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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葆琳 -【制裁魔女(夜舞俱樂部之二)】《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15 00:08:59     標題: 葆琳 -【制裁魔女(夜舞俱樂部之二)】《全文完》

制裁魔女(夜舞俱樂部之二) 作者:葆琳

他受夠了!眼看數筆上億美金的交易又被這「夜舞俱樂部」給毀去,
此等難堪教他堂堂「關東聯合總會」會長的面子往那兒擱?
尤其這號稱天下NO.1的魔女,竟憑著迷死男人不償命的嬌嗲媚態,就把他長久經營的生意搞得地覆天翻!
這種女人可留她不得!於是,他決定一路從日本關東殺入台灣,理由無它——
他要讓「魔女」這名號,永遠從國際上流社交界消失!
當端木莎無端被這陌生男人強行抱在懷中,擄出門外時,她腦中只有一個想法——
真可惜了這張俊臉,明明生得這麼好看,卻是隻不懂得如何微笑的野獸。
不過,她真的是不明白他在咆哮什麼?
從小到大,哪個男人對她的言行舉止有過意見?
何況她只不過是對男人撒撒嬌而已,事情有這麼嚴重嗎?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15 00:09:16

楔子   

  靜悄無聲的一輛黑色賓士緩緩駛入青山高級住宅區裡,有如滑行般優雅地在巷弄中彎彎折折後,在一戶僅掛著簡單紙糊燈籠的竹門前停下。

  門口兩側早已站立了十數名身著黑色筆挺西裝、眼戴墨鏡的男子,一見到轎車影子,連車門還未開他們就群體動作的彎腰行禮,整齊劃一的模樣,讓人不禁懷疑這些男人莫非是機器人假扮的。

  車內的人先是跨出一條長腿,來自英國的手工皮鞋在夜光下油油發光,緊接著移出車外的寬闊肩膀,也無疑地套著量身訂製的昂貴毛料西裝上衣,而在袖口處那璀璨的五克拉鑽石袖扣,與手腕上一般人戴起來會顯得沉重而可笑的勞力士金錶,卻都在那只強而有力的手腕與長指下,相得益彰地襯托出他的地位與權勢。

  不過是短短的幾秒鐘時間,當男子一站出來,空氣中便彷彿被壓縮出一股緊張與不尋常的氣氛,他的存在感凌駕所有人之上,王者支配的地位不言而喻。

  「恭迎少主!」男人們又齊聲說道。

  男子沉默地巡視過眾人,確認每個人的長相後,才緩慢地開口說:「這麼晚,辛苦大家了。」

  「是!」

  「義木,客人已經到了嗎?」男子跨步越過料理亭的門。

  被叫喚到名字的男子跟隨在身後,頷首說:「是的,對方已經在我們安排好的包廂中等候了。當然,藝妓們正招待著他喝酒。」

  「很好,今天那老狐狸應該沒別的花樣可變了。能夠把他押到這裡來,義木,辛苦你了。」

  「哪裡,屬下不敢居功。」

  男子頷首,挾著天生掠奪者氣息的步伐,走向熟悉的和式迎廳門,並說:「很好。讓我們去剝掉那老狐狸的皮,這次他別想再脫逃了。這筆交易不允許失敗,也不能再拖下去。」

  「是,少主。」

  日本黑道勢力自古以來分成「關東」與「關西」兩大派別,「關東」以東京為主要活動勢力範圍,而「關西」則以大阪、名古屋一帶為地盤。

  關西的組織以單打獨鬥著稱,但吳東卻不一樣了。

  「關東聯合會」這個組織,駕馭著全關東黑道勢力的大本營。基本上它並不具有「組織」的實體,顧名思義是由關東大大小小上百個黑道勢力組織的龍頭老大們,為了統合關東的力量與關西抗衡而興起的「會」。

  形容關東聯的「會長」是「老大中的老大」也不為過。

  關東聯會長一職所代表的,等於是關東最有實力的黑道統領,可是去年推選關東聯會長時,罕見地選出了還不是龍頭老大,而是次世代組織繼承者的「少主」擔任的情況。

  這個人就是「黑菱會」的少主,所哲彥。

  提起「黑菱會」這個組織,恐怕不只是道上的人,就連尋常老百姓也都對他們的會徵——五角黑菱的金色徽章有著敬而遠之的戒慎心。

  「黑菱會」的事業版圖從建築、公共事業、消費金融等等,一直延伸到土地開發、娛樂樂園等等與民生物資有莫大關係的行業,都可看到黑菱的影子。就連外國知名的某卡通主題樂園在當初建設時,也都事先得到黑菱會的助力,由黑菱會出面排除了「不便」的因素,才能如此順利地進駐東京新生開發地的園區。

  今日,所哲彥之所以出現在這家料理亭,也是為了一樁決定未來五年內能否替關東聯的所有組織以及黑菱會賺進天價營收的關鍵開發計劃而來,目標是近長野一帶上萬頃的山林土地;能否順利取得這筆價值上億美元的土地,攸關一切的開發方案實現的可能。

  「到了。」料理亭的老闆娘親自迎接,並一路帶領他們到達最僻靜的包廂,她跪坐在紙門前輕喚一聲。「田中先生,所先生到了,失禮一下,我要開門嘍。」

  裡面熱鬧喧嘩的聲音隨著紙門一開,立刻流瀉出來。

  「喔喔,老闆娘,你也來跳啊!」長野的土地擁有者、一名鄉下莊稼漢叫道。

  「田中先生真是的,這麼早就喝醉啦,哈哈哈!」老闆娘掩嘴笑說:「可是來見您的人已經到了,我們還是就此告退吧。花子、彩子,你們也一樣,暫時先讓所先生與日中先生談正事吧,要慶祝等會兒再說。」

  「是!」藝妓們與依依不捨的田中拉扯了一下,便乖巧地退下。

  門靜悄無聲地關上後,屋裡就剩下所哲彥與他的秘書義木,當然還有田中。這個握有他們想要的土地的老農夫,坦白說已經不知多少次承諾他們絕對會把地契帶上來,卻每每老是推托個借口就逃脫掉了。要不是看不下去屬下們頻頻的失敗,所哲彥也不至於親自出面。

  「田中先生,好久不見。」

  老農夫侷促地看著這名氣勢非凡的年輕人,一雙眼睛東溜西晃,方纔還借酒裝瘋的模樣,此刻已經被緊張給取代。他點點頭說:「真是好久不見了,所先生。」

  「今天,相信你應該能給我們一個滿意的答覆了吧。」

  「……」老農夫吞嚥下一口口水。「這個……」

  「義木,東西呢?」所哲彥以眼神示意。

  貼身秘書立刻低頭將一隻手提箱放到桌上,並三兩下解開密碼鎖,打開箱蓋後,一束束排列整齊簇新的鈔票,疊滿了箱子,剎那間讓人看得眼花撩亂。而所哲彥取出其中一疊,啪啪啪的稍微散開來證明每一張都是真鈔後,放在桌上推到田中的面前。

  「這是我們約定好的現金。至於其餘的,一如當初所說,當場簽約後我會以電話通知瑞士的銀行存入您的私人帳戶。這樣,您還有什麼不滿嗎?」

  老農夫的雙眼盯住那白花花的鈔票不放,可是緊接著他就搔搔頭推開那束鈔票說:「很抱歉,我不能收下。」

  所哲彥瞇起一眼。

  「那筆土地……我已經……把它賣給別人了。」

  磅!假如此刻有人拍照存證,就會知道老農夫已經被所哲彥的怒火給活活燒焦了。

  勢在必得的土地交易,是誰那麼大膽敢從他手中搶走!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15 00:09:43

第一章   

  台灣,擁有著與白天截然不同的景致,她的夜是揭去白天矜持、保守的薄紗,搖身一變為狂野、放浪、風華萬丈的熱情美女,吸引著萬千朝聖者,投入她激情的懷抱。

  夜舞俱樂部——DanceduSoif,今夜仍在寒冬中的台灣小島,上演著不夜城的璀璨戲碼。

  ???

  以冷漠的黑瞳靜靜地打量著沙龍內的擺設,所哲彥欣賞的目光駐留在放置於矮桌上的一隻青瓷,經過適切調整的燈光,柔和地在墨綠色瓶身上所製造出來的光暈效果,將青瓷細長的瓶口與飽滿圓滑的瓶體,兩項優點皆表露無遺。

  他鑒賞的銳眼中意地瞇起時,耳邊也響起悅耳的男中音,以毫無瑕疵的法文打招呼說:「喜歡嗎?」

  不著痕跡的所哲彥轉動眼珠,看向說話的人。

  對方回以一笑,繼而說:「恕我打擾,我是看您非常專注地在欣賞著它,所以忍不住開口說話了。」

  所哲彥不置可否地聳個肩,表示自己聽得懂他說些什麼,但並不打算開口。

  「自我介紹,我是本俱樂部的主人——端木揚,多數的人都叫我的小名『揚』。您是第一次到本俱樂部來,也是初次到台灣來吧?所先生。」有著一張東方古典味十足臉孔的出色男子,微笑地再道。

  「夜舞俱樂部的主人」這字眼,讓所哲彥終於把眼光投注在他身上。畢竟,在交手前總要看清楚敵營的人長什麼模樣。

  「既然你知道我是日本人,為什麼不以日文和我說話。」故意以中文說話的所哲彥,揚起含帶挑釁意味的眉梢。

  「這個嘛……很遺憾,我被家裡的尊長訓誡過,在俱樂部裡面必須遵守通用的國際語言規定。何況,依照所先生曾在英國劍橋獲得雙學位的學識,以及在國際上流社會出入的經驗,應該不至於不會說法文才是。」端木揚也以中文回答。

  兩人交換對立的視線片刻,所哲彥改口以標準的法文說:「我只懂得少數的中文,在這種場合下套句你們中國人的說法,入境隨俗,姑且就以我們彼此都熟悉的語言交談吧。」

  「所先生的法文很流利。」端木揚同樣接納地回道。

  「那瓷瓶是哪個朝代的東西?」所哲彥踩過厚厚的長毛吸音地毯,想近距離欣賞它。

  端木揚也跟著他移動,同時招手引來服務生的注意。「這是出自台灣的逸品,並非古董。您想喝點什麼嗎?」

  「白蘭地。純的。」

  他頭也不回地伸手觸摸著瓶身,那看似冰冷的外表,碰觸之後卻是意外的溫潤,彷彿將人的體溫給轉換到無生命的瓷體表面。近看之下便知端木揚所言不假,新瓷與舊瓷的不同,從光澤亮度上可分辨得一清二楚。

  「嗯……真是精緻,過去我一直以為只有古董的青瓷才有鑒賞價值。」

  「煉瓷技術這些年在台灣有很大的發展,未來您不妨多注意注意。如果您喜歡這瓷瓶,就讓您帶回日本做紀念品吧?」

  所哲彥的手停於空中,他側眸看了他一眼。「你向來這麼大方,送給素未謀面的人如此大禮?這瓷瓶即使是現代的作品,也具有相當的價值吧。」

  「呵呵,這瓷瓶出自台灣揚名國際的一位陶藝大師手筆,我與那位大師恰巧有『特殊關係』,所以轉贈給你,我還是可以從他那兒討別的東西來裝飾。至於素未謀面……就我個人而言,倒是很想認識認識現任的『關東聯』會長,以『見面禮』來看它,希望能令你滿意。」

  「假如你交朋友都是這種作法,相信你的人面極廣。」所哲彥不覺諷笑。

  「好說、好說,我的人面不廣也不敢以『俱樂部』這種專走『人情』路線的生意起家了。但說起人面,我怎不知道我們會員當中,已經有人能攀交上您這位叱吒響亮的關東聯會長,甚至能讓您大駕光臨本俱樂部。您是前來台灣洽公或是……」

  也該是導入主題的時候。所哲彥一點都不意外他提這個問題。事實上前面拐彎抹角的交談,或彼此有意無意探虛實的對話,都不過是為了這一刻「交手」作準備。

  所哲彥靜謐的黑眸不起一絲波瀾,他勾著唇說:「都有。」

  是的。於私於公,自己都要走這一遭,目的只有一個——

  他要見識一下那名膽大包天、數次破壞了他所哲彥的計劃,並且也讓他們黑菱會的面子危在旦夕;傳說中的夜舞俱樂部NO1魔女,是何等三頭六臂的人物。

  一切都要回溯到三天前……

  ???

  乍聽到那句話時,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田中先生,請你再說一次,我懷疑我聽錯了。」他放射著怒火的眼眸,以超過一萬瓦特的超強度數,把敵人照得無所遁形。

  再次吞嚥了一口口水,老農夫頻頻擦拭著自己光亮的額頭,這時他才懷疑自己是否判斷錯誤。

  他只是個平凡的鄉下農夫,過去從未想過有一天會得到如此龐大的財產,所以當眼前的年輕人出現在他老家,上門拜訪說要他把這塊土地讓給他們黑菱會,並允諾會給他高額的「報償」時,他還以為這是天上掉下來的好事。

  他哪裡知道,「黑菱會」是關東一帶著名的黑道流氓組織啊!怪也只怪自己平日不愛看報紙,電視也只看賭馬、體育、搞笑節目。什麼黑道,就像是另一個世界的產物。可是……哎喲,我的媽啊,這一次他搞不好真死定了。

  「我再請問一次,也請你不要說笑話,田中先生。您把地契帶來了嗎?」

  「我……我……我沒有地契了,地契已經賣給了一個台灣女人。」老農夫支支吾吾地開始說明,他是如何在朋友的勸誘下去了台灣旅行,然後在旅行時又如何碰巧的被帶到某間上流俱樂部去大開眼界,就在那兒,遇上了那名「前所未見」的大美女。

  「唉,不是我在說……莎莎真是這輩子所見過最棒的女人了。說身材是身材、說臉蛋是臉蛋,而且還一點架子與脾氣都沒有。也不管圍繞在她身邊那些比我還有錢有勢的人,也不嫌棄我是鄉下人沒什麼知識,開開心心的陪著我唱些民謠、聊天,而且她的一口京都腔日文真是好聽極了,光聽聲音……」

  「夠了。」所哲彥厲聲打斷了他的喋喋不休,他無意聽老農夫是怎麼被煙花女子誘拐。「我只要知道地契是怎麼會轉到她手中去的!」

  「是、是!」老農夫迅速從桃色的回憶中脫身說。「因為莎莎說她想要蓋一間溫泉旅館,所以我就把地賣給她了。你也知道的,我的土地上剛好探勘出溫泉源頭嘛!」

  他當然知道,因為探勘的人是他的屬下!

  鐵青著臉,所哲彥冷冷地說:「田中先生,你不會忘了你與我們約定好的土地交易吧?你這樣一地兩賣,等於是給自己找麻煩。更何況,我們黑菱會投注在這上面的心血……你打算如何賠償我們?」

  老農夫慌張地搖著頭。「可、可是我還沒拿你們半毛錢!」

  「問題不在這裡,而在於你明知道這土地已經是黑菱會標上記號的,你卻把它轉讓給他人,還是一個非本國籍的女人,這在我們的規矩來說,分明是要讓我們黑菱會下不了台的作法。過去,這就算是留下一、兩根手指也無法交代。」

  老農夫啞然地張大嘴,最後竟然嚇得嚎啕大哭,俯頭跪在地上說:「對不起、對不起,我真是老糊塗了,但我不知道事情有這麼嚴重,而且想要拒絕莎莎的要求,那是鐵石心腸的人才辦得到的事,當時我根本無力抵抗……請原諒我,我還不想死。這樣吧,我把莎莎給我的錢都給你們,請你們放過我!」

  這惱人的噪音讓所哲彥惡劣的心情,更加惡劣不堪。

  他霍地起身說:「總之,地契既已不在你手上,我們與你也沒有什麼好談。」

  開什麼玩笑,他已經動員了多少力量在這樁開發計劃上,光憑一個女人說想要開溫泉旅館,就讓他全部的心力付諸流水?一家溫泉旅館,與他計劃中的「休閒娛樂事業」規模相較,那根本是九牛一毛!

  所哲彥踩著火大的步伐說:「義木,立刻把那個台灣女人祖宗八代的資料送到我的桌上。我要知道是誰好大的膽子,竟與我們黑菱會搶生意。」

  「是,少主。請問田中呢?要怎麼處置?」

  一到門口,負責駕駛的司機立刻上前為他開門,所哲彥半個身子移入車內,並在關門前,以冷到極點的聲音說:「義木,你跟在我身邊幾年了,這種小事不要一一問我。」

  「是。」義木眼底竄過絲敬懼,迅速低下頭行禮,替他關上車門說:「恭送少主。」

  田中的問題,此刻已不存在於所哲彥日理萬機的腦袋中。

  隔天早上,有關那個「台灣女人」的資料,已經完整地放在他的辦公桌上。

  端木莎。初次,這個名字伴隨著一個外號傳入他的耳中——「夜舞」的NO1魔女,一個在國際上流社會響叮噹的名號。

  經由資料查出,這個女子已經間接破壞過幾樁他們黑菱會的交易,只是過去的交易程度還不到由他這少主「關心」的層級,直至這一次的地契被半途咬走,他才曉得有這號人物存在。

  一次是偶然、兩次是巧合,但這世上可不會有接連三次的幸運。雖然手上沒有掌握確切的證據,但這些交易會被破壞,多半都是由於此女的介入。這次田中的事件,更是直接由該女出面買走了那地契……所哲彥不愉快地蹙起眉頭。

  「義木,一個外國人如何能取得本國土地?這樁交易應該不可能成立的,立刻去調查清楚,說不定這筆交易還有轉圈餘地。」依照法律,嚴格限制外人入籍的日本國法,當然更不可能允許外人介入土地交易。

  「少主,端木莎是透過一間日本企業取得該筆土地的。」

  「什麼?」

  「她本人雖不具有日本國籍,但她卻可以透過在日法人的身份,取得該筆土地,那家企業的背景我也調查過,相當清白沒有紀錄,一切都是法律許可的範圍。這筆交易也絕對在法律上站得住腳,所以想要從法律方面下手是不可能的。唯今之計,似乎只有與該企業交涉。可是該企業的重要幹部都聽從端木家族的指揮。」

  「照你這麼說,想要那筆土地,只有找這個名叫端木莎的女人了?」

  「是的。」

  與女人談交易?所哲彥嗤之以鼻。

  「少主不需出面,義木會安排時間去——」察覺到主子的心思,貼身秘書的他立刻說道。

  「不。幫我訂到台灣的機票,就在明天。我要到這個什麼夜舞俱樂部去。」

  「少主要由自己去交涉?這……」區區一名女子竟驚動了少主,這未免太不尋常了。

  「義本,你以為我是要去和她談生意的嗎?」

  「咦?」難道不是。

  唇角揚起,他旁若無人的傲慢目光閃閃發亮地說:「我們黑菱會何曾有和女人談交易的規矩了?我是去制裁。」

  「制裁?!」義木驚愕的眼一下子瞪大,但隨即頓悟地低下頭說:「我明白了,屬下這就去訂機票。」

  日本的黑道組織,比一般的民間團體或企業要來得傳統而保守,這是大家公認的事實。而自古以來男尊女卑的觀念更是沒有例外,即便是頭子的妻子,被恭敬的叫一聲「大姐頭」,能夠出得門戶入得廳堂,卻還是不被允許插手組織的任何事項。女性的用處,在這停留在封建時代的黑道組織中,只有「傳宗接代」與撫養「接班人」的資格而已。

  所哲彥從未想過要與這個叫端木莎的女人談交易。他只是要會會這種不知檢點自己本分、以小小一名交際花的身份,竟也敢與他們黑菱會的威權挑戰的笨女人。順便……「制裁」她的愚蠢。

  ???

  焦點回到現在。

  打一開始,這整件事就透著一絲古怪的氣息。端木揚從服務生手上,接過一杯給自己的瑪格麗特,以及所哲彥指名的陳年白蘭地,心中不禁微笑著:看來,他會出現在夜舞俱樂部絕不單純。

  「請用,所先生。」

  對方接過他手中的酒杯,應對地舉了舉,便以豪爽的氣度呷了一口純酒。

  古怪之處,當然不是因為所哲彥「特殊」的背景。

  實際上夜舞俱樂部的出入份子,雖然經由會員審核而降低了龍蛇雜處的可能,多半以高級知識份子為主,可是要完全斷絕這類人物的出現,對結交三教九流各路朋友的端木揚而言,這是不太可能的。所以,所哲彥並非頭一位具有「黑道」背景,而登堂入室的人。

  引起端木揚給予「他」額外關心的理由是——自己與所哲彥的社交圈子似乎並未重疊在一起過,為何他會出現在台灣?據他所知,向來保守封閉的關東黑道勢力,與積極向亞洲,甚至海外各地延展勢力的關西暴力組織不同,有著極端排外與所謂的大和民族情操的特性。

  那麼,目前關東聯合勢力的代表——關東聯的本任會長,何以會在此現身?

  自己方纔的試探碰上軟釘子是意料中的一環,但從所哲彥模稜兩可的回答,可見得他到此地來的事並不單純。就算自認為樂天主義享樂派的端木,也不會天真地把這名渾身上下以鋼鐵般堅定氣息武裝的硬派男人,歸類為自己的同類——只為了「玩樂」而專程跑來台灣做一趟散心休閒之旅,絕非所哲彥會做的事。

  可是咧……好奇歸好奇。端木緩緩微笑。

  他不想過度揣測或刺探所哲彥的行動,或許他那股「強勢」氣息,並不是自己喜歡的朋友典型,可他也不打算因為太過好奇而被列入這傢伙的黑名單,惹惱了所哲彥,很可能「東京」就得被列為他個人的「高度危險」區。

  該找個理由告退了。「我這就派人把花瓶包起來,送到您下榻的地方。您今日是在哪間飯店休息?」

  所哲彥深沉的黑眸靜靜地打量了那只青瓷瓶後,勾著唇說:「不了,就讓它留在屬於它的地方。」

  「您不需如此客氣。古言『盛情難卻』,我可是很想把它送給知音者。」

  所哲彥微揚了眉。「這麼說,你是要剝奪我下次來訪的借口了。」

  「喔,此話怎講?」

  「我很可能會為了想再看這青瓷一眼,大老遠的從日本來探視它。這樣你下次也不會再問我來台灣的理由了。」端木揚誇張地歎口氣。「既然您這麼說……我還能說什麼呢,身為俱樂部的老闆,沒有拒客上門的道理啊。那,我就期待您成為夜舞俱樂部的常客了。」

  不愧是能支配關東地下社會的男人。端木揚感歎在心。能夠如此巧妙地回絕自己的「善意」,又不損傷兩人的顏面。這種謹慎的態度,是世界上其他地方的黑社會份子都缺乏的特質。也許是近年來多數日本黑道份子極力拓展漂白的「正常」事業,才鍛煉出這等應酬的高超手腕吧。

  「那麼,我也該……」正找著話要脫身的端木揚,注意力卻被沙龍入口處一陣騷動給拉了去。

  順著三點鐘方向看去——身穿一襲豹皮紋花高領背心,底下是一條黑紗蓬短裙,遮不住若隱若現的雪白大腿,而稱托出她修長小腿肚的則是一雙看似快要摔斷脖子的細跟真皮黑長靴——端木莎,他親愛的妹妹今天的裝扮重點,如果沒猜錯,該是「冰艷火辣」的野性酷妹。

  唉!不知念過她多少次了,但她那種偏愛戲劇性、搶眼的打扮品味,始終沒有改正過來。前天的打扮重點是「不食人間煙火的精靈」,再前天是「一○九辣妹」,大前天則是「法國路易十四的情婦」。老實說,端木揚真懷疑她的這些打扮花招和點子,是誰在後面出餿主意指使,否則光憑她那懶散又常罷工的腦子,哪裝得下這麼多奇奇怪怪的點子。

  「抱歉,我必須失陪一下。」匆匆對身邊的人道歉,端木揚現在只想拎著他妹妹可愛的小脖子,逼她在那短得可以的裙子下加一條褲子,免得感冒。

  「請便,不必介意我。」

  所哲彥的眼神也同樣停駐在那名千呼萬喚始出來的「目標」身上。

  原來,「她」就是端木莎……

  一輪盛開在滿園綠葉中的大紅牡丹——雖然她一身都是黑色裝束。

  小小的巴掌臉龐,有著他生平僅見的精巧五官,那雙大得彷彿佔據了半張臉的黑眸,成為她給人印象的第一焦點。

  巧施薄粉的臉頰彷彿掐透得出水,配合一身火辣裝扮而故意強調出那雙貓眼的銀紫色眼影;貼在長長捲翹睫毛上閃閃發光的碎鑽;斂動著銀光的朱紅小唇,經過高超的化妝技巧,無疑地把她原本就夠夢幻突出的五官,妝點得更像是活生生的芭比娃娃。

  目光再往下移,與那張娃娃臉截然不合的惹火身材,又是一絕。細可盈握的腰身,豐滿的上圍在高領裝的強調下突出,小小的薄紗則根本擋不住男人偷窺的慾望,不知多少人盯著那圓滑緊俏的臀部曲線而吞口水。

  接著,這也是所哲彥最喜歡欣賞女人的部位,一雙修長而又毫無贅肉的細腿,絕對不是那種瘦得只有兩根竹竿的腿兒,而是兼具了骨感的小腿與肉慾的大腿,才是他評列為上等的女人。在這一點上,端木莎也輕鬆的合格了。

  所哲彥移開評鑒的眼神,故意遠離了端木家兄妹的眼界範圍,來到俱樂部的窗台邊,他透過自己西裝上衣的一隻金色族徽——其實是迷你隱藏式麥克風,向守候在外頭的手下通話。

  「義木,目標出現了,你們可以把車開過來。」

  「是的,少主。」

  計劃可以開始進行了。他的眼眸蒙上冰霜,方才端木揚曾探問過他來台的目的,現在答案將會在他的面前揭曉。

  他把手上的酒杯交給經過的服務生後,踏著無聲的步履,緩慢地接近此刻沙龍中最熱鬧的中心——魔女與圍繞在她週遭的崇拜者們。

  越是接近,她銀鈴般的笑聲越是刺耳。

  「……呵呵,你說謊,我才不信呢,這世上哪有那麼大的地方可以容納。」她貓眼中飄動著頑皮的神采。

  「我發誓,真的有。如果你不信,下次你跟我回瑞士去……」

  「不行、不行,莎莎,千萬別聽這傢伙的話,他只是想騙你到他家去玩而已。」

  「騙?為什麼要用『騙』的?我喜歡玩啊!瑞士,說的也是,我好久沒有去滑雪了。聖誕假期就該是在白雪皚皚的地方度過才對。」

  「沒有問題,我馬上安排一架專機讓你直飛到瑞士去。機上你想要什麼隨行人員都可以,要不然包下一個小型室內交響樂團,陪你上飛機吧。」

  「嗯……怎麼辦好呢?我雖然想去瑞士,可是也想到溫暖的地方過冬……」

  「那到夏威夷去吧?我們家族在當地有座私人島嶼!」

  她微歪著小腦袋,一頭精心染出來的粉紅色髮絲在頰邊如波浪般飄動著,可愛的微笑,不知不覺鼓舞著男人們爭先恐後的、為了得到她的青睞而發言獻寶,這景況看在所哲彥眼中只覺可笑至極。

  莫非就這點「把戲」,竟三番兩次的妨礙了他們黑菱會的生意?想不到世間一部分男人的自尊已經喪失到這種程度了。像條哈巴狗似的在女人身邊搖尾乞憐,丟盡其他男人的面子。

  女人,就該像日本傳統美德的代表——「大和撫子」一樣,以夫為天,以德為品,以節為志!

