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標題: 曼央 -【大婚晚成 卷三】《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27 00:10:07     標題: 曼央 -【大婚晚成 卷三】《全文完》

大婚晚成 卷三 作者:曼央

不是霍沉要說,他們家桃子真真是他的賢內助兼福星,
娶了她以後錢掙得更多,果園、田地更是一畝一畝買下來,
尤其她還幫他生了個白白胖胖的可愛女兒,讓他寶貝得不行,
換尿布陪睡之類樣樣搶著做,把老婆孩子一塊寵上天,
只是這樣美好的生活卻在前未婚妻出現之後瞬間改變,
那女人當初間接害得他家破人亡,現在還有臉來向他討錢,
他本打算花錢消災,送走這個災星也就是了,
沒想到這事被桃子知道後,她竟氣得帶著女兒離家出走……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27 00:10:39

第一章

【第四十二章前往深州見師傅】

第二天,一切按部就班的進行,沒出任何岔子。

馮家的人一走,陳敏達和霍沉就簽了他們之間的賣地文書,陳家五畝,霍家十畝,位置邊界都寫得很清楚。

按照當地的習慣,地上的麥子暫時歸馮家所有,他們家收割完麥子之後,由新東家開始耕種。

鐵匠小倆口打算月底去深州,臨行前到田家告個別,並把宅子的鑰匙給了田柳,讓她幫忙照看房子。

天氣熱了,田桃脫下薄棉襖,換上單衣。

田櫻好奇地盯著大姊的肚子瞧,「大姊,這裡頭真的有小娃娃了嗎?可是你的腰還是這麽細,一點都看不出來有小娃娃了。」

聞言,原本正在喝水的霍沉坐不住了,他走過來瞧著田桃,咂舌道:「就是啊,怎麽吃也不見胖。」

男人的眼光在田桃身上逡巡,毫不客氣地打量著她的玲瓏曲線,心裡稍稍滿意的是某些地方確實漲了不少,不過這小腰……的確是細。

面對妹妹的詢問,田桃不覺得有什麽,可是自家男人一過來,她就不好意思了,紅著小臉推他,「你添什麽亂,快回去坐著吧!」

葉氏瞧著小倆口膩乎乎的模樣,心裡更踏實了,笑問道:「桃子,大沉,中午你們想吃什麽呀?」

沒等田桃開口,霍沉便搶著賣乖討好道:「娘做的飯都好吃,我都愛吃,主要是桃子,她現在懷著身孕,應該吃點對口的,您看她喜歡什麽就做什麽吧!」

這姑爺,不光能幹、疼媳婦,還越來越會說話了,葉氏笑得合不攏嘴,剛要去廚房做飯,就見馮滿的爹娘並肩從大門走了進來。

前幾天田柳回家後就把事情經過都說了,田滿倉和葉氏都有心理準備,見他們進門,葉氏的笑意一下子沒了,她上前幾步,冷著臉說道:「這是哪來的稀客呀?我們家這泥土地可接待不了這麽尊貴的客人。」

馮滿的爹強綳著臉,十分艱難的開口,「我們今天來,是想請田松他爹幫忙壘羊圈的,開工的頭掛鞭就讓他來放,工錢提前給。」

若是以前財大氣粗的時候,他可以放話給雙倍工錢,可是現在家底已經被掏空,全村人看笑話,他再也說不出那麽豪氣的話了。

馮滿的娘趕忙把手裡提著的禮物捧了過來,厚著臉皮笑道:「聽說你家老田受傷了,我們早就想來瞧瞧了,這一包羊肉乾是腌漬好風乾的,快拿著吧!」

葉氏冷冷的瞧著他們,沒有伸手接,「這麽重的禮,我們家收不起,再說了,羊肉是發物,會讓舊傷複發,你們送這個是什麽意思?還想讓孩子他爹又躺在炕上嗎?」

馮滿的娘滿臉尷尬,陪著笑臉解釋,「不是那個意思,我們家現在也沒什麽值錢……」

沒等她把話說完,馮滿的爹嫌丟人,故意咳了一聲,打斷道:「這種小零嘴兒,自然是給孩子們吃的。大家鄉里鄉親的,低頭不見抬頭見,俗話說得好,人情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如今我們兩口子低頭哈腰的來了,你們家怎麽也要給點面子吧!」

