怕呢?」
「我是想說,」素波急忙安慰膠東王,「鄧十九的死與你無關,而是因為我,所以就是他真能變成鬼也只會來找我,而我是不怕他的!你只管安心睡覺吧!」
原來王妃也不怕了呀,膠東王就笑了,「我不怕他!他要是敢找回來,我還會將他一劍殺死!」身為男子,有人對自己的妻子出手,怎麼教訓對手也不為過,特別是鄧十九,他身上的背的人命說不清有多少條,自己殺他就是為民除害。膠東王殺了鄧十九之後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甚至還很開心,因為自己終於在見到血後沒有立即倒下去!膠東王可以肯定,自己這麼多年見血就暈的毛病徹底好了,就像一個真正的男子漢一樣,出能上陣殺敵,入能保護家人!
「我知道的,」素波不覺得膠東王會毫無創傷,但是依舊感動於他的勇敢,她抬起手來輕輕地撫摸著膠東王,「我知道你不怕了,但山裡的夜晚還是有些涼,今天我摟著你睡吧。」然後她就溫柔地哼起了輕柔的歌兒。
膠東王感覺到王妃成功地把自己哄睡著了,而且她果真睡得很安穩,便輕輕地拿開她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起身站到了洞口——不知追兵什麼時候會到?
馬已經全部放走,山洞外面也已經小心地消除了一切的痕跡,更加濃密的藤蔓交洞口徹底掩住,但願大家能在這裡一直藏身到父皇回京。
「王爺請看!」一直無聲地立在一旁的張長史指著遠遠的山間,「他們連夜派人追我們去了。」
膠東王也看到了一點微弱的火光,然後火光慢慢多了起來,就像夜晚河邊成群的螢火蟲,沿著山谷向遠處而去——他們沒有發現大家藏身的山洞,甚至沒有繞到山背後,一直沿著河谷向北去了。
王妃選對了,慧心師太沒有出賣膠東王府!
素波一早醒得比較晚,可她一睜開眼睛就問:「穎川王、江都王他們追來了嗎?」得知他們已經趕到了前面,便伸個懶腰說:「好,但願他們一直追到幽州!」
王府的馬有幾匹是張長史及家人自幽州帶來的,據張長史說將馬放走後這些馬會帶著其餘的馬回到幽州老家,正好能迷惑追兵。留福靈機一動還在幾匹馬的背上放了帶破洞的米袋,馬一路跑著正能撒下米粒,替追兵準備了路標。
所以一隊隊的兵士們就從山谷裡走過了,而膠東王府一行人一直在山洞裡平安度日,又因為山洞並不直接對著向西北的路,大家又足夠謹慎小心,所以一直沒有人發現他們竟沒有去青州而是藏身在追兵必經之路上。
直到他們在這裡住了十二天,突然間來了不知多少兵丁們,滿山遍野到處是黑色的軍衣,仿佛翠綠的寶石上一塊塊黑癬,他們帶來的種種干擾,將林中的鳥兒驚得亂紛紛在空中尖利鳴叫著。
山洞不可避免地被發現了。
藏身之處被發現,並不等於大家就會束手待斃。
事實上,膠東王府一行人進駐山洞之後,立即就開始布防,接著的時間裡大家一直在不斷地完善山洞的防守工程。
因此,對方才從山下攻到洞口立即就被幾條長長的木頭戳了下去,山坡很陡,本來立足就難,再有外力一點,人馬上就骨碌碌地滾下去了;至於從山洞上方垂著繩子吊著下來的人更好應付,許多情況甚至不必他們用長刀將繩子割斷,他們也不能到達洞口前,畢竟洞口上面的那塊石頭實在太大了,比一座大房子都大,因此洞口離石頭的邊緣很有一段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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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13 00:03:18
第四十一章
而且,既然被發現了,山洞裡的人再不也不必隱藏煙火了,素波充滿熱情地做好了飯菜後還沒有離開火堆旁,她在烤野果。是的,這個時代的人吃水果也可以烤著吃的,素波先前真心不理解,但到了此時竟頓悟了。
經過精挑細選的上等水果肉質細膩、甜脆多汁,直接吃就好,烤了就是暴殄天物。但是不大好的果子未免會乾澀粗糙,就比如山裡的野果,烤了後正好去掉酸澀之味,又使果肉綿軟,口感立即提升了一個層次!
所以呢,就算是在美食上有許多見識的穿越女,也要不斷地學習!
素波用木枝將幾隻山梨串起後烤得微軟,然後在上面抹了一層野蜂蜜——這是前幾天還沒有被發現時洞裡人出去時采回來的,很是為他們的生活添了些甜蜜的味道,再略烤了烤,看著青綠色的山梨變成了棕褐色趕緊從火堆上拿了下來,這樣的火候是最合適的,經素波親口嘗過許多次然後證實了的。
留福小心接過烤山梨,這是山洞裡難得的休閒小食,「我先給王爺和張長史送去。」他們倆個最辛苦了,一直在洞口指揮拒敵。
其實應該先給圍在自己身邊的幾個孩子。膠東王府這次出逃,府內的家眷也跟來了,自然就有小孩子。但是素波卻沒有反對,在她的心裡膠東王其實也是個大孩子,而且還是一個被迫負擔太多的可憐的孩子。於是她笑著向孩子們說:「別急,姐姐就給你們烤山梨了。」
這種山梨到處都是,很容易採集,山洞裡一直堆著一大堆。在素波成功地將烤山梨試驗成功前大家都不大愛吃,現在卻很受歡迎,直到野蜂蜜用光了。但素波還有更多的辦法,她將梨子去了頂,把梨核小心地挖出,然後把攪打好的鳥蛋液倒入,隔著水蒸熟,酸酸的梨子正好壓住了野鳥蛋的腥氣,何況素波還在裡面加了些山雞肉和蘑菇丁;再有把梨子切成丁,與肉碎放在一起蒸肉餅;用梨子稻米熬粥……
每每吃到王妃做的這些別具一格的美食,大家恍惚間重新置身於膠東王府,還過著和樂幸福的生活。再面對著敵人,不覺更是滿心憤懣,勇氣倍增!我們膠東王府的人在京城也好,藏到山洞裡也好,從來都是隻想關上門來過自己的日子,可是他們,他們實在太過分了,硬是把大家逼得無路可走!
兩天的攻勢過後,山下開始放火了。
膠東王和張長史還在藏身於此之時就都預料到遲早會有這一天,在他們看來山下的鄧十如果聰明一些還在昨天就應該採用這種舉措了。此刻,大家能看熱鬧一般地瞧著放火,當然是因為一點也不害怕。
若是一個小小的封閉的山洞,的確最怕的就是放火煙燻,但這個山洞可不一樣,能夠進人的洞口只有一個,但在洞內許多處都有通向山外的裂隙,這些裂隙或是通風或是有水流,就算鄧十能用火將山洞封住也不可能將大家怎麼樣。
果然放火很是需要時機的,眼下就不是好的時機。夏日裡山林中本就潮濕,火就放得很不順利,山洞裡諸人看熱鬧都看得厭了,火也沒能燒到洞口的高度,縱有些煙氣,亦無多少能飄進洞中。連放了三天的火,總算火苗一天天地燒到了半山,這時老天便看不過眼了,立時就下了一場大雨,把火全部澆滅了。
素波站在洞口前拍拍手,「大家趕緊借此機會出洞采些蘑菇,如果能弄到蜂蜜就更好了!」因為時時有山風吹過,火勢有時還會反撲,是以山腳下的人早撤到了遠處,現在想立即趕回來幾乎不可能,所以正好借此機會做些補充。
只要山洞裡有食物,他們可以一直堅持,直到皇上回來。而正好,眼下山洞裡的食物看起來還真不少。素波在幾大袋子米上拍了拍,又檢閱了一排新的醃野味,最後到了裝了兩隻錦雞的籠子前撒了一把米,「好好吃,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你們是不會變成烤雞的。」
錦雞似乎聽懂了人語,咕咕叫著吃米,這些日子它們在籠子裡不必自己飛來飛去找食,竟然養肥了!
素波很滿意,所以決定做一樣新菜犒勞大家,她將肉餡塞在蘑菇的皺褶中,然後放在充當燒架的一塊薄石頭上,微笑著說:「大傢什麼也不必怕,因為時間就是我們的朋友!」
膠東王和留福又一次驗證了王妃的神奇,如此充滿哲理的話,她隨隨便便地就說出來了!
