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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曼央 -【大婚晚成 卷一】《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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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26 00:16:06
標題:
曼央 -【大婚晚成 卷一】《全文完》
《
大婚晚成 卷一
》作者:曼央
霍沉,年二十三,有房有鋪子有銀子有馬車,
他什麼都有,還有一手打鐵的好手藝,眼下只缺一個媳婦,
他本不覺得這有什麼,男女之間端看緣分嘛,
直到某次舉手之勞幫助了在街上叫賣小點心的小姑娘,
她用他吃過最好吃的炸醬作為報答,從此他便依賴上了她的手藝,
先是厚著臉皮請她偶爾來替他張羅午飯,而後變成請她常常來,
再然後變成請她天天來,他的胃因此獲得極大滿足,心也跟著變得貪了,
想要無時無刻見著她,想要她也同他一樣喜歡他,他變著花樣討她歡心,
看她似乎也不討厭他,他本想著趁著自己生辰那日向她告白,
怎料前一天她找上門來,同他說以後就當彼此是陌生人吧……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26 00:16:21
第一章
【第一章喊誰大叔呢!】
七月底,天氣沒那麽熱了,垂柳柔軟的枝條在微風中輕輕拂動,大營鎮集市上的叫賣聲逐漸多了起來。
每逢三六九,周圍二十多個村子的農家人都來這裡趕集,很是熱鬧。臨近秋收,最忙碌的地方就是霍家鐵匠鋪,叮叮噹噹的聲音從早到晚響個不停,各式各樣的農具擺在門口的寬大案桌上。
「大沉哪,我要的鐮刀打好了嗎?」鄰居蔡阿婆問道。
霍沉放下手裡的鐵鎚,把打了一半的鐵犁頭扔進八卦爐里繼續加熱,轉過身來抹一把額頭的汗珠,拿起角落裡一把嶄新鋥亮的直鐮遞了過去,「阿婆,打好了,我還給您加了鋼刃呢,不卷邊,能多用好幾年,另外還加了一道冷鍛,亮閃閃的不容易生鏽。」
「哎喲,加了鋼刃的得五十文吧?我這鐮刀是給我侄子打的,他也不富裕……」蔡阿婆有點猶豫。
侄子托她來打鐮刀,就是希望霍鐵匠能看在是鄰居的分上,少要幾文錢。
霍沉爽朗一笑,「阿婆,您幫我看了八年的房子,夏天通風、冬天掃雪,也不肯收錢,給您打一把好鐮刀也是我應該做的,不值什麽的。您就拿去用吧!樂意給誰給誰,不要錢的。」
蔡阿婆和蔡老爹住在霍沉家東側,中間隔著一條小街,老兩口開了間賣醬油和醋的鋪子,勉強維持生計。
蔡阿婆覺得不太好意思,可是五十文錢她又出不起,就在心裡默默接受了霍沉的好意,飽經滄桑的臉上笑成了一朵千層蓮,嘴上免不了還是要推辭幾句,見霍沉誠心誠意的想給,就樂滋滋地拿著東西往外走。
走到門口,她忽地腳步一頓,回頭說道:「大沉,你今年也二十三了吧?前些年在外遊歷學手藝就不說了,既然現在回來了,鋪子的生意也挺好的,是不是該考慮成家了?早點抱個胖娃娃去給你爹娘上墳,也好讓他們放心哪!」
霍沉面色一怔,鐵鉗上夾著的半成品鐵犁頭掉落在鐵砧上。
好像是該成個家了,西鄰的王橋跟自己同歲,已經有兩個娃了……
「是……不過我也不認識什麽姑娘,阿婆……」剛才還從容淡定的大鐵匠,一提起成親這件事兒不由得有點手足無措,他抬手撓了撓頭,不知該怎麽說才好。
這下蔡阿婆就明白了,笑呵呵地說道:「只要你想娶,阿婆幫你找個好姑娘,來打鐵的姑娘不多,但是來我家鋪子里打醬油的可不少。我給你留意著十六、七歲的大姑娘,有合適的就相看相看,沒啥不好意思的。」
蔡阿婆說完,滿臉笑的出了門,剛下台階,就碰上了挎著籃子的田桃。
「阿婆,您也來打鐮刀呀?我這兒有新做的饊子糖棗,您要嘗嘗嗎?」田桃笑吟吟的問道。
蔡阿婆手心裡攥著一個打了補丁的錢袋,裡面裝了攥出汗的三十文錢。她本來只是希望霍沉能便宜幾文錢,沒想到他不收錢,這下子她相當於發了一筆小財,一向愛吃甜食又捨不得買的蔡阿婆,想破例犒勞一下自己。
「桃子,你又開始賣貨了呀?給我來一個饊子、兩顆糖棗。」蔡阿婆從錢袋裡摸出四文錢,瞧瞧裡面堆成一小堆的銅板,心情特別好,她輕輕抖了一下錢袋,銅錢互相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十分悅耳。
田桃用草紙快速的將東西包好,交到她手上,「是呢!阿婆,天氣涼快了,以後我會天天出來賣貨。您拿好了,明兒我還這個時候來,您想吃什麽就喊我。」
蔡阿婆一向愛吃甜食,卻總是捨不得買,隔上好幾天或許能買一樣,像今天這樣大方的一下子買兩樣,還真是頭一回。
霍沉一邊打著鐵,一邊透過開著的窗戶往外瞧,蔡阿婆正在和一個小姑娘說話,隔著垂柳的枝條,他看不清楚姑娘的長相,只看到她皮膚很白凈,穿著粉衫白裙,胸脯鼓鼓的,腰挺細的,身量不算太高,但是也說得過去了。
莫非這麽快就要相親了?
霍沉心裡暗笑,做起事來更有勁兒了,打鐵的同時,嘴裡還哼起了小曲,「叮叮噹,叮叮噹,我是鐵匠我最強。一爐二炭三鋼四鐵,手藝第一誰能搶?木匠做一工,不如鐵匠爐子紅一紅……」
這是師傅自編自唱的小曲兒,時間久了,霍沉也就學會了,但是他從來沒唱過,每次聽師傅哼唱,他總是覺得好笑,今天不知怎麽了,竟隨口哼起了這道小曲。
剛到鎮上就開了張,而且蔡阿婆平時最多花兩文錢,今天一下子就買了四文錢,田桃心情不錯,覺得這是個好兆頭,今年秋天收成好,人們肯定捨得花錢,這個冬天說不定能比去年多賺一吊錢呢!
小姑娘喜孜孜地進了門,這是她第一次進鐵匠鋪子,很是好奇。她看了看屋裡唯一的男人,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出聲,就被眼前的一幕驚住了。
眼前的男人格外高大,正從身側八卦爐熊熊的炭火中取出燒得通紅的鐵條,火光映照著他魁梧的身材,壯碩得有點嚇人。一雙健壯的胳膊十分搶眼,肘部一屈,上臂的肌肉塊便隆了起來,肌肉如拳頭般一鼓一鼓的,在紅光照射下顯得油亮油亮的。
他左手握住鐵鉗,掄圓了右臂,用碩大的鐵鎚猛力敲打著鐵砧上的紅鐵條,身上的肌肉隨著鐵鎚彈起落下。
這個男人全身上下都釋放著強大的力道,賁張的肌肉使人明顯感覺到一股充沛的生命力。
火光照得他的臉色格外紅潤,鐵鎚敲打在火紅的鐵條上,火星四濺,顆顆閃亮的汗珠,伴隨著四濺的火花,滾落到腳下的鐵屑中。
村裡的漢子們一到夏天就會打赤膊,田桃也早已經見怪不怪,可是眼前的男人太壯了,掄著碩大的鐵鎚毫不費力,他每一錘敲下去,她的心就會被嚇得抖一下。
霍沉終於發現站在門口的小姑娘,模樣生得嬌嬌俏俏的,穿著粉衫白裙……不就是剛才跟蔡阿婆說話的姑娘嗎?難道是蔡阿婆讓她來的?
霍沉趕忙扔了手裡的傢伙,鐵鎚當的一下落在鐵砧上,嚇得田桃的身子又是狠狠的一抖,她下意識退後了一步。
他在褲子上擦了擦手,又後知後覺發現不妥,就在淬火的大水桶里洗了洗手,再拿過牆上掛著的棉巾擦了擦。
「你……你來啦!」霍沉一笑,往前走了幾步,細看面前的姑娘。
白白凈凈的小臉上,最顯眼的就是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明亮清澈似秋波蕩漾,與之呼應的是一對彎彎的柳葉眉,秀美如黛;小巧的鼻子嬌俏可愛,像紅櫻桃一般嬌嫩的嘴唇動了動,似是想說什麽又沒能說出來……胸脯果然挺鼓的,小腰卻細得跟水蔥似的,玲瓏的曲線誘人……他額上又冒了一層汗,不敢再看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個子嬌小了點,還不到自己肩膀高,不過沒關係,看她年紀不大,應該還能再長高一些。
田桃垂著眼眸,不敢看向這個男人的正臉,畢竟光看他的身材就夠嚇人的了。她默默安慰自己,來找他打鐵,是照顧他生意,他再厲害,也不能隨便打人吧!
想到這兒,小姑娘有底氣了,輕輕柔柔的開口,「大叔,你就是霍鐵匠嗎?我要打一把彎鐮。」
小姑娘說話的聲音非常好聽,柔柔嫩嫩的像被風拂動的垂柳,霍沉的心本是喜悅的往上飛,可是突然反應過來她方才喊他「大叔」,他感覺自己的心好像瞬間又被一道悶雷擊中。
有管相親對象叫大叔的嗎?
「你、你要干什麽來著?」由於他方才被她喊出口的稱呼震驚到,以至於她接下來的話,他沒聽清。
田桃這才抬起頭看向他。他有著麥色的肌膚,光潔的臉龐,烏黑深邃的眼眸,還有那濃密的眉,高挺的鼻,剛毅的下巴……竟是一個英俊的年輕人!尤其是他說話的時候,露出滿口潔白的牙齒,很乾凈、很引人注目。
她有點不好意思,剛才她居然叫他大叔……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26 00:16:58
第二章
她賣了兩年小吃食,也會遇到一些尷尬的時候,她並不是一個八面玲瓏的油滑商人,每當不知道該說什麽好的時候,她就笑,甜甜的笑個不停。她臉上有兩個小酒窩,笑起來特別好看,年紀又小,總是大叔、大嬸的叫著,大家也不會跟她計較。
此刻,她就是這樣下意識的笑著,只是習慣而已。
霍沉卻很不適應,從沒有一個姑娘這樣對著他笑過,笑得他心慌意亂,無所適從。
田桃意外的發現大鐵匠好像有點臉紅了,是因為自己那一句「大叔」讓人家不好意思了吧?為了打破這樣的尷尬氣氛,她只好再次說道:「嗯……我、我要打一把彎鐮。」
霍沉的心仍舊飄在雲端上還沒落下來,不過他聽清了她說的話。
常用的鐮刀分成兩種,大彎鐮個頭大,用來割麥子、穀子的速度比較快,但是容易划傷腿,一般是伺候田地的老把式用的;年輕人和婦女們都是用直鐮,割得慢,但安全些。
「是你要用的嗎?你不怕彎鐮劃了腿?」他實在想不出這樣一個嬌嬌嫩嫩的小姑娘揮舞著大彎鐮的場景。
「不是,是我爹要用的,需要多少錢啊?我什麽時候可以來拿?」
「哦,這樣啊……普通鐮刀三十文,加鋼刃的五十文,鋪子里就有現成的。」
田桃摸摸癟癟的錢袋,垂眸說道:「我爹說要普通的就行,我下午再來拿吧!等我把這些饊子賣出去就有錢了。」
「嗯,好。」霍沉目送著她窈窕的身影出去,心裡很失落。
原來人家只是來打鐵的,並不是要來和他相看的。
田桃出了門,就看到對面的陳家肉鋪開始賣肉了,掌柜的人稱大肉陳,是個滿臉橫肉、油油膩膩的中年漢子。不過他還滿疼媳婦的,總給媳婦買田桃的饊子吃。
「大叔,要不要給大嬸買個饊子?還有糖棗、蜜三角、貓耳朵。」田桃笑吟吟地走了過去。
透過窗戶往外瞧的霍沉滿臉黑線,看看油膩大肉陳的絡腮鬍子,又摸摸自己颳得乾乾凈凈的下巴,心裡很不服氣的想著:我怎麽就和他一樣是大叔了?
趕集的人越來越多,霍沉一邊打鐵一邊賣貨,忙得不亦樂乎,不知不覺就把那個管他叫大叔的小姑娘拋到了腦後,時間也來到了中午。
霍沉家裡沒人做飯,平時吃的最多的就是謝記的包子,雖說他家的包子皮厚餡少不怎麽好吃,但是總比吃乾饅頭強。不過今天店裡的客人絡繹不絕,他沒有時間鎖上門出去買包子,就把家裡剩的兩個大饅頭拿過來,在八卦爐里烤了烤,裹著炸醬吃了,接著幹活兒。
集市一般都是半日,到午後也就散了,街上走動的人群越來越少,人們在集市上買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便會回家。
田桃的籃子里只剩了一個糖棗。每賣一筆,她都細心的記著,一共賣了五十文錢。腰上拴的錢袋子沉甸甸的,腳步卻特別輕快。
七月分天熱的時候,她不敢出來賣貨,因為甜食都是裹著糖的,容易化成黏糊糊的糖水,而且當天賣不掉的,放到第二天就餿了。本來就是小本生意,賺不了幾個錢,她不敢冒那麽大的風險。
今天是她入秋以來頭一次出來賣貨,沒想到如此順利。
田桃還沒吃午飯呢!籃子里的小吃她捨不得吃,畢竟那是要賣錢養家餬口的,餓一會兒不算什麽,反正自己家離鎮上不遠,走上兩刻鐘,到家再吃午飯就行。
路邊兩個小乞丐見她過來,跑了上去,把她圍在中間。
「姊姊,姊姊,我們看你賣了一上午的饊子糖棗了,賺了不少錢吧?能不能賞我們一個吃?」
個頭小的這個乞丐,身高只到田桃的腰,個頭大一點兒的也才到她肩膀,兩個小傢伙面黃肌瘦,光著上身,穿著沒了褲腳的褲子,身子瘦得一根根肋骨都突了出來,跟搓衣板似的。
而且個子高點兒的那個孩子眉梢處有一顆黑痣,若是女孩兒,便會被稱作為美人痣,可他是個又黑又瘦的半大小子,她就不知道該怎麽稱呼這顆痣了。
田桃有些好奇的問道:「我在街上賣饊子賣兩年了,也沒見過有乞丐呀,你們從哪裡來的啊?」
「姊姊,我們是外鄉人,不過離這裡並不算太遠,咱們本來也是好人家的孩子,是打算來這裡投親的,誰知親戚家已經搬走了,我們倆實在是沒法子這才出來討飯。」
田桃腳步未停,那兩個孩子便一左一右夾著她,跟著一起往前走。
田桃猶豫了一會兒,掀開乾凈的軟布,把籃子里最後一顆甜棗拿了出來,遞給個頭小的那個孩子,「姊姊家也不富裕,一會兒還要去鐵匠鋪里買鐮刀呢,沒辦法給你們錢花,這顆糖棗就給你們吃吧!」
村裡人大多心地善良,但是積德行善也要看自家的情況,不可能在自家都吃不飽穿不暖的情況下,還去給別人太多的照顧。這顆糖棗田桃自己都捨不得吃,原是想著若賣不掉就拿回去給二妹吃,現在把它給了小乞丐,她覺得已經很對得住小傢伙了。
小弟弟十分懂事,舉著糖棗往哥哥身邊擠,「哥哥,你吃吧。」
「我不吃,你吃吧!你小。」
「哥哥,你吃吧!你每次都讓著我,難得有一個這麽好吃的糖棗,你快吃吧!」
小兄弟倆十分謙讓,讓田桃很感動,自己家姊弟妹四人,她也是總把好吃的讓給弟弟妹妹吃,看著兩個小傢伙兒這麽懂事,讓她想到了自家的妹妹、弟弟。
「來,姊姊幫你們掰開,一人吃半個吧!」
糖棗其實是用麵粉做的,只不過是做成了棗的形狀,在油里炸一下,外面一層裹上糖,吃進嘴裡甜甜軟軟的,是老人孩子都愛的小吃食。
田桃把糖棗掰成兩半,分別交到兩個孩子手上,跟他們道別,「前面就是鐵匠鋪了,我要去買鐮刀,你們走吧。」
「姊姊,你真好,謝謝你。」個子高一點兒的小哥哥朝田桃擺擺手,眼裡湧上了一層水霧。
田桃覺得只是一顆糖棗罷了,不值得孩子感動成這樣,就無所謂的笑笑,快步進了鐵匠鋪。
「大……」她習慣性的又想叫大叔,忽然想起這個大鐵匠還挺年輕的,可若是叫大哥,又覺得有些不太合適,畢竟自己年歲還小,一般她只叫那些沒有成親的少年郎大哥,思緒轉了轉,她想到了一個最合宜的稱呼,「大鐵匠,我來買鐮刀了。」
霍沉轉頭一瞧是她,趕緊放下手裡的鐵鎚,抹一把額頭的汗珠,大步走了過來,「要彎鐮是吧?這裡有三把,你挑一把吧!」
田桃看看整齊擺放的三把彎鐮,幾乎一模一樣,心裡暗暗讚歎,難怪人們都說霍鐵匠手藝好。
「看起來都差不多……就要邊上的這一把吧!」田桃嬌憨一笑,放下籃子,伸手到腰間去摸錢袋。「我的錢袋呢?」她一下子怔住了,低頭瞧瞧空蕩蕩的腰間,扭頭瞧瞧身後,又慌亂地伸手在後腰上摸了摸,竟然真的沒有錢袋。
轉眼之間,原本笑吟吟的小姑娘,嗓音不由自主也帶了哭腔,「大叔,你幫我看看,我身上有沒有錢袋?」
情急之下,她又叫起了大叔,抬起雙臂,在霍沉面前轉了一圈兒,然後,雙眸緊張地盯著他。
霍沉能明白她的心情,這個小姑娘八成是把錢袋弄丟了,看她急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他有些不忍心告訴她答案。
「你快說呀,到底有沒有?」田桃急得直跺腳。
霍沉不得不誠實地搖了搖頭,就見小姑娘失魂落魄的倒退了兩步,從水靈靈的大眼睛掉下兩串淚珠。
「剛才還有的,我走一段路就摸一回來著……我知道了,是那兩個小乞丐!是他們偷了我的錢袋,這兩個壞傢伙……」
話沒說完,田桃拔腿飛快的沖了出去,一邊跑一邊抓了路人就問有沒有看見那兩個小乞丐。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26 00:17:15
第三章
霍沉本想勸她別找了,既然被偷了,人家肯定早就跑掉了,不會讓她追上的,可是小姑娘跑得飛快,他沒能攔住。
顧客走了,霍沉繼續打鐵,心裡卻再也安穩不了,不知這個傻乎乎的小丫頭,會不會因為這件事而想不開,做出什麽傻事來?
應該不會吧?她那一籃子饊子、糖棗估計也賣不了幾個錢……
大鐵匠一邊安慰自己,一邊卻忍不住探頭往外瞧。過了許久,終於見到那個丟了魂似的小姑娘慢吞吞的走了回來。
霍沉放下手裡的鐵鎚,主動迎了上去,「你的錢袋找到了嗎?」
田桃死死咬著唇,不想在外人面前痛哭,被看笑話,可是聽他這麽一問,卻忍不住哭了起來,「我以後再也不可憐那些小乞丐了,好心沒好報,我白送他們一顆糖棗吃,他們竟偷我錢袋,太可恨了!」
她哭著拿起籃子,一邊抹淚,一邊說道:「今天我先不買鐮刀了,改天有了錢再買吧。」
田桃極力剋制自己不要哭得太激動,卻控制不住說話時鼻子一抽一抽的,肩膀也跟著微微顫抖,一張梨花帶雨的小臉兒格外招人疼。
霍沉撓撓頭,他向來嘴笨,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人,更何況是要安慰一個不太熟悉的小姑娘。他看了一眼案台上的鐮刀,朗聲說道:「你是住在哪個村的?你要是有急用,鐮刀就拿去吧!等以後有了錢再給我就行,咱們鄉里鄉親的,我信得過你。」
田桃已然走到門口的腳步倏地一頓,轉了回來,「真的嗎?」
霍沉無比堅定的點了點頭,「當然是真的,我怎麽能騙你一個小姑娘呢?你就拿回去用吧!」
他拿起打得最好的一把鐮刀遞給田桃。
其實她家裡並非要鐮刀急用,不過最近她娘親的身子骨不太好,為了做這些小吃食,天沒亮就起來開始忙活,要是讓她娘知道賣了東西的五十文錢被扒走了,她娘肯定心疼得睡不著覺。而且奶奶最近住在自己家裡,要是知道她丟了這麽多錢,還不知會怎麽罵她呢!
田桃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過了鐮刀,神色認真的向霍沉鞠了個躬,「謝謝你,我是田家營的,叫田桃,我每天都在鎮上賣饊子糖棗,已經賣了兩年,明天後天我都會來,我肯定會還你錢的。」
見小姑娘不哭了,霍沉的心情也輕鬆了不少,他憨厚的笑道:「不用謝,你快回家去吧!要不然你爹娘該著急了。」
田桃用力點了點頭,綻開一抹甜甜的微笑,又朝他鞠了個躬,這才歡歡喜喜地拿著大彎鐮出了門。
走了幾步,她突然意識到就這樣回家似乎不太妥當,早晨娘親做好的小吃是一個一個數過的,應該能賣五十文錢,有時候遇到大主顧買得多,她會贈送一、兩個,但總數上最多相差兩、三文錢,不可能買一把鐮刀就把所有錢都給花光了。
於是走到蔡家醬油鋪門前時,田桃停住了腳步,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鼓起勇氣,走了進去,問道:「阿婆,我能跟您借二十文錢嗎?以後每天還您五文行嗎?」
蔡阿婆正在收拾盛錢的匣子,聽到田桃突然這麽問,又看她臉上有著淚痕,便關心的問道:「桃子,你怎麽了?是不是哭了?」
「嗯,我把錢袋丟了,但我不想讓家裡人知道,我今天先跟借您二十文錢,以後每天賣了東西就還五文錢,這樣我娘就不會發現了。」田桃垂著頭,小聲說道。
蔡阿婆知道她是個乖孩子,尤其小姑娘現在一臉委屈,讓她看了心中著實不忍,只不過她實在無能為力,她將匣子給她看,「你瞧,我這兒也只剩三個銅板了,你若是早來一會兒,還有得商量,偏偏剛剛我侄子把錢都給借走了。」
「哦。」田桃失望的嘆了口氣,道了聲謝後,耷拉著腦袋往外走。
「哎,桃子,你先別傷心,我帶你去別人家裡借,那人家裡有錢,又是光棍漢一個,借你二十文錢只是小事一樁。」
【第二章鐵匠大哥是好人】
蔡阿婆拉著田桃的手腕,徑直進了旁邊的鐵匠鋪。
「大沉哪,我來給你介紹一下,這是田家營的田桃,咱們都管她叫桃子,她經常來鎮上賣饊子糖棗,她丟了錢袋,想跟我借二十文錢,剛巧我這兒也沒錢了,不如你借她一點兒吧?我敢做保,桃子人品沒問題,肯定會還你的。」
蔡阿婆竹筒倒豆一般,巴拉巴拉的一口氣把話說完,根本沒注意到田桃一直在扯著她的袖子,想讓她別再說了。
「阿婆,阿婆,我已經欠人家一把鐮刀錢了,怎麽好意思再跟人家借錢呢?」
霍沉一見到兩人進門,就馬上迎了上來,這會兒聽明白來龍去脈,便十分豪爽的拿出錢匣子,大方的在田桃面前一放,「喏,今天賣的錢都在這兒,你要多少自己數吧!」
「這……我已經欠你三十文錢了,怎麽好意思再跟你借二十文錢?而且這些錢我一、兩天又還不上……」她不是個貪得無厭的人,素不相識的大鐵匠能幫自己這麽大的忙,她已經非常感激了,實在不好意思再跟人家借錢。
「沒事兒,不就二十文錢嗎?小事一樁,我來給你數。」雷沉伸手往錢匣子里抓了一把銅板放在案台上,耐心的一個一個數出二十個堆到田桃面前,又把剩下的幾十個銅板扔回匣子里。
蔡阿婆對著田桃笑道:「你瞧,我就說了吧!對於大沉來說,這二十文銅板就是小事一樁。大沉手藝好,人又仗義熱心腸,以後你有什麽困難只管找他。對了,他叫霍沉,你叫他霍大哥就行了。」
雷沉不禁誇,嘿嘿笑著撓了撓頭,雙眸晶亮,璀璨得像黑寶石,看向田桃的眼神竟然帶了幾分羞澀。
蔡阿婆腦中忽然靈光一閃,她上午才說要給大沉介紹個好姑娘,眼下這不就有一個嗎?桃子模樣俊,嘴也甜,人又勤快,絕對是個好媳婦。
想到這兒,她笑咪咪的問道:「桃子,你今年多大了?」
「謝謝霍大哥。」田桃正小心翼翼的收起二十個銅板放進籃子里,向霍沉道謝,沒想到蔡阿婆忽然這麽問,她雖然不明白蔡阿婆的用意,但也並未多想,順口答道:「十四歲了。」
「才十四呀……」蔡阿婆有點失望,要是有個十六、七歲就好了,哪怕十五歲及笄了也行啊!大沉都二十三了,沒法再等上兩年的。
霍沉臉上也閃過一絲失望,田桃的年紀的確太小了,跟自己差了九歲,如果她在家裡是老大的話,她爹可能也就三十齣頭,難怪她一開始會管他叫大叔。
他的神情變得有些鬱悶,垂著頭不再說話。
田桃不明白自己十四歲有什麽不對,只覺得他可能是有些後悔借她錢了,便趕忙保證,「霍大哥你放心,我肯定每天都會還你五文錢的,一共五十文,十天就還完了。」
霍沉這才明白自己的表情讓人家誤會了,再加上她這一聲甜甜的「霍大哥」叫走了他心裡的陰霾,他又抬起頭來憨憨一笑。
「沒事兒,你不用急著還,反正我也沒急用。我們家就我一個人,吃飽了,全家不餓,也用不著什麽錢。」說完,他又有些懊惱自己嘴快,干麽跟人家小姑娘強調自己家裡就一個人,好像暴露了自己有其他心思似的。
田桃並沒多想,又連聲道了謝,這才跟蔡阿婆一起離開鐵匠鋪。
心裡的大石頭消失得無影無蹤,田桃腳步輕快的往家裡方向走,走到一半才發覺肚子好餓。
剛才她瘋跑著到處找小乞丐,費了不少體力,然後心情鬱悶的只想著被偷走的那五十文錢,也忘了餓著肚子這事兒。
她轉頭瞟一眼有些西斜的紅日,估摸著離正午時分應該過了一個時辰。
田桃餓得有點頭暈,兩條腿也止不住的打顫,她掀起蓋在籃子上的軟布,把底下鋪著墊底兒的那塊細布小心翼翼的捧出來,伸出粉紅色的舌尖兒,把上面剩的糖渣一點兒一點兒的舔乾凈,又走到小河邊洗凈小手,掬起兩捧清水喝了下去。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26 00:17:34
第四章
當她站起身時,覺得雙腿似乎有點勁兒了,不再像剛才那麽抖。她望了一眼駝梁山山腳下的小村子,安慰自己,很快就能吃上午飯了。
不知是那點糖渣起了作用,還是因為離家近了,她這會兒走路沒有再出虛汗,很快就到了家門口。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調整好自己的表情,默默的在心裡給自己打氣,這才推開那一扇破舊的木門。
奶奶丁氏抱著兩歲的弟弟田松坐在台階上曬太陽,兩個人都被曬得昏昏欲睡。
母親葉氏正在剁餵雞的野菜,見女兒進門,放下崩了口的破舊菜刀,迎上前來,「賣得怎麽樣?還順利吧?」
田桃微微一笑,點頭道:「挺順利的,一到鎮上就開了張,以前蔡阿婆都買兩文錢的,這次買了四文錢。其他趕集的人買的也不少,我把一籃子都賣了,一共賣了五十文錢。買鐮刀花了三十文錢,還剩下二十文錢呢!娘,早晨您起那麽早做饊子糖棗,怎麽不睡個午覺呢?」
聽到小吃賣得好,葉氏十分歡喜,蒼白的臉上添了幾分神采,卻沒有理會她所說的睡午覺的話,接過彎鐮掛到牆上。
田柳和田櫻正坐在陰涼處的小板凳上剝著綠豆莢,見她回來,十歲的田櫻笑嘻嘻的跑了過來,她搶過姊姊手裡的籃子,掀開蓋布,滿眼希冀的看了進去,可是籃子里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讓她十分失望。
「大姊,你賣得還真是乾凈呢!竟然連一個都沒有剩,而且怎麽連糖渣都沒了?」
聞言,田桃想著本來剩下的那顆糖棗她是要留著給妹妹吃的,可她一時心軟,給了那兩個小乞丐,卻沒想到他們竟然偷了她的錢袋,看著妹妹失望的小臉兒,她也覺得挺委屈的,怕自己忍不住又哭出來,便趕忙把二十個銅板放到母親手裡,抬腿往廚房走,「我快餓死了,有什麽吃的呀?」
「鍋里給你溫著菜糰子呢,快去吃吧!這都什麽時辰了,也真是……唉!」葉氏覺得孩子可憐,可是又沒法子,家裡條件就這樣,能有一日三餐已經不錯了。
自家的條件在村子里本來能算得上中等,可是自從生了老四田松以後,她的身體一直就不大好,一年四季總是請醫吃藥,把幾吊錢的積蓄都花光了,正因為如此,婆婆對她更加看不順眼,嫌她拖累了兒子。
葉氏手小,托著二十文錢,手心裡就滿滿當當的了,她走到丁氏面前,小聲說道:「娘,這是桃子今天買鐮刀剩下的錢,您收著吧!」
丁氏瞧見銅板,心情稍微好了一點,從鼻孔里哼了一聲,不耐煩的說道:「算了吧!我收著又能怎樣,過兩天還不是給你買了葯吃?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娶了你,真是我們田家的晦氣。」
田桃聽到兩人的說話聲,在廚房裡掀鍋蓋的手一頓,透過敞開的廚房門,看見奶奶不耐煩的神情,和娘親委曲求全彎著腰的身影,心裡很不是滋味。
田柳快步走了進來,啪的一下關上廚房門,氣呼呼的說道:「大姊,你不知道,奶奶罵了娘一中午了,就嫌她在炕上躺了一會兒,娘這一天也挺辛苦的,身子骨不好,還不是累得?我可快要忍不住了,下次她再罵娘,我就罵她。」
田柳比田桃小一歲,今年十三了,個子卻比田桃還要高一點,只不過身板太瘦,瞧著乾巴巴的。她從小就比田桃性子烈,用丁氏的話說,跟頭小馬駒似的。
田桃拿了一個菜糰子出來,高粱面的,薺菜做的餡兒。她咬了兩口,飛快的嚼了嚼就咽了下去,再舀起一調羹的稀粥喝了,這才坐在板凳上,一邊吃一邊跟田柳說話,「柳子,你不能這樣,再怎麽說,她也是咱們的奶奶。今天饊子賣得挺好的,明天不讓娘做了,我來做,多做些。其實說來說去,還不都是因為錢嗎?只要能多賺些錢,奶奶就不會這樣欺負娘了。」
田柳也知道不該罵奶奶,可是奶奶實在太欺負人了,爹又是個性子軟的,護不住娘,每次聽到奶奶罵娘,她就特別生氣,恨不得衝上去跟奶奶打一架。
「柳子呢?這才剛剝了幾個豆,就跑一邊兒偷懶去了?」丁氏在外面叫嚷道。
田柳雙手抱胸,沒好氣的撇了撇嘴,「聽見沒?在她眼裡,咱們三個丫頭就是賠錢貨。弟弟長大了,她肯定不這麽罵他,還指著孫子給她養老送終呢!」
田桃餓極了,吃得有點兒快,被噎了一口,猛烈的咳嗽了一陣。
田柳走到鍋邊,幫她盛了一碗稀粥出來,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這才朝著門外喊了一嗓子,「來啦!我就進來喝口水。」
田桃食量小,也捨不得多吃,一個菜糰子、一碗粥就飽了。
她走出廚房後,徑直來到雞窩前,「娘,我來剁菜餵雞,您歇一會兒吧。」
「不用,娘不累。桃子,你快去歇會兒才是,一上午就賣完一籃子貨,肯定沒少走路。」葉氏心疼閨女,如果家裡有錢,她也想讓孩子像嬌小姐似的在家養著,可是沒法子,家裡窮,只能讓孩子拋頭露面,去做小買賣。
坐在台階上的丁氏瞧見大孫女鼓起的胸脯,忽然想起什麽,歡喜地說道:「前些天馮婆子跟我說過,她侄子馮滿好吃,想娶個會做飯的媳婦兒,咱們家桃子手巧,剛好可以攀上這個高枝兒。改天呢,我讓馮婆子當媒人去給說說,要是人家同意,就趕緊嫁了吧!」
田桃一聽臉就白了,一向好脾氣的她,急切地回道:「不,我不嫁人,我在家過得好好的,干麽要嫁人呢?而且那馮滿又蠢又笨,懶得像頭豬一樣,我才不嫁他呢!」
丁氏沒想到一向老實聽話的大孫女居然敢跟自己頂嘴,她挑起半截斷眉,豎著眼睛罵道:「馮家有十幾畝地,日子好過得很,人家馮滿根本就不用幹活,把地賃給別人種,收租子就成。這麽好的人家,打著燈籠都難找,你犯什麽渾?還不肯嫁,你嫁過去吃好喝好,家裡也能夠省一份口糧,有什麽不好的?」
葉氏趕忙拉著田桃往屋裡走,一邊陪著笑臉兒對婆婆說道:「娘,您別生氣,我勸勸她就好了。」
田桃噘著嘴,跟著母親進了屋,把門一關,眼裡就含了委屈的淚水,「娘,我不想這麽早嫁人,咱們村的閨女大都十六歲才嫁人的,我才十四歲,還沒及笄呢!而且馮滿那麽討人厭,我真的不想嫁給他。」
葉氏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朝她擺擺手,壓低聲音說道:「娘知道,但是你奶奶的脾氣你也知道,跟她是爭不出個長短來的。今天是七月二十九,這個月是小月,沒三十,明天她就要去你三叔家住了,過兩個月再輪到咱們家的時候,她興許就把這事兒給忘了,你沒必要在這最後一天跟她吵架。」
田桃的爹田滿倉是三兄弟中的老二,自從爺爺過世之後,丁氏就在三個兒子家輪流住,每家住一個月。
田桃垂著眼眸想了想,母親說的在理。奶奶的性子就是個不講理的,哪怕她明知自己錯了,也絕不會認錯,更何況在這件事兒上頭,她認為自己對得很。
葉氏見女兒聽進去了,便拍了拍她的手,又出去忙活了。
田桃沒再出去,免得一個不小心又跟奶奶鬧上,她到了自己的屋裡頭,翻出兩塊碎布,想做一個新錢袋。
用過晚膳,洗漱一番後,便到了睡覺的時候。
田桃家有正房三間,田滿倉、葉氏和田松睡東屋,她們姊妹三人睡西屋。奶奶過來住的時候,就是跟三個小丫頭擠在一張大炕上。
田柳和田櫻都不樂意守著奶奶睡,一直是奶奶睡炕頭,好脾氣的桃子挨著奶奶,然後是兩個妹妹。
今天鋪被窩的時候,田桃有點猶豫,她不想挨著奶奶睡,想把田櫻的被窩鋪在這邊。可是如果真的這樣做就太明顯了,奶奶肯定又要破口大罵。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26 00:17:50
第五章
田桃想想,還是決定忍一晚上,明天奶奶就走了。她便咬著牙,按照原來的順序鋪好了被窩,並且早早的洗了腳,鑽進被窩裡裝睡。
丁氏年紀大了,躺下以後不容易睡著,便又提起自己心裡惦記的事,「桃子,人家馮滿那孩子挺好的,白白胖胖的,一看就是個有福的相。」
田桃緊緊的閉著眼,一動都不敢動。
田柳在一旁不耐煩地瞥了奶奶一眼,盡量控制著脾氣,小聲說道:「奶奶,我姊今天趕集賣貨,已經累壞了,她都睡著了,您干麽還要吵醒她?」
丁氏狠狠地瞪了田柳一眼,轉過身去,頭朝里閉上眼睛,她還是睡不著,仍在暗暗盤算著田桃的親事。
第二天天還沒亮,田桃就輕手輕腳地起了身,到廚房裡點上煤油燈,開始和面,要動手做饊子糖棗。
賣了兩年貨,其實她早就跟母親學會了做法,只不過她終究貪睡,有時不願意起那麽早做這些小吃食,畢竟她還要去鎮里走上大半天,才能把貨賣掉,若是再搭上半宿的功夫去做,的確挺累人的。
以前一直是葉氏起早做好,她拿出去賣,中午吃完飯,葉氏睡個午覺,便把早晨缺的覺補了回來。娘兒倆這樣搭配著,都不算太累,還能撐得住。
可是現在她不敢再讓娘親做了,娘親做出來的東西都有數,她便不能每天偷偷的還大鐵匠五文錢。
可是葉氏心疼女兒,一聽到動靜就起來了,無論田桃怎麽勸,都不肯回去接著睡覺,田桃怕被她娘察覺出什麽不對勁,只好和她娘分工合作。
最難掌握火候的是饊子,油太熱了,顏色深不好看;油不夠熱,一根一根的面絲黏在一起,不夠脆香,不好吃。
所以兩個人分配好了工作,由葉氏做饊子和貓耳朵,田桃做蜜三角和糖棗。
吃過早飯,田桃便興沖沖地出了門。
母親為了急著給奶奶做早飯,並沒有數她籃子里的小吃食有多少個,所以她今天可以穩穩噹噹的還大鐵匠五文錢了。
她這廂心心念念的惦記著還錢的事,霍沉卻早就把這一樁小事拋在了腦後。
昨日集上接了不少活兒,八月初一、初二這兩天,他得抓緊趕製,因為下一次集市是八月初三,人家會過來拿的。
今日天氣比昨天熱,霍沉出了一身汗,臨近中午的時候,到後宅里沖了個澡,換上一身乾凈衣裳,就去謝記包子鋪買回來十個大包子。
田桃喜孜孜地走進鐵匠鋪子的時候,霍沉剛把五個包子吃完,剩下五個拿回自家廚房裡放著,打算晚上熱熱再吃。
「霍大哥,我來還你五文錢。」她白白嫩嫩的小手伸進錢袋裡,小心翼翼的拿了五個銅板出來,整整齊齊的擺放在案桌上。
霍沉大氣的一笑,「我也沒急用,這些錢就先在你那兒放著吧!」
田桃走街串巷,也熱出了一身汗,小臉紅撲撲的,鬢角還掛著兩顆晶瑩的汗珠,「霍大哥,今天沒有集市,可我也賣了五十文錢呢!昨天是我入秋以來趕的頭一個集市,街邊的門店我都沒問,主要是賣給那些從村裡來趕集的人。今天,我把小鎮上的幾條街轉了轉,就把一籃子都賣出去了。」
她興奮得雙眸晶亮,微微揚起小下巴,滿臉的神采似乎在說:看我厲不厲害?快誇誇我,誇誇我!
霍沉忍不住噗嗤一笑,「看不出來你年紀小,做生意倒還挺精明的。」
聞言,田桃開心的笑了起來,心裡比吃了蜜棗還甜。
【第三章小姑娘的心意】
八月初三這天的集市上,田桃壯著膽子多做了一些,沒想到竟然全都賣完了。這下子可把小姑娘高興得走路都快要飄起來。
她想在沒人的角落裡數數銅板,但又怕被人搶了去,想來想去,還是覺得大鐵匠那兒最安全,於是她在午後散集之後,緊緊攥著沉甸甸的錢袋,快步走進了鐵匠鋪子。
「霍大哥,這會兒不忙啊?」田桃看見霍沉背對著門口站著,並沒有打鐵,屋裡也沒有其他來買鐵器的人。
聽到小姑娘甜甜的聲音,霍沉忙碌了一上午的疲累心情一下子輕鬆了不少。他正用一根長長的鐵條穿著饅頭,在八卦爐里烤著,轉過身來微笑道:「桃子你來啦!今天生意不錯吧?快收秋了,也快中秋節了,今天趕集的人比平常都多。」
他把烤得焦脆的饅頭從鐵條上弄下來,掰成兩半,用小調羹去舀瓷瓶里剩下的炸醬,可是舀了半天只舀出來半調羹,只能在饅頭裡塗上薄薄的一層,他咬了一口,吃起來不咸不淡的,沒滋味。
「霍大哥,你打一天的鐵,那麽費力氣,午飯就吃這個呀?」田桃有點兒納悶地問道。
前兩年弟弟還沒有出生的時候,家裡不缺錢,隔些日子,娘就會變著花樣給她們三個女兒做肉菜吃,所以她早早的發了身子,田柳也像棵小樹苗一樣個子直往上長,是這兩年手頭比較緊了,日子才過得清苦。
可是既然他不缺錢,何必吃得這麽簡單呢?
霍沉憨厚的笑道:「今天太忙了,沒時間去買包子,烤個饅頭湊合一下,家裡也沒人給我做飯,沒辦法。」
田桃瞧著跳躍的爐火,靈機一動。她為了多賺點錢,總是要拖到午後把籃子里的小吃都賣光了才肯回家,又捨不得花錢買包子吃,每次到家都餓得前胸貼後背的,有時甚至腿打顫,冒虛汗。如果她早晨從家裡帶個菜糰子出來,在大鐵匠的爐火上烤一烤,那不就不用挨餓了嗎?
反正他這八卦爐里的火焰也是整天燃著的,她借個火用,應該不要緊吧?