葉氏是個老實人,不好意思太過為難別人,若換成旁人,她也許就原諒了,可是這是害得丈夫斷了腿、女兒差點賣身為奴的人家,無論如何她都原諒不了。

田柳氣得沖了出去,罵道:「呸!當初你們擠對我爹的時候,怎麽不想著人情留一線?怎麽不想著鄉里鄉親的?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麽偏要來請我爹,但是我告訴你,我爹肯定不會去的,給多少錢也不去。為了給我爹看病,花了五兩銀子,耽誤了好幾個月的工錢,你現在跟我們說面子,你也說得出口?」

馮滿的爹氣得話都說不利索了,指著田柳道:「你個小丫頭,你……」

田桃和霍沉也都出來給葉氏和田柳助陣,雖是沒說話,但是站在那裡也是一種氣勢。

「我怎麽啦?我好得很,我怎麽樣也輪不到你說話,這裡是我家,你給我出去!」田柳雙手叉腰站在台階上,柳眉倒豎,表情凌厲。

馮滿的爹一聽,更為憤怒,不過還沒等他開口,門口又進來了幾個人,個個手上都提著禮品。

走在最前頭的是蔡阿婆,後面跟著大肉陳兩口子和陳敏達。

「桃子娘,我又來給你家閨女做媒啦!」蔡阿婆笑道。

葉氏趕忙換上一張笑臉迎了上去。

田柳叉著腰耍狠的動作沒來得及收回去,被他們看個正著,她本來有點不好意思,卻見陳敏達悄悄朝她豎起了大拇指,她抿著小嘴微微一笑,讓到了一旁,讓出門口的位置。

這下馮滿的爹娘可就傻了,呆愣愣的瞧了他們,過了一會兒,馮滿的爹終於忍不住問道:「你是來田家提親的?原來你早就和他們家是一夥兒的?!你……」

陳敏達大搖大擺地走到他身邊,壓低聲音說道:「我沒跟你說過嗎?人家是天馬轉世,命好,沒辦法,我這屬龍的都來抱馬腿了,信不信由你,你自己瞧著辦吧。」

陳家人被熱情的迎進了屋,留下馮滿的爹娘尷尬地站在院子里,呆了好一會兒才離開。

蔡阿婆笑咪咪地介紹,「這是鐵匠鋪對門的陳敏達,是個能夠識文斷字的秀才呢!這是他爹娘,今天特意來你家提親的。柳子是個好姑娘,性情豪爽又能幹,將來跟桃子住了對門,姊妹倆也有個照應,多好啊!」

葉氏之前已經聽閨女們說過陳家的事了,此刻並不意外,只是沒想到會和馮家碰在一起,偏偏剛才二女兒趕人的樣子不太淑女,她擔心在陳家人心裡留下疙瘩,便趕緊解釋道:「要不是那馮家欺人太甚,孩子們的爹也不會摔斷了腿,桃子為了給她爹治病,差點就給人家當三年丫鬟。其實不怪柳子說他們,她天天瞧著她爹卧病在床的模樣,心裡頭能好受嗎?柳子平時性子也挺好的。」

田柳已經躲進西屋裡去了,聽到她娘使勁為自己辯解,她簡直想笑。

她在鎮上賣貨這麽久了,她是什麽性子,陳家早就知道,她娘又何必多說,反倒顯得此地無銀三百兩。

邱氏歡喜一笑,「柳子娘,不瞞你說,我最喜歡柳子的就是這一點,我的性子軟,在家族裡總被其他妯娌們嘲諷,好在敏達他爹是個殺豬的,別人也不敢欺負我們家。可是敏達性子太好,就怕以後在鎮上受別人的氣,我就喜歡柳子膽子大、敢說話,將來受不了欺負。」