所有的人都崇拜得一塌糊塗。
偏偏王妃就似沒察覺一般仔細地把烤好的小蘑菇一個個揀到盤子中擺得整整齊齊,不讓任何一個蘑菇裡烤出的湯汁流出來,要知道這湯汁才是最美味的,「我們可以先吃了!」
時間既然被王妃封為膠東王府的朋友,果然並沒有讓大家失望,就在鄧十放火燒山後六天,皇上派人鄭安和馮律來接人了。
雖然說大家在山洞裡住得蠻愜意的,但若是能回京城——當然是安全的京城,所有人還都是喜歡回到王府。
大家出了山洞,留福卻落在最後,令兩個小內侍包了一大包山梨,自己提著裝著兩隻錦雞的籠子跑過來——因為野味一直充足,這兩隻錦雞就在山洞裡一直養了這麼多天,五彩的羽毛看起來更加斑斕,笑著向王妃說:「我們把它們帶回去做湯!」
素波一時高興倒忘記了兩隻錦雞,此時就點點留福道:「明明我們被困在山中,你一點也沒瘦也罷了,竟然還比過去胖!這兩隻錦雞不許再吃了,我們回家,也放它們重新到大山裡吧!」
失去了美食,留福難得沒有感到可惜,立即打開了籠子,「王妃說的對,這對錦雞也算是我們的患難之交了,如今我們無事,也放他們一條生路吧。」說著,兩隻錦雞撲楞楞地便飛上了山。
大家一陣歡笑,登車而去,回程中自然得知前段時間發生的事。
那日鄭安與馮律出了京城便一路疾馳去了西北,憑藉皇上的寶劍調動趙無敵手下數萬兵馬直奔青州北部,此時皇上已經被匈奴人與牛通合力圍在青州、幽州交界處的一座小城裡,於是馮律帶人闖營進城送信,兩軍內外夾擊打退匈奴人和牛通。經此一戰,牛通遁入大漠,而皇上亦帶兵回朝。
素波就小心慚翼翼地問:「前朝的那位皇子呢?」其實全天下人都知道這次反叛是牛通主謀的,是以並沒有人真正用那位皇子在青州登基的名號稱呼反叛,所以關心那位皇子的人也並不多,但是素波知道薛清會惦記,便替她問了,因為薛清永遠也不可能說出來。
鄭安顯然不知道膠東王妃的女官正是十年前與那位皇子定親的女子,便輕輕地一揮手道:「偽帝及偽朝廷大臣們都已被大軍踏為齏粉了!」其實,當時皇上在自己所帶援軍的配合下的確擊退匈奴人和牛通的包圍,但並沒有取得真正的優勢,當然匈奴人和牛通也一樣沒有得勝,雙方也都明白再打下去各自都會有難以接受的損失,因此分別引兵退走。至於偽帝,誰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逃走了,更不清楚他逃到了哪裡,不過皇上班師回朝時已經宣布他死於亂軍之中了,為的就是避免將來風雲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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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13 00:03:32
第四十二章
原來那個皇子已經死了,這個結果並不意外。真不知道這對薛清是好還是壞,因為她從不知薛清是不是還喜歡那個人,素波瞥了一眼看立一旁的薛清,見她雖然面無血色,可卻依舊站得直直的,心裡只能一嘆,不管怎麼樣,她應該死心了。
這時膠東王又問起了京城之事,原來自他們逃離後那裡也亂成了一團:儒生們關閉了太學和文瀾閣,不許外人進入,保護膠東王太傅、太學裡的博士;嚴正及一部分官員查明那樁命案與穎川王府有關,從此罷朝;鄭守謹帶著含元殿內侍封閉了含元殿門;至於京城裡市面蕭條,謠言滿天,人心惶惶就更一時說不完。
不過呢,當素波進城之後卻沒有覺出什麼異樣,守在城門的兵士並沒有增加,通往皇宮的路旁依舊繁華,素波就向同乘的鄭安道:「看起來形勢並沒有中常侍說的那樣嚴重吧。」
「其實形勢更糟,」鄭安搖了搖頭,「但是皇上昨天進城了!」
素波就贊了一聲,「父皇還真是一根定海神針呢!」話裡有真正的感謝,畢竟唯有皇上回來才解救了膠東王府諸人,但也有些誇張,如果皇上果然天縱英明,膠東王和自己也不至於受到如此的磨難了。
鄭安從年少時就追隨皇上,崇拜皇上,一輩子心中唯有皇上。此時聽了膠東王妃「定海神針」比喻覺得的確一點也不錯,不由得道:「不管是誰,有什麼詭計,在皇上面前只能土崩瓦解!」
但轉眼見膠東王和王妃兩個玉人穿著帶了污漬的衣裳,隨便用布條系著頭髮,心裡不由一動,難不成膠東王妃在暗示皇上並沒有那樣強大?
事實上皇上果真不是強大到無所不能。
先前的失敗不提,這一次皇上在被困時其實受了很嚴重的箭傷,至今傷口尚未愈合,只是為了朝局穩定不得不瞞著天下人而已。
鄭安就細細打量膠東王妃,她身上穿著一件勉強能看出天藍底色的便裝,頗有些狼狽,但好在秀麗的容顏卻沒有因為破爛的衣裳失去光彩,嘴角噙著一絲淡淡的笑意——什麼時候最簡單天真的膠東王妃也有了心機?
應該就在這一次的蒙難吧。
身為皇子妃,在府裡養病時被皇后下令招到宮裡,然後逃出京城被追拿,藏身山洞十幾日,她不可能再單純了。恐怕很快,她也會像膠東王一樣恨皇上了——說不定現在已經恨了。
但,皇上也是無奈的。
從皇上帶著大家殺了縣令搶了糧倉起,他就沒有任何退路了,只能一路向前,在向前的路上,他多少次差一點就走不下去了,但最終得到了天下。但有得便有失,皇上就失去了靜妃還有好多人。
與皇上一樣,鄭安亦是在年少時便知道靜妃的,那時他心裡也是悄悄喜歡陸家的這位小姐——他們的小夥伴們差不多都喜歡她。但在知道皇上喜歡陸小姐之後,鄭安就放下自己的夢想,他盡了全力幫著皇上娶到了陸小姐,看著他們琴瑟和鳴。
後來,鄭安隨著皇上到了青州,聽到青州鄧將軍非但收留了皇上,還願意把女兒嫁給皇上時他也是高興的,一樣盡力幫著皇上辦了與鄧小姐成親的喜事,看著他們夫妻恩愛。
接著就是皇上成就大業,立皇后,立太子,可靜妃的兩個兒子卻陸續病故了……
鄭安不知什麼時候生了疑心,他第一次瞞著皇上,按靜妃臨終前的懇求把膠東王送出皇宮,因為他覺得自己一直虧欠靜妃。
皇上一定也覺得虧欠靜妃,虧欠膠東王。可能皇上也起過疑心,更可能的是自己從來沒有瞞得過皇上,一切都是皇上默許的吧。
但是他身為帝王又能如何?就算是將千秋宮翻過來查個水落石出,那又有什麼用?靜妃和那兩個皇子都不可能重新活過來了。就如當年皇上他不能不顧天下只與靜妃相守度日一般,如今皇上亦不能廢了冊立十幾年的皇后和太子!
當年的青州之事猶在眼前,當年的誓言猶在耳邊,皇上對皇后對鄧家有承諾,也有情誼。
如今皇上能做的只有盡力補償膠東王,可是膠東王從來都不會領情,現在又加上了一個膠東王妃。
不,哪裡只有膠東王、膠東王妃對皇上不滿?河間王、江都王、長沙王、穎川王,他們就沒一個對皇上真心感謝,反而個個有或這樣或那樣的不滿,甚至太子,皇上帶在身邊時間最多的太子,恐怕也是一樣的。
無怪坐了那至尊寶座的人都要稱孤道寡,皇上有這麼多親人,但鄭安覺得唯有自己最心疼皇上。
明明接回膠東王和王妃只要派馮律前去就可以了,但是皇上還是一定要自己去,要知道皇上的傷口還沒好,每天都要自己幫忙換藥呢。是以當此之時,鄭安最想讓皇上省些心,早早看到膠東王平安無事,便吩咐車子先到膠東王府,「王爺和王妃趕緊回府沐浴更衣,早些見駕吧。」
「既然中常侍著急,我們就直接進宮拜見父皇吧。」素波從沒想過要換了乾淨體面的禮服去見皇上,眼下的形象才是要父皇親眼看到的!讓父皇看看,皇后、江都王、鄧十九將膠東王逼到了什麼樣子?他們才不得不逃離京城,殺了鄧十九,藏身山洞。唯有讓皇上對膠東王和自己起了同情之心,接下來的膠東王府的日子才能好過。
膠東王妃小小的心思豈能瞞得過鄭安?在皇上出征期間,膠東王和王妃的確受了不少的委屈,但皇上特別留自己在京不正是為了平衡京城的局面?至於後來事出意外,自己也令鄭守謹保護膠東王府了。更何況,如今膠東王和王妃安然無事,也就不必令皇上心裡難過了。
因此鄭安就十分堅定地道:「王爺和王妃還是更衣後再入宮的好,一則合乎禮儀,二則也免得皇上心憂。」
既然如此,素波只得依言回府整束一番。
膠東王府經歷了一番劫難,府內早不成樣子,自然諸事不便,但鄭安早有安排,因此他們倒也順利地收拾乾淨換了正式的禮服進宮。
幾月未見,皇上黑了許多,瘦了許多,而且素波覺得他似乎很累很累,眼睛都沒有過去的神采了,心裡莫名地就升起了同情之感。但是,她立即告訴自己,最需要同情的是膠東王和自己,只是為了提醒皇上匈奴人的威脅,卻差一點沒有機會重新回到含元殿。
素波隨著膠東王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禮,半晌沒有聽到皇上叫他們起來,便悄悄抬起頭,皇上正在寶座上望著膠東王,十分專注,神情中滿是愛憐。
他畢竟是愛自己的兒子啊!
素波的目光再轉到膠東王身上,他垂頭跪在地上,端正而恭敬,卻像一塊石頭,根本感覺不到皇上的目光。
但其實他也是愛自己的父親的吧。
素波就替他們父子尷尬起來,想了想她就笑道:「謝謝父皇這麼體貼地派了中常侍和馮參軍接我們回來。」如果不是這兩個人一同親自到了山上,自己根本不可能相信任何人,也不會立即下山。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13 00:03:41
第四十三章
皇上便也哈哈一笑,「你們總算平安無事,這就好。」說著便吩咐鄭安,「聽嚴正說膠東王府被江都王幾個闖進去損毀了多處,就賞膠東王府萬兩黃金回府修繕吧。」然後就向小夫妻兩個笑道:「就快到酉時了,宮裡就要下匙,你們也都乏了,趕緊回府歇著吧。」
素波還在路上時就想好了見到父皇要先問他辛苦了,皇上的確是辛苦的,春天出征,仲夏才回來,其間還遇到了匈奴人被困邊城,回京後又要處理家中的亂事——但是,這都只是鋪墊,素波真正想要說自己本來在王府安穩度日,卻先被皇后逼著收鄧十九入太學,後來更派江都王闖到府裡抓到宮中,當時連衣裳都沒來得及換,一直穿到了剛剛回京;還有自己與膠東王受了委屈無奈想去青州找父皇評理,但穎川王在前面擋住了路,江都王和鄧十九從後面追,當時真是走投無路,不得不逃進了山中;藏身於山洞之中,為了不被人發現,那些天大家不敢燒火,只能吃生稻米和生肉;還有鄧十九偷襲自己,差一點把自己扼死,膠東王才撥劍殺了他的……
可是,這麼多話素波一句也沒來得及說出,皇上就賞了他們一大筆錢讓他們回府了!