想到這裡,田桃鼓起勇氣,滿眼希冀的瞅著他,問道:「霍大哥,如果我從家裡帶點吃的出來,中午在你這兒烤烤,行嗎?」
「行啊!這有什麽,反正這火一整天也不滅,你就拿過來烤吧!」兩三口,霍沉就把一個大饅頭給吃進了肚子里,而後他打開櫃櫥,拿出兩個乾凈的大瓷碗,倒了兩碗溫水,「桃子,你也喝點水,跑了半天口乾了吧?聽你說話,嗓子都有點啞了。」
田桃的確口渴得很,水又不用花錢,她也就沒客氣,放下籃子,端起碗喝了起來。
霍沉喝水是豪飲,揚起脖子大口灌著,咕咚咕咚的聲音極響,喉結一鼓一鼓的,喝完之後,他豪爽的把大碗放在櫥柜上,抬手抹了一把嘴角殘留的水漬。
他低頭一瞧,她的水還剩大半碗呢!而且小姑娘模樣長得秀氣,喝起水來也十分好看。
一張被曬得白裡透紅的小臉兒滲出細細的汗珠,兩隻白白嫩嫩的小手捧住大瓷碗,清清的水流沾濕了她的唇瓣,使得原本就粉紅嬌艷的雙唇更顯得水潤動人。
嬌俏又水潤的模樣,讓大鐵匠覺得,剛剛喝下去的這一碗水並不解渴,嗓子反倒乾得更厲害了。
田桃喝完水,輕輕的把大瓷碗放在櫃櫥上,「謝謝你,霍大哥。」
「有啥可謝的呀,你看你,老是謝來謝去的,我都不好意思了。」霍沉撓了撓頭,轉過臉去,又倒了一碗水。
田桃沒看他喝水,而是坐到小板凳上,併攏雙腿,鋪平了裙子,把錢袋裡的銅板倒在腿上,一文一文的數了起來,數滿十個,就弄成整齊的一小摞。
霍沉又喝完了一碗水,身子倚著櫃櫥,默默地瞧著她數錢,感覺挺有趣的。
小姑娘數得又認真又投入,每當數好一小摞放在腿上的時候,嘴角便會不自覺往上一翹,歡快的瞧著那一小摞銅板一會兒,再接著數其他零散的。
「呀!我今天一共賣了七十六文錢,太棒了,好開心呀!」田桃自言自語著,把一摞一摞的銅錢放回錢袋裡,只留下疊得最整齊的那一摞握在了手心,托起來,擺在大鐵匠面前,「霍大哥,今天我賣得錢多,還你十文錢吧!這樣我就還欠你三十文錢,如果初六那個集市也這樣人多的話,我就還能再還上十文錢。這麽看來,用不了十天,我就能把五十文錢都還清了。」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26 00:18:14
第六章
小小的十枚銅板,大鐵匠都不好意思伸手去接,只把錢匣子捧了過來,打開蓋子,示意她扔到裡邊兒。
「我最討厭數錢了,一個一個的銅板特別容易數錯。桃子,你能幫我個忙,把匣子里的錢數一數嗎?湊夠一吊錢,就用麻繩穿起來。」霍沉轉過身去,從八卦爐里夾出一塊燒得通紅的鐵條放到鐵砧上,叮叮噹噹的敲打起來。
田桃瞧瞧匣子里鋪得厚厚實實的一大堆銅板,下意識嘟起了小嘴兒,真是讓人羨慕嫉妒恨哪!居然還有不喜歡數錢的人?她最喜歡做的事兒就是數錢了,哪怕數到手抽筋也樂意。
以前家裡條件好一些的時候,她見過整吊的錢,沉甸甸的一串,只是她沒數過。這一次她可真是過足了癮,數好十個銅板就整理成一摞,十摞成一排,這樣就是一百文錢了,數好十排,湊齊了一千文錢,就可以用麻繩吊起來。
看著案台上擺得四四方方的一堆銅板,田桃嘆了口氣。人家幾天就能賣上一吊錢,可自己呢,將近一個月才賣上這麽多。
霍沉把剛剛敲好的鐮刀扔進大水桶里淬火,就聽到她似有若無的那一聲嘆息,走過去笑道:「是不是你也數煩了?」
「沒有啊!數錢怎麽會煩呢?霍大哥,像你這樣會一門手藝真好,我要是個男人,也要去學打鐵。」田桃一邊用繩子穿著銅錢,一邊說道。
霍沉被她逗得哈哈大笑,「就你這小身板兒,居然還想打鐵?!你去試試,我那把大鐵鎚你能拿得動不?」
田桃穿完了繩子,俐落地系了一個扣,再把那吊錢放回錢匣子里,便好奇地起身走到鐵砧前。
她看著碩大的鐵鎚,的確有點兒嚇人。
嬌俏的小姑娘和硬邦邦的鐵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大鐵匠瞧著十分有趣,就跟著湊了過去,「桃子,你試試,來砸一下這塊鐵片兒,看能砸到嗎?」
田桃隨了她娘,身子骨軟,沒力氣,家裡需要搬穀子的時候,都是田柳跟爹爹一起搬,別看她比田桃小一歲,手勁兒卻比田桃大得多,那碩大的一麻袋穀子,田桃根本就抬不動。
此刻,她朝著碩大的鐵鎚暗暗吸氣,心裡多少有點不服,躍躍欲試。
「我要是拿動了呢?」她眉梢一挑,亮晶晶的雙眸帶著一抹嬌俏,笑吟吟的掃向霍沉。
霍沉看得瞬間愣了神,獃獃地站在那兒,一時竟沒能回答。
田桃見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自己,雙頰瞬間飛起兩朵紅雲,也不等他回答了,轉過頭來,雙手緊緊握住了鐵鎚的鐵柄,咬著牙使勁往上提。
霍沉沒想到這小丫頭看著軟綿綿的,手裡竟還是有點力氣的,幾十斤重的大鐵鎚,竟然真的被她舉起了那麽一點點。
「哎呀!」田桃突然一聲驚呼,再也撐不住鐵鎚,身子跟著往前一撲,手上已脫了力。
「小心。」霍沉直覺伸出手穩穩地握住鐵鎚,輕輕放在鐵砧上。
田桃被嚇了一跳,囁嚅道:「剛剛也不知是怎麽了,手上突然就沒勁兒了,我……」她垂眸一看,發現自己的小手此時被包覆在他厚實又寬大的掌心裡,話語跟著戛然而止。
霍沉納悶著她怎麽話沒說完就停了,也垂頭去看,發現自己竟然握住了人家姑娘家的小手,這才後知後覺的感受到,今日鐵柄握起來的手感的確不同,軟綿綿又熱呼呼的……想到這裡,他的手心就像被爐火燙著了一般,瞬間灼熱起來,他趕忙鬆開手。
「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他不太會說話,除了這一句,就再也說不出別的了。
田桃小聲的回了一句什麽,他也沒聽清,隨即就見她飛快的拿起籃子,落荒而逃。
這算是把人給得罪了嗎?霍沉的心裡很是糾結,導致他下午打鐵的時候,總覺得鐵鎚使用起來的感覺跟以前有些不一樣。
第二天一早,霍沉開門迎客,他拉起風箱,弄旺八卦爐里的爐火,扔了幾塊鐵條進去,而後去後宅拿來兩個大饅頭架在火上烤。
小鎮上的人雖然都小有積蓄,但是過日子卻很節儉,但凡自己家裡能做的,很少去外頭鋪子買現成的,所以鎮上賣吃食的很少,成衣鋪子、鞋店之類的根本就沒有,因為這些東西農家人都是自己做。
鐵匠鋪子之所以生意好,是因為鐮刀、鋤頭之類的工具,農家的漢子們沒那個手藝,自己打造不出來;而田桃的小吃食能賣出去,也是因為她家手藝好,饊子酥脆,糖棗甜香,一般人是做不出來的,葉氏小時候曾在大戶人家裡幫過廚,才會做這些複雜的點心。
大營鎮上賣早點的就只有一家賣豆腐腦的,手藝還不太好,霍沉不大愛吃,還不如烤個饅頭吃得舒服。
可是饅頭烤好之後,他從櫃櫥里拿出醬罐子才發現,昨天他已經把炸醬吃完了。
他悶悶地把罐子放回櫃櫥里,默默啃了一口乾巴巴的饅頭,心裡盤算著一會兒要去找蔡阿婆再幫自己做一罐炸醬。他不好意思天天麻煩人家給自己炒菜,一罐醬能夠吃上好幾天。
「霍大哥,你吃早飯呢!」
小姑娘甜甜的聲音傳了過來,垂頭喪氣的霍沉一下子來了精神,他一抬頭就對上她帶著溫柔淺笑的面容,一時激動,不自覺就把心裡話給說了出來,「你沒生氣呀?我還怕你今天不肯來了呢!」
田桃把嘴一噘,有點兒小鬱悶,這人怎麽這樣呢?昨天的尷尬事,今天不再提起,不就過去了嗎?非要提它做什麽?
小姑娘臉色一僵,大鐵匠就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可是說出去的話如潑出去的水,再想收也收不回來了,他只得陪著笑臉兒,厚著臉皮,假裝無視眼下這尷尬的情景。
兩人就這麽僵著好一會兒,最後是田桃先開了口,「霍大哥,其實我是來給你送炸醬的,我們家這兩年日子過得緊巴,家裡也沒啥好吃的,我見你昨天炸醬吃完了,今天早晨特意打了一罐子來送給你,我是用我娘親手做的黃豆醬炒制的,比一般人家做的要好吃一些,你嘗嘗吧!還有這一小罐鹹菜,我用蔥花和花椒油拌好了,你直接吃就行。」
她從籃子里拿出兩個小罐子擺在櫃櫥上,蓋子一打開,一股誘人的香氣立即飄了出來。
霍沉一聞見味兒,便覺得口舌生津,很有食慾,「好香啊!桃子,你手真巧,不光會做饊子糖棗,還能炒出這麽好吃的醬。」
田桃被他逗得噗嗤一笑,「你還沒吃呢,怎麽就知道好吃?」
「我光聞味道就覺得好吃呀!蔡阿婆做的醬可沒有這麽香。」他回得理直氣壯。
被誇讚了,田桃當然很開心,她笑咪咪地瞧著他,說道:「你快嘗嘗吧!吃到嘴裡才知道好不好吃,不過可不要期望過高,那樣你會失望的。」
她嘴上客氣著,其實心裡還是頗有底氣的,娘親做飯的手藝堪稱一絕,附近的十里八村,恐怕再也找不出來比她做得更好吃的人了,而她的手藝也得到她娘親的真傳。
昨天中午看他吃炸醬時,她就有了這想法,人家肯一下子借給自己五十文錢,幫了這麽大的忙,她卻沒辦法回報,既然他愛吃炸醬,那就做一罐子來送給他好了,既能還些人情,也不費什麽功夫。
霍沉舀出一調羹,但是並沒有抹在饅頭上,而是直接送進了嘴裡。
田桃嬌俏的歪著頭,看著他的神色,由吃驚變成心花怒放,又見他舀起一調羹的鹹菜放進嘴裡,一邊嚼一邊笑。
「桃子,太好吃了,真的太好吃了,我從沒吃過這麽好吃的東西!」
田桃咯咯地笑了,「這算什麽呀?不過是炸醬和鹹菜罷了,可惜我家沒有肉,要是炸肉醬就更香了……但還是肉菜更好吃,我娘做的肉菜最好吃了,我敢打包票,咱們大營鎮上絕對沒有人比得過。」
「真的呀,那……」霍沉真想說:那我想嘗嘗。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26 00:18:30
第七章
可是這話他實在沒法說出口,跟人家非親非故的,人家感激自己借錢的舉動,做了一罐子醬過來已經很好了,他怎麽能跟人家要肉菜吃呢?
但是他真的很饞,發自心底的饞,看著桃子就想吃。
田桃看著霍沉吃鹹菜吃得飛快,不得不提醒道:「霍大哥,那鹹菜挺鹹的,你別一下吃太多,免得等會兒嗓子難受。你慢慢吃吧!我要去賣貨了。」
霍沉嚼著鹹菜,點了點頭,把手裡的饅頭舉到嘴邊,一口就咬下了小半個。
她又笑看了他一眼,這才轉身離開。
「饊子、糖棗、蜜三角、貓耳朵,又酥又脆,香香甜甜的,快來瞧瞧啊!」
聽著小姑娘清脆的叫賣聲從敞開的門窗飄了進來,霍沉吃得更帶勁了。
兩個饅頭下肚,那一小罐鹹菜只剩下底兒了,霍沉有點懊惱,暗罵自己沒出息,如果一次都吃完了,下回就只能眼巴巴的想念這味道,看來這罐子底的一點兒鹹菜一定要留著,每次吃飯的時候拿出來吃兩口,解解饞。
【第四章借火烤糰子】
臨近晌午,霍沉鎖了門,到謝記包子鋪買回來十個大肉包子。
他咬了兩口,覺得沒滋沒味兒,就把炸醬罐子拿出來,小心翼翼地舀了半調羹,抹在包子上,再吃一口,這才覺得包子好吃多了。
他剛吃完兩個包子,就見田桃挎著籃子走了進來。
「霍大哥,我來借你的火烤個菜糰子。」她剛說完,就瞧見他左手拿著一個包子,右手正用調羹舀出炸醬抹在上頭,便納悶的問道:「這包子不咸嗎?你竟然就著炸醬吃?」
霍沉嘿嘿一笑,「不是不咸,是不好吃,不信你嘗嘗,比你做的炸醬差遠了。」
幸虧田桃知道他是個實在人,要不然肯定會以為他在炫耀。這世上,居然會有人覺得肉包子不如炸醬好吃?
不過再怎麽說,人家也是在誇讚她娘親的手藝,所以她也沒有跟他爭辯,只是淺淺的一笑,把籃子放在案上,從裡面拿出一個高粱面的菜糰子,走過去拿他烤饅頭用的那一根鐵條。
「我來幫你烤吧!你不熟悉這火,別烤糊了。」霍沉把包子放回盤子里,走過來接過她手裡的鐵條。
「我天天在家燒火,還能把糰子烤糊嗎?霍大哥你快吃吧!肉包子涼了就不好吃了。」
田桃本來沒想放手,可是架不住他力氣大,一把就搶了過去。
她來人家這裡熱飯,可不想給人家添麻煩,既然他非要幫忙烤菜糰子,她只好想辦法幫他干點活。
她是個勤快又愛乾凈的姑娘,瞧見櫃櫥上落了一層鐵屑,黑乎乎的,就拿起上面的抹布,在水盆里洗了洗,十分認真的擦拭櫃櫥檯面。
擦到放盤子的地方,她不得不端起來,這樣肉包子就貼近了鼻尖兒。
肉香味兒真好聞啊!
除了大年三十晚上吃過一頓肉菜,這半年多來她再也沒有吃過肉了。雖然她很想吃肉,不過她還是有骨氣的,並未多看那一盤包子,只飛快的把檯面擦乾凈,同時洗凈了抹布。
霍沉這時也烤好了菜糰子,轉過身來,說道:「桃子,你這菜糰子一定很好吃,聞著可香了。」
他從她的籃子里拿起一張草紙,墊在菜糰子下,將菜糰子從鐵棍上擼了下來,而後又滿懷期待地望了一眼她的籃子,暗暗猜測她究竟帶了幾個菜糰子。
田桃被他的話給逗樂了,雙手捧住草紙接了過來,「一個普通的菜糰子,素得連油都沒多少,哪有什麽香味兒啊!」
的確,菜糰子並沒散發出什麽香氣,只不過在霍沉的心裡已經認定,只要是她家的吃食,肯定都是美味的。
瞧著他一臉嚮往的模樣,她把一個圓滾滾的菜糰子掰成了兩半,將其中一半遞給他,「高粱面,蘿蔔纓子餡兒的,又摻了些碎豆糝、粉條,你吃吧!」
「這……這怎麽好意思呢?你就才一個,自己都吃不飽,我哪能……」霍沉說了一半,忽然靈機一動,「這樣吧!我跟你換,我這兒有包子,雖然不太好吃,但是也能吃飽,你快吃一個。」
他接過菜糰子放在盤子里,十分熱情地挑了一個最大個兒的包子往她手裡塞。
田桃連忙推辭道:「我飯量小,吃不了多少,你快吃吧!」
「你要是不吃我的包子,我怎麽好意思吃你的菜糰子呢?」霍沉是個實誠人,欺負小姑娘的事兒他可做不出來。
聞言,她只得接過包子,卻還是不好意思吃,她吃完了自己的半個菜糰子,有點兒糾結的盯著包子看,小舌不自覺溜出來舔了舔唇邊。
「你快吃包子啊!你家的菜糰子真好吃,比謝記的包子強多了。」霍沉兩三口就把半個菜糰子吃進嘴裡,而後又拿起一個大肉包子,一口就咬了小半個。
肉香味兒飄散開來,田桃再也沉不住氣了,捧著手裡的包子吃了起來。
這頓飯她吃得特別飽,也特別滿足。
吃完之後,霍沉還倒了兩碗水讓她喝。
吃飽喝足,田桃又有力氣了,向霍沉告別後,她拎著籃子到另外兩條街上去叫賣,直到把籃子里的小吃食都賣光,才往家裡走。
一進家門,田桃就見田柳和田櫻正在幫爹把小推車上的紅薯搬到廂房裡。
葉氏通過敞開的廚房門看到了大女兒的身影,快步迎了出來,「桃子,今天怎麽回來得這麽晚?餓壞了吧?快進來,鍋里的紅薯熟了,你挑兩塊兒趁熱吃。」
「娘,我不餓,你忘了早晨我帶走了一個菜糰子嗎?不過……紅薯的味道好香啊,那就來一塊嘗嘗吧!」
田桃把空籃子放在一邊,掀開鍋蓋,拿了一塊靠近鍋邊的紅薯。
輕輕掰開,香甜的熱氣撲面而來,濃濃的蜜汁淌了出來。真燙,不過好甜啊!尤其是靠近皮的地方,貼在鍋邊兒上烤得有點焦,卻沒糊,最是香甜。
忽地,田桃的腦海中浮現了霍沉嘴饞的模樣,就像他在身邊看著她吃一樣,她不由得笑了,她吹了吹燙手的紅薯,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一邊想著,明天給他也帶兩塊兒吧!他那麽辛苦,卻吃不上什麽好東西,也挺可憐的。
第二天,霍沉拿到了兩塊熟紅薯和兩塊生的,熟的在火上熱熱就能吃了,生的放在八卦爐口的地方,烤上半天,肯定香甜無比。
大鐵匠簡直受寵若驚,他不過是借給田桃五十文錢,竟然能得到小姑娘每天以美食回報,感動得他大手一揮,告訴她剩下的錢不用還了。
可是田桃不肯,賣完一天的貨,仍舊跑來還了他五文錢。
八月初六,又到了趕大集的日子,早晨起來,感覺風吹起來涼颼颼的,田桃心裡高興極了。
天氣涼爽,趕集的人就會多,這樣她就可以多賣些貨了。
上一次的集市,她賣了七十六文錢,這一次就做八十文錢的量吧!
她起床時天還沒亮,等她把小吃食全都做好,放進籃子里,挎著沉甸甸的籃子出了門,才發現今日是陰天。
不會下雨吧?
她雙手合十,虔誠的朝著東方拜了拜,「老天爺,你千萬別下雨,不要影響我的生意好不好?太陽公公你快出來吧!咱們窮人家禁不起你這樣偷懶呀!」
「哈哈,傻桃子,你在這兒干什麽呢?是不是求老天爺保佑你能嫁給我呀?」
聞聲,田桃猛的抬起頭,就見眼前站了一個人,滿臉虛胖的橫肉肥肥膩膩的,把眼睛擠得都快看不見了,且他咧嘴一笑時,還露出一口參差不齊的牙齒。
竟然是馮滿!
田桃頓覺一陣噁心,直覺轉身就跑。
「哎,你跑什麽呀,是不是心虛了?哈哈哈……」馮滿在後面跳著腳大笑,但是並沒有追上去。
田桃一口氣跑出去一百多步,回頭見他轉身回去了,這才鬆了一口氣,她站在路邊手叉著腰,大口喘氣。
突然她感到有些不安,馮滿是怎麽知道這件事兒的?莫非奶奶跟馮婆子已經商量好了?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26 00:18:52
第八章
田桃心裡委屈,卻不敢放慢腳步,沉甸甸的一籃子東西等著她賣呢!得趕緊去集市才行。
「饊子、蜜三角,又甜又脆,兩文錢一個!糖棗兒,甜甜軟軟的,一文錢一個……」
小姑娘甜甜的叫賣聲又在集市上響起,正在打鐵的霍沉停住手裡的大鎚,透過窗子往外頭一瞧,正好看見那抹嬌俏的身影從垂柳邊走過去。
他唇角一勾,想到她中午會來自己這裡吃午飯,心裡就甜滋滋的。
最近因為每天都能看到她,枯燥的生活似乎多了一抹靈動的色彩,周邊彷佛也瀰漫著有些甜蜜的氣息。
等田桃走遠了,霍沉又繼續敲打著農具,一邊開心的想著:能碰上桃子,真好!小姑娘長得甜,聲音也甜,烤出來的紅薯更甜。
臨近晌午,天空中突然響起一聲炸雷,隨即颳起了小旋風,正在打鐵的霍沉並未多在意,可是賣饊子的田桃卻嚇了一跳。
不會吧!是要下雨了嗎?
瞧瞧自己籃子里還剩一半的小吃食,她有些著急了,腳步匆匆地在人群里穿梭。
「大娘,買個饊子嘗嘗嗎?兩文錢一個……大叔,給家裡的孩子買些糖棗吃吧,才一文錢,買五個我送您一個。」
天氣不好,人們都急著回家,有些非買不可的東西需要趕緊去買,有些可有可無的東西,人們就自動放棄了,不會在上面浪費寶貴的時間。所以,無論桃子怎麽努力,直到大雨真落下來的時候,她的籃子里還剩了不少。
這廂,鐵匠鋪子裡頭人擠人,霍沉已經沒時間打鐵了,他守著案台專門收錢。臨近秋收要下雨,人們急著要收割穀子,犁地種麥子,紛紛來搶購工具。
霍沉他爹老霍鐵匠去世的這八年,霍沉去深州學藝,附近十里八村沒有鐵匠,人們要買鐵器只能去常山縣城,可是縣城畢竟路途遠,物價也貴,農家人不樂意去,就用自己的舊鐵器湊合著。
直到小霍鐵匠回來了,人們才一股腦的更換家裡的鐵器,所以,霍沉的生意是在承接這幾年積攢的需求,好得不得了。
送走了最後一個客人,霍沉瞧瞧空空如也的案台,既疲憊又高興。
稍作休息後,他整理了一下各村訂下的農具資料,發現還挺多的,看來這兩天又得起早貪黑了。
霍沉展開雙臂伸了個懶腰,去去乏,想走到門口看看雨勢,忽然之間想起了田桃,雨下得這麽大,那個小丫頭應該在哪家鋪子里避雨吧!估計中午不會來了。
他的心裡不免有點失望,探頭往外瞧,想看看附近有沒有那道嬌小的身影,沒想到他彎腰探頭之際,外面一個被雨淋得濕漉漉的身影正在往這裡跑,她緊緊抱著懷裡的籃子,彎著腰,用自己的身體擋住雨,為的是籃子里的甜食不被雨淋濕。
她彎腰只看著台階,卻沒注意到門口站了人,一頭撞在某人堅硬的腹肌上。
霍沉沒有防備,高壯的身子被她撞得一個趔趄,倒退了兩步。
田桃以為自己撞在了門框上,抬頭一瞧,竟是撞在他身上。
他的身體怎麽這麽硬啊?跟一堵牆似的。
「桃子,你怎麽沒找個地方避雨?渾身都濕透了……」霍沉詫異地愣在那裡。
田桃無暇顧及自己淋得有多濕,她把籃子放在案台上,趕忙掀開蓋布看看底下的小吃食,「還好還好,饊子沒有濕,糖棗也沒化,一會兒雨停了還是可以賣的。」
霍沉望一眼外面越發密密匝匝的雨簾,雨絲被蕭瑟的秋風席捲著吹進了門,身子淋濕的田桃不由得一陣哆嗦,見狀,他趕緊上前關上兩扇鐵門,輕聲道:「你快去烤烤火吧!這樣很容易生病的,你這小丫頭還這麽小……唉!」
他覺得她挺可憐的,花骨朵一般的小閨女就應該嬌養在家裡,以後如果自己也有個小女兒,一定不讓她這麽小就出去賣貨。
這回,田桃可沒跟他客氣,徑直走到八卦爐前,藉著爐火的熱氣烤乾衣裳。
娘的身體不好,經常請醫吃藥,家裡已經不堪重負了,如果自己再病倒,還不得把一家子愁死嗎?
「霍大哥,今天雨這麽大,你沒辦法去買包子了吧?我的籃子里有兩個窩頭,分一個給你吃吧!」
她想他家裡的饅頭肯定是吃光了,要不然他絕對會拿出來烤的。
霍沉的確餓了,不過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她身上,暫時沒有考慮吃飯的事情。
他有些好奇的問道:「桃子,你們家還有什麽人啊?怎麽你這麽小,就要出來受苦受累掙錢呢?」
田桃轉過身來面對著他,伸出白白凈凈的小手,把長發攏到胸前,讓熱氣烘一烘濕透的後背,回道:「我家還有爹娘,兩個妹妹,一個弟弟。原本家裡條件還可以的,我爹種著三畝地,農閑時節就去當瓦匠,給人家幫工蓋房子。我娘曾經在大戶人家幫過廚,所以廚藝特別好,以前總是在家裡給我們姊妹仨做好吃的,隔三差五也會吃上一頓肉菜。
「但是自從我娘生了弟弟以後,身體就弱了,總是請醫吃藥,家裡的積蓄花光了,爹要照顧娘又要照看弟弟,於是很少再去幫工,只靠三畝地也就剛夠吃飯,所以我便出來賣些貨,補貼家用。」
霍沉倒騎著椅子,趴在椅背上認真聽著,不時點點頭,看來自己差點錯怪人家爹娘,他本以為是因為她爹娘狠心,才逼她出來的呢!
田桃無所謂的笑了笑,烤乾了衣裳,抖動長發上的水珠,開始烘頭髮。
「誰家還沒個青黃不接的時候呢?我們家這兩年清苦些,但是很快就會好起來的。我和田柳都長大了,能幫家裡幹活,弟弟也大了些,不用爹爹專門照看,讓櫻子幫忙看顧就行,家裡勞力多了,日子自然就會好過。」
大鐵匠被她逗得噗嗤一笑,小姑娘倒是挺樂觀的,而且不怕吃苦,對未來還充滿希望呢!
「桃子,你真是個好姑娘,將來……」
他本想說將來誰娶了你,誰有福氣,可是猛然意識到自己一個光棍漢說這樣的話,好像在調戲人家小姑娘,便立即閉了嘴。
田桃烤乾頭髮,伸手到籃子里去拿窩頭,「只可惜今天的饊子沒賣完,剩了不少,看這雨勢,一時半會兒的停不了,也不知今天還能不能賣出去。」
瞧瞧她手裡的兩個雜麵窩頭,霍沉又探頭看向了籃子里,「桃子,我每天聽你叫賣,饊子酥脆,糖棗甜軟,還沒吃過呢,你還剩多少?我都要了。」
「真的?」田桃驚喜回眸,正對上一雙墨色瞳仁,隱隱含著溫柔,令她的心卜通一跳,隨即又不好意思地紅了臉。
是不是自己急功近利得有點明顯了?
他這些天都沒買過她賣的小吃食,肯定是不愛吃甜食,愛吃鹹的。本來嘛,一般男人都不愛吃甜的,瞧他那麽喜歡吃炸醬和鹹菜就知道了。現下他說要買,肯定是為了照顧她的生意,並不是真的想吃。
「霍大哥,你不用為難,一會兒雨停了,我可以繼續去賣,這麽多你也吃不了,我就每樣送你一個嘗嘗吧!」田桃小聲地說道。
霍沉抬起厚實的大掌,啪的一聲用力一拍胸脯,「桃子,瞧不起哥是不是?別說今日買你剩下的這點吃食,就是天天給你包圓兒,哥也買得起。」
田桃以為是自己說錯了話,惹得他不高興了,趕忙附和道:「是!我也知道霍大哥最厲害了,那好,我給你數數……一共是三個饊子、五個蜜三角、六個糖棗,總數是二十二文錢,一般遇到大主顧的時候,我會贈送一、兩個糖棗,就算你二十文錢吧!」
「好嘞,我給你拿錢。」霍沉歡歡喜喜的從錢匣子里數出二十二文錢,倒像是做成生意,賺了錢的人是他,「我這麽大的人了,能要你白饒的糖棗嗎?一文不少的給你,不許跟我討價還價。」
田桃有些不好意思的接過銅板,心裡忍不住想著,這樣霸道的大鐵匠,的確挺讓人喜歡的。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26 00:19:22
第九章
桃子並沒有關注自己身上的雨,把籃子放在台案上,趕忙掀開蓋布看看底下的小吃食:「還好還好,撒子沒有濕,糖棗也沒化,一會兒雨停了還是可以賣的。」
大鐵匠望一眼外面愈發密密匝匝的雨簾,被蕭瑟的秋風席捲著吹進門口,濕漉漉的桃子被吹的一哆嗦。他走過去關上兩扇鐵門,輕聲道:「你快去烤烤火吧,這樣濕著很容易生病的,你這小丫頭這麼小……唉!」
霍沉覺得田桃挺可憐的,花骨朵一般的小閨女就應該嬌養在家裡,以後如果自己也有個小女兒,一定不讓她這麼小就出去走街串巷賣貨。
這回,桃子可沒跟他客氣,徑直走到八卦爐前,借著爐火烤乾衣裳。娘的身體不好,經常請醫吃藥,家裡已經不堪重負了,如果自己再病倒,還不得把一家子愁死么。
「霍大哥,今天雨這麼大,你沒辦法去買包子了吧?我籃子里有兩個窩頭,分給你一個吃吧。」田桃覺得,大鐵匠家裡的饅頭肯定是吃光了,要不然他肯定會拿出來烤的。
霍沉的確餓了,不過他的注意力都在桃子身上,暫時沒有考慮吃飯的事情,只自顧自的說道:「桃子,你們家還有什麼人啊?怎麼你才這麼小,就出來受苦受累掙錢呢?」
桃子轉過身來面對著他,伸出白白凈凈的小手,把長發攏到胸前,讓爐火烤烤濕透的後背。「我家還有爹娘,兩個妹妹,一個弟弟。原本家裡條件還可以的,我爹種著三畝地,農閑時節就去當瓦匠,給人家幫工蓋房子。我娘以前在大戶人家幫過廚,所以廚藝特別好,以前總是在家裡給我們姐妹仨做好吃的,隔三差五也會吃上一頓肉菜。自從我娘生了弟弟以後,身體就弱了,總是看病吃藥,家裡的積蓄花光了,爹要照顧娘,照看弟弟,就很少去幫工了,只靠三畝地也就剛夠吃飯。我就出來賣些貨,補貼家用。」
霍沉倒騎著椅子,趴在椅背上認真聽著,不時點點頭,看來自己差點錯怪人家爹娘,還以為是因為爹娘狠心才逼她出來的呢。
桃子無所謂的笑笑,烤乾了衣裳,抖動長發上的水珠烤頭髮:「誰家還沒個青黃不接的時候呢,我們家這兩年清苦些,但是很快就會好起來。我和田柳都長大了,能幫家裡幹活了。弟弟也大些了,不用爹爹專門看著,櫻子看孩子就行,家裡勞力多了,日子自然就好過。」
大鐵匠被她逗的噗嗤一樂,小姑娘倒是挺樂觀的,苦也不覺得苦,對未來充滿希望呢。「桃子你真是個好姑娘,將來……」
他想說將來誰娶了你,誰有福氣。可是自己一個光棍漢說這樣的話,好像調戲人家似的。若是蔡阿婆這麼說肯定沒什麼問題,但是這話他一個大男人不能說。
桃子烤乾頭髮,抻了抻衣服,就到籃子里去拿窩頭:「只可惜今天的撒子沒賣完,剩了不少,看這雨的樣子,一時半會兒也停不了,也不知今天還能不能賣出去。」
瞧瞧她手裡的兩個雜麵窩窩頭,大鐵匠探頭看向了籃子里:「桃子,我每天聽你叫賣,撒子酥脆,糖棗甜軟,還沒吃過呢。你還剩多少,我都要了。」
「真的?」田桃驚喜回眸,正對上一雙墨色瞳仁,隱隱含著溫柔,令她心裡噗通一跳,不好意思地紅了臉。
是不是自己急功近利地有點太明顯了,大鐵匠這些天都沒買過,肯定是不愛吃甜食,愛吃鹹的。本來一般男人都不愛吃甜食的,瞧他那麼喜歡炸醬和鹹菜也就知道了。人家肯買自己的東西肯定是為了照顧生意,並不是真的想吃。
「霍大哥,你不用為難,一會兒雨停了,我可以繼續去賣,這麼多你也吃不了,我就每樣送你一個嘗嘗吧。」桃子小聲道。
鐵匠啪的一拍胸脯:「桃子,瞧不起哥是不是?別說今日買你剩下的這點吃食,就是天天給你包圓,哥也買得起。」
桃子以為說錯話惹人家不高興了,趕忙附和:「是啊,我也知道霍大哥最厲害了,那好,我給你數數……一共是三個撒子、五個蜜三角、六個糖棗,總數是二十二文,一般遇到大主顧的時候,我會贈送一兩個糖棗,就算你二十文吧。」
「好嘞,我給你拿錢。」霍沉歡歡喜喜的從錢匣子里數出二十二文錢,倒像是做成生意,賺了錢的人是他:「我這麼大人了,能要你白饒的糖棗么,一文不少的給你,不許跟我抬杠。」
這個模樣的大鐵匠有點霸道,非要給她這麼多,不許她再羅嗦了。桃子有些不好意思,不過,這樣霸道的鐵匠的確挺讓人喜歡的。
大鐵匠拿起一個糖棗丟進嘴裡,嗯,甜!真是太甜了!綿綿軟軟的,稍微動動舌頭牙齒,就化了。又拿起一個撒子托在掌心,這玩意兒,一根一根地連在一起,一口咬下去幾十根細麵條一樣的小面棍兒都斷了,酥酥脆脆的,甚至有很多小渣渣蹦到了地上。
「嗯,好吃,真好吃!早知道這麼好吃,我早就買了。」撒子個頭不大,霍沉三口就吃完了一個。
田桃拿出十文錢放回了他的匣子里:「霍大哥,今天我再還你十文,這樣我一共還了四十文了,還差你十文。」
大鐵匠飛快的吃完了六個糖棗、三個撒子,拿起一個蜜三角丟進嘴裡,一邊嚼一邊豪爽的擺擺手:「不就十文錢么,不用還了。」
「不還怎麼行?你肯借錢給我,我已經很感激了,若是不還清了,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心安。」田桃認真的說道。
大鐵匠把最後兩個蜜三角也吃了進去,摸摸肚子,感覺沒什麼變化:「桃子,你家東西好吃是好吃,就是……」
「就是什麼?」田桃很認真的聆聽著顧客的意見。
「就是不解飽啊,感覺吃完以後,哪都沒到哪兒。」大鐵匠肚子餓了,看看外面的傾盆大雨,著實有點為難。謝記包子鋪在這條街的另一頭,路不近,就算打著傘能把包子買回來,他也有點懶得去。
田桃噗嗤一笑:「本來就是小零嘴兒嘛,你想當飯吃肯定不行的。來,咱們烤窩頭吃吧,那一罐炸醬應該還有的剩吧。」
大鐵匠心中暗道:哪還有得剩!我已經盡量省吃儉用了,可還是把它給吃完了。幸好不是炸肉醬,要是炸肉醬,恐怕當天就保不住了。
霍沉忽地靈機一動,雙眸亮晶晶的,擋住桃子:「你是不是會做肉菜呀?」
「當然了,我娘前幾年總給我們做肉菜,我早就學會了。」
「那這樣吧,我也好久沒吃肉菜了,今天下雨,大肉陳家的豬肉肯定剩下了,我去買一塊兒來,你來做,行嗎?」大鐵匠滿臉期待。
桃子稍稍糾結了一下,要在他家做飯,就得去人家后宅廚房裡,這有點兒不妥當。鐵匠鋪是臨街的門臉兒,她在這裡考個窩頭菜糰子之類的,倒也不算什麼,可是若去后宅……畢竟孤男寡女的,就算她信得過霍沉,被外人瞧見了也不好。
大鐵匠卻沒想那麼多,只是一頓肉菜而已,全在這小姑娘想做不想做,見她有點兒猶豫,就垮了臉:「怎麼?你不想做嗎?」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26 00:19:38
第十章
田桃抬起頭,見他剛才還神采奕奕的臉上,此刻添了幾分落寞,還夾雜著些許的傷心。也是啊,人家對自己這麼好,百般照顧,自己卻這麼小氣放不開,連頓飯都不肯給人家做,人家可不傷心了么。
田桃轉頭看看窗外的大雨,嘩啦啦的,傾盆直潑一般,這麼大的雨會有什麼人來呢?去后宅就去后宅吧,通過這些天的接觸,她相信大鐵匠不會做趁人之危的事情。
「我倒是可以做,但是得看看你家裡的調料夠不夠。」小姑娘下意識的有點臉紅。
「好好好,只要你肯,缺什麼,我都可以去買來,你跟我到廚房裡來瞧瞧吧,東西是前些日子我剛回來的時候,蔡阿婆安置的。」
他把鐵匠鋪子臨街的門插上,帶著田桃從後門進了院子,院子里很寬敞。靠近西牆根底下,搭了一溜草棚子,馬棚也在裡面。
兩個人從草棚子底下穿過去,不用打傘也不怕被淋到,倒有點像大戶人家抄手游廊的意思。一直走到頭,就進了西次間的卧房——霍沉的房間。
被褥倒是疊的挺整齊的,只是屋裡有點空。除了一條大炕,就只剩角落裡的一個衣櫃,一個盆架和臉盆棉巾。
桃子本來不想看男人的房間,可是這樣徑直走進來,不看也看到了,好在他房間里,並沒有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
霍家的正房是四間青磚大瓦房,這在大營鎮上,已經算是了不起的豪宅了。所以,霍沉爹娘死後,他要去深州學藝的時候,二叔家和三叔家都來爭著幫他看房子,卻被霍沉拒絕了。所以,直到現在,他回老家一個多月了,二嬸和三嬸都沒有來家裡幫他做過一頓飯。
他們什麼態度,霍沉並不在乎,沒人登門更好,清靜。他每天打鐵還忙不過來呢,也沒那閑工夫伺候那些不著四六的親戚。
四間正房最東邊,是霍沉爹娘原來住著的房子,挨著的是廚房,西邊兩間卧房是給孩子住的,可他們家就只有霍沉一個獨生子,就空了一間。
田桃兒在廚房裡轉了一圈兒瞧瞧,發現米缸麵缸都有一大半的存貨,油鹽醬醋也都不少,看來蔡阿婆幫他置辦的挺齊全。
掀開鍋蓋,桃子震驚了,探探頭,左看右看……難以置信的問道:「這是鐵鍋嗎?怎麼跟鏡子似的?」
大鐵匠自豪的勾勾唇角,頗為得意的點點頭:「不錯,這是我的出師之作,師傅特意送給我,讓我帶回家裡來自己用。經過九道熱煅,五道冷煅,十四次淬火,鍛打三萬六千錘,少一錘都不成,直到鍋如明鏡。怎麼樣,是不是很厲害?」
「太厲害了,霍大哥,你真的太厲害了,我從來不知道鐵鍋還能當鏡子用。不不,這比銅鏡照的清楚多了,你瞧,連我的眼睫毛都能照出來。」田桃握住木柄舉起鐵鍋,豎立在面前。
鍋里明晃晃的映出桃子嬌俏的小臉兒,在她身後,是笑吟吟的大鐵匠。
桃子在那裡左照右照,覺得非常有趣。大鐵匠十分滿意,連被師傅誇獎的時候,他都沒這麼高興過,好的鐵鍋就應該給廚藝好的人用。
「俗話說,好馬配好鞍,好船配好帆。桃子手藝好,就應該用這口好鍋,你試試吧,不光是瞧著好看,用起來也跟別的鍋不一樣。不管你做什麼,這鍋不糊不粘,用清水炒出菜來都特別好吃,若是燉肉菜,香的不得了。」大鐵匠頗為自信的說道。
田桃一下子就被勾起了好奇心,心底那一點小糾結,跑的無影無蹤,舀水刷鍋,催促大鐵匠道:「那你快去買肉吧,我還真想試試這個。」
「好勒,我馬上去買肉。」鐵匠開懷大笑,歡快的跑出門去,連傘都沒拿。
桃子瞧著他衝進雨幕的身影覺得十分好笑,就算饞肉吃,也不用這麼開心吧,自己也半年多沒吃過肉了,都沒饞成這樣。
低頭一看,盛了水的鐵鍋,竟神奇般的出現了兩個人影。一個是水中的倒影,一個是鍋里的人影,重重疊疊的晃來晃去,真好玩兒!田桃拿起高粱穗兒紮成的刷鍋刷子,把裡面的人影打散,把鍋洗凈。
大鐵匠還沒回來,她就舀了幾瓢面,在面盆里揉了起來。
「桃子,你要蒸饅頭啊?」鐵匠拎著一大塊上好的五花肉進了門。
「提前沒有發麵,是蒸不出饅頭來的,我想給你烙幾張大餅。」桃子轉頭瞧瞧那一大塊肉,微微一笑:「你怎麼買這麼一大塊肉啊?夠吃好幾天了。」
「沒事兒,你都燉了吧,今天吃不了,明天接著吃,這兩天下雨,天氣冷,放不壞的。還有,今天我買的肉多,大肉陳送了我兩個茄子和一顆大蔥,還有一塊姜,在他家廚房裡拿的。嘿嘿,他說這樣燉出來更好吃。」霍沉已經忍不住饞蟲,快要流口水了。
「你沒跟他說,我在你家做飯吧?」桃子擔心的問道。
「當然沒有啦,我怎麼會把你給說出去呢,如果他們都知道你做飯好吃了,以後都找你做怎麼辦?」大鐵匠擔心桃子的手藝暴露以後,別人家也找她做飯,那自己就很難排上隊了,他想把桃子據為己有。
這傢伙心眼兒太實誠,桃子不由得咯咯笑了起來。她擔心的是被人說閑話,而鐵匠擔心的卻是有人搶了她去做廚娘,這怎麼可能呢?
桃子伸手把肉接了過來,不經意間瞥見他掛著水珠的胸膛,濕噠噠黏在身上的褲子,心頭一緊。夏衫本就輕薄,大鐵匠平時都守著火爐,穿的褲子是最薄的棉麻布料,此刻被雨水淋濕,粘在身上,勾勒出他粗壯的大腿,筆直又頎長的小腿,關鍵是小腹下鼓鼓的那一大團實在辣眼睛。
她後知後覺的想起來,剛才自己一路狂奔著跑了來,不會也是這般衣裳粘身的模樣吧?