柳子相貌不差,人也能幹,就是性子太沖,跟個小辣椒似的,葉氏一直很擔心陳家人不了解柳子的脾氣,會嫌棄她,不過現在明白陳家人的想法,她心裡的一塊石頭便也落了地了。

雙方都很高興,當即定下婚事,也談妥了婚期,就定在臘月里成親,跟桃子一樣,也是十五歲之前進門。

葉氏下廚做飯,三個閨女都在一旁幫忙,大鐵匠有心想幫桃子幹活兒,可是他一走進廚房,就被丈母娘推出來,沒辦法,廚房實在太小,他個子太高,腰都伸不直。

午飯十分豐盛,大夥兒吃得開心。

陳敏達搜腸刮肚的想著詞兒,厚著臉皮獻媚討好,霍沉都快看不下去了,心想:你個臭不要臉的,敢跟我比臉皮厚,我還能怕你不成?

二月底的天氣不冷不熱,路邊春草茵茵,碧溪流淌,偶爾飄過來不知名的野花香氣,沁人心脾。

霍沉坐在車轅上趕著車,時不時回頭看向自家小媳婦。

田桃被他看得有點不好意思,嬌嗔道:「看什麽看呀,又不是沒見過。」

「你好看,我喜歡看。」大鐵匠嘿嘿直笑,順手摺下一枝嫩柳條,用柔軟的末梢掃了一下她的脖頸。

田桃的脖子窩一癢,抬手抓住柳條,往懷裡一帶,就把柳條奪了過來。

霍沉魁梧的身子順勢倒在她的懷裡,卻注意著不敢壓到她的肚子,他把頭枕在她的大腿上,開玩笑道:「桃子你真厲害,我都被你拉倒了,兩個人果然比一個人的勁兒大。」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27 00:11:00