  現在,他就好好教教這群流口水的公狗,什麼才是真正的男人本色。

  「很遺憾,今年的聖誕端木莎哪兒也不會去。」他突然發言,讓四周的男人紛紛回過頭。

  她也睜大了那雙圓圓貓眼,一言不發地看著他。

  所哲彥闖進圈子中心後,使出鐵腕扣住了端木莎細小的手腕,有如一道狂風地把她收入懷抱中,另一手則從西裝內袋掏出了冷冰冰的黑色武器,貼在她的額頭上,對著眾人說:「誰都不許動!」

  「你……你想對我們的小公主做什麼!」一名比較勇敢的魔女崇拜者面無血色地叫著。

  「公主?」所哲彥冷冷地揚起唇角,無視於那名早已嚇得雙腿發軟的傢伙,直接看向端木揚說:「你妹妹與我有些糾紛必須解決,所以我就暫且借她一用,等我們黑菱會與她的事解決了,我自會奉回。現在,命你的手下不要輕舉妄動,讓我們順利離開,不然她的安危……可是沒有人能保證的。」

  端木揚以還算沉著的口氣,制止了幾名衝進沙龍內的安全人員,同時點頭說:「我相信你是聰明人,不會傷害我妹妹半根寒毛,因為掀起幫派火並大戰的代價,你比我還清楚吧。」

  「你是想提醒我,你們背後也未必毫無勢力支撐嗎?」所哲彥讚許他的急智,但態度保留地說:「行。我就保證你妹妹的『安全』,因為我對於無謂的血腥也沒有興趣,命你手下讓路吧,端木揚。」

  「老闆!」安全人員們焦急地尋求上司的意見。

  端木揚懊惱地咬牙說:「你們把路讓開——讓他過。」

  不愧是訓練有素的忠犬,主人的一聲令下,他們只有服從的份。

  一如預期中的順利,所哲彥大搖大擺地挾持著他來台灣的「目標」——端木莎,從夜舞俱樂部揚長而去。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15 00:09:58

第二章   

  被擺了一道!端木揚臉色文風不動,但內心早已掀起滔天怒火。

  「報警,揚,你快點報警啊!」」名俱樂部的常客,也是莎莎的支持者,看到他們離去後,慌張地大叫著。

  「不用報警。」微笑著,端木揚以誇張的口氣說:「哈哈哈,如何,這場戲是不是演得很逼真啊?」

  「戲?」眾人面面相觀。

  「是啊,頑皮的莎莎想到的點子,讓她在大夥兒面前被綁架,一定會留下驚悚的話題。順便一提,她這麼做也因為大家太喜歡爭奪她的假期了。其實她早就偷偷安排好這次的聖誕假期要在哪兒玩,所以諸位都別搶了。她這時恐怕已經在前往國際機場的路上了。」笑得極為自然的端木揚,心中卻暗想如此荒謬的漫天謊話,要不是由他這種長年鍛煉有素的人來說,絕對沒有人會相信。

  他隨即再補上一句。「不然,你們大家想想,莎莎要是真被人架走了,我這作哥哥的還會這麼悠哉的留在這兒陪大夥兒嗎?」

  「喔,原來如此啊!莎莎還真是頑皮。」

  在場的人也紛紛發出了同意的笑聲,一場風波暫時被平息下來。端木揚等到眾人的注意力再度移開後,自己才不著痕跡地由沙龍中消失,直奔安全監控室內,這時他的臉色早已鐵青。

  「追蹤的車輛有沒有任何消息回報!」他拍著桌子吼道。

  端木揚少見的變臉,讓整間監控室內頓時氣氛緊繃、一觸即發。數十人在各個監控點傳來的搜查消息,以及即時追蹤的無線電對講機中都傳出許多消息。

  「報告,犯人帶著小姐從大門搭上一輛黑色轎車離去了。車牌是XX-XXXX。」

  「報告,該車已經駛上高速公路,從方向研判,很可能是直奔國際機場。」

  「報告,該車在車陣中失去行蹤,目前下落不明。」

  端木揚一邊聽著無線電中傳回的消息,焦慮也跟著上升,到最後聽見追蹤車被對方給甩開後,氣得把耳機摔到地上踩碎。

  「可惡……別以為你是日本鬼子我就拿你沒辦法。」他掏出手機迅速地撥通電話。「喂?是我。幫我安排到日本的機票。立刻,現在。」

  所哲彥!你要是敢傷了莎莎一根寒毛——我會讓你後悔一輩子。

  掛掉第一通電話後,他回到自己辦公室內,拿起專用的防竊聽電話線,接到海外去。電話在幾分鐘後被人接起,他一報上名,電話內便傳出日文:「是、是,馬上替您轉到『若頭』(日本關西腔的小頭目)手上。」

  又等了數秒,電話交給一名聲音低沉悅耳的男子,才發出喂的一聲,端木揚便冷聲說:「慢死了!」

  對方低聲笑了笑。「怎麼了,脾氣這麼大?找我有事?」

  「廢話。沒事誰會打電話給你。莎莎被你們日本鬼子綁架了,是關東聯的會長。我現在就到東京去,你派人過來和我碰頭。」三言兩語說完該說的話,端木揚便火速地切斷電話。

  莎莎,你等著,哥哥絕對會把你從日本救回來。

  ???

  就一名「被綁架」的人質來說,端木莎可以說是安靜得出奇,她既沒有驚慌失措地蒼白了臉蛋,也沒有歇斯底里地狂叫怒吼,或失神崩潰地嚎啕大哭。

  所哲彥架著她來到門口,整個俱樂部的安全人員都虎視耽耽在旁,卻沒有人敢冒一絲陷人質於危險處境的機會,上前制止,這也讓所哲彥得以從大門如出入自家般,順利無比的離開,停在外頭接應的轎車門一打開,他便把端木莎推上去,自己也坐入其中。

  「義木,開車。」

  「是。」

  到這個階段,可以說是完成了他此行來台灣的目的。

  說實話,所哲彥有些不小失望。

  當初大老遠的從日本跑來台灣,不過為了想見識一下能挑上他們黑菱會的女人是什麼德行……與其說是見到本人失望,不如說他對自己的愚蠢感到一絲可笑。他竟會把端木莎視為對手,而忽略了或許她可能是只美麗的花瓶,背後另有指使者。

  凝視著她那一頭耀眼無比的粉紅色髻髻綵頭,任何有點頭腦的女人,絕不會把自己打扮成這副模樣吧?所哲彥不覺在心中歎口氣。從端木莎的外表與她到目前為止的言行給他的印象,他已經百分之百確定,她絕非那個「主謀者」。

  罷了,來都來了。幸好自己也非全然毫無收穫,至少他能及時發現自己真正的對手是誰。

  所謂射將先射馬,表面看來端木莎是破壞他交易的元兇,可是她不過是個「區區」的女人,要當他的對手還不夠資格,他懷疑這一切的幕後指使者,正是那名被譽為上流社交界的寵兒,能夠出入世界頂級一流俱樂部,不論在黑白兩道都極端吃得開的端木揚。

  他雖然不記得自己與這個端木揚有什麼過節,而自調查報告上更是顯示,自己與端木揚有過的交集,頂多是他們都曾經在牛津拿過學位,可是牛津的校區之大,裡面眾多學院的學生就算沒有碰過面也不是什麼稀奇事。他推敲不出端木揚何以會卯上他們黑菱會,可他也絕非坐視他人破壞自己地盤,而悶不吭聲的善類——端木揚想擋人財路,那他就該有本事擺平這一切戰火。

  按照原訂計劃擄走端木莎,已經有了附加的意義。他是故意當面挑起端木揚心中的戰意——這對日後的「談判」將會大有助益。以目前手上握有的這張王牌,所哲彥決定以逸待勞,接下來就看端木揚要怎麼接招了。

  車子平穩地奔馳在通往國際機場的道路上後不久,車上的對講機便傳來:「少主,我們已經把對方的追蹤車輛都甩開了。」

  「很好。按照原訂計劃,到機場去。」

  這時,一旁始終安靜無聲的端木莎突然說:「等一下。」

  所哲彥挑起眉,也差不多是這個反應遲鈍的女人該察覺不對、開始向他求情的時候了。他故作冷淡地掃她一眼。「要等什麼?端木小姐。」

  她心型的紅唇綻開笑意,連芭比娃娃都無法笑得比她天真。「這還用問嗎?要出國沒帶護照是不能出去的。先繞到我家去拿護照吧!」

  所哲彥一愣,這女人腦袋裡裝的是什麼?(或許她根本沒腦袋?)——護照?誰會在自己被綁架的時候想這種問題。

  「沒那個必要!」他斥喝著。

  「咦?!那我們不是要去搭飛機嗎?只是去機場觀光啊!」她喃喃自語地說:「日本人還真閒,自己國內好幾座美美的機場不去看,還特別跑來台灣觀光機場?說的也是啦,二期航廈才剛落成沒多久,是挺美輪美奐的,但我還是比較喜歡阿姆斯特丹的機場,那兒才真是有參觀價值……」

  噗!所哲彥額頭上浮出青筋。「誰說我是來參觀機場的!」

  「哇,厲害,我這麼艱深的中文你都聽得懂啊?」她眨巴眨巴的長睫毛不斷地擦過浮著淡淡紅暈的粉頰上。

  應付這種說話亂無章法女人的不二法門,就是忽視她的問題,不然就會被牽著鼻子走。所哲彥強迫自己維持一貫冷酷的口吻說:「你只要閉上嘴巴,沒有人會嫌你是啞巴。」

  「我不是啞巴,還有人稱讚我的聲音悅耳動聽呢。對了,我也會唱日本歌喔,最近我迷上了濱崎步的歌聲,練了好幾首,她的歌很正,不過我最欣賞的是她的造型,假如有機會還真想討教一番。她那套豹裝不知在哪兒訂做的,我也打算給自己做一套,但不要花豹——我想做小黑豹。你聽……」

  說著說著,她還真的拉開嗓子唱起來了,荒腔走板的節拍與不全的五音,要不是聲音還算麗質天生,誰都會奪車門跳出。怎麼有人能音癡到這種程度,簡直叫人歎為觀止。

  「怎麼樣,唱得不錯吧!」一曲唱畢,啪、啪、啪的,她替自己鼓掌,並且歪著頭笑問。

  「台灣的女人都像你這樣,粗神經、沒大腦,又喜歡自言自語嗎?」所哲彥雙手盤胸,歪扯著唇角冷嘲道。

  她也倣傚著他雙手盤胸,只是這動作由頂著一頭粉紅頭髮,化著流行彩妝的她做來,顯得有幾分好笑。

  支著小腦袋搖晃了半天,她才苦惱地回答。「嗯……我不知道耶,我的神經很粗嗎?」

  「從你被我綁架到現在,一點都沒有『緊張』的樣子看來,神經不粗的話,你就是徹底的沒神經了。」他毫不留情地說。

  「我被綁架了?!」她以雙手包住自己的小臉蛋,做出「吶喊」的臉。

  面對她刻意搞笑的誇張表現手法,所哲彥視若無睹地說:「要是你還珍惜自己的性命,奉勸你從這一刻開始,行為舉止都要小心點。要是以為這樣打哈哈,我就會放過『制裁』你,你就未免小看了自己曾經犯下的過錯,是多麼地致命並且愚蠢。」

  所哲彥深信自己這番話,足以讓端木莎體認到自己身處的危險,而揚起一抹冷笑時——她卻根本沒有聽,小臉朝著車窗外向後飛逝的景致嘀嘀咕咕地說:「身上也沒有日幣,去了日本不能血拚真是太可惜了。算了,到日本去找乾哥要錢就行了嘛!」

  再一次的,這個女人又挑戰了他的脾氣限度。

  「隨你愛怎麼裝傻,端木莎。可是你絕對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她聞言從窗外掉回視線。「我從剛剛就一直很好奇一件事。」

  所哲彥挑著眉,看她又想問什麼無理頭的傻話。

  「你,是誰啊?」

  ???

  多麼暴殄天物!

  看著男人的眉頭皺得奇緊無比,端木莎就很想使勁替他辦開那兩道濃眉。太可惜了,這麼好看的兩道眉被擠成了一條,不就破壞了這張難得賞心悅目的臉了嗎?

  這個操著奇異口音、說著生硬國語的日本男人,一點都不像過去印象中的日本男人,矮小兼陰柔,一雙小眼睛單眼皮看來很吝嗇、潔癖,也不像最近流行的傑尼斯系藝人,有著花俏的粉裝。

  高大的身材和北歐的帥哥有得拚,方正有形的下巴與濃烈深刻的輪廓,配上純種束方人的黑眸,就像……大型兇猛的野獸般,威風凜凜,飄散著十足的野性氣息。要拿動物來比喻的話,他肯定是猛禽類的鷹虎級。

  莎莎常想自己前輩子一定燒了不少好香,因為從她小時候到現在,身邊就不乏好男人出現。自己的老哥當然不用提,撇開那缺德的虐待狂個性不提,他可是「遠」、「近」馳名的美男子——「遠達世界」、「近於台灣」。

  而物以類聚,老哥身邊朋友裡「好男人」之多,和跳樓大拍賣的百貨公司有得拚,個個有型、個個出色,看得她好不心動。無奈「近水樓台」這句話似乎發生不了多大效用,那些勇人永遠只把她當成「妹妹」看,害她這朵落花漂流至今,還沒有惜花人出現在身邊。

  那麼,俱樂部呢?那裡頭的常客當然也都不錯啦,可是莎莎總覺得那些男人缺少了點什麼!過去她說不出到底原因何在,可是一見到這傢伙,莎莎就恍然大悟自己始終不曾對那些男人動心的理由了!

  原來,自己喜歡這種「未經馴獸」過,還帶有「原始」氣息的刺激型男人。事實證明從她見到他的第一眼,腦裡就噹噹噹的響起喜慶的鐘聲了。相反地,這個男人似乎並沒有同感,他的臉色是隨著分秒過去而越來越難看。

  這——是她的錯嗎?

  從剛剛到現在,他說什麼「綁架」、「制裁」,她壓根兒一點概念都沒有。

  印象中自己是初次見到他,畢竟能像「他」給人如此深刻印象的男人並不多,雖說長得帥的男人也看過不少,但在這時代還能夠渾身上下都充滿了「舊時代」氣氛的男人可就很少見。想尋找那種「氣氛」,恐怕只有歷史博物館的史前生物區。

  自己有得罪到這個活在錯誤時代的封建帥哥嗎?

  端木莎想了一下還是作罷,自己的腦袋不是用來思考的,她從小就學會這一點,拿自己的腦袋來思考,下場不是她的頭會痛,就是週遭會有一堆人犯了頭痛的毛病,這其中以哥哥為最。揚總說她是他這輩子永遠的「痛」——「頭痛」!

  綁架啊……這種事還不至於讓端木莎緊張起來。

  她三歲時就曾經被綁架過一次,那時親愛的爹地就說她命中福星高照,綁匪架走她三天索取百萬美元的贖金,可是錢都沒有拿,他們就把端木莎給送回來了,還在她身上留下一封信,綁匪們說同情端木老爹得教養這麼一個「麻煩」的小鬼,他們實在受不了她的折騰,在自己被小女孩勒贖到破產前,他們還是把她丟回來為上策。

  那一次的事情沒有多大的印象留在她的腦海中,才三歲的孩子,能記得什麼呢?可是往後接連也曾經遇到過不下十次的經驗,有時候功敗垂成,有時候也果真又被架走,可是沒有一次端木莎受到過任何傷害。

  該怎麼說呢?莎莎自己本人的解釋是:像我這種世界超級無敵美少女,人見人愛,誰會捨得傷害我?而且她的說明之後,永遠不忘加上一連串囂張得讓人想海扁一頓的笑聲。

  基本上,端木莎能逃過這些綁匪的毒手,經過分析後,原因不外乎是:「傷害她得不到任何好處」;「不想與端木家族作對」;「和錢比起來,她惹來的麻煩會遠超過到手的贖金」;「她是天底下最不容易被掌控的人質,只要一放鬆,她就隨時會惹禍,而到最後累得倒下的人絕不會是她」,等等、種種理由不一而足。

  姑且把她超級好運的傳奇放到一邊,重點是她看似溫室的花朵,但對於「綁架」這回事已經練就一身毫不緊張的「金鐘罩」,這也是她當眾看到這個男人亮出了黑色的手槍後,既不尖叫也不慌張的原因。想想,本來嘛,如果在這兒又哭又鬧能夠讓出自己「不被綁架」,那她就會照做。如果不能?那就簡單的放棄這個念頭,快樂一點的享受吧!

  享受綁架?能說出這種話的,天底下恐怕也只有她端木莎一個人了。

  秉著任何事都要向前看、積極活下去的端木莎,就是這麼一個讓人神經氣得壞死,自己卻還毫無知覺的超級遲鈍女。

  話說回來,這個還沒有報上名號的日本男人,到底是何方神聖?看他手腕上的華麗金錶、長指上兩、三個昂貴鑽戒、一身名家手筆的黑色西裝,怎麼看都不是會缺錢到「干綁票」這一行起家的賊。

  論有錢,自己可以稱得上小富婆,可是因為她才二十歲,名下財產都在哥哥的信託管理下,要等到她年滿二十五歲才能自由運用,要是這個日本男人打算從她身上勒索金錢那可真是找錯對象了。勒索哥哥才是挖到金礦哩!

  莎莎狐疑地盯著對方望,莫非,他是貪圖她的「美色」?

  真要如此,那不就是——太好了。莎莎緩緩咧開一抹微笑,因為她也正「看上」了他的男色啊!

  「你……」男人蹙著眉宇啟開那優雅的薄唇,打破車內沉默。

  莎莎立刻點頭說:「不必多說,我很明白你的心意了。雖然還不知道你是誰,但我很願意考慮給你一個機會,前提是我不接受有婦之夫,這是我唯一的條件,兩情相悅是一回事,但是破壞人家家庭不合我端木莎的原則。你要是想強迫我上演『失樂園』,麻煩等我到了三十五歲以後再說,那時候萬一我還沒有對象,我才會考慮。」

  男人幾乎是瞠目結舌,俊挺有型的容貌變得有點滑稽。

  莎莎再次強調說:「但我必須事先聲明,我也尚在『考慮』的階段,因為我沒有馴獸的經驗,還沒有把握能不能與你合得來。」

  男人痛苦地緊閉起雙眼,把頭靠在後座上,冷淡地說:「我受夠了,義木,告訴她一切。再和這種說話沒有經綸、莫名其妙的女人打交道,我懷疑自己會腦袋打結。」

  「是,少主。」坐在前方,另一名秀氣的男子從駕駛座旁邊的位置回過頭。「端木莎小姐,初次見面,我是義本——」喔,這男人的禮貌比起旁邊的日本男人好多了,而且長得雖然不是她的型,卻也是賞心悅目的美青年。莎莎基於美的事物人人欣賞的原則,老實不客氣地盯著對方的臉說:「義木先生,有沒有人說過你長得很像哪個藝人啊?那個叫什麼竹野……」

  義木輕易打斷她的問話,簡短地說:「您有聽過『黑菱會』這個名字嗎?端木莎小姐。」

  「聽過啊,是日本的流氓黑道嘛!」她得意地嫣然一笑。

  瞥視一下少主鐵青的臉色,義木苦笑著說:「您身邊這位,正是『黑菱會』的現任少主,套句台灣的話就是『大哥』的兒子、黑菱會的會長未來接班人——所哲彥、所先生。我則是少主身邊的機要秘書,義本京一。請多指教。」

  「你們是流氓?!」莎莎笑容頓失地指著他們叫道。

  「呃……」義木尷尬地清清喉嚨說:「『黑菱會』已經脫離暴力集團色彩已久,目前是擁有多家企業的龐大商業組織,希望您能明白這點。」

  「不必跟她廢話那麼多。」流氓流氓的叫,這女人真是越來越惹人生氣。「開門見山的告訴她『重點』。」

  「是,少主。」

  莎莎第一次覺得自己狀況很不妙。開什麼玩笑?日本的黑道找她這麼個小人物會有什麼事啊?日本黑道的兇惡,她聽過的傳奇可多了,她可不想成為東京灣裡的水泥塊。自己什麼時候惹上了這號人物?

  「端木莎小姐,您還記得田中先生吧?」義木切入主題說。

  「田中?」搜索著腦海,莎莎無辜地搖搖頭。「不記得了。他是誰?」

  義木歎氣,一副指責她貴人多志事的口吻說:「您曾經從田中先生手下買進一塊上萬頃的山林土地,難道連這您也不記得了嗎?」

  「有這種事?嗯,不好意思,我常常興致一來說買什麼就買什麼地,也沒去記那麼多,好吧!就當我跟這位田中買了塊地,這也犯法嗎?」

  「那塊土地,是我們黑菱會早就鎖定的交易。」他點明說道。

  莎莎還是不解地歪著頭。「那又如何?這和我有關係嗎?」

  一旁早就不耐煩的所哲彥揚高了眉毛,一字一句地說:「凡是我們黑菱會鎖定的交易,就不會容許別人中途攔截,更別說是像你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況且,這還不是你第一次破壞我們黑菱會的交易,我不管你是何居心,但我不會讓你再有機會破壞了。」

  他面又黑眸怒火中燒地瞅住她的視線,一手也搭上了莎莎細小的頸項說:「我管你是什麼NO.1一的魔女,還是天下第一號的大笨蛋,總而言之,我要讓你從此再不能在上流社交界露臉,你要不要這條小命,就看你有沒有乖乖的接受我的制裁!洗心革面,聰明的別再惹上我們黑菱會的生意!」

  這、這、這真是太神奇了!莎莎眼睛興奮地大張說:「你們要怎麼制裁我?」

  「看你的一言行而定,如果你夠安分——」錯認她張大的眼眸是恐懼,所哲彥掛著一抹冷笑說。

  「我真是等不及想知道『制裁』的內容,會很痛嗎?我很討厭痛。最好是不會痛的制裁方法。啊,糟糕,這樣說的話,你們一定會故意想一些又狠又痛的方法吧?該不會像電影上那樣,要人家切腹自殺什麼的?哇,好野蠻喔!」

  「……」所哲彥默默無語,他已經不知這女人的神經到底是什麼做的?木頭?依他看八成是不銹鋼。

  「咳!」義木看到少主的臉色瀕臨爆發邊緣,為免波及他人,他搶先打斷了她的自言自語說:「端木莎小姐,這不是一件可以玩笑來對待的問題。你已經嚴重損害到我們組織的利益。從現在開始的每一刻,也請你檢點自己的言行,不要再隨意行動,這攸關你自己的性命。土地的問題、過去你造成的損失,我們自會與令兄談判,一旦獲得共識,我們就會放你回去。在那之前,就只好麻煩你當我們黑菱會的『客人』了。」

  莎莎露出甜甜一笑。「好啊!我也很久沒到日本去玩了。有人要招待我去,何樂不為。但是,起碼先讓我回家去拿護照吧!」

  義木搖頭說:「沒有必要。我們都已經替您準備好了,您只要安分的上飛機就行了。提醒您,如果您在海關有任何輕舉妄動,比方說跑去投訴海關警察,那麼令兄的俱樂部會發生什麼危險,我們將無法保證。」

  事先做好假護照,還安排好後面的「威脅」,若莎莎猜想的沒錯,應該是放置了炸彈吧。唉,這些日本黑道就是行事縝密。

  「我知道了,你們還有什麼忘了提的嗎?比方說,要我閉上嘴巴裝啞巴?還是開口說日本話,裝成是你們那國的?」她點頭說,既然暫時得和他們打交道,不妨就多點溝通嘍。

  「您能如此深明大義,相信這對未來瓦解您自身的危機,會有很大的幫助。」

  車上的對話就此告一段落,他們已經抵達了國際機場的出境大門。

  日本啊……莎莎不禁吐了吐舌頭,哥哥一定氣死了。她雖然對綁架不陌生,但第一次被綁架到海外去,何況又是哥哥的「禁區」之一。想必現在俱樂部內是一片人仰馬翻,外加瀕臨火山爆發的狀態。

  她自己倒是對一趟日本之行毫無意見啦,不過如果身旁這隻野獸能學會一點禮貌,那就是百分百的完美旅行了。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15 00:10:18

第三章   

  日本東京都涉谷區

  經過短短三小時的飛行時間,一下飛機就搭上一輛黑色B開頭的長型轎車,經由首都直達都心高聳的摩天大樓區域,來到涉谷繁華街道的所哲彥一行人,才進入了他們的地盤,便接到一通事務所的電話。

  義木透過手機恭敬的低聲交談幾句話,便把手機轉交給所哲彥說:「少主,是會長。」

  皺著眉頭,接過電話的他,以駭人的嚴肅神情,簡短的開口。「是我。」

  即使是平常對察言觀色這件事很笨拙的端木莎,都看得出來這個「會長」的電話內容,不是談什麼愉快的事,瞧所哲彥那張撲克臉佈滿了陰沉的黑線,讓原本就讓人望之卻步的森凜之氣,又增長了數倍之多。

  「嗯……我知道……已經在處理了……不,我知道……」簡短的應對中,所哲彥不耐煩的神情已然浮現,最後以悍然的口吻說:「我會負起一切責任的!」

  切斷電話後,他仍忿忿不平地說:「混帳老頭,就會說風涼話。」

  「義木!」楊手把手機拋回給貼身秘書,所哲彥喚道。

  「是,少主,有何吩咐?」

  「把她安排到六本木的住所去,派幾名弟兄看好她,我這兩天得暫時回主屋去應付臭老頭的臉色,在我回來之前,別讓她鬧事。還有,別忘了監視一下台灣那方面有何動靜,特別是端木揚的行蹤。」

  「是,我明白了。」

  車子停在涉谷繁華地段的一棟破舊樓房前,所哲彥下車後,就剩下莎莎與那個秘書義木先生,以及一路上從台灣到日本負責駕駛的司機。聽他們說,似乎自己要被關在六本木的一棟房子裡,莎莎眨眨眼,自己運氣真好,那地方她可熟得很,如果有機會……嘿嘿嘿,她就算逃走也不至於成了「海外難民」。

  ???

  以誇耀為目的的裝潢,充分顯示了主人本身的奢華低俗品味。黑菱會雖然是有著長久的「極道」世家背景,但和所謂的名門望族有著截然不同之處,那就是他們代代傳承的品味中,絕對沒有所謂「儉樸就是美」、「平凡就是福」的字眼。

  「力量」如果不炫耀給他人看,就沒有獲得的價值——這是黑菱會初代祖宗留下來的教誨。

  一入主廳,整面掛著屬於黑菱會的標誌「五角黑菱」的金盾牌,刺眼地燒灼著訪客的視線圈,放置在正中央這座彰顯著「銅臭」的泥金浮世繪美女屏風,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更別說那高掛在兩側的數十柄武士刀,歷年來不知沾過多少鮮血,就算被收納在長鞘內,一股暴力氣息依然隱隱若現。

  所哲彥跨著大步進入這足足有二十個榻榻米大的黑菱會本屋大廳;這座從小自己就被迫在此成長的「鬥爭」之屋。然而在他睥睨著一切的同時,心中還是對於這種揮之不去的極道背景感到些許厭惡。

  套句中國人的話,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的兒子會打洞,自己也許厭惡身上所流的極道之血,卻也不能否認自己的行為作風也是出自這份傳承的血緣,凡事到最後還是以「黑道的手段」來解決。

  就像這次,對付端木莎一樣。

  愕然發現自己竟會想起那個「吵吵鬧鬧」的女人,所哲彥瞇起了眼。才不過短短三、五個小時,那個女人已然顛覆了他平靜的腦中世界?以為自己做到徹底地無視於她那些無理頭的行為模式,卻只是讓她潛移默化地入侵自己腦細胞?

  真是令人不愉快的想法。

  「老頭呢?」他問著正替他端茶上來的兄弟說。

  「已經派人去請了,少主請坐一下。」

  腦海中還迴盪著老頭咆哮的話——這個可惡的老爹,三申五令地要人馬上回老家報到,自己卻又不知在哪兒悠哉閒晃!他以為自己吃飽了沒事幹,天天就來回於涉谷的事務所與老家就好了嗎?少主有這麼好當。哼!