小姑娘白皙的臉上一下子飛起兩朵紅雲,把肉放在水盆里,穩住心神想了想:還好,因為彎腰護著籃子,胸前並沒有濕,只是後背濕透了,那就沒什麼了。
「霍大哥,你去打鐵爐子那裡烤一烤吧,都淋濕了。」她低頭把肉洗了洗,就放到案板上,切成一小塊兒一小塊兒的,再也不敢看他。
大鐵匠並沒意識到這些,大咧咧的坐在了灶膛口的小板凳上:「我來幫你燒火吧,這樣飯熟了,褲子也烤乾了。」
他捨不得離開這間屋子,因為田桃在這裡,馬上就要做肉菜了,他想親眼瞧著她把肉做熟,聞著香味兒從自己最心愛的鐵鍋里飄出來。
「那……那你穿上上衣行不行?」桃子臉有些紅,很是彆扭,雖然她每次見到他,都是赤著上身在打鐵,可那是在鐵匠鋪里。第一次見到他時,覺得這男人壯的有些可怕,以後也就沒什麼了,反正他每天都是以這個樣子接待顧客的。
可是現在不同,在這個生活氣息十分濃郁的廚房裡,孤男寡女同處一室本就十分彆扭。他還光著膀子,露出健壯的胸膛,褲子濕噠噠的又緊貼在身上……
哎呀!桃子簡直有點兒後悔答應來給他做飯了。
霍沉低頭看看自己身上,吃驚地發現褲子粘在腿上,嚇得他雙手一捂,朝著重點部位就去了。忽然又反應過來,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思,也許小姑娘並沒發現,若是他這麼做,反而暴露了自己。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26 00:20:58
第十一章
他偷眼看向田桃,發現小姑娘站在案板前正在切姜,細細的腰肢一晃一晃的,帶動著裙子也飄飄搖搖,讓他忽然想起剛才……對,就是剛才,桃子剛進門時,在八卦爐前,烤衣裳的情景。
她的衣衫裙子,也都粘在了身上,他雖沒瞧見正面,卻看清了背影,那濕噠噠的曲線……他不敢再往下想,因為身體突然不受控制了,強烈地叫囂著,沖向田桃的方向。
大鐵匠嚇的落荒而逃,大步跑進自己的卧房,把門帘放了下來,從衣櫃里翻出一套乾淨衣裳,匆匆忙忙的換上。許是剛才在門店裡只顧著心疼她的難處,倒是沒有絲毫的慾念。此刻這是怎麼了,差點丟人丟大發。
他坐在土炕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在腦海中拚命告誡自己,桃子是好姑娘、好姑娘,不能欺負人家,不能占人家便宜,她還小,她還小……
田桃細細的切好了蔥花和薑片,看著鐵鍋被燒熱,水珠都化作了絲絲白氣,她就在鍋里倒上一些花生油,舀了一勺糖放進去,用鏟子來回攪動,看著冒起小泡火號差不多了,就把切好的肉塊兒和蔥姜一起放了進去,快速翻炒,一股肉香味兒四散開來。
「好香啊,還有點兒甜甜的味道,桃子,你做的肉菜,也是甜味的嗎?」大鐵匠終於調整好了身體狀態,聞著香味兒,口舌生津,十分好奇的探頭看向鍋里。
五花肉原本是紅白相間的顏色,而此刻,像是裹了一層蜜汁一般,又紅又亮。
大鐵匠覺得這簡直太神奇了,用震驚而崇拜的眼神,看向田桃:「桃子,你是不是會變戲法?怎麼肉一進鍋就變成這模樣了?」
桃子專註地翻炒著鍋里的肉塊兒,並沒看他,只是隨口答道:「怎麼了?不好看嗎?」
「不是不好看,是太好看了,蔡阿婆炒出來的肉黑乎乎的,以前我娘燉的肉菜就是咸,好像沒什麼香味兒。師娘也愛做肉菜,但是,她做出來的肉白花花的,更難看。」大鐵匠坐在小板凳上繼續燒火。
田桃被他逗得笑了起來:「這是跟我娘學的法子,用糖把紅亮的顏色炒出來,一般人不會這種手法,咱們這邊兒最傳統的就是倒好多醬油,燉出來以後就是蔡阿婆做的那種黑乎乎的樣子。其實如果要好吃,應該把肉先用水焯一下,不過,那樣的話會浪費一些油。我覺得還是直接這樣炒吧,雖然口感上差一點,但是不浪費呀。」
人家一片好心,替自己節省,大鐵匠不好意思說桃子什麼。可是,他心裡是反對這種做法的,不就是浪費點豬油嘛,算得了什麼,只要好吃就行了。
肉炒的差不多了,桃子給鍋里加了水,讓他少填些柴,小火慢燉,她就去忙著料理茄子。桃子並沒有用刀把茄子切塊或條,而是用小手一塊一塊的撕了扔進鍋里。
大鐵匠不解的問道:「用刀切,不是更省些力氣嗎?是不是你覺得刀太重,不好用。」
鐵匠的職業敏感,促使他馬上想到,給桃子打一把好菜刀。
田桃把面盆里的面又揉了揉,揪出一半放在案板上,準備擀麵。「不是菜刀不好用,是這樣撕出來的茄子更入味。
在他家碗櫥里找出一根碩大的擀麵杖,田桃把兩個袖子都挽到了臂彎處,露出白嫩嫩的一截手臂。
嬌俏的小姑娘,雙手壓著又粗又大的擀麵杖,白花花的胳膊隨著擀麵杖前後移動,一塊大麵糰兒很快就被擀成了一個大圓片。
田桃在面片上抹了些豬油,又撒上細鹽,想放些用花椒大料可以自制的五香面,又怕大鐵匠吃不慣這一口,索性放棄了,直接烙油鹽大餅。
「好香啊,桃子,你那個餅怎麼也這麼香?一股肉味兒,我先嘗一口。」頭一張大餅出鍋,鬆軟軟熱乎乎的,放在了蓋簾兒上。大鐵匠沉不住氣,伸手就揪了一塊兒下來,燙得他連連吹氣,飛快地扔進嘴裡。
桃子無奈的翻了翻白眼兒,嬌聲斥道:「你有那麼餓嗎?也不怕把舌頭燙壞了,還有,你洗手了嗎?」
挨了訓斥的大鐵匠,不怒反笑。高高興興的把嘴裡的一口大餅咽了下去,走進自己卧房去洗手。
很快,田桃烙好了十張大餅,鍋里的茄子燉肉也收好了汁,一掀鍋蓋,滿屋子的肉香氣更濃了。
大鐵匠伸著兩隻寬大的手掌,在桃子面前晃晃:「瞧!我把手洗乾淨了,現在可以吃了嗎?」
田桃忍俊不禁,五大三粗的男人,怎麼跟個孩子似的。他換了一件斯文的長袍,不再像原來露著肌肉時那麼強悍,給人的感覺,似乎變得魁梧又踏實穩重。
「霍大哥,你快趁熱吃吧,嘗嘗我的手藝。不過,你也不要期望太高,不然,我怕你會失望。」桃子站在桌邊,略略有點兒緊張,畢竟很久沒有做過肉菜了,怕火號掌握的不好,有失水準。
霍沉急不可耐地夾起一塊肉放進嘴裡,肥而不膩,酥而不脆,甜而不粘,鹹鹹香香的,味道又濃又足。
「好吃,太好吃了,我這一輩子都沒吃過這麼好吃的肉菜。桃子,你真是我的大恩人,能碰上你是我幾輩子的福氣!」鐵匠激動得已經不知道說什麼好了,田桃抿著嘴輕笑。
「桃子,你快坐下吃啊,看著幹什麼,快吃快吃。」他招呼得十分熱情,田桃卻有些不好意思,畢竟這肉、菜、面都是人家的,自己的確是幹了點活兒,可是就這樣大搖大擺的吃人家肉菜,終究不太好意思。
架不住鐵匠一直勸,田桃終究還是坐下來,和他一起吃了一頓午飯。
窗外,大雨依舊嘩嘩的下著。一場秋雨一場寒,大街上空無一人,人們都躲回自家小屋裡,享受著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溫暖。
這頓飯,霍沉吃得心花怒放。茄子燉肉色香味俱全,大餅鬆軟噴香,坐在他面前的小姑娘,被熱氣熏紅了臉頰,像三月里燦爛的桃花,美不勝收。
吃完飯,桃子把鍋里剩的肉菜盛出來,放進碗櫥里,告訴鐵匠,晚上熱熱吃。她拿起剩下的一塊豬肉,繼續切塊兒:「霍大哥,我把這一塊也幫你炒出來,多放些鹽,應該能存放兩天,你想吃什麼菜了,就加些進去一起燉,照樣很好吃的。」
霍沉吃了兩張大餅,三碗肉菜,肚子飽飽的,感覺特別舒服。剛想點頭說好,卻又忽然想起什麼,搶過她手裡的菜刀,切下兩塊肉:「桃子,一會兒你把這兩塊肉帶回去,其中一塊幫我做炸醬,另外一塊拿給你弟弟妹妹吃。」
桃子掃了一眼那兩塊肉,大小上都差不多,每塊大約有大半斤的樣子。她平時在街上趕集,經常聽到大肉陳吆喝,一斤五花肉大約在十六文到十八文之間。那一塊肉看著不大,也有十文錢了。
「霍大哥,你要做炸肉醬,我可以幫你做。但是,你給我家的這塊肉,我可不能要。」桃子接過菜刀,繼續切肉塊兒。
鐵匠站在她身後,居高臨下的,看著她白嫩的小手握著碩大的菜刀,一刀一刀的切下去。「桃子,你怎麼這麼跟我見外呢?你忙活了這一中午,幫我做了一頓這一輩子最好吃的飯,給你這麼小一小塊肉,你都不肯要,也太拿我當外人了。」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26 00:25:26
第十二章
大鐵匠轉身坐在了小板凳上,耷拉著腦袋,心裡十分難受。
「霍大哥,我不是……」
不等桃子解釋,霍沉就搶白道:「你若不要,就是瞧不起我,你替我算算,一把鐮刀三十文錢,加鋼刃的五十文,鋤頭和斧子賣四十文或者六十文。我這一天,能打上十來件,生鐵是在官府買的,不過我也跟師傅學了煉鐵礦石的手藝,也買了些鐵礦石自己煉。打鐵是個手藝活兒,其實原材料花不了多少錢,也就三成吧,你幫我算算,這一天我能賺多少錢?送你這麼一小塊肉,送得起送不起?」
桃子雖然不識幾個字,但是做了兩年小買賣,對算賬卻拿手的很,小九九也背得滾瓜爛熟。她飛快地一算,十分吃驚:大鐵匠每天能賣五百文錢,純賺大約三百文,十天就是三千文,一個月能掙九兩銀子啊。
天哪!簡直不敢想。
自己賣小吃食,每天能賣上五六十文算不錯了,麵粉、油、糖都是要花錢的,刨了這些成本,他最多能賺十幾文。有時賣不掉,剩下的多了,還有賠錢的風險,所以夏天她是不敢賣的。
她一個月也就能賣一千多文錢,純賺三百文左右,大鐵匠一個月的收入就能頂上自己三年風裡來雨里去的總和。
桃子委屈噠噠的撅起了小嘴兒,怎麼人跟人之間的差距就這麼大呢?「我真恨自己不是個男人,要不然,我也去學一門好手藝,像你一樣能賺錢多好。」
鐵匠倚在門框上溫柔淺笑,看著一邊切肉一邊皺著眉頭嘟囔的桃子。「桃子,你長這麼美,就應該是個姑娘,將來嫁個好人家,哪還用得著你這麼走街串巷的吃苦呢?」
他一提到「好人家」這三個字,不知怎的,桃子就想到了奶奶說的那個好人家,想到了肥頭大耳的馮滿。
「啪」的一聲,桃子把手裡的菜刀扔在了案板上,大鐵匠嚇的離開門框,筆直的站在那裡,目光有點露怯,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
灶膛里燃著的木柴已經燒到外邊來了,桃子抬腳狠狠的踢了進去,綳著臉說道:「我能養活自己,幹嘛要嫁人,有錢了不起啊,我不想嫁就是不嫁。」
霍沉默默垂下了頭,心裡特別不是滋味,蹲到灶台邊繼續填柴,沉默了許久,才小聲解釋道:「桃子,我不是顯擺自己有錢,其實我也沒錢,我就是覺得覺得你……你特別好,不應該……」
他越焦急想解釋,越不知說什麼好,心裡也有幾分委屈。本來好好的,怎麼突然就成了這樣呢,他並不想惹桃子生氣的。
桃子炒好了肉,添上水,看著鍋里咕嘟咕嘟的冒著泡,神情凄然的說道:「霍大哥,你不用解釋了,我沒說你。」
「哦。」霍沉應了一聲,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麼好,就在那裡悶頭添柴。直到桃子跟他說,別添了,再添肉就燉糊了,他才默默放棄了這單一的行為,改成坐到門檻上,委屈噠噠的看著桃子。
他忽然發現,自己挺怕桃子生氣的,她一生氣,他心裡就堵得慌,不知說什麼好。
田桃燉好了肉,收拾完廚房,就找水洗手。問他哪裡有去油的皂角粉,他指了指自己卧房的方向。
田桃稍稍糾結了一下,就走了過去,撩起門帘兒進屋,在水盆里洗凈了手,見他的白色棉巾有點兒發黑,就換了一盆清水。把棉巾泡進水裡,用皂角粉打了一遍,細細的搓洗乾淨,又用清水涮過,才擦凈了手,把棉巾搭在盆架的橫樑上。
外面的雨已經小多了,打著傘走應該沒什麼問題,桃子覺得時辰也不早了,應該趁天色尚且發白,趕緊回家去,再晚恐怕就要天黑了。
霍沉用盤子端著兩塊肉,跟她一起走進了前面的鐵匠鋪,把肉放在她籃子里的草紙上,識趣兒的沒敢再說肉的事。只小心翼翼的說道:「下雨了,路上濕滑,會踩一腳泥的,我用馬車送你回去吧。」
「不用,我自己走回去就行,謝謝你!」
「桃子我送你吧,不費勁的,反正閑著也是閑著……」話沒說完,就見桃子轉過臉來,撅著小嘴兒瞪了他一眼,嚇得大鐵匠不敢再說了。
田桃兒覺著霍沉這人哪兒都好,既熱情又仗義,大方不計較,可就是有點兒太熱情,太拿自己不當外人了。也不想想,這樣趕著馬車送自己進了村,村裡人會怎麼說,爹娘會怎麼想,這算怎麼回事兒呀!
粗線條的大鐵匠確實沒想到這些,只是簡單的順著心情走,既然人家不肯,他也沒有強求,把自己家裡最好的一把大傘拿給她。送走了桃子,繼續叮叮噹噹的打鐵。
今天的雨下的太大了,桃子走在路上的確挺費勁的,路面濕滑不說,一腳下去,如同陷在了泥坑裡,拔都拔不出來。她十分艱難的走回家去,天色已經漸漸黑了下來。
桃子娘正站在門口焦急的張望,見閨女回來,趕忙迎了上去:「你沒淋雨吧,可千萬別想染了風寒呀,來,快進來。娘已經把炕燒熱了,你趕緊躺到炕頭上,捂熱身子。」
田桃兒心裡一暖,有人疼的感覺真好。她進了卧房,趕忙脫掉濕透了的鞋襪。沾了一大片泥巴的褲管和裙擺都說明,這趟路走的有多麼不易。
一邊走著,她已經意識到了一個很嚴峻的問題。雨下的這麼大,路上恐怕一兩天幹不了,她沒辦法再去賣撒子了,本來就掙不了幾個錢,總不能為了這個再毀壞一雙鞋吧。而且這樣的路,村裡人都不會到鎮上去,她的生意也好不了。
「桃子,這是你買的肉嗎?」葉氏收拾籃子,發現了蓋布下面的兩塊肉。
桃子用熱水泡著腳,感覺很舒服,揚聲朝著廚房說道:「不是買的,是別人送的,讓我幫他炸肉醬用一塊,另外一塊就送給咱們家了。」
葉氏趕忙走了過來,看著桃子的眼睛道:「孩子,你可不能占人家這種小便宜,俗話說的好,佔小便宜吃大虧。就算咱們家缺肉,也不能幹這種事兒,會害了你的。」
田桃眸光清亮,坦然的搖了搖頭:「娘,你放心吧,我不會做那種佔小便宜的事。這是人家誠心誠意給的,我也想過了,咱們家不能白要他的肉。可以送他一些其他的吃食來交換,他是因為我賣的撒子糖棗好吃,所以覺著咱們家的廚藝肯定就好。今年紅薯和花生都收的不少,我可以拿一些送給他。娘,你腌的鹹菜也好吃,多給他點兒,回頭您不是還要腌酸菜么,我也給他帶一些去。總之,不能白要了人家的東西。」
洗完腿和腳,田桃吃了一個小豆包,鑽進被窩裡,舒舒服服的睡著了。
她這裡睡得香甜,卻不知道,大鐵匠在炕上翻來覆去,如烙餅一般。被隔壁傳來的嗯啊聲所擾,滿腦子想的都是桃子。
霍家西鄰是王橋,他跟霍沉同歲,從小光著屁股一起長大的。十幾歲的時候,拜了把兄弟。家裡的格局和霍家差不多,只不過他家是三間土坯房,前院的三間門臉兒租給了一個賣布的開布店。他每日比較悠閑自在,除了侍弄家裡的三畝地,就沒什麼旁的營生了。靠著地里的收入和門面房的租金,一家四口日子過得倒也不賴。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26 00:25:40
第十三章
王橋十八歲成親,到現在已經有了兩個女兒,住在西屋裡。他和媳婦住東屋,和霍沉只有一牆之隔。
王橋年輕又貪嘴,急著想生兒子,前些日子天氣熱還好些,小兩口一親熱就是一身汗,也就草草了事。可是今天下了大雨,天氣涼爽的很,孩子睡下以後,兩口子可著勁兒的折騰。
王家媳婦已經生了兩個孩子,早就過了羞澀靦腆的時期,她並不做什麼營生,只是在家看孩子,所以,晚上精力充沛。兩口子在涼爽的秋夜裡越戰越勇,那撓人的動靜隔著一道牆,飄飄悠悠地傳進霍沉耳朵里。
這可苦了打光棍的霍鐵匠,他氣哼哼地瞪了牆壁一眼,懷疑當初蓋房子的時候是不是空著磚縫,沒有糊滿泥。
「哦……啊……這個死鬼,力氣太大了,我的命,快要被你撞沒了……」
「我就是要你的命,要你丟了魂兒,哈哈哈……」
霍沉聽了不服氣的皺皺眉:就王橋那小身板,瘦的跟小雞子似的,能有多大勁兒?等我以後娶了媳婦,我……
他的腦海中忽然浮現中桃子的身影,被雨水濕透的薄衫,緊緊貼在細軟的小腰上,濕噠噠的勾勒出誘人的曲線。水珠沿著腰窩滾落到翹臀上又流到大腿根……
「呼啦」一下,薄被被頂了起來,大鐵匠下意識的伸手一捂。之後,自己在暗夜中尷尬的笑了笑,左手緩緩放了下來,右手卻沒有離開。
她又不在,有什麼可緊張的?
大鐵匠暗罵自己沒出息,人家都走了半日了,滿腦子想的卻還是她。隔壁的動靜越發激烈起來,他抽回右手,和左手一起捂住了耳朵,緊緊閉著眼,想把這惱人的聲音擋住。可是沒有用,他捂得越緊,那聲音在他耳朵里響的越厲害。
不僅僅是耳朵,那可惡的聲音沿著全身遊盪,令他全身上下都充斥著不安分的動靜,越發燥熱難耐。大鐵匠翻了個身,趴在枕頭上,想著這樣或許能壓制住。他拉起被子蒙在頭上,裹得嚴嚴實實的,都快不透氣了。
可是,還是沒有用。腦袋裡田桃的影子越發清晰,彷彿就站在廚房裡烙餅,靈巧的小手挽著面花一般,一張大餅瞬間就成了。
不想了,不想了……
他拚命警告著自己,不能這樣對待人家,人家還是個沒及笄的小姑娘呢,好心幫自己做了一頓飯,怎麼能暗中想這種事。
霍沉翻了個身,睜開眼盯著房頂。想想蔡阿婆蒸的饅頭吧,這樣或許就能忘了田桃。可是,當一個個大饅頭的影子在腦海中盤旋的時候,他忽然想起了桃子鼓鼓的胸口。
這是瘋了嗎?霍沉無法忍受如此齷齪的自己,乾脆從炕上爬起來,想用冷水洗把臉,這樣或許會好一些。他睡覺的時候喜歡寬鬆,只穿了一條短短的褻褲,撩起水盆里的清水在臉上呼嚕一把,在脖子和肩膀上也抹了抹。取下棉巾從上到下一擦,連帶著胸前也蹭了蹭。
忽然,一股若有若無的幽香襲上鼻端,是清新的皂角香味,帶著一種既熟悉又飄渺的味道——是桃子的味道。
他忽然想起,今天桃子用這條棉巾擦過手,她還把它細細地洗了,所以這上面既有皂角清香又有桃子的味道。桃子究竟是什麼味道呢?他說不清,就是覺得甜甜的,軟軟的,又香又饞人。
隔壁傳過來一聲高亢的尖叫,大鐵匠再也憋不住了,一手握著桃子洗過的棉巾,一手紓解難耐的燥熱。
完事之後,他用棉巾擦凈了,扔進水盆里,打算明天再洗。隔壁終於安靜了,大鐵匠也沒那麼難受了,躺到床上,心裡有些後悔。
剛剛整個過程,他都想著桃子嬌俏的小臉,臉上甜甜的酒窩,還有濕噠噠的腰臀,簡直是太對不起桃子了。還用了她親手洗過的棉巾清理,要是讓她知道了,還不得氣死啊。他有點後悔用那條棉巾了,明天洗過之後上面就沒有桃子的味道了。
下次,桃子還肯不肯來后宅做飯啊……
在糾結和暢快中,大鐵匠逐漸進入了夢鄉。第二天,破天荒的睡了個懶覺,竟然在太陽曬到窗欞之後才起來。他把剩下的大餅和肉菜熱了熱,吃過之後就去前邊鋪子里開門,打開封著火的八卦爐。
鐵條燒熱之前,他跑到門口看了好幾次,既想見桃子,又怕見到她。他一直在心裡告訴自己,昨天晚上的事桃子不知道、不知道,一定要自然一點,千萬別心虛,別臉紅,會被人懷疑的。
打好一把斧子之後,太陽已經升的老高了,可是還沒有見到桃子的身影。叮叮噹噹的打幾下,大鐵匠就側耳聽一聽,可是始終沒有聽到小姑娘甜甜的叫賣聲。難道是今天自己起的晚了,她已經從門口過去了?
到了正午時分,大鐵匠已經沒心打鐵了,坐在門檻上,左顧右盼。今天不是趕大集的日子,街上人不多,對面大肉陳的鋪子前面沒有顧客,大肉陳就扯著嗓子找霍沉嘮嗑:「大沉,昨天誰給你做的肉菜呀,香死個人兒嘞,下著那麼大雨,俺都聞到香味了,一般人可沒這手藝。」
沒人提起還好,被人一提,他心裡更加發毛了。是不是自己無意中惹桃子生氣了,所以她不肯來了?
霍沉板著臉抬起頭來:「香是因為你家的肉好,跟手藝有啥關係,你管誰做的呢,問這麼多,是不是下次不想賣肉了?」
大肉陳嘿嘿地笑了起來,他的確是有點好奇,猜著霍沉是不是有個相好的了,可是這種無聊的八卦跟賣肉比起來自然不值一提。見他不想說,便識趣的打圓場:「就是,我家豬肉就是好,燉一鍋香一條街,快來買呀。」
霍沉轉身進屋,到后宅把桃子燉好的肉舀了一大勺出來,在鍋里熱了熱,也沒放別的菜,就著剩下的大餅吃了,一邊吃還一邊探頭瞧著鋪子,等待著那個嬌小的身影。
這次吃的是純肉,沒放茄子,按理說應該比上次的更香。可是他沒覺得好吃,甚至還不如桃子上回拿來的鹹菜好吃呢。
大鐵匠一個人吃的不痛快,此刻,田桃家裡卻是歡樂無比。
自從過了年就沒吃過肉了,田家的孩子們都坐在板凳上熱烈地期盼著肉菜上桌。昨天晚上,葉氏沒做那塊肉,一是怕孩子們晚上吃多了存食,二是最辛苦的大閨女睡著了,她想讓桃子也能吃上剛出鍋的肉菜。
田滿倉一進家門就聞到了噴香的肉味,看看圍坐在飯桌旁,滿臉期待的孩子們,詫異地看向妻子:「你買肉了?」
「不是買的,是別人送給桃子的,咱們家拿別的東西交換。你回來就好了,快洗手吃飯吧,幾個小饞貓早就等不及了。」葉氏笑著把鍋里的肉菜盛出來。
田滿倉並無喜色,只疑惑地看向女兒:「桃子,誰會送肉給你呀?不會是有什麼企圖吧,你可別上了人家的當。」
閨女一個人去鎮上賣貨,他本就不放心,不過這兩年日子緊巴,他也沒有別的法子,只能多加叮囑。閨女性子沉穩,不貪小便宜,他也不是特別擔心。可是鎮上並沒有什麼大財主,誰家的肉都不夠吃,怎麼會有人平白無故的給桃子送肉呢?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26 00:25:51
第十四章
田桃看出了爹爹的擔憂,就坦然說道:「是一個經常買我撒子的老主顧,知道咱們家手藝好,給了我兩塊肉,讓我拿一塊給他炸肉醬,另一塊送給咱們家吃。我和娘商量好了,不白要他的肉,拿別的吃食補貼他。」
田滿倉還是不放心:「你說說是哪一家,這些年我沒少給鎮上的人家蓋房子,也認識不少人。」
田桃本來不想說霍沉的事,畢竟他是個光棍漢,瓜田李下的,總有點說不清。可是她不能騙爹娘,而且也騙不過去,家裡有女人的,誰會費錢讓別人家炸醬呢。
「是鐵匠鋪的霍鐵匠,他娘沒了,也沒成親,他自己不會做飯,所以才教我幫忙的。他是個實在人,還幫了我……」田桃差點把借錢的事說出來,趕忙閉了嘴,見葉氏端了肉菜上來,就改口道:「爹,快來吃飯吧,蔡阿婆說霍鐵匠是好人,您就放心吧。」
田滿倉這才轉身去洗手,一邊洗一邊說道:「這個小霍鐵匠我以前見過,他們家的房子還是我們這個蓋房班子蓋的呢。他家的人呀……」
葉氏拿著筷子遞了過去:「你快來吃呀,說別人做什麼。」
葉氏不認識霍家人,不感興趣,田桃卻有點好奇。在爹爹心目中,霍家人怎麼樣呢?
「爹,那你覺得霍家人怎樣啊?」田桃昨天已經吃過不少肉了,就想把今天為數不多的幾塊肉留給家裡人吃,她選了一塊燉的肉汁滿溢的冬瓜放進嘴裡。
田滿倉也夾了一塊冬瓜,雖然不是肉,但是滿滿的都是肉的味道,也已經很解饞了。吃完之後,才不疾不徐的說道:「老霍鐵匠是個實誠人,脾氣挺好的,就是有點兒蔫,不愛說話。他媳婦人也不錯,只不過做飯太難吃了,給他家蓋房子那些日子,頓頓都有白面饅頭,但是菜有點難以下咽。」
田桃抿嘴樂了,難怪大鐵匠一邊吃肉菜,一邊連聲的說好吃,看來是從小沒吃過真正好吃的菜。
葉氏見大閨女不捨得吃肉,就夾了兩塊兒放到她碗里:「桃子,快吃兩塊肉,必定是你賣貨的時候待人和氣,人家才肯跟咱們來往的。這兩日,你就在家裡好好歇歇,初九集上再去吧。」
田桃不敢說自己昨天在大鐵匠家吃了一大碗肉,只能默默的把碗里的肉吃了,心裡有點兒小愧疚。她埋頭吃飯的時候,聽到爹爹繼續說道:「可惜呀,好人沒好報,老霍鐵匠兩口子人都那麼好,卻早早的走了,留下小霍一個人也挺不容易的。而且,當時給他蓋那房子是要當婚房用的,誰知卻被女方給坑了,這都七八年過去了,小霍年紀應該也不小了,是個挺好的小夥子。如今不肯找媳婦兒,估計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了吧?」
田桃一聽這話,又來了興趣:「爹,怎麼定親還能坑人呢?我也瞧著霍鐵匠人不錯,家裡又有好幾間青磚大房,還有門面有手藝,怎麼會娶不上媳婦呢?」
「他不是娶不上,早在他十幾歲的時候,家裡就給他說了門親,後來我聽說,那女的好像是跟著一個算卦的跑了,把小霍給坑了。為這事兒,老霍鐵匠找到女方家去理論,卻被他哥強詞奪理的罵了一頓,據說當時在大街上,老霍捂著心口就倒在了地上,再也沒能睜開眼。小霍鐵匠親眼看見老爹為了自己的事兒被活活氣死,能受得了嗎,當時就把女方大哥腿打折了,被抓進了大牢。聽說那鐵匠娘子又要料理喪事,又要託人上下打點把兒子救出來,賠了那家不少錢,最後私了了。為這不僅賠光了家底兒,還一病不起,過了沒幾個月吧,就也撒手西去了。」
一直埋頭吃肉菜的田柳見肉沒了,這才抬起頭來,咬了一口饅頭惡狠狠說道:「我要是霍鐵匠他娘,我才不死呢,我怎麼也得看著惡人先遭了報應再死。」
二閨女從小就刁蠻潑辣,葉氏無奈的掃了她一眼,輕聲說道:「你以為人家想死啊,人家兒子還沒成親呢,也沒抱上孫子呢,肯定想活著,那不是因為身子有病沒辦法么。」
田桃沒說話,卻心有戚戚然。原來大鐵匠還有一段這麼慘的經歷啊,以前覺得他那麼壯碩,挺可怕的,現在想想,覺得他也挺可憐的。
吃完飯,桃子在家裡幫娘幹了點家務,只等著初九集上再去賣撒子糖棗。
她這裡輕鬆自在,大鐵匠那兒卻已經百爪撓心。
等了一整天,也不見桃子的身影,霍沉心裡七上八下的沒了底,打鐵的時候都不太專心了。
晚上隔壁又傳過來吵人的動靜,他惡狠狠的瞪著牆壁一眼,抱起鋪蓋氣哼哼的到了隔壁房間:我惹不起,躲得起還不行嗎?
可是隔壁這一間緊挨著廚房,能聞到桃子燉好的那些肉香味兒,讓他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桃子。渾渾噩噩的一夜過去,第二天一大早,鐵匠就起來了,想早點兒打鐵幹活,讓身體的勞累驅散心頭的迷霧,只不過還是忍不住往外張望,打鐵的間隙會側著耳朵傾聽外面的動靜,分辨有沒有那甜甜的撒子糖棗叫賣聲。
直到黃昏時分,桃子的身影也沒出現,今天不是集,來拿農具的人不多,他揮舞著大鐵鎚吭吭的砸了一天,為的是晚上累了能睡個好覺。
大鐵匠正要收攤關門的時候,隔壁蔡阿婆笑眯眯的,走了進來:「大沉哪,前幾天阿婆就想著給你張羅個對象呢,今天剛好有了一個合適的。她們娘倆在我鋪子里打醬油呢,剛才我已經把意思跟他們說明白了,人家也願意相看相看。這樣吧,你現在跟我過去。看得上,看不上的,咱見個面,你看成不?」
霍沉手上一松,大鐵鎚「當」的一下掉落在鐵砧上,把蔡阿婆嚇得一抖。
霍沉下意識的想拒絕,可是靜下心來想了想,又覺得沒有什麼拒絕的理由,畢竟之前蔡阿婆問過自己的意思,當時是自己親口同意的,而且確實也該相個親,找個媳婦了。要不然心裡頭總惦記著人家桃子,晚上受不了的時候,也想著人家,分明就是暗中佔人便宜。
這樣的事兒,想想就覺著虧心。
「行,阿婆,我洗完手,這就過去。」鐵匠沉聲應了,臉上卻並未見什麼喜色。
「哎!不著急,要不你就去后宅換身乾淨衣裳,免得讓人家挑理。」剛才大鐵鎚一響,蔡阿婆見他滿臉的不高興,以為他不想去相親,心裡正暗自叨咕著:這孩子,真是可憐,被上一個對象給坑了,眼下都不想相親了。
霍沉在淬火的大水桶里洗了洗手,用棉巾擦凈了,就大咧咧的往外走:「不用穿衣裳了吧,反正都是咱們鎮上的人,誰還不認識誰呀。打扮的太刻意了,反倒讓人笑話。」
他懶得去換新衣裳,不就是相個親嘛,有什麼大不了的,成就成,不成就算了。
進了蔡家的醬油鋪子,首先看見蔡老爹站在櫃檯後邊,往一個瓷瓶里灌散裝醬油。打了聲招呼,鐵匠就接著往裡走,見八仙桌前果然坐著母女倆,母親她認識,正是謝記包子鋪的老闆娘。
「謝大嬸。」作為晚輩,霍沉覺得自己應該先跟人家打個招呼。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26 00:26:02
第十五章
謝大嬸身材富態,大圓臉,一看就是平時肉包子敞開了吃的,說話嗓門也粗,一個人搬一大笸籮包子毫無費力。
「大沉,鄉里鄉親的,就甭繞彎子了,剛才蔡阿婆也跟我說了,咱們兩家都是鎮上數得上的富戶。剛好門當戶對的,這是我家閨女謝圓,平時都是在後廚忙活,不讓她上前頭鋪子里來,你沒見過,也是個有力氣能幹的孩子。大嬸知道,你也特別利索能幹,這一天能打多少把鐮刀啊?」
「十來把吧。」霍沉掃了一眼她家閨女,還真是長得隨娘,也是虎背熊腰的模樣,配上一張大圓臉,難怪叫謝圓,是夠圓的。
霍沉心裡挺失望的,這姑娘長得不如桃子好看就算了,也不如桃子白,看著傻呵呵的,還不愛笑。有力氣有什麼用,力氣再大能比自己力氣大嗎?他是找媳婦兒,又不是找學徒,媳婦兒就該找桃子那樣了,而不是……
霍沉暗自甩了甩頭,桃子,桃子……怎麼滿腦子都是桃子呢?人家小姑娘才十四,還沒及笄呢,可自己都這麼老了,比人家大了十來歲,實在不好意思老牛吃嫩草,還是忘了桃子吧。
想到這兒,霍沉抬起頭來,又看了謝家母女一眼,卻還是看著彆扭,只得轉頭看向一旁。
謝大嬸只當是年輕的小夥子抹不開臉,也沒往心裡去,只繼續追問道:「一把鐮刀能掙多少錢呀?你這一天不少掙吧,是不是一年四季老這麼多活,還是只有秋收的時候活多?一年攢下來的錢,是不是夠買好幾畝地了?」
霍沉越聽越覺得厭煩,這是相人呢,還是相錢呢?要是光看錢,這親不成也罷,萬一以後自己老了,干不動了,掙不了錢了,是不是就得被她家閨女嫌棄。
鐵匠此刻對別人問他收入的事兒非常不高興,卻忘了前兩天他自己非常主動的告訴桃子,每天能打多少鐵器,純賺多少錢,還非要送給人家一塊肉。
謝大嬸問完了話,見鐵匠不回答,也沒什麼反應,氣氛一時陷入尷尬,臉上就有點掛不住了。蔡阿婆趕忙過來打圓場:「大沉哪,你大嬸問你話呢,你是不是沒聽清?」
霍沉忽的一下站了起來:「阿婆,我那還有幾件要緊的活沒幹完呢,我先回去接著幹了。」他起身走了兩步,出於禮貌,又回頭對謝圓娘說道:「大嬸,我今天活忙,就不能陪您在這聊天兒了。」
蔡阿婆一看這事兒就是沒成,趕忙追了霍沉出去,到了鐵匠鋪里,才小聲說道:「大沉,按理說,頭一次相親她是不應該問你掙多少錢。但是,人家不也是為孩子考慮么,而且謝家有錢,不會貪圖你的財產,說不定,嫁妝也會陪送不少呢。」
「阿婆,您就別勸了,她家的閨女我不稀罕。我掙的錢多錢少跟她沒關係,沒必要這麼刨根問底,他們家有沒有陪嫁我也不在乎。我是個男人,自然能養得起老婆孩子,要是我看上眼的姑娘,沒有嫁妝我也樂意娶。」鐵匠沉著臉,眉頭緊皺。
蔡阿婆還想再勸勸,忽聽門外有人罵罵咧咧的走了過去,正是謝家母女。
當即,老婆婆就怒了,抬腳就要出去跟謝大嬸理論,被霍沉一把拉住。
「阿婆,這種人沒必要跟她計較,今日認清了她的真面目,不是挺好么?免得以後夜長夢多。」霍沉不想因為婚事發生衝突,畢竟,之前的記憶太過沉重。
蔡阿婆氣得呼呼直喘:「這謝家娘子,的確是個火爆脾氣,我原以為是因為做生意,不得不潑辣一些。如今才知道,竟是個不講道理的,這相親本就是自願,成與不成都有可能,人家不樂意了,怎麼能罵人呢?」
霍沉勸解了兩句,這事兒也就這麼過去了。蔡阿婆一再表示是自己太心急了,沒有好好的篩選,下次一定要千挑萬選,先看好了人品模樣,再給霍沉介紹。
送走了熱心的蔡阿婆,大鐵匠繼續叮叮噹噹的打鐵,這件事兒他不怨別人,而且他也知道,在大營鎮想找個合適的不容易。一般的姑娘們十五六歲就嫁出去了,如今他都二十三了,年齡太小的不合適,年齡大的不好找。算了,慢慢來吧,就這麼打著光棍,也挺好的。
黃昏時分,霍沉自欺欺人的安慰自己,打光棍不錯。到了晚上,可就不是那麼回事兒了,隔壁的動靜一響起來,大鐵匠繼續百爪撓心。從棉被的針腳縫隙里,摳出兩個小棉球,塞在耳朵里,才稍稍的好了一些,勉強睡了過去。
初九早上天氣不錯,大鐵匠早早起來,開了鐵匠鋪的門,習慣性的站在門口探頭,向田家營的方向張望了一下。
嘿!那個挎著籃子的小姑娘來了!
霍沉高興得合不攏嘴,一時沒有發現對面的大肉陳也開了鋪子門。「鐵匠,笑什麼呢,這麼高興,有什麼好事兒跟咱們都說說呀!」
霍沉這才反應過來,是自己失態了,抬起手以拳掩面,裝模作樣地咳了一聲,抬頭望了望天:「今天天氣不錯,看來趕集的人肯定多,又要大賺一筆了!」
大肉陳哈哈大笑:「是啊,是啊,前兩天雨後路滑,滿街是泥,村裡都沒人來了,你看看今天,這才一大早,四里八村的,都往街上涌呢。」
成功轉移了大肉陳的注意力,鐵匠暗自得意,大聲說道:「大叔,你今天好像格外高興啊?」
「哎呀,哈哈哈,被你看出來了……大沉,我跟你說呀,我兒子陳敏達,今天參加鄉試去了,是秋闈的頭一場,我有一種感覺啊,這次肯定能考上。」
霍沉用眼角的餘光瞟了一眼田桃過來的方向,見她已經走近了,就不敢再站在門口和旁人說話,怕田桃不好意思進門。於是,順情說了兩句好話,也預祝敏達兄弟金榜高中,便回了自家鋪子里,舉起大鎚裝模作樣的繼續打鐵。其實,眼神一直飄在門口處。
「霍大哥,肉炸醬炸好了,我給你送來了。還有一包,煮好的花生,是我親手煮的,你嘗嘗吧。」田桃笑吟吟地進了鐵匠鋪。
大鐵匠把大鎚一扔,憨憨的笑著走了過來:「桃子你來啦,前兩天怎麼沒來呢?」
他盡量讓自己的表情自然一點,不想露出什麼破綻,可是當看到桃子嬌俏小臉兒的時候,還是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個夜晚,想起了他所做的,對不起桃子的事兒。
鐵匠滿臉通紅。
「那天雨下的太大了,前兩天我們村子外邊的地上都是泥,還沒晒乾呢,根本走不了路。鎮上的路比較硬,應該早就沒事兒了吧。」桃子低頭從籃子里取出一大罐子炸醬,並沒有看到他不正常的臉色。
「這麼大一罐醬,你拎過來很重吧。」鐵匠有點兒不好意思,只不過給了人家那麼一小塊肉而已,人家給了這麼一大罈子炸醬,還大老遠的拎了過來。
田桃的確累得手臂有點酸,不過尚能堅持:「沒事兒,不就是點炸醬么,我又不是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嬌嬌女,干這點活算什麼?」桃子把東西放好,就拎著籃子快步的往外走:「霍大哥,你忙著吧,我先走了,兩天沒賣貨了,今天估計能多賣些。」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26 00:26:14
第十六章
「哦,」鐵匠應了一聲,忽然想起什麼,追著田桃走了兩步:「桃子,你先去賣吧,到中午賣剩下的,你就拿過來,我還想吃呢。」
桃子一聽就樂了,太好了,今天做得多,就怕賣不完呢。打鐵匠飯量大,他一買就得十文二十文的,有他接著,就不怕這籃子里的貨剩下:「好,我一會兒回來。」
桃子回眸一笑,大鐵匠就傻愣愣的,呆在了門框邊。眼神追隨著那個嬌小的身影,沒說話也沒離開。
對面大肉陳看見了桃子,朗聲喊道:「桃子過來,今天大叔要多買些貨。」
「好勒,大叔,你要多少?」桃子特別高興,怎麼今天才一來,一個個兒的都要多買呢。
「大叔要買一些供奉財神爺,六六大順,這樣吧,把你的小吃食每樣給我來六個。」大肉陳豪氣的把手一揮。
田桃樂的合不攏嘴,清脆的笑聲傳進霍沉耳朵里,撓得他痒痒的。
「大叔,我給您包好了,一共四十二文,收您四十文好了。財神爺吃了這麼香甜的東西一定很高興,肯定會多多照顧你生意的。」桃子嘴甜,別人買了她的東西,她都會盡量說上幾句吉利話,討人家高興。
大肉陳神態誇張地擺了擺手,扯著嗓門說道:「我供奉財神爺可不是為了讓他照顧我賣肉攤的生意,是為了讓他老人家照顧兒子陳敏達高中舉人呢。」
他這句話其實並不是單單說給桃子聽的,是想讓周圍的鄰居都知道,他兒子考舉人去了。
鐵匠鋪旁邊的布莊老闆是讀過書的,當即笑道:「保佑孩子中舉人,怎麼能拜財神爺呢?得拜文曲星才行。」
大肉陳不服氣的一梗脖子:「文曲星能管個屁用,考舉人是為了當官,當官是為了光宗耀祖發大財,最終不還是財神爺要管的事兒么?」
鄉親們全都大笑起來,農家人就是這麼直接,說話都不會拐彎的。
田桃聰慧的很,趕忙隨聲附和著大聲說:「哎呀大叔,以後敏達大哥要是當了大官兒,那您可就是官老爺他爹了,不得了啊,不得了。」
「哈哈哈……」大肉陳高興的哈哈大笑,滿臉的喜悅,開心到骨子裡。
霍沉瞧著有點兒落寞,大家常說人生的兩大喜事便是金榜題名和洞房花燭,陳家期盼的金榜題名或許在這個秋天就能實現了,而自己所期盼的洞房花燭,又能在什麼時候實現呢?
這個集,大家都十分忙碌,田桃頭一筆生意就賣出去了四十文,剩下的四十文,自然在午飯之前就賣光了,沒給大鐵匠剩下。
桃子回到鐵匠鋪的時候,和他一起進門的有三個農家漢子,他們是來取鐮刀的,而霍沉正趁著鐵條燒紅燒軟的時候,想要趕一件鋤頭出來。抹一把額頭的汗,對田桃說道:「桃子,台案上那三把鐮刀是他們的,你幫我收九十文錢吧。」
「好。」桃子乖乖的應了,把籃子放到一旁,接過三個漢子遞過來的銅板,認真的數過,放到了錢匣子里。
剛送走這三個客人,又有兩個來取鋤頭的,桃子照樣幫忙收了錢,讓他們把打好的鋤頭拿走。
霍沉手裡的這一個也完工了,扔進大水桶里淬火,歡喜笑道:「桃子,有你幫忙收錢真好,我就可以專心的打鐵了。你不知道啊,每到集上的時候,這些人一來取貨,我就得跑到那兒去數錢。有時候鐵條剛剛燒到的火號,收完錢再回來,就涼了,不得不重燒一回。」
田桃溫柔的笑笑,沒有把這點兒小事放在心上,只輕聲說道:「霍大哥,今天生意好,我就把撒子糖棗都賣完了,沒給你留。對不起啊,一會兒我回家接著做,做好了就給你送來,你看成嗎?」
小姑娘聲音輕輕的怯怯的,生怕他不樂意似的。大鐵匠豁達一笑,其實他本來也不是非吃不可,是怕桃子太辛苦,餓著肚子賣貨。本意是想替她包圓兒的,見她這麼早就賣完了,也替她高興:「你不用專門送一趟了,難得今天賣貨賣完的早,早點回家歇著吧,明天不是集,肯定能剩下。到時候,你把剩下的拿來給我就行。」
「哎,好!」小姑娘這才鬆了一口氣,歡歡喜喜地笑了起來,兩隻大眼睛像兩個彎月亮,甜甜美美的。
「桃子,那什麼……家裡的大餅吃完了,肉菜也沒有了,你能不能……能不能再幫我做一回呀?」鐵匠撓著頭,厚著臉皮說道。
他知道桃子臉皮兒薄,上次下大雨沒人來,她肯幫他做。今天,就算人家勉為其難的幫自己做了,其實心裡也是不樂意的。
其實鐵匠已經糾結了一上午了,心裏面特別特別想桃子幫他做午飯,可是又擔心被拒絕。最終他還是沒忍住,把心裡盤算了半天的話說了出來。
說完之後,就怯怯地看著桃子,眼神中滿是哀求。那樣高大壯碩的男人,卻一臉可憐相,忐忑的等待著桃子回答。
今天這個集上人太多,桃子不想去他家后宅。她咬了咬唇,打算拒絕:「霍大哥,我……」
話沒說完,就看到了大鐵匠可憐巴巴的模樣。桃子忽地一下心就軟了,因為想起了爹爹的話,以前大鐵匠被人欺負過,正因如此,他才不敢娶媳婦了。桃子覺得霍大哥是個好人,好人就應該有好報,老天爺不應該這樣懲罰他。
「霍大哥,你想吃什麼呀?」田桃輕聲問道。
「桃子,你願意幫我做呀!」大鐵匠喜出望外。
田桃不太好意思地點了點頭:「不過,你別讓人到后宅來。」
「好好,我把門鎖上,不做生意了,誰也進不來。」霍沉大步走過去,就要關門。
「別呀,」田桃趕忙阻攔:「趕大集的日子你鎖著門,人家得怎麼想?」
鐵匠頓時有些手足無措,撓了撓頭,囁嚅道:「那……那你說怎麼辦呀?我都聽你的。」
「你照常做你的生意,不是有個人還要來拿鋤頭的嗎?你等著他就是,我給你擀點麵條兒吧,剛好有炸醬,搭在一起做成炸醬麵也挺好吃的,再給你烙幾張餅,明天給你帶幾顆水靈的大蔥過來卷著吃。」田桃把籃子挎在胳膊上,抱起早晨放在這裡的一罈子醬,警惕的看了一眼門口,見空蕩蕩的沒有行人,這才快步往後面走。
其實大鐵匠並不想在這裡看鋪子,他也想去后宅,親眼瞧著桃子做麵條,就追到了後門口喊了一聲:「桃子,一會兒……」
甜桃回眸,撅著小嘴怒瞪了他一眼:「你喊什麼,怕別人不知道啊?」
大鐵匠嚇得一下子就蔫兒了,他不想惹桃子不高興,只是想問問她鋤頭被人拿走以後,街上趕集的人也少了,他是不是可以鎖上鋪子門,去后宅幫她燒火。
捱了小姑娘嬌俏的一眼瞪,他心尖兒上顫酥酥的。不敢再多話,趁她沒有改變主意要離開的時候,趕忙轉回身去,拿起鐵鎚噹噹的隨便砸了幾下,好像很忙的樣子。
田桃的確有點惱,這人怎麼心這麼寬呢?就一點兒都不明白,自己來他家后宅不合適嗎?雖然有點小小的生氣,但是心裡終究還是對他的心疼多一點,誰讓他人又好又可憐呢。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26 00:26:26
第十七章
進了西屋的門,她稍微一愣,原本炕上的鋪蓋不見了。田桃不由得心中納悶,這傢伙怎麼還經常換房間呢,往東邊一走,發現他的鋪蓋卷放在了這一間里。這一下桃子似乎明白了,一場秋雨一場寒,這兩天明顯的有了秋的感覺,夏天的燥熱已經離去,看來鐵匠體格再壯,也想睡熱炕頭兒啊,這間屋離廚房近,火炕肯定比西邊那間要熱乎。
田桃舀水和面,很快就做好了一蓋簾兒的麵條。知道他飯量大,桃子把麵條煮了一大鍋。
一根根粗細均勻的麵條,從水裡隨著滾沸的水花浮上來的時候,桃子用木筷攪了攪,滿屋子氤氳的熱氣越聚越多。
大鐵匠站在火爐前,側對著後院,表面上看,他是在瞧爐火中的鐵條燒的怎麼樣了。其實,他偏著頭,絲絲縷縷的目光都飄向了后宅中那個嬌俏的身影。
房頂上冒起炊煙,廚房裡被熱氣充滿,大鐵匠忽然感覺到一種久違的溫暖——這是家的感覺。
他回到這個家快兩個月了,雖然屋子裡的擺設都沒有變,可是爹娘都不在了,就算每天都賺很多錢,他仍然感受不到溫馨快樂。
上次桃子燉肉菜的時候,他也很開心,卻沒有像這樣遠遠的看著她在廚房裡忙碌。院子大,又隔著窗紗,其實他也看不清桃子那張嬌美的小臉兒。可是他知道,姑娘就在裡面,正在為他的午飯忙來忙去,偶爾會看到那個嬌小的身影在窗前一閃而過,他的心裡就是一陣悸動。
「霍鐵匠,我剛才訂的鋤頭打好了嗎?」一個粗實的漢子走了進來,對著大鐵匠的背影說了一聲。見他卻沒什麼反應,那人不得不往前走了幾步,伸手一拍他肩頭:「霍鐵匠……」
霍沉滿腦子胡思亂想,沒注意到有人突然拍了一下自己。他嚇得猛一回頭,出於保護自己的本能,大手狠狠地抓住那人手腕,差點兒把人摔在地上。
「霍鐵匠……你,你怎麼了?」那漢子也被他嚇了一跳。
「沒……沒什麼。」霍沉甩甩頭,從神遊的思緒中把自己拉了回來,這才看清眼前的人:「你是來拿鋤頭的吧?已經打好了。」
他把新打好的鋤頭交給農人,收了錢,就跟隨著那人的腳步,把他送到了大街上。農家漢子十分不好意思,連連擺手讓他回去,覺得這大鐵匠特別熱情,居然還把自己送到了大街上。
其實,霍沉只是想看看街上到底還有沒有趕集的人。左右一望,他特別高興,大街上空蕩蕩的,已經沒幾個人了。鐵匠大步走回鋪子里,把兩扇大鐵門一關,沒有在裡面上門閂,就徑直的走向了后宅。
「桃子,集上已經沒什麼人了,拿鋤頭的也拿走了,我沒鎖門,只是關上了,我在這裡瞧著,過一會兒萬一要是有人來,我就趕緊去前頭照應,若是人家問起,我就說在後宅吃飯呢,你看這樣行嗎?」大鐵匠眸光晶亮,滿是期待。
那麼高大壯碩的男人,身上的腱子肉一鼓一鼓的,卻小心翼翼地陪著笑臉兒,用忐忑的眼神瞧著她。回想起當初,自己被他嚇的幾乎不敢說話的時候,田桃撲哧一下笑了:「有什麼不行的,剛好麵條熟了,我還想去前邊兒叫你呢,快吃吧,我給你過一下涼水。」
得到了姑娘允許,大鐵匠特別高興,嘿嘿地笑著湊了過去,近距離地瞧著她。兩隻白玉般的胳膊,嫩軟的小手,右手握著一個笊籬,左手扶著一個大木盆,撈起鍋里滾沸的麵條,盛進大木盆里。
白色的水蒸氣隨著她的動作飄飄蕩蕩,桃子嬌俏的小臉兒被熏染的比三月桃花還要美艷。鐵匠看的醉了,心中暗想:若是桃花能吃,恐怕也不如桃子的臉蛋兒更香甜。
田桃把麵條過了涼水,用筷子撈出一大碗,舀出兩勺炸醬放到面上,把碗捧到八仙桌上:「霍大哥,快來嘗嘗好吃嗎?」
身後沒有動靜,田桃疑惑地轉過頭去,就見大鐵匠一臉雲里霧裡的表情,傻乎乎的不知在想些什麼。
「霍大哥快來吃呀,你想什麼呢?」桃子抬手擦了擦鬢角的汗珠。
丟了魂一般的大鐵匠,卻忽然反應過來,一陣風似的沖向最西頭的房間,用皂角粉細細地洗凈了手,捧著乾乾淨淨的棉巾給田桃遞了過來:「桃子,讓你受累了,你擦擦汗吧。這棉巾,我早晨洗過好幾遍的,是乾淨的。」
「嗯。」田桃不客氣的接過來,拿起棉巾擦汗。
大鐵匠緩緩坐到椅子上,瞧著這條有故事的棉巾在她額頭、鬢角、下巴上緩緩滑過,那天晚上的感覺再次襲來,他下意識地並緊了雙腿,痴痴地看著桃子,自言自語般說道:「桃子,你真好看!」
田桃小臉一紅,垂下頭,掩飾臉上的不自然,而嘴角卻翹了起來,哪個小姑娘不喜歡被人誇呢?而且她知道,這個鐵匠並不是存心調戲人的臭流氓,是真心真意的在誇她。「你到底吃不吃呀?剛才還說餓呢,人家辛辛苦苦給你做熟了,你又不肯吃。你要是這樣,那我下次就不做了。」
「我吃我吃,誰說我不吃了,我都快餓死了。」霍沉捧起大瓷碗,挑起滿滿一筷子,大口吃了起來:「嗯,香!真香!好吃,太好吃了!」
桃子知道自己做面的手藝還是不錯的,被誇好吃也是在意料之中,卻對他那一副狼吞虎咽的吃相忍俊不禁,從他手裡一把奪過筷子,嬌嗔的說道:「你這樣吃能吃出來好吃嗎?總要把面和醬拌勻了吧。」
素白的小手近在眼前,幫他攪拌著大瓷碗里的麵條。細滑的麵條一根根又白又均勻,隨著她攪拌的動作,帶著油花兒的肉醬均勻的染過每一根麵條,包裹住那瑩白的一根一根,連碗上都沾上了肉醬香。
霍沉被她搶了筷子,就平攤著兩手放在桌子上,靜靜的看著那瑩白的小手在自己碗上動來動去。
忽然,他心底一動,看看麵條,又看看桃子纖細白嫩的手指,覺得她的手指真的像麵條一樣又嫩又滑,還掛著些許的水汽,濕噠噠的。而自己的大手是小麥一般的顏色,就和那深顏色的肉醬差不多。
手心特別癢,癢的讓他微微有些顫抖,這雙手也不知是怎麼了,一向只會握大鎚的粗糙手掌,特別想摸一摸那細白柔嫩的手指,想起上次把她小手握在手心的感覺,似乎已經隔了很久很久,久到撓心撓肺的讓人不滿足,想再摸一回。
上次只是摸了手背,這一次他想纏住那一根一根的手指,與她十指交握。
可是他知道,他不能那麼做。
卻又忍不住想:會不會有一天他可以那麼做呢?