難道這是打發要飯的嗎?素波第一次得了重賞沒有一點高興,她寧願不要錢,也要把事情分辨清楚,讓惡人受到報應!她最不情願的就是眼下這般,不明不白的就將事情混了過去。
然後,皇后還是皇后,自己還要按日子進宮問安?江都王還是江都王,就算被關到皇陵裡依舊過著奢侈的生活?帶人進攻山洞,放火燒山的鄧十還是鄧十,繼續在京城裡當著武官?至於鄧十九死了,可他不該死的嗎?
不,素波不願意!她要在皇上面前把一切都分辨明白!
可皇上既然已經發話讓膠東王和自己回府休息,素波也沒有辦法,她轉身看看至始至終神色沒有一點變化的膠東王,突然明白他為什麼不見到親生的父親不撲上前去親熱,為什麼不喜歡與父親說話,為什麼一點也不分辨?因為他已經習慣了。
「謝父皇,兒臣謹尊父皇旨意!」素波聽著膠東王謝恩,下意識地跟著重複了一遍,然後拜辭而去。
算了,對別人期望太大,最後得到的只能是失望。素波輕輕地拍了拍膠東王的手,「我們還是回府做些好吃的慰勞一下自己吧。」
看著膠東王和王妃退出了大殿,鄭安攙扶著皇上回後殿換藥,又陪著笑說:「膠東王妃年少單純,有什麼從來都擺在臉上,且膠東王與她前些日子著實吃了苦頭,受了驚嚇,未免就放縱些,皇上別與她計較。」
「計較什麼?不過是個孩子,」皇上嘆了一聲,「若是沒有她弄出來的那個防箭服,朕可能就沒命回來了。」先前皇上根本沒信膠東王妃獻的防箭服,可後來便聽人說果真有用,在邊城時就罩在了鎧甲下面,結果匈奴人的重箭穿過了鎧甲,卻被防箭服擋了一擋,才沒有被射死。
「防箭服救了皇上的實情不能說出去,可是膠東王妃也得了厚賞了,將來皇上也不會虧待他們小兩口,」鄭安最心疼的還是皇上,一面勸說著一面熟練地把傷藥抹在帛條上敷在傷口上。他跟隨皇上出征多年,為皇上換過不知多少次藥了,但這一次尤為難受,皇上真的老了嗎?過去的皇上就是受了比現在還嚴重的傷也很快就好了,但是現在傷口愈合的卻很慢,「還是把御醫傳來看一看吧,讓他們為皇上配些更有效的藥。」
皇上將衣襟掩起,「這就是最好的傷藥了,再找誰來也沒有用,朕就是太累了。」收復青州和翼中很累,逃出匈奴人和牛通的包圍很累,帶軍回朝的歸程很累,但最累的還是從自己回京後聽一批又一批的人到面前來告狀,每個人都受了很多委屈;每個人都出於無奈;每個人都要自己為他申冤……
但其實呢,皇上知道他們都想要什麼,不就是想爭自己的寶座嗎?可自己還沒死呢!
方才素波回府沐浴更衣,雖然也得知府裡被江都王等人禍害得一塌糊塗,但畢竟沒有現在細細一看令人心驚,除了鄭安令人臨時用錦障圍起來的一處側殿,膠東王與自己的主殿根本無法立足,到處都是打破的東西——對了,來人不是為了搶走,而是一心破壞。
所有人都難過極了,在大家的心目中,王府從來不只是王爺和王妃的,也是大家的。張長史夫人帶著女眷們養了許多雞鴨;薛清種了很多奇花異草;馮律和兄弟們建起了練武場;就是小內侍小宮女都有他們自己的住處,他們或是攢了些小私房,或是收了些小寶貝,現在大半都沒了——可是,素波已經完全不在意,她一揮手,「今天我們不做飯了,大家一起到外面吃,王爺請客!」
京城裡有名的酒店素波早都走遍了,此時帶著膠東王府幾十人浩浩蕩蕩地進瞭望遠樓,這裡除了酒菜出眾,更吸引人的是四層的高樓——在前世四層樓真真不算什麼,但卻是這裡最顯眼的建築,只比城樓矮一點兒。
對的,素波強硬地把最頂一層全包了!之所以說強硬就是原本最頂樓早定出去好幾桌,但是今天的膠東王妃很不講理,她就是要全包!什麼羽林衛的一個將軍要宴請同僚;什麼哪個御史要家宴;什麼富商早就交了訂金,在素波面前統統沒用!她就是帶著大家強占了頂樓,摘下頭上的七鳳冠往桌上一扔,「趕緊上酒上菜!都要最好的!」
王妃以前就在宮裡發過彪,現在又來脾氣了!
但是留福明白王妃,她受了太多的委屈和氣惱,卻無處發泄,就一時失態了。
看著王爺端坐在上首,用威嚴的目光看了一眼店家,把店家的嘀咕嚇得立即停住又急忙下樓傳菜,留福便起身跟了下去,到了廚房見到不錯的菜肴就令小內侍端上去,又拍拍店家,「放心吧,錢不會少給的,若是有人不服氣你就來找我!」他覺得今天也要跟著王妃揚眉吐氣一回,望遠樓出入的不是有權的就是有勢的,欺負他們就是應該的,若是哪個權貴沒有眼色敢不服氣,自己就與他們拼命!
結果,沒有人那麼沒眼色,膠東王和王妃宴請跟隨他們逃難的王府諸人,大家都選擇了避開。
素波從來看到飯菜送上桌氣就沒了的,此時就笑著先令人把上好的惠泉酒給大家倒上,不管是王府的護衛、內侍、宮女還是跟著的家眷,只要當初隨著膠東王和自己逃難的,膠東王和自己都先敬三杯,然後請大家盡情吃喝。
望遠樓牌子最響亮的菜是鹿肉,燉鹿肉、熏鹿肉、烤鹿肉、鹿肉,梅花鹿肉、人蔘鹿肉等等,但是大家先前在山洞吃掉了好幾頭鹿肉,因此留福只要了些紅燒鹿筋和鹿血膏,卻將望遠樓裡另一個招牌菜烤乳豬全部送到了頂樓,另外就是各種大家許久沒有吃近的新鮮菜肴果品,在桌子上擺得滿滿的。經過十幾天生死與共,膠東王府所有人情分又比先前不同,又有王爺和王妃親自為他們敬酒,大家肆意地大吃了一頓!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13 00:03:54
第四十四章
吃飽喝足走出望遠樓時,已經過了宵禁時分,素波才不管,帶著大家一路高歌回了王府,倒是一個巡夜的人也沒有遇到,也許他們早都躲了起來吧。
第二天一早起來,素波覺得頭好痛啊,一定是昨天鬧得太歡了!但是她一點也不後悔,昨天就是應該盡情歡笑的。
只不過歡笑過後事情還有事要做,素波最先派薛清拿著玫瑰花田的地契送給慧心師太,若是沒有師太,他們一路北逃,哪裡能一個人也不差地平安回到府中?那玫瑰花田,她當時就在心中許給了師太,師太也未必沒有感覺,現在先送去讓師太放心,等過些時日她與膠東王一同去冷月庵上香,添多多的香油錢。
別問府裡剛遭遇了劫難怎麼還會有地契,素波可是想到過把金錢埋在城外備用的穿越女,她的私房當然只有藏得更好,縱是膠東王府被拆了,地契房契及一些寶貝依舊還會安然無恙。
素波之所以派薛清出門,也有讓她到冷月庵中放鬆的心意。自知道前朝那位皇子沒了後,她實在太冷靜,冷靜得她當晚不顧自己的反對還參加瞭望遠樓的聚會,回府後又忙了大半夜打理雜事,言談舉止一絲不錯,讓素波不免覺得她其實與那位皇子並沒有什麼情誼,但是素波又不相信,因為女人是有直覺的,她的直覺認為薛清心裡一直有那個人。
慧心師太是一個有大智慧的高人,就算她不能將薛清勸好,但也總能安慰她的吧。
然後素波送了膠東王去太學自己便回了娘家。
還好,徐家的宅院一切如故,素波就感慨一聲,「沒事兒就好。」
何老太太笑著安撫她,「仕途不顯也有好處,當時江都王在京城裡鬧得那樣凶也沒找到徐家的門前,更何況我們又都去了太學。倒是薛大儒,差一點被江都王抓走,好在太學生、附讀的儒生們拼死護住了他。」
是的,比起薛大儒,叔父與何老先生的聲名相差太遠了,而且叔父身上不過一個散佚大臣的封號,在權貴雲集的京城半點不顯眼。素波想到這裡就萬分慶幸自己曾替叔父辭了「右軍將軍」,就笑著說:「過平平常常的日子挺好。」自己嫁到了皇室,就是想低調也不成。
何太太何嘗不懂這些,便感慨道:「你們能平安回來才是幸運。」想當時,大家最擔心的就是膠東王和王妃,總算守得雲開見月明了。不過老太太是有經歷的人,過去的事情並不多提,只笑著拉著素波,「我就算著你今天一定會來,昨晚就買了一隻羊,今天熬了一大鍋羊湯,去去濕毒之氣。」原來她已經知道了膠東王府眾人藏身山洞之事,只恐山洞裡濕氣過重,對素波身子不好。
「伏天裡喝羊湯,最是能以熱驅毒了!」素波就笑了,「我每年都喝的,今年倒是忘記了,正好回娘家補上。」自皇上出京平叛,膠東王府何曾順利過,是以早把喝羊湯這樣的小事置之一旁了。
羊湯熬好了,膠東王也與叔父、何老先生一同回來了。何老太太親自張羅開飯,她原出身名門,如今徐府生計不難,故而宴客的格調又是不同:每人一個黑漆案幾,上置一白瓷小甌,裡面養著三兩朵睡蓮,就將格調定得高高的;至於吃食更是花了不少心思,每人兩個描金黑漆攢盒,一個盛著切好的羊肉、羊肝、羊肚等,一個是各色菜蔬果品,讓人見了不免口生津液。待大家坐定,侍女們便用銀碗裝了熱熱的羊湯送上,又配盛了糖、醋、香菜、細鹽、椒粉、姜絲等等調料的小銀盒,供大家自行調味的。