第二章

田桃被他逗得咯咯直笑,拿柳條在他脖子窩裡搔癢,惹得他連連求饒。

小夫妻倆悠哉地走著,坐車坐得累了,就下來走幾步,走累了再上車坐著,霍沉還用樹枝和野花編了一個花環給小媳婦戴在頭上。

「桃子,真好看!你怎麽長得這麽好看呢?我去年回來得真是時候,要不然咱們就錯過了,那我不得後悔一輩子。」霍沉歡喜的眼神始終流連在她身上。

田桃扶了扶頭上的花環,很喜歡他特地做給她的這個小禮物。「我哪有你說的那麽好看?你怎麽大白天的就在說胡話,要是你去年不回來,就不會認識我,哪來的後悔呢?」

霍沉爽朗的笑聲在田野里回蕩。「我家小媳婦不僅好看,還這麽聰明,將來孩子生出來,一定更聰明。」

田桃見旁邊地勢平坦,就叫停了馬車,走到小河邊,照了照自己美美的樣子。

霍沉扔下韁繩,讓馬兒自己吃草喝水,他跑到田桃身後抱住她,非要和她一起照。

河水清澈見底,碧波無痕,水中一對倒影,男人高大威猛,女人嬌小柔弱,畫面甚是美妙。

「你看,咱們倆真是天生一對,怎麽看都好看。」霍沉厚著臉皮連自己一起誇了。

水中的美人噗嗤一笑,紅唇輕啟,露出潔白的牙齒,「剛才還有小魚看我呢,你一來,他們都跑沒影了。」

「這就對了,我媳婦是我的,誰都別想惦記我家桃子,小動物也不行。哪條魚敢來,看我不把牠抓上來,烤著吃了。」霍沉在媳婦白嫩的臉蛋上親了一口,再次宣示自己的所有權。

小倆口一路上親親熱熱、打打鬧鬧的,如同遊山玩水一般,三日後到了深州。

「桃子你看,那就是蜜桃園子。」霍沉抬手指著不遠處的一大片桃林。

「好大啊!一眼看不到盡頭。」田桃從沒見過這麽大的果園,要是都開了花,肯定美極了。

「當然大了,這是進貢的桃子,是要送進宮裡給皇上吃的。不過沒關係,過兩天咱們帶些樹苗回去自己種,也能吃上大甜桃了,味道也許會比貢品稍微差一點,不過還是很好吃的。」霍沉一邊說著,一邊用火熱的眼神看她。

無論多好吃的蜜桃,都不如炕上的桃子好吃。

霍沉的師父叫江墩子,是個老實的手藝人,打了一輩子鐵,也收了幾個徒弟。只是前幾個靈氣不行,又急著回家掙錢,都沒把手藝學紮實就走了。唯有關門弟子霍沉,在他身邊踏踏實實的幹了八年,從不計較苦和累,把他一身的本事全都學到手,在某些地方還能做到青出於藍勝於藍。

江墩子有兩個女兒,沒有兒子。長女嫁得遠些,在晉州,次女就嫁在了本村。本來他打算把一身本事傳給二姑爺,讓他繼承自己的衣缽。誰知這小子看著人高馬大,有點錢之後卻成了個好吃懶做的,不想賣力氣打鐵。

所以,江墩子收了霍沉為徒之後,幾乎是把他當親兒子看待,恨不得給他娶個媳婦讓他在深州安家。可是霍沉一心想回去重振霍家鐵匠鋪,爹娘的死是他心裡過不去的坎,江墩子沒捨得強求,這才讓他走了。

「師傅,師娘,我回來啦!」霍沉一瞧見師傅家硃紅色的大鐵門,就興奮地跳下馬車,跑過去把掩著的半扇門推開。

馬車直接趕進了院子里,一個頭髮接近全白的老婦人從屋裡走了出來,一見到霍沉,她難以置信的擦了擦紅腫的眼睛,「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大沉,你可算來了!」

「是啊,師娘,我娶媳婦了,帶她來看你們,瞧您,怎麽還哭呢?」霍沉把馬拴在棗樹上,歡歡喜喜地跑到師娘面前。

「來了就好,你不來,你師傅閉不上眼哪!」米氏一邊哭一邊說。

霍沉一愣,「師娘,您說什麽?我師傅怎麽了?」

「你快進去瞧瞧吧!等了老半天等不到你來,都快把我急死了。」米氏這才看到乖巧地站在一旁的田桃,伸手招呼她一起進屋。

霍沉顧不上卸車,邁開大步奔進了屋裡,就見江墩子躺在炕上,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樣。「師傅,師傅您怎麽啦?去年我走的時候不還好好的嗎,怎麽了這是?」

他急得都快要哭了,單膝跪在炕前,小心翼翼地握起師傅蒼白無力的大手。

江墩子身體不能動,但是眼睛能看到,耳朵能聽到,渾濁的雙眼中滾出了淚珠,啞聲說道:「大沉,你終於來了。我……我就等著跟你……跟你交代點事呢!」

霍沉抹一把淚,搶白道:「師傅,先別說了,我去找最好的大夫來救您。您這是什麽毛病,需要找擅長哪方面的大夫?」

米氏跟了進來,在一旁說道:「他是上山找好鐵,摔下來的,已經找大夫看過了,沒有用,重要的骨頭斷了好幾根,接都接不上了。」

霍沉心疼得不得了,「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怎麽不找人給我送個信兒呢?」

米氏一愣,「你不是接到信以後才來的嗎?上個月出的事,我讓二姑爺給你送了三回信兒了,頭一回你說正月里太忙,第二回你沒在家,第三回你說過幾天就來,這不又等了十來天,才終於把你給盼來了。」