大鐵匠一口氣吃了三大碗,放下碗的時候舒服的嘆了一口氣:「好吃……」
田桃咯咯直笑:「你今天都說了多少遍好吃了?」
霍沉摸摸圓滾滾的肚子,嘿嘿笑道:「確實好吃啊,隨口就說出來了,不是我故意想說的。」
桃子本來不想在他家吃飯了,今天時候尚早,回家去吃就可以,可是大鐵匠哪裡肯依,硬生生逼著她吃了一碗才肯罷休。
田桃雖然吃的少,但是她細嚼慢咽,兩個人幾乎是同時吃完的。她伸出小手把霍沉的碗拿過來,摞在一起端過去洗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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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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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26 00:26:39
第十八章
「桃子,我來洗碗吧,你又做飯又洗碗的,我真是不好意思!」大鐵匠笑咪咪的,滿臉都是佔了好大便宜的表情。
「兩個碗而已,又不是多大活兒,你快去打鐵吧,像你這樣的人洗碗做飯就真的是殺雞用牛刀了。」田桃幹活麻利,放進水盆里用絲瓜絡洗了一遍,又在另一個盆里涮過一遍,就把兩個碗放回了碗櫥。
「桃子你幹活真快,我還沒看清呢,你就把它放進去了,嘿嘿!」大鐵匠並不急著回鋪子里幹活,而是專註的瞧著桃子。
「怎麼,你是不是怕我沒洗乾淨,想檢查檢查?」桃子今天貨賣的快,本就心情好,現在吃飽了飯也不急著回家了,索性跟他調侃了兩句。
大鐵匠嚇得趕忙擺手:「怎麼可能?我絕對相信你把碗洗乾淨了,肯定比我洗的乾淨,我這是……是誇你呢。」
田桃當然明白他這是誇她呢,不過是故意鬥鬥嘴罷了。盆里還剩一塊面,她拿出來放在案板上,打開碗櫥,輕車熟路的找到大擀麵杖,要把面塊兒擀成一個大圓片。
「桃子,你累不累?要不我擀吧,你坐在旁邊歇一會兒。」
田桃詫異的看看倚在門框上的男人,這是不知該怎麼獻殷勤才好嗎?又要洗碗,又要擀麵,好像他特別喜歡做家務似的:「那好啊,你來擀吧,擀完以後,撒上些油和鹽捲起來,然後用手掐斷,弄成五個麵糰,再擀成五張餅,烙好就行了,那我就回家了。」
本來霍沉欣欣然的走上前來,正要接過她手裡的擀麵杖,聽桃子這麼一說,趕忙停住腳步,飛快的後退回門框邊:「別……別呀,我可不會做,你快做吧,我看著你。」
「你不去打鐵,看著我幹什麼?怕我把你鍋偷走啊?」桃子把小嘴一撅,疑惑的瞪了他一眼。
霍沉哈哈大笑,的確是捨不得走,他想在這看著她。可是天不隨人願,鋪子的鐵門一響,進來了兩個人,他不得不大步走上前去,進鋪子招呼客人。
進來的是一對老夫妻,手裡頭拿著一把比普通家用剪刀更為精緻的剪刀。刀柄製作得十分精巧,刀刃薄而鋒利,不像普通剪刀那麼短小,是細長型的。
「霍鐵匠,我們家是裁縫,專門給人家做衣裳的,這把剪刀還是當年我師傅留給我的,在京城裡買來的,咱們這兒的縣城都買不到。聽說你打鐵的手藝好,我們就過來碰碰運氣,你先瞧瞧,這樣的剪刀能打的出來嗎?」老裁縫雙手顫巍巍地捧著破舊的剪刀,眉眼溫柔,就像在看著自己的孩子。
霍沉接過來,上下左右翻動著瞧了瞧,又動手試了試,很認真的點頭說道:「放心吧,沒問題,保證給你打個一模一樣的。」
老兩口特別高興,滿臉的褶子笑成了一朵層層疊疊的夕顏花,老太太激動的問道:「那我們就在這兒,瞧著你打成嗎?」
大鐵匠鬱悶了,心想:你就是再怎麼喜歡這剪刀,也不至於賴在我這兒,不走了吧?我家后宅里還藏著個小嬌娘呢,要是讓她發現鋪子里添了兩個門神,讓她沒法離開這兒。以後,她肯定不敢進后宅了。
大鐵匠撓撓頭,思考著該怎麼說,既不傷了老人家的心,又能讓他們高高興興的離開。「大叔大娘,這剪刀做工精巧,跟咱們這兒的土法子做的不一樣,一時半會兒的做不好。怎麼也得三天,下個集的時候你們來拿就好了。」
他以為自己這答覆有理有面兒,又符合常情,在心中默默地為自己點了一個贊。可是,萬萬沒想到,老爺子說道:「我們就想瞧著新剪刀打出來,跟這個一模一樣,三天也沒關係,反正最近我們也沒啥活計,可以天天來你這兒坐著。」
這一下大鐵匠可犯了愁,心想你們是沒啥活計呀,可我這兒藏著暗活呢,你們不走,我上愁啊。「這個……不瞞兩位,像這種特殊的手藝,都是師傅悄悄傳授的,只能在家裡沒事兒的時候打,不能讓別人看見,你們倆要是坐在這兒,那我可就沒法兒打了。」
兩位老人遺憾地對視一眼,不得不搖頭離開,卻又再三叮囑大鐵匠,一定要保護好了他們的剪刀。雖然已經破舊的沒法再用了,但是他們還是要拿回家裡留作紀念的。
送走了兩位老人,霍沉長長地舒出一口氣,透過窗口看看后宅里,隱約能看見那個嬌小的身影,在灶台前忙碌著。
他嘴角翹起,心滿意足地轉過身來,拿起裁縫專用的剪刀,用手指細細地丈量尺寸。研究的差不多了,就把八卦爐里燒紅的一塊鐵條取了出來,掄起大鐵鎚,在鐵砧上噹噹的砸了起來。
田桃烙完了五張大餅,把廚房收拾利索,就趴在窗口,往前仔細地望了望,發現鋪面里並沒有其他人,只有那一個高大魁梧的背影正在打鐵。
她這才放心的拎起自己的籃子,沿著南牆根兒底下的草棚,走回鋪子里:「霍大哥,我給你烙了五張大餅,但是總吃死麵餅,胃難受。我在面盆里打了一點面酵子,估計到明天早上就可以發麵了,早上你早點兒開門,趁沒人瞧見的時候,我進來把面發上,中午給你蒸一鍋大饅頭,還是饅頭吃著舒服。」
「哎,好!」鐵匠喜出望外,本來正擔心以後桃子不肯給做飯了呢,卻沒想到她主動提出,明天來蒸一鍋饅頭。
田桃從他身旁走過的時候,意外的發現了鐵砧上放著的剪刀,驚奇道:「這剪刀怎麼是這樣的?我還從來沒見過這種剪刀呢。」
村子里的小姑娘平時免不了做針線活兒,她對鐵匠鋪里的鐮刀鋤頭沒什麼興趣。但是看到這一把奇特的剪刀,卻一下子就被吸引了目光。
鐵匠停下大鎚,把破舊的剪刀遞到她手裡:「這是剛剛兩個老裁縫送過來的,說是在京城買的寶貝,咱們這裡沒有,也做不出來,其實這也沒什麼難的,無非就是弧度和刀刃有些區別,師傅教過我這種手法,費不了多大勁。
田桃拿在手裡試了試,用吃驚的目光盯著破剪刀,連連點頭:「不錯,難怪是京城裡的寶貝,攥在手裡真方便,我手小,家裡的大剪子太大了,纏了一圈棉線,還是不舒服,這剪刀的確好用。」
剪刀的刀刃已經被磨禿了,一看就用了好多年,這也是實在沒法子用了,老裁縫才到處找人仿製。
田桃沒有多想,把剪刀放回去,就從錢袋裡數出來十個銅板:「霍大哥,剛才只顧幫你收錢,卻忘了還賬了,我就還差你十文錢了,今天一起還了吧。」
大鐵匠飛快地邁開大步,擋在了錢匣子前面,哀怨地看著田桃:「桃子,我都跟你說了,不用還了。你幫我做麵條,又幫我烙餅,還帶了這麼好吃的肉醬,我真的不能再收你這十文錢了,若是收了,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心安的。」
田桃也很固執,瞪著圓圓的杏眼瞧著他,語氣堅定的說道:「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做飯是做飯,這是兩碼事,你不要混在一起。我們家雖然沒錢,但我絕不欠別人的,要是欠了你的錢,我也會難受一輩子的。那你是想自己難受,還是讓我難受?」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26 00:26:52
第十九章
小姑娘伶牙俐齒,這一下大鐵匠就不知說什麼好了。若換成旁的事兒,他自然是寧可自己難受,也不能為難桃子,可是還錢這事兒……
「你快讓開……」田桃推了一把她的身子,想把她推到旁邊去,把錢放進匣子里。
可是鐵匠身強力壯,站在那兒像一座大山一般巋然不動。被她推了一把,連晃都沒晃一下。
田桃頹敗的撅了撅小嘴兒,嘆了口氣說道:「哼,反正我就是要給你,你不要也不行,快拿著。」
姑娘嬌嬌俏俏又霸道的模樣,讓大鐵匠心底化成了繞指柔。一個硬塞,一個不要,推推搡搡之間,也不怎麼的,就變成了他抓著她的手,搖來搖去。
「給你。」
「不要。」
「喲,小兩口吵架呢?」門外走進來一個人。
正在拉扯的倆人,同時轉頭看了過去——是一個陌生的中年女人。
田桃先一步反應過來,騰的一下紅了臉,從他手心裡抽出小手,把十文錢「啪」的一下扔在了台案上,轉身就跑。
「哎……」大鐵匠追了幾步,心裡有點怕,桃子不會是生氣了吧?明天她還會不會來呢?
中年女人在一旁笑道:「原來不是小兩口呀,你這鐵匠,還真是個實誠小伙兒,你未婚妻將來一定是個享福的。」
大鐵匠耷拉著腦袋轉回身來,悶聲說道:「你怎麼知道她是我未婚妻的?」
「這還用說,我是誰呀?附近十里八村,誰不知道我是傅家營的傅媒婆兒。我最會看你們這大姑娘小夥子的臉色,那姑娘羞的滿臉通紅就跑掉了,你又痴漢一般恨不能追了人家去,可不就是未婚妻嗎?」
「可是……」霍沉抬頭瞧了瞧這個媒婆,女人個子不高,微胖,瞧著慈眉善目的,倒不像是個壞心腸。他本不想把自己的心裡話說出來,可是心裡邊兒小鹿亂撞了好幾天了,憋的他也實在難受。「大嬸,我比她大八九歲呢,他爹可能也就比我大不了十歲,論理她可以跟我叫大叔的。你說,我能占人家這麼大便宜嗎?」
傅媒婆一笑,滿不在乎的說道:「八九歲算什麼?我說的親裡邊兒,差十幾歲的有的是。年齡根本不叫個事兒,嫁漢嫁漢,穿衣吃飯,關鍵看這男人有沒有本事,能不能讓姑娘過上好日子。瞧你身強力壯的,又有手藝,養活老婆孩子應該沒問題,那小姑娘長得挺俊,瞧著對你也是中意的。如果她不是你未婚妻,那你們倆之間也就差一層窗戶紙了。」
大鐵匠欣喜若狂:「真的?你說他中意我,我怎麼沒看出來?」
「你們這種大老爺們兒,哪能看懂小姑娘的心思啊。怎麼樣?要不要聘我當媒人,去他們家給你說說,保准說成。」傅媒婆拍著胸脯說道。
大鐵匠狂喜地點頭,卻忽然停住了動作。他垂頭盯著自己的腳尖,默默地想了一會兒,再抬起頭來的時候,眸光已經不像剛才那般閃耀:「還是先別去說了,萬一說不成,以後,她肯定不會來我家了,等我以後找個機會,打聽一下她的意思再說吧。如果她樂意,我一定花重金聘你,去說服她爹娘。」
傅媒婆歡聲大笑,點著大鐵匠直搖頭:「你呀你呀,這是太在乎人家了,生怕成不了,不過這樣也好,我瞧著呀,那小姑娘跑不了,遲早進了你鐵匠的門兒。」
霍沉遙想著迎娶小娘子進門的場景,滿心歡喜。看著眼前的媒婆兒,也是越看越順眼。卻又忽然想起什麼,傻乎乎的神情忽然一滯,問道:「大嬸,你是來幹嘛的?難道就是奔著說媒來的?」
傅媒婆連忙擺手:「什麼說媒呀,我咋知道你沒成親?我是來打一把菜刀的,要加鋼刃兒的,不卷邊。快過節了,家裡總要燉些雞鴨魚肉,我家那把大鐵刀,砍骨頭砍的都快沒法用了。」
「好,那就這樣,我給你打一把加鋼刃特別結實的菜刀,也不多收你錢,只按普通菜刀的價格就行。你惦記著我的事兒,將來,若真是需要你做媒,我可是要去傅家營找你的。」
傅媒婆自然十分高興,不費一分一毫就省下了二十文的鋼刃錢,還給自己攬了一樁生意。瞧這大鐵匠是個豁達性子,又有錢,若是做成了這樁媒,還不得發筆小財。
雙方皆大歡喜,傅媒婆扭著大屁股走了之後,大鐵匠還沉浸在自己的憧憬之中。
以前他不敢想娶桃子這事兒,總覺得自己比人家大的太多,佔人便宜,不過如果真的像傅媒婆所說,桃子是樂意的,那就不算佔便宜。他揮舞著大鎚,早就忘了自己究竟要打個什麼東西,把一根火紅的鐵條直接捶成了扁扁的鐵片子,直到快捶爛了,才忽然反應過來,一把扔了大鎚,歡喜的跑去了后宅。
看看乾淨整齊的廚房,霍沉心裡更高興了,桃子還沒嫁過來呢,就把廚房收拾得這麼好,以後要是真給自己當了小媳婦兒,天天圍著廚房轉,肯定會更乾淨、更利索。
其實,他一個大男人,對廚房是否乾淨整潔要求也不高,只不過桃子愛乾淨,他就覺得,這是個好事兒,居家過日子,就該乾乾淨淨的。
他轉了轉身,尋覓那條桃子擦過汗的棉巾,廚房裡沒有。他大步走到西屋,果然在盆架上看到了,洗的乾乾淨淨的棉巾。
霍沉拿了過來,捂到鼻子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是清新的皂角香味兒,桃子又把它給洗了。
大鐵匠覺得有點兒遺憾,其實他不希望桃子把它洗乾淨,上面留著她的香汗,才好聞呢。
看看西屋那一面與王家相鄰的磚牆,鐵匠可解恨了,心想:等我成了親,讓你們知道知道,什麼才叫真正的男人。
隔壁老王,走著瞧!
正歡喜雀躍的時候,鐵匠忽然想到一個嚴峻的問題:不行,不能這麼辦,桃子的聲音多好聽啊,可不能被別人聽了去,還是得住中間這屋。
大鐵匠四下看看,想著這間屋要當新房的話,是不是要重新粉刷裝飾一下。這屋也有一個好處,挨著廚房近,炕燒的熱,像桃子這麼瘦弱的小姑娘,肯定喜歡睡熱炕頭,以前娘就最怕冷了。
「嘿嘿!」大鐵匠忽然自顧自的笑了起來,因為他想到了一個畫面:桃子怕冷,可是他身上熱呀,於是桃子就不停的往他懷裡鑽……
想了這麼多,霍沉覺得自己的日子忽然之間就有盼頭了,不能再胡思亂想了,得趕快打鐵去,得掙錢娶媳婦、養孩子呀。一定要多給她家些彩禮,讓桃子在鄉親們面前有面子,讓她爹娘捨得把閨女嫁給他,知道閨女跟著他能過好日子。
大鐵匠回到鋪子里,把那一塊兒打廢的鐵片兒扔到一邊兒,從八卦爐中又夾出一塊燒紅的鐵條,放到鐵砧上認認真真地敲打起來。
臨近黃昏,剪刀已經初具模樣。拿起來,和裁縫送過來的剪刀比了比,覺得刃口的角度還有點兒不一樣,頭上也不夠尖,於是一邊比對著,一邊認真地進行了修改。天完全黑下來之前,就給剪刀定了型,接下來便是用小錘細敲,進行冷鍛的工藝了。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26 00:27:04
第二十章
這一晚,他睡得舒服極了,夢裡都是一大片的喜字,一大片的新婚紅色。天剛蒙蒙亮,鐵匠就爬了起來,桃子說了,讓他早點開門。他可不敢怠慢,萬一開晚了,桃子已經從門口過去了,就怕請都請不回來呢。
把剪刀敲好,打磨得鋥亮,用一根小鋼柱把兩扇刀片串聯起來,一把非常漂亮的剪刀,就成型了。
桃子進門的時候,大鐵匠正把剪刀拿在手上比量,見她進來就滿臉帶笑地迎了過來:「桃子,這把剪刀打好了,你來看看我的手藝怎麼樣?」
田桃接過剪刀試了試,不住的點頭:「嗯,不錯,用著挺舒服的,比咱們本地的剪刀好用多了。不過,那裁縫是男是女啊,如果是女人的話,可能用著還是有點兒大。」
的確,桃子的小手握住剪刀的柄部,寬寬鬆鬆的,打開合上的角度,有點兒不太合適。
「別動。」霍沉突地一把抓住她手腕,捧著剪刀和她的小手,和剪刀柄部用手指比量了一下尺寸,才放開她:「好了。」
田桃突然被他捉住手,本來下意識的想甩開,可是見他一臉嚴肅認真的伸出一根手指在那裡比來比去,並沒有占自己便宜的意思,而是在非常認真的量尺寸。
還真別說,這些天她一直見的都是鐵匠魁梧強壯的模樣,今天第一次見他粗中有細的神情,倒也十分有趣。
量完了尺寸,霍沉沒再攔著她,送她進了後院廚房,把門一關,似乎沒打算出去。
田桃放下籃子,正要洗手發麵,見他筆直地站在門口,不像要回鋪子的樣子,不禁問道:「發麵有我自己就行了,不需要幫忙的。」
鐵匠噗嗤一下笑了:「你不是說,今天早晨給我帶水靈的大蔥來嗎?我還沒吃飯呢。」
「哦,你說這個呀,我給你帶了,在籃子里呢。」她掀起蓋布,從裡面拿出幾棵剝的白白嫩嫩,洗得乾乾淨淨的高桿大蔥放到盤子里:「你自己裹吧,我要洗手和面了。」
「嗯。」鐵匠痛快的答應一聲,卻站著沒動,只是跟著田桃的腳步,一起走到西屋去洗手。
田桃挽起袖子,露出白嫩纖細的手腕,洗凈了手,拿起棉簽一擦,便又好奇地看向身旁門框處的身影:「你不是沒吃早飯嗎?那你怎麼還不去吃,跟著我做什麼?」
「我還沒洗手呢,我跟著你來洗手啊。」鐵匠笑眯眯的,心情特別好。
「哦,這樣啊,那你洗吧。」桃子著急去和面,就沒有幫他倒水,心裡想著不就是把水潑到院子里,再重新舀一瓢嗎,這點兒活兒對鐵匠來說不算什麼。
可是就在她從麵缸里舀出面來倒進面盆的時候,卻見鐵匠根本就沒給盆里換水,用她洗完手的水繼續洗自己的手,還用她擦過手的棉巾,輕柔的擦著那一雙大手。
桃子心裡有點兒小彆扭,感覺怪怪的。
霍沉筆直的站在門框邊,一邊用棉巾擦著手,一邊用眼角的餘光掃著桃子的方向。
果然,如他期盼的那般,小姑娘羞澀的眼神,朝自己這邊望了望,便有些臉紅,不好意思的垂下了頭。
或許這就是喜歡吧,大鐵匠在心裡告訴自己。看來還是傅媒婆眼光犀利,一眼就瞧出了桃子的心思,其實桃子是喜歡自己的,只不過是自己太笨,沒看出來。
鐵匠滿心歡喜,拿起一張涼餅抹上炸醬,卷了一顆大蔥,「咔嚓」就咬了一口。
「你怎麼不把餅熱熱呢?」桃子不解的問道。
「沒事兒,不涼,挺好吃的。」這兩個月,大鐵匠一直飢一頓飽一頓的湊合著,這麼好的飯食,對他來說,已經是很歡喜了,哪還顧得上什麼冷熱。
田桃卻有些難以接受,不管自家日子好壞,飯菜總是熱熱乎乎的,吃了涼的東西,胃裡頭會不舒服。她和好面,洗凈了手,推著大鐵匠往外走,讓他去前面的八卦爐里,把餅烤熱了再吃。
「快去烤啊,一會兒都被你吃完了。」桃子又在他后腰上推了一把。
霍沉嘿嘿地笑著,回頭瞧瞧只到自己肩膀的小姑娘,心裡暖暖的。他的胃結實,直接吃了涼的也沒事,不過既然桃子堅持,那他樂意聽她的話。
進了鐵匠鋪,霍沉找出一個乾淨的長柄鐵夾子,夾住吃了幾口的卷餅,放到火上去烤。很快,混合著醬香的肉味飄散開來,裡面的大蔥被火烤過之後,散發出一陣蔥香,大餅的表皮有些焦脆了,裡層卻更加鬆軟,醬汁和肉汁滲透到面層里,被火一烤,香味更加濃郁。幾滴油沿著卷餅流淌下來,滴進火苗中,滋滋地響。
鐵匠食慾大振,把長夾子拿回來,伸手毫不客氣地握住烤焦的麵餅,燙得他連吹了好幾口氣。
「瞧你,直接就用手拿,也不怕被燙個大水泡。給,用草紙墊著,就不燙手了。」田桃從自己的籃子里拿出幾張草紙,細心的幫他捲住底部,兩隻小手各捏著草紙上下兩端,把中間的部分留出給他握。
鐵匠大手一攥,把餅牢牢握住。可是他的手太大了,桃子留出的地方有點兒小,這一握,就連人家的小手一起握在了手心。
田桃手一顫,趕忙抽了回來,白凈的小臉上飛快地浮起兩朵紅雲,抬眸看了他一眼,就急匆匆地轉過身去:「我走了,你自己吃吧。」
「桃子……」大鐵匠舉著卷餅,痴痴的瞧著她。
「幹嘛?」桃子停住腳步,卻沒有回頭。
霍沉笑笑,終究沒有多說什麼,只用非常溫柔的語氣說道:「中午早點過來吧,賣不完就別賣了,我給你包圓兒。」
田桃抿著嘴唇笑笑,沒說行,也沒說不行,邁步就出了門。
大鐵匠吃著噴香的炸醬卷餅,看著小姑娘的身影從窗前的垂柳旁走過,清脆的叫賣聲悠悠地飄了進來。
吃完飯,鐵匠渾身是勁兒,掄起大鐵鎚把燒紅的鐵條砸扁揉圓,很快就做成了一把新剪刀。這一把,比昨天做的那一把質量更好。這一上午再沒做別的,只單單打造這一樣物件兒,在工序上又多加了三道熱段,三道冷段,把剪刀打磨的明亮照人,鋼刃薄而堅韌。做好之後,用最小號的小鋼錘,把不滿意的細微之處全都修整了一遍。
做好這一切,大鐵匠頗為滿意的看看自己的傑作,跑到門外瞧瞧街上。
沒有看到桃子的身影,他有點兒小失落。還沒到正午,肚子也不餓,此刻他也沒心情再去打些鐮刀鋤頭之類的,忽地靈機一動,想到了一個絕妙的主意。
霍沉把一根細鋼條扔進了八卦爐,燒紅之後取了出來,用幾個大鐵塊把它擠在中間,用更為堅韌的細鋼錐,在鋼條的頂部使勁兒戳,把邊沿挖掉了一圈,中間形成了一個凸起的桃心。
大鐵匠細細的把桃心磨的平整光亮,讓它的邊沿又整齊又對稱,瞧上去賞心悅目,才夾起鋼條,在大水桶中淬火。
成型的剪刀又被回爐煅燒,燒的差不多了,他拿出來把桃心兒鋼條,抵在在刀柄與刀頭的連接處,輕輕一敲,一個桃心的圖案,就落在了剪刀上。
看著這個漂亮的桃心,霍沉特別滿意,笑得嘴都合不上了。把新剪刀又細細地修整一番,每一處瑕疵都沒有放過,直到剪刀漂亮的讓人離不開眼。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26 00:27:15
第二十一章
田桃今天的貨賣的不是很好,但是她也並沒有因此而鬱悶,昨天大鐵匠就要吃撒子糖棗,卻被自己賣光了,沒給他留下。今天剩下一些,剛好給他拿去。
走到布店門前的大槐樹後面,她探頭往對面大肉陳家的肉攤前面瞧。
鐵匠鋪兩側的鋪子,是看不見桃子走進鐵匠鋪的,最有可能看見的就是大肉陳。好在,沒有顧客的時候,陳大叔喜歡坐在搖椅上拿著小茶壺喝茶,不會專門盯著街上。
桃子就是趁他不注意的時候,飛快的走進鐵匠鋪里。這些天,屢試不爽,大肉陳並沒有發現,她每天到鐵匠鋪吃午飯的秘密。
今日也不例外,因為不是集,買肉的人不多,大肉陳悠哉的躺在搖椅上,一邊喝著溫茶,一邊坐著當官老爺他爹的美夢。
田桃從布店窗前飛快的走過去,靠大垂柳遮掩,沿著牆根兒,很快就溜到了鐵匠鋪門口,腳步輕快地進了門。
「桃子,你來啦!快來瞧瞧,我打的剪刀好不好看?」大鐵匠獻寶一般,捧著自己的傑作給心上人看。
「這是你做的呀……」田桃被這把剪刀驚艷了,比那口鐵鍋更驚艷。這也太漂亮了,她從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剪刀。拿在手裡一試,大小剛剛好,就像比量著她的手,量身定做的一樣。
不!定做都很難做得這麼好,因為這是鐵器呀,又不是衣裳,量著尺寸好裁剪,鐵器哪是那麼好裁剪的!
「霍大哥,你太厲害了,我簡直佩服死你了,你怎麼能打得出來這麼好的鐵器!」田桃喜歡的不知說什麼才好,從籃子里抽出兩張草紙,用剪刀試了一下,發現鋒利無比,草紙的茬口上連個毛毛邊兒都沒有。
她把剪刀翻了個面兒,想看看另一邊是什麼模樣,卻突然發現了剪刀中央的那個桃心:「天哪!這裡居然有個桃心,哎!霍大哥,這裡有個桃心。」
桃子激動的不知說什麼才好,竟然捧著剪刀給大鐵匠瞧。霍沉呵呵笑個不停,他當然知道那裡有個桃心了,因為那是他親手弄上去的呀。
「太漂亮了,這個要賣多少錢呀?」桃子想買,可是這麼好的剪刀,她怕自己買不起。
大鐵匠神氣地晃晃頭:「這可是我的無價之寶,你要買的話,搬一座金山來,我也不賣。但是,我可以把它送給你,不要錢。」
桃子一下子就垮了臉:「那怎麼行呢?這麼貴重的東西,我可不能隨便要。」
剪刀被桃子輕輕地放回台案上,那小心翼翼的神態,就像捧著一件易碎的瓷器,生怕把寶貝磕壞了似的。
小姑娘沒敢再多看一眼,生怕自己捨不得,抬腳快步走向後宅,把自己答應給人家蒸的饅頭蒸好。心裡想著,以後還是少來他這鐵匠鋪吧,要不然,總被這些好物件勾著,又買不起,豈不是更難受。
霍沉瞧著她糾結的小模樣,淡淡一笑,拿起剪刀,追著她的腳步,進了后宅。
「桃子,我都說了要送給你了,你還跟我客氣什麼?你瞧,上面這個桃心,不就是專門為你打的嗎。」
田桃自然已經明白過來,那個桃心是他刻意打上去的,也明白了他的心意,打這把剪刀的時候,就是打算要送給自己的,可是這麼貴重的禮物,他可不敢收。
「我說了不要就是不要,我這人最不喜歡欠別人人情。」
鐵匠有點發愁了,他喜歡的小姑娘,雖然肯幫他做飯,卻不肯收他的東西,分明還是跟他見外呢。
怎樣才能讓她承認對自己的心思呢?大鐵匠拿著剪刀,垂著頭,在屋裡默默的轉起圈來。
走著走著,目光就落在了自己的鞋尖兒上,這雙青布鞋是他即將離開深州的時候,師娘幫他做的,穿了兩個多月,大腳指的位置已經快要磨破了,參差的線頭像幾棵小草一樣,鑽出了芽兒。
鐵匠眸中精光一閃,突然就有了主意。
村裡的小姑娘定親以後,都要親手給未婚夫做一雙鞋。既讓婆家人瞧瞧她的手藝怎麼樣,也作為二人之間的定情信物。如果桃子肯幫她做鞋,那不就等於承認了願意嫁給他做媳婦兒么。
鐵匠心裡波濤翻湧,把剪刀放到碗櫥上,大步走了出去。
田桃剛剛把化開的鹼水揉進發好的面里,需要晾一會兒,讓鹼水更均勻的滲透到麵糰中。閑著無事,又見他離開了屋子,桃子就洗凈了手,又拿起那把剪刀繼續瞧,越瞧越喜歡,簡直捨不得放下,甚至連大鐵匠什麼時候回到屋子裡,她都沒有發現。
「桃子,我的布鞋快破了,而且天也冷了,該做一雙厚點兒的了。我剛在旁邊布店裡買了一塊青布,我把剪子送給你,你幫我做一雙鞋,好不好?」
田桃萬萬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默默地把手中的剪刀放下,她有點兒後悔這幾天到他家后宅里來了。
怎麼現在自己與他的關係,竟然這麼不清不楚了呢?
抬眸掃一眼大鐵匠憨厚的模樣,田桃又覺得,自己想多了。他只是一個打鐵的糙漢子,應該不知道做鞋代表著什麼吧。
霍沉的目光緊緊的鎖在小姑娘身上,見她臉色不是很好,鐵匠心裡就打起了鼓。桃子抬眸掃了他一眼,甚至沒有和他的眼神碰上,就垂下頭去,放了剪刀,默默走到面盆邊揉面。
鐵匠心裡七上八下的,忽然覺得自己有點魯莽了,畢竟桃子是個臉皮薄的姑娘,年紀又小,怎麼可能這麼直白的答應他呢。
霍沉失望地轉過身去,把青布扔到旁邊屋子的炕上,走回來倚著門框瞧著她,自言自語般說道:「我只是……只是因為,鞋快破了,沒法穿了,才想找你幫忙的。也沒什麼旁的意思,你若是不樂意,就罷了,只當我沒說過,剪刀還是照樣送給你的。」
田桃輕輕地嘆了口氣,低聲說道:「霍大哥,今天給你蒸完這鍋饅頭。以後,我就不能來幫你做飯了,因為……」
「別呀,桃子,你別這樣,好不好?要是我惹你生氣了,你打我罵我都行,你不來家裡做飯,讓我吃什麼呀?」大鐵匠一下子就慌了,果然是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他想讓桃子給他做鞋,想讓桃子承認喜歡他。
可是現在,卻逼的她不肯進家門了,鐵匠後悔的腸子都青了。
桃子不會說謊,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合適的借口,索性就不再說話,把揉好的面拿到案板上,開始做饅頭。
「桃子……桃子……」霍沉走到案板旁邊,居高臨下地瞧著她,不知說什麼才好。
「你去燒火吧,饅頭揉好以後,水就要燒開了才行。」田桃淡淡的開了口,語氣有些沉悶。
「哦。」霍沉乖乖的走到灶堂口,蹲下高大的身子點火燒火。心裡難受的很,絲絲縷縷的疼:「桃子,你還來幫我做飯好嗎?我再也不讓你給我做鞋了,行嗎?」
他的聲音特別低沉,帶著點兒莫名的小委屈,和濃濃的懇求。
田桃沒說話,只默默的揉著饅頭,一個一個的在蓋簾上擺好,看鍋里冒起了熱氣,就掀開鍋蓋,鋪上竹箅子,墊上蓋布,把饅頭一個一個的擺進鍋里。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26 00:27:27
第二十二章
「你自己燒火吧,把這一小堆柴燒完,饅頭就熟了,我先走了。」田桃站起來,拿起籃子這就往外走,卻被大鐵匠一個箭步擋住了去路。
「桃子,你別這樣行嗎?我求你了,是我不好,我不對,我不該說那樣的話,我求你……行嗎?」大鐵匠快要語無倫次了,眼圈有點紅,急得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剛才還神氣滿滿的男人,忽然變成這幅樣子,田桃有點兒難以接受:「你別這樣,霍大哥,我本來就不該來你家后宅的。這些日子,謝謝你照顧我,過完中秋節,買撒子糖棗的人就少了,我也不用賣上大半天,快晌午的時候回家吃飯就行了,以後就不來你這裡烤午飯了。」
「可是我沒有飯吃啊,桃子,你就忍心看我挨餓嗎?家裡沒人給我做飯,我娘走的早,撇下我一個人孤零零的。桃子,我知道你心地善良,你肯定不忍心看我飢一頓飽一頓的,對不對?」大鐵匠實在沒法子,只能厚著臉皮賣慘了。
田桃看他一臉難過的樣子,心裡也不好受。雖然認識他的時間並不長,但是大鐵匠給了她很多幫助。昨天才還完人家的錢,今天就不願搭理人家了,這不是過河拆橋嗎?
冷靜下來以後,桃子有點兒自責,垂眸瞧見了大鐵匠的鞋尖兒,的確已經磨穿了一個小洞,恐怕穿不了多久,大腳指就要露出來了。
一個起早貪黑打鐵的糙漢子,掙幾個辛苦錢,對自己卻大方的很,初次見面就借了五十文。他那麼豪爽,那麼大度,自然不會在一雙鞋上做什麼文章。
霍沉見小姑娘不說話,只垂頭盯著自己的鞋尖兒,便連聲解釋道:「桃子,我這雙鞋的確快要磨破了,這是前幾個月師娘幫我做的,我現在回了家,總不能再跑幾百里路,讓師娘幫我做雙棉鞋吧。既然你不方便給我做鞋,那就別做了,只當我沒說過,你也別生我的氣,行嗎?」
田桃揪著衣角想了想,說道:「既然你缺鞋穿,我可以找人幫你做,如果你願意出五文錢的話。我家鄰居崔奶奶是個手巧的,做的虎頭鞋特別漂亮,好多人找她幫忙做呢。一雙普通的青布鞋,估計一兩天就能做好。」
大鐵匠眉梢一動,發現桃子好像消氣了,忙不迭的點頭:「嗯,好!那你把布料帶上,把五文錢也帶上,如果不夠,多出些也可以的。」
桃子抬眸瞧了一眼他急迫的模樣,看來是真的缺鞋穿了。其實她想說,如果他樂意出五文錢的工錢,隔壁的蔡阿婆或許也願意幫他做一雙鞋的。只不過,如果自己這樣說了,就好像不願意幫人家忙似的。在桃子心目中,霍鐵匠是自己的恩人,能幫到忙的地方,她還是樂意幫他一下的。
見田桃面色逐漸緩和下來,霍沉試探著問道:「饅頭的香味真好聞,可是……可是沒有菜呀,我去買些肉和菜回來,你再幫我做頓肉菜行嗎?快中秋節了,家家都吃點兒好的,我這兒想吃也吃不上。」
大鐵匠說的可憐巴巴的,桃子默默嘆了口氣,把手裡的籃子放下,低聲說道:「那你去買吧,快去快回啊,別耽誤太久。」
「哎,好!」霍沉心頭的烏雲散盡,歡喜的應了一聲,一陣風似的跑了出去。
田桃把剩下的木柴填進灶膛,坐在小板凳上默默瞧著火光,有些心緒不寧。究竟心裡在糾結什麼,她自己也說不清。
門外,有力的腳步聲響起,是霍沉提著一大塊肉和兩棵大蘿蔔回來了。進門之後,他明亮的目光首先搜尋那個嬌小的身影,灶膛前沒有,桌子邊也沒有,廚房的每一個角落裡都沒有。
鐵匠心裡撲通一下,臉色垮了下來,把手上拎著的東西一股腦的放在桌子上,他大步走向旁邊的房間,卻猛的怔在了門口。
令他提心弔膽的的桃子,此刻正坐在炕沿上,拿著一張草紙剪成的鞋樣子,比量著大小,用剪刀把整塊的青布剪開。
霍沉忽地一下就笑了,唇角勾起,彎彎的,甜甜的,壓都壓不住。以後再也不追著桃子要答案了,只要她肯進后宅,肯做飯,時間久了,自然水到渠成的。
田桃剪完了布,輕輕撫摸一下桃心剪刀,的確是好用的很,又想買了。轉頭瞧見霍沉站在門框邊笑,就不好意思的紅了臉:「你笑什麼?我們村裡不成文的規矩,若是把布給了人家做鞋做衣裳,剩下的布料是不能拿回去的。你這塊布太大了,若是這樣拿去就吃大虧了。剛才我找了一個你的鞋印,畫了一個鞋底的樣子,剪出一塊夠用的布料就行了。」
霍沉走過來,也坐到炕沿上,雖是沒敢距離太近,卻像一家人嘮家常一樣說道:「我沒笑這個,是在笑我的手藝好。怎麼樣,剪過布以後,對這剪刀滿意嗎?
田桃見他說的是剪刀,就不覺得尷尬了,也跟著笑了起來:「這把剪刀確實好,我特想買,你就開個價賣給我吧。」
霍沉看著小姑娘愛不釋手的模樣,心裡更高興了,貌似很認真的想了想,說道:「下個月初三,是我生辰。這半個多月里,你每天中午來幫我做一頓飯,這就是我開的價。」
田桃抿著唇想了想,覺得這買賣還是划算的。做半個多月的飯,得到一把可以用一輩子的好剪刀。只不過,她也有一點擔心的地方:「可是,如果我天天來,肯定會被人瞧見的,尤其是對面賣肉的陳大叔。」
霍沉站起身來,皺著眉頭站在窗前朝外望了望,忽然歡喜的回過頭來:「這樣,我把院子里的側門打開,你從衚衕里進來,走的時候也從這裡直接去後街,就不用擔心被人瞧見了。」
田桃也起身走到他身邊,探頭往外一瞧,果然看到了東面院牆上的兩扇木門,之前並沒有注意到。她每日在鎮上穿梭,自然知道鐵匠鋪和蔡家的醬油鋪之間隔著一條衚衕。她也從裡面走過,沒幾戶人家,挺清靜的,衚衕也不太長,很快就能走到另一條街上。「好,既然這樣,那就說定了,做到九月初三,我保證給你做一碗最好吃的長壽麵。」
大鐵匠欣喜地點點頭,瞧著小姑娘歡快的身影去做肉菜,心裡千迴百轉,暗暗讚歎自己頭腦靈光,最近簡直是要聰明絕頂的節奏啊!
半個多月,足以摸清她的心思,也有很多機會給她打些好看又好用的鐵器,哄她開心。她若不肯要,就放在家裡用,等她用熟了,還捨得撒手拋到一邊么?
人也是一樣,兩個人在一起吃飯的次數多了,就習慣了。生辰那天就跟她捅破窗戶紙,她肯定會乖乖答應提親的。
大鐵匠心花怒放。
在鐵匠家裡吃了一頓香噴噴的蘿蔔燉肉,就著剛出鍋的鬆軟大饅頭,別提多好吃了。吃飽飯,田桃把籃子里剩下的撒子糖棗全都送給了霍沉,把剪刀仔細的包好,剪下來的青布也放在了籃子里,用草紙墊著,確保不染上油,田桃才緩緩的往外走。
霍沉自然不肯白要她的撒子糖棗,不僅一文不少的塞給她錢,還把說好做鞋的五文錢,硬加成十文,霍沉說:「老婆婆干點活不容易,別虧待了老人家。」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26 00:27:39
第二十三章
走在回家的路上,桃子還在琢磨,鐵匠這人的確是個真誠善良的好人,就是心有些粗,離開家鄉這麼多年,好像也不太懂家鄉的風俗和規矩了。
路邊有人在收割黃豆,是一老一少的父子倆,一邊割著結實的豆苗,一邊誇讚著手裡的鐮刀。
「霍鐵匠手藝真好,這鐮刀割起豆子來刷刷的,以前要三天幹完的活,現在一天就能幹完了。」年輕人說道。
花白頭髮的老丈接著說:「是啊,你瞧人家這兒子多有出息。當年老霍鐵匠走的早,那會兒小霍可沒現在這麼壯,瘦高瘦高的,大夥都覺得可惜了,霍家這門鐵匠手藝就這樣失傳了。卻沒想到,人家出去八年,拜了個高明的師傅,如今這手藝啊,可比他爹強多了。」
田桃一邊聽一邊走,伸手摸了摸藏在籃子里的剪刀,心中暗笑:你們的鐮刀算什麼?我的剪刀才是真正的好鐵器呢。
走到崔奶奶家門口,田桃正要抬腳進去,卻忽然想起一個難題,她該怎麼跟崔奶奶說呢?