美味再加美器,宴席間一室盡歡。
徐寧便舉爵道:「還是在相府時,下官便曾上書丞相,請丞相送王爺就藩。當日丞相深以為然,後來聽聞皇上亦應許,只是不知為何王爺一直未能成行。」一時話說得多了便咳嗽起來,停了停又道:「前日既然已經兄弟鬩墻,下官便請王爺上書皇上,早日就藩為上。」
自己早下決心出京就藩了,膠東王便點頭道:「小王今晚便上書。」
素波也趕緊道:「只是這一次父皇回來,我們只見了一面,連話都沒來得及說呢,就讓我們退下來了。我想著,先前的事皇上總會有一個決斷,到那時我們便請旨就藩,讓其餘的人去鬥吧!」
徐寧原本擔心膠東王棧戀皇位,此時見他毫無絲毫猶豫,當即放下心——皇家的爭鬥實在太可怕了,如今素波又深處其間,這一次幸運藏身山洞逃過了,下一次未必能如此幸運,唯有遠離京城到藩地去,才能避開。他便一口將酒飲盡:「下官原有私心,只願侄女一直留在京城,骨肉親情時常往來,便不曾再論及此事,不想卻逢前日之禍,不勝悔之。蕃王就藩仍屬正道,下官明日亦上書,若得皇上應允,豈非你們之福?」說著又咳嗽起來。
素波便蹙起了眉,「叔父的咳嗽竟又重了?」
「還不是這些日子鬧的,」徐寧含糊道:「過幾天就好了。」
素波也就信了,膠東王府在山洞裡時,叔父他們也都住到了太學,想是沒有及時吃藥。又想起叔父雖然從不上朝,但他其實也是朝中的大臣,有上書皇上的權限,因此就笑,「那就請叔父再寫一篇好文章吧。只是我與王爺若是離開京城,叔父一定要同去。」
若是自己的肺病不是這樣重,徐寧還真就答應了。
假使素波嫁給了許衍,徐寧怎麼也不會寄人籬下隨著侄女婿過日子的,身為江陰徐家的後人他最重視顏面。不過跟隨膠東王又不一樣,他雖然也是自己的侄女婿,可更是一位皇子,而士人追隨皇子乃是正途,自己亦可以幫著王爺做些文書之類的雜事。當然,同時還能與素波時常見面說話。
但是自己的病自己最清楚,原本早就熬不過去,這兩年跟著侄女享了富貴,靠著種種名貴藥品才活下來,但能不能挨過今年冬天不好說,到那時候只能是素波他們的拖累。是以徐寧壓住咳意用手指指周圍笑道:「江陰徐家的故宅已經毀於洪水,唯餘下此處。回想百年間徐家祖輩不知多少人曾經居於此處,我就留在這裡了,哪裡也不去!」
除膠東王之外,素波最惦記的就是徐叔父和何老先生夫婦,如今親眼看他們都平安也就放下了心。
可是回到膠東王府卻聽到了一則惡噩——慧心師太圓寂了。
「為,為什麼?」素波顫抖著問,但其實她已經肯定慧心師太一定是因為把那個山洞透露給自己才過世的。
薛清面色如雪一般地蒼白,好在說起話來倒還清晰明了,「那日慧心師太回到冷月庵就將衣缽傳給了一個弟子,回房沐浴更衣後便圓寂了。」
那日,應該就是大家在山谷裡見面的那一天。
「可是我們親眼見慧心師太從山上走下來時身姿十分矯健,與我們說話時中氣亦是十足,怎麼回到庵裡就會圓寂了呢?」
薛清先前聽祖母說過一些佛家的法門,慧心師太之圓寂恐怕就是如此,她將山洞的秘密告訴了膠東王妃,然後便一心求去了。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13 00:04:04
第四十五章
山洞就在妙峰山不遠處,追兵遲早會找到妙峰山,慧心師太遇見過膠東王府一行之事也不可能瞞得過去,如果慧心師太沒有圓寂冷月庵一定會被捲入其中,可是慧心師太圓寂了,隨後追到冷月庵的河間王妃、江都王妃等人亦無可奈何。慧心師太就這樣保全了膠東王府和冷月庵,她所有想保全的人,除了她自己。
素波早非剛入王府時什麼也不懂的少女,她亦很快想明白了,淚水頓時有如滂沱大雨一般落下,「慧心師太是因為我們才走的!」
薛清待王妃哭了半晌略有緩和便道:「慧心師太心中選定的還是我們王爺!」語氣裡又是哀傷又是驕傲。
素波亦明白,平時慧心師太一向與鄧皇后一系交好,冷淡自己,但她心裡卻偏著自己這邊的,只是她身為冷月庵主持不能不顧及皇后在朝中的勢力,只能表現出瞧不起膠東王府,真正到了選擇的時候,她還是選則救了膠東王府。
初到山洞的時候,素波與大家一樣曾經懷疑過慧心師太是否會出賣膠東王府,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們在山洞裡躲過了最艱難的時刻又真心感激慧心師太的慈悲,當然她也想過皇后會派人詢問冷月庵,但只當慧心師太瞞過他們了,卻怎麼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慧心師太……」素波叫了一聲就又痛哭起來,她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麼,只想哭。
薛清更是百感交集,慧心師太是祖母的好友,還在她出生時慧心師太就抱過她,而她在慧心師太面前就是小孩子,有什麼就說什麼,不高興還可以擺個臉子。她一直覺得慧心師太是好人不錯,但為了冷月庵未免太過是非不分了,直到到了此時,她才懂了慧心師太的無奈。因此她也更懂得慧心師太的希望,「慧心師太是把冷月庵的責任都交給王妃了!」慧心師太從來都是相信膠東王最終會得到天下,而且從她第一次與王妃見面,就肯定了王妃的心性,於是師太就把她的希望全部都寄託在膠東王妃身上。
儘管素波並沒有真正理解薛清話語中最深刻的一層含義,但是她明白自己一定要負擔起冷月庵和所有需要冷月庵幫助的女子——不是時常給些布施,送個玫瑰花田就可以了,而是要真正地負責。
於是素波慢慢停下了哭聲,「哭是沒有用的,我總要想出辦法來。」
膠東王此時聽了消息亦趕回了府裡,正聽到王妃擦了眼淚如是說,心裡說不出是欣慰還是難過,欣慰的是自家不諳世事的王妃長大了,難過的是王妃終究還是經歷了許多苦難才成長起來。他走上前去將雙手按在王妃的肩上,「我幫王妃一起想。」
留福和張長史等人也跟了進來,「王妃,我們能做什麼?」
膠東王早就認識到王妃每每到了關鍵的時刻都會顯露出特別的才華,不過這一次他還是大大的訝異了,因為王妃的想法還真是出人意料,她堅定地道:「我要為慧心師太建一所女子學堂!」
這麼多年,慧心師太一直在為可憐的女人們奔波,為她們建善堂,為她們在京城裡求各種布施,讓她們能免於饑餓寒冷,有飯吃有衣穿。但是身為穿越女的素波知道,女人想要擺脫悲慘的命運,真正能依靠的還是自立自強!而知識就是自立自強的必要工具。她本不是女強人一類的,喜歡得過且過,又很懶散,但此番她一定要努力!
爆發了小宇宙的素波在悲痛之下煥發了無限的能力,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怎麼能將那麼多反對的力量壓下,怎麼能破除一個又一個的障礙,怎麼設置的課程,怎麼請到合適的老師,怎麼招收的學員……反正她就是全做到了!
慧心學堂並不是隻教女子們讀書識字,而是要學習更全面更實際的許多東西,烹飪、女紅、記帳、種糧種菜、養雞養鴨……只要是女子就可以到慧心學堂免費聽課,冷月庵善堂所收留的孤女還供給三餐和一年兩套衣裳。
素波又把她所有的私產都拿了出來,她先前買了不少的房舍,挑花出京城裡位置最好的建了三所慧心學堂,又在冷月庵旁建了一所,然後用這些房舍的房租來維持學堂——隨著青州、翼中叛亂平定,京城穩了下來,她買的那些產業都大大地升值了,而將來還會更值錢,當然,還有田地,那裡產的糧食足夠學女學的孩子們吃飯。
先前她為自己謀得的私房錢,現在她都捐給了冷月庵,當然這裡面也有膠東王府的,膠東王完全贊同,他還幫著慧心學堂解決了好幾件難題,就是先前總擔心自己賠本的留福也毫不吝嗇。
不知怎麼,素波還帶起了一股風尚,有許多貴女為她的慧心學堂捐錢捐物,尤其是皇后、太子妃、河間王妃等皇家成員,捐起錢還真是大手筆——素波看著冷月庵新主持悲航師太拿來的帳本,「當然應該收下。」只是收歸收,自己卻不會因為這些錢放過先前的事。
素波要為慧心師太討個公道,為膠東王和自己討個公道!