  盤腿在廳上坐下,所哲彥取出從事務所帶回來的公務,因這兩天到台灣而耽誤的行程,自己手頭又積了不少該處理的事務,該過目的文件、帳本幾乎把他的辦公桌給堆滿了。

  所哲彥以公文打發了半個鐘頭左右的時間,一名兩鬢微白、中廣身材的六十歲老者,才在幾名黑西裝手下的陪伴下,緩慢地走進大廳。他一進來,所有的人都喊了一聲會長,恭敬地行禮。只有所哲彥不耐地挑起一眉,冷淡地看著自己父親。

  說是父子的兩人,從外貌上看僅有的共通點就是那一雙銳利而滿佈精光的黑眼,遺傳自高窕母親的身長讓所哲彥比父親高了一大截,至於所哲彥粗獷英挺的外貌則是隔代遺傳到祖父的血統,相形之下黑菱會會長的父親容貌反而顯得平庸。

  能夠歹竹出好世,原因就在於老會長年輕時對於車子、房子與女人的品味都是一流,別看他長相平平,出手闊綽、對女人溫柔又體貼的老會長,即使背負著「刺青」的極道命運,還是會有美麗不凡、丰姿不俗、談吐一流的女人願意上鉤,投入他的懷抱。

  這也是他在年近六十時,還能在正妻(大老婆)與數名偏房(小老婆)外,又納了一名才三十出頭的年輕小寡婦為愛人(情婦),最主要的原因了。

  或許是從小看多了家中的女人們為了爭奪父親的注意,如何你爭我鬥,因此所哲彥對於女人的觀感向來好不到哪裡去。就連自己母親也一樣,為了與新近的愛人互別高下,居然還特地跑到歐洲去做拉皮整型手術……所以他才會說,跟女人這種動物談交易,不過是平白浪費時間的行為。

  咚地粗魯的屈起一膝,坐在榻榻米主位上的老會長,拍拍桌子說:「混帳小子,我怎麼沒聽你說過有什麼急事非得突然去一趟台灣啊!還有,那筆長野的土地,居然沒有弄到手!這兩件事你都給我交代清楚!」

  「會長,」在他人面前,所哲彥從小就被禁止稱呼「他」為父親。「這件事我記得您已經全權交由我處理了,不是嗎?」

  「哼,全權!問題是你能辦好到什麼程度。看你這樣子,要成氣候還很久很久。我早說過了,在競爭這麼激烈的場合,講什麼正當的商業手段,只會平白無故讓機會溜走。看,人家不是使出卑劣的手段,以美人計把長野的土地給弄走了,你以為我半退隱,發生什麼事都不知道嗎?虧你還和那個叫什麼田中的鄉巴佬周旋那麼久,有個屁用。全被人家玩弄在掌心上了,還丟盡咱們黑菱會的面子!」

  老會長口沫橫飛不斷地怒斥著,所哲彥默默地低著頭一句話也不回,只有由他泛白的指關節能看出他壓抑自己的決心。

  整整咆哮了十多分鐘後,老會長才罵夠本的歇氣,順便下結語說:「既然你的臭法子不管用,那就換我的方法上場吧。你已經把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台灣女人給弄到手了吧?帶她過來,當場叫幾名兄弟嚇唬她,說要輪姦她,她就會乖乖在賣地契上簽字了。」

  所哲彥內心厭倦地皺著眉頭,咋舌道:這老傢伙,就是想耍流氓。

  「怎麼,沒聽到嗎?照我說的話去做!」

  「會長大人,您要是這麼做的話,只會牽動其他組織的採取行動。目前那名女子在我的保護下,絕對跑不掉,我有信心可以不惹風波地把長野的土地弄到手,請您遵守我們之間的協定,不要對這件事出手。」

  所哲彥暗罵他一句——這搞不清楚狀況的老糊塗,總是想用他那個時代的作法,強行闖關。殊不知這樣繼續下去,黑菱會永遠只是個扶不起的阿斗,在垃圾堆的老鼠窩中橫行的鼠輩。

  他很想把「你那一套在目前的社會已經行不通」的話,敲進老頭的硬腦袋殼中,可惜他也曉得在他成功敲進去前,老頭子的腦袋恐怕早僵硬得破了。

  忍氣吞聲雖然不是他的性格,可是為了讓老頭子能收斂手腳,不動奇怪的腦筋想些歪點子興風作浪,目前也只能低聲下氣了。

  「哼,我幾時生過你這種怕三怕四的膽小種,一點出息都沒有!」老會長還在不滿地咕噥著。

  所哲彥面無表情,重複地說:「請把這件事交給我。」

  兩雙流有同樣血緣的銳眼在空中碰撞出火花,所哲彥絲毫沒有退讓餘地的目光,與父親僵持了數分鐘後,老會長再度冷哼一聲。

  「就再給你一次機會。但我限你要在一個月內把事情給我順利解決。」

  所哲彥並不在乎「一個月」的期限,只要能讓老頭子不插手就行了。「謝謝會長。」

  「慢著!」看著所哲彥起身要走,他開口攔下自己兒子說:「哲彥,我聽你母親說,你又回絕了三門親事?」

  「……」所哲彥壓下不耐地坐回原處,說:「目前黑菱會的事業與關東聯的事務,已經讓我無法分神顧及他事。」

  「少給我鬼扯,男人不管事業有多忙碌,該結婚的時候還是得結婚,難道你打算給我一直光棍到死,別忘了你可是黑菱會的繼位者,傳宗接代的責任不許你逃避。那些你母親挑選的女人,要是你看不上眼,那就快點去外面給我找一個你喜歡的女人帶回來當媳婦兒。只要是個女人,能生小孩,我什麼條件都沒有。」

  你沒有,我有。所哲彥心中默想,臉上卻毫不流露自己的叛逆情緒說:「我知道了,我會注意的。」

  「那就這樣吧,這幾天就好好留在主屋內,和你母親談談話。最近也不曉得她是怎麼了,八成是更年期吧!老是跟我抱怨東抱怨西的,說什麼不見你人影,又說我在冷落她。唉,女人在這種年齡真是麻煩死了。」

  這些還不都是父親的錯?明知母親為了年華老去而不安,卻又故意刺激她似的,整日流連在愛人的住處不回家。以為把兒子叫回來就能安撫妻子的情緒,這種白私的想法,正是讓妻子更加不安的主因。

  身為母親的她,需要的不是一個長大成人獨立的兒子,而是父親才對吧!

  所哲彥瞭解與自己父親溝通這些問題,無助於現實情況。父親是個為所欲為慣了的男人,即使說這些他也聽不進去的。

  「是,會長大人。」低著頭再次行禮,所哲彥帶著一如往常與父親見面過後,總會有的滿腹怒火,靜靜離開。

  ???

  端木揚冷眼看著那名左擁右抱著美女的高大男子,沿著昏暗搖晃的舞檯燈光,穿越過雜混著各色各樣打扮入時的男女人群,走到自己身處的吧檯來。

  「喲,端木。」男子咧開一嘴閃閃發亮的白牙,黝黑的膚色像是剛從夏威夷曬回來。

  瞄了一眼那兩名打扮入時的女子,突出的上圍在幾乎包裹不住的緊身衣上,浮誇地抖動著,端木蹙起眉頭:「你對女人的品味還是一樣低級。一看就知道是根據什麼標準在選的。」

  「呵呵,那是當然了,既然要抱,抱根骨頭有什麼樂趣。要抱就抱有料的東西。」輕佻地一眨眼,對方在吧檯前坐下,一揚起帶著好幾枚粗大金戒指的手,馬上就招來吧檯服務生的注意。「給我一杯琴酒。」

  「是,馬上來。」吧檯服務生的神色是顯而易見的緊張。

  這也難怪,從敞開的白色襯衫就可以看到男人胸口標記的刺青,對這些服務生而言,這些黑道大哥們都是必須小心翼翼伺候的對象。

  「然後呢?該不會為了挑剔我對女人的品味,大老遠從台灣跑來吧?」一條手臂大咧咧地從女人的腰上離開,攀到了端木揚的頸子上,狀甚親暱地拉攏他說。

  厭煩地揮開他的手,端木揚警告地瞪著他。「少跟我動手動腳的,八葉,你沒聽到我在電話中說的嗎?莎莎被擄走了,我就是為了這件事來的。」

  「這麼久不見,還是一樣不變的冰山美人啊!」咋舌一聲,八葉正憲搖著頭說:「幹麼火氣這麼大,我當然記得莎莎的事。關東聯的會長是吧?那傢伙可不好惹啊!雖然我在關西,他在關東,但我們之間是井水不犯河水,這一點你也是知道的。」

  「他——怎麼個不好惹法?」其實端木一路上也在懷疑,莎莎是怎麼惹上那個關東聯的傢伙?照理,自己與他都是初次見面,莎莎就更別提會認識他了。

  「嘿嘿,讓我這麼說吧!假如全日本上下要我找個幹架的對手,獨獨有他,我會先三思而後行。」

  這句話從傲慢自大到極點的八葉正憲口中說出來,可是相當不得了的評語。以前在學校認識時,就被標上綽號「狂犬」的八葉,打架方面的本領與他泡妞的本事,都可說是人類的奇跡。一個晚上和十個人對仗幹架後!還能夠生龍活虎的與七、八個女人上床的傢伙,你能把他當成人看嗎?

  端木揚與所哲彥的短暫交手,也嗅到幾絲深不可測的「危險」,但他沒想到達八葉也對他多有忌憚,這樣看來要解救莎莎,會比想像中難上許多。

  「別一臉愁眉苦臉的樣子。我雖然說會『三思而後行』,但是為了你,就算對手是他,我也照幹不誤。」八葉的手輕率地摸摸端木的頭髮,壓低了聲音哄說:「趁這機會,試試手腕也不錯,畢竟,我們雙方都只有耳聞對方的厲害,還沒有機會正面衝突呢。」

  「你想發洩自己多餘的體力,挑起關東、關西幫派火並,是你的毛病,可別和我的問題扯上關係。我是和平主義者,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所哲彥那邊的意圖我還搞不清楚的情況下,我才會來向你打聽。你少跟我賣交情。」萬一欠了八葉正憲什麼人情債,誰知道後續會被要求什麼代價償還。

  這傢伙在學校時代,就一直哩巴唆的要他加入自家幫派。開玩笑,別說揚自己對「幫派」這種沒有品味的東西毫無興趣,就算他要搞幫派活動,也會自己組織,幹麼去當人家的手下。不管八葉正憲怎麼好說歹說,自始至終端木揚就沒給過他好臉色看過,這段莫名其妙的孽緣也在端木切也切不斷的狀況下,從中學時代持續到今天。

  順道一提的是,他們兩人都同在英國度過中學生時代,只是八葉還沒有念到大學,就被老爹叫回日本關西接掌幫派了。後來當端木也回台灣接手夜舞俱樂部的生意後,八葉就常常溜到台灣來,說是見老朋友,每次在人家家中一待就是十天半個月。端木猜想他八成在日本惹了麻煩,來台灣避風頭吧!

  「好傷心喔!」捂著胸口,八葉低下頭說:「端木每次都對人家這麼冷淡,害得我一顆心都破碎了。」

  「幹麼說話像個人妖一樣。」啤他一句,仰頭把手中的酒給喝乾後,放下杯子,端木揚從吧檯前起身。

  「要走了嗎?今夜睡哪裡?我送你!」噹噹的亮出自己的法拉利跑車鑰匙,八葉馬上一掃沮喪的臉色,興高采烈地問。

  「咦?八葉,那我們呢!」兩名女子一左一右的夾擊。

  「好好好,這是計程車錢,乖,你們自己回家吧!今天晚上就到此為止,我有重要的朋友要陪。」揮手趕開了身邊的女人,八葉跨著大步追上了早就朝門邊走去的端木揚說:「等我啊!別這麼無情嘛,端木!」

  頭也不回的,揚只是說:「沒空理你,我是為了索取有用的情報來的,假如你連個屁都不知,就可以滾回大阪去了。」

  「慢著,誰說我什麼都不知道了!」扳住他的肩,八葉慌張地叫道。

  頓住腳,端木揚高了眉,緩慢地轉回頭。

  「如果你答應讓我送你回飯店,我就告訴你,我知道的情報。」他咧嘴耍賴地說。

  估量了一下,揚姑且相信地說:「你最好不要跟我打哈哈。走吧!」

  「是!」高興地搭著端木的肩膀,八葉迫不及待地朝門外走去說:「我會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你的。」

  無奈地縱容他這小小的放肆,端木也只能暫時把自己交給這個關西老大了。只是他還是不由得暗念——日本這個地方,絕對跟他的八字不合。

  ???

  咦?剛剛好像看到了哥哥的身影?不會吧!難道累得眼花?揉揉眼睛,莎莎終於放棄在人山人海又黑不隆冬的舞池中,尋探那失去蹤影的人。

  莎莎跳得正熱的身子,已經渴得直呼我需要「水」了。拍拍形同木棍的雙腿,她走向了吧檯。

  「小莎,渴了吧。這邊有可樂。」

  「小莎,用這個擦擦汗。」

  立刻奉上一杯漂浮著大冰塊的清涼飲料,和一條沁涼的白手巾,兩個原本奉命看守她的所哲彥手下,爭先恐後地獻慇勤說。

  「謝謝。」她甜甜一笑,理所當然地收下兩人的好意。

  兩個年輕小伙子的臉上都浮現樂透了的紅暈,那模樣就像抽中了頭獎彩券。

  號稱魔女NO.1的端木莎,當然名不虛傳。這也許就是所哲彥與他那名看來精明幹練的秘書,始料未及的後果。他們萬萬沒有想到,才半天的時間,莎莎就收服了這兩名奉命看守她的年輕小伙子。

  莎莎在六本木被拘禁的地方待了幾個鐘頭,就靠著一點點會算命的小手腕,與幾個友善甜美的笑容,先是與他們攀上交談後,就乘機提出自己一直很嚮往六本木的舞廳,不知道能不能有機會見識一下。她這個要求,讓小伙子們考慮再三,最後還是不敵她的苦苦哀求,兩人答應帶她上舞廳見識,同時還花錢替她換了裝扮。

  此刻莎莎身穿著自己最想打扮成的「濱崎」派小豹女的裝扮,連耳朵和小尾巴都有,高高興興地在六本木狂歡。

  比喻莎莎為「最容易討人歡心的」魔女,恐怕是再恰當不過了。

  她喝了一口可樂,眨眨大眼睛。「哇!好棒喔,出汗的時候來杯可樂,真是人間極樂。你們要不要也來一口?」

  端著杯子給兩個小伙子,馬上他們就為了搶奪莎莎的「間接接吻」而爭鬧起來。笑嘻嘻的,莎莎吐吐舌頭,小心翼翼地觀察地形,既然已經溜出了「監禁所」,再下來就是想辦法躲過這兩個「耳目」的跟蹤嘍。

  「那個……」莎莎堆起無辜的笑容說。「不好意思,我突然內急,可以讓我去一下洗手間嗎?」

  「是!當然可以,來,我帶你去!」自告奮勇的小伙子A說。

  「什麼話,由我來,我來護送小莎到廁所去。」不甘示弱的小伙子B。

  假如他們真要跟進廁所,那自己可就沒得溜了,這座俱樂部可是在地下室呢。就算想跳出廁所的窗戶,也是水泥牆壁。

  「不用了,讓你們見識到我上廁所的模樣,我會害羞的。你們只要在這兒等就好了,我去去就來!」簡短的一揮手,莎莎趁亂離開他們的視線。

  OK,接下來只要能溜到電梯門前……打著如意算盤的端木莎才走到金碧輝煌的電梯門口,一群身著黑色風衣的男子就隨著打開的電梯門出現在眼前。

  糟糕!一看到所哲彥那鐵青的酷臉,莎莎本來朝著門走去的腳,迅速的一轉,往反方向逃去。真糟糕,他們察覺的動作還真快,自己已經是想盡辦法不讓那兩個小伙子起疑心,好不容易才逮到機會要溜說……

  「就是她,給我捉起來!」

  所哲彥盯住那身豹裝的嬌小身影,馬上就認出了端木莎的喬裝打扮。他高聲一喝,讓她抖了一下,可還是繼續往人群中擠。隨即,所哲彥就率大批人進入舞池,原本擁擠的人潮,就像是摩西施法的海洋一樣,向兩邊退去,讓出一條路順利地讓他追尋到要找的人。

  他長臂一捉,揪住了端木莎的小脖子。「你還想跑!」

  此刻不得不認命面對現實的她,微笑著從下方以撒嬌的眼神仰望著。「哇,你動作真快耶!好厲害!你怎麼會這麼厲害呢?」

  所哲彥不耐的情緒積到最高點。這個女人真是一刻也不能放鬆。自己才一轉眼去辦個事卻接到手下的電話說她跑了,當下自己就破口大罵了義木一番,可最要命的是自己還得在忙得焦頭爛額的狀況下,搜遍各地尋找她的行蹤。幸好那兩個笨蛋開著事務所的車子,要不然還真不知道要去哪兒找!

  要不是親眼看到,他真不願相信自己的手下,竟會如此快地叛變——她到底是使什麼媚術迷藥誘惑了他們!

  瞇著眼,所哲彥冷冷地說:「那兩個笨蛋在哪兒?」

  「什麼笨蛋?」她來個水仙不開花——裝蒜。

  「少主,我們在吧檯那兒找到這兩個笨蛋了。」幾名弟兄押來可憐的小伙子A與B,而他們此刻都臉色發白,曉得自己闖了大禍了。

  「少主!請原諒!」「少主!對不起!」兩人也不顧這是大庭廣眾下,當場就下跪求饒說。

  「其實不是他們的錯啦,是我不好。」端木莎惋惜地歎口氣說:「我不該說我想見識一下六本木的舞廳是什麼樣子。他們只是很好心的帶我來開眼界而已。你就別處罰他們吧!你要真那麼想替東京灣加進水泥塊,我一個人就夠了,受制裁的人本來就是我啊,跟他們無關。」

  「你還有閒工夫替他人求情,看來,你是不知道自己處境如何了。」所哲彥冷酷的眼睛更添一層兇惡地瞪著她。

  「處境很糟啊!我知道,但——」她一聳小肩膀說:「伸頭一刀、縮頭一刀,我很爽快的。」

  「好,那我就看你能爽快到什麼程度。」他突然出手扣住她的脖子。

  莎莎還在狐疑他想當場犯下殺人罪嗎?

  自己的胸前卻傳來一陣涼風,伴隨著他的撕扯,自己穿在身上的豹皮當場成了碎布片片,落了地。

  「呀——」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15 00:10:38

第四章   

  破了?壞了?豹紋的衣服從領口一直迸裂到小腹,開了個大洞!

  莎莎望著手上的碎片,幾乎不敢相信這世上有如此蠻橫不講理的人。她眼眶一熱,水氣不聽理智控制地泉湧而上。

  「這只是你不安分守己的一點小小懲罰。讓你成為眾人笑話的對象,還只是最輕的處罰。」所哲彥面容不改地硬聲道。

  可是莎莎哪聽得進這些,她喜歡的小豹女裝已經全毀了,從前面被撕開了一個大洞,連底下的內衣都被看見了,以一手遮掩住乍現的春光,莎莎從未如此勃然大怒過,眼底怒火染得視線一片火紅,她生平第一次對人揚起手臂——

  「啪!」一聲,在所哲彥的臉上留下五指爪痕。

  原本熱鬧沸騰的舞池頓時彷彿連樂曲都消失了,死寂一片,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們倆身上。

  莎莎怒紅的雙頰,閃動淚光的大眼,憤慨地指控著他。「你這粗魯的野蠻人,竟敢毀了我的衣服,這可是他們好心好意買來送我的!你憑什麼糟蹋他們的心意,你這個惡魔、不是人的東西!」

  搗著臉頰,也是生平第一次被「女人」打臉頰的所哲彥,很認真地考慮著自己是否要破例——誓言絕不對女人動粗的他,還沒有見過這麼「欠扁」的蠻女。

  可是莎莎還沒有發洩夠,繼續扯著他的衣領叫著。「可惡,我也要把你的衣服給弄破,這樣才公平!」

  憑她那點力量,能扯開這上等質料的西裝才怪。所哲彥不費吹灰之力就把她的手腕擒住,腦中原本想痛扁她一頓的念頭,在看見她瑩瑩大眼滿盛的憤慨之淚,與怒紅的雪頰,顫抖著兩瓣櫻唇時,卻著了魔般地轉換為另一種衝動,他就著擒住她手腕的姿態,將她整個人提起,直到他們面對面的程度,一舉侵佔她仍在咆哮中的紅唇。

  「唔……嗚嗚嗚……嗚嗚嗚……」被堵住的唇絲毫感受不到對方的熱情,只有無言的暴力與對抗的怒火在交流。

  莎莎死不肯閉上眼睛,宛如要把他給燒穿一個洞似的,以眼睛控訴著他的暴行,而他也同樣的沒有閉上雙眼,以視線強迫著她的屈服。

  他們膠著的唇成為另一個難分難解的戰場。

  不行……氣過頭了,氣得她連呼吸都給忘了,氣得她眼前一片發黑、頭昏眼花,最主要當然還是所哲彥那該死的章魚吸盤嘴,居然能打這麼久的「持久戰」!莎莎雖然很想堅持和他對抗下去,無奈自己肺部的容量遠不及人,最後還是「功敗垂成」,嚶嚀一聲鬆開全身的力氣,癱了。

  在她差點落地前,所哲彥的手臂牢牢地揪住她,挽救了她在和自己親吻後,還得和地板親密接觸的命運。

  「麻煩的女人。」

  所哲彥漆黑如夜的眸子,懷著一抹「難以理解這世上怎麼會有這種女人」的困惑,也不打算把這個賭氣和自己接吻到暈倒的小女人叫醒,就這樣把她扛在肩上,對旁邊的屬下吩咐道:「去把車子開過來,還有那兩個人也一併帶回,聽候盤查。我倒要知道他們是哪來那麼大的膽子,敢違背我的意思,放她出來溜躂。」

  「是,少主。」

  ???

  還沒到車子前,短暫缺氧的腦袋便因為重新補給的空氣而恢復正常運作。正想抗議這種上下顛倒、令她腹部難受的姿勢時,莎莎一陣天旋地轉地被拋入了軟軟的車子座墊中,隨即擠進來的還有剛剛讓她難過得半死的罪魁禍首——所哲彥。

  「開車。」他吩咐一聲,接著漆黑無底的眼眸便轉向了她。「醒了嗎?看來你這魔女也沒什麼了不起的,一個吻就能擺平。怎麼會有人蠢到被你這種女人給迷惑住了。」

  頻頻居於下風讓莎莎禁不住把可愛的小臉扭成一團,比剛從洗衣機中拿出來的糾纏衣物還要打不開,咬著下唇,她忿忿地說:「不要你管!」

  「哼,我也沒那麼多時間管你,浪費時間的人是你。想在我背後動手腳,就該領悟到自己會遭到什麼下場。」

  「你根本不是什麼猛獸,我錯看你了!」懊惱自己竟然還會稱讚他的野性,莎莎此刻真懷疑自己眼睛長到哪裡去了!「你根本就是無血無淚、沒長眼睛又脫窗的野蠻禽獸。豬狗不如的東西!」

  竭盡所能地把自己腦袋中能想到最糟糕的話,都一股腦的說了。

  瞇起眼,所哲彥這輩子不是沒聽過比這種辱罵還要更傷人的話……什麼「狗娘養的」、「F」開頭的髒話、「問候你母親」等等,不管從什麼傢伙口中說出來,他都可以把它視為放屁,根本不加以理會。可不知怎地,從她口中說出來,卻格外刺耳。

  或許是因為端木莎對任何人,甚至是兩個不足掛齒的小嘍囉都能笑容以對,為他們辯駁,卻對著自己無的放矢,說出這種「相當惡意」的批評。這不等於在她眼中自己甚至比兩個小混混都不如?

  一想到這點,原本可以坐視不管的,也無法眼睜睜心平氣和地放過。

  迅如閃電地攫住她小巧的下顎,將她的臉扭過來與自己四目相望,所哲彥隱含著怒火說:「你有膽再衝著我說一次。」

  「我就偏要叫你禽獸、禽獸、禽獸!」顯然在這個狀況下,已經失去平常心的莎莎,忘了自己此刻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很好,這是你自找的。」

  語畢,與方才在舞廳上的那點點「小吻」,幾乎是無法比擬,有如狂風暴雨般的吻,掠奪著莎莎的所有感官。

  紅唇在粗暴的吸吮下被迫分開,他強硬的舌尖宛如強力的扳手撬開了她死緊咬住的牙關,得以長驅直入後,一轉原本的暴力為火熱的挑逗,縱情地在她天鵝絨般的滑嫩舌腔中徹底舔舐過每個角落,然後捕捉住她閃躲的舌頭,激烈地纏弄著。

  「唔……唔唔……」

  舌頭整個被吸入他的舌腔,連一點回轉的空間都沒有,才短短的幾分鐘,對莎莎卻有如漫長的一世紀,舌頭沒了知覺不說,嘴唇與腦袋也都快變成不是自己的東西了——第一次,莎莎曉得什麼叫後悔。

  好痛苦,好難過。

  身子不由自主地鬆去了力氣,消去了怒火,只是埋怨:為什麼自己非得遭受這種對待不可。

  老天爺,她到底哪裡做錯了?她明明好好地待在俱樂部中,和朋友說說笑笑,為什麼突然間這個男人出現,說一些她根本聽不懂的話。從小到大,她莎莎既未殺人放火,更沒有做過什麼缺德的事,受人歡迎也是她的錯嗎?這個男人到底對她的言行有哪一點不滿?非得用這種手段讓她飽嘗羞辱不可!

  或許是莎莎逐漸的軟化,透過身體語言傳達給了所哲彥,他開始放鬆了原本粗暴的擁抱,不再強硬地索吻,慢條斯理地細細品嚐起她的滋味。

  他不知道她被稱為「魔女」的本領從何而來,從這一吻她那幾乎是和生手沒兩樣的反應,他推論出兩個結論,一就是她實在笨得連接吻都不會,二就是她是個高明到極點的花花女郎,知道裝純潔反而可以引起男人更大的征服慾望。

  不管是哪一個,她確實都成功地讓自己身子熱了起來。

  順從著男性的本能,所哲彥一邊游刃有餘地與她的舌尖嬉戲著,一邊以自己的手梭巡而下,撫摸著她腰間的曲線、徘徊在她的背部,接著又順勢來到她包裡著豹紋的大腿上。

  「……不……」在吻之中,嘗試著抗議的莎莎,渾身僵硬起來。

  含著些許諷刺的笑,他並沒有移開手,只是抵著她的唇說:「到現在,還想裝什麼聖女。」

  莎莎眼眶一紅,這句指責,證實了在他的眼中,對自己懷有多大的偏見。

  「幹麼?想動用女人的武器啊?先警告你,我生平最討厭女人的淚水,但可不是說我就會被女人的眼淚給打敗,你放聰明一點。」放開了她,所哲彥一臉嫌惡地說。

  管他瘋言瘋語什麼,只要他放開自己就行了。莎莎縮起了身子,朝車子的一角窩過去。她受夠了,像這種人,自己還是敬而遠之的好。就算自己喜歡這種類型的男人,那也是有程度之分的。一個野蠻度二十的男人,和一個野蠻度一百二十的禽獸,你可以將他們相提並論嗎?

  莎莎的本能告訴她,某些程度的玩火還可以接受,但是會把自己燒死的話,還是快點把火給滅了。

  若再與這個男人硬碰硬,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說不定他真會在車上非禮她!依照這個男人發狠的程度看來,管它有觀眾沒有觀眾,他根本都不在乎!

  可憐喲,莎莎怨歎自己果真是薄命美少女,落入這大惡狼手中,也只能自保以求多福了。

  同樣的,所哲彥也看出了她所採取的「明哲保身」手段,心想自己莫非找到了能克住這個「腦袋不知裝什麼花樣」的女人的法寶。從認識到現在,她似乎沒有如此「安靜」過,那些俏皮話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臉「戒慎恐懼」的眼神。

  這樣就行了。

  所哲彥故意不往她那方面看,蹺起二郎腿取出公文開始閱讀。

  他不稀罕端木莎的笑臉,也不想聽她那些無理頭的笑話,至於她的唇的滋味雖然甜美,但她畢竟還是自己的敵人。對於敵人的唇,你永遠都必須小心藏在後面的毒液。他不會給自己犯錯的機會——

  留下端木莎只有兩個目的,一是讓她徹底學會教訓,不敢再涉足干擾到他們黑菱會的生意,二是等待端木揚如何接招,以長野的土地來交換他妹妹的自由。

  只要達成這兩個目的,端木莎對他就毫無用處。

  她若能記取這次杵逆自己的教訓,而安份上一陣子,自己是求之不得。所以所哲彥拚命說服自己,她現在對自己的恐懼是聰明的舉動,而那股讓自己老大不舒服的氣氛,不過是自己的幻覺。他才不在乎端木莎眼中的自己到底是不是禽獸。

  不經意瞥視到角落那名畏縮起來的小女人,所哲彥漆黑的雙眸落到文件上,徒勞無功地想讓那些數字打入自己腦海中,成為有意義的東西。

  ???