給鎮上的一個大男人做鞋,哪怕不是自己親手做,即使是幫她攬來的生意,也說明自己跟那個男人是熟識的。崔奶奶那人,手藝雖好,卻偏偏愛嚼個舌根子,最喜歡跟那些三姑六婆說些有的沒的。
剛才跟大鐵匠提到崔奶奶的時候,只想到了她老人家手藝好,卻忘了村裡人愛說些閑言碎語。這會兒桃子站在他家門口左右為難,她幫崔奶奶攬了一樁生意,這本來沒什麼,可很多時候就是沒什麼的事兒,也會被那些老婆子嘴傳來傳去,傳成有什麼的。
「桃子,站在門口乾嘛呢?進來呀。」崔奶奶掀開帘子出門潑水,正瞧見呆愣在門口的田桃,就朝著她喊了一嗓子。
田桃嚇得一激靈,趕忙說道:「不了,崔奶奶,我剛趕集回來,從你家門口路過,我正要回家去呢。」
桃子一溜小跑著進了家門,怕被娘瞧見籃子里的東西,就徑直地回了自己的卧房。還好,兩個妹妹都沒在屋裡,她先把剪刀拿出來,藏在了炕席底下靠近里側的那一頭。然後,手裡緊緊的攥著那一塊青布,四下搜尋能藏的地方,想改日再想辦法。
「桃子,今日生意好嗎?快中秋了,是不是買貨的人挺多的呀?」葉氏走了進來。
田桃一看手裡的青布沒法藏了,索性一把扔在了炕上:「娘,我瞧著我爹的鞋舊了,就買了一塊青布,想給他做一雙夾棉的鞋。」
葉氏點點頭,拿起青布瞧了瞧:「呦,這還是結實的斜紋布呢,挺貴的吧,閨女真孝順,本來我也想呢。天涼了,該給你們做些衣裳鞋了,你卻先想著給你爹做雙鞋。回頭你爹知道了,肯定高興的不得了。」
田桃這才默默地舒出一口氣,心跳也逐漸恢復正常,卻覺得撒了謊,有點對不起爹娘:「娘,這兩天生意好,賣的錢也多,要買什麼布、買幾尺,您說好了,明天我一起買回來。」
葉氏摸摸女兒的頭,欣慰的笑了:「我家桃子真懂事,不過……」
葉氏欲言又止,有點不好意思開口,桃子納悶道:「娘,跟我還有什麼不好說的啊?有話就直說唄。」
葉氏拉著桃子的手,坐在了炕沿兒上:「桃子呀,你們姐兒仨你最大。以前,都是給你做新衣裳,你穿小了,就給柳子和櫻子穿。可是現在,柳子比你個子高,穿不了你剩下的衣裳了。我想著,今年,給柳子做一件新棉襖,肥大一些,明年她穿著小了,你就撿她的穿。其實娘也知道,咱們家的零用錢,都是靠你掙來的,按理說,該給你做一身新衣裳的,可是眼下……」
桃子嬌憨的一笑,搖搖娘親的手:「娘,這有什麼不好意思啊,我都穿了這麼多年新衣裳了。現在撿柳子的衣裳穿也不算啥,您就給她做吧,柳子長得快,估計一冬天就穿著小了,明年開春兒我就能穿了。」
窮人家的孩子,穿衣上基本都是這樣。小孩子一般是不做新衣的,撿上頭哥哥姐姐的舊衣裳穿。即便田松是家裡唯一的男娃,也沒有給他做過新衣裳,葉氏把田櫻不穿的舊衣裳,改改做裡子,因為那花花綠綠的布料,實在是沒法讓男孩子穿在外頭。自家男人填滿倉穿過的,打了幾個補丁,不好意思再補丁摞補丁的衣裳,葉氏就會剪下比較好的布料,巧妙的拼湊起來,做成小衣服給田松穿。
葉氏出去之後,田桃靜下心來,忽然發現:大鐵匠這雙鞋的問題解決了。
只要她明天到鎮上再買一塊一模一樣的青布,不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在家裡做鞋了么。娘和妹妹都以為自己在給爹爹做,她可以趁機一下子做兩雙。回頭交給大鐵匠的時候,就說是崔奶奶做的,不就行了嗎?真是一舉兩得。
做布鞋需要先納好千層底,做鞋底的第一步便是做袼褙,田桃先把家裡做袼褙的木板找出來,放在八仙桌上,然後從衣櫃里找出存放的碎布,到廚房中搗了一碗糨糊,找出一塊最大的布鋪在八仙桌上,然後均勻地抹上一層糨糊,再找出幾塊碎布平整的鋪了上去,有缺角的地方,他就用其他布片補上,多餘的布片就用剪刀剪下來。
小姑娘做活兒十分認真,不允許有半點兒不平整之處,不像有些老太婆,隨意湊合,多了的就往裡一折,少了的也就少著吧。
布塊雖然比較零碎,但是田桃鋪的很認真,銜接之處既沒有空隙,也沒有重疊,這樣做出來的鞋底是最平整最舒服的。
做好之後,她托著木板到院子里去晾曬,正碰到打豬草回來的田柳:「大姐,做這麼一大塊袼褙呀,這夠做好幾雙鞋了。」
田桃怕自己被表情出賣,忙轉過臉去,背對著田柳說道:「既做一回,就做一塊大的出來,留著以後慢慢用。」
田柳並未多想,把背簍里的野菜倒出來,用破砍刀咔咔的剁了起來。
成功躲過一劫的田桃,緩緩的呼出一口氣。忽然發現,自從認識了大鐵匠,她好像有了很多瞞著家裡人的小秘密。
桃子在心裡暗暗下決定,以後可不能再答應他別的事兒了。俗話說,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這秘密再多下去,肯定有被發現的時候。
晚飯吃的野菜餡兒餃子,一邊吃飯,田桃一邊想著答應人家的事情。要做半個多月的飯呢,總不能每次都做饅頭肉菜吧,那樣的話肯定會被大鐵匠笑話,認為自己不會做別的東西。
在家裡主要是葉氏做飯,桃子的好手藝沒處施展,眼下正好有個合適的機會,她打算把自己學會的十八般武藝都施展一遍。
明天做什麼飯,讓他震驚一下呢?
田桃兒躺在炕上睡覺的時候,還在思考這個問題。以前她總覺得大鐵匠特別讓人害怕,後來覺得他手藝非常好,特別了不起。
但是,小姑娘也是有那麼一點點好勝心的,也想讓別人刮目相看。於是,睡覺之前閉著眼睛想的,都是各種飯食。睡著之後,小嘴還輕聲嘟囔了兩句。
第一次聽到姐姐說夢話,田柳覺得十分有趣,探著腦袋湊過去聽了聽,沒聽清。調整了一下角度,再想仔細聽的時候,田桃就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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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26 00:27:53
第二十四章
第二天早晨起來,田柳笑嘻嘻地問她:「姐,昨天,你怎麼突然說起夢話了?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田桃嚇了一跳,一把抓住田柳胳膊:「我說什麼啦?」
田柳得意的一撇小嘴:「怎麼,害怕啦?我偏不告訴你。」
「柳子,你怎麼能這樣呢?咱們倆一向是好姐妹呀,你這不是讓我著急嗎。」田桃一下子就急了,她特別想知道,昨天晚上自己是不是提「鐵匠」這兩個字了。
田櫻被吵醒了,揉揉眼,含含糊糊的說道:「大姐,你別聽她的,昨天你說夢話的時候,我也沒睡著呢,她根本就沒聽清,我也沒聽清。」
田柳哈哈大笑,看著大姐一臉驚慌的表情,覺得特別有意思。這傢伙還能有什麼秘密不成,生怕說夢話說出來?
田桃氣的狠狠瞪她一眼,穿好衣裳,到廚房去找娘親。
「桃子,臨近中秋這幾天,人們買撒子糖棗的會多一些,我給你做的有60文的貨,賣不完就帶回來也行,反正天氣涼了也放不壞,這兩個棗卷子你帶著中午吃。」葉氏已經幫田桃收拾好了東西,吃過早飯,就送她出門。
大鐵匠早早的把衚衕里的院門打開了,也沒有大敞著,只打開能進一個人的門縫,特意給她留門。
臨近晌午,他就不再專心打鐵了,特意轉移到面朝院子的這一面鐵砧上做活兒。打幾下,就抬頭望一眼院門,默默期盼著那個嬌小的身影早點出現。
在大鐵匠數不清第幾次看過去的時候,終於看到了那張嬌美的小臉兒,先是探了個頭進來四下望望,見安安靜靜的,沒什麼不妥,這才靈活的閃身進來,順手把門關上。
她沒敢朝鋪子那邊瞧,徑直進了廚房,飛快的關好門,生怕被人追進來似的。
大鐵匠呵呵一笑,不再朝著院門張望,心裡想著:桃子看到廚房裡面的新變化,會是什麼表情呢?嘴角噙著笑意,揮動大鐵鎚,十分帶勁地敲打起來。
田桃進了廚房之後,的確有點兒吃驚。以前廚房裡空蕩蕩的,什麼菜都沒有,今日卻不一樣,案板上放著一塊五花肉、一塊精瘦肉,旁邊的大木盆里放了滿滿的一盆茄子、豆角、黃瓜、韭菜、大蔥……
她自然不知道,在她還沒有來到集市的時候,大鐵匠開門之後的第一件事兒,就是去集上買菜。家裡沒有籃子,他就端了一個大木盆,只要是出攤兒早的菜攤兒,他也不論什麼品種,統統來上一二斤。回來的時候,又在大肉陳家買了兩大塊肉。
大肉陳瞧著他一臉興奮的模樣,還忍不住調侃了幾句,沒好意思說的太直白,只說是大鐵匠越來越有本事了,里裡外外一把手,進了鋪子能打鐵,進了廚房能做菜。
霍沉也不爭辯,一臉洋洋得意的表情,拎著菜和肉大步回家,然後就開始想象桃子見到廚房裡這些豐盛的菜蔬,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田桃扒拉著木盆里的菜,坐在小板凳上輕聲笑了起來,鐵匠看著心粗,倒也有他自己的法子。說不準吃什麼,索性每一樣都買點。
這也不錯,剛好讓桃子有個露一手的機會。她知道大鐵匠愛吃肉,本來今天想給他包餃子吃,從家裡來的時候,還特意繞到菜地里拔了兩顆大蔥。既然他這裡買的這麼齊全,下回自己就沒必要費力帶菜了。
桃子先把面和上,蓋好面盆醒面。把肉洗乾淨切成肉絲,然後就開始在案板上咔咔的剁起肉餡來。
霍沉在鋪子里幹了一會兒活,覺得有點納悶,桃子進屋有一會兒了,按往常來說,房頂上該冒起炊煙了呀。他一直等著肉香味兒飄過來呢,卻始終沒有聞到。
大鐵匠好奇的停了手裡的大鎚,卻發現從后宅中傳來咚咚咚的聲音,似乎在砸著什麼。這是怎麼回事兒?桃子開始學打鐵了?
他這邊一停,屋裡的聲音也停了,他再怎麼豎著耳朵聽也聽不著。大鐵匠以為自己聽錯了,就掄起大鎚繼續打鐵,他這邊動靜響了起來,屋裡的動靜也跟著響了起來。
他又好奇的停下手,緊跟著屋裡也停下了動作。霍沉失笑,不知道桃子這是跟他玩兒什麼遊戲呢。最終忍不住好奇心,放下大鎚,快步走進了廚房。
「桃子,今天做什麼好吃的呀?怎麼這麼半天不見你點火呢?」鐵匠探頭一瞧,終於明白怎麼回事兒了,原來小姑娘正在案板上剁肉餡兒呢。
「今天我打算包餃子,你剛才怎麼了?打鐵幹嘛不好好打,一會兒停,一會兒打的。」桃子撅著小嘴怒瞪著他,本來想借他打鐵的聲音,掩蓋一下自己剁肉餡兒的聲音,誰知這傢伙非常不配合,敲一會兒,停一會兒的。探頭看看鋪子里,並沒來客人,也不知他在搞什麼。
鐵匠哈哈大笑:「我哪知道你是剁肉餡兒呢,我想不透你在幹嘛,就想偷聽一下,可是我的鐵鎚一停,你的聲音也停,我敲起來,你也敲起來,我還覺得特別好玩呢。」
大鐵匠心中暗想:簡直有一種夫唱婦隨的感覺。
「有什麼好玩的,你還想不想吃午飯了?快回去打鐵,別聽了。」桃子嬌聲說道。
「哎,好勒!你放心吧,我保證一口氣敲到房頂冒煙為止。」大鐵匠握起拳頭朝她晃了晃,胳膊上鼓鼓的肌肉,證明著自己滿身的力道。
桃子被他逗樂了:「瞧你說的,好像要把房子砸的著起火來似的,你快去吧,我這兒也快做好了。」
鐵匠歡歡喜喜的回到鋪子里,把打了一半兒的鐮刀扔在一旁,夾出一塊燒紅的鐵條,打算來個一氣呵成,一口氣打成一把菜刀。
叮叮噹噹的聲音此起彼伏,很快桃子拌好了肉餡,麻利地擀皮兒包餃子。與此同時,點燃了灶膛里的乾柴,這樣餃子包好,水也能燒開,很快就能吃上。
大鐵匠這邊兒效率也不低,鐵條到了他手底下,被搓扁揉圓像一塊泥巴一樣,變換著各種形狀。砸的差不多了,就扔回八卦爐里,進行第二次煅燒。再換一塊鐵條出來砸,這樣毫不停歇的輪圈兒砸,很快,就打好了兩把菜刀。
抬頭瞧瞧房頂飄起的炊煙,大鐵匠抹一把額頭的汗,把鋪子的兩扇鐵門關上,大步走進了后宅的西屋。剛才這一番活兒幹得痛快,兩把菜刀你追我趕的,在大鐵匠的操縱下很快成型。雖然累得他稍微有點兒喘,出了一身透汗,但是心情愉悅的很。
怕身上的汗味兒熏到桃子,他先在西屋用濕毛巾擦了擦臉和身上的汗,套上一件沒袖的短褂,才走到廚房裡去。
桃子的手剛剛握到鍋蓋柄上,見他進來,就淺淺一笑,掀起鍋蓋,用勺子攪動鍋里的餃子:「你來得正好,是不是聞著餃子的香味兒了,剛好快要出鍋了。」
大鐵匠嘿嘿笑:「是啊,這麼香的餃子,我聞著味兒就來了。做了這麼多啊,太棒了!從出了正月,我就再沒吃過肉餃子了。」
鍋里的熱氣呼呼的往上冒,熏的桃子臉頰粉紅,水水潤潤的特別好看。他把鍋蓋放到一旁,因為餃子快熟了,又添了一把柴,坐在小板凳上,仰頭看著他說道:「做餃子比做別的要費些功夫,一般人家都懶得做呢。我做了兩種餡兒,中午是茄子肉的,那邊放的一蓋簾兒是韭菜雞蛋餡兒的,留著你晚上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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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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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26 00:28:04
第二十五章
「哦,晚上不給肉吃啊……是我買的肉不夠嗎。」鐵匠有點兒失望,好不容易有解饞的機會,他恨不能頓頓吃肉。
田桃撲哧一笑:「中午吃了肉,晚上還是別吃了吧,我怕你晚上吃肉多了,存食。你要是愛吃肉,中午可以多吃點,反正下午你還要打鐵呢。」
原來桃子不讓吃肉是為自己身體著想,怕晚上睡覺積食,大鐵匠歡喜地笑了起來:「桃子,你真好,想得真周到。像你這麼好的姑娘,還真不好找。」
他不敢再說過頭的話,也不敢提嫁娶之類的字眼,但是,誇桃子好總歸是沒錯的,他知道桃子愛聽。
果然,本就紅撲撲的小臉兒,這一下更紅了。長長的睫毛垂下,羞澀而又歡喜的說道:「哪有你說的那麼好,我不過是會做飯罷了。只不過,你那打鐵的手藝能掙錢,我這做飯的手藝,卻掙不來錢。」
「掙錢是男人的事,你們女人掙啥錢呢?不過,你要是想靠手藝掙錢的話,也不是不可以,你想開飯館嗎?我可以幫你租鋪面。」大鐵匠不知道該怎麼哄桃子嫁到自家來,但是只要能讓桃子開心的事兒,他都願意試試。
田桃猛得抬起頭,雙眸中閃過晶亮的光芒,但是轉瞬就暗淡了下去:「不行啊,我這手藝,在自己家做飯還行,要真開飯館,就怕沒人來吃,而且我也租不起鋪面。」
「我不是說了幫你租么。」
田桃默默搖頭,用笊籬把鍋里的餃子撈出來,盛滿一大碗就遞給他:「就算你幫我找鋪子,我也不能讓你出錢呀。過了中秋節,撒子糖棗的生意肯定會差一些。其實我也想過,賣些別的吃食,只是沒敢嘗試。霍大哥,往後這十來天,我變著各種花樣給你做飯,你嘗嘗看,看我做哪個能賣出去。」
鐵匠大喜過望,桃子竟然說要變著各種花樣給他做飯。對於這從天而降的好口福,他簡直不知道該怎麼來形容自己心中的歡喜。
「太好了,桃子,我以前一直覺得老天爺待我不好,我現在才明白。其實,他是把我的好日子留在後頭了。你說說,你是不是觀音菩薩身邊的小仙女,特意下凡來幫助我的?」
田桃端著一碗餃子坐到桌邊,被他逗得咯咯笑個不停:「以前覺得你這人憨厚實在,現在發現,其實也嘴貧的很。」
鐵匠嘿嘿一笑,夾了兩個熱氣騰騰的餃子放進醋碗里,用涼醋過了一下,垂著頭幫自己解釋:「其實我這人是不大愛說話,以前他們都說,我性格隨我爹,蔫巴巴的。不過,我也不知道是為什麼,就是特別喜歡跟你說話。跟你說話的時候,心情特別好。」
掌握著點到為止的原則,大鐵匠不再接著往下說了,吹吹碗里的餃子,整個吃進嘴裡。
「嗚……嗚……」他吃著餃子說不出話來,可是滿臉眉飛色舞的表情,生動得像一幅畫。
桃子也蘸了點兒醋,咬下一小口,慢慢吃。瞧他誇張的表情,便忍俊不禁的說道:「是不是燙著啦?誰讓你心急。」
大鐵匠已經把餃子咽了下去,抿著嘴,閉了眼,回味了一下剛才的味道。深深的感嘆道:「太好吃了,桃子,這是我一輩子吃過的最好吃的餃子。我以前竟然都不知道,餃子的味道,還能有這麼好!桃子,你真是我的福星,我……」
他不再接著說下去,也沒有急著吃第二個餃子,就那樣眸光深深的看著桃子,希望她能明白自己的心意。
田桃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垂下頭專心吃餃子,不肯與他對視了:「你快吃吧,在這麼多貧話,就不給你做好吃的了。」
「別呀桃子,你千萬得給我做,我現在就靠你活著了。」他不敢再多說,怕適得其反,對今天二人談話的進展,已經很滿意了。就垂下頭,專心地吃餃子,一邊吃一邊連聲讚歎好吃。
今天的肉餃子,跟昨天晚上家裡的蘿蔔櫻子餡兒餃子比起來,的確好吃多了。桃子一邊吃一邊想,要是柳子和櫻子在,肯定每人都要吃上冒尖兒的一大碗。
這一頓她吃的也不少,吃了滿滿一碗。大鐵匠吃了四碗,最後剩下半碗不想浪費,也被他饒進了肚子里。
「明天做炒菜吧,一會兒我先把肉用調料腌上,這樣明天炒的時候味道更足。」田桃收拾了碗筷,把另一塊精瘦肉切成薄薄的小片兒,用鹽、醬油、花椒、薑片等作料攪拌均勻。沒敢放太多調料,畢竟要腌到明天的,讓肉既能入味兒,又要保留肉香,是難以掌握的火候。
田桃把原來放炸醬的罈子洗乾淨,腌好的肉放到裡面,扣好罈子蓋:「你抱到南牆根兒底下放著吧,壓上一塊石頭,別讓老鼠鑽進去。」
「好嘞!」鐵匠聽話的抱起罈子出了門,小心翼翼的放在南牆根兒底下,轉身從鋪子里拿了磚頭大小的一塊生鐵出來,壓在罈子頂上。
一回頭,就見桃子正站在廚房門口,笑得花枝亂顫。她怕自己笑聲太響,用一隻小手捂著嘴,憋的臉都有些紅了,肩膀一顫一顫的。
大鐵匠納悶兒地撓撓頭:「怎麼了?笑什麼呢。」
田桃連連擺手:「沒笑什麼,只不過覺得你家特別有趣,別人家都是找磚頭石頭,你家隨便拿起來,就是一個大鐵塊。」
鐵匠嘿嘿一笑:「是啊,家裡別的不多,就是鐵疙瘩多。」
田桃十分認同的點了點頭:「嗯,還真是,別人家的切菜刀最多一斤重,你家的菜刀足有三四斤,可見鐵是不花錢的。剁完一次肉餡兒,累的手都快抬不起來了。」
霍沉不由自主的低頭看向小姑娘的手腕,的確,略微有點紅腫。心裡一抽,鐵匠十分自責,悶聲說道:「桃子,過兩天,我肯定給你個驚喜。」
田桃笑笑,拎起籃子往外走。路過大鐵匠身邊的時候,被他發現了裡面的那塊青布,便吃驚地問道:「桃子,你怎麼又把這塊布拿回來了?」
田桃瞧了一眼跟昨天的布料完全一樣的青布,垂著頭說道:「我要給我爹做雙鞋,覺得這個顏色的布料不錯,就也買了一塊一樣的。」
大鐵匠一顆懸到嗓子眼兒的心,這才放回肚子里,憨憨的一笑:「你還買什麼?昨天我買的那一塊不還剩下了嗎?你拿那塊去做正好。」
桃子沒再接他的話,走到院門旁邊,卻聽到外邊有人說話。小姑娘站住腳步,招招手,示意大鐵匠過來。
霍沉明白了她的意思,乖乖走過去把門打開一道窄縫,探頭出去瞧瞧,發現是兩個不認識的陌生人,已經從門口走過了。就回頭招呼田桃,小聲說道:「不認識的,走了。」
桃子這才放心地閃身出去,頭也不回的朝著後街走。大鐵匠瞧著她的背影,呵呵直笑,兩個人還真是配合默契,活像是一個做賊的,一個放風的。
田桃聽到笑聲,回頭看看他,擺擺手,讓他趕緊進去,別再瞧著自己背影。卻忽然也覺得十分好笑,捂著小嘴兒歡快地跑遠了。
八月十三這個集上,最為熱鬧。賣得最快的就是各色食品,快過節了,無論大人孩子都想借這個機會解解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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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26 00:28:19
第二十六章
大鐵匠也忙得不得了,除了買農具的,新增了很多買菜刀的。過節免不了殺雞宰羊,以前的舊菜刀都沒法兒用了,剛好趁過節換個新的。
鐵匠這幾日起早貪黑打好的鐵器,很快就銷售一空,錢匣子里的銅板堆得滿滿的,他滿意地笑笑,掄著大鎚繼續忙活。心裡期盼著,那個嬌俏的身影能早點兒來。
今天集上人這麼多,自己的鐵器都賣的這麼快,更何況桃子賣的甜點。他知道,桃子今天肯定會多做一些,但是她的籃子總共就那麼大,就算盛滿了,恐怕到不了正午也就賣光了。那樣的話,桃子就要來做午飯了,就會看到他精心給她準備的禮物。
果然,臨近晌午,田桃腳步匆匆的進了鐵匠鋪,掃一眼空蕩蕩的台案,她粲齒一笑:「霍大哥,你今天生意也這麼好啊,我今天做了些月餅,都賣光了。有些人想買撒子糖棗都沒買上,我娘今天做了滿滿一籃子呢,賣了一百多文,我的錢袋都塞滿了。」
霍沉放下手裡的大鎚,歡喜地迎了上來:「好啊,既然都賣完了,那你就去廚房做飯吧,我給你……」
沒等他把話說完,田桃抹一把臉頰上的細汗,搶白道:「不行啊,霍大哥,我就是來跟你說的,今天中午我不能給你做飯了。我得趕緊回家,在做一籃子,街上還有些人想買沒買上呢。下個集,可就過完中秋了,不好賣了。」
一聽這話,大鐵匠滿腔熱情瞬間被冷水澆熄。他起早貪黑給她做的禮物,今天一大早剛剛做好,就等著被她誇幾句呢。好像缺了她的這幾句誇獎,這幾天受的累就白受了。只要小姑娘用崇拜歡喜的眼神瞧著他,他就覺得渾身是勁,干多少活兒都不覺得累了。
見大鐵匠沉了臉,桃子有些不好意思,囁嚅道:「對不起啊霍大哥,我本來答應你每天幫你做飯的,可是……那這樣吧,一會兒我回家去,把剪刀拿回來還給你。」
「不……剪刀已經給你了,我也不是說少來一天不行,只不過是,我……」他欲言又止,田桃卻著急回家,見他這副模樣,便焦急地說道:「我真的要走了,不然一會兒散集了,我就白做了。」
田桃急得轉身就走,大鐵匠靈機一動,猛的抓住她手腕:「你別走啊,你離家這麼遠,回去再做,做完了再拿回來,集上肯定沒人了。這樣吧,你去我家廚房裡做,做完了直接拿到街上去賣,肯定比你回家要快得多。」
田桃一愣,她竟沒想到這好法子。的確,若回家去做,得一溜小跑著回去,回來的時候,也必須走得飛快才行。若是在鐵匠家裡做,那就好辦了,一會兒工夫就能做成,拿出去就能賣。
「只是……要費你家裡的油、糖和面了,不過沒關係,我可以給你本錢。」田桃立刻就接受了這個建議。
大鐵匠無奈的嘆了口氣:「瞧你,還是跟我這麼見外,趁這會兒沒人,快去廚房吧。」
「好。」田桃瞅一眼街上依舊密密匝匝的人群,和大肉陳家擠滿人的肉鋪,腳步輕快的從後門出去,一路小跑著進了后宅。
她先舀水和面,和好之後,要把面稍微放放,醒一會兒。正洗手的時候,就見霍沉大步走了過來。
他笑吟吟的瞧著桃子,等待著她的誇獎和崇拜,卻十分納悶兒地看到:桃子一臉平靜。還問了一個毫不相干的問題:「霍大哥,你家裡有沒用的碎布片嗎?我想趕緊做個錢袋,我的錢袋裝滿了。」
「哦……」霍沉稍微有點兒失望,不過很快就高興起來,挑起嘴角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有,你等著,很快就給你拿來。」
有了上次買布的經驗,這回就買的更麻利了。直接抱著錢匣子出去,在隔壁布店裡,飛快地瞧了一圈,一眼就相中了掛在正中位置的,一匹桃紅色、帶落梅花圖案的花布。
「趙大爺,把那個布給我來一塊。」鐵匠大手一伸,明確的指向了最顯眼、也最漂亮的那一款花色。
布店裡人也不少,趙大爺正忙著給別人裁布,並沒有馬上走過來,霍沉就著急了:「趙大爺,您老快點兒啊,我得趕緊回去呢。」
「哎!來啦來啦,大沉哪,你又要買青布嗎?」
「不要青布,我要那一塊花布,就是最中間,擺的的最高的那一塊。」
趙大爺面色一怔,轉順便哈哈大笑:「大沉,你竟然要買花布了,是不是快定親了?」
大鐵匠是鎮上的鑽石王老五,卻也是個被狼咬過的東郭先生,他的婚事,在小鎮上頗受關心。人們一聽這話,便好奇的看了過來,把大鐵匠看得面紅耳赤。
「誰說我要定親了?我給妹妹買的。」大鐵匠嘴裡反駁著,臉上卻滿是歡喜。心裡擔心著桃子不肯要,正搜腸刮肚的想借口呢,要是被他們把定親的話傳出去,只怕桃子就更不肯要了。
「大沉,這個布是我店裡的布頭,是最漂亮的一匹布,從邯鄲府進來的貨呢。不過價錢也最貴,三十文一尺。要做一件小花襖,怎麼也得六尺布,一般人家可捨不得呢。」趙大爺把這匹布作為招牌,掛在最中央最顯眼的位置,花色特別吸引人,可是真正肯掏錢買的人,卻沒幾個。
「不就一百八十文么?也不算多,那就給我來六尺,不,來七尺吧,富餘點兒,別不夠用了。還有那一匹墨色的來上一大塊,夠我做棉袍子的就行。」霍沉想到小姑娘穿著花棉襖的嬌俏模樣,覺得自己那身舊棉襖有點兒配不上,就給自己也買一塊布,想做件新衣裳。
「你要做衣裳可就費布嘍,估計買一丈二不夠用,不過你這料子便宜,十文錢一尺,剛好一百二十文,加上花布的,三百文整。你一下給我添筆大買賣,送你點兒碎布頭兒吧。」趙大爺麻利地裁好了布,霍沉在一旁數好了三百個銅板,三十個一摞,整整齊齊地碼了十摞。
買布的人有幾個這麼大方的啊,一般人家花幾十文買一塊布,已經很捨不得的。
霍沉有兩個堂妹,二叔家的堂妹霍雲已經訂了親,下個月就要成親了。鎮上的人有知道這件事兒的,就以為霍沉這花布是給霍雲買的。免不了讚歎,說這大堂哥真大方,捨得給堂妹買這麼好的東西。
三叔家的堂妹霍香快要及笄了,買一塊花布作為及笄禮,也是不錯的,也有人猜測,這塊花布是給霍香的旁人的閑言碎語,鐵匠都沒有理會,二叔家和三叔家白種著自家的地。他回來這麼久了,竟沒有一個人過來看看他,也沒有來給他送喜帖,即便他從別人嘴裡聽說,下個月堂妹要成親,也沒打算去。過好自己的小日子就不錯了,哪有那麼多閑心去管別人。不就是沒把自家的新房子給他們住么,霍沉並不覺得自己欠他們。
鐵匠興沖沖的抱著錢匣子和兩塊布回到家裡,正要把花布拿給桃子看,就見她十分激動地衝到門口,揮舞著手裡明晃晃的菜刀說道:「霍大哥,這是你新打的菜刀嗎?簡直太好用了,我都想不出世上還能有這麼好的菜刀,刃口特別薄,我剛才用它切撒子,切得又齊又細,往常一個撒子要切好久,現在只幾刀就切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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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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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26 00:28:31
第二十七章
大鐵匠低頭看了看她臉上滿滿的驚喜和崇拜,心裡受用極了。憨憨一笑,把錢匣子放在一旁,展開手上抱著的花布給她看:「桃子你瞧,這花布做錢袋好不好看?」
「天哪!這麼漂亮的布啊。」桃子放下手裡的菜刀,怕手上的面弄髒了花布,沒捨得伸手去摸。眼睛卻是一眨不眨的盯著那塊布,上上下下瞧了好幾遍。
見她喜歡,大鐵匠更高興了,歡喜說道:「入秋了,天氣馬上就冷了,我想做一件棉袍子,可是又沒人給我做,桃子,你幫我找人做吧,這塊花布,就作為謝禮,送給幫我做衣裳的人,不過你可以剪一塊下來做錢袋,費不了什麼的。」
就算田桃不是專門賣布的,她多少也能看懂一點行情,搖搖頭說道:「霍大哥,這布肯定很貴的,你用它做謝禮,代價太大了。你出十幾文錢,肯定有人樂意給你做。」
鍋里的油熱了,田桃不能再把眼睛流連在花布上,轉身拿起細麵條一般的撒子,放進油鍋里炸。
霍沉把兩塊布,捧進卧房裡,放在炕上。轉身出來就站在她身後,看著她做撒子。
鍋里滾滾的油花讓軟軟的撒子迅速膨脹起來,伴隨著桃子的攪動,變成好看的形狀。
「鐵匠在家嗎,我要打菜刀。」鋪子里傳來一個老婆婆的聲音,見後門開著,就站在門口探頭朝後宅里望。
「你快去呀。」田桃心急地推他一把,勾的大鐵匠差點捉住那隻小手摸一摸。
「來了,我在這兒呢。」霍沉大步出門,繼續去鋪子里忙活。
田桃把炸好的撒子撈出來控油,把一盤棗狀的小麵糰放進去炸,眼光一會兒瞧著鍋里,一會兒瞧瞧案板上的菜刀。
這把刀已經不能算是鐵刀了,以這個亮度和薄而鋒利的刀刃來說,應該算是鋼刀吧。所謂百鍊成鋼,也不知道鐵匠煅燒了多少次,才把刀打成這樣。
原本自己家裡的大鐵刀又厚又笨重,用來切面總會粘在刀上,再往下一拉,麵食就斷了,還得重新弄。而且自家的刀用了好多年,刃口已經崩壞。每次切撒子的時候,總是把面片兒疊做好幾層,最底下那一層,只能切斷半根,她還得想辦法再細細地加工一回。
而這一次切得特別痛快,一次成型,原本只能做三層的小撒子,今天竟做了一個五層的大花撒。看著控幹了油的漂亮撒子,桃子特別有成就感,原來不是自己手藝不好,而是刀不給力。
這把精巧的菜刀上面,也刻了一個桃心的形狀。桃子甚至大膽的猜測了一下,大鐵匠是不是也想把這把菜刀送給自己?可是她實在沒有理由再要人家的東西了,占人家便宜已經夠多了。
炸好的糖棗撈出來,她把每一個都細細地沾滿了糖。時間緊迫,來不及再做別的了,而且他家裡沒有蜂蜜也做不了蜜三角。桃子飛快地把這些裝進籃子里,從院里的側門跑出去,到街上繼續叫賣。
晌午過後,趕集的人群漸漸散去,忙了半日,大鐵匠餓了。他走到街上看看,並沒有發現桃子的身影。算了,她今天也忙,就別讓她做飯了,湊合一下吧。
霍沉從廚房拿了三個饅頭,在八卦爐里烤焦了,掰開一個,抹上炸醬正要吃,就見桃子滿臉通紅的跑了進來。嚇得他變了臉色:「桃子,你怎麼了?臉怎麼這麼紅?」
田桃伸手抹一把額頭的汗珠,嬌俏一笑:「沒事兒,新做的撒子糖棗也都賣完了,我跑回來的。怕你餓了,吃不上飯,我得給你做飯啊。」
因為快散集了,主街上的人已經不是很多,桃子為了把貨賣完,為圍著幾個離開小鎮的大路口轉,堵住那些回家的人群,把自己剛做的小吃食全都賣光,再一路飛奔著回來。一張小臉上滿是細密的汗珠,胸脯一起一伏的,嫣紅的小嘴微張著,嬌嬌地喘著氣。
也許是因為說了太多話,卻沒有喝水,她的嘴唇有點干,甚至爆起了一塊皮。
把小姑娘細細的看過一遍之後,大鐵匠又感動又心疼,覺得自己嘴也幹了,心裡也火燒火燎的,趕忙倒了一大碗水給桃子喝。
桃子已經渴得嗓子都快冒煙兒了,接過大碗,毫不客氣的咕咚咕咚喝了下去,因為喝的急,嘴角漏出了幾滴,撒在了胸前,隨著起伏的胸膛一跳一跳的,看得大鐵匠眼都直了。
「散集了桃子,咱們都不做生意了,今天這麼累,走,去后宅歇歇吧。」鐵匠端著烤好的三個饅頭,抱著炸醬罐子就往後走,田桃扭頭看了看外面並沒有什麼人,就跟著他的腳步,一起進后宅。
進了屋,霍沉並沒坐下,反身又回了鐵匠鋪,把八卦爐的火封上,從前門出去,給鐵匠鋪上了鎖,又從旁邊衚衕里拐進來,把院門插上。
田桃隔著窗戶好奇的看著他的舉動,心中暗想:幸虧大鐵匠人品好,要不然他就是把她給怎麼著了,也沒人來救她。
一進門,霍沉就笑嘻嘻的顯擺自己的聰明才智:「桃子,我把鋪子門從外面鎖上了,這樣別人來了一瞧,就知道我沒在家,他們就走了。一般人不知道我家後院還有門,這下清靜了。」
和做生意掙錢比起來,他更希望能和桃子單獨相處,偏偏這幾天再也沒有下過雨。每逢趕集的日子,吃個午飯都吃不消停,總有人在鋪子里喊他,讓他心裡特別煩。
田桃不理解他的想法,好奇的眨巴眨巴大眼睛,問道:「你要那麼清靜幹嘛?你在後宅吃飯,人家在前面一喊,你過去還能接單生意,這樣把門鎖了,不是要影響生意嗎?」
「影響就影響唄,管他呢,反正錢也夠花了。今天你也太累了,別做飯了,咱倆吃饅頭裹醬,湊合湊合吧。來,我先裹好了一個,你吃吧。」大鐵匠把自己裹好炸醬的饅頭遞給桃子,田桃卻沒好意思接。
「說好給你做飯做到九月初三的,這樣減了一天,我哪好意思。這樣吧,我來做點兒疙瘩湯,就不炒菜了。」田桃是個實誠孩子,既跟人家說好了天數,少做一天,她都覺得心裡過意不去。
霍沉簡直想笑,這個傻丫頭還以為他真的在意每一頓飯呢。其實,他不過是找個借口,讓她到家裡來,想跟她多一些相處的時光罷了。
鐵匠吃了兩個大饅頭,喝了三大碗疙瘩湯,肚子飽飽的,熱乎乎的很舒服。「桃子,你做的疙瘩湯真好喝,小疙瘩不大不小,特別均勻。我記得小時候,我娘也常做疙瘩湯,可是那麵疙瘩呀……不是個頭太大,就是軟成一鍋粥,比你做的這個差遠了。」
聽了這話,田桃忽然想起父親說過的,霍沉他娘做飯不好吃,給他家蓋房的那一個月,人們都被飯菜愁的夠嗆。
「霍大哥,等你以後娶了媳婦,我可以教她做飯,讓她每天給你做好吃的。」田桃好心說道。
這一句話,像一盆冰水一般,狠狠地潑在了霍沉頭上。看樣子,桃子從沒想過要嫁給他。
鐵匠扯動嘴角,艱難的笑了笑:「好啊,那謝謝你了,不過,我還是想娶個擅長做飯的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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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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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26 00:28:42
第二十八章
收拾好了碗筷,田桃走進裡屋去尋他拿回來的布,剛才時間太緊,沒來得及做錢袋。她把新收的銅板都用草紙包著呢,可是籃子有縫隙,她怕草紙破了有銅板掉出去,還是做個錢袋比較放心。
「霍大哥,這幾塊碎布就夠做錢袋的了,用不著剪那麼好的布料,太可惜了。你家有針線吧?給我用一下行嗎?」
大鐵匠沒有答話,悶悶地走進東屋,把以前娘用過的針線笸籮端過來。可是裡面的針線已經放了八年,線都爛掉了,針也綉成了一個小鐵棍。
「你等著,我去給你做一根針來。」鐵匠雖然心裡不痛快,但是干起活來還是一樣的麻利,用一塊最小的鐵條打了兩根鐵針,剩下一塊小鐵片兒,閑著沒什麼用處,他用小鐵鎚一捻,就做成了一朵鐵花。
「給,針來了,這朵花給你拿著玩兒吧。哪裡有賣線的?我去買。」鐵匠悻悻的把針和鐵花扔到炕上,沒精打采地站在那兒。
桃子已經把花布垂著的布絲扯下來兩根,用雙手搓了搓,就擰成了一股棉線繩:「不用買了,用這個就行,你也不知什麼樣的線好,明天,我去買一些來吧。」
鐵匠本來也不想出去,聽他這麼一說,索性就坐在炕沿兒,專心看桃子縫錢袋。
桃子捏起鐵針瞧了瞧,不大不小剛剛好,針眼兒平滑,棉線很容易就穿了過去,垂頭系線疙瘩時,又看到了炕上那一朵鐵做的小花,只有拇指蓋大小,十分精巧。
「真看不出來,霍大哥這麼高大魁梧的人,還能做這些細活兒。」田桃兒對他更崇拜了。
鐵匠苦笑一下,自嘲道:「那有什麼用?還不是吃不上,穿不上的。過了生辰,我就再也吃不上這麼好的飯了,而且下個月天就冷了,也沒件棉衣穿,哎……」
桃子有點納悶兒,剛才還神采奕奕的一個人,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又變蔫了呢?許是想起以前那個坑他的未婚妻,心情不好吧。
想到這兒,田桃好心勸道:「霍大哥,我常聽村裡的老人們說,人要往前看,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你這麼勤快又能幹,將來肯定過好日子。這棉衣,你也別愁,我幫你想想辦法吧。」
霍沉伸手把那塊墨色的布料抖開,順手也把旁邊的桃紅色花布鋪開,半壓在自己的布料上,越瞧越覺得般配。偷眼看看桃子粉嫩的小臉兒,暗暗想著,若是她穿上這件衣裳,肯定特別好看。
人家只答應幫自己想想辦法,卻沒打算給自己做衣裳,霍沉明白,桃子是個不愛佔便宜的姑娘,有時候他甚至希望她是個愛佔小便宜的人,這樣她就會高高興興的把花布拿走。
可是有時候霍沉也會想,如果桃子真的那麼愛佔小便宜,卻不講情義的話,他還會這麼喜歡她嗎?