先前她想著既然皇上那天沒給她機會,但是再有皇家宴會等活動時她就跳出來當著皇上皇后、太子太子妃、河間王河河間王妃、江都王江都王妃、長沙王長沙王妃的面把所有的事情都說清楚!為了能有條有理地講好,素波還寫了一個草稿。
膠東王看到她每天為了學堂的事在外面忙個不停,回府裡還在改稿子,就輕輕勸她,「別寫了,你多歇歇,」王妃最近太累了,吃的也少,人瘦了一圈,而且,「寫了可能也用不上。」
「也許是用不上,但我一定要努力一回!」素波不肯聽,「你幫我按按腰,女先生不夠,今天我講了一天的課,站得腰就快斷了。」
膠東王或明或暗給了慧心學堂許多幫助,但唯有上課一事他幫不了王妃,不過這些日子他早將按摩練得爐火純青,「我抱你到床上按更好些。」
「好吧,我趴在床上看。」素波眼睛就離開稿子,由著膠東王替她按了腰,按了肩,按了腿舒服得直打瞌睡,含糊地道:「你也累了吧,要我幫你按按?」經歷了這一次磨難膠東王更加懂事,至少從日常上素波完全看不出他曾是個問題兒童,他將太學前些時候積累的種種亂事如快刀斬亂麻一般地理順了,然後重新招了一大批的新學生,每日不比自己輕鬆。
「我不累。」膠東王又按了一會,就見王妃手裡的紙落在地上,知道她睡著了,輕輕起身撿起稿子,看她今天又添改了幾處,嘆了一聲氣,「還是這樣天真!」父皇若是肯聽,早就聽了,他不肯聽,稿子寫得再好也沒有用。
但是,他願意王妃每天忙碌著。慧心師太的事對王妃打擊太大了,如果她沒有事做,恐怕會在家裡悶出病來,現在她開個女子學堂,既是替慧心師太完成遺願,也能慢慢化解她心中的傷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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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13 00:04:14
第四十六章
這時留福端了兩碗涼粉進來,王妃突然暴發成了一個「女強人」——這個詞又是王妃突然間拋出來的,留福越品越覺得很有道理,王妃是真強了,竟然敢想與皇上辯個是非對錯,留福雖然有點怕,但終究還是支持自家王妃,反正大家就要去膠東了,辯一辯再走心情會好很多。
要知道大家慶幸之餘都為慧心師太難過呢。
只是王妃成了女強人就沒有時間做飯了,好在她早就培養了自己,當然學的更多做的更好的是阿仁,但留福肯定自己也是有用的,比如今晚做涼粉當宵夜就是他的主意,他告訴阿仁將雪白的涼皮投涼,在玉碗裡拌上各色果脯,再澆些蘋果醋,做成酸甜爽口的宵夜。近來王爺和王妃心情不好,天氣也熱,看了涼粉一定會動心的。
可是王妃已經睡著了,留福就輕聲勸,「王爺最近瘦了不少,先吃點兒吧。」最近王爺和王妃都瘦了,唯有自己又胖了,一是因為王爺和王妃都很忙,自己卻很閑,二是因為王爺和王妃傷心時都無心吃東西,自己卻越傷心越能吃——但是,今天起,留福決定真正減肥,不管怎麼樣,他要與王爺和王妃保持一致,所以阿仁做涼粉時留福堅決不肯要。
可是膠東王擺了擺手,瞧也沒瞧涼皮一眼,王妃因為慧心師太難過,他心裡的傷心還要多上幾層,不過他也習慣了,不吃是因為他想陪著王妃——沒有王妃的美食就沒了樂趣。
留福只得退了下去,看著兩碗誘人的涼皮,終不忍心讓他們明珠暗投,白白浪費了,於是將兩碗涼皮都吃光了。
然後他後悔得一夜上都沒睡好。
這些日子素波覺得自己生出了三頭六臂,在為慧心師太做法事,開了四所慧心學堂,幫忙冷月庵新主持打點庵內事務的同時,還要管理好王府,修繕被破壞的殿堂,做離京的準備,另外她還寫了幾萬字的長篇文稿控訴皇后等人。
皇上雖然一直沒有招見膠東王和自己,但是眼見著就到了八月十五,那天每一家都要團圓的,皇家這麼久沒有相聚了,那一天總不好例外,素波已經做出萬全的準備,但她更是因此緊張得吃不下飯。
留福費了無數腦筋讓阿仁準備的飯菜都受了冷遇,便著急了,想了想去見薛奉儀。
薛奉儀雖然到王府的時日尚短,也與王爺王妃並不十分親密,但她與自已不同,原就不是近身服侍的人,而是靠著自己的才能立足,王府每每到了關鍵的時候,她都站出來幫忙拿主意,王爺和王妃也尊重她,肯聽她的。
雖然薛奉儀最近也瘦了許多,但留福更心疼王爺王妃,便還是將自己的為難都說了,「王妃過不去這個坎,王爺跟著也難過,奉儀是不是勸勸他們,哪能不好吃飯呢?其實事情已經過去了,皇上又一定會偏心鄧家的,我們大家能跟著王爺到膠東平安度日就好……」
膠東王上折請求出藩,薛清與祖父是知道的,京中雖好,受的掣肘也多,出了京就又是一番天地。當然,他們也沒有改變初衷,膠東王龍章鳳姿,才高最賢,遠勝遠其餘皇子,若蒼天有道,既使出為藩王也一樣會登上九五之位,而且他們祖孫亦已經商定接下來應該如何了。
但除此之外,薛清並無心其他,近來她神思恍惚,此時才覺出自己的失職,「我去勸王爺王妃。」
到了寧淑殿,薛清拜見了王爺王妃後便直截了當地問道:「先前我們藏身的山洞,王爺王妃可知前朝是誰曾在那裡?」
想起薛清在山洞時常失魂落魄,素波突然靈光一現,「難道是那位皇子?」
當時在山谷裡慧心師太直接告訴膠東王府一行曾經有人在山洞裡躲過災難,後來大家在山洞裡也看到一些遺留之物,但沒有人認真去想是誰曾經也與他們一樣藏身那裡。
一則無關緊要,再則那時大家更多的是擔心自己的命運,其餘的就顧不上了。
現在薛清一提起來,敏感的素波第一個醒悟,然後膠東王和留福也都明白了。再細一想,果然也只有那位皇子才需要藏身山洞逃過追捕,也正與冷月庵原本與前朝宮中貴人過往親密對得上。
「先是前朝的皇子,接著又是本朝的皇子,」薛清輕輕一笑,「師太是有大愛的人,她希望我們都好。王爺和王妃不要為師太的圓寂再耿耿於懷了。」
素波驀地想通了,卻又反勸薛清,「薛姐姐也應該保重才是。」薛清整個人都憔悴了不少,她比自己還傷心呢。
「是啊,我們都振作吧。」既然膠東王要離開京城,就有許多事要做,畢竟這一次決不能像上一次一樣狼狽了。
素波一心盼著的中秋節宴會果然到了,但是她卻沒能把自己用心準備了許久的話都說出來,因為宴會上來了客人。
皇上皇后辦的宴會,朝臣當然不能算是客人,素波也不會介意在他們面前開口,但是匈奴客人總歸是外人,朝廷之內的種種矛盾還是沒有必要在他們面前暴露。作為一個有素養的王妃,素波非但沒有跳出來發火,而且也沒有大吃,坐在主位很偏上的地方,她儀態萬萬,雍容華貴,努力展示著央央大國皇子妃的風采。
匈奴人是來講和的。雙方剛剛大打了一場,原本他們以為會乘中原不備抓住皇上得些好處,不想卻新朝又來援軍沒能得勝,眼見著青州、翼中以及幽州因這一次皇上平叛重新布下了大軍,今秋再想南下搶劫很不容易,立即就改了方法,遣使團來了。中原人講的來者就是客,現在匈奴人到了,皇上便請他們參加了中秋宴會,賞月看歌舞,素波覺得也是想顯示顯示中原的富饒。
中秋節就這樣過去了。
八月十六日,鄭安前來膠東王府宣旨,一篇四六駢文的旨意對仗很工整,讀起來聲律很是鏗鏘,講述了父子之情和君臣之義,但其實素波聽得懂中心思想,皇上准許膠東王就藩,而且告訴他們不必再進宮拜謝就可以出京了。
看著鄭安宣罷旨意,將那燦爛的金黃緞子聖旨交給了膠東王,素波不服氣地站起來道:「難道皇后害我們的事就此罷了?」昨天皇家所有人都參加了宴會,當時素波沒吭聲,但是但不等於現在還會忍著。
鄭安就一笑道:「皇上自會有打算,王妃只管打點出京的東西吧。」
打點東西只是小事,報仇才是大事!素波就很堅持地問道:「父皇究竟有什麼打算?」
「雷霆雨露,莫非君恩!」鄭安收了笑臉,「膠東王妃,聖意是不可窺伺的!」
素波原本理直氣壯,一下子被鄭安問得呆住了。自己早知道這裡是皇權社會,但是,在與皇上熟悉,特別覺得他一向對自己不錯之後,素波竟然淡忘了那位父皇正是擁有主宰天下大權的帝王。
與一個帝王講理,素波突然意識到自己果真錯了。
那麼,就離開京城去膠東吧。素波知道自己白費了許多心思寫的稿子沒用了,本該傷心的她,卻不傷心,卻是完全不在意了,自己本不該對皇上報著那麼的希望。眼下她就用對皇上應該有的恭敬語氣行了禮道:「中常侍說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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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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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13 00:04:25
第四十七章
鄭安就又笑了,「皇上給膠東王府撥了衛隊、糧草、絹帛等等,你們到了膠東什麼也不會缺。」
素波很想說一聲「不要!」但她不能,不是貪那些東西,而是拒絕皇上也是錯的,萬一惹惱了皇上,沒準兒他比皇后還凶呢。於是她硬扯出一個笑臉,「那就謝父皇的賞賜了。」
其實皇上已經在派自己來膠東王府傳旨的同時給江都王府和穎川王府下了旨意,將兩位王爺都囚禁在皇子府裡,另賜江都王妃三尺白綾,但這些告訴膠東王妃又有什麼用?她一定不會滿意的,因為她一直想找皇后報仇。
也不怪膠東王妃變得如此執著,皇后差一點就把膠東王和王妃害了,無論是誰都難以接受,包括皇上。先前皇上總不能相信靜妃和那兩個兒子離世與皇后有關,那時他每每征戰回來都能看到皇后將宮裡管理得井井有條,對靜妃、趙美人等人十分關切,日常供給不亞於千秋宮,從沒想到皇后會有如此的一面。
盛怒之下,皇上差一點殺了皇后。當晚鄭安給皇上換藥時,發現傷口竟裂開了,皇上果然是痛徹心肺啊!