  回到旅館,端木揚從冰箱中取出兩罐啤酒,拋給八葉正憲一罐,自己也打開了拉環,咕嚕嚕地灌下去。

  長腿佔據了沙發的大半空間,彷彿在自家般舒服的八葉跟著喝了一口後,拍拍自己身邊僅有的小空位說:「端木,過來嘛!站著不好說話。」

  斜了他一眼,端木揚故意挑了他對面的單人沙發坐下說:「那,你又知道了些什麼?」

  「嘖,多年的朋友還這麼不上道。」八葉端正卻飄著邪氣的臉,咧嘴一笑說:「我知道,別用你可怕的眼睛瞪我,我說就是了。關於黑菱會之所以找上莎莎的原因,呵呵,或許是和我有關吧!」

  端木眼神一瞬間射出銳利的精光。「把話給我說清楚!到底在我背後搞了什麼鬼!」

  聳聳肩,他滿不在乎地說:「你也知道,我替可愛的乾妹妹弄了間公司,幫她在日本處理一些賺錢的生意嘍。」

  點點頭,他知道莎莎名下的基金運作情況,在日本的生意有八葉替莎莎看著,總比交給沒有生意手腕的笨蛋要好,八葉的腦袋要是不管用,也不可能會在短短幾年間,就把關西的事業經營得如此有聲有色,這一點是有目共睹的。

  因此,他沒有阻攔莎莎與八葉的交往。雖然八葉這個人品性不端,但是在莎莎面前他的確是保持了一個良好的乾哥哥形象,從來都不會對莎莎胡來。

  當然八葉要是想娶莎莎為妻,這又另當別論,他是絕不會允許花名在外、玩遍日本列島、各國佳麗的八葉正憲動這種歪腦筋的。莎莎要嫁,只能嫁他端木揚許可的對象。

  「做生意嘛,總是以賺錢為上,可是說到賺錢……想不競爭是很難的。最近我做的幾筆生意,托乾妹妹可愛笑容的福,順利得很。自然,我們倆賺錢開心,就有人會因為生意被搶而不高興。」八葉摸著下巴、一副心虛地說。

  端木瞇起一眼,指責道:「那個『人』不會恰巧就是關東聯的傢伙吧?」

  「賓果!揚真是聰明人,一點就通!」

  「放屁!」難得動怒放口粗話的端木揚忍不住恫嚇道。「莎莎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肯定要把你的腦袋砍下來當成坐墊!」

  「還說不願加入極道,端木,你現在的神情比哪個道上兄弟都嚇人啊!說你有這個天份你還不信。」

  「我聽你在說鬼話!」他眸道。「作流氓還要天分,你以為是考數學奧林匹克啊!廢話少說,你自己講與關東的人是井水不犯河水,又說你不想惹上所哲彥,現在這又是怎麼回事!居然拉莎莎在其中當擋箭牌,拖她瞠這渾水。我就說無風不起浪,我端木家的原則是絕不去惹是生非,怎麼會有關東聯的人跑上門來綁架她!原來就是背後有你這只黑手在暗中搞怪!你不闖禍是皮會癢嗎?」

  「厲害,我老爹罵人都還得換口氣,你能這樣一口氣說出這麼大段話,可見得肺活量不小,身體健康。」

  「住口!」

  「是是,我是不該利用莎莎,我承認。可我怎麼知道他們黑菱會的人會找上台灣捉人呢!我出面搶生意,可會造成關東關西大火並,所以我想透過莎莎的話,莎莎有利益可得,而向來地盤在關東的人,也不至於嗅到我身上來。我承認自己是沒有多加考慮到黑菱會的本事,沒料到他們這麼快就把目標放在莎莎身上。我道歉總行了吧!」

  青筋浮現的端木揚,以一向自傲的冷靜強迫自己思考解決之道說:「現在沒空追究你的責任,這筆帳我先記上。說,你到底串通了不知情的莎莎,擺了人家什麼道!」

  「講話這麼難聽,也不過就是幾筆生意。啊,不過最近那批傢伙看中了一塊土地,被小莎弄到手,恐怕就是為了這點非常不爽吧。嘿嘿嘿,我可以想像黑菱會的傢伙,當初知道土地被別人買走時,臉色有多難看。有謠傳說這可是今年他們黑菱會志在必得的一筆交易。小莎真厲害,我本來還以為不會這麼順利,她卻三言兩語就解決了,還打電話很高興的通知我準備現金給人家呢!當當,那筆土地現在就在咱們的口袋中嘍。」

  知道對方的「可能要求」是什麼後,讓端木揚一路上的忐忑不安減少許多。至少自己手中有他們要的東西,黑菱會那邊也不至於對莎莎不利吧!不必再去大海撈針尋找問題的癥結,總算是解決一個基本問題。

  接下來……端木揚踹了八葉一腳說:「去給我打探黑菱會的事務所在哪兒,要求談判!」

  「喂,你把我堂堂一個大哥當成小嘍在使喚啊!」摸摸發疼的小腿肚,八葉嚷道。

  端木給他一個凌厲的白眼做為回答。

  認命地從沙發上爬起來,八葉摸摸自己腦袋說:「饒了我吧!想到不知會怎麼被你報復,我的背脊都涼了。我去就是了,不管是把我當嘍還是跑腿小弟,我都做,行吧?」

  「是男人就別嗦,滾!」

  把八葉踢出門外後,端木揚森冷著臉回到空無一人的房間中。該是沙盤推演一下與所哲彥交涉的事了。

  老虎不發威,別把人錯當病貓了。他端木揚最痛恨就是有人弄不清楚狀況,看他八面玲瓏不惹是生非的模樣,以為他好欺負。事實上,有一點八葉正憲是說對了,他秉持的原則也通用於「暗」的世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一旦人家打了我一巴掌,絕對是還給他兩拳,連本帶利的討回來。

  現在,所哲彥做的,可不是「一巴掌」這麼簡單就能了事的。

  ???

  「少主,有狀況了。」貼身秘書義木,來到六本木的住所中,一到客廳就走到所哲彥身邊竊竊私語著。

  無趣地看了他們一眼,莎莎便回頭繼續盯著電視上放映的吉本新喜劇不放。表面上她是對他們說些什麼「毫無興趣」,私底下她的耳朵可是放射出一百二十度的高敏感收音細胞,死命地竊聽著。

  「……好像是……大阪的……事務所前徘徊……最近應該會有行動……監控……」斷斷續續傳來的說話聲,裡面不止一次出現「哥哥」與「乾哥」的名字。

  自從上次在大庭廣眾前被所哲彥撕了衣服後,向來對週遭發生的事都漫不經心的莎莎,也不得不開始用她那記憶體容量有限的小腦袋思考了。總之,她回想一下曾經左耳進右耳出的對話,只捉到某一點所哲彥曾經提過的田中先生的交易——

  坦白講,到現在她還是不記得誰是田中先生。她天天在俱樂部中和那麼多人說話,有些人就算見過上百次,她還是只知其人不知其名,永遠叫年輕的男人「哥哥」,年紀大的人「叔叔」就對了,幹麼去記名字這種麻煩的玩意兒。

  可是說到土地交易,她淺薄的印象中,好像真有這麼一回事,但她都把事情丟給了八葉哥哥去處理,自己根本不記得買了什麼又賣了什麼。

  怪人!莎莎嘟著嘴想道:所哲彥真那麼想要土地,不會找乾哥去買?綁架她就能買到土地嗎?少天真了,乾哥也不是省油的燈,輕而易舉就會被人威脅,那還有什麼資格當「黑道大哥」啊!

  不過,所哲彥也是黑道喔!黑道遇上了黑道,呃,看來會有一場好戲了。

  為什麼這場好戲自己卻偏偏是主角之一,她多希望能當個旁觀的路人就好,唉……電視螢幕上的笑聲,對照自己目前如此「可憐」的處境,莎莎真覺得自己像是「被關在塔頂的長髮少女」,不知道有沒有王子,敢從她垂下去的髮辮爬上高塔來拯救她。

  關於這個童話她一直有很大的疑問,難道那個王子不怕頭髮斷了,他也會被摔死嗎?不研究這個了。莎莎關掉了電視,從沙發上起身。

  「你要去哪裡?」所哲彥瞥見她的行動,立刻冷冷質問。

  「回去睡覺啊!電視又不好看,我連回去睡覺都不成嗎?人質就不能睡啊!小心我控告你們虐待兒童。」嘟著嘴,莎莎回道。

  她壓根忘了自己的年齡早已非「兒童」,同時既然是「人質」,就算想去投訴,也沒有這種「機關」吧?國際人權組織再有通天的本領,也不可能一個個去捉出綁架犯人來糾舉。但這些在端木莎腦海中都不成問題。

  沒有再理會她的所哲彥,回頭繼續和手下商談。

  哼!不懂禮貌的傢伙!自己先問人家問題,又惡意忽略他人的回答。端木莎雙手插腰生氣地越過這棟公寓的客廳,走到外面的走廊上,一群黑西裝戴墨鏡的傢伙見到她馬上就警戒地站直立正。

  自從上次兩個小混混輕易被莎莎給「勾引」後,所哲彥就加派人手,並且還下令不許任何人與她交談,害得她這個過去處處逢源、人見人愛的吉祥小魔女,到此處卻被貼上了「可怕的害人精」標籤,讓大家避之唯恐不及。

  那兩個可憐的小哥,應該沒有成為東京灣的水泥塊吧?黯然地,莎莎走回自己少數能自由活動的空間——臥室內。

  說好聽它是一間臥室,但其實和牢房沒什麼兩樣,她還真佩服所哲彥能把一個原本應該有窗戶、有陽台的臥房,以木板與鐵條防堵得滴水不漏,別說她插翅難飛,就算有翅膀的鳥兒也闖不進來。

  悶啊!還是早早去夢周公,陪他老人家下棋……說著說著,倒頭趴在柔軟的大床中心,沒有多久端木莎就發揮她另一項超人本領——沾枕就能呼呼大睡,發出甜美的鼻鼾!全然不管外界紛紛擾攘地睡著了。

  周公,您老人家好啊!

  丫頭你怎麼又來了,不是才走沒多久嗎?

  沒辦法,外頭沒啥事好做的,只好回頭找您老人家嘍。上次咱們下到哪兒?

  咦?周公您怎麼成了兩、三個影子在晃啊?

  笨丫頭,外頭有人在吵你了。你還不快點醒來!

  醒?我醒!

  「哇!」被人一陣猛搖,莎莎叫著從夢中醒來。

  「呀!」對方也被她的尖叫嚇了一跳。

  揉著眼,莎莎打了個呵欠,伸個懶腰說:「這位大姐,你是誰啊?」

  捂著心臟倒退兩步的美麗女子,虛弱地說:「你又是誰啊?為什麼會睡在我兒子的房間裡?」

  「你兒子?喔,那還真抱歉喔!」頭一歪,莎莎心想,這個女人說這是她兒子的房間,可這不是所哲彥的家嗎?「大姐您的兒子幾歲啊?」

  女人咽口氣說:「你連我兒子都不認識,居然還如此大方地睡在他床上?你到底是誰?」

  問她她是誰?這有意義嗎?床睡都睡了,難不成還要付租金。

  見莎莎沒有回話,女人蒼白著臉回頭對外面說:「哲彥!你給我過來,好好交代一下,這名女子為什麼會在你家中,還睡在你床上!」

  啥?莎莎愣了一下,不會吧!這名濃妝艷抹看來氣質高雅的嬌小女子,怎麼看都不過三十出頭,卻生出了所哲彥那樣一個勇猛高壯狂野的「禽獸」?

  初次與所哲彥的母親正面交鋒,莎莎還真是看傻了眼。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15 00:10:56

第五章   

  面無表情的所哲彥出現在臥房門口,掃了裡面一眼,冷冷地說:「你這女人又變了什麼花樣?」

  花樣?真是大人冤枉喔!端木莎也學會他那號諷刺的表情,照本宣科地現回去說:「我能怎麼變花樣?被人從一場好夢中吵醒的人是我耶!」

  看你怎麼賠償我的夢——她以雙眼指責回去。

  掉過頭,再一次忽略她,擺明不把端木莎的辯解放在眼中,所哲彥對著母親說:「媽,您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不到客廳跟我打招呼,就自己進房間來呢?」

  「這還用說嗎?你爹明明轉告要你回主屋住幾天,可是你連露個臉都沒有,我想見自己兒子還得預約掛號嗎?你不回來,我就只好到這兒來看你。還沒進客廳前,我想先檢查一下你房間是否又亂七八糟不整理,才進來看呢——這位小姐是誰啊?竟在你床上呼呼大睡。」憂心忡忡掛在臉上,他人眼中可怕的黑道大哥,在母親所美彌子的眼中、永遠只是個長不大的小男孩。

  「這個你就不必管了。我們到外頭去吧!」溫柔地招呼著母親,所哲彥急著要把她帶離開。

  「我怎麼可以不管呢?我都不知道原來你自己有了對象,而且還藏在家中,你們……該不會在這兒同居吧!怪不得要你相親你總是推三阻四,早告訴我你有自己心儀的對象,我就不會如此雞婆了。」憑藉著高明的整型醫師保持青春美貌的所美彌子,因長期被花心的丈夫冷落,如今生命中唯一的樂趣,也只有管管兒子的閒事了。

  「不是你所想的那樣,母親。」

  「不是?那……」臉色轉為蒼白,所美彌子惶恐地說:「她到底是?」

  「所媽媽!」端木莎突然滿面笑容地插話說:「我啊,是被綁架來這裡的!」

  「什麼?!綁架!」所美彌子錯愕的視線在兒子與這名女子間來回移動。

  「就是啊!真是好差勁喔!害得我哪兒都不能去,無聊死了。所媽媽,你說這是不是很沒有道理,如果他的目的是我的美色,這也還情有可原,想不到他卻是為了我的錢財耶!用綁架這種手段來人財兩得,同樣身為女人的你,一定能知道現在小莎我有多麼害怕緊張吧?」眨巴眨巴無辜的眼睛,端木莎搬出「必殺」——天真微笑!

  所美彌子並不知道這名可愛的女孩子說的是真是假,但……她身為極道老大的妻子,聽見兒子犯下這種事,雖不至於慌張,卻難掩失望。

  「哲彥,母親不是要對你做的事插嘴,我從嫁進這個家庭以來,就曉得女人的本份是什麼,絕對不會對你或你父親下的決定有任何意見。但是這位小姐說的是真的嗎?咱們黑菱會什麼時候窮到需要綁架一名手無縛雞之力的軟弱女子,謀奪她的錢財度日?我們有落魄到這種程度嗎?」正色糾正著兒子的所美彌子,在看似柔弱的外貌下,依然不掩極道之妻的氣度。

  手無縛雞之力,見鬼了!所哲彥不禁在內心暗叱,這個頂著「兔皮的」狡猾狐狸精,再一次證明了她根本不能讓人大意。這是第二次自己暗著了她的道。

  「母親,事情並非如同她所說的——」

  「怎麼不是!」硬是插嘴的端木莎提高音量說:「你明明就是不顧我的意願,威脅要對我哥哥的俱樂部不利,將我從台灣一路綁架到日本,還說不是!如果我不是被你綁架,那我現在又怎麼會在這裡,你說!」

  你給我住口!狠狠地以眼神警告端木莎,把她嚇得跳回床上去縮起來,所哲彥才回頭對母親說:「我與這位小姐的哥哥有些生意上的糾紛要解決,我不是要勒索錢財,只是想與她哥哥談交易而已。」

  「生意,說得好聽一點就是錢嘛,想買土地就綁人家到這兒來,天底下有這種談生意的方法。嘖嘖!真是前所未聞的怪事。」端木莎逃避他的視線,很小老鼠的對著牆壁喃喃自語。

  「你給我閉嘴。」這一次他終於忍不住開口喝叱。「你還沒受夠教訓嗎?」

  「哲彥,你未免太凶了點。」所美彌子蹙眉動容地說:「你這孩子怎麼了?過去我從未見過你會對女孩子家如此粗暴。雖然你多半是不理會那些女人,這也讓作母親的我提心吊膽,深怕你該不會……呃,有『特殊的性向』。你要知道,不管你怎麼想,你還是得結婚替所家生下繼承人的。」

  「像他那種吃人的模樣,我看老婆沒娶到,早被凶跑了。」端木莎學不乖的以最小音量說道。

  「你還多嘴!」

  「彥兒!」所美彌子頭痛地摸摸自己額邊說:「好了,依我看你做的事我大概明瞭了。可是我想這位小姐放在你這兒不妥,不如把她交給母親我來看管吧。」

  「媽,你在說什麼?不可以。她生性狡猾,一不小心就可能騙過您,偷溜走了。萬一她溜走了,我就沒有與端木揚交涉的籌碼了。不行,我不能把她交付給您。」所哲彥焦急地說。

  「那,你要讓一個女孩子家,孤伶伶的留在滿是男人的屋子裡,就算不是她,誰都會感到害怕與恐懼。況且這屋子裡的男人個個都是黑西裝的不良份子,你若是要留著『籌碼』,不是更應該善盡主人的義務,給『客人』一個安心的住處。」不愧是極道之母,所美彌子氣勢如虹遠遠地把兒子給吃死。

  「……她不會有危險的,我的手下誰敢背著我碰她一根寒毛,除非是不要命了。」敗勢已明,所哲彥仍試圖力挽狂瀾。

  「這句話我反對!」終於可以大聲說話的端木莎,跳起來說:「我覺得危險的人不是你的手下,而是你——所哲彥!」

  莎莎在他的虎視耽耽下,仗著所美彌子在場,把全身上下所有的膽子都總動員起來,大聲指稱:「你不顧我的意願當眾剝我的衣服,還強吻我,誰知道哪天你會不會心血來潮,把我壓倒給吃了。對我最有威脅性的人是你,誰能阻止你對我這個貌美如花的軟弱小女子下手!」

  所哲彥咬牙切齒,要不是母親在場,他一定會給她一頓好打。什麼不打女人的原則,碰上這個滿口胡言亂語的笨女人,只有以身體來教訓她才有用!

  「哇,所媽媽,你看他——分明是要殺了我的眼神。我好怕!」慌張地躲到所美彌子身後的莎莎,非常卑鄙無恥地運用了「無毒不小人」的招數。

  「哲彥你真的對人家小姐強……強行索吻?」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兒子這麼帥,哪時需要強迫女人,都是女人倒追他啊!

  訕訕地,所哲彥不承認也不否認地說:「總之,端木莎必須留在這屋子裡,母親。您要是小看了她那張看似無邪的臉蛋,立刻就會被她打蛇隨棍上的招數給欺瞞了。」

  「這麼說來是真的。」兒子不曉得,每當他意欲遮掩什麼事實時,耳根處就會泛紅,那是熟人才看得出來的程度,別想瞞過她這個作母親的眼睛。

  「那好。」所美彌子搖頭說:「我也一起住在這兒。」

  「母親!」所哲彥想不到事態如此嚴重,她竟會提出這個方案。

  「我們黑菱會是堂堂一流的大組織,絕不做『綁架勒贖』這種小鼻子小眼睛的事。既然你說『請』這位小姐來作客,是為了『生意』,我也不便表達意見。但讓一位女客單獨留在你的屋子裡,他人會議論是非。所以要不就是讓我把她帶回主屋去,要不就是讓我一起留在這公寓中。讓你選擇了,哲彥,不管什麼方法都得有我在。」

  所哲彥陷入困境的臉色,讓端木莎對他的母親升起一股敬意,向來心直口快的她,毫無介蒂地說:「我好崇拜你喔,所媽媽。人長得這麼美,一點都看不出上了年紀能生出這麼大的兒子,最厲害的是能把這麼兇惡的兒子克制住,這可是莎莎我怎麼也學不來的絕招密技了,改天您一定要教會我。我可不想再被所哲彥一個眼神就嚇得跳起來。那次的吻真的好痛喔!」

  「你也是,這位小姐!」所美彌子並非是站在她身邊才替她執言,無論何時何地她永遠都只為自己兒子著想。為了表明態度,她也徹底地教訓她說:「你這身衣服是什麼模樣,我從沒見過打扮如此荒謬的女子。你說你是從台灣來的,難道台灣允許女人穿成這副德行在街上走,也沒有人有意見嗎?」

  端木莎低頭看看自己身上那套唯一從台灣帶來的衣裳。「這個啊!我也很無奈呢,你兒子擄我走的時候太倉促,人家沒有打包好行李就上了飛機。這套服裝的主題是『冬天的一把火』,怎麼樣?炫不炫?」

  「既然你來到日本,我想你就乘機認識一下日本女性的美德吧!也許這會對你服裝的品味有所改善。」拉起端木莎的手,所美彌子已經把她視為街頭流浪貓咪,準備領回家去大肆整裝。「哲彥,你決定如何?」

  深深地歎口氣,所哲彥收斂起苦惱的表情,回復到平板的撲克臉說:「就照母親的意思,回主屋去。但我也一起回去。她沒有人看守著,是不行的。」

  所美彌子求之不得——她盼親愛的兒子回家,不知盼了多久,所哲彥和他爹都是一個樣,是個工作狂。也不想想被丟在家中的女人是懷著什麼心情在等待他們回家。男人若是動物,而女人是植物,那她這株植物等待他們之久,已經等得快成了化石。

  然而,望著兒子與這名女子,所美彌子能感覺到枯燥的日子已逐漸遠去。

  「小姐,你叫什麼名字?」

  「請喚我莎莎,所媽媽。我可以叫你姐姐嗎?你看起來一點都不像人家母親耶!」她不厭倦地甜舌說道。端木莎有如溺水之人捉住浮木,她已經掌握到在所哲彥的淫威下,自己該如何求生。

  「你的嘴倒挺甜的,但這可不行。要講究輩分,讓你稱呼我為姐姐,我兒子豈不成了你的晚輩?」所美彌子說歸說,心中還是很受用的,不覺臉上也浮著微笑。

  「對喔,還是所媽媽厲害,一下子就能想這麼多。嘻!」

  這女孩子不討人厭嘛!所美彌子不懂何以彥兒會頻頻對她投以憎恨的眼光。

  但,男人與女人就是這樣,之間會迸出什麼火花,在何時何地以何種形式產生何種情感,都不是他人能輕易理解的。

  ???

  準備好一切資料登門拜訪,已經是端木揚到達日本後第七天的事了。

  一進入黑菱會的事務所,可以察覺到空氣中瀰漫著一股煙硝氣味,雖然雙方都不可能公開的毀壞這場「談判」,但彼此擺出的陣仗明裡暗裡都在代表「關西」與「關東」勢力的競逐。

  原本揚考慮不讓八葉跟自己一起露面,省卻過度的挑釁,可是對方已經點名了——這幾天的功夫,想必所哲彥不是蹺著二郎腿耗著而已,他一定也查知了在端木莎的公司背後,有誰在操盤的事實。

  既然如此,開門見山或許能更快達成雙方期待的目的。

  「再次見面了,端木先生。」十指堆成小塔,端坐在事務所沙發上的所哲彥微笑地說:「請坐。」

  端木揚不客氣地坐下,看著他的手下奉上茶水後,他平靜地微笑端起茶杯喝一口說:「很懷念日本茶的味道,自從我上次來日本,已經是五、六年了,想不到這次還會舊地重遊,真是托了你的福,所先生。」

  「您客氣了。這點粗茶怎麼比得上你們那兒產的一斤上百萬日圓的高山茶呢。上回我去品嚐了之後,一直念念不忘。」

  「喔,早知道我這次就不會空手而來,雙手奉上茶葉就好了。真是失禮。」

  兩人你來我往,看似「愉快」的對話,已經讓八葉在一旁冷笑著說:「好一幕狐狸對野狼的戲碼,這兒倒成戲院了。」

  「八葉。」挑起一眉,裝作現在才注意到他的所哲彥,狹笑地說:「關西近日還好吧?你會親自上門,我還頗感意外。看來你與端木先生的交情,的確有如傳說般的友好親密。」

  「那當然,這傢伙可是我看上眼的——嗚!」吃了端木揚一記暗肘子,八葉抱著肚子彎下腰。

  「抱歉,這個跟班亂湊熱鬧。但今天的主題不在你與他身上,讓我們談談重要事吧!」端木揚啟開公事包說。

  所哲彥興味盎然地暗中觀察端木揚與八葉正憲。當自己情報中顯示出端木與八葉的關係時,自己其實頗為吃驚。他早就料到端木揚不會無緣無故挑上黑菱會,但怎麼也沒想到竟是出自關西勢力的八葉在後面撐腰。可是一旦知道這個情報後,很快地他也毫不懷疑地接受了這個消息的真實性。

  因為他深知八葉正憲這個人的底細。

  如果說自己是屬於「剛派」的領導人,那麼八葉就是屬於「柔派」的領導人。他的鐵腕與八葉的柔軟身段,在這黑道世界中都是並列一級的響叮噹人物。

  迂迴地透過台灣的端木來取得這筆土地,也只有八葉這個人會想到此等奸詐的伎倆。過程當中還得瞞過他的耳目,那就更非普通人能辦到的。要不是挑選的對手「太糟糕」,相信換作其他幫派被八葉這一惡整,絕對是摸摸鼻子自認倒霉。

  可惜,他挑選的對手不是別人,而是他這個黑菱會的少主,所哲彥。

  「端木先生,您的『跟班』相當的不尋常呢。能把關西白菊會的若頭當成手下叫喚的,我看也只有你一個人了。」

  「想不到堂堂黑菱會的少主也像普通人一樣,喜歡八卦。」不以為意地,端木揚微嘲地說:「我啊!和兩位不同,對於黑幫的規矩什麼的,沒興趣也沒道理去遵守。唯一知道的是,這傢伙欠了我一筆很大的債,而要欠債的人做點跑腿的事,只要他心甘情願,就不用他人置喙多事了。」

  「您似乎和在夜舞俱樂部時,給人的印象有相當大的出入。我當時還認定端木先生是位和平主義者。」

  「我是和平主義者啊!否則怎麼會自己登門造訪呢?莎莎還好吧?」漫不經心的,端木揚射出銳利的一箭。

  按兵不動的,所哲彥輕鬆接招。「吃得好、睡得飽,還想知道什麼?」

  「這是長野那塊土地的詳細地籍謄本,你應該看過不少次吧。」攤開自己帶來的「王牌」,他說。

  「是拜見過。」所哲彥眼睛一亮。

  「我想確認的只有兩點,你要花多大的代價把它帶走,以及莎莎何時能回到我身邊。」

  「快人快語。那麼我也回答你,代價是當初你們付給田中的價碼,不多也不少。端木莎小姐可以在咱們交換地契後,立刻回到你身邊。」

  「看樣子,這地契我只好把它捐給國家財產局了。」立刻,端木揚把桌面上的地籍圖咻咻咻地捲起來。

  「你這是什麼意思?」所哲彥以為他是來投降的,現在對方卻不是這樣想?

  「因為很顯然地,你打算佔我們便宜。」端木揚起身說。

  所哲彥也跟著起身。「此話怎講?」

  「唉!」他重重歎口氣。「道理很簡單,從田中那兒買到手,再轉賣出去,通常都會提高一點價碼吧!這是做生意的基本道理,」經轉手就有價差。除非是沒有人要的土地,那也就沒有買賣的價值了。我今天是以為你有誠意才前來的。看樣子我錯了,我還是等你想好怎麼談再說吧!」

  「端木先生,你難道忘了自己沒有討價還價的空間。你妹妹的死活……」所哲彥不悅地沉聲說道。

  「我沒忘,忘的人是你。你握著的是不能動彈的死牌,和我這塊土地一樣,都是不動產。既然如此,你錯估自己占於優勢地位,也是情有可原。讓我再說一次,莎莎的確在你手上,所以我才會來此和你談『交易』,可是別搞錯,我不是來『賤價拍賣』的,交易就得有利潤,麻煩你設定好新的『合理價碼』再和我談吧。至於莎莎的死活,問我身後的跟班吧!」

  八葉適時站在端木揚的身後,咧開標準白牙的笑容說:「喂喂,別這樣大眼瞪小眼的,所,我相信你會好好招待『貴客』,展現咱們大和民族的待客之道吧?莎莎可是我的乾妹妹,我不想見到因她而鬧得『關東』、『關西』大流血喔!拜拜。」

  好個端木揚,與八葉一搭一唱的演了這場雙簧。警告意味大於實質交易是嗎?現在他曉得八葉死纏著端木揚不放的理由,有這種冷血計算的腦袋,就連他也很想延攬他到自己手下工作了。

  「少主,現在該怎麼辦?」義木低聲問道:「要這麼放他們離開?」

  「放亮你的照子,對方可是有備而來,你沒瞧見西裝下的玩意兒?八葉在槍法上的手腕,可是國際級的殺手也望塵莫及的。非到最後關頭,不要出手。明白嗎?」冷冷地,所哲彥評道。

  謹慎與怕事看來是一線之隔,其實有極大的差別。這次就讓他們囂張一回,但不要以為這一招、永遠有效。所哲彥無言地動起腦筋,準備還擊。

  ???

  腳麻死了,這是什麼可怕的淑女訓練課程啊!為什麼自己非得在這裡接受這種訓練不可?端木莎滿腹委屈地看著左右一字排開的女人,沒有一個臉上表情像自己如此猙獰。廢話,她們個個都是道地的日本女人,早就練就了O型腿適應這種可怕的坐姿,可是她從小到大還沒有如此長時間的被凌虐過。

  莎莎打從心底同情起這些所謂的日本淑女了。

  「小莎,注意你的表情,不許齜牙咧嘴、動來晃去,挺直你的腰,和服都變縐了。」坐在主位上,穿著一絲不苟的和服,凜然的「大和撫子」日本傳統美德女子代表的所美彌子,嚴厲地說。

  「是……」莎莎無奈地重打起精神。

  唉,這真是所謂一難過去又一難。還以為自己從所哲彥的手中解脫了,想不到他的母親更加可怕。她似乎對於導正莎莎不當的言行有高度興趣,從莎莎到黑菱會的主屋那一天開始,從吃飯拿筷子到喝茶拿杯子,無一不被糾正指導。

  害得莎莎都快崩潰了。

  她既沒打算競選日本第一淑女,也不覺得身為台灣人的自己,會有多少機會泡日本傳統茶道,為什麼自己非得擠出體內少得可憐的「淑女」細胞,優雅地穿著和服在此學習泡茶呢?