用碎步做好了錢袋,桃子歡歡喜喜的把籃子里的銅板裝進裡面,看看自己腰上一左一右拴著的兩個錢袋都鼓鼓的,她特別滿足,跟大鐵匠告了辭,腳步輕快地回家去。
剛走到村口,就見田柳背著背簍從駝梁山上,走了下來。桃子停住腳步,等妹妹過來一起走。見她的背簍似乎挺沉,就探頭瞧了瞧:「你打了多少豬草,瞧你這一頭汗。」
田桃吃驚地發現背簍里並不是豬草,而是大半筐的栗子:「天哪,你在哪找到這麼多栗子的。」
田柳嘿嘿一笑,十分自豪地揚起了尖下巴:「我今天走的路遠了一點,發現了一棵藏在松樹林里的栗子樹,怎麼樣?看這栗子個頭多大,今天晚上,娘肯定給咱們做栗子糕吃。」
田柳性子野,除了深山老林不敢去,半山腰以下的地方,她都敢到處亂鑽,偶爾還真能碰上些好東西。田桃膽子小,不僅自己不敢去,也勸妹妹道:「你別去了,萬一碰上猛獸怎麼辦,你再厲害,也打不過獅子老虎的。」
田柳哈哈大笑,一臉的不在乎:「有什麼獅子老虎呀,你見咱村裡誰被老虎吃過?山裡連個野兔子都不太好找,要是有隻老虎,早餓死了。」
開國之初,大營鎮是兵營,後來國家安定下來,兵部把這些士兵就地安置,分了土地房屋,讓他們自己娶妻生子過日子。所以,大營鎮的每個村子都是以百夫長、什長、伍長等人的姓氏命名,後來子孫繁衍,村落越來越大。
附近的駝梁山上,早年間被士兵打獵打狠了,除了深山裡有些野獸,村子附近根本連只野兔都看不著。
姐妹倆歡歡喜喜地往家走,繞過村口的大槐樹,卻被一個滿身酒氣的人攔住了去路。
「桃子,我剛晃悠到這,你就來了,可見你是故意等著我的。中午到我二叔家喝的酒,他們說,年底之前就讓我把你娶進門呢。來來來,先讓小爺親一個,反正,早晚你都是我的人。」
田桃一聽就急了,瞪圓了雙眼,用手指著面前的人怒罵:「馮滿,你少在這兒胡說八道,你怎麼想那只是你想的,跟我有什麼關係?我就是弔死,也不進你家的門兒。」
馮滿撫摸著圓滾滾的肚子,哈哈大笑:「桃子,那不是我的想法,是你奶奶求著我們家,讓我娶你。要不是看你家這麼上趕著,我能看上你嗎?哎呀,算了算了,其實你長得也不錯,我從小時候就……嘿嘿嘿,就想過跟你睡覺。」
「你這個無賴……」田桃氣的渾身發抖,不知該怎麼罵他才好。
田柳在一旁默默的放下背簍,活動活動手腳,猛地撲了上去:「姐,跟這種人還廢什麼話?揍死他個豬頭。」
田柳跳起來,狠狠的一巴掌扇在了馮滿臉上,伸手死死地捏住他嘴角,冷聲說道:「你還敢不敢胡說八道了?再敢胡說,老娘撕爛你的嘴。」
田柳長的瘦瘦巴巴的,手上卻特別有勁兒,兩根指頭掐住馮滿的肥肉,疼的他嗷嗷直叫。
田桃攥緊了拳頭,用盡全身的力氣捶了幾拳:「你再敢胡說,就打死你,打死你!」
兔子急了也是要咬人的,雖然桃子一向性情溫和,但是這回被氣的狠了,簡直想一口咬死他。
馮滿雖胖,卻是滿身的虛肉,生在村裡,卻從沒下地干過活。被姐妹倆狠狠揍了一頓,暈頭轉向的回家去了。打人歸打人,田桃和田柳心裡明白,馮家是田家營的財主,沒人敢惹。就算小孩子打架,大人們不會太在意,也不能把馮滿打的鼻青臉腫了。
回到家,田柳把背簍里的栗子倒出來,裝了滿滿的兩個大木盆。樂得田櫻和田松一直圍著木盆轉,葉氏在一旁看著兒女們,輕聲說著自己的打算:「今天晚上,先煮熟一鍋,給你們做栗子糕,明天到鎮上買點大骨頭,燉一鍋栗子煲。」
「娘,買點排骨行不行?好久沒吃過了,大骨頭上面帶的肉太少了。」田櫻特別想念娘親做的排骨栗子煲,又香又甜,別提多好吃了。
葉氏苦笑,她何嘗不想給孩子們燉一鍋肉吃,畢竟中秋節了,可是……
田柳和田櫻都盼著吃肉,不過自家的情況她們也都了解。能吃上當然最好,沒有也不會太強求。田柳燦然一笑:「櫻子,有栗子吃已經很好了,幹嘛非要吃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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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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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26 00:28:54
第二十九章
田櫻認命的點點頭,臉上卻是掩飾不住的失落。
田桃在廚房裡放好了籃子,拍著沉甸甸的錢袋進了門:「你們瞧,這是什麼?」
「哇!」,田櫻驚的緩緩站了起來:「大姐,今天賣了這麼多錢呀!」
「對呀,今天集上人可多了,娘做的那麼滿一籃子,都賣完了。賣貨的銅板,裝滿了兩個錢袋。」田桃驕傲地揚起小臉兒,對今天的成果頗為滿意。
她沒敢說借用大鐵匠家的廚房又做了一回,給大鐵匠二十文本錢,他死活不肯要。桃子就把那二十文塞在他家案板裡面的縫隙中,想著以後找機會,把這錢給鐵匠花了。
如今她帶回來的,是實打實的自家的錢,兩個錢袋打開在炕上一倒。「嘩啦」,一大堆銅板涌了出來,一家人都特別高興,圍攏在一起數銅板。
田滿倉走進家門的時候,正好看到這充滿喜感的一幕,四個大小不一的腦袋擠在一堆兒,每個人都帶著笑臉,用他們的小嫩手把銅板碼成十個一摞的。妻子葉氏在一旁瞧著,滿臉含笑。
「數銅板啊,那好,我這兒還有一堆,你們也來數數。」田滿倉把肩上的褡褳取下來,在那一堆銅板的旁邊,倒上了更大的一堆銅板。
「哇!咱們家發大財了嗎?爹爹也掙了這麼多錢。」田櫻興奮地拍了一巴掌,田松見姐姐拍手,覺得好玩兒,他也跟著啪啪啪地拍了起來。
田滿倉伸手抱起兒子,瞧著三個花骨朵兒一般的閨女說道:「快過節啦,班主給我們每個人發了三百文工錢,這一下,可以給你們買肉吃了。」
一家人歡呼雀躍的時候,房門卻被人一腳踹開,尖利的怒罵聲刺進每一個人的耳膜:「你們這兩個小賤蹄子,活膩歪了,是吧?還敢打馮滿,人家要不是看我的面子,早就找上門來,堵著門口罵了。整天一個二個浪的找不著北了,不狠狠的修理你們,你們就不知道馬王爺三隻眼。」
田桃一見奶奶丁氏怒氣沖沖的進門,就知道自己沒好日子過了,嚇得她悄悄往牆角躲。
田柳卻不怕,起身迎著奶奶走了過去,毫不示弱的說道:「是,我們是打馮滿了,那是他活該,他該打,你知道怎麼說我姐嗎?說的可難聽了。」
馮滿是個從小被嬌慣壞壞了的孩子,田滿倉和葉氏也知道那孩子的性情,若是自家的閨女跟他打起來,那肯定是被逼到忍無可忍的份兒上才動的手。
丁氏卻不肯聽他們解釋,伸手就擰住了田柳的耳朵,嘴裡罵罵咧咧的,打算好好修理修理她。這要換成別人,田柳肯定狠狠一把撓在那人臉上,留下五個血印子。但是再怎麼說,這也是自家奶奶,他不能跟長輩動手。
田滿倉趕忙上前拉開老娘:「娘,您這是幹什麼呀?把孩子耳朵扯聾了怎麼辦?」
「聾了活該,就她們這不著四六的性子,活著都是多餘。我老婆子費了多大的心血,去給你跑成的這樁婚事,人家本打算節后就來提親呢,現在可好,黃了吧。不光是黃了,人家挨打哪肯輕易罷休,若不是因為要臉面,早就找上門來了。現在好了,不僅親事黃了,人家還要一吊錢的藥費,你們看著辦吧。」
田桃雖然害怕,但是心裡十分氣憤,縮在角落裡也忍不住出聲說道:「他皮糙肉厚的,就算我們打他幾拳,也沒把他打傷,要什麼藥費啊。」
「你還敢跟我犟嘴。」丁氏直闖闖地朝著田桃就過去了,桃子怕挨打,伸出雙臂抱住頭,蹲在了地上。誰知丁氏竟狠狠一把,掐在她手背上,還不解氣,用力一擰,疼的田桃慘叫一聲,委屈的哭了起來。
葉氏一向柔弱,不敢跟婆婆頂嘴,可是她看不了孩子受委屈,跑過來抱住桃子,擋在丁氏身前:「娘,有話慢慢說,擰她幹什麼呀?手背上沒肉,擰一下可疼了。」
田滿倉也著急了:「娘,孩子去趕了一天的集,累個半死。你怎麼能這樣對待她呢,婚事可以以後再商量,除了那馮滿,就找不著別的好男人了?」
丁氏見一貫老實巴交的兒子,如今也開始跟自己頂嘴了,心裡更加不受用,撲通一下坐在地上,拍著大腿乾嚎起來:「老頭子呀,你快把我帶走吧,我活不成了,兒子們都不孝順,也不明白我這一片心,我為了誰呀?我還能活幾天,這不都是為了他們能過上好日子么,不但沒人念我好,還一個個的跟我過不去。以後商量,人家還跟你商量個屁呀,你再怎麼去上趕著求人家,人家也不會再娶了呀。」
田桃在一旁哭的稀里嘩啦的,一邊哭,一邊倔強的說道:「本來就沒什麼可商量的……我就是找棵歪脖樹弔死,我也不嫁給馮滿。」
葉氏朝田柳使了個眼色,讓她哄姐姐到西屋裡去,她和丈夫留下勸婆婆。
回到自己的房間,桃子趴在炕上抱著枕頭哭,田柳也不勸她,只咬牙切齒地盯著牆角,小拳頭狠狠地捶著炕。
東屋裡漸漸消停了,葉氏出門打了盆水進來,讓婆婆洗了臉,又把炕上的銅板抓了一把給她,老婆子才氣哼哼的離開。
田滿倉夫妻倆到西屋來,看看哭得眼睛紅腫的閨女,心疼不已。葉氏轉頭對自家男人說道:「我沒怎麼出過門,認識的人也不多。可你這些年給周邊人家蓋房子,沒少走街串巷,你好好想想,哪家的小夥子踏實能幹,給桃子找個穩妥的人。」
田滿倉重重地嘆了口氣:「咱娘的性子你也知道,若是不順著她的心思,她就滿村嚷嚷著說咱們不孝順。你的意思我明白,我也想讓閨女嫁個老實可靠的人,可若是家庭條件差了,娘必定會冷嘲熱諷,再說了,我也捨不得把閨女嫁過去受苦。可是,要找個人品好,家境又殷實的,哪那麼容易。」
田桃撅著小嘴兒爬了起來:「爹、娘,我才十四,還不想嫁人呢,你們別說了,我不想聽這些找婆家的事。」
葉氏也嘆了口氣,又勸了女兒幾句,讓她好好休息,就到廚房裡去做飯。晚上,一家人吃得很是沉悶,一向飯量大的田柳都沒怎麼吃,托著腮,不知在想什麼。田桃更沒胃口,只吃了一塊栗子糕,就蔫蔫地回屋躺著了。
到了睡覺的時候,田柳吹滅了油燈,鑽進被窩,捅捅沉默的桃子,姐妹倆說起了悄悄話。
「姐,我知道你沒睡著。我覺得,你還是自己找個好婆家吧。奶奶的性子你還不知道嗎?就算這個馮滿黃了,她還會去給你找下一個村裡的馮滿,找來找去,也沒一個好東西。大堂姐就是個例子,姐夫每次到大伯家都趾高氣揚的,無非就是甩給奶奶兩包糕點么,就把她樂得找不著北了。大堂姐在婆家多受氣呀,公公婆婆都不拿她當人看。」
田桃的確沒睡著,她想不通,自己才十四,還不急著嫁人呢,為什麼就要面臨這種逼嫁的局面。
大堂姐過得不好,她自然知道。她也希望家裡能給自己找一個老實憨厚的男人,可是爹娘都老實巴交的,奶奶卻上躥下跳四處張羅,很有可能,自己就會走一條和大堂姐一樣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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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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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26 00:29:10
第三十章
「柳子,我當然知道大堂姐過得不好,我也不想過那樣的日子,可是,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這樣跟奶奶哭鬧能撐多久呢?說不定哪天,她直接就跟人家定下了。」
田柳著急的說道:「所以呀,我讓你自己趕快找個好婆家,把親事定下來,奶奶就不會再打你的主意啦。」
「你瞎說,我一個姑娘家,怎麼自己找婆家啊。就算相親,都沒有自己相的,不也得家裡人帶著去嗎?要是私定終身,還不得壞了名聲,以後怎麼抬起頭來做人?」桃子從小一直是個乖乖女,沒做過什麼出格的事,自己找婆家這種事兒,他真的干不出來。
「姐呀,你怎麼這麼死心眼兒?你在鎮上賣了兩年撒子糖棗了,不管怎麼說,也認識幾個年輕的小夥子吧。你想想那些人的模樣、性情,就算挑不著特別滿意的,至少也得有幾個比馮滿強的吧。咱們是姑娘家,自然不能去男方提親,但是,你可以想法子讓他來咱們家提親啊。」
「這樣行嗎?」田桃有點兒動心了。
「當然行了,你自己選上的,人肯定差不了。到咱們家來一提親,爹娘答應了,省得奶奶再惦記你。現在爹也開始給你物色婆家了,就他那眼光,恨不能覺得全天下都是好人,你能信得過呀?」
田桃覺得妹妹這話說的很對,若真是讓自己選,那她肯定要選一個合心意的。自家老爹是個老實人,人不壞,但是沒什麼眼光,在他看來,所有人都是好人。即便是欺負大堂姐的姐夫,他也覺得人家這好那好的,馮滿這事兒,若不是桃子堅決反對,很可能田滿倉就會順著丁氏的意思定了親。
「你先睡吧,我好好想想。」田桃不得不認真思考自己的婚姻大事了,她一直覺得自己年歲還小,沒有仔細考慮過這個問題,可是如今事已至此,躲是躲不過去了,只能想想該怎麼辦。
臨近中秋,月亮已經又圓又亮了,田桃趴在枕頭上,瞧著外面朦朧的月色,內心翻湧、思緒飄飛。把自己這兩年認識的未婚小夥子,一個一個的數了一遍。
如果真要在自己認識的人裡面,找一個合適的婆家,想來想去,最好的人選就是——大鐵匠霍沉。
鐵匠勤快有本事,人又老實本分,人品好,既不愛炫耀,也不愛欺負人,還挺心細,挺會疼人的。而且他們家人口簡單,就他一個光棍漢,將來也不用因為婆媳關係發愁。
想到這兒,桃子沉重的心情輕鬆了幾分,他的有些胸悶,翻過身來,躺下,閉上眼,默默想象著,如果真的嫁給大鐵匠,婚後會是什麼樣的日子。
鐵匠愛吃她做的飯菜,她可以每天變著花樣給他做,她可以繼續在鎮上賣撒子糖棗,這次離家近了,做著更方便。不過,按大鐵匠的性子,可能不會讓媳婦出去做小買賣,坐在鐵匠鋪里幫他收錢就好了。這樣他就可以一心一意地打鐵,一天多打兩把菜刀出來,就比媳婦出去跑半日掙的錢多。
鐵匠長的人高馬大,但是脾氣挺好,從沒見他亂髮過脾氣,估計不會像堂姐夫那樣欺負大堂姐的。
桃子越想越覺得鐵匠合適,可是人家樂不樂意娶自己呢?
田桃想想過去的這些日子,除了跟人家借錢,就是在人家吃喝,還得了一把特別好的剪刀。好像自己一直在占人家便宜,是不是早就招人煩了呢?
應該不會吧?霍大哥對自己挺好的。
田桃翻來覆去地琢磨著,後悔自己以前沒有觀察過鐵匠的表情,也沒問過他對娶媳婦的想法。現在一頭霧水的,也猜不透人家的心思,不知道人家是否樂意娶個自己這樣的姑娘。
輾轉反側了大半宿,黎明時分,桃子才睡了過去。葉氏做好撒子糖棗之後,也沒捨得叫她,讓她一覺睡到了自然醒。
桃子睜開眼的時候,發現太陽已經老高了,她一骨碌爬起來,飛快的穿好衣服,到外間屋洗臉吃飯:「娘,怎麼也不叫我呢?今天可是十四呀,應該還會有不少人買貨的,我得趕緊去鎮上。」
葉氏挽起袖子,幫閨女梳了一個好看的髮式,自言自語般感嘆道:「我家桃子多俊啊,以前是沒有打扮過,若是好好打扮一下,想找個什麼樣的好婆家找不著?桃子,你可千萬別想不開,就算今天你奶奶再來,馮滿的事娘也不會答應的。」
田桃以前總是梳小丫頭才梳的簡單髮飾,頭上也不帶任何釵環首飾,因為在她心裡,一直覺得自己還是個小女孩兒呢。如今換了一個精巧的高髻,感覺好像忽然之間長大了,的確是該琢磨嫁人的事了。
「你放心吧,我不過是嘴上說說,還能真找一棵歪脖樹弔死自己嗎?我可沒那麼傻。」桃子拿起一個菜糰子,一邊吃一邊提上籃子往外走。
今天雖然不是集,可鎮上人也不少,快過節了,人們免不了要買些東西走親訪友。
「撒子酥脆,糖棗又香又甜,老人孩子都喜歡,快來瞧瞧呀。」
街上傳來熟悉的叫賣聲,大鐵匠停下手裡的鐵鎚,探頭往外看。
今天她穿了一件洗的有些發白的淡粉色高腰襦裙,走在街上,裙擺一晃一晃的,特別好看。大鐵匠覺得,今天的桃子有哪裡不一樣,他說不上來,好像長高了,長大了。
大肉陳送走肉攤前的顧客,朝著桃子招招手:「桃子過來,每樣給我來六個,六六大順。」
「好啊。」桃子挎著籃子,歡歡喜喜的走過去,剛好和裡面走出來的清瘦小夥子打個照面。
「誒,你是桃子吧,一年沒見,你長這麼大啦!」陳敏達嘻嘻笑道。
田桃認真的點點頭:「對呀,我是桃子,陳大哥你考完舉人回來啦,是不是很快就要當上官老爺了?」
陳敏達撓著頭,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當什麼官老爺呀,子承父業,賣肉多好。將來我就繼承我爹這個肉攤兒,天天在這兒賣肉,天天買你的撒子糖棗,好不好?」
田桃被他逗樂了,用草紙包了六個糖棗遞到他手裡,又低頭去包撒子。
大肉陳氣的一腳踢了過去,陳敏達靈活的一跳,閃到一旁。「你個沒志氣的玩意兒,還要繼承你老爹我的肉攤兒,啊呸!我就是砸爛了也不給你,老子花錢供你念了這麼多年的書,就為了讓你回來賣肉啊?那還念書做個屁,直接從小賣肉不就行了。老子白花一百文錢,找算命的給你取這麼好的名字了。」
陳敏達飛快的吃掉了三顆糖棗,皺著眉頭說道:「爹呀,我總說你,就聽不進去。那官不是那麼好當的,俗話說得好,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我就是個屠夫的兒子,我會賣肉就行了,那麼多的官家子弟,我怎麼跟人家爭呀。本來就沒長個念書的腦袋,就算是跟人家文章一樣,得的名次肯定也不一樣。那戲文里都唱了,官官相護有牽連,你怎麼就想不通呢。」
大肉陳氣的把菜刀咔的一下剁在了菜墩上:「老子能想通才怪,老子就指望你光宗耀祖呢,你是一點都不爭氣。你要生在前朝,屠夫的兒子連考科舉的資格都沒有,現在趕上好時候了,還不給我好好念書,整天東拉西扯說些沒用的。都不如人家桃子踏實,你看人小姑娘風裡來雨里去的,賣了兩年撒子糖棗都沒見她歇著過,你要有這股勁頭念書,你早考上了。」
作者:
我是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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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26 00:29:22
第三十一章
「爹呀,我就覺得賣肉挺好的,每天都有肉吃,你看我們書院里的菜,連點肉腥都沒有,要不然能把我餓的這麼瘦嗎?你瞧我這身板,哪像個屠夫的兒子?」陳敏達吃完了手裡的六個糖棗,接住桃子遞來的撒子,從老爹身旁的錢匣子里抓了一把銅板,遞給桃子。
田桃認真的數了數,發現他多給了三文錢,就給它放回了錢匣子里:「陳大哥,你給多了,我給你放回去哦。」
陳敏達看著小姑娘,一邊吃一邊笑:「人家都說奸商奸商,商人做久了,人也學奸了。桃子你不一樣,有前途,有前途。」
桃子被他逗得咯咯直笑:「我就是一個村裡的小丫頭,有什麼前途呀?瞧你說的。」
陳敏達一手托著撒子,一手扶著肉攤兒的柱子,笑嘻嘻的說:「桃子,你不能這麼想,俗話說得好,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賣撒子糖棗,就不能賣出個狀元出來嗎?你要做一個有志向的村裡小姑娘,把你的撒子糖棗賣到宮裡去當貢品,你就是糖棗大王。」
田桃被他逗得哈哈大笑,昨天哭得有點兒沙啞的嗓子因為發乾而咳了起來。
「桃子,你是不是渴了?來我家裡喝碗水吧。」陳敏達豪爽的招呼桃子進家門。
「桃子,我也要買撒子糖棗。」街道對面突然傳來一個洪亮的聲音。
田桃回過頭,就見大鐵匠沉著臉站在門口,全身都帶著隱隱的怒氣。
陳敏達朝霍沉揚了揚手裡的撒子:「大沉哥,你也回來啦,聽說你鐵匠鋪生意不錯呀,趕明兒給我打一把好菜刀,我要賣肉了。」
霍沉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冷聲問道:「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既考上了舉人,怎麼還不去當官?」
「昨天晚上才出的籠子,中秋節以後才放榜呢,其實對我來說放不放都一樣,我肯定考不上,當什麼官呀。以後我就在這兒賣肉了,咱們兩家當一輩子的對門兒。」陳敏達邊吃邊說,對自己落榜這件事兒,似乎是胸有成竹,且津津樂道。
霍沉心中腹誹:誰樂意跟你當對門兒,有多遠滾多遠,趕緊走,別纏著我家桃子。
田桃拎著籃子走到他面前,甜甜的一笑:「霍大哥,你要幾個呀?」
「我都要了,包圓兒。」霍沉壓著火說道,他心裡這股無名火正在熊熊燃燒,他知道自己不該這樣,桃子跟自己之間並沒有什麼關係,不過就是自己想法子哄著人家中午來做飯罷了。
可他就是看不下去,看不了桃子跟陳敏達有說有笑的模樣。那個臭小子,一身書生打扮,斯斯文文的,還特別會說笑話哄桃子開心,把桃子嗓子都樂啞了,大鐵匠心裡氣呀。
自己想把她哄高興,卻總是做不到。陳敏達這臭小子,就算中不了舉人,他也是個秀才呀,小姑娘們不是都喜歡秀才么,可不能讓他把桃子哄了去。
大鐵匠越想越急,冒了一腦門子汗,叫上桃子一起進了鐵匠鋪,才小聲問道:「桃子,我早上沒吃飯,你的撒子糖棗我都買了,你也別在鎮上轉了,趕緊做飯行嗎?」
田桃點點頭:「那好,我現在就給你做飯,不過,不能從這兒進后宅呀,陳大叔和陳大哥都看著我進來的。這樣吧,我現在還從門口出去,你把院門打開,我從衚衕里溜進去。」
桃子還是那麼乖巧可愛,一聽自己沒吃早飯,就願意趕緊去做,大鐵匠心裡這才踏實了些,覺得桃子還是那個桃子,並沒有被陳敏達帶壞,這才放心的點點頭,目送她出了鐵匠鋪。
叮叮噹噹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對面的肉攤前也來了新的顧客,大家各自忙著生意,沒空閑聊了。
田桃在街上繞了一圈,就從衚衕里溜進后宅,在廚房裡忙活起來。
很快,一碗熱氣騰騰的麵條就出鍋了。霍沉聞著香味兒就進了廚房:「做的什麼好吃的?這麼快就熟了。」
看著桃子的身影在朦朦朧朧的水蒸氣里忙碌,鐵匠心裡特別舒服。
「霍大哥,你來得剛好,來嘗嘗我做的辣肉面。你空著肚子不能吃太辣的,我只放了一點點辣椒,如果你覺得不夠味兒,下次可以給你多放些。」桃子捧著大海碗放在桌子上,滿臉期待的瞧著他。
「好香啊,肯定特別好吃。」霍沉迫不及待地挑起一筷子就往嘴裡送,燙得他連連呼氣。
「你別急嘛,這是熱湯麵,來,先喝碗溫水。」桃子把晾的恰到好處的一碗水端過來,放到他面前。
「桃子你真好。」霍沉特別享受這樣的時光,只有他和桃子,在自家的廚房裡。桃子乖巧溫柔又疼他,讓他想把這個夢一直做下去。
桃子抿著嘴,垂眸笑了笑,把面前的一碟小菜往前推了推:「我用菜瓜絲和蘿蔔絲拌的,你嘗嘗好吃嗎?」
大鐵匠夾起一筷子放進嘴裡,發現酸甜爽口,味道極好。那一點兒酸,就像剛才在街上吃的醋,在嘴裡悠悠的轉了一圈就沒了,那甜味兒卻沿著喉嚨滲透到心裡,讓他心中的陰霾散盡,整個人都美滋滋的。
「桃子,你把我的嘴喂刁了,等我過了生辰,你不給我做飯了,我還不得餓死呀!」大鐵匠一邊痛快地吃面,一邊自言自語般感慨。
田桃坐在他對面的椅子上,雙手搓著衣角,思忖著該如何開口。想來想去,她還是沒能說出什麼話來,羞答答地看了他幾回,就垂下長長的睫毛,紅著小臉兒偷笑。
霍沉再一次深深的感覺到,今天的桃子不一樣。究竟哪兒不一樣,他還是說不上來。
但是,就是不一樣。
她的眼睛有點兒腫,像是哭過的樣子,可是,嘴角卻一直翹著,看上去也挺開心的,不像有什麼發愁的事兒。大鐵匠撓撓頭,猜來猜去,小姑娘的心事,他也猜不明白。
洗完了碗筷,田桃沒有像往常一樣急著走,也沒有攆他去鋪子里。只看著他的臉,溫溫柔柔地問:「你說,我還要不要去街上賣撒子糖棗?」
「你問我?」霍沉詫異地指指自己,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想到昨天桃子風風火火的跑進來,直截了當的告訴他,中午不能給他做飯了,要回家再做一籃子撒子糖棗。
當時她可沒有半點徵求自己意見的模樣,今天這是怎麼了?竟然肯讓他做主。
「我……我覺得你還是別去了吧,昨天跑了一天,那麼累,今天就歇會兒吧。明天一早,我想去祭拜我爹娘,所以,你籃子里剩下的小吃食,我都包了,你也就不用再跑出去賣了。」霍沉當然捨不得她離開,特別希望桃子能在這房子里多呆一會兒,哪怕只是在鋪子里遠遠的瞧著,心裡也高興的很。
田桃乖巧的點點頭:「好,那我就不去了,這些天,沒少受你照顧,既然你明天要去祭奠老人家,這撒子糖棗我也不能收你錢,就送給你吧。」
大鐵匠有點愣神兒,一時沒轉過彎來。不收錢的撒子糖棗,那就不算買的,明天上墳的時候,他是不是應該跟爹娘說,那是你們將來的兒媳婦做的。
作者:
我是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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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26 00:29:41
第三十二章
「那……那也行,可是,你不帶錢回家,怎麼跟你爹娘交差呢?要不這樣吧,桃子,你把這塊布拿回家去吧,就說用賣撒子的錢買的。」霍沉拿起炕上那塊漂亮的花布,塞進田桃手裡。在心裡,再一次默默的為自己叫了個好。
最近越來越聰明了,這要是哄不來媳婦兒,還不得冤死。
雖是為自己靈機一動的心思高興,卻也沒敢抱太大的希望,畢竟昨天好說歹說的說了半天,桃子都不肯要,可令他萬萬沒想到的是,田桃竟然把布接了過去。
「霍大哥,你都說了,誰幫你做衣服,這塊布是要送給她做謝禮的,你現在把布給了我,還怎麼答謝人家呢?」田桃紅著臉問道。
「沒事兒……沒關係,我可以再買一塊新的給她呀!」只要桃子肯要,讓他做什麼都行,所謂的謝禮不謝禮,也不過是他臨時編出來的借口而已。
田桃小臉兒更紅了,咬著唇猶豫片刻,抬頭用水汪汪的大眼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就羞答答地垂下頭去:「我是說……要不我幫你做衣裳吧……」
霍沉怔怔地站在那兒,懷疑自己耳朵瘸了。田桃居然主動提出來要幫他做衣裳,天哪,這是老天爺睜眼,是月老睡醒了嗎?
大鐵匠激動的語無倫次:「真的?桃子你要幫我做衣裳啊,我我我,那你……哎呀!」
他說不上話來,也藏不住笑意,嘴角翹得要咧到耳朵根兒了。
桃子鼓了很大的勇氣才說出這句話,原本她擔心鐵匠認為自己不檢點,此刻見他這麼開心,就打消了顧慮,一心一意的想把衣裳做好,讓他看看自己的手藝。
「你過來。」田桃輕聲說道。
「啊?」大鐵匠錯愕的看著她,不明白什麼意思。
「你過來呀,我給你量量尺寸,不然,怎麼裁衣服呢。」
「哦……」霍沉這才反應過來,驚喜地一笑,又擔心自己笑的太過分了,趕忙收住嘴角。往前邁了兩大步,傻乎乎的站在桃子面前。
桃子把那一大塊布平鋪在炕上,在針線笸籮里,翻出一小塊兒白石灰。
見鐵匠站在那兒一動不動地傻笑,桃子也被他逗樂了,繞到他身後,用拇指按住一側肩頭,伸平手掌,點住中指的位置,再換拇指來按。
手邊沒有尺的時候,這是農家人最常用的丈量方式,用自己的手,一掌一掌地量出共有幾掌。桃子手小,鐵匠肩寬,量下來竟然有四掌半。她就比量著同樣的長度,在黑布上做了一個標記。
「把手張開。」桃子輕輕一扯他的袖子,讓他平伸雙手。
大鐵匠按照小姑娘的吩咐,乖乖的站在那裡,像個一動不動的稻草人,內心裡卻是烈火烹油。
今天,他穿的是一件長袖短衫,衣料很薄,桃子的小手觸碰到他肩頭的時候,大鐵匠身體一僵,心裡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緊跟著,桃子讓他張開雙臂,那雙要命的小手竟然開始在他腰上移動,從左側開始,在後背繞過。然後,她從他胳膊底下鑽了過去,一雙小手從小腹上輕輕軟軟的滑過。
大鐵匠咬牙憋著一口氣,生怕身體突然有了什麼變化,嚇著她。可是這樣的煎熬誰能受得了?你喜歡的姑娘,就在你身上摸來摸去,十分認真的丈量的尺寸。他居高臨下,她粉嫩的小臉、優美的脖頸、起伏的腰身,盡收眼底,怎麼可能不想入非非?
田桃也在努力的剋制自己逃跑的衝動,和一個大男人這麼近距離的接觸,她非常不習慣。可是他家的針線笸籮里沒有尺子,她只能用這個辦法量尺寸。
量到袍子長度的時候,她實在有點兒耐不住了。抹一抹鼻尖上的細汗,輕聲問道:「霍大哥,你有沒有一件穿著特別合適的舊袍子?我還是比著舊袍子做吧。」
這溫柔的刑罰,讓大鐵匠既享受、又痛苦。可是聽桃子這意思,不想接著量了,他又十分捨不得,就違心的說道:「有一件舊袍子,不過穿著不太舒服,而且我最近好像長胖了些,你還是親手量一下吧。」
「哦。」那就沒辦法了,桃子只能用手來丈量他全身的高度。
輕顫的小手從肩頭開始按起,一路向下,到了腰眼兒的時候,霍沉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使勁兒憋著。可是,當那隻小手,若有若無的碰在了大腿根兒上……
就像一股熱流注進體內,燙的他瞬間爆發。
大鐵匠呼啦一下沖了出去,飛快的跑到鋪子後門,又猛的停住腳步,轉身跑進了茅房。
田桃滿臉通紅,心跳似乎都停了一瞬,其實她已經在刻意躲避了,用手丈量的也是他身子一側的位置,既不敢碰大腿正面,也不敢碰後面屁股。即便是這樣,還是發生了尷尬的一幕。
這兩年,桃子走街串巷賣貨,自然不會像那些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一般,什麼都不懂。市井鄉間之人,尤其是那些上了點兒年紀的婦人,插科打諢、嬉笑怒罵,都免不了拿男女之間那點事兒說話。
就算她不想聽,也不可能把耳朵堵上,一句兩句不明白,聽得多了,終歸是知道了那麼一點點。雖是有些懵懵懂懂,但是大體上的事兒,她還是了解一些的。
田桃起身坐到炕沿上,捏著布料的手有些抖。不知道他一會兒回來之後,自己該如何面對,索性站起身來,到案板後面拿出了二十文錢。走到院子里,打開門閂,從衚衕穿過去,到了後面街上。
許久之後,大鐵匠終於從茅房裡走了出來。垂著頭,脹紅著臉,咬著嘴唇,不知道該怎麼跟桃子解釋才好。走到門口,他糾結了一下,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才邁步進屋。總不能因為這一次尷尬,以後就不見面了吧,索性豁出臉皮,愛咋咋滴。
大鐵匠悶著頭進了屋裡,卻忽然發現屋裡空蕩蕩的,根本就沒有桃子的身影。
霍沉一下子就慌了,桃子走了,果然嚇到她了。以後,她還肯不肯來呢?剛過了半天的好日子,怎麼忽然之間就變成這樣了呢?
大鐵匠蹲在地上抱著頭,瞧著罪魁禍首所在的地方,低聲痛罵:「沒出息,真沒出息,怎麼就這麼沉不住氣?現在好了,媳婦跑了,你還折騰個屁!」
「霍大哥,你跟誰說話呢?」田桃抱著一卷彈好的棉花進來,就見霍沉蹲在那裡,嘟嘟囔囔的,也聽不清在說什麼。
大鐵匠猛地站起身來,吃驚地看向面前的小姑娘:「桃子,你……你回來了呀!」
「嗯,」桃子點點頭:「你不是要做一件夾棉的袍子嗎?我去買了些棉花來。」
什麼叫峰迴路轉,什麼叫喜出望外,霍沉這一次算是深有體會了。幸好自己剛才跑得快,看來桃子並沒有發現什麼異樣,是他想多了,這不,人家還跑去給自己買棉花了。
「花了多少錢?我給你。」大鐵匠笑嘻嘻的。
「做一件夾棉的而已,又不是厚棉襖,用不了多少棉花。我想過了,稍稍做肥一點,這樣的話,下個月你可以單穿,到了冬天,你可以在裡面穿一套薄棉襖、薄棉褲。」桃子都給他打算好了,鄉下人穿長袍的機會並不多,冬天,他在火爐跟前打鐵,身上穿一件薄棉襖薄棉褲應該就可以了。若要出門,就在外面套上個夾棉的長袍。一袍兩用,相當於省了一件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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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26 00:30:03
第三十三章
大鐵匠心花怒放,打開衣櫃,拿出一件比較合身的長袍遞給桃子:「這一件衣裳長度還是可以的,你就按這個長度做吧,我要去前邊打鐵了,最近買菜刀的不少,我得趕緊做。」
田桃微笑著點點頭:「那你去吧,中午餓了就過來吃飯。」
「哎,好!」鐵匠心情愉悅的回到鋪子里,掄起大鐵鎚,幹得十分起勁兒。
田桃比量著他的袍子裁好了布料,到晌午的時候,就把袍子的后襟做好了。午飯,桃子炒了一個肉菜,拌了一個冷盤,烙了鬆軟的大餅,還做了一鍋冬瓜丸子湯。
大鐵匠吃得特別痛快,一邊吃一邊偷眼看桃子,看完之後嘴角就忍不住翹起來,滿臉的開心,藏都藏不住。
田桃本想趁吃飯的時候問問他,想找個什麼樣的媳婦。可是好幾次話到嘴邊,都沒能說出來,後來想想索性放棄了,與其直接問,不如慢慢的去感受,反正還要給他做半個月的飯呢。半個月的時間裡,她應該能了解大鐵匠更多的事情。
吃完飯,桃子要回家了,霍沉極力控制著滿臉的不舍,生怕讓人家看出端倪,不肯再來自己家裡。
但是他沒忘了把那塊漂亮的花布塞進桃子手裡,讓她拿回家去做新衣裳。
桃子沒有使勁兒跟他推讓,默默接受了他的好意,心裡想著要用什麼來回報。回到家,這一塊漂亮的花布,把葉氏、田柳、田櫻都震驚了。
田櫻興奮地拿著布料往自己身上披,嘴裡不停地念叨著:「太好看了,太好看了,我從沒見過這麼好看的布。」
葉氏在一旁輕笑:「別說你沒見過,娘長這麼大都沒見過呢,桃子,這布得多少錢一尺啊?」
「娘,這個不貴,跟做鞋的青布價錢差不多。快中秋啦,布店裡的新花樣特別多,這還不算最漂亮的呢,就用這個給柳子做新棉襖吧。」田桃大方說道。
田柳高興地跑過來,抱住桃子就親了一口:「我的好姐姐,你真是太疼我了!」
桃子捂著臉嗔怪道:「你怎麼跟小松一個模樣,弄人家一臉口水。」
眾人哈哈大笑,小小的家裡一片溫馨快樂。
第二天就是八月十五了,桃子沒有休息,照舊拎著一籃子小吃食到鎮上去賣,不過,今天的貨品全都是月餅。有栗子餡兒的、棗蓉餡兒的、豆沙餡兒的、還有五仁的。
會做月餅的人家並不多,就算勉強能做出月餅的形狀,也不如桃子娘做的好吃。所以,在中秋節這天,她的月餅還是很暢銷的。
最後有人要包圓兒的時候,桃子沒答應,她把每種餡兒都留了一塊,特意留給大鐵匠過節。
從側門進去的時候,桃子並沒聽到熟悉的叮叮噹噹聲,便好奇的歪頭瞧了一眼鋪子里,正在她納悶的時候,就見大鐵匠從后宅中飛快地走了出來。
今天,他穿的不再是平日里幹活兒的破舊衣裳,而是昨天拿來量尺寸的那件長袍,頭髮也洗的很乾凈,梳得一絲不亂。
這樣的鐵匠讓她覺得有點兒陌生,卻又添了幾分英俊瀟洒。他自然而然的接過桃子手裡的籃子,帶著她走進廚房。
「霍大哥,你今天沒幹活呀?」田桃問道。
「今天過節啦,給自己放一天假。難怪陳大叔誇你勤快能幹,過中秋節,還出來賣貨呀。」大鐵匠嘴上這麼說,其實,昨天晚上盼著桃子來賣貨,已經盼了一宿了。生怕她因為在家裡過節,今日不肯來。
若是那樣的話,就要少見她一次了。
對於鐵匠的誇獎,田桃靦腆地笑笑,輕聲說道:「不勤快哪行,我家條件也不太好,姊妹又多,就算我每天賣貨,將來嫁人的時候,也未必能有什麼嫁妝。若是再不這樣勤快,就連飯都吃不上了。」
大鐵匠眉梢一顫,她突然提到了嫁妝這事兒,豈不是給了自己一個表達心思的機會。便趕忙抓緊時機說道:「好兒不吃分家飯,好女不穿嫁妝衣。誰家夫妻成親以後,不是男人掙錢養家的。你們女人,能做飯,能做衣裳做鞋,就已經非常賢惠了。我將來娶了媳婦,一定不讓媳婦出去掙錢,只要在鋪子里幫我收錢就行。也不要她家出什麼嫁妝,我自己的媳婦,當然自己養。」
說完之後,他用眼角的餘光偷偷看田桃,發現小姑娘抿著小嘴兒似笑非笑。
她是不是有點兒動心了呢?
田桃把四塊月餅拿出來,擺在一個白瓷盤裡:「霍大哥,今天我賣的是月餅,特意給你留了四塊,每一塊裡面的餡兒都不一樣,你留著晚上看月亮的時候吃吧。我還帶了些栗子來,中午,咱們做排骨栗子煲吧,你去對門買些排骨來行嗎?」
「行,我馬上去。」大鐵匠答應一聲,抱起錢匣子,就出了門。
霍沉出去之後,田桃轉身去麵缸里舀面,這才發現,兩個大木盆里,放著滿滿的肉和菜。小水桶裡邊,還有兩條鮮活的大鯉魚在游來游去。
原來他已經買了這麼多的東西,可惜自己剛才沒瞧見,要不然就不讓他再去買排骨了,這麼多哪吃的了。就在她暗暗後悔的時候,大鐵匠已經拎著一大扇豬肋排走了回來。
看到那碩大的肋排,田桃有點兒傻眼了:「你怎麼買這麼大一塊呀?吃三天也吃不完。」
鐵匠爽朗地笑笑:「沒事兒,吃不完留著以後吃。今天大肉陳家的肉剩下了,給我算的便宜,我就多買了點。一會兒,你也帶一些回家去吧,算我送給弟弟妹妹們的節禮。」
田桃緊抿著小嘴兒,有點兒為難。自己和他算什麼關係呢?他要給自家送節禮。
小姑娘一雙漂亮的翦水秋瞳默默注視著大鐵匠,心中暗想:如果跟他說,自己樂意嫁給他,他會來家裡提親嗎?
大鐵匠放下豬肋排,一回頭就見小姑娘正用異樣的眼神瞧著自己,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表情有點怯怯的,似乎有什麼話想說卻不敢說。
不會是要罵人吧?
大鐵匠心虛的很,本想藉機套套近乎,萬一弄巧成拙……突然想起昨天的尷尬,進門以後看到空蕩蕩的屋子裡沒有桃子的感覺,唉!怎麼又急於求成了。
「桃子,我沒別的意思,你這小丫頭別多想。你幫我這麼多忙,過節了,我就是想給你點謝禮。一點排骨也不算什麼,一會兒你帶回去一些吧。」
「哦。」田桃輕聲應了,長長的眼睫垂落,轉身去忙活午飯了。原來人家沒別的意思,自己還真是多想了。看樣子鐵匠確實還沒有娶媳婦的打算,在他眼裡,自己只是一個還沒長大的小女孩吧。
天哪!霍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為什麼他從小姑娘臉上看到了失落?那真的是失落嗎?他撓撓頭,不敢確定自己的感覺,心裡撲通撲通跳的厲害,緊抿著唇角,怕自己一時激動說錯話。
還是慢慢來吧,這樣比較穩妥。
因為害怕失去,大鐵匠不得不痛下決心,不能表現的太過分,以免嚇跑小姑娘。「桃子,今天我不打鐵,來給你打下手,你給我安排點活兒干吧。」
田桃抬眼看看他一本正經的表情,默默嘆了口氣:「那你就把排骨剁開吧,我沒那麼大力氣。要是會殺魚的話,最好把魚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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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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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26 00:30:21
第三十四章
「嗯,好。」鐵匠聽話的拎起豬肋排放在案板上,把特意給桃子打造的精巧小鋼刀放到一旁,找出家裡原來用的大號菜刀,咔咔地剁了起來。
田桃一邊和面,一邊偷看他揮舞著菜刀的背影,越看越覺得這男人不錯。高大魁梧、相貌英俊,還有本事掙錢養家,也沒有自以為是的大男人做派。就像現在,他在廚房裡打下手也高高興興、利利索索的,這樣的好男人的確不太好找。
霍沉剁好了排骨,回頭問田桃:「要放在木盆里洗嗎?」
突然回頭之際,竟然發現小姑娘在盯著自己看,四目相接的那一刻,若有若無的火花懸空炸裂,院子里桂花的香氣從窗口飄了進來,染紅了姑娘的臉頰,熏醉了男人悸動的心。
二人同時垂眸,忘記了周圍的一切,只能感受到砰砰地心跳,和對面那個人影。
男人終究臉皮厚些,很快就再次抬眸看了過去,可是小姑娘垂頭忙著和面,沒有再看他。霍沉心中略略有點失落,不過沒關係,已經有進步了,不是么。
他微微一笑,再次問道:「桃子,排骨要放在盆里洗嗎?」
「嗯,你收進一個大盆里,一會兒我來洗吧。」小姑娘沒有抬頭,聲音輕飄飄的,帶著點顫抖的尾音。
「好,那我到院子里殺魚吧,以前沒殺過,不過我見過,從肚子那邊剖開,把裡面的東西都掏出來扔掉對嗎?」大鐵匠走到田桃身邊拎盛著魚的水桶。
他靠的近了,桃子心裡更緊張了,雙手不敢離開麵糰,把已經和好的面揉了又揉,嘴裡隨意的應了一聲:「嗯。」
鐵匠拎著水桶出去,桃子才敢抬眼,用蓋簾蓋好面盆,洗凈了手,開始忙活擇菜洗菜。
田桃這邊把菜配得差不多了,也切好了幾種,放進盤子里。大鐵匠端著兩條清洗好的大鯉魚進來:「桃子,你瞧瞧,把魚洗成這樣可以嗎?」
霍沉也是個幹活要好兒的脾氣,尤其是在自己喜歡的小姑娘面前,更想得到一句誇獎,他把魚細緻的打了鱗,剖開肚子,把裡面的東西全都掏出來扔在一旁,又把魚清洗了三四遍,自己瞧著滿意了,才肯端進屋裡。
田桃微笑著點點頭:「嗯,不錯,看不出來,你除了打鐵,干別的活兒也挺出色的。」
鐵匠滿心期待的就是這一句,心裡邊美的很,這下,又在未來媳婦面前給自己加分了。這魚洗的不錯,不錯!
不料,沒等他高興很久,就聽桃子繼續問道:「肚子裡面的魚籽呢?你有沒有單獨放在一個碗里?」
鐵匠語塞,邁著大步走回去,把自己扔掉的一堆內臟仔細瞧了瞧,發現確實有魚籽,不過已經沒法要了。回到屋裡霍沉老實的承認錯誤:「我不知道那個是魚籽,也沒注意,直接把肚子里的東西掏出來都扔了,還想洗過手之後,去把它們埋起來呢,要不然太腥。下回,下回我就知道怎麼洗了,一定讓你滿意。」
田桃被他逗得撲哧一樂:「你又不是給我洗的魚,幹嘛讓我滿意呢。扔了就扔了吧,也怨我剛才沒跟你說清楚。我剛才……」
剛才走神,想別的了。而想的那些,是她沒辦法說出來的,於是,桃子半路閉了嘴,在身上片花刀。
鐵匠眼巴巴的看著她,特別想知道剛才她到底在想什麼。他覺得桃子今天說話的聲音跟以前都不一樣了,以前清爽爽、脆生生的,今天似乎……軟軟糯糯的,有點兒撒嬌的意味。
大鐵匠特別想確定桃子的心意,卻又不敢冒冒失失地開口問,他能做的只有努力幫桃子幹活,好好表現自己。
灶膛內燃起了紅色的火焰,很快,混合著栗子香甜氣息的肉香味四散開來,大鐵匠坐在一個結實的小板凳上,一邊守著灶膛添柴,一邊看著心愛的姑娘在屋子裡炒菜炸魚。
廚房裡的熱氣越來越多,溫度越來越高,屋裡兩個人的心情,也越來越歡喜。
「桃子,你做的菜真好看,這兩條魚,就跟活著似的,都捨不得吃了!」大鐵匠由衷的讚歎。
「把菜做的好看一點,才更有食慾呀,今天過節了,就多做幾個菜吧,晚上你熱一熱就行。今日天氣挺暖和的,你可以把桌子搬到院子里,一邊看著月亮一邊吃。」
「嗯,家裡還有一壇桂花酒呢,一會兒把它打開,咱們喝兩盅吧。」想到晚上的月亮,鐵匠有點兒失落,一個人賞月有什麼意思呢?若是有個小媳婦兒陪著,那才叫真正的賞月。不過還好,起碼中午能和她一起吃飯。大鐵匠暗下決心:明年中秋節的時候,一定要和她一起賞月、一起喝酒、一起睡覺。
這頓飯十分豐盛,既有噴香軟爛的排骨栗子煲,又有酥脆鮮香的松鼠魚,有煎的表皮焦黃、中間卻又嫩又白的豆腐,有青椒肉絲、回鍋肉、蒜蓉粉絲蒸蘑菇、炸藕夾、還有清淡爽口的蔬菜卷蘸醬、涼拌菜瓜、一盆蘿蔔丸子湯,以及鬆軟可口的白面大餅。
「哇!太棒了,桃子,我們家以前雖然也不缺錢,但是過年都沒吃的這麼好過。因為我娘不會做這麼多的吃食,最多也就是燉個肉,蒸個饅頭。桃子,等你以後有了孩子,你的孩子真享福。」大鐵匠瞧著滿桌子色香味俱全的美食,由衷的讚歎。
田桃抿著小嘴兒羞澀地笑笑,沒有追究他跟一個小姑娘談孩子的過分之處,拿起筷子說道:「快趁熱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哎,你先等等。」霍沉跑出廚房,在南牆根兒底下,把封著口的一壇酒抱了過來。打開罈子,酒香撲鼻,他豪爽地倒了兩大碗,雙眸神采奕奕的說道:「過節啦,咱們來喝點兒酒吧,這是米酒,不醉人。」
桃子紅著小臉兒連連擺手:「我可不會喝酒,從來都沒喝過,萬一喝醉了,在你家耍酒瘋怎麼辦?」
霍沉哈哈大笑:「耍吧,隨便你耍,你要怎樣都行,把房頂子掀了,我都陪著你。」
田桃被他大大咧咧的模樣逗得咯咯直笑:「霍大哥,等你以後娶了媳婦,肯定會特別疼媳婦兒,你的性子也太好了。」
霍沉眉梢一動,知道表現自己的機會又來了,趕忙拍著胸脯保證:「那必須的,自己的媳婦兒,自己不疼,難道還讓別人去疼嗎?等以後我娶了媳婦,她要怎樣就怎樣,我絕不管著她,也絕不會打她、罵她,天天把她捧在手心裡,讓我媳婦兒吃好穿好,過好日子。」
田桃笑得合不攏嘴,把自己面前的一大碗酒往他那邊推了推:「酒都倒上了,別浪費了,反正我也喝不了,你把兩碗都喝了吧。」
霍沉捨不得為難桃子,既然她不想喝,就算了,替她想想,的確是,一個小姑娘家出來賣貨,卻帶著滿身酒氣回去,該怎麼跟爹娘解釋呢?還是等嫁到自己家來以後喝吧,就算喝醉了也不怕,反正,他會好好的照顧她。
喝酒的時候,他喝自己碗里一口,就端起桃子的碗,嘴裡還說著:「來,桃子,我幫你喝一口啊,干。」
一個人喝酒也能喝出兩個人的熱鬧勁,田桃也是服了,被他逗的一直笑,都快沒法吃飯了。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26 00:53:51
第三十五章
大鐵匠終於又發現了自己一個優點,其實他也能哄桃子開心,她笑的比跟陳敏達說話的時候更開心。不過,自己是霍大哥,他是陳大哥,這一點,霍沉很不服氣。
「桃子,以後你就叫我大沉吧,別人都叫我大沉,只有你叫霍大哥,聽著有點彆扭,好像咱倆不熟似的。其實,咱倆已經是好朋友了,對不對?」
田桃想了想,覺得也對,每天賣貨的時候,只要是看上去比自己年歲大點的都叫大哥,趙大哥錢大哥孫大哥李大哥,還真是沒有什麼不同。既然她想讓大鐵匠去自己家裡提親,就該讓他感覺到與眾不同。
「可是,你比我大好幾歲呢,我要是直接叫你名字,是不是有點沒大沒小的,要不我叫你大沉哥吧。」桃子甜甜說道。
「好啊。」霍沉得償所願,心情更美麗了,自己和桃子的關係好像更近了一步呢。
吃完飯,桃子沒著急著回家,把做了一半的棉袍拿出來,開始做前襟。很快就圈好了三個邊,只剩下領口的位置。
「霍大哥,你坐著別動,我來量一量領口的尺寸。」
田桃讓他坐在炕沿兒上,她站在他身前,用白白嫩嫩的小手從肩頭開始,劃過鎖骨的位置,沿著傾斜交叉的領口往下量。
小姑娘神情十分認真,站直了身子的時候,鼓鼓的胸口剛好在他眼前晃,彎下腰去的時候,從他的角度,剛好能看到她領口處若隱若現的一片嫩白。
鐵匠不敢看了,抬頭望著房頂。若是再出現之前尷尬的一幕,他就真的沒臉見她了。
柔弱無骨的小手,在他堅硬的胸肌上滑動,雖是隔著一層薄薄的棉袍,卻又如隔靴搔癢,反而讓人越來越癢。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想衝動地拉住她小手,把她壓在炕上,問她:嫁給我,好不好?