但是那又怎麼樣?皇上想了一夜最終還是決定在天下人面前給皇后體面,畢竟她是太子的生母,只要不想廢太子,就不能公開處罰。而廢太子,又是決不可能的。不過,外面的人都不知道皇后已經被禁止隨意出千秋宮了,而皇上在膠東王就藩的儀仗、財物上都做了彌補。
皇上已經盡力了,至於結果,鄭安覺得其實沒有一個人滿意。
果然素波是不滿意的,但是眼下的她不論滿意不滿意都不會再說什麼了,客客氣氣地送了中常侍出府,然後就準備走了,京城真沒有什麼可以留戀的。
八月二十一日,膠東王與王妃一大早先到皇城外行禮,雖然皇上已經說過不必拜謝了,但為人子媳的卻不能真就直接走了,總要做一個樣子。禮儀完成之後,膠東王上了馬,素波坐在朱輪錦幄車中,他們帶著幾十輛車子,上千的衛隊自京城東門出城,一氣趕到了城外三十里的長亭方停了下來。
畢竟是皇子出藩,皇上派了太子帶著文武官員在此相送。
膠東王與太子等人在長亭裡飲酒道別,薛清早用青幄圍了一處供女眷們說話。其實素波並沒有太多的知心好友,可今天為的人還真不少,太子妃、河間王妃、清河公主、畢老夫人、張宗夫人、吳望夫人,甚至許久沒有在京城露面的長沙王妃也來了,至於許多小官夫人,素波根本就叫不出名字,大家笑語宴宴,把酒話別,若是不知情的人一定以為大家情誼有多深厚呢。
在素波的心裡,今天來送她的人有兩個就行了,一位是何老夫人,一位是嚴懿。因此當此之時,她對太子妃等人也不過略做敷衍,就先拉著何老太太說起悄悄話,「叔父我就全交給老太太了,你老人家也何老先生也要多多保重。日常用度也好,看病吃補品也好,都不要節省,只管挑好的用,若是錢不夠用還有我呢,我們這一次出藩父皇可是賞了不少東西。」
皇上好幾個兒子都在京城,誰想到膠東王就要出藩了呢。不過何老太太雖然舍不得素波,卻也贊同,徐寧說的對,膠東王還是早日離開京城就藩的好,從此後京城的風風雨雨再也與他們無關了。只是,她也遺憾,膠東之地位於東海之濱,山高路遠,素波從此一去,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徐寧可能再也見不到侄女了,就是自己和老先生也難說。
但是何老太太不想讓素波傷感,她笑著說:「家裡的用度你就放心吧,非但足夠,還有不少節余。如今你叔父與我們家老先生正商量著過繼後嗣,這樣你就更不必擔心我們了。」
素波十分贊成,「這樣最好了。」如果府裡多了年青人,正好能彌補自己的空缺,「就請老太太多操心吧。」
「我這幾天一直想著囑咐你些什麼,可是你真長大了,王爺來家裡也一直贊你,所以我都放心了,你與王爺到膠東一定能過得比京城還好。」何老夫人一笑,「現在不要一直與我說話了,王妃去陪陪太子妃她們吧。」
就是再不想理那些人,可為了何老太太放心素波也只能過去坐了坐,她與太子妃等人著實沒有什麼可說的,大家相看兩厭,又不得不在外人面前擺出和睦的樣子;倒是清河公主面上訕訕的,想對素波說什麼又沒說出來,當然素波也是沒想給她機會,已經到了此時又有什麼可說的呢?將來不見最好;唯有河間王妃獨坐一旁,手拿畫扇若有所思,素波瞧著她就想到了被賜死的江都王妃,不由在心裡感慨,「她倒是平安無事,真是蒼天無眼!」
河間王妃似乎感覺到膠東王妃心裡滿滿的惡意,突然就似隨口道:「玉容郡主,到我們這邊來坐,你可是母后的義女呢。」
玉容郡主是嚴懿的封號,但只是個名義上的封號,若不是河間王妃提起來素波早就忘記了。平時皇家也沒有真正給嚴懿郡主的待遇,而嚴懿從來只當自己是平民丫頭,河間王妃為什麼在此時提起來?
就在出城的路上,嚴懿上了素波的車送給她一對榴綻百子的紅緞枕頭,說是她自己繡的。嚴懿的手工其實不頂好,她平時也不大喜歡繡花,卻著實用心為自己繡了這麼複雜的花樣,可見她的真心了——當時素波只道她誠心送自己分手禮物,如果竟突然想通了一事,也許這就是嚴懿留給自己永久的紀念了。她怕自己傷心,並沒有說出實話。
就是沒心思去聽朝中大事,素波也知道匈奴人是來求親的,京城裡四處都在傳言,又有計多人都在猜測,皇上會選誰和親呢?
河間王妃正在告訴自己嚴懿正是和親的最佳人選!她想破壞自己的心情!
不可能!素波下意識地覺得不能,嚴懿並不是真正的皇室女,為什麼要她去和親呢?可是她冷靜下來立即就覺得河間王妃的話竟是可信的,皇家就是這樣不講理的!
素波沒有能力改變皇家,但是她不會讓嚴懿去匈奴和親!想到了這裡,她就微微一笑,既然河間王妃「好心」提醒了自己,自己正好把嚴懿救出來,「嚴小姐多與大家親熱親熱也好,馮參軍到了膠東安定下來就會遣人來迎親,將來再回京城就難了。」
以太子妃為首的京城貴女們來送膠東王妃,不過是演給皇上看的一場戲,體體面面地把膠東王一行送走,戲也就落幕了。
雖然皇后被禁足,江都王妃被賜死,河間王妃也受了幾句訓斥,但太子的地位穩固,而膠東王徹底離開了京城,鄧家一系其實還是高興的。
陸相的人心情也都不錯,皇上被困邊城,雖然膠東王府的參軍立下了功勞,但前去解圍的畢竟是西北趙無敵,趙無敵立下了赫戰功,便跟隨皇上回京,眼見著升官封爵,立即就將鄧家勢力壓下去一頭。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13 00:04:36
第四十八章
身為文官之首,陸相手下有大批的儒生,因此對在文瀾閣裡名聲卓著的膠東王並不十分在意,反倒更看重趙無敵支持的長沙王。現在膠東王出京了,於他們不過小事一件。
大家都想安安穩穩地把膠東王送走,回京後再努力為自己一係爭得大位,不想平地起波瀾,河間王妃一句話,膠東王妃竟道嚴懿就要嫁人了,就在長亭外出手。
誰不知道匈奴來求和親,嚴懿是最合適的人選呢?不論鄧太尉一系和陸相一系,他們都樂觀其成,這也是他們難得一致的地方,就像他們當初曾一起反對嚴正做御史大夫一樣。
膠東王妃差不多就是一人與京城最有權勢的一群人鬥了,但是她擺出了一副什麼也不知道的樣子,笑著拉住嚴懿的手,「畢竟是本王妃親賜的親事,聘禮、迎親、新房等等所有的事我都會幫忙布置好的!」
嚴懿心裡有什麼不明白的,她早明白若是膠東王妃得知自己就和親匈奴,一定會生氣的,沒準兒會去找皇上皇后評理呢。可是膠東王府如今已經被逼離開京城,走前再與皇上鬧翻實屬不智,因此她一直瞞著膠東王妃,反正賜婚的旨意還沒有下來,膠東王妃近來忙著收拾行裝未必聽聞。
果然,膠東王妃才一聽河間王妃示意,立即就發作了,只是她不是生氣吵鬧,反而笑著給自己許了一門親。當此之時,嚴懿能說什麼,她能解釋父親與自己已經商量好了,如果皇上果真下旨令自己和親,自己一定要高興的接受,和親有利於朝廷,有利於百姓,自己不去也要有別人去,所以自己不應該推脫……但她心裡其實是不願意去的,非是她不願意為朝廷為百姓犧牲,而是父親,父親中有她一個女兒啊!眼下聽了膠東王妃要自己嫁到膠東,她心裡悲喜交加,感慨萬千,垂著頭一聲不響。
太子妃畢竟是在場地位最高的,遇到了問題她不得不出面,「玉容郡主怎麼可能定過親呢!」匈奴來求親,正與父皇的心意相合,新朝初建,國力不強,不是與匈奴硬碰硬打仗的時機,還是要以和為貴。只是父皇雖然願意和親匈奴,但也不能讓匈奴人以為親朝膽怯,提了親就應下,總要讓匈奴人等一等,磨磨他們的銳氣,因此還沒有下旨。
太子已經悄悄告訴太子妃,關於和親,父皇原本矚意於自家的嫡長女酈邑郡主,但經過太子的再三勸說,已經重新選了嚴懿。
所以她還真慶幸嚴懿曾被封過玉容郡主。而且,比起十二歲嬌生慣養,還不大懂事的酈邑,年長又經歷了許多年平民生活的嚴懿果真更合適那漫漫大漠、蠻夷之地!