  「拿錯了。」咻的,一小手鞭打上了莎莎持著茶杓的手。

  痛得她皺起小苦瓜臉,吐舌頭說:「所媽媽,我……我看我還是放棄好了,我學習不了日本女性的容忍美德,反正我是台灣人,你就放過我吧!」

  「這和你身為哪國人一點關係都沒有,身為女性,優雅與服從就是最大的美德。再來一次,不可以如此沒有耐性!」

  唉!今天不知第幾度歎氣,莎莎認命地再次拿起茶杓,連禽獸般的所哲彥都會在他母親面前抬不起頭,那自己這種小老鼠的個性,就別想與人為敵了。乖乖地照做還是最輕鬆的方法。

  好不容易從所美彌子的折磨下釋放,已經是日暮西垂將近用晚餐的時刻。

  「你已經進步不少了,小莎。」

  幾日相處下來,所美彌子也不例外的喜歡上這個胸無城府、坦白直率的女孩子。所以在她口中,端木莎的稱呼由原本的「端木小姐」進展到「莎莎」,到現在飽含疼愛口吻的「小莎」。膝下無女的所美彌子,在調教莎莎的過程中,體會到擁有女兒的喜悅心境。

  「騙人,所媽媽」好凶喔!我腿都快瘸了。」

  她們一路說笑來到大夥兒用餐時集會的主屋大廳,那兒已經擺上二十來張小桌子,小桌子上也依照個人的食具放好餐點。莎莎第一次在這兒吃飯時還嚇一跳,以為這兒是學校餐廳呢!久了倒也習慣這種眾人同席吃飯的方式,不自在的程度也因為自己很快與大夥兒混熟,而消失無蹤。

  「母親,我回來了。」已經端坐在用餐桌旁的所哲彥低頭行禮說道。

  「哲彥最近真乖,天天都回家報到用餐。我說小莎,乾脆你就別回去了,這樣我還可以天天見到自己兒子又多了女兒,一舉兩得。」所美彌子笑得眼睛都瞇成一條線。

  「不行!」口徑一致地,所哲彥與莎莎都否決了這個提案。

  「哎呀,只是說說笑而已。」所美彌子對於兩人的默契,笑了出來。

  這一點都不好笑喔!莎莎暗暗地想道。眼神撞上了一旁的所哲彥,他也一副不高興的樣子。幹麼?自己最近可是安份得很,他又在生氣什麼?

  晚餐在弔詭的氣氛下進行了一段時間後,所哲彥突然放下筷子說:「我吃飽了。端木莎,你跟我來一下。」

  「咦?」警戒地,莎莎望著他,然後看向一旁的所媽媽。

  「哲彥,有什麼事嗎?」

  「沒事。只是要和她談談而已。母親放心。」不由分說地,他以下顎一指門口示意莎莎跟他離開。

  不得已,莎莎也只好遵從地起身,到底他想說些什麼?

  兩人來到屋外的花園處,所哲彥背對著她說:「今天我與你哥哥見面了。」

  「真的!」莎莎興奮地跳起來,她終於可以解脫了嗎?

  「不用高興得太早。」他轉回頭來潑她冷水說:「你哥哥眼中,似乎金錢比你更為重要。他開口要我提高土地的買價,才肯跟我談交易。」

  這……很像是哥哥的作風。莎莎別的不知道,但哥哥從不吃虧的個性,是自幼到大都沒變過的。「那你就多出點錢啊,你家這麼大,多給點錢也不為過。」

  他扯扯唇角。「你們兄妹倆是錢鼠轉世不成?」

  莎莎看傻了眼。剛剛,那是「笑」嗎?她莫非是眼花了?

  「總之,因為這樣,看來我還得和你哥哥周旋下去。可惜這筆生意我無法等候太久,還剩下二十天左右的時間,沒有弄到手不行。」父親給的期限,以及蓄勢待發的各種工程,都不能再拖了。

  所哲彥凝視著她,漆黑的視線舔舐著她的臉頰,看得莎莎頭皮都毛了。

  「你跟我說也沒有用……」小聲地,莎莎怯怯地說:「我現在手上沒有地契,想賣給你也賣不了。」

  「有個法子,可以讓你的東西自動變成我的東西。」他靜靜地開口道。

  莎莎滿腦子問號,她後退了半步,覺得她應該不會喜歡接下來他想說的話。

  「法律上,妻子的財產是與丈夫共有的。」

  莎莎一點頭,嗯,日本的法律是這樣規定的嗎?聽來有些不公平。

  「也就是說,只要你是我老婆,我就可以不花一分一毫的拿到屬於你的土地了。」見她還一臉迷糊,他補充說道。莎莎倒抽口氣。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15 00:11:14

第六章   

  說到對「妻子」的要求,所哲彥心中評定的標準可以稱之為「嚴苛」,也可以稱之為「毫無標準」。

  兩個落差如此之大的評比,為何在他腦海中並行不悖,道理很簡單——嚴苛:女人的三從四德、外貌到內在,不是一流的水準,他不屑一顧;毫無標準:他早就認定世上的女子無人能及他眼界的,因此這標準定了也是白定。

  總和以上兩點,所哲彥身邊雖不乏女人的影子,卻也從沒有被他列入有幸登上「黑菱會少主」之妻寶座的女子出現。

  母親為他挑選的名門閨秀,或是門當戶對有著相當勢力的極道之女,都不能讓他看上眼,更別提端木莎這個打一開始就沒有給他好印象的女子了。

  首先她穿衣的品味就足夠讓人詬病三天三夜,那張可愛有餘卻端莊不足的娃娃臉,與芭比娃娃有得比的大腦容量,喃喃不休又喜歡自言自語、從不把他人的話聽進耳中的天真思考模式,種種沒有一點是所哲彥能夠容忍的範圍。

  哪怕她有著一副勾引男性本能衝動的玲瓏身材、笑容甜美得足以把任何男人繞在小指上耍弄、與任何人都能在一瞬間打得水乳交融的交際手腕,在他人看來這些或許是端木莎吃得開的理由,在所哲彥眼中卻只把「這些」當成了刺眼的缺點。

  那就好比一個有「草莓排斥症」的人,看見讓所有人都垂涎欲滴的草莓鮮奶油蛋糕,他人食指大動時,他卻因為厭惡草莓而感到痛恨,把草莓鮮奶油蛋糕視為生死仇敵,他人眼中會覺得這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但誰又知道飽受「草莓」之毒折磨的過敏症患者的心聲呢!

  時勢所逼,所哲彥此刻的心境正是明知吃了草莓蛋糕會發疹子,卻又不得不吃下草莓的患者心態。

  然而,那個有「榮幸」聽到他親口「求婚」的女子,卻一臉呆滯地說:「我……八成是下午喝多了所媽媽的綠茶,滿腦子都成了茶水,才會聽錯話。想不到喝綠茶也會讓人醉,嗯,我最好回房去休息一下。」

  扯住她的手腕,所哲彥知道自己面部神經正在抽搐。「不許逃。」

  遲緩地,她滿心恐懼地回過頭說:「你……可不可以再講清楚一點,我從頭到尾只聽到一個很荒謬的笑話而已。」「我從不說笑。」

  歪了歪頭,她眨眨眼。「可是那明明是個很大的笑話,而且還是冷到極點的笑話。你說!要我當你老婆?這不是笑話是什麼?」

  「誰會拿自己的婚姻開玩笑。」

  她瞭解地點頭說:「我也是這麼想啊!那果然還是我幻聽,睡得太多把腦漿都睡死了。因為『你——和我——結婚?!』這不管從哪個方面看都是個百分之百的笑話。」

  所哲彥壓住額邊跳動的青筋,在心中默數了十下後才開口。「婚禮的安排必須迅速,同時要讓『外人』沒有插手的時間與速度。所以,我今天就會請示我的雙親,進行所有準備。」

  「那,恭喜你了。」莎莎一副不干她的事的模樣,揚揚手就想走。

  「你得一起和我去告知他們。」他可不會讓她逃了。

  「為什麼?新娘又不是我。」

  「新娘正是你!」所哲彥終於忍不住提高音量,怒叱著。「你以為從剛剛到現在,我都在跟你說什麼!麻煩你把話聽進去,並把它們拴進你那小得可憐的腦袋中,端木莎!」

  怯怯地抖動著雙唇,她鑲著一圈可愛捲翹睫毛的大眼浮現淚花。「我就知道自己不該心存僥倖的。」

  「沒錯。你能看清現實最好。」

  「我今年犯太歲卻沒有去安太座,所以老天在懲罰我。」

  她在說些什麼?所哲彥愕然地瞪著她。

  她抽泣著又說:「我肯定是在一場噩夢當中,過去短短二十年的歲月,想不到就要毀在一次『心存僥倖』上,我真是後悔莫及。早知道那時候哥哥邀我去廟裡拜拜時,我就該乖乖陪他去,不該貪睡。現在老天爺的懲罰降臨了,我這一輩子都毀了。嗚嗚嗚,我的王子肯定是從塔上摔得粉身碎骨了,現在才會連個人影都看不到,哇!」

  她說哭就哭,淚水像水龍頭壞了般奔流不息。

  「很顯然你是不肯讓我好過了。」所哲彥問了一肚子的火,懷疑她是否生來折磨他的。

  「你——」她哭得抽抽搭搭的,隔著水汪汪的視線,控訴著說:「你才是——我端木莎生平無大志——但求一個疼我、愛我的白馬王子出現,哪知道半路殺出你這個凶巴巴的禽獸。好吧,我承認剛見面時你很酷很帥還有點壞壞的,但我想想黑馬王子也不錯啊,我就委屈一點降低自己的標準。想不到你根本不是王子,是天底下最可怕的亞心魔,大庭廣眾下以暴力侵犯我,嗚嗚嗚,我真是歹命。」

  懶得糾正她,自己只是「撕了」那一身可笑的戲服,他揚起眉。「你還真是滿腹委屈啊,然後呢?我的罪狀洋洋灑灑到此為止?」

  「還有——」她馬上跳起來繼續駁斥。「你你你強吻——不,那根本不叫吻,那是蹂躪我可愛的小嘴時,還一臉滿不在乎的表情。奪去人家的初吻不說,你還一點愧疚都沒有的把我關起來。像你這種徹頭徹尾都是黑心肝、黑心腸的人,居然說要娶我,你分明就是想破壞我的幸福,你要讓我的一生陷入絕望的無邊地獄,你根本不是人。」

  號稱NO.1的魔女,還有臉宣稱那是「初吻」?所哲彥一點都不信地冷笑著。「接下來呢?你說完了沒有?」

  「當然沒有。還有好多好多,只是我現在一時記不起來!」可恨,莎莎咬牙切齒地想著,自己要是學哥哥身上隨時帶著一本「端木恩仇錄」的帳本就好了。

  「你記不起來,就輪我來發表意見了。」他扣住她細腕的手緩緩地收緊,一分分的施加壓力把她扯向自己說:「追根究底是誰不好?讓我們來檢視一下。我怎麼會知道你這號人物?又為什麼要『請』你到日本來?你那可憐的小腦袋恐怕是不記得了。先犯到我頭上的人,不是別人,正是你。現在才嚷著自己被我糟蹋?哼,我看你是巴不得被我糟蹋吧!」

  「你胡說!」莎莎氣得使出五爪功。

  所哲彥輕鬆躲過她的爪子,歪著頭又睨視著她說:「我破壞你的幸福?我還想說你破壞了我人生的計劃呢。像你這種只會招惹麻煩的老婆,是全天下男人的噩夢。別往自己臉上貼金,我才是自認倒霉的人。」

  這、這、這……他竟把今日的一切全都歸罪於她一個人?她唯一的錯就是膽子小得像老鼠,才會被他給吃死了。「但,我不得不娶你,這也是拜你那自作聰明的哥哥所害。要我作冤大頭,花額外的價碼討回原本就是我們看上的土地,便宜都被你們兄妹佔盡,我們黑菱會的立場有多難堪就不必說,更重要的是——我所哲彥也不許他人在我的地盤上囂張。所以,我娶你既是為了土地,也是要對你的兄弟還以顏色。」

  他捉住莎莎的下巴,燒灼銳利的眼光有如鎖定獵物的鷹集般,堅定不移地說:「要怨、要恨,就怪自己哥哥做了多餘的事,葬送你這個妹妹的終身幸福。一旦你成了我的妻子,像這種抱怨的話要敢再出現,我也只好盡盡做『丈夫』的責任,好好調教你一番了。懂嗎?」

  「不懂。」莎莎不吃他這一套,豁出去地說:「你憑什麼斷奪我的婚姻大事。我絕對不會嫁給你這種暴徒、蠻君。你又不喜歡我,你娶我做什麼,你那麼喜歡那塊土地,不會去和土地結婚啊!去和那塊土地上床生孩子,看那塊土地能給你什麼!別欺人太甚了,所哲彥。」

  兩人氣勢相當地對陣。

  又來了!為什麼每當她對自己出現此等叛逆之舉時,胸口就會滿溢著焦躁、雜亂的情緒——這股情緒讓自己不分青紅皂白地在大庭廣眾下親吻了她,也讓自己在每次一看到她的臉時就火氣上升,他向來引以為做的自制力,只要她靠近了方圓半徑一公尺內,就會面臨崩盤的壓力。

  明明是個啥都不懂,只會對他人亂放電的笨女人,自己卻在這邊與她斤斤計較什麼!所哲彥內心的衝突達到最高點。

  遺憾的,端木莎個性上致命的缺陷——不懂察言觀色的老毛病又犯了。

  她竟在最不該挑釁的時候,雙手插腰挑釁地說:「你是個男人的話就光明正大的和我哥哥商談交易,不要作個強迫女人結婚的下流癟三!」

  劈哩!所哲彥的神經在空氣中發出迸斷的聲音。

  「收回這句話。」他瞇起的眼中有一抹不尋常的寒芒。

  再怎麼鈍感的人,也都可以嗅出他渾身散發的可怕氣焰,端木莎囁嚅地後退說:「你——你想幹什麼?」

  「我要求你收回剛剛講的話。」

  「哪、哪一句?」早被他嚇得滿腦子呈現空白一片的莎莎,嚥下一口口水。

  可是她這樣的態度被所哲彥解讀為:她不肯收回自己的話,也就是她不肯認錯。他突然扣住她的手腕,拉著她就往屋子裡走去。

  「你要幹什麼!放手!」

  可是不管她怎麼叫,面無表情、心裡早已氣瘋了的所哲彥都充耳未聞。

  ???

  「哇!」

  被推倒在柔軟的墊被上,莎莎活像只待宰的小白兔般,渾身顫抖地仰望著高高站在前方、像座無法攀越的高塔阻擋去路的男人。所哲彥一個動作脫去西裝外套往旁邊一丟,她跳起來死命想往外跑。

  可是,迅速地,她又被拉回來。

  怎麼辦?他的力氣好大,自己該不會真的……真的要被……她當初嘴巴上對著所媽媽說最有危險的是所哲彥,那也只是嘴巴上說說,心中從不覺得這個向來嫌她東嫌她西、永遠沒給她好臉色的男人會真的對她動手動腳。

  一旦真的面臨這一刻,端木莎才對自己健忘、無法記取教訓的個性發出咒罵的呻吟。

  只有這個男人不賣她的帳,她怎麼給忘了!

  過去只要是男人,不論是小到剛出生的BABY,或是老到八十歲的爺爺,只要自己笑一笑撒撒嬌,沒有人會討厭她,可是他——所哲彥這個命中的冤家,不但一點都不喜歡她的笑容,還凶巴巴的對待她,自己手上的武器在他面前是英雄無用武之地。生平最大的危機就在眼前,她要如何才能從這兒脫困?

  「怎麼不說話了?沒看過男人的裸體嗎?」

  他動作這麼快!

  自己還在發呆的瞬間,他已經除去襯衫、領帶,露出底下結實壯碩的胸膛,外表看來純粹是文質彬彬的男人,但一旦卸去文明的包裝……

  莎莎瞠目結舌地想著:這一點都不公平,根本是欺騙世人的眼睛,男人的身體宛如最細緻的精鋼鍛煉出來的體魄,明顯的力量制衡於每一寸的肌肉上,怎麼看自己都不是他的對手。

  「慢、慢著!」她口乾舌燥緊張地看著他動手就要解開自己的皮帶。

  「又想耍什麼花樣了?這次,還有什麼救兵可搬嗎?上次在車內,我已經警告過你惹惱我會有的下場,但你還是依然故我的挑戰我的耐性,這一回就讓我好好見識一下,你顛倒眾生的魅力如何?所謂魔女的手腕,到底是真是假?我會不會像其他愚蠢的男人一樣,被你的肉體迷惑。你挑起的,就由你來解決吧!」所哲彥鄙夷的目光無情地徘徊在她身上。

  「我收回,不管我到底說了些什麼,都不是真心的,我現在馬上收回!」

  他呵地一笑。「這種手段我不會再上當了。沒有骨氣,自不量力,現在才知道要後悔?」

  「對,我就是後悔了。反正力量我絕對是贏不過你的,假如你不是個變態,喜歡以暴力來對待女人,就該馬上、立刻停下來!」

  「暴力?」他揚高一眉。「沒這回事,我從不對女人動手,雖然你的確讓我有那種衝動,但說到底……我的教養還是太好,沒辦法讓我真正痛扁女人。」

  你哪一點教養好了!莎莎在心中哀嚎,要是真「教養」得那麼好,那現在你又在這兒脫什麼衣服!

  「你放心好了,我絕不會『強』上你,我會讓你自動攀著我、求我,我要證明到最後沉溺在我們的情事中不可自拔、一要再要的人會是你,而不是我。怎麼,沒有膽量接受我的考驗嗎?還是說你魔女的名號是假的?我可是好奇得很呢,NO.1的魔女,想必在床上也是名不虛傳吧!」他屈膝開始逼近她。

  不知怎地,他平時森冷的目光在陰暗燈光作祟下,顯得性感奪人,情慾的氣息從他的身上散發出來,猶如一條看不見的黑蛇蔓延到她的手腳,緊緊地揪住了莎莎的目光,動彈不得。

  猛烈地吞口口水,莎莎搖頭說:「你好像誤會了什麼……」

  「喔?」他暗啞地勾起邪笑。「哪一點?」

  「我一點床上的經驗也沒有。」喘息著,莎莎瞪著他握住自己腳踝的手。光從這接觸的一點,就可以感受到男人的體熱,熱就像傳染病一樣,害得她也開始體溫高昇。

  「有意思。你都是故意這麼說,好讓男人迷倒在你的腳下?裝作純潔無知的小處女?」他的指尖緩慢地扯開了她腳踝上的白蔑。

  嚇!莎莎沒想到光是按摩腳丫子,也會帶給人這麼舒服的感受。

  「我沒有說謊——」

  他瞇著眼,把她雪白的腳踝抬得更高,伸舌在她的腳踝內側舔了一下。莎莎觸電般的叫了一聲。

  「瞧,以一個毫無經驗的女人來說,你的反應比核子爐分裂的速度還快。」

  「那是因為你——啊!」不要再來了!莎莎慌張地想抽回自己的腳,無奈他的手桎梏得很牢密。

  「因為我怎麼樣?」他親吻著她小巧可愛的腳趾頭,說。

  承受著他唇舌洗禮的趾頭上,導流的快感襲擊莎莎的中樞神經,她光是應付這陌生的感觸都來不及了,根本沒法子好好回答或思考他說的話。

  「不要……啊……」

  他像故意做給她看似的,緩慢地以舌頭纏捲住她的腳踝,一寸寸地爬行向她腳踝內側的雪膚,細細地嚼咬著、品嚐著。望著眼前發生的這一幕,莎莎錯覺自己成為了可憐的小處女,正要被吸血鬼從腳到頭一分分地給吃掉。

  惡魔,這個男人的本質不是禽獸也不是什麼狂野不馴的野獸,他根本就是惡魔。只有惡魔懂得這種邪惡的挑逗,現在自己正要被這個惡魔給吸去靈魂了!

  「……不要,我不想被吃掉……放過我……」

  「你在說謊。」他斷然回絕她的哀求說:「你看看自己全身的皮膚都泛起了陣陣桃紅,這不是在說『歡迎吃了我』,是什麼?」

  莎莎猛烈地搖著頭,她是真的害怕,為什麼他不懂!

  「把這礙事的和服脫掉吧!」他的手攀上牢牢包著莎莎純潔的衣帶。

  「不行,我不給自己丈夫以外的人看,你不可以!」

  「那正好。我即將成為你的丈夫,看看屬於自己的東西有何不可。」

  「我還沒答應要嫁給你!」

  兩人像拔河一樣的拉扯著那條堅韌的華美日式衣帶。

  「這真是太可笑了!到現在你還在裝什麼,成千上萬的男人看過的東西,你還在說什麼只給你未來的丈夫看,不過是個人盡可夫的俱樂部女郎——」

  啪!第二次,她揚起手,對像還是同一個男人。

  空氣凍結了。

  所哲彥瞇起雙眼,惡狠狠地揪著她說:「這是你第二次打我了,端木莎。」

  「我不是人盡可夫的妓女,我也有選擇的權力,我拒絕被當成『東西』對待!」脹紅了粉頰,炫然欲泣的莎莎叫道。「好,你終於說出實話了是嗎?你也有選擇的權力,所以你選擇過多少男人?說啊!」

  「我選誰都和你沒有關係!你這個只會壓迫、欺負我的暴力狂!」

  「……」所哲彥俊美的臉孔在極力控制下,嘴角都拉成了一直線。

  莎莎也不甘示弱地,以最大的眼睛回瞪他。

  就在兩人大眼瞪小眼之際,門嘩啦地被拉開。「你們兩個到底在吵吵鬧鬧什麼?哎呀,這……這是怎麼回事,彥兒!」

  所美彌子的出現,給莎莎帶來一線曙光。她立刻衝上前去抱住她哭說:「所媽媽,他要欺負我、非禮我啦!」

  向敵人的母親求助,也只有莎莎有這本領。

  但是這回所哲彥也學乖了。他冷淡地拎起脫在一旁的衣服說:「沒什麼,我不過是測驗一下自己能不能對她有興趣而已。要不然討這老婆有什麼用?」

  「什麼?哲彥,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還在瞭解目前狀況,一下子聽到這種出乎意料之外的訊息,讓所美彌子的大腦都快爆不了。

  「很簡單的意思,我打算娶她為妻。」

  炸彈就此引爆——

  ???

  「這簡直太荒謬了。」所美彌子聽完兒子的計劃後,歎息地評語。「我反對。」

  所哲彥默默地坐在母親的身前,一旁的莎莎還緊攬著所美彌子的手不放,畢竟這成為她的保命符了。

  「應該有別的方法可以和對方周旋的。小莎,雖然對你很抱歉,但我還是得說,你並不適合這個家族。」

  拚命點頭,莎莎也同意地說:「就是說嘛!讓我哥哥知道嫁進這種黑道家族,我肯定會先被他給宰了。哥哥極力撇清這方面的關係,就連我認八葉做乾哥這件事,也是爭取好久才爭取到的。」

  「我的意思是你的個性與言行舉止,更別說你身為外國人這一點。」所美彌子扼要地打斷。「咱們所家向來傳統、保守,婚姻大事也得講究門當戶對。」

  「母親的話我雖然明白,但,我——」

  「兒子,假使你是真心愛上小莎,為了娶她而有勇氣與家族作對,我也不會阻止你打破這個傳統。可是今天為了一筆生意拿終身冒險,說什麼都太激進了。你會為了這一時的決定而後悔一輩子也不一定。眼看你要犯錯,身為母親的我不得不阻止。」

  所哲彥咬緊牙關。「母親!」

  舉起一手,所美彌子搖頭說:「看來這事得做個了斷。再不解決你和小莎的問題,就連我也要頭痛了。取把短刀過來!」

  「母親,你想做什麼?」

  「寄邀請函給對方。這一次可要是確確實實的和人家好好協商。黑菱會的面子就放在你的身上了,明白嗎?」所美彌子對兒子叮嚀後,接著轉頭向莎莎說:「抱歉了,小莎,忍耐一點。」

  莎莎都還摸不清楚狀況,只見眼前白光一閃,短刀就俐落地削下了她的一撮頭髮,所美彌子把它交給了所哲彥說:「拿去吧!送給對方。」

  莎莎愣了一下,但馬上就感歎地說:「好酷喔,所媽媽。所謂黑道大哥的女人,都像你這樣嗎?我真的很想學,怎麼樣才能像你這麼酷啊?」

  「這不是說玩笑話的時候,小莎。」摸摸她的頭髮,所美彌子補上一句。「以後絕對不要輕易被捲入黑道的風波中,希望你能懂,這世界上有太多事是你無法應付的。」

  「是。」莎莎乖乖地點頭稱是。

  所哲彥握著那撮頭髮,在這個世界上,他無法公然違抗的唯一一個人,就是自己的母親。「我知道了,這一次就按照母親的意思,我會與對方再次談判。」

  所美彌子安慰地微笑時,所哲彥卻不悅地蹙眉說:「很遺憾連母親都被這個小魔女的假面具所騙。當初我會反對母親帶她回來的理由,已經清楚的被驗證了,她多麼善於操控人心。希望母親能快點看清這小魔女的真面目。」

  莎莎不平地站起來,與他對視。「我才沒有對所媽媽使用什麼假面具!你為什麼總是這樣侮辱我?我哪裡對你不起了!」

  冷淡地掃視她一眼,所哲彥沒有回答她,跨著大步離去。

  「所媽媽!」回過頭,莎莎不解地說:「告訴我,到底他小時候受過什麼折磨,要不然怎麼會對人如此不信賴?」

  「小莎,原諒他,他身上背負太多沉重的負擔,如果說他今日這種扭曲的個性是誰的錯,也許是我吧。我不知道那孩子為何會對你採取這種態度,他過去對女孩子雖不致慇勤有禮,但也不會粗暴胡來的。」所美彌子也不明白兒子心中在想些什麼。

  但他對端木莎的態度迥異於過去任何一個女子,卻是不爭的事實。

  莎莎雙手盤胸歪著頭說:「可惡,我非解開這個謎底不可。我自認為沒有什麼地方惹到他,可是我不要再被人家誤會下去。我受不了這種冷眼對待了!我一定要讓他看清楚真正的我!」

  「小莎,你可別亂來,彥兒的脾氣一上來,就連我也不見得能阻止。」

  「所媽媽你別擔心,我只是想讓他知道我有多麼可愛和友善,絕不會惹麻煩的!」莎莎已經開始把「讓所哲彥瞭解她是大好人」這件事,當成必達的使命。

  可惜,所美彌子志後的心並未因她的保證而安。她就怕小莎的不知天高地厚,將會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喔!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15 00:11:31

第七章   

  所哲彥一天之始的習慣是,七點準時起床,在自己房中盥洗更衣,約莫七點半的時候貼身秘書義木就會來敲門迎接。他們會簡單地用過傳統的米飯、味嘈湯、烤魚與沙拉的早餐,翻閱早報上的社會與政治經濟版,再檢視一下電視晨間新聞內是否有與黑菱會相關的事件……八點時,步出家門到事務所露臉。

  規律的生活是最經濟的生活方式,他奉行不悖從青少年時期就養成的好習慣,今日也很準時地睜開了雙眼。

  挑選好今日預定的黑色西裝與素面深藍色領帶,他進入浴室中,不一會兒嘩啦啦的流水聲從浴室的門扉底下傳出。

  悄悄地旋開了所哲彥房門的莎莎,先是探頭探腦地觀望一陣子,確認敵人沒空現身後,這才迅速溜進他的房間內。有了!「目標物」就在床上!

  她捉著一樣東西,鬼鬼祟祟地撲到床邊,刷刷刷……

  喀噠——浴室中的水聲戛然而止,莎莎不得不終止手上的「工作」,迅速地再循原路,回到門外。

  當她一手把門闔上時,浴室門也順勢打開,拜時機巧妙錯開之賜,所哲彥絲毫沒有發覺剛剛自己的屋子裡有只「身高一六○」的小老鼠出沒。

  擦著滿頭濕髮,所哲彥正要更衣地把手伸向床上——那兒有他放置的一套西裝與長褲——可是他的手並沒有抵達目的,只是僵止地停在半空中。

  哪還有什麼乾淨筆挺的西裝,只有一件沾滿了灰塵與毛髮的西裝!!