桃子丈量著他胸口的斜襟,眼角的餘光卻時不時的掃過底下。她想知道,是因為自己在鐵匠面前有吸引力,會讓他產生那樣的想法和變化,還是僅僅因為上次觸碰到了他身體的某個點,才會那樣的。
可是這一次,一切都很平靜,沒有任何尷尬的事情發生。對此,她既感到高興,也有點兒失落。
果然是自己太小了,無法勾起他心底最原始的渴望。對此,桃子其實有點兒不服氣,低頭掃一眼自己鼓鼓的胸口,明明已經是大姑娘了呀,甚至比成了親的大堂姐胸口還高,怎麼他就視而不見呢?
桃子覺得可能是自己的衣服太寬鬆了,看來今後幾天,得在穿衣服上用點兒心思,要不然天氣一冷,穿起厚棉襖,就算有料也顯不出來了。
前襟做好,太陽已經西斜了,桃子比了比前襟和后襟,對自己做的活兒還是很滿意的:「只差兩個袖子了,再有幾天就能做好,天氣冷之前,肯定穿上了。」
她坐在炕沿上認真地穿針引線的時候,霍沉就坐在另一頭,倚著牆壁,靜靜的看著她。窗口飄進來的桂花香,廚房瀰漫過來的肉香,都比不上眼前的姑娘一顰一笑更令他沉醉。
喝了兩碗桂花酒的鐵匠,稍微有點兒暈,看著眼前的姑娘,覺得她美得就像那九天的仙子。不知上輩子自己積了什麼德,竟然能讓他遇到這麼好的姑娘。
田桃回家的時候,帶了一大包排骨,按大鐵匠的意思,還想讓她帶上一大塊肉,她死活不肯。
進了家門,桃子心裡略微有點兒忐忑,不知道能不能糊弄過去。
見大姐進門,田櫻飛快地迎了上去,兩隻眼睛直勾勾的盯進籃子里。發現那裡面有一個大荷葉包著的東西,趕忙打開瞧:「哇!這麼多排骨啊,這下可解饞了。」
正在切紅薯的田柳放下菜刀,也跑了過來:「真是買的排骨啊,姐,你真厲害,昨天娘還說,要買大骨頭呢。這下好了,咱們可以好好解一回饞了。」
姐妹仨正說著話,葉氏領著田松從外面進來,手裡拎著兩個剛從菜地里拔回來的大蘿蔔。見她們都圍著田桃的籃子,葉氏也走過去看了一眼,卻被驚得愣住了:「桃子,你怎麼買這麼多排骨?這得花多少錢呀,你賣月餅的錢都不夠吧?」
田桃抿了抿嘴,穩住心神,微笑的說道:「娘,沒花多少錢,我賣月餅的錢還剩了呢,您瞧。」
田桃把身上的錢袋解下來,「嘩啦」一下,在桌子上倒出來了幾十個銅板。
葉氏吃驚地指著那一大包排骨:「那你用什麼買的排骨啊?上面還是帶著這麼多肉的。」
「娘,您聽我說啊,今天是八月十五,我的月餅特別好賣,賣了一半兒的時候,我就想法子啊。既然剩不下,不如賣高一點價錢,所以呀,原本賣四文錢一個的月餅,我賣到了七文錢一個,也都賣光了呢。我就用多賣出來的錢,買回來的這些排骨。」
田柳和田櫻激動地啪啪拍起手來,異口同聲地誇讚姐姐聰明,跟著姐姐有肉吃,讓田桃十分的不好意思。
葉氏有點不敢信,拎著籃子掂了掂:「桃子,這得有好幾斤呢,你多賣的那點兒錢,能買來這麼多嗎?」
田桃也有點兒後悔了,這一包排骨,在大鐵匠那裡不顯多,因為他買了整扇豬肋排,剁出來的肉塊盛了滿滿的一個大木盆。她燉了一大鍋,才剛把盆里冒出來的尖兒給用了。
大鐵匠給她包排骨的時候,對比著那一大盆,她沒覺得太多。可是現在回到家裡,對於自家來說,這排骨的確是太多了。但事已至此,她也只能硬著頭皮繼續說道:「今天,陳大叔殺的豬太多了,肉賣不了,今兒天氣又熱,他怕放壞了,到了午後就賣的特別便宜。而且,他兒子去考舉人好像考的不錯,以後也許就能當官了,我順便誇了陳大哥好幾句。陳大叔心情好,還多饒了我好幾塊呢。」
女兒老實巴交的,這肉肯定不是偷來搶來的,葉氏也沒再追問,雖是心裡無法完全相信排骨會那麼便宜,但她還是選擇了不再逼問女兒。而是在孩子們熱烈地、期盼的目光中,開始做他們想吃的排骨栗子煲。
肉香味兒在家中瀰漫之後,幾個孩子在門檻上坐成一溜,眼巴巴的盼著爹爹回來。
田滿倉今天回來的很晚,還帶回來了幫人家蓋房子用的瓦刀和鐵鏟,看上去滿臉疲憊。
「爹。」田松邁著小短腿兒飛快地跑過去,抱住父親小腿,用嬌嫩的小臉蛋蹭著他滿是泥土的褲子。
田滿倉彎腰抱起兒子,又瞧瞧門檻上坐著的三個如花似玉的閨女,心裡既高興,又難過。
葉氏迎了出來,納悶的問道:「你們給馮家蓋的羊圈,這麼快就蓋完了?不是說要蓋好幾天的么。」
田滿倉抬手摸摸兒子小臉兒,藉此擋住了自己不太平靜的臉色,用低沉的聲音說道:「蓋羊圈還不快嗎,他養的羊再多,畢竟羊圈高度低呀,已經蓋完了。我們要放幾天假,咱們家的麥子該種了,種完地再去給人蓋房子。」
田柳自告奮勇地站了起來:「爹,明天我跟你去種麥子,我拉耬,你扶耬就行。」
種麥子是個技術活兒,尤其扶耬的人很關鍵,麥種下得深了,麥子出不來苗,麥種下的淺了,會被曬死。扶耬的一般都是當家的男人,而拉耬的卻是瘦弱的女人。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26 00:55:55
第三十六章
葉氏身子骨弱,從地頭到地尾走上一趟,就累得喘不上氣。可是一畝麥子要走上十幾回,這兩年每到種麥子的時候,田滿倉都去把自己的兄弟叫來幫忙。可今年兄弟在蓋房班裡幫工掙錢呢,他也不太好意思讓人家放棄了工錢,來給自家幫忙,好在田柳體格壯,走走歇歇的忙上一天,也就種完了。
田桃知道這活辛苦,雖然她也沒什麼力氣,但是能幹點兒是點兒,就也爭搶著要去:「爹,明天我也去,我拉一會兒走不動了,就在後面平土。」
閨女懂事,田滿倉很欣慰,但他卻沒答應桃子,搖搖頭說道:「別了,我和柳子去吧,一天種不完兩天,大不了多干幾日。反正離秋分還有五天呢,不到節氣的時候,恐怕老天爺也捨不得下雨。」
葉氏對丈夫的決定十分贊成,在一旁連連點頭:「對,我和櫻子去平土就行,明天是大集,桃子,你還去賣撒子糖棗吧。若是銷量好,也能掙上二十文錢呢。」
田桃溫順,聽爹娘都這麼勸,也就不再堅持。
今日天氣晴暖,八仙桌抬到了院子里,噴香香的排骨栗子煲端上桌,田滿倉都是一愣:「怎麼買了這麼多肉?」
田桃把已經說過一次的理由又重複一遍,而且這次說得更順溜了,田滿倉心裡有事兒,沒有多想,況且閨女的人品他信得過,這排骨絕對不是來路不正的。
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了一頓熱熱鬧鬧的晚飯。每人又吃了一小塊月餅,圓圓的大月亮早早的升上了樹梢,吃飽喝足解了饞的姐弟幾個,在院子里追逐嬉戲。
田滿倉瞧著歡笑的兒女,既欣慰又心酸,默默嘆了口氣,心裡想著:無論如何,還得再去求求班主,不能丟了這份差事,只靠那兩畝薄田,怎麼能養大這四個孩子呢。
晚上躺到炕上,聽著西屋裡已經沒有動靜,三個閨女應該都睡著了。葉氏掀開旁邊的被窩,飛快的鑽了進去。
田滿倉往旁邊挪了挪,枕頭也讓給她半個,抓住妻子的手握了握,輕聲說道:「今日不行,我沒什麼力氣,明天吧。」
葉氏在暗夜中臉一紅,嬌聲道:「你想哪去了?你以為人家進你被窩,就是要把你榨乾嗎?我不過是想和你說幾句悄悄話罷了,你騙得了他們,騙不了我,跟我說說吧,是不是遇到什麼難處了。」
田滿倉這才重重地嘆了口氣,握緊妻子的手,難過的說道:「今天班主把我辭了,說以後都不讓我再去給人幫工了。咱們家地少,我又沒有別的手藝,若失去了這份收入,該怎麼養家糊口呢。」
葉氏不解的問道:「班主不是挺喜歡你的嗎?你乾的好好的,幹嘛要辭了你呢?」
「是啊,我也不明白。活兒我乾的比誰都多,錢卻沒多要過,按理說是不該辭我的。我追到班主家裡,問了老半天,他才悄悄告訴我,是馮家發了話,不讓他給我這口飯吃了。只要班子里有我,以後馮家的活兒,就讓別的蓋房班子去做。馮家是大財主,班主不敢惹他,我也能理解。」
葉氏氣的一下子眼圈就紅了,惱恨說道:「馮家怎麼能這樣呢?這麼小肚雞腸,不就是咱們閨女打了他兒子兩下嘛,小孩子打架,也至於下這麼狠的手報復?」
田滿倉盯著房梁,搖搖頭:「只怕還不是這麼簡單,這是要把咱們逼得走投無路,讓咱們答應把桃子嫁過去。可是這樣嫁過去的閨女能過上好日子嗎?還不得被人欺負死?」
八月十六,又是趕大集的日子,趁著中秋節的餘溫還沒過,又做了半籃子的月餅,還有半籃子的撒子糖棗。吃過了早飯,一家人同時出發,田桃去了集上,田滿倉帶著妻兒老小到地里種麥子。
農家人的日子大抵就是這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勤勞節儉,卻依然過的吃不飽穿不暖。田桃有時也會想這是為什麼,可是她單純的小腦袋根本就想不明白。
到了鎮上,趕集的人還不多,田桃清脆的叫賣聲在略顯空曠的大街上傳出很遠。大鐵匠探頭朝窗外瞧瞧,果然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今日她穿的裙子似乎有點兒瘦,貼在身上,把起伏的腰身勾勒的格外惹人注目。
「哎呦,不知不覺的,桃子都長成大姑娘了呢,有婆家了嗎?」布店的孫阿婆問道。
一聽到婆家倆字兒,大鐵匠的耳朵馬上豎了起來,停下鐵鎚,靜靜的聽著。
桃子小臉兒一紅,瞥了一眼垂柳掩映的鐵匠鋪窗口,發現那裡叮叮噹噹的打鐵聲停住了,便清了清嗓子說道:「我才十四,當然沒婆家呢。」
孫阿婆一笑:「桃子又漂亮又勤快,肯定找個好婆家。我家裡有個侄子,比你大不了幾歲,日子挺好過的,有五畝地呢,要不要相看相看?」
大鐵匠心裡一緊,把頭探出窗口,緊張地看向小姑娘。見她正低頭踢著腳邊的一個石子玩兒,卻忽然不經意一般,把石子踢向了柳樹的方向,順便也轉頭看了過來,剛好看到他扒著窗口,滿臉緊張的模樣。
田桃抿著小嘴一笑,轉頭對孫阿婆說道:「我還不想相親呢,我要去賣貨了,阿婆,不跟您聊了。」
大鐵匠嘿嘿一笑,抽身回來,掄著大鐵鎚繼續忙活。
臨近晌午,桃子準時的進了院門。昨天中午做的一大桌菜,已經被大鐵匠吃完了,不過木盆里還有大半盆排骨、一個蘿蔔、一節蓮藕。
桃子做了一盤糖醋排骨,一大鍋排骨燉蘿蔔,涼拌了一盤藕片,蒸了一鍋大饅頭。
兩個人並沒有多說話,只不過吃飯的時候偶爾會抬眼看對方一下,看得多了,便免不了眼神相碰,這時候桃子便會羞答答的垂下眼帘,長長的睫毛一顫一顫的,好像泄露了她心跳的節奏。
大鐵匠也不想每日再試探她了,他覺得兩個人在一起吃一次飯,感情就會又進一步,每天都比昨天更熟悉,也更親近。如此下來,到自己生辰那日,他再去問她的心意,想必是水到渠成的。
安靜美好的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兩個人每天中午都在一起吃飯,卻從沒有鄰居前來打擾。其實桃子一直有些擔心,怕被人瞧見。好在,一直安安靜靜的,並沒有什麼特殊的事情發生。不過她知道,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若長期這樣下去,遲早會被人發現。所以,她想好了,就在他們約定的最後一天問問大鐵匠,他若樂意來自家提親,就趕快來。若不樂意,以後就這還當陌生人相處吧。
田家的麥子種完之後,就一直等著老天爺下雨,八月二十秋分那日,並沒有變天,金燦燦的太陽曬得地面熱乎乎的,卻急壞了田滿倉。他不得不挑著兩個水桶,給地里的麥種澆水。
田間無人的時候,他會蹲在田埂上,默默的抽一袋旱煙。心中的苦悶,卻無法像那煙圈一般,隨風飄散。
他不得不一再的去求班主,卻始終沒有得到肯定的答覆,在家裡閑著心裡更難受,索性每日挑水澆麥地。
然而,不管他多想瞞著,終究是瞞不住了,這日母親丁氏過來,又大鬧了一場。說他沒錢還死倔,讓桃子嫁個有錢人家,有什麼不好,總比活活餓死強。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26 00:56:14
第三十七章
三個閨女這才知道,爹爹已經丟了差使,家裡除了地里的收成,就只剩桃子每天賣撒子糖棗賺得幾個小錢零用了。
可是,中秋節之後,桃子的生意也越來越差,二十九這天集上,她一共才賣了四十三文錢,靠著小本買賣,根本就不能養活一家人。
八月三十早上,天上飄起了涼颼颼的秋雨,雨雖不大,可天特別冷,路面濕滑,撒子糖棗也容易受潮。一看這天氣,葉氏連撒子都沒做,估計也賣不出去多少,乾脆讓桃子在家歇一天吧。
田桃把兩個妹妹都攆到娘親那屋去,讓她們哄田松玩,自己安安靜靜的在西屋裡做鞋。給大鐵匠做的鞋,鞋底和鞋幫都做好了,只差把它們縫在一起。田桃想趁今天趕緊做完,剛好可以在他生辰那天拿給他,也讓他看看自己做鞋的手藝。
前幾天,那件加棉的長袍做好的時候,讓大鐵匠試著穿了一下。果然合身又氣派,針腳細密勻稱,瞧著特別整齊,美的他滿臉燦爛。連連誇著桃子,還說要誰能娶個桃子這樣的媳婦,就太好了。
千層底的鞋底很厚,用針是扎不過去的,得先用錐子紮上一個孔,再用針穿著麻繩從孔里穿過去。午後,兩隻鞋都做好了,田桃拿在手裡,上下左右的瞧了瞧,頗為滿意。自己都瞧著不錯的做工,想來大鐵匠也挑不出什麼毛病。桃子抱著鞋想了想,決定初三那天直接告訴他,這是自己做的鞋,也就婉轉的表達了心意,接下來就看大鐵匠要怎麼做了。
「滿倉家的在家裡嗎?」院子里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田桃趕忙把懷裡抱著的一雙鞋塞進柜子裡邊,把做了一半兒的爹爹的鞋拿出來,光明正大的擺在了炕上。
葉氏正在給田柳量尺寸,打算把那塊花布裁了,聽到聲音就迎到了堂屋門口:「哦,是馬大嫂啊,快進來坐。」
田桃挑了挑眉梢,一邊用錐子扎鞋底,一邊側耳傾聽著外面的動靜。馬大娘家也是村裡的富戶,家裡有三個兒子,兩個都已經娶妻生子,最近正在給小兒子修葺新房的房頂,也要安排婚事了。
莫非她是來提親的?田桃心中暗想。
馬大娘收起傘,笑眯眯的進了東屋,見幾個孩子都在,唯獨沒有田桃,便笑問道:「這樣的天氣,桃子也去鎮上賣貨了呀?」
葉氏陪著笑臉說道:「沒有,在那屋給她爹做鞋呢。」
「桃子真是手巧,又會做吃的,又會做衣裳鞋,模樣長得還俊,咱們村裡的姑娘,沒有一個能比得上桃子的,我來瞧瞧桃子做的鞋。」村裡人沒有敲門通報之類的規矩,想進哪個屋,抬腳就去,於是馬大娘直闖闖的進了田桃的屋子,拿起已經做好的一隻鞋左看右看,連連誇讚:「嘖嘖,桃子手藝真好,真是個又俊又巧的姑娘。」
葉氏跟在後頭進來,暗暗觀察馬大嫂的臉色,心裡想的跟桃子一樣,他家小兒子新房正蓋著,媳婦卻還沒著落,她這一來,八成是想讓桃子給她家當兒媳婦的。
葉氏心裡暗暗盤算,若是她提了,自己該不該答應。聽說她家小兒子馬萬里,在城裡的地主老爺家做長工,每月都有固定的銀錢收入,人也老實巴交的,倒是個不錯的人選。
桃子一看娘的表情,就知道那是有心想答應人家,於是她趕忙說道:「我這鞋做得一點兒都不好,我自己瞧著都很不滿意的。馬大娘,您誇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其實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兒。」
馬大娘坐到炕沿邊,親熱的拉起桃子小手,瞧了瞧她臉上白裡透紅的嬌嫩肌膚,頻頻點頭:「桃子真是又漂亮又水靈,手巧,嘴還會說,簡直沒挑兒了。」
「沒有沒有,大娘,您別這麼說。」田桃心裡有點害怕了,她不想去給馬家當兒媳婦。心裡想起大鐵匠憨厚的笑容,就希望馬大娘趕快離開。
馬大娘狡黠的眼神兒從母女二人臉上飄過,乾笑了兩聲說道:「我今日來,是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們,咱們常山縣城裡的大財主黃員外家,想找兩個小丫鬟,說是要十三四歲能幹活兒的,簽三年的賣身契。一下子就給五兩銀子,以後每個月還有一百個大錢的零花錢,這樣的好事兒多少人盼著呢。我覺著桃子是個好姑娘,你們家孩子又多,不好養活,才把這好差事介紹給你們。」
桃子和娘親面面相覷,竟沒想到她是為這事兒來的,馬大娘年輕的時候給城裡的財主家當過奶娘,後來在那家幫了幾年工,到大兒子快成親的時候,她才回來,操持著給幾個兒子蓋房子娶媳婦,還想辦法把小兒子塞進了財主家當長工。
馬家的好日子就是從馬大娘當奶娘開始的,當初若不是窮的吃不上飯,她又怎麼能撇下兩個兒子給婆婆照看,大老遠的跑到城裡去。
葉氏一向膽小懦弱,捨不得閨女離家,但是這差使聽起來的確是挺好的,她也就沒把話說死:「嫂子,我們家當家的沒在,我們晚上商量商量吧,回頭一定給您回話。」
「行,你們一家好好想想,過這個村兒可沒這個店兒了。幫三年工回來,也不耽誤桃子找婆家,剛好掙下一筆嫁妝。這麼好的事兒,打著燈籠也難找。」馬大娘又誇了一頓,這才笑眯眯的離去。
田桃沒離開過家,雖是去鎮上賣小吃食,但也只是大半天的買賣,每天晚上都要回家睡覺的。一想到要去離家那麼老遠的城裡,在人家吃住,面對一群陌生的人,她便有些膽怯,不想去。更何況,心裡還牽挂著大鐵匠,哪捨得走。
倚在門框邊的田柳走了進來,擰著眉頭說道:「這個馬大娘雖是沒有女兒,可她既有侄女,也有外甥女,這麼好的差事,幹嘛不讓她們去,卻來告訴咱們家。瞧她笑得賊兮兮的,不會是沒安好心吧?」
葉氏對女兒的疑心不太贊成,低聲訓斥道:「你別把所有人都看成壞人,人家好心好意來告訴咱們這個事,去不去都在咱們自己拿主意,人家又沒強迫你,何必把人想得那麼壞呢。」
田柳撇撇嘴,沒再多說什麼,只看向大姐,等著她表態。
田桃稍微有一點點動心,畢竟一下子就能得到五兩銀子,對這個家來說,那是一筆很大的財富。
如果在認識大鐵匠之前聽說這個事兒,她雖是有些畏懼,但是最後可能會答應。可是現在她不想去,何必因為五兩銀子錯過了這麼好的姻緣呢,等她三年以後再回來,未必能花五兩銀子找一個這麼好的男人。
「娘,縣城太遠了,我不想去。」桃子垂頭小聲說道。
「不去就不去吧,娘也捨不得你去,就算咱們家日子艱難點,也不至於餓死。娘以前在大戶人家幫過廚,那種人多嘴雜的地方,日子過得辛苦。」桃子想的只是路遠,牽挂的是大鐵匠。葉氏想的卻多了很多,因為從小老實窩囊,給人家當廚房燒火丫頭的時候,沒少被人欺負。而且,那些長得俊俏的小丫鬟,都拼了命的往少爺們面前擠,想盡法子爬床爭寵,以當個小妾和通房為榮,其實最後一般都沒有好下場。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26 00:56:32
第三十八章
自己的女兒什麼性情,葉氏了解。桃子若進了大戶人家,自然不會像那些人一樣,去干爬床的事兒。但是那種地方就像一個大染缸,特別容易把人染壞了。
田柳在一邊抱著胳膊說道:「就是,我也覺得大姐沒必要去給人家當狗腿子使喚。我現在也長大了,以後也能去鎮上做點兒小生意,哪怕不賣撒子糖棗,賣點兒別的也行啊。櫻子也能幫著餵雞餵豬了,咱們家可以再多養點雞鴨鵝,下了蛋,我拿到鎮上去賣,不也能賺錢么。」
葉氏瞧著兩個懂事的閨女滿心歡喜,這兩個丫頭既漂亮又利索,還特別懂事,將來就算嫁人,也捨不得讓她們遠嫁,一定不能離開大營鎮。
母女三人決定好了這件事,晚上田滿倉回來,跟他簡單一說也就罷了。閨女不想去當丫鬟,田滿倉不會為了那五兩銀子,硬逼著她去。不過聽說馬大嫂來了,他卻是心中一動。
田滿倉最近一直關注著蓋房班的動靜,知道馮家的羊圈蓋完了,現在在給馬家修房頂,他去找過班主兩回,也沒有得到肯定的答覆,只推說是馬家的意思。
既然馬大嫂肯來自家,把這麼好的活介紹給閨女,那就證明馬家對自己沒有意見。於是他暗暗決定,明天帶上工具直接去馬家的房子那,只要他家不往外攆,自己就厚著臉皮干吧,為了掙錢養家糊口,哪還顧得上什麼面子不面子的。
綿綿的秋雨在黃昏時分停了,第二日一大早,艷陽高照,雖是路上有些泥濘,但是沒能擋住田滿倉和田桃父女倆的腳步。
知道今天能賣出去的貨不會很多,所以只做了半籃子撒子糖棗,可是今天她不想在家呆著,一來能賣點是點,二來……好像有點兒想見那個人呢。
霍沉早上一睜眼,就看到了明亮的太陽光,心中一喜,一骨碌爬了起來。天氣這麼好,今天桃子會來的吧?昨天一天沒看到她,想的撓心撓肺的,廚房裡留下的飯菜也都被自己吃光了,他在廚房裡翻找一頓,只找到半個干饅頭,在火上烤了烤,抹了點兒炸醬,吃了就開始幹活。
今天他打造的卻不是鐵器,而是用冷鍛的法子在敲打一塊銀子,想打成一根銀簪。其實打銀跟打鐵的手藝有很多相通之處,只不過在力道上需要控制些,他用最小號兒的小錘來敲打。
最近桃子喜歡梳大人的髮髻了,每日都變換一種不同的形狀,雖然他瞧著都十分好看,可是總覺得她頭上太素凈了些,想給她打一枚好看的桃花簪。
已經九月初一了,想想後天就到了自己跟她捅破窗戶紙的日子,大鐵匠滿心激動,雖然以前也送過她剪刀,但是那種利器怎麼能作為定情信物呢?只要初三那天她答應了,就把這枚漂亮的簪子送給她。
很快,簪子插入頭髮的那部分就打好了,只剩下更為精細,也更耗時間的雕花兒工序。街上還沒有傳來熟悉的叫賣聲,鐵匠忍不住探頭往外瞧。
「大沉哥,你看什麼呢?」日思夜想的聲音突然出現在耳邊,霍沉猛的轉過頭來,難掩臉上的驚喜:「桃子,你來啦!」
「嗯,昨天下雨我就沒來鎮上,等於少給你做了一天的飯。」實誠的桃子覺得有點兒對不起他。
「沒事兒,昨天那麼冷,我本來也不想讓你來的。」大鐵匠憨憨笑道。
「早晨吃的什麼呀?我覺著,前天剩下的飯和菜,恐怕吃不到今天吧。」
一聽這話,霍沉心裡暖暖的,難怪她今日沒等賣完貨以後再來,而是一到鎮上先來了自家。是怕自己吃不上飯呢,可見桃子還是挺關心自己的。
「就剩半個饅頭了,我剛才烤了吃了,還行,也能將就一會兒,中午你別來太晚就行。」
桃子搖著頭朝他笑:「那怎麼行,你還要干這麼重的力氣活兒呢?可不能餓著肚子,這樣吧,做得最快的就是煎餅和麵條,我去給你攤幾個煎餅吧,裹醬吃就行。」
從鐵匠身邊走過的時候,她吃驚的發現,他手裡的「鐵疙瘩」亮閃閃的:「大沉哥,你的手藝又見長啊,鐵塊兒都能打成這個顏色了?」
鐵匠哈哈大笑:「這哪是鐵塊,這是銀子,我想打一枚銀簪子,你瞧,我在尾端甩了這麼大一塊銀子,想在這裡做三朵桃花。」
田桃最近一直在刻意的打扮自己,可是家裡的首飾有限,她也不好意思用娘成親時的首飾,每天再怎麼變換髮髻,也只是用兩根木頭簪子別住。說白了,也就是兩根木棍而已,帶三朵桃花的銀簪子,她連見都沒見過。見到最漂亮的一個,便是謝記包子鋪的謝大嬸頭上的一根銀簪,卻也只有一朵梅花。
小姑娘看向簪子的眼神,不由自主的含了幾分羨慕,可她沒有過多的停留,拔腿就去了后宅。舀水和了點兒稀稀的面,很快就烙出了一摞煎餅。
其實霍沉更想吃她做的炸醬麵,只不過一想後天就能吃上長壽麵了,索性多想兩日吧,煎餅的味道也是不錯的。
中午做飯的時候,桃子忙著炒菜烙餅,鐵匠坐在灶膛邊給她燒火添柴,同時用小銼刀打磨著那根銀簪,三朵桃花已經略略成型,大小各有不同,花瓣活靈活現。
炒菜的間隙,桃子也會瞥上兩眼,不僅能看到越發精巧的銀簪,也能看到製作它的主人,滿臉含笑的表情。雖然他什麼都沒說,但是桃子覺得,簪子就是要送給自己的。
吃完飯,霍沉依依不捨的送桃子到院子門口,沒話找話的問道:「明天吃什麼呀?」
田桃回眸,朝著他溫柔一笑:「明天包餃子吧,你不是愛吃芹菜肉的餃子嗎?明天我在家裡的菜地上帶幾棵芹菜過來,你到陳大叔家買點兒肉餡。」
「好,那你早點兒來,別忘了後天的長壽麵啊!」霍沉喜歡吃餃子,更喜歡看著她包餃子,白嫩的小手把一個一個的餃子捏出來,就像捏著他的耳朵一樣,讓他心裡痒痒的。
其實他知道,桃子忘不了他的生辰,可是一心盼了這麼久,他忍不住想再說說。
桃子被他逗得撲哧一樂:「放心吧,記著呢。我都想好給你做什麼面了,保證你沒吃過,而且吃了這一回就想下一回。」
「真的?原來你這麼用心啊,那我就放心了。」大鐵匠嘿嘿直笑,也不知道他是因為有面吃放心了,還是因為小姑娘對自己的態度放心了。
田桃心情不錯,腳步輕快地回到家,剛到院子里,就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田柳臉色蒼白地端了一大盆紅色的水出來,一股血腥氣撲面而來。一向堅強樂觀的小姑娘,一瞧見她就掉了淚:「姐,你回來啦,爹出事兒了,你快進去看看吧。」
田桃手裡的空籃子一下子就掉在了地上,呆愣的看向門口,只聽到奶奶罵人的聲音傳了出來,她拔腿就跑,瘋了一般衝進屋裡。
屋裡已經圍攏了一大群人,娘親癱坐在地上,奶奶丁氏正指著她的頭痛罵。大伯和三叔站在地上,面色沉重的瞧著炕上。
田桃扒開人群擠了進去,就見村裡的赤腳郎中正在給爹爹清理傷口。血肉模糊的一條腿映入眼帘,嚇得桃子腿一軟,就跪在了地上。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26 00:56:48
第三十九章
大伯和三叔伸手把桃子拉起來,讓她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看著嚇傻的小姑娘,三叔重重地嘆了口氣:「本來,班主辭了你爹,不讓他來蓋房班子里幹活了。可他今日非要給馬家做房頂,爭著搶著幹活,主動去誰都不願意乾的房檐上,只顧著賣力氣,卻忘了自己的安全,一不留神摔下來,左腿剛好落在一塊尖石頭上,已經折了。」
看著昏迷的爹爹,哭癱的娘,田桃連哭都不敢哭,只吧嗒吧嗒的掉眼淚,嚇得六神無主,不知怎麼辦才好。好在有大伯和三叔在,他們會做主的。
大伯見清洗的差不多了,沉聲問赤腳郎中:「怎麼樣,不會要了命吧?腿能保住不?」
赤腳郎中給他撒了些止血的藥粉,簡單的包住腿,蓋好了被子,起身搖了搖頭:「命估計能保住,腿能不能保得住,就不好說了,我也算不上個真正的大夫,簡單的小傷包紮一下還可以,這種斷了骨頭的傷,我可治不了。咱們整個大營鎮的赤腳郎中,沒有一個能看好的,明天你們趕緊去縣城裡請大夫吧,沒個十兩八兩的銀子,這腿是看不好的。」
送走了赤腳郎中,一家人開始商量對策。葉氏抽噎著把家裡全部的銅板拿了出來,仔細的數過之後,是六百三十二個。
大伯悶著頭說道:「春天的時候,為了給田磊蓋新房,娶媳婦,不僅花光了全部的積蓄,到現在,賬還沒還完呢。我這兒,真的是一個銅板都拿不出來。」
三叔為難的看一眼幾個侄女,她們熱烈期盼的眼神,讓他十分難過:「我家的日子一直也不太好,你們也知道,沒什麼掙錢的營生。去年剛把帳還清了,到現在,家裡總共攢了不到一吊錢,就算全拿出來,也不夠給二哥看腿的呀。」
葉氏趴在炕沿兒哭道:「那怎麼辦呀?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這條腿廢了吧,萬一止不住血,在害了人命可怎麼辦?田松還這麼小,我身子骨又不行,要是沒了當家的男人,這幾個孩子,可怎麼成親過日子呀?嗚嗚……」
丁氏瞧著兒子心疼,卻也無能為力,只能痛罵兒媳婦:「都是你這個掃把星,害了我兒子,家裡存的錢,都被你看病吃藥糟蹋了。現在救命的錢都沒了,我說讓桃子嫁給馮滿,你們一個兩個的都不同意,現在知道後悔了吧?若早早聽了我的話,哪有這樣的事兒。」
「還有你,」丁氏轉身,一把擰在了田桃耳朵上:「你個不知事的小蹄子,眼光是有多高,馮滿你都瞧不上,你還想嫁個官老爺不成?」
田桃捂著耳朵哇哇大哭,她也沒想到爹爹會成了這樣,如果早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她寧肯嫁給馮滿,就算受再多的委屈,也比不上爹的命重要啊。
大伯拉開了奶奶,讓她別搗亂,和三叔一起把能借錢的親戚數了一遍。算來算去,最多能湊上三四吊錢,赤腳郎中說的十兩八兩的銀子,那是要了全家人的命也湊不上的。
外面的天色已然暗了下來,一家人卻都沒有吃飯的想法,也不覺得餓,一個個愁眉不展。
田桃死死地咬著唇,瞧著依舊昏迷、面無血色的父親,心裡在激烈的鬥爭。
她有兩條路可走,第一,去找鐵匠借錢。按照大營鎮的風俗,娶媳婦要給四兩銀子的彩禮,一對鴨子,兩匹布,再有其他想添的,就看男方的財力和心意了。
如果去跟大鐵匠攤牌,他若樂意的話,就讓他馬上給四兩銀子的彩禮錢,若他還有餘錢,就跟他借幾兩,以後再慢慢還。
第二條路就是當丫鬟,一下子就能得到五兩銀子,剛好可以從城裡請個郎中回來。
她不想去給人家當丫鬟,也捨不得離開大鐵匠。在心裡,默默選擇了第一條路,現在天黑了,沒法去鎮上,明天一早,她就可以跑去他家裡問問,看他願不願意出這份彩禮。
夜色深了,葉氏守在丈夫身邊,讓大伯三叔帶著奶奶回去,把三個女兒也攆回屋裡睡覺,畢竟大家都守在這兒也沒什麼用。
姐妹三個鑽進被窩,哭得暈頭轉向的田櫻很快睡著了,兩個年歲大一點的姐姐想著心事睡不著。田柳往桃子這邊挪了挪,低聲說道:「姐,我想去城裡當丫鬟,不管是好事壞事,反正能有救命錢就行了。」
田桃嘆了口氣,哽咽著說道:「我也想過這條路了,可是……柳子,你不是說讓我自己找婆家嗎?這幾天,我物色了一個人選,他還蠻有錢的,我想明天去問問他願不願娶我,若願意,就趕緊拿四兩銀子的彩禮錢來。這樣,不就有錢救爹了嗎?」
田柳苦笑:「姐,原本我確實是這麼想的,咱們自己找個好婆家,不指望家裡的陪嫁。將來把日子過好了,還可以拉娘家一把,可是現在,已經不是這麼回事了。爹的腿已經斷了,就算能接上骨,保住命,以後肯定也幹不了力氣活兒了,田松還那麼小,將來指望誰?」
田桃一直不敢去想這個問題,既然妹妹說到這了,她也不得不面對現實:「是啊,將來,咱們家就是個填不滿的無底洞,咱們倆成親以後,既要幫著娘拉扯櫻子和田松長大,還得繼續給爹看病,娘身子骨也不好。以後,弟弟還要蓋新房,娶媳婦,誰娶了咱們,對人家來說,也是挺倒霉的。」
田柳揉揉眼,哽咽說道:「誰說不是呢,你若真覺得那人好,就嫁了吧,咱們這樣的家庭,將來嫁人之後,為了幫襯娘家,免不了要受婆家的窩囊氣,更得擦亮了眼,找個好男人才行。我就先不找了,去城裡當三年丫鬟回來,也才十六歲,那時候再找也不遲。若是在城裡有掙錢的機會,我就想法子鑽營鑽營,說不定,能改變命運呢。」
姐妹倆不再說話,各自陷入了沉思,田桃滿腦子裡想的都是大鐵匠。他憨憨厚厚的笑容,對自己善良的幫助。那麼好的人,就應該過一輩子好日子,可是世上偏偏好人沒好報,他被前未婚妻坑了一把,如今年紀不小了,卻不敢找媳婦,不就是怕再被人坑一回嗎?
田桃心裡忽然疼的一揪,熱淚又滾了下來,那麼好的鐵匠大哥,她不能再害人家了。以他的條件,完全能找一個比自己好上數倍的媳婦,過著輕鬆的日子,不必被岳父一家老小拖後腿。
桃子越想越覺得不能害人家,若真嫁了他,那便是恩將仇報,要坑人家一輩子的。
還是去財主老爺家做丫鬟吧,柳子性子太直,脾氣火爆,去了那樣人多複雜的地方,只怕會與人發生衝突。城裡人心眼子多,不知道會不會害了柳子。
田桃知道自己也沒那麼多心眼兒去跟人家斗,但是她能忍,大不了就是受點窩囊氣,不吭聲也就罷了,別人也不至於拿她怎麼樣。
暗暗下定了主意,她又想到了大鐵匠,想到了自己的後半輩子,這麼好的姻緣就要擦肩而過了,田桃捨不得,眼淚嘩嘩的往下掉。可是沒法子,她實在不知道,怎麼開口去跟人家說。
難道要直白的說:你若要娶我,就趕緊拿彩禮錢來救我爹,若是錢不夠,你還要借給我一些。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26 00:57:07
第四十章
萬一我爹的腿好不利索,在弟弟長大之前,你得幫我家種地。要是我娘和弟弟妹妹吃不上飯了,我肯定做不到眼睜睜看著他們餓死,要給他們一些零用錢的。
這樣的話,讓田桃如何能說出口?
罷了罷了,這就是自己的命!自己過不上好日子也就算了,千萬不能再拖累好人了。
次日一早,天剛蒙蒙亮,桃子就爬了起來。走進東屋,見母親已經起來了,正在給爹頭上換涼帕子。
「我爹醒了嗎?」桃子輕聲問道。
「半夜醒了一次,許是太疼了,後來又昏了過去。如今,已經開始發高燒了,我只能用涼帕子給他降降溫。腿上的血好像止住了,看樣子命是能保住,只是這腿……」
田桃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下決心說道:「娘,我想好了,我去城裡當丫鬟吧,一下子能得五兩銀子,讓三叔送我去,得了銀子,就趕快去請城裡的大夫來。」
這一晚上,葉氏自然也把每一條能走的路都想過了。她並不知道,桃子跟一個有錢的大鐵匠要好,只覺得眼前能解決問題的法子,就是去縣城裡當丫鬟。可是她不能為了丈夫賣了閨女,如果閨女不樂意去,她捨不得強求。
可是桃子懂事,主動提出來了,葉氏便哭著點了點頭:「桃子,娘知道,這麼做委屈你了,可是眼下也沒有別的法子。好在,簽的不是一輩子的賣身契,只有三年。這三年裡邊,若是咱們家裡有錢了,馬上就去把你贖回來。」
桃子知道,這三年裡,自家是不可能發筆橫財的,只能是源源不斷的需要錢。母親這麼說,她也沒有反駁,只是痛快的點了點頭:「好,那我現在就去馬大娘家裡,讓她帶我去城裡的財主老爺家。」
田桃快步走到馬大娘家,乾脆利落的說明來意,沒等馬大娘答覆,妹妹田柳就追了來。
「姐,不是說好了我去么。馬大娘,別讓我姐去了,我想去。」田柳大口的喘著氣,一瞧就是一路飛奔著來的。
馬大娘朝姐倆點點頭:「真是懂事的好閨女,柳子,大娘知道,你也是個勤快能幹的丫頭。可是,人家那邊兒想找的,是年紀稍微大一點,各樣活兒都會幹的,在這方面,終究你還是不如你姐。若是送了你去,我還真不知道人家能不能挑得上。」
田桃知道妹妹是因為心疼自己,才搶著去的,欣慰的笑了一下,咽下眼裡的淚,堅定說道:「柳子,我去,你留在家裡照顧爹娘,就這麼說定了。你比我有力氣,上山種地你都能幹,但我不行,你就別跟我爭了。」
馬大娘緊接著說道:「是啊,還是桃子去吧,一會兒就走,你快回去收拾兩件衣服,也不用多帶,地主家裡都是發統一的衣裳。剛好萬里回來了,一會兒讓他趕上驢車,我們去你家接你。」
姐妹倆道了謝,手拉著手離開馬家,馬大娘趕緊叫兒子起來:「快,桃子答應了,趕緊帶她去縣城,免得他們家一會兒反悔。」
馬萬里迷迷糊糊的還沒睡醒,很不情願的說道:「我昨天晚上才到家,主家給放一天假,今日午後走就行,著什麼急呀?」
馬大娘恨鐵不成鋼的罵道:「你個蠢貨,原本是二少爺的貼身小廝,就因為跟個木頭似的性子,少爺瞧不上你,這才把你攆到後花園當花匠。你還覺得挺美,不用伺候主子了,可你也不想想,下一步再攆,就該把你攆回家裡來了,你吃啥喝啥?」
馬萬里這才懶洋洋的起來,一邊穿衣一邊嘟囔:「那跟桃子有什麼關係?」
「咱們附近幾個村裡的姑娘,我都琢磨了一遍,再沒有比桃子更招人喜歡的了。進了黃家以後,你一定要想辦法,把她跟二少爺往一起撮合,她以後要是能當上半個主子,你不就跟著沾光了么。」
馬萬里皺著眉頭,不悅的撇撇嘴:「娘,桃子是好姑娘,你幹嘛騙人家去當小妾?」
馬大娘氣的叉著腰,簡直不知說什麼好:「你不知道,昨天桃子他爹從房上摔下來了,剛剛摔斷了腿,她要真能給二少爺當上小妾,也不吃虧。二少爺既英俊又聰明,桃子要是跟了他,還不是享一輩子的福,連帶著他們一家,都跟著沾光。」
田桃回家之後,就開始收拾包袱,她並不知馬大娘心裡打的什麼主意。聽說地主老爺家裡,給丫鬟們發統一的衣裳,就沒多帶。只簡單收拾了兩件日常換洗的,忽然想起,給大鐵匠做好的那雙鞋還藏在柜子里,便拿了出來,連同那把桃心剪刀一起,裹進自己的小包袱,和三叔、馬大娘一起出發了。
路過鎮上那條主街的時候,桃子沒敢讓馬車在鐵匠鋪門口停下,怕自己和大鐵匠說話被他們聽見,故意等到過了布店之後,才叫停的車。
「突然想起來,跟鐵匠有筆帳還沒結清呢,你們稍微等我一會兒,我馬上就來。」田桃背著自己的小包袱下了車,快步往回走。
霍沉見她進門,便歡喜地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桃子,你來啦!」
田桃解開包袱,從裡面把那雙鞋拿出來,聲音低沉的說道:「你的鞋,崔奶奶給你做好了。我……我明天不能來給你做長壽麵了,對不起,剪刀……也還給你吧。」
她用顫抖的小手摸出來那把用粗布包著的剪刀,輕輕放在台案上。
大鐵匠完全愣住了,昨天還好好的,不明白事情怎麼會突然變成這樣。他扔了鐵鎚,飛快地跑過來,急切地看向桃子:「你眼睛怎麼腫了?你怎麼了?桃子,你背著包袱要去哪?」
田桃咬著顫抖的唇,不敢說話,只怕一說話就會哭出來。她抬起眼眸,想再看一眼大鐵匠的模樣,可是,當看到他焦急的神情時,就再也忍不住眼裡的淚了。
兩串晶瑩的淚珠湧出眼眶,田桃抿了抿嘴,哽咽說道:「我要去城裡的地主老爺家當丫鬟了,去三年……以後,你就當不認識我吧。」
說完她抬腿就走,卻被鐵匠一把抓住了手腕:「桃子,好好的,你幹嘛要去城裡當丫鬟,別去行不行?你別去,我不讓你走!為什麼……為什麼呀?」
「為什麼?當然是為了錢,給五兩銀子呢。」田桃喃喃自語。
「桃子……」窗口傳來三叔的聲音,田桃使勁兒一擰手腕,擺脫了大鐵匠:「我三叔來了,你別拉著我。我走了,你……自己保重吧。」
田桃飛快地跑了出去,只留下大鐵匠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
他覺得眼前的一切就像做夢一樣,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抬起手狠狠的咬了一口,都沒覺得疼。
假的,一定是假的。桃子說好要給他做長壽麵的,還是他從來沒吃過的一種面,說讓他吃了這一回,就想下一回。桃子每天都來鎮上賣撒子糖棗,怎麼會突然去城裡呢?不會,這肯定是在做夢。
大鐵匠如遊魂一般走到門口,街上空蕩蕩的,什麼人都沒有。他走回后宅,躺在炕上,蒙上被子。他想好好睡一覺,睡醒了,這一切都沒發生,笑靨如花的桃子就會出現在自己身邊。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26 00:57:25
第四十一章
鐵匠蒙著被子捂了不知多久,睜開眼,就見太陽已懸上中天。晌午了,桃子該來做飯了。他疊好了被子,就到廚房裡去看,希望看到小姑娘站在廚房裡,笑吟吟地等著他。
可是,並沒有。
廚房裡空蕩蕩的,只有他早晨從大肉陳家買來的肉餡。桃子說今天包餃子,她會從家裡帶芹菜來,怎麼還不來呢?