便是嚴家也說不出什麼,嚴懿既然受過皇封,又是皇室中年紀最大的郡主,為皇家和親也是理所當然。
可眼下,眾女雲集,如果坐實了玉容郡主果真定過親,嚴懿就不能和親了!那麼自己養在手心裡的酈邑可怎麼辦?她要是真去和親,恐怕還沒出京城就會哭死了,因此太子妃的聲音都有些發顫了,「父皇母后和我們都不知道!」
「嚴小姐的封號又沒有記在玉碟之上,所以根本不能算是皇家人,她定親就不必父皇母后,太子太子妃你們應允了。」當時嚴懿被封郡主時,不過是皇后的權宜之計,在皇莊說過也就算了。素波一直很為嚴懿憤憤不平,後來膠東王主管玉碟時她就打算幫嚴懿將她的名字記在玉碟上,讓她成為真正的皇家貴女,就算皇上不給她食邑,但也會有俸祿的。
不過,嚴正和嚴懿當時就拒絕了,他們從沒想過攀上皇家謀求富貴,不想倒為今天留下一線,素波正好鑽了這個空子。
關於玉碟的律令,在座的沒有一個比膠東王妃知道的多,她可是有理有據的。而且,就是嚴懿的親事,她也不完全是信口胡言,「還是去年我們去冷月庵,在玫瑰花田旁嚴小姐送了一枝玫瑰給馮參軍,按我們家鄉的說法,送玫瑰就是要成親的,所以我就替他們賜了婚。」她當時的確轉了轉心思,所以事情是真的的,至多有些穿鑿附會罷了。
和親匈奴之事皇上還沒有下旨,太子妃之所以知道自然是來源於一直在父皇身旁協助辦理朝政的太子,根本沒法在大廳廣眾之下公開。她一時說不出什麼,但又不甘心,狠狠地瞪了河間王妃一眼,都是她無事生非,在這個關鍵的時候提什麼玉容郡主?
河間王妃也沒想到自己刺一刺膠東王妃就能引出這樣的事,雖然她並不為和親擔心,畢竟她只有兒子沒生過女兒,若不是府裡的庶女沒有到年紀的,她倒是不介意送一個去匈奴。可是,現在嚴懿就此逃過了和親,也是她不願意看到的,她骨子裡就盼著所有人都不好,只自己好。因此河間王妃就輕輕地的搖畫扇笑了,「我怎麼覺得這門親事就像臨時湊出來的呢?」
就是臨時湊出來的怎麼樣?素波還就是不講理了!現在她就是要給馮律和嚴懿賜婚,至於將來這兩個人究竟成不成親不要緊,反正到了膠東誰又能來查?只要不去匈奴和親就好!
就在素波要回擊河間王妃時,嚴正大步走了進來,他的手臂折了還沒全好,如今吊著夾板,走路身子便不夠穩,「先前馮參軍未曾提及婚期,老夫亦不好主動上門去問。既然今日王妃發下話來,老夫便直接將女兒送到王妃跟前,嚴家的女兒不是嬌小姐,不必待馮參軍在膠東安定後去安享富貴,今日就跟著馮參軍去膠東,像王妃一樣做個巾幗不讓須眉的女子!」
嚴正一向最是公心,他得知皇上有意讓女兒和親匈奴時雖然傷心卻覺得不能推卸責任,可是剛剛在長亭裡聽膠東王府的小內侍傳了王妃的話後卻沒有公正地站出來說明女兒並沒有訂親,而是幾步出了長亭到了女眷這邊,正好接了河間王妃的話把膠東王妃的話坐實了。
太子妃得了河間王妃的提醒,正要將膠東王妃的話駁回去,御史大夫就來了。做父親的親口認了女兒的親事,別人又能奈何?何況嚴正乾脆要把女兒送走,將來連個回施的餘地都沒有了。只把太子妃噎得張口結舌,一句話也說不出。
素波撒了謊,心裡在原有些忐忑的,嚴懿不會反對,馮律也不會拆台,就怕嚴正太過正直不能好好配合,害了嚴懿的一生。此時聽了嚴正直接把嚴懿交給了自己,便笑道:「本王妃雖然當不起御史大夫的誇獎,但一定能替御史大夫照顧好嚴小姐,決不讓人欺負了!」
此時這門親事亦驚動了長亭裡的太子、膠東王以及朝臣們,大家一同走了過來。膠東王早聽阿仁的回稟,得知一向不肯給人賜婚的王妃竟然在這個時候點了鴛鴦譜便微微一笑,立即就想通了其中的原因。只是他從小就習慣了,在眾人面前很少開口,此時亦是同樣,只將身一側把身後的馮律推了上前。
馮律經歷了獨身闖匈奴營帳送信,便很得皇上看重,被封為左衛將軍,統率皇上身邊的一支近衛,前程大好。但是這一次膠東王出藩,馮律毫不猶豫辭去了左衛將軍的職位,重新回膠東王府做了一個小小的參軍,如今正隨侍在膠東王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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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13 00:04:48
第四十九章
嚴正就上前握住馮參軍的手道:「我把女兒交給你了,希望你不要讓我這個當父親的失望!」說著聲音竟哽咽起來了。
原來嚴正也會演戲啊,還演得這麼好,素波怎麼也看不出他的傷感是假的,還差一點被感動了呢。但讓她最吃驚的竟是憨厚的馮律戲也不錯,他脹紅了一張臉,結結巴巴卻又十分堅決地道:「還,還請,岳父大人放,放心,小婿一定不會讓媳婦受委屈的!」然後鄭重地跪在地上給嚴正叩了頭。
然後,嚴正扶起馮律道:「擇日不如撞日,今天有眾多達官貴人在此,我便替你們辦了親事!」
嚴家只有父女二人,而馮律卻是個孤兒,好在張長史倒可以充當長輩,又請了在場的人們作證,在地上鋪了紅氈兩人拜過天地,便是禮成。
所以呢,明明許多人都知道馮參軍與嚴小姐的親事是膠東王妃臨時起意定下的,目的就是不想嚴小姐嫁到匈奴,但沒有一個人能挑出什麼錯來。儘管太子妃悄悄地拉了幾次太子的袖子,可太子最終還是沒有出言反對,他的確疼自己的嫡長女,也想讓嚴懿替嫁,但是身為儲君卻怎麼也不可能在眾臣面前顯出真實的意圖,更不可能得罪嚴正這個朝中重臣,是以,最後身份最高的他非但祝福了幾句,還令身邊的內侍賞了一對玉佩給馮參軍和嚴懿。
看著太子妃、河間王妃等人的強忍著心裡難受,卻還要笑著祝福的神色,素波覺得自己以非常完美的姿態離開了京城。
素波帶著嚴懿坐上了自己的馬車,薛清陪坐在對面,車聲轔轔,載著她們的歡笑,太子妃與河間王妃等人的表情太好玩了,在長亭時大家還忍著,現在就根本不必顧及了。
還是嚴懿第一個收了笑容問:「那麼誰去和親呢?」
「也許會是酈邑郡主吧,」薛清猜測,「否則太子妃為什麼拼命阻止你出京?」
酈邑郡主是個很嬌縱的小姑娘,但若說壞,倒也沒多壞,大家都與她不熟,包括身為膠東王妃的素波。嚴懿就微微嘆了一聲,「總有人要去的。」自己逃出來了,但對下一個人心裡總會有些歉意。
「也未必是她,」素波就狠心道:「但不論是誰,又與我們何關?我只覺得最不應該去的就是你。」其實她心裡也有一點淡淡的不舒服,和親,不論是誰去了都是很凄慘的吧。
薛清畢竟比她們都大,也更冷靜,「既然安享了皇家富貴的,和親也是理所當然的。若是皇家早將嚴懿記在玉碟之上,再封以食邑,王妃也不可能將你接出來,就算御史大夫答應也不能。」看兩人都收了不豫之情,便笑道:「嚴小姐的親事雖然已經算是禮成,但我想著今晚我們到了驛站還是要為他們布置一間新房方好。」
原本素波不過權宜之計,想把嚴懿從京城弄出來再說,至於她跟馮律,下一步怎麼辦還是再商量商量的好。可是嚴正已經直接在眾人面前為他們主了婚,按這裡的習俗便不能再反悔了。素波心裡本有些忐忑,此時見嚴懿羞紅了臉頗有些嬌羞的樣子,太像新娘子有沒有?便知道她是高興的。
難不成這兩個人早已經有了私情?
但是自己一點也沒有發現呀!
素波其實還是覺得他們未免太快了些,因此「嗯」了一聲還想再問問兩個當事人,便從打開簾子的車門看到馮律騎著馬又從車旁走了過去——剛剛就見他走過去了,怎麼竟又回來了?
然後,馮律再轉過來了!