  揉揉眼睛,懷疑自己看錯了?但事實就是事實,不論你信或不信——除非西裝自己會滾到地上去轉兩圈,否則這背後唯一的解釋就是……

  跨著兩步走到門邊,他一拉開門就怒吼。「是誰!剛剛進入我房間的!」

  「有!」高興地舉起一手,跳出來自首的人,是滿臉不識相的微笑著,雙眼彷彿少女漫畫般滿星光點點,不要命的魔女端木莎。

  所哲彥以超人的控制力,把視線一寸寸地從她的臉,轉到她手上的「黏黏刷」,再拉遠到宏觀她那一身——主題可能是「上班族歐吉桑」的可笑打扮。

  從她束成馬尾的髮梢,歪斜的領帶,寬鬆、不合身的西裝外套,以及隨時都會從她細腰上掉下來也不會顯得奇怪的褲帶,所哲彥負責情報搜集的中樞,亮起了警示的紅燈。端木莎在企圖些什麼?

  他靜靜地指著自己房間中,那套原本期待著主人穿著的西裝,說:「這個,是你的傑作?」

  她歡欣地點頭如捂蒜說:「你注意到了!好厲害!」

  不——注意到也很難!那淒慘的模樣活像是被人用腳踩了十多下。

  按著腦袋邊抽跳的神經,他一字一句地問:「為、什、麼?」

  「你真的不用感謝我,這只是起點而已。我還打算為你做更多更多事,好讓你知道我端木莎為人的優點就是可以為人兩肋插刀、勤於助人,親切、善良、體貼、細心——嘿嘿,本來我是為善不欲人知,可是既然你發現了,我也就不隱藏了。『謝謝』就不用說了,真的、真的,我懂。」她施捨地拍拍他的臂膀說。

  所哲彥漠然地閉上雙眼,深深地呼吸一口氣後,他扣住她的小手腕就往屋裡走。「你給我進來!」

  手咻地一指。「你給我好好的看清楚,這『傑作』令我今天預定穿的西裝泡湯了,我的確是要『感謝』你,感謝你的多此一舉,讓我不得不多花十分鐘跟你廢話,耽誤我向來規律的作息表!」

  「咦?奇怪了,廣告上是說這種黏黏刷可以把西裝上的灰塵都沾下來,我還特地拿到外面去試驗過許多人的西裝,大家的髒東西都被清得很乾淨,為什麼獨獨你的越清越髒了?我要去跟這家清潔用品公司抱怨!」她噘起嘴來,不滿地說。

  「你難道沒有想過,清理了許多人的髒東西後,也該清理一下這把刷子,否則就會造成這種後果嗎?」他冷冷地指正她。

  啪地,莎莎整張小臉於一瞬間亮了起來。「啊——原來如此啊!」

  所哲彥領悟為什麼有人說「單細胞動物」將會是世界滅亡以後,唯一能夠存活下來的生物——因為「她」只負責把人給氣死,自己卻可以逍遙法外。

  把那套已經不能再穿的西裝丟到她的頭上,所哲彥朝衣櫃走去說:「怎麼,一個嘴巴老嚷著要被我非禮了的女人,卻三不五時地出現在我的房間中,這種行為你不覺得很可笑嗎?怕被人非禮,就該遠離是非之地,不然又會遭人誤會你是存心送上門來獻身的。去把那套西裝交給清潔婦,你也給我滾人。」

  「好吧,我承認這次的失敗。」乖乖的把西裝摺疊在手腕上,莎莎不讓步地說:「可是我不會放棄的!」

  動作迅速地重新挑出一套西裝,也不管身後有沒有「他人」,所哲彥剝除了浴衣,赤裸裸地套上底褲——莎莎驚喘一聲。「我的媽啊!」

  瞥視她一眼,發現她直勾勾地瞪著自己的眼睛,既不是故作害羞狀的詫異,也絕非某些如狼似虎的女人般貪婪挑逗,端木莎純粹出於一種「這真是難得一見」的讚歎感,沒有任何邪念地望著他,那神情和觀賞雕像沒有什麼兩樣。

  很遺憾的,他可不是沒血沒肉、能夠無動於衷、供人賞玩的「雕像」。

  「端木莎,我只在兩種人面前脫、穿衣服,一種是小時候的爸媽,一種是長大後上過床的女人,你打算做哪一種?」她一驚,注意力立即彈跳到他的臉上。

  他緩步朝她邁近。「要是你沒辦法決定,我來幫你如何?」

  「哇!」立刻朝門外飛奔而去,莎莎心想那還用問,自己肯定不會是他爸媽,所以他的意思是自己繼續留在那兒,就會被他給吃了。也不知道他是說真的假的,一旦他祭出這一招,自己的本能就會秀出來——逃為上策。

  從剛剛自己「偷瞄」到的那一眼,莎莎再怎麼盲勇,也不敢輕易挑釁他那具身軀附帶的「龐然大物」,昨晚的教訓她可不想再來第二次。

  懊惱啊……但莎莎也只敢對著硬邦邦的門板放馬後炮說:「就算你嚇唬我,我還是不會放棄的!從今天起我要一天二十四小時跟在你身邊,做你的跟班小弟。瞧我,該穿的標準小弟衣裝都準備好了。黑西裝、黑領帶、黑皮鞋、黑墨鏡都有,我可是很認真的,我一定要讓你接受我這份美好的『友誼』!」

  友誼?門內的所哲彥眉頭打結,這個笨女人又在發什麼神經了?他和她?友誼?笑掉大牙也不足以形容這句話搔癢在耳中的感受——腦海中一邊恥笑著她的天真,他一邊打上領結,整裝待發。

  「義木先生!你早啊!來接所哲彥啊!」莎莎愉快的招呼聲在外頭響起。

  看,稱呼「義木」都懂得加上「先生」兩字,卻稱呼「他」為所哲彥。這個女人難道沒有察覺她的失敗在什麼地方嗎?

  「你也早,小莎。」義本柔和的語氣隔著門也能聽得一清二楚。

  混帳,連義木那傢伙也被端木莎給收買了。這世上還有誰可信賴!

  「是啊,我可是好久都沒有這麼早爬起來了。哈——抱歉,我打了呵欠。」

  「沒關係。不過您有特別的事嗎?為什麼這麼早起?還待在少主的門前?」

  「嗯。我決定了,今天起要和你們一塊兒行動。」

  「咦?這……請示過少主了嗎?」

  「請示?那傢伙一定不會答應的。可是我莎莎不會輕易撤退,我有一百二十分的耐心要與他周旋到底,直到他能把腦海中對我的偏見全都消去,接納我為他的朋友為止。」

  「小莎這麼做,會令我們很困擾的……」

  「不打緊,他只會朝我發火的,反正我做什麼事都會惹他不高興,不差這一樁。打破所哲彥朋友零鴨蛋的狀況,比起被他瞪,是更偉大的使命。我打算傚法阿信精神,從人見人愛的美少女體驗一下人見人厭的可憐小楣女的滋味,不然老天爺見我紅顏可愛,判我一個薄命,那我豈不虧大了。」

  門外一片長長的沉默,門內的所哲彥已經無法再容忍她自吹自擂下去。嘩地把門用力扯開,咻地揪住她的衣領往內拉,一瞬間門又再度關上——所有動作在十秒內完成,別說拖泥帶水的時間,迅速的程度讓義木以為自己眼花,看到少主在表演魔術。

  「呀!」跌入所哲彥房間內那張超大雙人床,軟綿綿的床墊讓她彈得頭昏眼花,可是更嚴重的是所哲彥又在剝她的衣服了。「哇哇哇!我要叫人啦!你怎麼這麼喜歡動手脫人家的衣服啊!」

  可是他的目標不在她身上,剝下那套西裝和不合身長褲後,他就扔到一邊說:「你想玩什麼花樣,我都沒意見,但要我容忍一個小丑在身邊晃來晃去,嚴重影響到黑菱會內上下的工作情緒,我立刻就把你五花大綁投入東京灣去,讓你當最稱職的海底防波塊!」

  「這麼說來,只要我不穿這套西裝、換上合適的衣服,就可以在你身邊晃來晃去。這可是你親口答應的,萬歲!」莎莎反應靈敏地說。

  一時失言,卻被她捉到話柄,所哲彥面容猙獰地說:「你,到底想怎麼樣!」

  「不怎麼樣,我只是求一個公平的對待。我保證不會干擾到你們工作的情緒,讓我跟嘛!」過去不管哪個男人都不會拒絕她的「任何」請求,但莎莎也知道所哲彥與那些男人不能相提並論。她只得加把勁說:「讓我跟,我會給你好處!」

  「你能給我什麼好處?」嗤之以鼻地,他冷笑道。

  「比方說,在哥哥面前幫你說話……」她蹺起二郎腿,假裝抽著根本不存在的菸,還吐了個隱形煙圈,佯裝老練的談判高手說:「以前我打死也不想幫你說好話的,誰叫你對我那麼凶。可是呢……看在你是可憐沒有朋友的份上,我就站在助人為快樂之本的原則上,幫你說話也行。哥哥最疼我了,他不會不聽我的要求。如何?你沒有損失啊!」

  「那個連贖回親妹妹都要論斤論兩的端木揚,會聽你的?」他抽動著唇角。

  「這總值得一試吧?」

  所哲彥發誓他絕非被她的話給打動。只是與其讓這魔女在自己背後搞鬼,不如把她放在身邊監視來得有用。轉念一想,這還是「本人」主動提出的請求,就算是難得的契機,自己確實毫無損失,何樂不為?

  「你要是試圖了——」

  「我懂,我絕不會給你惹麻煩的!」她快人快語地搶道。

  不會惹麻煩才怪。所哲彥心想這個集全世界麻煩於一身的女人,肯定會惹出一堆的麻煩。

  ???

  雖然所哲彥心中早已有準備,可是他萬萬沒有料到自己「預測」她惹麻煩的速度,遠不及事實發生的速度。以快上數十倍的開禍高頻率,逼得他不得不在半天過後對她祭出撒手鋼——「拿口罩、繩子與腳鐐給我!」

  「少主,您別生氣,冷靜一點!」幾乎全組上下的兄弟都聚集在辦公室裡,一夥人忙著拉住所哲彥,一組人則忙著把端木莎藏在身後。

  「你們這些傢伙,才半天的時間就全被這女人給迷昏頭了,誰替她說話,我馬上把他踢出組內!」

  「冷靜點啊,少主!」少主輔佐慌張地勸道:「小莎不是故意的。」

  「你們大家是怎麼了?」獨獨摸不著頭緒的莎莎還在東張西望,看著四周的人一片神情緊張,宛如世界末日來臨的樣子。「所哲彥不過要三樣東西,你們就拿給他吧!」

  全場的人都被她這少根筋的回答給打敗了。

  「沒有的話,我樂意跑腿,幫你們去買。來,把錢包交給我!」莎莎自告奮勇地伸手向左右的人說。

  「……你還想去做什麼!一早上到現在,除了差點引發我們與其他組織的糾紛外,你還做了些什麼?讓我想想,順水人情地把今天所討債得來的款項全都捐給路邊的募款箱?好,很好。還有什麼?拿著手槍對準前來拜訪的銀行主管,誤以為人家是組頭大哥?這還不算,居然自作主張的和我們旗下酒店頭號紅牌的公關小姐聊天,聊到她心生退意要辭職,去和心上人結婚!才幾個小時你就毀了我多少生意,照這種速度下去,根本不必和你哥哥談什麼交易,我乾脆宣佈黑菱會破產更快。」

  「可是……」

  「你還想狡辯什麼!不惹麻煩?不生是非?我看要你做到這兩點,唯一的方法就是把你的嘴巴堵起來,五花大綁,做成豬腳,掛在牆上當啞巴吊飾!」

  「你說得太誇張了,哇哈哈!」莎莎拍手說:「我就知道多多相處可以瞭解一個人很多面,現在我不就發現你很會開玩笑嗎!不輸給我親愛的哥哥,他頂多會威脅要把我大卸八塊,一聽就知道是說假的,我一點都不怕。」

  「大卸八塊?這倒是不錯的點子,相信這樣你再也沒有興風作浪的機會。」

  莎莎吞口氣。「你不是說真的吧?你的神情好嚇人喔!」

  「少主當然不會真的把小莎分肢。」義木扯扯莎莎的裙角說:「但你也真的給少主帶來太多麻煩了,接下來的時間你最好都留在少主的辦公室內,別再到處去惹是生非。」

  「可是你們每個人都有事忙,就我一個人無所事事,我會過意不去。」

  「把口罩、繩子立刻給我拿來!」所哲彥拍著桌子一吼,大家全跳起來。

  莎莎聰明地點頭說:「我知道了,我會乖乖地——一動也不動地待在這間辦公室裡,你們可以把我當成隱形人,這樣總行了吧!」

  牢牢地盯她一眼,所哲彥下最後通牒說:「你最好說到做到!」

  莎莎在嘴巴上比劃著拉上拉煉的手勢,乖巧地點頭。

  「義木,接下來的行程。」

  終於,所哲彥的怒火暫告一段落,屋內所有的人都如釋重負地長歎一氣。

  其實黑菱會和端木莎印象中的「黑道」有很大的差異。裡面的人個個西裝筆挺,既沒有嚼檳榔吐渣渣的混帳行徑,也沒有衝著路過的女人猛吹口哨的惡犬模樣,甚至除了建築物外表那斗大的木製招牌上,看出這兒是和「黑道」扯上關係的組織外,裡頭的男人們個個都像上緊發條的機器人,說一不二的依據每個人的工作內容,勤奮的「上班」?

  勤奮工作的流氓?怎麼想都是幅很弔詭的畫面,卻在她眼前發生了。

  這群如同工蟻般認真「奮鬥」的男人們,都唯所哲彥馬首是瞻,光是在一旁看他工作的莎莎眼睛都累了,想不到他得處理那麼多事情,別說是當秘書的義木忙得沒有空理會她,同是秘書的幾名高頭大馬的男子也是接電話、聯絡、向電話中的對象咆哮(這一點就很流氓)就忙得滿身大汗了。

  假如一個人天天要處理這麼多的事,脾氣要好也很難。莎莎若有所感地想著:自己也該替他們做點什麼吧!認真工作的男人最帥氣,自己該好好犒賞他們一下。就去泡杯咖啡好了。

  悄聲地,極力不打擾他們的,莎莎溜到廚房內。

  數分鐘後,廚房一陣濃煙竄出,警報器響徹雲霄,消防隊救火車的嗚嗚警笛也在不久後加入這首交響曲。

  唯一主唱男高音,就是失去控制想殺人的所哲彥那一句:「端、木、莎!」

  ???

  「怎麼了?難得看你一臉疲倦的樣子,通常不都是工作一天二十小時也不會感到絲毫疲倦的人嗎?」

  直營酒店負責的媽媽桑親自為所哲彥端上一杯他最喜歡的威士忌說:「來,你的酒,還有這個月的月費。」

  「連媽媽桑也要和我作對嗎?我今天已經累了一整天了,放過我吧!」厭倦的神態,端起酒杯一口喝乾,信封內厚厚一疊現金,他也沒點就往西裝內袋一放。

  「喲,真難得,能讓我們年紀輕輕就獨當一面的少主說出這種話——是哪個有本事的女人?讓人嫉妒。該不會……是那位吧?」她意有所指地看向彼端,正坐在另一組沙發內,和所哲彥的手下不知說些什麼而笑得開懷的美麗女子。

  「靠你的順風耳,不是早知道一切了。什麼事都瞞不過你的耳目。」所哲彥微帶冷漠地說。

  「別忘了,托那位小姐的福,害得瑪莎辭職不幹了。我也是損失慘重啊!不過……」抿著紅唇一笑。「能讓我看見你為了一個女人而出現這樣的表情,雖然瑪莎的事很遺憾,我還是得說值得。」

  所哲彥送給她一個森寒的白眼。「媽媽桑,我平常待你不薄。」

  「就是待我不薄所以我才會這麼說。」寫滿歲月的臉上,浮現一抹溫柔,猶如看待兒子,或該說是親愛的弟弟般。「所,從我們相識以來,你知道我最擔心你什麼嗎?你太拒人於千里之外,就連我這番話或許你都會不太想聽。可是看在我好歹是讓你『長大成人』的對象,就讓我說一句——你需要有個人、有個女人,能夠不被你野性的外表所迷惑,不被你背上的刺青嚇跑,不被你毒辣的言詞傷害,以及偶爾能裝瘋賣傻地把你從枯燥的生活中拉出來的女人。可是這樣的女孩並不好找,否則你也不會拖延自己的生命到現在。」

  「端木莎也許符合你以上所敘述的每一點,但是那個女人就是不行!」悍然的斷言,所哲彥砰地放下酒杯。

  媽媽桑再替他倒了一杯酒說:「哪一點不行?她的臉蛋討喜,身材也是你喜歡的典型,甚至不討論個性的話,她活生生就是你過去有過的幾個女人的綜合體,不論容貌、體態,我怎麼看你都應該會……想要她吧?」

  「重點不是在她是不是我的典型。」所哲彥悶悶地端起酒杯,他無法否認自己對端木莎是有所謂男性的慾望,可是再大的慾望,也敵不過……「你不知道她惹人心煩到什麼程度,我只要一見到她,整個人就會被莫名的焦躁給壓倒,她一進入我的視線範圍就會惹是生非,讓我根本無法平心靜氣!我幹麼擺一個不定時炸彈在身邊!」

  「呵呵,所,你還真嫩啊!」媽媽桑突然掩嘴而笑。

  「你在笑什麼!」他可是沒有聽笑話的心情。

  「男人啊,不管到幾歲,還是個孩子。」媽媽桑唇邊笑意更濃地說:「連自己的心意都看不清楚,真是可愛。」

  「如果今天連你都以捉弄我為樂,我看我也該告辭了。」他不悅地蹙起眉,順口的酒卡在喉嚨裡上下不得。

  「你還不懂嗎?這恐怕是你生平第一次喜歡上一個女人吧!」

  噗!一口酒從所哲彥的口中噴出來,他狼狽不堪地咳嗽著,接過媽媽桑好心遞來的手絹一面擦著唇角一面說:「誰……誰會喜歡那種笨女人!」

  「笨也有笨的可愛啊!」她鎮靜地替他抹去身上的酒漬。「慌張成這樣子,被我說中有這麼糗嗎?」

  「饒了我吧,這和你說中什麼都沒有關係。我——怎麼可能會對她——」所哲彥指著彼端毫不知情他們在交談什麼,正好回過頭看著他們的端木莎說:「總之,天方夜譚都不會編得比這更離譜了。」

  「我倒不覺得。你知道自己無意識間,和我交談的時候,看了她幾次嗎?」媽媽桑揚起唇角。「女人對男人的視線是很敏感的,特別是我這行的女人。從你的眼神中,我看出了她佔據你心中角落的意味,也很清楚她之所以會攪亂你的心神、紊亂你的思緒、讓你感覺焦躁不安,卻又不肯正視這種現象的背後理由。」

  他真在無意識間,流露出這許多情感嗎?

  「別人看不看得出來我是不知道,但這句話由曾經是『你的女人』的我來說,卻該是再正確不過了,所。我嫉妒那笨女人,能讓你用這種眼神注視,卻還能遲鈍地和別的男人如此談笑風生。最棒的男人就在她眼前了,還和那些小角色唆什麼!我要是有她的年輕貌美,說什麼都不會放過你。」媽媽桑故意在他的耳邊親暱地說:「聽我的話沒錯,像那麼駑鈍的女孩,別再傻得和她以心思角力,開門見山的表白,然後一把壓倒,讓她見識你的心意吧!否則即使你等上一百年,她還是不會發現——最棒的男人在身邊。」

  說完,還拍拍他的胸脯,在他臉頰印下一吻。摸著臉頰,所哲彥只能苦笑地說:「世界上我敵不過的女人只有我媽,但我不想與之為敵的女人,就是你了,媽媽桑。」

  「真甜的小嘴,來,再喝杯酒吧!算是我替你今夜加油的小費。」

  她做生意的手腕也是一流,默默地喝著媽媽桑為他添的第三杯酒,所哲彥若有所思的目光開始朝端木莎的身上飄過去……真如媽媽桑所說的,自己那些「悶悶不樂」的焦躁之心,全是來自於自己對端木莎起了異樣的情感?如果是,那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是她在自己眼前晃來晃去,說要做朋友時?還是更早」點當她朝自己揮掌怒罵他是禽獸時?還是看到她與組員親熱的交談,卻把他當成危險人物冰凍三尺時?

  這一杯酒,可不容易入喉啊!

  所哲彥瞇起眼,緩緩地掃過端木莎的週身,憶起他們初次面對面時的景象……似乎在那時起,自己就變得不太像自己了。

  按媽媽桑的說法,他不就是對端木莎一見鍾情?太可笑了。

  唔!端木莎全身的神經都繃起來。

  刺人的目光來自誰,不必回頭她都知道。那種如影隨形的目光,一點也不躲躲藏藏,要察覺並不難。問題是,為什麼「他」要用那種眼光看著自己?自己又做錯什麼了?

  下午燒了廚房後,她就很安分地不敢再靠近他了,像現在進了這家酒店,她也只敢坐在離他最遠的小沙發上和義木等人聊天。不時偷瞄一下,就會發現所哲彥的臉有多麼臭——自己今天一整天跟著他,造成了反效果,他是更加討厭自己了。朋友做不成,卻誤打誤撞的融入了黑菱會的組織,人生真是莫名其妙。

  但是,看到那名和服傳統美女難掩風華萬種地與所哲彥親暱對談,莎莎心裡也是一抽抽地在痛著。原來他還是有朋友、有女人的,還是一名那麼有氣質的高雅美女,也許年齡比他大了一點,但溫柔婉約的氣質掩蓋了這小小缺點。

  「義木,所哲彥的女人,就是這兒的媽媽桑吧?」有了女人,還對自己動手動腳,這個男人真壞。

  隔著鏡片的眼神搖晃了一下。「少主過去是跟她有過交情,可是近幾年兩人似乎已經淡化成為夥伴關係了。少主也幾乎沒有在她那兒過夜了。」

  男人的過去是輝煌戰史,女人的過去就是一頁滄桑靡爛史?真是不公平。他有什麼資格說自己不挑選對象。他又好到哪兒去!

  見莎莎低垂下頭,義木困惑地說:「有什麼不對嗎?小莎。」

  「沒事。我只是有點睏了。」為遮掩自己紅紅的眼眶,她難得地撒了個小謊。

  「那就再忍耐一點,這裡是今天的最後一站,等少主和媽媽桑說完話,我們就可以回本家了。」義木的安慰,只讓莎莎更覺難過。

  根本不是這樣的,她——好氣,為什麼所哲彥對那個女人溫柔,卻吝於對她微笑。為什麼?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15 00:11:48

第八章   

  莎莎醒來時發現自己睡在客房的棉被窩裡。

  由窗外漆黑的程度研判起來應該是半夜了。她忘了自己是怎麼上床睡覺的,記憶中只有最後因為滿肚子不知哪來的火氣,害得她喝下自己最不拿手的雞尾酒,還一連喝了三杯,結果就人事不知的被送回到所家大宅裡。

  摸摸身上已經換好的浴衣(日式睡衣),她朦朧腦海中似乎有一點印象是一雙大手替她脫了衣服,然後把爛醉如泥的自己送上床。那溫柔的觸感,好像還在身體的細胞記憶體,卻怎麼也想不清楚到底是誰……

  算了。嘴巴好幹,去找水喝吧!

  爬出被窩,莎莎摸索著黑暗中的走廊,憑著記憶想找出他們家的廚房位置。話說這所家大宅裡面除了住著所媽媽和所哲彥外,還有一些組織的兄弟與為數不少的僕人,想要摸出一條正確的路,對方向感極差的莎莎來說,就算在白天都是個艱難任務,更別說現在腦子酒精中毒而罷工的狀態。

  結果當她拉開某道自認為是通往廚房的門後,卻發現那是燈火通明、正在書桌前不知看些什麼的所哲彥的書房。

  他抬起漆黑的眸,望著闖入的她,僅有的書桌一盞燈,映照著他冷硬的側臉,顯得更叫人無法靠近。

  「有什麼事?」

  「啊,對不起,我走錯路了,我本來是要去廚房的。」道聲歉,莎莎縮回脖子正想轉身離去。

  啪地把書合上,所哲彥卻從書桌後面起身說:「憑你?想摸到廚房卻摸回台灣吧!」迅速地來到她身邊,一偏頭指了指反方向說:「廚房在這兒。」

  唉!莎莎認命地跟他屁股後面,乖乖地去廚房。

  幾分鐘後她捧著所哲彥倒給她的一杯牛奶,疑懼自已是否夢還沒有醒?那個只要一看到她就會猛皺眉頭的所哲彥,居然會和她在深夜無人的時分,兩兩相望地坐在廚房中,宛如一家人似的喝著半夜的牛奶?!而這牛奶還是他親手拿杯子倒給她的!

  「謝……謝謝。」莎莎小聲地試探說。

  「不客氣。」他眉也沒抬地回。

  天真的塌下來了,莎莎一雙瞳鈴眼瞠得又圓又亮。

  「又怎麼了?」他啜口牛奶,備感不耐地說。

  猛力地搖頭,然後又點頭,她躊躇地說:「你……該不會……過了午夜十二點就會人格分裂吧?我好像第一次受到你如此『親切』的對待。」

  「有空想那些無聊事,還不如快快喝完牛奶,上床睡覺!不會喝酒偏要逞強,從頭到尾都在給人找麻煩,真不知道你家人是怎麼把你養到這麼大的,連穿個睡衣都要人幫忙。」他又恢復鐵面說道。

  莎莎卻跳起來。「是你幫我換睡衣的?」

  「母親今夜正好不在家,其他的女傭也早睡了,不是我幫你換,難道你希望由義木來嗎?抱歉,你吐得他一身都是,我早讓他回去換衣服了。」

  「那……你不是全看光了!」莎莎臉頰一片駝紅。

  「不想讓人看光,就不要毫無防備的在人家身上賴著不放,睡得像條泡在酒精裡的死豬,叫都叫不醒。再者,你和其他女人有哪點不同?有什麼怕給人看的?真是無聊!」毒舌未減地,他說。

  「你明知道我說過我只給未來的老公看!」

  「看都看了,你要我把眼珠挖出來才可以嗎?」他豎目橫眉的模樣,讓那雙細長銳利的眼神更顯凶悍。

  莎莎嘴一扁。

  「不許哭!」他事先警告。

  眼眶泛紅。

  「我說過你不許哭!」他再次警告。

  肩膀一抖動,眼淚就嘩啦啦地掉了下來。揉著眼角,她委屈地說:「我從小最大的夢想,就是能找到一個……」

  莫非她打算從頭到尾再敘述一次那個無聊至極的童話故事?他已經聽過一次了。所哲彥跨過餐桌的距離,來到她的面前,低聲說:「我剛剛警告過了,這是你不聽話的下場!」

  什麼?一張急遽放大的臉孔映入眼簾的同時,唇上感受到一抹不輕不重的壓力,如鵝毛般軟軟地刷過她,來回數次之後,莎莎不自覺地啟唇迎接那濡濕的熱舌竄入口中。

  與前兩次的粗暴截然不同,和莎莎夢想中的王子應該賜給她的那種吻一樣……不,更棒、更好,好上數百倍、數千倍,不對不對,她的夢中才不會出現這麼美妙的吻!

  他的舌尖靈巧地在她齒列中鑽動挑撥著,間歇還吸吮嚼咬著她的舌頭,陣陣酥麻的快感讓莎莎招架不住地攀住他的寬肩,差點以為自己雙腳底下踩的不是地,而是軟綿綿的雲朵了。

  一段令人窒息的熱情長吻結束後,莎莎腦中早沒有「哭泣」這回事,只是癡迷地望著他的嘴巴——果然好看,和自己第一眼時的印象十分吻合,這張性感的唇不但看起來狂野,吻起來也是絕妙的熱情如火!

  「還是那麼堅持要講你的童話故事,我就洗耳恭聽。」

  他低啞的嗓音如同一陣薄霧飄進她的耳中,可是對莎莎而言卻不代表任何意義。什麼童話?她現在只想知道怎麼樣才能勾引他吻第二次。

  「可是,只限於在我床上!」

  床?好啊,哪裡都好,只要他願意再吻自己一次——床耶!當,莎莎短路的思考馬上恢復正常。她瞪著他。

  「怎麼,對我的床有何不滿嗎?」

  她嘟起嘴。「我才不要。」

  呵!以為她傻傻的,早被自己的吻技給迷得神魂顛倒,想不到還有骨氣拒絕?所哲彥帶著幾絲趣味,也是半玩興地說:「又是那套要保留冰清玉潔給你老公的說辭嗎?」

  「不是。」她氣嘟嘟地推開他說:「我——不接收別的女人退的貨色!」

  扔下這句話,莎莎掉頭就走,可是人還沒有出廚房大門,就被一雙手給攔腰抱起。所哲彥黝黑的眸子洋溢著濃濃的情慾色彩說:「就憑你這句話,我就改變自己不抱別的男人退貨的貨色的原則,讓你知道把我和『沒人要』的東西相提並論,是一件多麼愚蠢的事。我會讓你徹徹底底地把這句話收回去。」

  ???