大鐵匠渾渾噩噩的走進鋪子里,一眼就看到台案上放著的那雙布鞋和桃心剪刀。他馬上轉過頭去,心裡怕得直抖。不,這不是真的,桃子沒來過,那不是她放下的東西。
越是不敢看,越忍不住想看,他索性走過去,把那兩樣東西塞進了碗櫥里,眼不見為凈,自欺欺人的當做沒有發生過這件事。
這一天,鐵匠都沒有吃飯,他不覺得餓,也不知道自己該打什麼東西,站在鐵砧前,習慣性的敲敲打打,最終什麼東西都沒打成,只敲爛了幾塊鐵片。
天黑以後,鐵匠早早的關了鋪子,上炕睡覺。明天就是生辰了,說好的長壽麵,桃子肯定不會忘,他想好好睡一覺,明天醒來,什麼都沒有發生。
九月初三早上,霍沉是被餓醒的,到廚房裡拿了個涼饅頭啃了,喝了一碗熱水,就去鋪子里打鐵。揮動大鎚的手十分無力,打鐵的頻率比平時慢了很多,兩隻耳朵只傾聽著街上的動靜。
「撒子糖棗,又脆又甜,還有貓耳朵、蜜三角,好吃極了,快來買呀。」
街上忽然傳來一聲清脆的撒子糖棗叫賣聲,鐵匠懸著的一顆心,一下子就落了地。突然發現,天還是那麼藍,樹還是那麼綠,桃子還在自己身邊,每天都會來給他做飯。
昨天只是做了一個噩夢,太好了!太好了!桃子來了,桃子沒走。
他不想等到吃長壽麵的時候再表白了,他現在就要出去跟桃子說,說喜歡她已經很久了,問她願不願意給自己做媳婦。如果她願意,馬上就去她家提親,不等了,不等了。
大鐵匠扔了鐵鎚,飛快地衝到街上,擋住那個挎著籃子的小姑娘。剛要開口,卻愣住了。
田柳被這個突然衝過來的壯漢嚇了一跳,第一反應以為他是要打架的,後來見他傻乎乎的站在自己面前就不動了,便試探著問道:「大叔,你是要買撒子糖棗嗎?」
霍沉盯著田柳的臉,呆了好一會兒,才艱難的問道:「你是桃子嗎?」
田柳沒好氣兒地瞪一眼這個傻了吧唧的壯鐵塔:「我當然不是桃子了,我是柳子,是桃子的妹妹。」
「柳子,哦,我聽桃子說起過你,你們家是不是出什麼事兒了?桃子去哪兒了?」大鐵匠焦急的問道。
田柳眉梢一挑,有點兒不高興了:「我們家什麼事兒都沒出,跟你有什麼關係呀?你到底要不要買撒子糖棗啊?不買別擋道。」
「買,我買,我都包圓兒了。」
田柳大吃一驚,這才剛到鎮上,還沒開張呢,怎麼頭一個要買貨的人就包圓兒了?還有這種好事兒?
眼前這個男人傻乎乎的,不會是腦子有問題吧?田柳不太相信他,警惕的說道:「那你先拿錢來,我就給你包上。」
「你跟我進來拿錢吧。」鐵匠轉身回到鋪子里,把錢匣子往田柳面前一扔:「你自己數吧,我討厭數錢。」
田柳進了鐵匠鋪,四下望望,忽然明白過來:「哦,原來你就是鎮上的霍鐵匠啊。」
一聽這話,失魂落魄的霍沉就像忽然活了過來,雙眸中迸發出異樣的神采,咧嘴一笑,追問道:「桃子跟你提過我?」
田柳點點頭,一邊數著籃子里的小吃食包起來,一邊偷眼看大鐵匠的臉色:「她說你是個好人,還幫過她。你還送過我家一塊肉呢,對吧?那天我娘拿來燉的冬瓜,可好吃了。」
鐵匠歡喜的點點頭:「嗯,我拿肉換的炸醬,柳子,你現在知道我不是壞人了吧。你快跟我說說,桃子為什麼要去城裡當丫鬟啊?」
大鐵匠異樣的熱情,讓田柳有些納悶,她抓起一把銅板慢慢的數著。一邊數,一邊在心裡琢磨:姐姐說,她在鎮上相中了一個男人,難道就是這個鐵匠?
田柳認真的數好了銅板,小心翼翼的裝到錢袋裡,把袋口上的繩子緊緊系好,才抬起頭跟他說話。
「你問我姐做什麼?她去哪兒?跟你有什麼關係?」
鐵匠撓撓頭,不好意思看田柳,就垂頭盯著自己快要冒出大腳指的鞋尖兒:「我……我跟她沒什麼關係,不過我覺得桃子是個挺實在的人,沒多少心眼兒,怕她到了城裡受委屈。」
「你怕她受委屈有什麼用?她就是受了委屈,你能解決嗎?」田柳認真的盯著他的臉,研究著他臉上的表情。
「我……不能,」大鐵匠越發的垂頭喪氣,卻又不甘心的說道:「我不明白桃子為什麼要去當丫鬟,但是我覺得她肯定不想去,要不然她昨天就不會哭了。」
這一下田柳吃驚不小:「你說什麼,她昨天到你家來哭了?」
霍沉點點頭,想起昨天桃子掉淚的情景,心裡難受的喘不上氣來。索性豁出去了,打開碗櫥,把裡面的桃心剪刀和那雙新做好的布鞋都拿了出來:「昨天桃子離開之前,到我這兒來了一趟,把這個剪刀還給我了,崔奶奶做的鞋也給我送過來,跟我告了個別就走了。」
「你說什麼?這是昨天我姐拿來的?」田柳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姐姐什麼時候偷偷把這些東西塞進包袱里的,她竟不知道。這把剪刀從來沒在家裡出現過,看來是姐姐藏起來了。
這雙鞋……姐姐的針腳特點她當然看得出。田柳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我姐跟你說,這雙鞋是崔奶奶做的?」
「對呀,那天從我這兒拿走布料的時候,就說你家鄰居崔奶奶做鞋做得最好,讓她幫我做,讓我給她幾文錢的工錢。」大鐵匠滿臉認真的說道。
田柳拿著布鞋,仔細的瞧了瞧,心裡就明白了,這個鐵匠就是姐姐選定的那個人。而且,不僅僅是覺得他合適那麼簡單,她瞞著家裡人給他做鞋,走的時候又在他面前哭,可見姐姐是有多不舍。
田柳有些後悔,早知道這樣,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姐姐去,就應該自己去,說不定人家也能瞧上自己呢,不也能掙回那五兩銀子救爹么。
現在,姐姐心裡肯定難受死了,眼前這個鐵匠,好像也是情真意切的。田柳覺得,大姐為了這個家付出的已經很多了,這幾年走街串巷賣撒子糖棗,吃了不少苦。現在長大了,好不容易自己找了個好男人,卻要為了解家裡的燃眉之急,犧牲掉這段好姻緣。
看看眼前焦急的大鐵匠,田柳替姐姐心疼。
「鐵匠大哥,我問你,你是不是看上我姐了?」
若是在田桃離開之前,有人這樣問他,鐵匠未必好意思承認。可是現在,她走了一天,他的魂兒就沒了,心也快死了,飯也不想吃,難受到簡直無法呼吸,還有什麼不敢承認的呢。
「是,我喜歡桃子,已經很久了。今天是我生辰,本來我們倆說好了,今日她要幫我做長壽麵呢。我親手打了一根銀簪,想今天問問她,是否樂意嫁給我,若她樂意,我就去你家提親,可是……」大鐵匠有點兒哽咽,已經說不下去了。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26 00:57:40
第四十二章
瞧瞧他發紅的眼圈,田柳覺得他沒說假話,就直白的說道:「鐵匠大哥,我瞧你也是個實在人,那我就告訴你。我爹去給人家修房頂,從房上掉下來,把腿摔斷了,村裡的赤腳郎中說。得去城裡請大夫。沒個十兩八兩的銀子治不好。可是我家沒錢,所以我姐就去賣身當丫鬟,換來五兩銀子救我爹。」
鐵匠恍然大悟,後悔得拿拳頭砸自己的腦袋:「昨天我就應該不讓她走,應該問明白怎麼回事,不就是五兩銀子嘛,我有,我有!十兩二十兩我也有,我把所有的銀子都給桃子,只要她不走,我可以起早貪黑的掙錢,肯定能治好你爹的。」
鐵匠太實在了,田柳都有點看不下去了,伸手扯了一下他的袖子:「你別砸了,把腦袋砸壞了,誰去救我姐呀?那我問你,我們家現在這情況,爹腿折了,後邊治病還需要不少錢,我娘身子骨也不好,經常吃藥,我弟弟才兩歲。如果你真娶了我姐,我們這一大家子,你能看著不管嗎?你若真不管,我姐肯定會傷心的,你若管,這就是一個沉重的負擔。」
大鐵匠趕忙保證:「你放心,我肯定管你們,誰家還沒有遭難的時候。我沒有兄弟姐妹,但是我肯定拿你們都當我的親妹妹親弟弟一樣看待。眼下你們有困難,我幫你們一把,將來我有困難的時候,你們不也同樣會幫我的嗎?若是成了一家人,還說什麼負擔不負擔的呢。」
大鐵匠語氣真誠、面色認真,田柳感動地熱淚盈眶,抬手揉了揉眼睛,抽噎著說道:「好,你這個姐夫我認了。我姐去了縣城裡的黃老爺家,聽說就在縣衙西邊,應該挺好找的。趕緊去吧,帶上五兩銀子,把我姐贖回來。她本來就不想去,前天晚上還跟我說,她相中了鎮上的一個男人,想問他願不願意娶。若願娶,就出四兩銀子的彩禮錢救我爹,後來她想了一晚上,肯定是怕拖累你,才選擇了去縣城當丫鬟。」
一聽這話,大鐵匠激動極了,原來桃子早就相中了自己,遇到困難的時候,第一選擇是想找自己幫忙。這個傻桃子,他是怕被拖累的人嗎?如果他們就這樣分開了,那才是真的耽誤了他一輩子。
師父說過,打鐵並不是純粹的力氣活。打鐵也是有靈性的,心情不好的時候,打出來的鐵器就不會好用。如果沒了桃子,他這一輩子心情都不會好。
只要跟桃子成了親,每天開開心心的,多打幾樣鐵器出來,一個月就能多掙好幾兩銀子,還不夠給岳父一家花么。
田柳掃一眼碗櫥上的青布鞋,猶豫了一下,終究沒說什麼,這個秘密,就留著他們兩個人自己去挑明吧。
大鐵匠不再遲疑,套上馬車,帶上自己全部的積蓄,一路快馬加鞭,飛奔著趕去縣城。
田桃昨天簽了賣身契,賬房就支了五兩銀子給她三叔。桃子流著淚送三叔到門口,讓他趕緊去請大夫。
本來她希望把自己分到廚房當差,可是廚房不缺人,就被分到了夫人這院兒里。
晚上跟其他幾個丫鬟一起擠在大通鋪上,桃子一宿都沒睡著。除了惦記家裡,想得最多的就是大鐵匠。
以前天天見面,她並不知道,這個男人已經在自己心裡扎了根。現在要硬生生的把這個人從心裡拔出去,疼得她五臟六腑都要快碎了。
桃子只是一個三等丫鬟,負責跑腿兒掃地,湊不到夫人面前去,她也不想湊。中午,大家先伺候著主子吃完了飯,夫人睡午覺了,下人們才去廚房一起吃飯。
桃子不想去廚房,因為廚房裡有菜刀、鐵鍋,一看到這些東西,她就會想起鐵匠,想的心裡難受。
她默默的走到牆角,倚著一棵大松樹,盯著牆角發獃,卻忽然發現這個角落裡放著一把鐵鍬。
桃子忽然就哭了,眼淚一串一串的往下掉。她後悔了,昨天給鐵匠鞋的時候,就應該順便問問他,也許他願意出五兩銀子呢,也許他不怕被連累呢。
三年啊!一千個日日夜夜!這要怎麼挨過去,大鐵匠年紀不小了,不可能再打三年光棍,等三年以後自己再回去的時候,是不是人家的孩子都能滿地跑了?
桃子越想,哭的越厲害。他對她那麼好,專門給她打的桃心剪刀、桃心菜刀,吃飯的時候,總會把最好的瘦肉留給她,還想方設法的送她漂亮的花布。
尤其是前幾天給他做衣裳的時候,他就那樣坐在炕沿靜靜地看著她,嘴角噙著一抹笑。那樣的感覺,安靜恬暖。本來可以這樣過一輩子的,可是現在再也不會有了。
桃子失聲痛哭,就算捂著嘴,也有哭聲溢了出去。
「是誰在那哭呢?給我出來。」
桃子嚇得一抖,趕忙用袖子擦淚,從松樹後面轉出來,發現黃夫人正滿臉怒氣的站在面前。
「昨天按手印的時候,你就啼哭不止。原以為過一會兒就好了,沒想到都過了一天了,還在這哭個不停。既然這麼不願意做丫鬟,乾脆就回家去吧,曹媽你去拿上她的賣身契,讓她家裡人把五兩銀子還回來,把她領走。」黃夫人怒了,想來做丫鬟的人多著呢,幹嘛非要找這麼一個愛哭鬼。
黃夫人氣哼哼的回到裡屋,曹媽跟進去,拿了田桃的賣身契出來,拉著她手腕就往前院走。
田桃嚇的趕忙求饒:「大娘,我們家沒錢來贖,求求您了,大娘,您幫我說說好話,別讓我走了。」
曹媽瞥了她一眼,腳步未停:「先離開后宅再說吧,你惹惱了夫人,誰敢替你求情。等著來當丫鬟的人多的很,若不是因為馬大嫂是二少爺的奶娘,你以為夫人會留下你嗎?」
二人過了垂花門,進了前院,曹媽看看前後無人,拉著桃子一邊走一邊低聲聲說道:「我跟馬大嫂關係不錯,她托我照應你。這樣吧,我給你指一條明路,你去求二少爺,夫人最喜歡的就是他,只要二少爺說要把你留下,夫人就不會攆你走,以後你也有好日子過。」
田桃雖然傷心,卻還不至於糊塗,一聽什麼二少爺的,心裡的警鐘就敲響了。首先想到的便是一個像馮滿那樣,油頭粉面,特別噁心的少爺。
去賬房要走過大門口,被門口進來的涼風一吹,桃子有些清醒了,忽然十分驚喜的說道:「大娘,我有法子了,有個人,或許他願意贖我。可是,他現在不在這兒,我得去問問他。」
曹媽不悅的瞪她一眼:「問什麼問呀,遠水解不了近渴。給你指明路,你還不聽,那就活該你遭罪了,到了管家手裡,還有你的好果子吃?」
此刻,桃子滿腦子想的都是大鐵匠,該怎麼通知他呢?如果自己出不去,能找誰去給他送個信呢?
田桃急的鼻尖兒上見了細汗,心裡全都是大鐵匠的身影。一抬眼,竟發現他正朝著自己走過來。
是想他想瘋了嗎?早知道這樣,她絕不會來城裡,就要賴著鐵匠出彩禮錢,這一輩子就賴定他了。
大鐵匠風風火火的進了門,直闖闖地走到田桃面前,緊張的上下打量一番:「桃子,你沒事兒吧?別做這個勞什子的丫鬟了,走,跟我回家。」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26 00:57:57
第四十三章
看到田桃紅腫的眼睛,大鐵匠自責不已,都怪自己昨天沒問清楚。如果當時把錢給了桃子,帶著她到城裡請了大夫,她今日又怎麼會哭成這樣。
田桃怔怔的看著面前這個朝思暮想的身影,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是真人,她在心裡對自己說:是白日夢,一定是白日夢。
可是,當鐵匠溫熱的大手把她的小手包在掌心的時候,她忽然明白:這一切是真的。
這一次桃子沒有哭,而是雙手並用,緊緊的拉住他的手,生怕他跑了似的。「大沉哥……」
桃子的舉動,讓大鐵匠緊張的心情一下子輕鬆下來,粲齒一笑,安慰的拍了拍她的小手:「放心吧,我帶了足夠的銀子來,現在就贖你出去。」
桃子歡喜地狂點頭,轉頭看向一旁瞠目結舌的曹媽:「大娘,贖我的人來了,你把賣身契給我吧,他會給你五兩銀子的。」
曹媽心中疑惑,馬大嫂明明跟她說過,這丫頭家裡窮的叮噹響,爹又斷了腿,根本不可能有錢贖她。今日,她特意把夫人引了去,就是為了把小姑娘逼上絕路,讓她不得不去求二少爺。
大少爺不學無術,將來這個家必定是二少爺做主。二少爺一向爭強好勝,喜歡扶助弱小,看到這麼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肯定會幫她。將來這丫頭若是做了姨娘,得了寵,自己怎麼也得沾點光啊!
可是現在突然冒出來一個有錢的傻大個兒,要把小丫頭領走。曹媽的黃粱美夢一下子就破滅了,便氣哼哼的說道:「你當黃府是什麼地方?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啊,這賣身契已經簽了,現在若要離開,就拿六兩銀子來,否則就別想走。」
「六兩就六兩,我給你,你馬上把賣身契還給我們。」鐵匠不在乎多花一兩銀子,只想趕緊把桃子接走。
田桃卻不肯答應,一兩銀子是好大的一筆錢呢,自己辛辛苦苦賣撒子糖棗,一天也才只能掙十幾文錢,一兩銀子她要掙好久好久。
「不行,大沉哥,你別給她。剛才夫人明明說了,拿五兩銀子來,就把賣身契給我,你憑什麼多要一兩。」桃子把手抽出來,伸手去抓賣身契。
曹媽一邊把捏著賣身契的右手背到身後,一邊用左手狠狠的推了桃子一把:「臭丫頭,你也不看看這是在哪兒,還敢跟我動手?」
大鐵匠雖然不在乎那一兩銀子,卻受不了桃子受委屈,伸出大手把桃子扶穩。一雙虎目一瞪,碩大的手掌便朝著曹媽頭上拍了過來。
他並沒想打人,本意是想薅住她的脖領子,把她拎起來,可是臨到近前,忽然想起這是個女人,他不能抓人家脖領子。所以,碩大的巴掌就懸在了曹媽面前,嚇得她倒退兩步,跌坐在地上。
不想打這個老婆子,但霍沉想讓她知道自己的厲害。一抬眼,正瞧見三個小廝在搬動前廳門口的一個小型石獅子,就大步走了過去:「這個獅子要搬到哪兒去?」
三個小廝憋得面紅耳赤,也沒能把獅子挪動半點兒,見來了一個壯漢幫忙,都特別高興,其中一個指指前邊的青磚說道:「老爺說,這兩個獅子……離門口太近了,讓搬到那邊去。」
「閃開。」大鐵匠伸手把三個小廝撥到一旁,兩隻大手扶住獅子兩側,一雙臂膀同時用力,穩穩地托起獅子,緊走兩步,放在了指定地點。
三個小廝都嚇傻了,合三人之力搬不動的東西,人家一個人就搬起來了。坐在地上的曹媽,也嚇得忘了叫人,就算叫也沒用了,來上十個八個小廝,也未必是這壯漢的對手。
「哈哈哈……」一陣響亮的大笑聲傳來,就見一個身穿華服、腰間佩劍的年輕公子從斜側里快步走了過來,到霍沉面前站住腳步,上下打量一番,頻頻點頭:「好,好壯士!咱們常山縣居然有你這樣的人物,我長這麼大,竟頭一次見。你叫什麼名字?咱們交個朋友吧。」
霍沉瞧瞧這個神采飛揚的少年郎,淡然說道:「我是來辦正事的,不是來交朋友的。」
「哦,你要辦什麼事,我幫你一起辦。」
曹媽一見二少爺來了,便有了幾分膽怯,生怕被大鐵匠搶佔先機,趕忙從地上爬起來,一路小跑著衝到黃朋面前:「二少爺,他是來贖那個小丫鬟的,那丫頭昨天才進的府,給了她家五兩銀子。今天,這男人要交五兩銀子把她贖回去呢。」
田桃這才知道,原來這就是曹媽提起的二少爺,看外表倒是挺正派的,不像馮滿那樣討厭,但是不管這位少爺好與壞,她都不想與他有什麼瓜葛,就默默的走到鐵匠身後,用他高大的身子擋住自己嬌小的身影。
霍沉也沒有跟曹媽計較那一兩銀子的事情,畢竟他現在不想跟這些人多糾纏,只盼著交完五兩銀子,趕緊把桃子帶走。
黃朋一伸手就把曹媽手裡的賣身契奪了過來,展開一看,輕聲念道:「田桃,大營鎮田家營人氏……」
他飛快地把賣身契看了一遍,刷刷兩把就撕成了四片。交給大鐵匠:「拿去吧,五兩銀子不用給了,就當交個朋友。我叫黃朋,朋友的朋,我最喜歡結交像你這樣有本事的人。你力氣這麼大,功夫一定也很好吧,不如我們來比武吧。」
大鐵匠對面前這個神采奕奕的少年有點無語,難以跟上他跳躍的思維。只是飛快的接過賣身契,回身交給桃子,又從錢袋裡拿出一錠官府所制的五兩標準的銀元寶,交給黃朋:「我不佔你便宜,銀子你拿著,人我帶走,以後跟你們家再無瓜葛。」
「別呀,」黃朋不肯伸手接銀子:「難得碰上一個讓我欣賞的人,就想跟你交個朋友呢。你是哪的人?做什麼的?」
鐵匠不太喜歡面前這個稚嫩的公子哥兒,但是他豪爽地撕碎賣身契交給自己,也算是一個不錯的人。「我叫霍沉,是大營鎮的鐵匠。」
一聽這話,黃朋來了精神,唰的一下抽出佩劍。
田桃嚇了一跳,緊緊的拉住鐵匠的衣裳,想趕緊把他拽走。
可令人沒想到的是,黃朋並沒有把劍架到霍沉的脖子上,而是舉在他面前讓他看:「你瞧我這劍,前幾日跟顧承楠比武輸了,就因為這劍打的不好。你看,被人家手裡的刀劈的崩了口。」
鐵匠把手裡的銀子扔給曹媽,接過黃朋手裡的寶劍仔細看了看,神色認真的說道:「你這寶劍的鋼刃不夠火號,所以韌度不夠,碰上比它硬的東西,自然會崩口。若是被我的斧子一劈,就會斷成兩截兒。」
黃朋吃驚的睜大了雙眼:「你還真是個識貨的鐵匠啊,一看就明白怎麼回事。這是我找常山縣城裡,找最好的鐵匠鋪打出來的寶劍,花了五十兩銀子呢。你的斧子在哪?真能把我的劍劈斷嗎?你快劈一個給我瞧瞧。」
霍沉並沒急著出風頭,心裡始終惦記著自己此行的目的,沉聲說道:「第一,若劈斷了,你不能讓我賠錢。第二,馬上放我們回家,答應這兩條,我就劈給你看。」
「好好好,我都答應,你的斧子在哪兒呢?快劈給我瞧瞧。」黃朋滿臉興奮,一口答應。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26 00:58:12
第四十四章
霍沉轉頭拉住桃子的手腕,帶著她往門口走,黃朋快步跟上,幾個看熱鬧的小廝和心驚膽戰的曹媽,也都跟著出了門。
大鐵匠從馬車的棚子里拿下一把斧子,把寶劍扔在地上,用斧子一砍。「咔」的一聲,不僅寶劍斷成兩截兒,地上厚重的青石板也應聲而裂。
「厲害呀,太厲害了!」黃朋滿臉驚訝地撿起斷劍,用無比崇拜的眼神看向了大鐵匠:「大哥,你這把斧子我買了,多少錢?」
霍沉滿頭黑線的瞧瞧這個新認識的小迷弟,隨口說道:「那把破寶劍都五十兩銀子呢,我這斧子砍斷了它,怎麼也得六十兩吧。」
「好好好,我買了。刁峰,快去取錢。」黃朋滿口答應,拿過斧子左看右看,喜歡的不得了:「以後,我就用它去試別的兵器結不結實。」
很快,貼身小廝刁峰用一塊青布兜著六個十兩一錠的銀元寶過來,交到大鐵匠手上。
霍沉掂掂沉甸甸的布兜子,瞧了瞧銀子不是假的,便皺著眉頭問道:「你真要買?」
一聽這話,黃朋以為他又要把斧子搶回去,趕忙抱在懷裡後退幾步:「當然要買了,咱們已經說好了。現在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這斧子是我的了,你可不能反悔。」
霍沉趕著馬車往前走,見路邊有一家小籠包店,就問桃子:「你吃飯了嗎,餓不餓?」
田桃這才想起自己還沒吃午飯呢,就老實的點了點頭:「餓。」
「那你在車上等我一會兒,我去買吃的。」大鐵匠勒住馬,走到路邊的店鋪前,連著掃蕩了三家店,買了兩屜小籠包,一大包醬牛肉,還有一包各式各樣的糕點。
把東西拿回車上交給桃子的時候,忽然看到了西斜的紅日:「桃子,咱那兒離縣城挺遠呢,若是現在往回走,恐怕天黑前到不了家。要不,就在城裡找個客棧住一宿?」
田桃撅著小嘴搖搖頭:「我不想住在城裡,我想趕快回家。」
「好,聽你的,那咱們就回家,一會兒天黑了,咱們還得趕路,你怕不怕?」
「不是有你在么,我怕什麼?」輕輕的一句話,讓大鐵匠掉進了蜜罐里,桃子對他這麼信任,這麼依賴,太讓人高興了。
田桃打開油紙包,捏起一個精緻的小籠包:「天哪,城裡的包子居然這麼小,多少錢一個呀?」
大鐵匠回頭瞧著她笑笑:「這是一種特殊的包子,就這麼大個兒,叫小籠包。我在深州的時候吃過,六文錢一屜,八個。」
「好貴呀,難怪那個二少爺的寶劍要五十兩銀子,城裡的東西太貴了,下次別買了。」大營鎮的包子,那麼大個兒,一個就能頂這一屜了,才賣兩三文錢,這麼幾個小不點兒的包子,竟然賣這麼貴,田桃簡直不捨得吃了。
鐵匠輕輕一笑:「不貴,快吃吧,別餓肚子了,餓肚子的滋味可不好受。」
田桃拿起包子,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覺得味道還是不錯的,就問鐵匠:「大沉哥,你是不是也沒吃飯?你也吃一個吧。」
霍沉瞧著包子搖搖頭:「我是沒吃飯,從昨天你走了就沒吃,今天早上餓得狠了,啃了個涼饅頭。可是我現在不想吃,你別忘了,今日是我生辰,你答應給人家做的長壽麵還沒做呢。」
田桃眸色深深地看著他,心裡五味雜陳,差點兒就錯過了一個這麼好的男人。從昨天自己走後,他就沒吃飯,可見鐵匠是十分在乎她的。
「晚上回到鎮上,我就給你做長壽麵。」
「好!」鐵匠痛快的應了一聲,甩開鞭子,趕著馬車出城。
田桃又吃了兩個小籠包,終究不忍心看他挨餓,就捏起一個送到他嘴邊:「你先吃兩個墊墊吧,不影響晚上吃面的。」
心上人給送到了嘴邊,這樣的美食自然無法拒絕,霍沉把嘴張到最大,一口就吃進嘴裡,嘴唇還順便吮了一下她的指尖兒。
田桃俏臉一紅,不好意思地垂下頭去,拿起一個小籠包接著吃,掩飾住臉色,卻掩不住怦怦的心跳。生怕被人家發現端倪,她倚在車棚上,伸手隨意的撥弄著身邊的小包袱。
不經意間,她把那個青布包打開了,六錠白花花的銀子露了出來,田桃疑惑的問道:「那個地主家的少爺是不是傻呀?竟然花六十兩銀子買一把斧頭,六十兩啊,我長這麼大,都沒見過這麼多銀子。」
霍沉哈哈大笑:「剛才他一定是被斧子的威力嚇傻了,才出這麼多錢買了它。一會兒回過神來,肯定後悔。這錢咱們先別動,沒準過幾天他就追了來,要討回去呢。」
出了城,霍沉掄起馬鞭,讓馬車盡量跑得快些,卻不敢像自己來時一般飛奔,怕把桃子顛壞了。平坦的官道上並沒有什麼行人,身後卻突然傳來了嗒嗒的馬蹄聲,他探頭一望,笑了:「桃子,那傻小子追來了,果然是後悔了呢。你把銀子包好,咱們還給他吧。」
「嗯。」田桃乖乖的應了聲,用那塊青布包好六錠銀子,放到大鐵匠身邊。
「鐵匠大哥等等我,等等我……」黃朋使勁兒拍馬,飛快地追了來。
鐵匠勒住馬,靈巧地跳下馬車,靜靜的瞧著這位地主家的二少爺飛身下馬,站在自己面前。
「鐵匠大哥,你的斧子雖好,可我不能每天把它掛在腰上啊,那不成打柴的了?你幫我打一柄寶劍吧,多少錢都行,只要劍好,這回我一定要贏了顧承楠。」
鐵匠詫異地挑了挑眉,忍俊不禁:「我還以為你是來要回斧子錢,不想買了呢,原來是要打一柄寶劍。」
「斧子我才不退呢,我要打寶劍,一把最好的劍。縣城裡的鐵匠,都沒你這麼好的手藝,你幫我打一柄吧,多少天能完工?我去你那裡拿。若是需要我付定金的話,我現在就可以給你銀票。」黃朋雙眼亮晶晶的,滿臉希冀。
被人誇了手藝好,霍沉心裡很高興,爽朗一笑,說道:「我可以給你打一把劍,定金就不必付了,我信得過你。不過,一把好劍需要先把鐵條千錘百鍊,淬成精剛。所需的工序較多,一兩天打不成的。這樣吧,一個月以後,十月初三那天,我到城裡來給你送劍,你準備好銀子就行了。」
「好好。」黃朋滿口應承,歡歡喜喜的走了。
很快,地主家的二少爺就消失的無影無蹤,霍沉和田桃四目相對,看到了對方眼裡的神情,一起哈哈大笑。
田桃笑得花枝亂顫,鐵匠寵溺地抬手摸摸她的頭,一甩鞭子,馬車繼續跑了起來。
「桃子,自從過完秋,鄉親們打鐵的就少了。現在我想好了,以後,我就打些剪子、菜刀、鐵鍋之類的,拿到城裡來賣,肯定能賺不少錢,因為城裡……人傻錢多呀,哈哈哈!」
田桃笑得肚子都疼了,雙手捂著肚子,嬌喘連連,小臉紅撲撲的,映著金色的晚霞,特別漂亮。
大鐵匠看得有些痴了,抬手輕輕捏了一下她粉紅的臉蛋:「傻桃子,昨天為什麼不告訴我你爹的腿摔壞了,需要用錢。不肯跟我說,竟然把自己給賣了,既要賣,為啥不把你賣給我?」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26 00:58:28
第四十五章
田桃沒有撥開他的手,甚至鼓起勇氣在他手上蹭了一下,輕聲說道:「我爹出事以後,我想過,有兩個解決的辦法。一個是問你願不願意娶我,如果願意,就給我家四兩銀子的彩禮錢救我爹。還有一條路就是到城裡當丫鬟,本來,我是想要找你的。可是,後來想了很久,還是覺得不能連累你。你是好人,已經幫了我不少了,我怎麼能恩將仇報呢?」
大鐵匠輕輕嘆了口氣:「桃子,這怎麼能是恩將仇報呢?不過就是花幾兩銀子的事兒,沒什麼大不了的,人這一輩子長著呢,掙錢的機會有很多。這幾兩銀子跟一輩子的幸福比起來,算得了什麼?」
田桃抿著小嘴兒,羞答答地抬眸看他一眼,便嬌嬌怯怯的說道:「我以後不會再做這種傻事兒了,其實昨天晚上我就後悔了,今天你進門的時候,我正想著,怎麼想法子去找你,或者叫別人通知你呢。剛好你就來了,剛看到你的那一刻,我以為是自己在做白日夢。」
「小傻瓜,」鐵匠開懷一笑:「我知道了你的事,自然要趕快來救你啊,要不然……我的小甜桃被別人摘走了怎麼辦?」
田桃這才想起來一個問題:「你是怎麼了解我家情況的?」
「今天,柳子來鎮上賣撒子糖棗,是她告訴我的。」
田桃默默點頭:「是,柳子從小就比我勇敢,我若有她那股衝勁兒,給你送鞋的時候,就應該告訴你這些事。」
鐵匠捨不得責備桃子,輕聲安慰道:「算了,過去的事就過去吧。以後,可別犯傻了,遇上什麼難處一定要跟我說。就像這次,差一點兒就錯過一輩子。」
田桃也有些害怕,瞧著他偉岸的背影,心裡覺得特別踏實。
太陽落山之後,秋夜裡的涼風襲來,田桃坐在車篷子里,都被凍得打了個激靈,大鐵匠坐在篷子外面趕車,應該更冷吧?「大沉哥,你往後坐坐,也到篷子里來避避風吧。寒露都過了,夜裡挺涼的。」
其實,鐵匠並沒覺得冷,這一點兒小風,對於他壯實的身板子來說,根本就不算什麼。不過,姑娘關心他,讓他很高興。就順從地往後挪了挪身子,放下馬鞭,大手伸過去,顫抖的握住了桃子的小手。
「冷嗎?你要是冷,就到我身邊來,我身上熱。」車篷內比較狹小,兩個人擠在裡頭,溫度逐步在上升。
經歷了這麼多磨難和險些錯失終生的痛楚,如今,心上人就坐在身旁,霍沉特別想把她抱在懷裡,實實在在的感受一下她的溫度。
其實田桃也很想靠到他身邊去,可小姑娘終究害羞,不好意思往前湊。又一陣冷風吹來,冷得她一哆嗦:「我……我是挺冷的,還特別困,昨晚上一宿沒睡,今天又大哭了一場,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霍沉翹著唇角,雙眸燦若星辰,感受到了她的害羞,也覺得她確實需要溫暖的懷抱,便不再猶豫。長臂伸開,把小姑娘圈到懷裡:「你睡會兒吧,我抱著你,就不怕著涼了。」
田桃偎在他身上,睡得很香。兩個晚上沒睡好了,現在終於可以踏踏實實的睡個覺,舒服極了。
霍沉把身子微微傾斜,讓桃子可以安穩地倚在自己胸前,而不至於滑倒。上弦月的清輝灑落在兩個人身上,溫柔而明亮。
大鐵匠歪著頭看向熟睡的桃子,心中暗想:這個傻姑娘,以後就是他的小女人了,一定要把她保護的好好的,再不讓她遭這樣的罪。
怕她冷,霍沉兩隻粗壯的手臂輕輕攬住她的身子,幫她擋風,卻又不敢抱得太緊,怕她睡得不舒服。
噠噠的馬蹄聲在暗夜中清脆悅耳,和鐵匠愉悅的心情一起放飛到閃爍的星空之中。到了大營鎮的時候,街上已經空無一人,霍沉把馬車趕到自家院子門口。看看依然熟睡的桃子,不忍心叫醒她。那長壽麵……若一會兒她能睡醒,就讓她做一碗,若是她太累了,一覺睡到明天早上,那就明天再補吧。
這個生辰,最重要的絕不是一碗面,而是他差點兒丟掉的桃子找了回來了。於他來說,已經做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是一輩子都難忘的一天。
他小心翼翼的抱起桃子,輕輕走下馬車。田桃卻在這輕微的晃動中睜開了眼,迷濛的看看四周,輕聲道:「到家了呀。」
輕輕的一句話,卻讓大鐵匠特別高興,桃子已經拿這裡當家了,還有比這更暖心的事情嗎?
「嗯,到家了,你要是困就接著睡吧,我抱你進去。」大鐵匠已經把鑰匙攥在手裡,不過,懷裡抱著一個人,單手去開鎖,終究有些不方便。鎖頭調皮的不肯打開,田桃揉揉眼從他胳膊上跳下來。
「我來吧。」田桃伸手扶住鐵鎖,另一隻手捏住鑰匙,使勁往裡一捅,「吧嗒」一聲鎖開了。
進到院子里,二人把車上的東西拿進屋子,霍沉點亮了蠟燭,又出去卸了車,喂上馬,栓好了院門。
他回到屋裡的時候,見田桃正在舀水和面,既高興又有點心疼:「桃子,不用這麼著急,坐車也挺累的,你先歇會兒吧。」
田桃手上揉面的動作沒有停,只抬頭朝著他莞爾一笑:「沒事兒,我不累,睡了一覺感覺好多了。你點火燒水吧,面很快就好。」
「哎,好!」霍沉當然想早點兒吃上長壽麵,見桃子神采奕奕的模樣,就放下心來,從牆角抱來幾塊劈好的木柴,點火燒水。
田桃瞧見木柴,忽然想起了那把賣了天價的斧子,不禁好奇問道:「大沉哥,你賣掉的斧子就是用來劈柴的么?怎麼會帶在馬車上?」
霍沉朗聲一笑:「是啊,就是我劈柴用的。當時急著去縣城找你,沒時間打造別的兵器,就把斧子扔在了車上。若是他們不肯放你走,我就用斧子跟他們拚命。」
田桃一怔,停下手裡和面的動作,看向他被火光映紅的臉頰。
大鐵匠依然是憨憨厚厚的模樣,簡單而淳樸。沒有華麗的花言巧語,卻用行動來表明對她的心意。
桃子眼角有點濕潤,不敢看他了。和好了面,蓋上蓋簾兒,讓面醒一會。把廚房裡所有的食材翻找出來,看看有哪些可用的東西。那一包肉餡兒進入了眼帘,桃子先是一愣,隨即想起,昨天說好包餃子吃的。
心中又是一陣酸澀,不過很快被劫後餘生的欣喜取而代之。桃子把肉餡兒捧到鼻端,認真的聞了聞,感嘆道:「幸好這兩天天氣冷,肉餡兒雖是有點兒發乾了,卻沒有壞掉,還能用。廚房裡的材料有限,我只能將就著給你做些,跟原計劃的有些不同,不過有這些肉餡兒在,應該也不會難吃的。」
鐵匠憨憨的一笑:「昨天買這些肉的時候,是想著包餃子的,沒想到今天變成肉鹵了。不過,桃子既然說今天的長壽麵不是最好吃的,那我可得跟你預定下明年的面,你一定要提前備好材料,做一碗最好吃的長壽麵給我。」
說完這話,他雙眸炯炯的看著桃子,期待著她的回答。
田桃本就是個聰明的姑娘,這兩天又經歷了這麼多事情,自然明白他想說的是什麼意思。那並不是一碗簡單的長壽麵,而是對未來的承諾。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26 00:58:41
第四十六章
跳躍的燭光散發出昏黃溫暖的光,映照在桃子嬌俏的小臉兒上,讓這個清冷的秋夜有了幾分春暖花開的感覺。姑娘臉上浮起兩朵紅雲,羞答答地看了他一眼,便垂下眼帘,甜甜的說道:「好,今年你就先將就一下,明年的今天,我一定給你做一般最最好吃的長壽麵。」
鐵匠高興地嘿嘿笑出了聲,一顆心全都飛到了桃子身上,目光也完全籠罩著她,連灶膛里的爐火燃了出來,都沒有發現,一個崩裂的火星濺了起來,燙在他的大腳趾上,雖是沒有把腳燙傷,卻讓他飛快的把腳挪到一邊。
二人同時看了過去,這才發現,鐵匠的大腳趾已經調皮的從布鞋裡鑽了出來。鞋上原本不甚明顯的小洞,如今已經破成了一個大洞,這雙鞋沒法再穿了。
霍沉尷尬地笑笑,解釋道:「原本這雙鞋就快壞了,許是今日搬動石獅子費了些力氣,扯破了它。」
桃子切著胡蘿蔔丁,微微一笑:「我給你送來的那雙鞋呢?你怎麼不穿?」
「自從昨天你走了,我的魂兒就丟了,哪還顧得上什麼衣服、鞋的。那雙鞋還在前面鋪子里呢,一會兒吃完飯洗了腳,我再穿新鞋吧。」
「嗯。」想到那雙親手做成的布鞋,桃子更害羞了。不敢再看他,只專心的把幾樣菜品都切做碎丁。讓他抽了一半的木柴出來,放在炒菜用的小灶里,很快就燒熱了那一個能當鏡子用的炒鍋。在炒鍋里倒進一點兒菜籽油,放了半勺白糖,炒出紅亮的糖色,就把蔥姜肉末辣椒段兒一起放了進去,快速翻炒。
濃郁的肉香味兒在廚房中四散開來,鐵匠口舌生津,默默咽下一口口水,眼巴巴的瞧著紅著小臉兒的桃子在爐灶前忙活。
炒好了肉末,桃子加了些水進去,讓他只留下三根木柴,小火慢燉。就把面盆里醒好的面拿出來,放到案板上,擀成了薄而均勻的麵條。
水燒開了,麵條下鍋,瀰漫著肉香味兒的廚房裡,有一大片水蒸氣擴散開來。那朦朦朧朧的燭光,此刻更添魅惑,置身其中的一對男女,偶爾看對方一眼,心跳便會不由自主的加快。
很快,長壽麵出鍋。為了讓麵條更筋道爽滑,桃子給它們過了一遍涼水,然後在碩大的白瓷碗里盛上滿滿的一碗,又舀了一勺肉鹵放在上面。
麵條白凈水潤,肉沫香氣誘人,搭配上橙色的胡蘿蔔丁、綠色的菜瓜丁、黑色的木耳丁、白色的冬瓜丁,肉鹵上還漂浮著一層淺淺的紅油。
這碗面色香味俱全,大鐵匠吃了一口,覺得麻辣鮮香,味道極好。嘴裡吃到的是辣,心裡感覺到的卻是甜,看著桃子嘿嘿的傻笑:「真好吃,我這一輩子都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面。你剛才還謙虛呢,說今日的面做的不太好,要我說,這已經是天底下最最好吃的面了。」
桃子也給自己盛了一小碗,坐在他身邊,含笑嘗了一口,品了品滋味,說道:「哪有你說的那麼好吃,若真有那麼好,那我答應你的明年的長壽麵,也就不必做了。」
桃子本是跟他開玩笑,誰知一聽這句話,大鐵匠就急眼了,把筷子一放,焦急的盯著她:「桃子,你可別嚇我,咱們說好的,你可不能反悔呀!」
田桃瞧瞧他緊張的神情,忍俊不禁地低下頭,默默吃面,不理他。
大鐵匠卻吃不下去了,抬手抓住她手腕,輕輕搖了搖,哀求地喚了一聲:「桃子……」
田桃看著他笑笑,不太好意思的說道:「我已答應你的事,怎麼會反悔呢?再說了,昨天給你送來的那雙鞋……其實是我做的。」
鐵匠一下子愣住了,獃獃地瞧著桃子,好半天才回過神來:「你說什麼?那雙鞋是你做的,真的嗎?桃子,真的是你做的呀,你怎麼不早說?」
田桃害羞的把臉埋得更低,簡直快要扎到面碗里去了,用羞澀而又甜軟的聲音說道:「本來,是想等你生辰這日送給你,順便告訴你,那是我親手做的鞋。還想問問你,是否樂意來我家提親。可是,我爹出事兒了,那句話就……」
大鐵匠用難以置信的眼光看著桃子,激動的大口喘著氣:「原來是這樣啊,咱們倆還真是想到一塊兒去了。我想的也是,等生辰這天我就告訴你,我已經喜歡你很久了,我想去你家提親,想問問你樂意不樂意?」
田桃挑起一根面送進嘴裡,有一搭沒一搭的吃著,藉此來掩飾自己滿臉的羞澀與激動。
鐵匠帶著薄繭的大手,在她纖細的手腕上來回摩挲,痴痴的目光定在桃子臉上,一動不動:「桃子,明天我就去你家提親,好不好?」
田桃心裡小鹿亂撞,被他撫摸的手腕有如火燒。那滾燙的溫度,沿著手臂向全身遊走,傳遍四肢百駭,令她全身都滾燙的燃燒起來。
這還有什麼可問的?剛才自己都厚著臉皮把心思說了,他竟還非要這樣直白的問上一句,讓桃子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
「桃子你說話呀,好不好?」傻鐵匠繼續追問。
「嗯。」田桃輕輕應了一聲,垂著的小臉兒紅了個透,扭動手腕,躲開他滾燙的掌心,繼續挑起面來吃。可是小手抖的厲害,麵條沒能送進嘴裡,就在筷子上滑了下去。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我做夢都盼著你答應呢,桃子,你知道我盼這一天盼了多久了嗎?」大鐵匠連面都不吃了,激動的站起身來,撮著手,圍著桃子來迴轉。
桃子受不了他這樣直白的表達喜悅,可是內心裡卻又很歡喜,很滿足。偷偷瞧了眼他傻笑的表情,嬌聲說道:「你快吃面吧,一會涼了就不好吃了。」
「嗯,這是我家桃子給我做的長壽麵,我當然要吃了,我要吃三大碗,把鍋里的都吃光。」大鐵匠滿心歡喜的坐到桌邊,大口滿塞的吃了起來。一邊吃,一邊含糊不清的說著好吃,熱烈的眸光時不時的就看向桃子,看得小姑娘都不好意思吃面了。
吃完飯,桃子在廚房洗碗,就見大鐵匠腳步匆匆的去了前面的鋪子里。她知道,他肯定是去拿那雙布鞋了,卻又怕他傻乎乎的問些什麼,便佯裝不知,在他進門的時候,只把洗好的碗,彎腰放進碗櫥里。
「桃子,你做的鞋真好,又平整又漂亮,這是我見過的最好的鞋了。」鐵匠把布鞋抱在懷裡,像抱著一塊稀世美玉,生怕一不留神摔碎了似的。
田桃用棉巾擦凈了手,抬眸笑吟吟的問他:「面是最好的面,鞋也是最好的鞋,怎麼什麼東西到了你這裡都變成最好的了?」
鐵匠開心的哈哈大笑:「當然啦,我家桃子本來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桃子做出來的東西,自然都是最好的。」
【卷一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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