霍沉一下子就怒了,額上青筋暴起,拳頭攥得指關節喀喀直響,但他怕嚇著師傅,壓抑著怒氣,沉聲說道:「哪有人給我送信?我壓根不曉得發生了什麽事,若是我知道師傅出了事,我早就趕來了,就是再忙,我也不可能不管師傅,是誰給我造的謠?!」

米氏先是一呆,轉瞬明白過來,「好啊,鐵慶這個兔崽子,他根本就沒去給你送信!難怪呢,我跟你師傅都不相信你怎麽變成了這樣,學會了手藝就把師傅扔在一邊不管了。大沉,你先跟你師傅說說話,我找那個死小子去!」

米氏氣呼呼地出去了,霍沉不放心她一個人,剛要去追,就被江墩子叫住了——?

「大沉,回來,讓她去吧,鐵慶不敢……過來,到師傅這裡來,我有話……說。」

霍沉乖乖的回到床邊,神情嚴肅認真的看著江墩子。

「她……你媳婦?」江墩子看向了田桃。

霍沉回身將田桃拉過來,「是,師傅,這是我媳婦。成親的時候本來想接你們去喝喜酒的,可是臘月里下了大雪,不方便,所以一開春我就帶她來看你們了。她現在懷孕了,我快要當爹了。」

田桃乖巧的鞠了個躬,叫了一聲,「師傅。」

「好,好……好哇!」江墩子看著田桃點點頭,吃力的繼續說道:「大沉,我這一輩子的本事都教給你了,沒遺憾……唯一的憾事,就是沒有打過玄鐵劍,我……不甘心,其實……咱們不是普通的鐵匠,是……前朝……張山子的傳人。」

霍沉一愣,「師傅,前朝張山子我聽說過,可是他的徒子徒孫不是都被殺光了嗎?」

江墩子緩緩地搖了一下頭,「沒……如果真被殺光,哪還有玄鐵劍的……打造方法?我爹就是……是張山子的關門弟子,我沒兒子,你……你拿著這個……」

他費力地挪挪身子,似乎是想從褥子底下掏出什麽東西,霍沉順著他的意思伸過手去,取出來一張寫著字的羊皮。

「這是……兵器、兵器的秘訣,可惜我一輩子……沒用上。你拿著,別讓……師爺的寶貝,失傳了。」江墩子遺憾地嘆了口氣。

霍沉仔細看著羊皮,上頭有圖也有字,雖然發黃了,但還是能看清。

「師傅,祖師爺被殺,咱們沒辦法報仇也就算了,怎麽能給當今朝廷打造兵器呢?」

江墩子艱難的晃了晃頭,「不……不是,不是那樣的,師爺是……是被自己人殺的,城破,怕他投降,就……就被殺了,死得委……屈。」

「師傅,所以您的意思是要我替朝廷打造兵器嗎?」霍沉把羊皮疊好,塞進懷裡。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27 00:11:18

第三章

師傅給他的東西,他一定要好好保存。

「不……不是……不是……」江墩子忽然劇烈喘氣。

【第四十三章兩個姑爺真給力】

「師傅,師傅,你沒事吧?」霍沉嚇得撲倒在炕沿。

米氏從外面回來,一看老頭子瞪著眼說不出話來,也著急的撲了過來。

江墩子連著喘了幾口氣,慢慢緩下情緒,才又續道:「你和媳婦兒好……好好過日子,手藝……別丟,有用的時候,再用。我……我去年在一個算命先生那兒,看到一本古書,咱們這附近的山裡,有一大塊,玄鐵,所以我、我才上山……可沒、沒……」