  把所哲彥今夜會採取行動,不再像過去只是出於威脅的心態,而把端木莎拎到床上去,歸咎於媽媽桑的一句話,那就未免太小看所哲彥本身的意志。其實,他也領悟到自己與端木莎之間的時間不多了,再沒多久收到那封挑釁邀請函的端木揚必定會採取行動,而自己如果就這樣什麼都不做的放端木莎離開,他心中肯定會存著無比的疑惑——到底自己這股無處可宣洩的焦躁,是源於何方?

  從初次見面後到今天,那些有增無減的怒火與怨氣,那些看到她與其他人說笑就不爽的情緒,都將因為自己什麼也沒有做,而永遠放置在心中,與其狀態不明的維持現狀,不如明快地斷定「它」到底是什麼。

  身體的結合可以是毫無意義的運動與發洩,也可能會是讓人清楚地面對自己內心的重要步驟。假如自己真如媽媽桑所說那麼在乎她,那麼經過這一夜,自己應該會有些什麼改變才對。

  相對地,要是自己與她上了床卻什麼都感覺不到——那就說明端木莎也不過爾爾,並不值得自己繼續囚禁在她的影響下。

  冷酷嗎?對不能冷酷就無法生存在自己所處世界中的所哲彥而言,這種思考模式已是與生俱來的本能了。

  「你要畏畏縮縮多久,不過是SEX,你要把它當成謀殺來看啊!」所哲彥一把門關上,就向著躲到牆角去作膽小草的莎莎說。「過來,我保證不會對你怎麼樣。」

  「你騙人!不會對我怎麼樣,那你幹麼把門關上不讓人走!」莎莎也嗅得出來這回他既沒有被怒火沖昏了頭,也不是為了要給她「好看」教訓她,那除了這兩種理由外,他為什麼還會想抱自己?

  「好吧,我更正我的話,我是打算對你『怎麼樣』,可是你不但不會有任何的抱怨,相反的到最後還會相當樂意配合。」

  「話是你在說,信不信在我。」莎莎可沒興趣「以身相試」。

  「剛剛的吻,你不喜歡嗎?是誰到後來主動攀著我,噘著嘴巴一副捨不得的模樣。」

  「你沒有廉恥,居然把人家『不可抗力』的弱點說出來。我是沒有你經驗多,所以才會被你一個吻給拐了。」

  「因此,我正打算提供你更多美妙的經驗。」所哲彥態度悠哉地漫步到她躲的角落說:「我還可以讓你選擇,哪一種方式你比較中意?一開始就激烈得讓你失神?還是溫柔的、緩慢的,挑逗到你慾火焚身?」

  莎莎被他描述的語句弄得渾身發熱,她沒想到光是以言語就可以挑動人心。這個男人果然是雙重人格,不,多重人格!發怒時的野獸;發情時的禽獸;發春時的淫獸!

  「你……你講話好下流。」

  「還喜歡嗎?」

  唔。她忽然想起哥哥曾經說,希望她別喜歡上一個「虐待狂」才好。可她怎麼覺得自己好像正往一個「虐待狂」的懷裡跳進去。

  他以眼神勾引,以言語誘惑,以全身散發的男性荷爾蒙迷暈她的意志說:「別想那麼多了,過來,我們倆可以讓這個夜晚變得更有意思。」

  不行了。莎莎心想,自己真是努力嘗試過了。用盡各種方法去痛恨眼前的男人,有一段時間自己是成功的,但很快地他又突破了她的心防,以前那些輕易就對她獻上鮮花、愛情的男人沒有一個能讓她如此心跳加速,只有這個不馴服於她腳下,卻又聲稱要讓她拜倒在他石榴褲底下的男人,能讓她無法自持。

  她不解自己為什麼會節節敗退在他手上,卻只知道要是今夜不能探索並揭開他允諾的禁忌天堂的模樣,無法一窺他在床上又會是什麼樣的情人,自己一定會抱憾終身。

  所以,當他把兩人間的距離由十步、五步,減到最後只隔著彼此的薄薄衣物,莎莎都沒有再嘗試著逃避了。

  「從親吻開始……」他挑起她的下巴,耳語地低喃。「我們有一整夜的時間可以慢慢研究,你喜歡哪一種方式?」

  「你、你說錯了。」莎莎緊張得心臟都快從口中跳出來了。「現在已經是半夜三點了。」

  他雙唇向左右拉開,笑得邪惡又讓人無從恨起地說:「那,我們就更該減少說話的時間了,不是嗎?」

  利落地,他一手搭著她的下巴抬高固定,一手則環住她的肩膀將她的身子與自己的身子密合,送上開啟序幕的吻。

  ???

  叫人難以相信,那英俊狂野的男人,卻有一雙如此溫柔巧妙的手,初次探訪她的身軀,卻好像早已熟知她身上的每處敏感地點,輕揉慢捻地引燃一處處的細小火花。

  「啊……」

  就連耳朵上這種不該成為性感地帶的地方,都被他挖掘出來了。

  哲彥的唇滑過她的耳背軟骨,莎莎顫抖地從喉嚨發出難以想像的甜美叫聲,他的指尖惡作劇地徘徊在她雙峰間的凹谷,折磨人地劃著小圈圈。

  咬著唇,莎莎不依地扭動身軀,暗示著他,可是他卻不輕易放過地說:「怎麼了?不喜歡我碰這兒?那想要我碰哪兒?」

  「不要……逼……我說……嘛!」以撒嬌的貓眼,害羞得連耳根都紅通通的,莎莎呱著唇叫。

  「可是你不說,我又怎麼會知道呢?」他故意不小心把指尖擦過了左胸上的突起。

  「啊!」她喘息著,捉住他的手,而他也由她捉住——順從地回到剛剛照顧過的雪丘上。

  「然後呢?就這樣放著,好嗎?」他含帶著笑意,舌尖鑽入她耳朵中,來回舔動著。

  「別……」連話都說不完整,莎莎移動自己的身體迎上他手掌,哀求更多地不住摩擦著他的掌心,她的反應終於打動了他,捨棄玩笑般的挑逗話,以行動來犒賞她如此誠實的身子。

  大掌包裹住那柔軟溫熱的部位,揉弄起來,另一手徘徊在她的小腹下方,引起另一把更強烈的火苗。

  對初次體驗到這種快感的莎莎而言,這刺激強烈得令她渾身的細小毛孔都沸騰起來般,火熱地渴求著,但又有什麼不足之處的,迫使她盲目於他巧妙的愛撫中,忘我地喘息著,叫喚著他的名字。

  所哲彥從她坦白的身子上獲得極大的滿足,心中卻難免有一抹嫉妒的暗雲悄悄遮住了他的雙眼——以一個處子而言,她未免太過熱情了,是哪個男人曾經開發過這副多情的身子?是哪個男人曾經在自己之前,帶給她快樂?這副身子應該是屬於他的,瞧他們配合得多麼天衣無縫。

  以前他從不在乎自己的女人有沒有過經驗,可是獨獨她——她有過任何男人的想法,像無數的蟲蟻啃噬著他,侵襲著他的理智。

  還不夠,他要給她更強烈的快感,直到她腦海中根本不存在其他男人的記憶,只有他為止。

  移開雙手,他以雙唇含住了她粉紅而突起的尖端,貪婪地品嚐著。

  「不要……啊!」

  她彈跳的身子顫抖著,弓起身子的動作反而更把自己送入他的口中,以手盈握飽滿的她,所哲彥發出濕潤的吸吮聲音並說:「說不要太早了些,我什麼都還沒有做,還有——更厲害的東西在等著。」

  「可是……啊啊……好可怕……我……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哲彥……」眼睛泛著澤澤水光的莎莎,懷疑再繼續下去,自己一定會被這些強烈的感覺所吞滅,再也不是自己了。

  「不要胡思亂想,要想就想我,感覺我、看著我就夠了。」

  「哲彥……」

  「可以嗎?我要……進去了。」

  隱約中瞭解到,自己真的要被他吃掉了,可是恐懼已經消失,渴望與期待地,莎莎點點頭。

  得到她的允許,所哲彥挾著一鼓作氣的力量,突破到她柔軟的內部。

  「唔!」驟然間被撕扯開來的痛感,讓莎莎白了臉。

  他意識中想起了警鈴,但此刻要撤退對他而言已是辦不到的奇跡。順從著慾望他深入了她顫抖的深處。

  再無阻礙地,緊密結合的瞬間,兩人都同時鬆了口氣。

  「你沒有說謊。」眼底儘是錯愕與自責,但又有些許喜悅的滿足。他親吻著她的眼角,汲取她的淚水說。

  「什麼?」不知道他指什麼,還在努力適應他的存在,莎莎懵懵懂懂地回道。

  「沒什麼,我在自言自語罷了。」他多想延長這一刻的喜悅。

  「那個……就這樣結束了嗎?」莎莎有點小失望,前面的快樂好像騙人的,原來這件事到後來一點都不快樂。

  他一笑。「不,傻瓜,現在才是開始而已。」

  「咦?啊,不要動,好奇怪,啊……」

  他以緩慢的節奏帶領著莎莎進入成人的世界中,抽送出一陣陣令她無法招架的怏感高潮。起初的疼痛化為煙霧般消失在半空中,充實而飽滿的快感,佔領了她全部的意識。

  「哲彥!哲彥!」

  她驚喘地叫著,攀住他,往前所未有的峰頂邁進。

  就算會掉下去也無所謂了,朦朧地,意識中傳送出這樣的訊息,就算掉到再深的地方,他都會與她同在一起,他們已經成為一體,在這沒有立足之處的潮浪中一起被粉碎,一起重生。

  ???

  凌晨,身體帶著倦意,意識卻格外清晰,所哲彥在不吵醒身旁沉沉入睡的人兒下,悄悄地起身。

  淋浴,讓腦筋清楚些,他披著一件睡袍重回到床邊。

  趴在枕頭堆裡,睡得雙頰泛著桃紅的莎莎,有如一隻小貓般在被窩裡蠕動著,尋找著原本讓她靠得極舒服的人肉枕,但遍尋不著下,她抱住了一隻枕頭翻身再睡。無意識中的行為顯得那麼可愛與嬌嗔,讓所哲彥不覺凝視半天。結果出來了。

  所哲彥彎腰撫摸著她的臉頰,替她拉好睡亂的被子。

  自己都沒有想到,以前對於端木莎的偏見就像是曲折鏡面下反射的假象,自己不肯正視,任憑心中那些錯誤的想法一而再、再而三地堆積成山,就為了阻擋她進入自己的內心世界。

  可是,一旦正面迎視——那些理由、借口、故意把她當成仇敵般對待的看法,都不再有「立足的空間」,如同泡沫般消失了。

  他承認自己被端木莎給牽著鼻子走,也承認自己在不知不覺中讓她的步調影響了他,更承認自己是徹底被她的魔女魅力給打敗了。制裁者,現在成了聰明反被聰明誤的失敗者。

  沒錯。擁抱她是個失敗。

  回歸到原點,不論自己有多麼想要她,或者是——喜歡她,她都與自己的世界格格不入。他所處的冰冷世界,不可能容許她這樣一個既無心機又懶得使用大腦算計他人的女子,永久地駐留。

  他不想讓端木莎在這世界中同流合污,或者一樣被冰凍了。

  自己不曾怨恨過生於極道家庭的背景,他人的冷漠、歧視,他人的畏懼、敬遠,他早已習慣而不在乎。可是端木莎不一樣,她能忍受身為大姐頭、必須做為眾人表率的日子?她能忍受傳統而古老的家道,對一個女人的扼殺與束縛嗎?

  她之所以能如此無憂無慮地活著,背後一定有疼愛她的家人細心呵護,有如溫室裡成長的花朵,移植到這個荒漠般的家庭,她能維持這份甜美多久?

  所哲彥不知道答案,但他也不想親眼去證實。

  夠了。在來得及脫身前,放她自由,在她還沒有被自己污染得太嚴重前,以最好的方法,讓她回去過她該過的日子。

  換上西裝,所哲彥把端木莎一起關在那道門之內,走向鋪滿晨曦、日光充足的大廳。那兒,秘書義木已經在等候了。

  「少主。」

  「東西都準備好了?」

  「是的。」

  「那就出發吧!」

  與端木揚的「邀約」就在今天——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15 00:12:05

第九章   

  莎莎渾身被一股莫名其妙的酸疼給痛醒。

  怎麼回事,腰——居然使不上勁?莫非自己被什麼「東西」給纏身了不成?掀開被子,像個老人家一樣的勉強自己雙腳著地,就連這樣的小動作都很吃力,她認真地回想自己到底是……嘩!那是什麼?她的目光懷疑地駐留在床上的一抹小紅點,摸了摸,已經干了。

  離自己的月事還有段日子才對,這不該發生的。

  莎莎——

  不甚清楚地,腦海竄入男人噯啞性感的叫喚聲。記憶如同拼圖般一塊塊地拼湊在一起。一旦開閘後,就如湧泉般不能停歇的回憶潮湧而來,莎莎啞然地以手心包掌自己的臉頰,燥熱的口舌隨著記憶中火熱交纏的景況,不由自主地吞嚥下一口唾沫。

  她做了。和所哲彥——做了!

  哇……怪不得她會渾身乏力,一整晚做得那麼火辣,自己居然傻傻地睡得昏天暗地,把這件事給拋到腦後,連自己做了什麼都忘了。可是短暫失憶的現象消失後,就剩下一幕幕叫人臉紅心跳的場景。

  他的聲音、他的手指、他堅實的身軀壓在自己身上的觸感,還有當他填滿自己的瞬間,每一丁點一丁點的細微挑逗,皆歷歷在目,光是回想就足以讓莎莎的身子再度澎湃火熱。

  糟糕!自己似乎開啟了一道禁忌的潘朵拉之門,被他那樣徹底地疼愛過後,自己的身子換了個主人,此刻正高呼著:完了、完了,這下子她再也不可能和其他男人做同樣的事,因為所哲彥的毒咒已經根深柢固的,把她過去所有潔身自愛的原則給打破,他讓自己墮落成為壞女人了。

  她無法想像自己能與「別人」做這種事,除了所哲彥以外。

  如此一來,她還怎麼嫁人呢?所哲彥到哪兒去了?丟她一個人面對這個爛攤子!不行,他也得負起責任,好歹怎麼說自己事先已經聲明,她是打算「保留」自己獻給未來老公的。他搶走了的東西,可是無法取代的,她的人、她的身子、她的心啊!

  她的心,莎莎甜甜一笑,她的直覺告訴過她,所哲彥就是她要的男人,雖然過程當中他的霸道、蠻橫與無情曾經讓她傷心害怕,可是一旦揭開了他那層保護的面紗後,莎莎挖掘到的是比第一印象還要更讓人心動的男人。

  現在她已經不懼怕他那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了,昨夜他的溫柔就說明了一切。他不是沒有柔情似水的一面,只是掩藏得太深,需要很多很多的耐性才能慢慢把他教會,畢竟,想要讓一頭野獸學會人類的情感,不比尋常人多花點耐性是不成的。

  沒關係,其他事情她或許不能打包票,可是莎莎知道自己死心眼的個性,認定了是她的東西,她絕不會讓「它」白白從眼前溜走。所哲彥既然帶走了她的心,她也要獨佔他,這樣才公平!

  莎莎奮力起身,這些年她也不是白白待在哥哥身邊、啥事都不想的。耳濡目染下,她至少學會了一件事——想要談判,一定得要有籌碼。

  在所哲彥的房間中,她翻箱倒筐地尋找著自己目前需要的「傢伙」,有了!

  拿起那把剪刀,莎莎目光閃爍著興奮的色彩,笑盈盈地對著床單低語。「可不要怪我心狠手辣,所哲彥,是你先動手的!」

  喀嗓、喀嗉、喀嗦。不久,一張上等絲質的淡黃色床單上,出現一塊方整的破洞,狀甚無辜地無語問蒼天。

  接下來,自己該去尋找那名奪走她的純潔,還狠心地把她一個人留在一夜春宵後的冰冷雙人床上的「談判對手」了。

  ???

  端木揚臉色凝重地端坐在飯店角落的沙發。

  握著手中那紙信簽與髮絲,他向來玩世不恭的神態被嚴肅與憂心所取代,雖然長得出色的好處,是不論你微笑或是蹙眉都給人不同的震撼魅力,但是平心而論,八葉喜歡那個永遠掛著諷刺冷眼看待人生、凡事都困擾不了他的端木揚,而不是眼前這個憂愁青年。

  「端木,別想太多了,莎莎不會有事的。你們家族的人不都說她吉人天相,即使遇到鐵達尼號沉船事件,她也會是那個逃生的蘿絲,而不會是沉入海底的傑克嗎?既然如此你就該有信心,不過是被剪下一綹頭髮,他們不敢對莎莎做其他傷害的。所哲彥也不是笨蛋,他知道後果。」八葉難得地擺出所有陣仗,黑色的和服袖子裡,收著一把短刀與一把槍。

  當他們收到所哲彥送上的邀請函時,隨著信簽落下的粉紅色髮絲,不必去檢查上面的DNA,端木也立刻就知道是誰的。信上只是簡單的聲明,為了盡快解決長野土地的糾紛,僅以這截斷髮來表示他們這邊的「誠意」,希望與他們重開協商之門。

  那還是第一次,八葉看到端木啞口無言地把自己與那封信函關進房內,不許任何人靠近。整整一天一夜的長思後,略顯憔悴的端木只是簡單地交代,要八葉替他送信。日期訂在今天,而地點為了以示公平,就在端木下榻的這間新宿王子飯店的頂級總統套房內。

  可是不論八葉怎麼追問,到底端木在謀劃著什麼,他就是不肯回答,如今掛在牆上的鍾分秒地邁向他們約定的時間……所哲彥那傢伙是準時出了名的,差不多是他該現身的時候了。

  端木揚突然全身一繃,八葉也警覺地迅速掉頭——一群穿著黑色西裝的人簇擁著一名領頭在前的男子,穿越過飯店的透明玻璃大門,引人側目地登場。那種與眾不同的氣勢,霎時讓平和安寧的飯店人員緊張不已。

  端木緩緩地從沙發上起身,眼睛一瞬也不瞬地與所哲彥的目光交會。

  「那個……請問一下……您是要來……」飯店經理從櫃杉後方起身,期期艾艾地開口。

  所哲彥微一揚手,把經理交給身邊的手下處理,自己則與義木兩人上前。

  「端木先生,八葉。」他凜然冷靜的態度,相對於端木揚與八葉壓抑的神情,兩人的立場似乎又因那封充滿威脅意味的邀請函而倒轉過來。「又見面了,這一次,希望能有個令你我雙方都滿意的答案。」

  端木連唇角的笑容都懶得給,他銳利地以眼神恫嚇著對方說:「我也是這麼想,請!房間都已經準備好了。在這種地方鬧起來,會把其他人捲入,不太方便吧!」

  「你先請。」所哲彥禮數周到到以手示意。

  當那群黑西裝的傢伙都從飯店大門消失,而進入電梯後,飯店經理已經是滿身大汗地倒在椅子上,暗暗祈禱可別有什麼幫派火並事件在他們飯店中發生。

  電梯中四個人誰也沒開口,氣氛凝重得有如一塊巨石壓頂,在這種緊繃的情緒下,他們抵達最高樓層後,率先走出去的端木揚以卡片鎖開啟了通往總統套房的門,並轉頭說:「八葉,你與這位先生在外面等候,我有幾句私下的話要與所先生單獨談談。」

  「喂,揚!你想幹什麼!」低聲喝叱著,八葉怎會不知揚向來是不依賴武器的和平主義者,可是極道份子的所哲彥身上要是沒有帶傢伙、出門單獨赴約,那天上都要落紅雨了。這種情況下兩人獨處,有危險的當然是揚!

  「你沒有異議的話,請進。」端木揚忽視八葉的勸阻,直接看著所哲彥說道。

  所哲彥思索了一下,從自己西裝外套中掏出了一柄防身手槍,把它丟給義木說:「暫時幫我收著。八葉,這樣你可以放心了吧?」

  刻意地冷冷一瞥,當所哲彥跨入總統套房後,也在身後跟進的端木揚,在關上房門前只是淡淡地交代一句。「你們不必擔心,給我們幾分鐘的時間就夠。」

  「揚!」

  磅,門無情地把他們與外隔絕。

  「八葉先生,我相信少主不會對端木先生怎麼樣的。」老神在在的義木微笑地說。「畢竟,他是小莎的哥哥。」

  八葉詫異地瞪他一眼。「你叫莎莎——小莎?為什麼?」

  「小莎小姐在所先生的『照顧』下毫髮無傷……我更正,或許傷了一點頭髮,但除此之外,她還是和過去一樣的健康活潑。抱歉,超過這以上我不能再多說,請見諒。還是讓我們靜待好消息吧!」

  八葉的手緩緩地從門板上脫離。事有蹊蹺耶!說來,他今天好像沒看到所哲彥身上囂張的氣焰,以一個送來如此「求戰」訊息的男人來說,他未免太氣定神閒、胸有成竹了。從一進門到現在,他看著自己和端木的眼神中,尋不到半點猶如上次那種勝券在握的欠扁色彩。

  摸摸自己下巴,八葉停止了叫嚷,姑且也只能聽信義木的說法,等待是目前最好的選擇。

  ???

  莎莎跳上一輛計程車,衝著司機說出了目的地後,還揪著可憐的司機先生大吼著:「請你以最快的速度前去,我有非常、非常、非常要緊的急事!」

  或許是莎莎來勢洶洶的神色,宛如被鬼神附身,嚇得善良的司機只好猛踩油門,在狹窄的路上冒死飄馳。

  她就說嘛,一早醒來就覺得屋子裡靜得出奇,等到她好不容易捉到一個能夠問話的人,才知道今天是哥哥與所哲彥二度攤牌的日子,這麼重要的日子,所哲彥居然把她一個人扔下給跑了!拜託,這整件事從頭到尾的關鍵,不是她買下的那塊土地嗎?為什麼所哲彥卻不和自己商量?

  更令莎莎覺得快窒息的,是另一個更可怕的想法。

  莫非昨夜也是出於所哲彥的計劃之一?因為今天他要和哥哥對盤,所以必須以玷污自己來作為恐嚇的手段?

  假如真是如此,那麼計劃得逞後,他會如何做?把自己還給哥哥,撇得一乾二淨,忘記她的一切,再去擁抱別的女人?不行,她不允許,所哲彥已經是她的了!莎莎猛地搖頭,不,不會的,像他那麼驕傲的男人,不會使出那麼下流的手段,自己一定是多想了。昨夜的事與那塊土地不會有關聯的。

  可,萬一自己猜測是真的,那她該怎麼辦?

  他從頭到尾沒有說過「他喜歡她」、「他愛她」,甚至……甚至連他要她都沒有說過啊!他不需要說那些話,只是一勾小指自己就被他給釣上手了。他的手段不下流,只是又狠又快、刀刀見血封喉,自己暈頭轉向的同時,他已經在籌劃著今天的對談?

  失策,失策,自己應該在昨夜就先把話問清楚的!莎莎面對自己前所未有的大失策,只能倉皇地扳住司機的後頸說:「再快一點,求求你!」

  「是、是!」

  ???

  踱步到窗前的所哲彥,連悠哉地俯瞰這價值千萬美元的著名東京景觀的時間都沒有,就被一記重重的右鉤拳襲擊,臉頰上的肌肉被擠成一團發出問聲,他也因為這一股極大的力量整個人往後倒去,撞倒了檯燈,跌坐在地上。

  五指縮成鐵拳的端木揚,氣喘吁吁地指著他的鼻子說:「起來!」

  揉著吃痛的臉頰,所哲彥可以躲得過這一拳,憑自己長年打架所練就的直覺,當他感受到對手週身籠罩的戰意時,他的細胞也同樣的受到鼓舞,處於高度警戒狀態,那種一瞬間就能研判出對手動向的直覺,讓他在打架這方面可以號稱「擊敗天下無敵手」。

  之所以沒有躲,當然是有理由的。

  「賴在地上不起來,我也一樣不會放過你的!竟敢寄那樣的東西給我,莎莎人呢?」端木揚翩翩君子的氣度蕩然無存,站在這兒的只是一個普通男人,為了妹妹受到傷害而怒紅了雙眼。

  就是如此滴水不漏、小心翼翼保護著她,所以莎莎才能保持那份天真無邪到今天。所哲彥緩慢地坐直身。「她很好,你可以把拳頭收起來了,吃你第一拳是我理虧,但我不接受第二拳了,我也無意和你打。」

  「你不想打,我還沒有出夠氣呢!」揮舞著拳頭,端木揚憤慨得連平時俊俏的臉都扭曲了。

  「我能瞭解。」

  「你能瞭解?!哈!」端木揚遏止不住地怒道:「一個綁架了人家妹妹的傢伙,會瞭解我現在心中的感受?你放屁!」「我之所以說我能瞭解,是因為現在我和你有一個共通點了,而如果想到現在我站在你的立場,我也能想像自己會產生同樣的反應,所以你揍我這一拳,我並不覺得冤枉。」甚至,所哲彥不願告訴他,自己還覺得鬆了口氣,端木揚越是保護莎莎,那麼接下來自己的提議,將百分之百不會遭到拒絕才對。

  一個如此溺愛、為了妹妹不惜惹惱黑道份子,也要與他開打的哥哥,正是這場計劃中不可或缺的重要人選。

  端木揚並沒有任由火氣操縱了自己的理智,他靈活運轉的腦袋此刻以高速度回轉地說:「你把話說清楚,什麼共通點?」

  而這正是所哲彥求之不得的態度。「我——愛上你的妹妹了。所以我們之間的共通點,就是對於莎莎的這份愛情,不同的是你基於兄妹之愛,而我卻是男女之情。」

  他破天荒頭一遭地把「愛」字放在嘴巴上,沒有半點忸怩或虛假的偽裝,純粹只是陳述內心意見地說:「在你發火之前,我是否該先聲明,比誰都清楚莎莎魅力所在的人是你,你不該會對我與她朝夕相處後,會產生情感這件事,感到意外吧?」

  說出口了。如釋重負。比他想像中來得容易。所哲彥觀察著端木揚的臉色,發現他一臉慘白。

  「告訴我你這是在謀劃些什麼所編出來的腳本。」揉著眼睛,經過緊張的擔憂過後,一下子又是這樣突然的消息,端木揚怕有再粗的神經都受不了。

  「相信我,我不比你希望它成真。」若非如此,他又何必苦苦抗拒端木莎的魅力如此之久,罕見地縱容她在自己腦海中逍遙,過去的女人往往是結束了情事後就被他驅逐出境了,獨獨她的倩影還在自己腦海中徘徊。

  「養出那樣一個放電小魔女,也是你們的錯吧!」不知不覺地埋怨起來。

  「別把莎莎說得像電鰻一樣。她那種天生的人緣奇佳,可是天賦異稟,打從還是嬰兒就開始了。你不知道當她還在襁褓中時,我媽多擔心啊,那些醫生護士小姐一見到她可愛的模樣,活像是要把她永遠留院察看、不放她回家。可憐我媽還說在醫院裡除了餵奶外,她幾乎抱不到莎莎。」愁眉苦臉地,端木揚陷入回憶說:「小時候是如此,到了小學就更糟糕,每天我家都像在開同學會,莎莎呼朋引伴的能力在那時候就已經引人側目了。」

  所哲彥可以想像出那幅畫面,莞爾一笑。

  被他的竊笑聲打斷,好奇地看他一眼,端木揚說:「那麼,你又是為了什麼理由跟我開誠佈公?想要我助你一臂之力,成就你與莎莎的愛情?我先聲明,門兒都沒有!我絕不允許莎莎在這種隨時都可能會被人由背後捅一刀,或槍聲四起的世界中生存。」

  所哲彥笑得更明顯。「我正料到你會這麼說。」

  「聽你的話,你似乎有了腹案?」

  「我想請你與我配合兩件事,一個當然是有關那筆土地的交易,另一個則是想請你與我演一場戲。」

  「談交易?以籌碼交換嗎?我可不會答應以莎莎來交換——」

  打斷他的話頭,所哲彥明白地說:「放心,這次的交易與莎莎無關,純粹是生意……既然那土地我勢在必得,憑你精明的個性,也不願意吃虧。因此,我構思了兩全其美的方案,詳情我們可以再行磋商,直到雙方滿意為止。」

  他態度上的一百八十度轉變,讓端木揚心中原本存疑他說的「愛」到底有幾分真實性,到現在則是站在較為同情的立場想著:又是一個被莎莎魅力打敗的男人。坦白說,以一個男人的眼光來看,所哲彥沒有什麼地方可挑剔的,但無奈他的背景——揚實在不願見到莎莎與黑道扯上關係。

  莎莎自身會惹的麻煩已經夠多了,有了個黑道乾哥也是不得已,現在再增加一個極道情人的話,那莎莎這輩子會如何「多彩多姿」,不必用膝蓋想也知道。

  「還在懷疑我嗎?」意識到他的目光,所哲彥笑著說:「那麼我第二個提案,相信你也會贊成吧?陪我在莎莎面前演一齣戲。」

  皺著眉頭,「演戲」對於老狐狸的端木揚來說是小事一樁,不過他要自己演什麼戲,目的為何?