素波就一招手,「馮參軍,有什麼事嗎?」
「沒,沒事兒,」馮律就說,可是他遲疑了一下,還是伏身把藏在身側的一個牛皮水囊遞給嚴懿道:「我剛去買的漉梨漿,你喝點兒吧。」
漉梨漿是用梨汁加冰水做成的冷飲,正是這個時代最好的降暑飲品,京城裡有許多賣的,長亭旁也有人賣,估計馮律就是剛剛在那裡買了灌在袋子裡的。素波正坐在嚴懿身旁,用手一摸,果然袋子還是涼的,就立即道:「馮參軍,你為什麼只給嚴小姐一個人買漉梨漿呀?我們也想喝呢。」
馮參軍的臉比豬肝還要紅,期期艾艾地道:「大,大家一起喝,水囊裡裝得滿滿的呢。」
素波就此肯定他們早就郎情妾意了,便與薛清笑了起來,「我們不喝,都給嚴小姐一個人喝,她一定會喝得肚子疼的!」
馮律被王妃笑得著實站不住,只得打著馬跑了。
素波便審嚴懿,「你們什麼時候這樣要好了,還不從實招來!」
嚴懿才不肯承認,「不過到王府來或者跟著王妃出門時見了幾次,誰知他怎麼送了這個來。」說著做勢就要把水囊扔出去,「我才不要呢!」
薛清就拉住嚴懿道:「你多大了,竟還胡鬧呢!」又向王妃笑道:「他們平日自然沒有來往的,但王妃賜了親事自然又不同,如今王妃再笑懿兒,可是不對了。」
素波可以肯定即使薛清不拉著,嚴懿也不會把水囊真扔了的,但逗笑之事亦不可過分,便點頭笑道:「是我不對了,我先討杯漉梨漿喝吧。」說著潑了杯子裡的殘茶,接了一杯漉梨漿,十分清涼可口,正與她此時的心情一樣,不管馮律和嚴懿究竟是怎麼回事,但只要他們彼此都滿意這門親事就好!
薛清和嚴懿便也喝了漉梨漿,大家就都笑道:「不想我們三個能一起去膠東!」又設想起將來在一處怎麼玩樂。正開心間,嚴懿便突然滴下淚來,「只剩下父親一人在京城了,他手臂上的傷還沒全好呢。」
其實哪裡只她一個有離別之痛,素波與叔父及何老先生何老太太也分開了,而薛清也與祖父從此各自一方——只是她們早有了準備,而嚴懿卻太突然了,她一時難以接受。
薛清就道:「我先前也想留在京城,王妃也再三要我陪伴祖父——可是祖父卻道他的責任是留在文瀾閣,而我的責任是在王妃身邊。我們雖然表面分開了,但其實所思所想,所作所為都是一樣的,所以根本還是在一起。我想著你們父女其實也是一樣的,便是一個在京城一個在膠東又有什麼分別?」
嚴懿也不過一時傷感,聽了薛清如此高妙的言辭便揉揉眼睛道:「我也沒事的。」
薛清又勸,「馮參軍是個有情有義的人,明明留在京裡能有更遠大的前程,可卻一定辭了天子親衛跟著王爺到膠東。只從這一點看,他將來就不會有了新人忘記舊人,王妃這門親賜得好!」說著悄悄給王妃使了個眼色。
素波收到,便依著她的意思說:「我也是覺得馮律武功好人品好,御史大夫一定會喜歡這樣的女婿。」所以他才當場就將女兒女婿的親事辦了,再無悔改。
其實呢,嚴正雖然知道膠東王府的馮參軍,但能下決心將女兒發嫁一則是因為有匈奴和親之事,再則就是相信膠東王妃了,只是膠東王妃本人還不自知呢。
三人正彼此開解著,留福笑嘻嘻地過來了,「方才來了一片雲將太陽遮住了,外面甚是涼爽,王爺請王妃、奉儀和馮夫人到外面騎馬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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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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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13 00:05:15
第五十章
接風宴十分隆重,但酒席並不豐盛,一道野味、兩三樣果子,七八盤青菜,又有才打下來的新麥,再一壇水酒也就罷了,大家原都知道蒼水郡原是青州最貧窮之地,又經歷了戰亂,休養生息還不足半年,自然理解,倒是感謝宋郡守之真情。
膠東王與宋濤等人談起蒼水郡人口、田地、民風諸事,素波便帶著薛清、嚴懿等人聽宋郡守夫人給大家講當地風土民俗。綠樹蔭下,秋風襲來,倒也其樂融融。
素波忽聽宋濤道:「膠東之地久居王化之外,雖然歸附新朝數載,但與朝廷間又有青州相隔,政令多不能及,如今豪強遍地,驕橫萬分,王爺前往,務必小心。如今蒼水雖小,也郡兵數萬,可聽王爺調遣;新麥已熟,即能調集萬石軍糧。」
說起膠東形勢,素波與膠東王、張長史等人自然用了不少心思研究,但是正如宋濤所言,京城與膠東間幾乎沒有什麼往來,只是知道鄧家占據與膠東相鄰的青州幾十年,一直想將膠東納入自家的勢力範圍中卻未能成功。據膠東王猜測,膠東之所以在新朝初建時就歸附了朝廷,其實也未必是對朝廷真正敬畏,反而可能是與青州抗衡的一種手段。
幾代人之前還是東萊古國的膠東人其實骨子裡還是認為他們並非朝廷的臣民。
宋濤應該就是知曉此情才會在膠東王面前直陳如果需要兵馬糧草,蒼水郡會全力協助。
可是,素波更相信膠東王接下來的判斷:那就是膠東之地雖然民風剽悍、當地政令皆出於世家,但其實自前朝將膠東劃入版圖起已經慢慢發生了很大變化,至少表面上他們是尊崇新朝的,而且青州平叛也對他們產生了極大的威懾,如果處置得當,反叛的可能並不大。
如何才是處置得當呢?
這個結論他們並沒有得出,因為他們知道的實在太少了,到了蒼水郡打探消息也是先前計劃中的一步。
膠東王便微微一笑,舉酒道:「多謝宋郡守!但膠東為本王藩地,本王自然視膠東之地為自家,視膠東人為家中子女,此去膠東便是回家,又如何用得到兵馬?」
宋濤再三稱是,「王爺立意高遠,下官愚鈍,竟一時想錯了。」舉酒三杯自罰,蒼水郡大小官員亦都附和,從他們的心中,其實也不願意蒼水郡捲入膠東之事中,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是太學出來的,都對膠東王有著宋濤一般的深厚的景仰之情。
到了晚間,素波在驛站歇下,與膠東王談起宋郡守,「宋濤還真是個好人呢,蒼水郡出了名的窮,今年在他治理下莊稼也不過才一熟,他竟然能拿出全郡的兵馬糧草來幫我們!」又哼了一聲道:「倒是宋郡守手下的那些官員們好小氣,一聽王爺不肯用都大大松了一口氣,連我都看了出來,其實我們去膠東又不是去打仗,怎麼能借兵馬呢!」
膠東王就輕輕笑了,「其實宋濤這些話固然出自真心,但更多的是給別人聽的。」
「不是給我們聽的?」素波怔了一下,略一尋思,也想通了,「對了!他其實是給膠東那些世家聽的!」若是宋濤果真要給膠東王派兵馬糧草,手下的人總不會完全不知情,他真正的目的是幫著膠東王震懾膠東,並不是真心希望以武力對付膠東世家。
「宋濤還真是關心我們,」不過素波雖然聽了許多膠東世家十分強橫的消息,可是她卻還是很有信心的,「膠東的那些世家就是再強硬,可也是要承認朝廷,承認膠東王的,又有眼前的青州平叛,他們未必就敢謀反,何況我們過去並不是與他們爭什麼,而是要雙贏。」
自從得知就藩開始,王妃就說了好多次「雙贏」這個新詞,雖然是新詞,但是膠東王一下子就聽懂了,而且覺得道理一點也不錯,他到膠東,是想過得比京城好,同樣也是希望膠東之地的百姓能更好,不正是雙贏嗎!
宋濤已經是當今極能幹的官員了,也一心維護自己,卻只想出用武力威脅膠東的辦法,論起見識倒是王妃更高一籌。膠東王點頭笑道:「不錯,膠東是我的藩地,雖然這一次就藩是為形勢所迫,但我既然來了定然是要將藩地治理得更好。所以我的話也是給膠東人聽的。」
原來宴上兩個人一唱一和,所為竟是如此,無怪自己覺得有些奇怪,素波仔細打量膠東王,「還是在我們逃難的時候,甚至還要在那之前,我就覺得你變了,不只僅會讀書,而且判斷事情特別準確,下決心也特別果斷,完全就是正常人,不,比正常人還要聰明能幹得多。」就比如今天宋濤的暗示,自己就沒立即聽懂,可膠東王卻比自己明白。
這些改變是慢慢出現的,先前素波就是注意到了也不會十分留意,到了眼下才突然覺出來,膠東王的問題竟然都沒有了,他是怎麼從一個懵懂的少年變成一個成熟的——呃,還是少年,他其實才十六歲!
膠東王很無辜地用一雙大眼睛看著王妃,「我原來就這樣啊。」
才不是!當初你還搶過我的點心,摔過我的茶杯呢!素波話到口邊,又趕緊停下了,也許膠東王不記得那些事了呢,現在聽了心裡一定會不舒服,於是她就笑著摸了摸他的頭,「是的呢,你先前也聰明得很,我竟然忘記了。」
雖然膠東王懂事了,長大了,還成了睿智的王爺,但是素波一直把他當成自己的乖寶寶,因為他一直沒變的是對自己的依賴,就像一只可愛的大狗一般,無條件的依賴自己,就像現在,自己拆頭髮,他就趕緊拿了一把牙梳細心地幫著自己把頭髮梳得整整齊齊,甚至他還會替自己將頭髮輓成一個結,比自己輓得都好,不松也不緊,睡覺時既免得頭髮亂了又很舒服。
不過呢,人總不是完美的,膠東王的缺點就是他總想要那個——才一進被窩他就蹭了過來,十分無賴,「今晚,我還想要。」
素波是很堅決的,「不行!」
「可是我好想啊……」
「那也不行!」素波很嚴肅地講道理,「我本來看在你過去不懂的份上才答應的,現在你已經懂事了,不許再提過份的要求!趕緊回自己的被窩,要是睡不著就出去練練劍!」
膠東王深深地覺得懂事一點也不好,會吃很多虧的,真不如不懂事時在王妃懷裡打個滾兒,她就無可奈何地答應了。
【卷四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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