  「我和莎莎睡過了。」

  當端木揚還在怔仲間,乍然聽到這句話,整個腦海空白一片。「你……再說一次。」

  「我抱了莎莎。」

  「你——」端木揚揪住他的衣領,可是這拳頭卻遲遲揮不下去。「告訴我,是你強迫的?」

  他搖搖頭。「沒有,在那過程當中或許她有點遲疑,但對初次經驗的女孩來說,那種遲疑是正常的。我不否認自己勾引了她,利用她在那方面的無知,讓她接受我。但我確實得到她的同意,才做的。」

  「很好,那麼你的罪刑減半,我還是要打!」說到做到,端木揚的鐵拳再次招呼在他臉上。「這是給你誘拐他人妹妹的懲罰。」

  摸著嘴角的鮮血,所哲彥說:「可惡,人真不可貌相,你的拳頭還滿有威力的。」

  「我以前修練過各種武術。」揚簡短地說。「那麼,要我協力的『戲』,目的是?」

  「我沒有後悔擁抱了莎莎,如果不曾擁抱過,我也不會正視自己內心的情感。我有自知之明,和你一樣,都認為莎莎不適合在我的生活圈中,為了斷絕我和她之間的情分,有必要讓她知道再也不接觸我這種人,對她來說有益無害。這是我能給莎莎最後與最初的一份禮物,也是我的愛。」

  「……」這個男人身處黑道真是太遺憾了。端木揚搖著頭說:「說吧,要我怎麼配合?」

  所哲彥勾唇一笑。

  ???

  「哥!」循著線索找到王子大飯店,莎莎猛敲著總統套房的門叫道。「開門,我知道你們在裡面,所哲彥!」

  幸好這一層樓只有這間房門,不然在這種五星級飯店這樣大叫大鬧,可是會被飯店的服務人員給請出門外的。莎莎焦急地跳腳,到底裡面的人還在不在,該不會他們都談完了,在她沒有發話權的情況下,恣意決定了她的生命吧!

  「哥!哥哥!」我敲、我再敲!

  門終於被開啟,八葉一見到她就滿面激動、熱情地抱著她說:「莎莎!」

  「現在沒有空跟你玩,八葉哥!他們呢?」把他的寬胸推開,莎莎轉頭在房中四處找尋著。

  「不就在那兒嗎?大家談得很順利,正要去接你回去。」落寞地,八葉一指會議室……唉,女人真是無情的動物,有了「男人」就不要哥哥了。

  輪流看著每一張臉,哥哥、所哲彥、義木,這麼說來大家都到齊了,而桌上的文件正簽署到一半,莎莎一見到那張紙,想也不想地就衝上前去把它抓起來說:「不許簽!沒有我的允許,什麼交易都不許簽!」

  「莎莎,你在幹什麼?」端木揚對著許久不見的妹妹蹙眉說:「放下來。我們就快結束了。你來得正好,省得我們還要去所家接你,等我處理完這些事,就帶你回台灣。」

  「不要!」莎莎把文件當成擋箭牌。「告訴我,你們用什麼條件交換了?」

  「小孩子不必管這麼多。」端木揚伸出手哄著說:「過來,把文件給我。」

  「我不是小孩子了!我昨夜已經是個『女人』了!」莎莎瞪著所哲彥,從自己進會議室以後,他始終當自己是隱形人似的,看也不看她,就淨顧著和旁邊的義木說話。這該死的野獸,明明把人給吃了,還不打算認帳!

  「你本來就是個『女人』,別鬧了,莎莎。」

  打掉哥哥的手,莎莎取出一塊沾著血跡的布料說:「看!這是我『做』女人的證明,而且還是他讓我成為一個真正的女人。所哲彥,你要當著我哥哥的面前,否認這個事實嗎?」

  「什麼!」端木揚拍著桌子怒道:「這件事我怎麼都沒有聽說!姓所的,你不是跟我保證莎莎安全無恙,你竟敢對我妹妹動手,好大的膽子!」

  所哲彥懶洋洋地抬高一眉。「我是保證了她『安全無恙』,但沒說她是『完整無缺』吧,老實說我也沒想到她還是個原裝貨,我以為憑她獵取男人的速度,早已經是經驗老道的女人了。托您的福,讓我多耗了點時間,幫她『暖機』呢!」「你找死!」

  也不知道從不帶武器的哥哥是從哪兒拔出一把刀的,當莎莎望見那鋒利的銀芒嚇得手腳都軟了。可是她還是眼一閉、心一橫,往所哲彥的身前一縱。「不要!哥哥!別傷害他!」

  「讓開,莎莎。你為什麼要護著他?沒聽見剛剛那傢伙是什麼口氣嗎?他分明只是和你玩玩的!像這種傢伙活該被我砍成八大塊!」端木揚火爆地咆哮著。

  哥哥是怎麼了?他從未發過如此大火的說……「這是我和所哲彥的問題,不是該由哥哥出面的問題!」莎莎堅不退讓地說:「要砍也要由我自己砍!」

  「莎莎你——」端木揚垂下短刀。「他值得你如此挺身而出嗎?看清楚這傢伙的本質,他是無惡不作的極道份子,玩弄女人對他來說是家常便飯,你只是被他給騙了而已。」

  「不!」莎莎大叫著:「不是這樣的!」

  背後,所哲彥森冷地笑著說:「我開始佩服自己的手腕了,昨夜真讓你那麼難以忘情?在這邊替我說這麼多好話?笨女人就是笨女人。」

  莎莎宛如被拋入北極圈中凍住。

  他卻依舊無情地道:「你哥哥說的沒錯,我只是在玩弄你而已,端木莎。」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15 00:12:26

第十章   

  說著這輩子最大的謊言,所哲彥目光故意移離她那慘白得可憐的小臉,凝視著桌上的文件說:「你似乎忘了自己從頭到尾只是毫無價值的人質,就算你收買了我身邊所有的人,不代表你也收買了我的心。要是這麼說還不夠清楚的話,我就更明白地告訴你,昨夜的事是我佔了便宜,但開苞的人是我,你不該覺得慶幸嗎?擁有一段如此難忘的回憶,就算未來嫁了個笨手笨腳的老公,也不至於在新婚之夜痛得哭爹喊娘吧!」

  啪!這是莎莎給他的第三次巴掌,卻也是最痛的一次,不只是臉頰上的火辣,連心都同時被劃上一刀般的——灼熱不已。

  這樣就行了。再如何堅強的女人,也不會容許自尊被踐踏到這個程度吧?

  「你說得太多了,所哲彥。」一旁,看不下去的端木揚擁住了搖搖欲墜的妹妹說:「你要的東西,已經都在桌上了!不想我把你那張臉毀了,就快拿著東西滾出去吧!」

  「我也不想面對女人歇斯底里的場面,文件,謝了,既然簽署好,我就帶走了。」所哲彥放任著那五指痕印留在臉上,從會議桌旁起身說:「給你一個忠告,未來不要自作主張的想靠近這種世界,這圈子裡不是每個人都像八葉一樣,有閒情逸致陪你玩辦家家酒,如我這般的敗類,還很多呢,端木莎。」

  「等——一下!」深呼吸了兩下,從打擊中努力站起來的她,虛弱地說:「我哪一點不行?告訴我。要做你的女人,有那麼難嗎?」

  所哲彥的心被撕裂了。為什麼?為什麼她還能說出這種話?自己傷她這麼深、傷她這麼多,難道她捨棄自尊也要留在自己身邊?自己才想反過來問,他有什麼地方值得她如此付出的?

  夠了。別再逼我傷你了,莎莎。

  「回答我,哲彥!我的價值連一塊土地契約都不值?我昨夜看到的你只是我的夢想?你可以對那個媽媽桑微笑,為什麼就不肯對我笑?我要求的只是你的一個笑容,這樣也太奢侈嗎?」

  所哲彥背對她,仰起頭說:「一個人見人愛的魔女說出這種話,可會被人誤會你是嫁不出去、沒人要,才會死纏著一個男人不放呢。要是你真那麼介意自己失去貞操,我可以給你錢讓你到最高明的醫院去整型,這年頭——真真假假,誰又分得清呢?」

  為了不讓自己再繼續傷害她,說完這句話,所哲彥沒有給她再次發言的機會,踩著比平常快速的腳步,穿越過那道代表訣別的門,匆匆離去。」路上鐵青著臉離開飯店,直到上了轎車後,他整個緊繃的背才鬆懈下來。

  不會再有第二次機會見到端木莎了。

  他乾淨地切斷了他們之間所有的關聯。

  「少主,您真的認為這麼做好嗎?」義木探詢地回過頭。

  在車內卻依然不摘除墨鏡的所哲彥,木然地回答。「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開車吧!」

  義木跟隨他多年,主子的一言一行他瞭若指掌,只有他知道主子冒了多大的風險,要是讓會長知道主子犧牲了原本可以到手的「地契」與端木揚和解,只為了快快送走端木莎,不知會怎麼責罵少主。可是少主卻寧願折腰也不把端木莎留在身邊——怕是,這份愛只會給她不幸吧!

  義木不能置喙少主決定的對與錯,只是很遺憾……竟是如此結局。

  ???

  東京國際機場

  「你們的機票我已經都確認好機位了,現在就等進入登機門。」八葉做著跑腿小弟的工作,還是面帶微笑地說著。

  接過機票,端木揚只是掃視一下,就著護照一起收起。看到八葉一臉期望的神情,他不甚愉快地說:「幹麼?還要跟我討小費不成?」

  「沒、沒,我哪敢期待從你口中說出『謝謝』兩字呢?」他夾槍帶棍地說。

  「謝謝!」沒好氣地,他迅速地回答。欠他人情,是端木揚絕不願做的事。

  「哎呀,有你這一句謝,我做什麼都心甘情願了。」

  「欠揍!」端木頂他一肘。

  相形於他們兩人在一旁輕鬆的交談,只有端木莎的那個角落始終烏雲籠罩,八葉逗弄端木也夠本地說:「喂,莎莎真這樣回去,不要緊嗎?」

  惡狠狠地,端木瞇起眼說:「你少給我動歪腦筋!」

  「天地良心,我只是擔心她而已。從所哲彥那小子說出那麼絕情的話以後,莎莎幾乎沒開口說一個字耶!這不是很叫人擔心嗎?那個天底下最親切可愛的莎莎,居然會愁眉苦臉、悶悶不樂了二十四小時,這還不夠叫人緊張啊!萬一她就這樣回到台灣,不吃不喝也不說不笑,你帶回去的就不是『端木莎』,而是一具名為『端木莎』的空殼了。」

  揚又何嘗不知道。但所謂不經一事不長一智,莎莎初次嘗到失戀苦果,會如此低潮也是情有可原的。遲早她總會忘記這段過去,回復過去的模樣。他很樂觀的這麼想,不管八葉在旁邊如何嗦,他絕不拆穿自己與所哲彥合謀的西洋鏡。

  一切都是為了莎莎好。

  「莎莎,要不要喝點東西?」為了提振妹妹的精神,揚趨前關心說。

  她微微搖頭,以有氣無力的聲音說:「我很好,你們別管我。」

  「不要這麼說嘛!」實在看不下去的八葉拉起了莎莎的手說:「我帶你去那些免稅商店逛一逛,揚,你儘管去幫莎莎買喝的,我們馬上就回來。」

  「為什麼是我去買!」揚懷疑地瞪著他。

  「因為你是疼愛妹妹的好哥哥啊!」以眼神催促著,八葉笑得毫無心機。

  提議要去買喝的人是自己,揚也不得不點頭,可是在臨走前他還是不忘扭著八葉的耳朵小聲地警告。「你別在我背後搞任何花樣,我是一定要帶莎莎上飛機的,你要是在她耳邊吹噓些什麼,我絕不會放過你!」

  「知道了。你快點去吧!」

  不情不願地,端木揚留下莎莎與八葉,走向咖啡店。

  八葉見狀,拉著她走向免稅店。「你啊,被人賣了也是應該喔,傻妹妹。」

  莎莎默默無語。

  「連狀況都搞不清楚,還想跟人談什麼戀愛。更別說對象是難纏的傢伙。所哲彥那個人我從年輕時代還在混的時候,就聽過他這號人物了。別說你那簡單的小腦袋摸不清楚他在想什麼,很多道上的人也是出重金標賞他的腦袋,為什麼呢?那傢伙可有個刁鑽至極的腦袋,剖開來看肯定裝了層層機關。也別怪乾哥我說話難聽,像這種人你還是早點放棄吧!」

  莎莎還是一動也不動,就連望著免稅店的眼神也泛著空虛。

  八葉乾笑一下。「這下可真是重症了。」

  轉過表情呆滯的莎莎,面對面的,八葉輕拍了一下她的臉頰。「醒一醒,小公主,現在可不是你睡著的時候,這年頭不流行睡美人了,光是知道睡,是等不到你要的白馬王子的。你難道不想知道,所哲彥那傢伙的真心嗎?」

  莎莎的眼神晃了晃。

  「喲,好像有點反應了,看來還不是絕症。」八葉觀望了一下四周,沒問題,咖啡店那頭排隊的人很多。他拉著莎莎躲入免稅店的後門,通往另一邊的道路說:「告訴你,我雖然不知道所哲彥那傢伙到底愛不愛你,但有一點是肯定的——他和你哥哥揚,兩個人聯手把你送回台灣。」

  「你……怎麼知道?」莎莎終於有了反應,她咬著唇,腦海中浮現那絕情人的背影,恨自己不能忘記、依然眷戀的背影。

  「用點腦筋啊!別看我只長身高不長腦袋的!」八葉敲敲由自己頭說:「你那塊土地的交易能順利成交,是出自所哲彥的手筆。他大幅度的讓步,把土地開發案的計劃轉給了我們公司,自己成為插份的股東,你可以想見這麼做將造成黑菱會多大的損失嗎?當然也不是全然賺不到,只是原本可以獨佔的開發案,現在要分人一杯羹,這在過去所哲彥的交易中可是史無前例的大方送。」

  「這些……我聽不懂。」莎莎總算浮現一點過去的影子,開始噘嘴說。

  「聽不懂也沒關係。我看得出來他急於把這件案子敲定的理由。為了把你送走,這樣你總明白了吧?把你送走的理由,你能想得出來嗎?」

  「他嫌我麻煩啊!」莎莎滿心不悅地說。

  「所以說你頭腦簡單!」這回改敲她腦袋的八葉說:「憑你惹的那點麻煩,要是能換得土地交易,不用賠上幾十億的生意,我都會忍耐下去。況且,真正被綁架的是我們這方,沒弄到手的好處,他幹麼又突然鬆手。所謂賠錢生意沒人做,會做的人肯定是有理由的。」

  「好痛。」揉著額頭,莎莎腦子也慢慢運作起來。「要不八葉哥到底想說什麼?就別拐彎抹角了,明知道我最懶得用腦子。」

  「以後你不用也得用。誰叫你挑到一個腦袋複雜骨折的傢伙。」八葉不留情地說:「他不得不送你回去的理由,依我看是害怕你繼續留在他身邊,會發生什麼事吧?或許是已經發生了什麼事,讓他不得不斷然採取行動。而這個行動又吻合了端木的利益,所以你哥那隻老狐狸才會輕易就與他聯手。我就說嘛!那兩個狼狽為奸的傢伙,居然會在門內關那麼久,肯定有問題。」

  「說這麼多,人家還是聽不懂。」莎莎跺腳。

  「算了,我也不強迫你懂,但要不要我教你一招?」

  「哪一招?」

  「通常正面攻法對付那種狡猾的泥鰍是沒有效的,他絕不會讓自己輕易被挖出內心話來。他們要你走,你就得反向操作,攻其不備。」

  「八葉哥的意思是要我回去找他?」莎莎張大嘴巴,迅速地搖頭。「不要,我會怕,萬一他又對我說那些……我也是有自尊的,被奚落成那樣,怎能再回去找他。」

  「誰叫你去找他了?」八葉把嘴巴靠上她耳朵寨寨舉箏地指導著。

  聽著聽著,莎莎的臉宛如放射出彩虹般的亮了起來。

  幾分鐘後,八葉一個人回到端木揚的身邊。拿著兩杯咖啡、正等得不耐煩而不斷東張西望的他,一見到八葉劈頭就問:「莎莎人呢?」

  「去洗手間。」

  「你沒有騙我?」

  八葉舉起手,無辜地望著他。「咖啡要涼了,這杯給我喝吧!」

  「不行。我要去找莎莎!」把兩杯咖啡都丟給他,端木揚內心不安地朝廁所前進。可是還沒到門口,就被八葉拉了回來。

  「可以了,你管這麼多,也該是你從戀妹情結畢業的時候了。」

  「你果然搞鬼了!」

  憤怒的他立刻對八葉飽以老拳,可惜拳頭還沒有把他擊倒,自己反被八葉的一記手刀給擺平,倒在他手中。

  有戀妹情結的男人,真棘手。八葉暗道:看來只好再多招待他東京一日游。

  ???

  心情惡劣的時候,酒喝起來特別難喝。灌了一口平常喝得順口的酒,但今天卻怎麼樣都難以下嚥,可惡,要到什麼時候那個魔女才肯從自己腦海中消失。所哲彥頂著一張沒有人敢不要命地靠近的冷臉,一個人獨坐在酒店中的角落。

  「所,一個人喝酒不太好吧?我找幾名小姐來陪陪你如何?」酒店的媽媽桑正是那唯一有膽持虎鬚的人。

  「不必。」冷冷地回絕。「找我來有什麼事?快說。」一副有屁快放、沒事走人的傲慢態度。

  可是他冷冰冰的臉孔只是讓媽媽桑心情更加愉快,她掩嘴笑說:「蘭子、明子、春菜,你們都過來。」

  「我不是說不要人陪了嗎?」現在看到女人,只會更添他眉宇間的皺紋。

  「你不看一下怎麼行,這些都是新進來的,她們總得見一下老闆吧?如何,蘭子很漂亮美艷吧?明子看來又端莊又大方?春菜,雖然是土味了一點,但是也很純情,別有味道。」

  所哲彥懶洋洋地一口氣用眼神輪過一番,不對、不對、都不對。那頭黑長的髮絲多死板,還不如染成粉紅色來得可愛。還有,那種端莊的模樣一看就知道是喬裝的,還不如直接坦率地表達自己來得惹人疼。土氣?那根本太俗氣了,為什麼不穿著花俏鮮艷把自己的優點大方的展現?

  越看臉色越沉的他,把三名新進公關嚇得倒退三尺。

  「瞧你,臉色這麼難看,把我好不容易招來的新戰力都嚇跑了怎麼辦!」媽媽桑一揮手讓她們全離開說:「你不滿意這些女孩子什麼地方?告訴我。」

  「全都不滿意。」他簡短地回答。

  「唉呀,我曉得問題所在了。你把她們跟『誰』比了吧?那當然不成,我這兒怎麼可能提供一模一樣的『心上人』給你,明明就是自己把人送走,現在跑來挑剔我的人不好,你也太亂來了。」

  「媽媽桑,你要是想說些無聊的話,可以省了。我今天沒那個心情。」沒錯,他是下意識地拿她們與端木莎比擬,但不論怎麼尋找,這世上不會有第二個端木莎,他比誰都清楚。那個正牌的端木莎,此刻早已在飛機上,或許早到達台灣了。

  「嘻嘻,瞧你一副後悔莫及的樣子。真那麼喜歡她嗎?」

  「你在說誰,我不知道。」固執地,他遮掩似地拿起酒杯。

  「還有誰?那天到我店裡來的萬人迷小姐,她叫什麼名字?端木莎是吧!」

  「不要在我面前提她!」她的名字出現,只會讓他胸口的悶氣漲得更高。

  「只要你誠實地說,我就放過你。其實你很希望她能留下來吧?說不喜歡都是騙人的?」媽媽桑對著所哲彥的背後猛打訊號,但是目光駐留在酒杯中的所哲彥並未注意到這一點。

  他冷淡地說:「誰會需要一個麻煩留在身邊,只有腦筋壞掉的人。」

  「呵呵,可是腦筋壞掉的人,世界上不計其數。戀愛中的人都是頭殼壞去的人啊!」媽媽桑眨眨眼說:「我知道了,你不要她的理由,是你自卑吧?覺得自己會帶給她不幸?」

  「少給我冠些什麼冠冕堂皇的理由,黑道有黑道的規矩,像那種笨得要命、一點規矩都教不會的女人,怎麼能放在我身邊。一不注意她就不知道會惹上什麼麻煩,給自己帶來什麼危險,還會趁著我不注意時把我身邊的人都收編成隊,作她的親衛隊,她是全天底下與我最格格不入的人了!」

  「卻也是你最在乎的人?」媽媽桑不經意地提道。

  「……」他線條剛硬的臉上,染著一抹溫柔的紅,緊接著諷刺地一笑。「那笨女人居然問我,她哪一點不行。說要做我的女人。她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你在顧忌什麼呢?所。」

  「行不通的。她留在我身邊只會被我扼殺而已。她經常可以把人氣得神經斷裂,更別說要做我的女人將面臨的問題,她那從不使用的小腦袋瓜,八成沒有裝進任何『警鈴』,一旦她成為我的妻子就代表她要面對的是:無時無刻的恐懼感,像我母親那樣,不知道父親在外面幹些什麼,或許會一身是傷的回來。被其他組織狙擊是家常便飯,有時甚至連我母親本身都會有危險,這些都和她過去的生活無緣,永遠都不認識這個世界對她來說才是最好的。」

  「你終於說出真心話了,所。我很高興。」媽媽桑微笑地說:「為了聽你這番話,有個人可是哭成了淚人兒跑來求我呢!過來吧,小莎。」

  熱淚唏哩嘩啦地掉下來,莎莎知道自己哭得丑極了,可是又高興死了。她感謝八葉哥的建議,要不是他建議從所哲彥的女人下手,自己就沒有機會得知他真正的心意了。

  「你……」錯愕得連話都說不出來的所哲彥,只得轉向媽媽桑說:「你居然出賣我,媽媽桑。」

  「噯,有什麼辦法呢?沒有人能拒絕『小莎』的,別說我了,這事還有另一個人也是主謀。義木,你也別躲了。」媽媽桑一招手,原本藏身在隔間內的男人苦笑著走出來。

  「連你也……」所哲彥始料未及,自己竟敗在最信賴的「內賊」手上。

  「抱歉,少主,因為小莎的苦苦哀求。我想,小莎也有知道你心意的權利,真正該作主的人,不是別人,而是她和你才對,少主。」義木低頭道歉說:「我只是負責送小莎來到這裡,其他的就是小莎與媽媽桑的主張了。」

  「現在誰的主張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們兩人該好好談談。」媽媽桑一推小莎,鼓勵她上前一步,自己則挽著義木的手說:「我們這些礙事的配角也該退場了,這裡就交給你們小倆口嘍。」

  單獨被丟下,他們反而手足無措,誰也不看誰。雖然最親密的一步都進行過了,但到頭來他們卻連「正式」的戀愛都還沒有談起、就被腰斬的情感。摸索著該說些什麼的兩人,異口同聲地開口。

  「你——」

  「你——」

  這種巧合,隨著相撞的視線,增添尷尬的氣氛,莎莎低垂下頭,但又很快地想起一件事,慌忙地抬起頭來說:「我不會回去的!不管你現在再怎麼說,我都不回去!」

  所哲彥被她倔強的模樣打敗,他一手梳過發海,一邊說:「你回去讓自己哥哥安心,不要讓他再為妹妹被流氓惹上而難過了。」

  「哥哥怎麼樣都成,我遲早都可以說服他,這是我的選擇。可是你——趕我走的理由,就因為我不合適你的生活圈,你沒有試過又怎麼知道我沒有那份能耐?我先聲明,我也不是只懂得惹麻煩而已,我從小就被人譽為幸運寶貝,只要有我在,就是你的財神爺,可以替你招財進寶。」

  「想要招財進寶,我可以買只招財貓。」他迅速地駁回。

  「既然你這麼堅持,好吧!給我一把刀子。」

  「你想幹什麼?」

  「我現在就出去犯下搶案,這樣子總會被捉起來關吧,然後被送進監牢,監牢裡面我就可以學習怎麼墮落,墮落出來之後,你就沒話說了吧?和你的身份環境恰巧成對。」

  「你在說什麼蠢話!」他氣她這麼不愛惜自己,別人多麼疼愛她,她憑什麼作踐自己呢!

  「我就是你口中的笨女人嘛!我想留在你身邊,不行嗎?」她扁著嘴,委屈地看著他。

  「不怕我說那些會讓你生不如死的話?不怕我隨便玩弄你又把你扔開,想進我家的門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不知要經過多少磨難訓練,這些你受得了?說不定成天要被我媽抓去學插花、茶道?我也會像我父親一樣的,外面愛人不斷?」所哲彥竭力把她推開。

  「你不會有空的!我最會惹麻煩不是嗎?我會惹得讓你沒有空把眼睛放在別的女人身上。」莎莎死命地堅持。

  他無奈又可笑地搖頭說:「你,存心把我氣死。」

  「你到底娶不娶我?」她得寸進尺地問。

  「不娶、不娶、不娶。」他卯起來和她耗。

  「好吧!那我就一天問你一次,直到你考慮清楚為止。可是在那之前,我會寸步不離地跟在你身邊,見習怎麼當個黑道大哥的女人。你不必擔心,我不會吵到你的,我會安靜地當個乖乖的跟班。」

  「你以前也這麼說過。」他不客氣地點明。「不但沒做到,還惹了一堆麻煩。」

  「呃,我痛改前非總行了吧!」她慢慢移近他的身邊說:「我到了機場,腦中卻一直在想著你耶!你和哥哥演的那場戲好逼真喔,害我這麼難過傷心,可是知道你是為了我才這麼犧牲,我又好感動。怎麼辦,我現在腦海中只有一件事。」

  「我不想問。」他哪會不知道,她那有所圖謀的眼神早已明示答案。

  「可是我想說!」她撲到他身上說:「給我一個『歡迎回來』的吻!哲彥。」

  「不給。」他就是不想輕易被她牽著鼻子走。天知道給這女人一點甜頭,她會不會爬到天頂上去了。

  「那我硬來嘍!」她說著說著,就把自己的唇湊上去……

  啃咬般不成熟又笨拙的吻法,卻讓兩人的呼吸同時急促起來。小舌尖化被動為主動,倣傚他曾經給過自己的吻法,她也老實不客氣地鑽入他的唇中,不安分地在他的口中來回翻弄著。

  最後被她那笨得要命又讓人急得半死的吻給挑起,所哲彥索性扣住她的唇,回敬一陣火辣辣的法式熱吻。

  嘴巴上說不要不要,結果還不是屈服於她的「要求」下了,一邊被吻得暈陶陶的,莎莎還有閒情逸致地在想:照這種速度下去,就算他一直拒絕娶她,遲早他們也會奉兒女之命成婚。

  嗯,這點子不錯。一個所哲彥的翻版小男孩,要是再遺傳到自己那萬人迷的體質,哥哥那聰明計算的腦筋,所媽媽的酷勁,那一定會成為天下無敵超級霹靂美少年——等等,萬一剛好遺傳的方向亂了怎麼辦?

  遺傳到她的迷糊?哥哥的小氣?所哲彥的不知變通?想到腦子打結的莎莎,終於缺氧不支地靠在他肩頭上說:「等等、等等。」

  「又怎麼了?」所哲彥知道自己還沒有被她說服,自己還沒有打算娶她為妻,他只是……打算稍微讓步一下。

  假如她這麼堅持要「實習」當黑道大哥的女人,那就姑且收留吧。

  「我問你,以後咱們的孩子,要是……天生頑劣,你會不會怪罪到我頭上?」

  「啊?」

  「因為你什麼都怪我嘛!怪我愛亂拋媚眼,怪我喜歡對別的男人笑,怪我喜歡放電,所有的錯都是我的。可是我總得先理清責任啊,這孩子你也有份,總不能都叫我一個人承擔吧?」

  所哲彥青筋冒出。「你是怎麼跳到這種結論的?孩子?哪來的!」

  「就,你和我,親親熱熱,不就來了嗎?」

  「端、木、莎!」

  唉!這也不懂,虧他還是黑道大哥。莎莎悶著臉在想,他要咆哮多久才願意再親吻她啊?沒關係,反正他的「制裁魔女」已經告一段落了。接下來就輪她端木莎「降服野獸」的戲碼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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