霍沉聽明白了江墩子是什麽意思,趕忙回頭招呼田桃,「桃子,我讓你特意帶上的玄鐵匕首呢?快拿來。」

田桃轉過身去,撩起側面的衣襟,把綁在腰帶上的玄鐵匕首解了下來。

「師傅,您快看!您說的那一大塊玄鐵我找到了,這就是用玄鐵打造的匕首。」霍城把匕首抽出來。

江墩子渾濁的一雙老眼瞬間散發出異樣的光彩,雙眼瞪得圓圓的,手上也突然有勁兒了,他抬手握著匕首的柄部,上上下下仔細瞧著,「沒錯,這花紋、這顏色,真的是玄鐵匕首啊!大沉,師傅沒做到的事兒,你做到了,你真是我的好徒弟呀!」

看著師傅高興,霍沉也跟著高興,嘿嘿一笑,謙虛的說道:「師傅,我的本事都是您教的,我能打得出玄鐵匕首,就跟您能打出來是一樣的。您好好養病,等您身體好了,我帶您去山裡,咱們把那一大塊玄鐵挖回來。」

江墩子眸中的光芒漸漸渙散,手上一軟,匕首險些掉了下來,霍沉趕忙伸手接住,插回鞘里,給師傅放在手心。

「大沉,我就想……想……想認你當乾兒子,你願不……」江墩子話沒說完,便劇烈的咳嗽起來。

霍城理解他的意思,二話不說,跪在地上,砰砰砰的連磕了三個響頭,「乾爹,以後我就是您兒子,我給您養老送終。」

江墩子抿著唇,激動得熱淚直流,卻說不出話了。

「霍沉,你真不要臉,我岳父都成這樣了,你還來坑他,家裡的馬也給了你,車也給了你,你拐走的東西還不夠多嗎?現在還想認乾爹,你是想繼承這份家產吧?呸!沒門兒!」門外傳來裴鐵慶的聲音。

霍沉冷著臉快速起身走上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領。

「裴鐵慶,我以前敬著你,叫你一聲二姊夫,可現在你乾的這是人事兒嗎?師傅躺在炕上,你不日夜來伺候就罷了,也不通知我,你到底想干什麽?」

裴鐵慶只比霍沉矮了一個頭,不過霍沉身上的都是結實有力的腱子肉,而裴鐵慶胖了他兩圈,身上掛著的是鬆軟的肥肉。

他被霍沉猛地揪住衣領,滿身的肥肉跟著亂晃,但他也不怕,仍是不客氣的大聲罵道:「你要干什麽?你不就是個學徒嗎?學會了手藝還不趕緊滾蛋,還認什麽乾爹?你不就是看我岳父快不行了,跑過來認個爹,爭房子搶財產嗎?」

霍沉氣得雙眼通紅,怒吼道:「誰想爭房子搶財產,誰就遭天打雷劈!」

田桃怕霍沉真的動手打人,以他現在的怒氣,只怕一拳下去,能把那傢伙打個半死,就在旁邊扯了下他的衣擺,低聲道:「師傅都這樣了,你們還有心思吵架?」

聞言,霍沉稍微冷靜下來,他用力甩開裴鐵慶,轉身回到炕邊。

米氏看一眼跟在裴鐵慶身後縮著脖子的二女兒江葉,重重地嘆了口氣,「他是給你灌了什麽迷魂湯,你就這樣縱著他?我跟你爹還在呢,他就這麽無法無天,要是以後我們倆都走了,你還不得被人家揉捏死?」

江葉剛才已經哭了一場,此刻眼睛又紅又腫,被娘親一罵,又掉了淚,「我有什麽法子?我連個兄弟也沒有,還沒有兒子,將來沒了你們,我能指望誰?」

「二姊,你放心,師傅師娘待我恩重如山,如今又讓我做了乾兒子,以後你就是我親姊,若是有人欺負你,你只管來告訴我,我絕不饒他,就算那人是二姊夫也一樣。還有,你們大可以放心,房子、地、錢財,我一分都不要。」霍沉說得鏗鏘有力。

裴鐵慶聽了自然十分高興,可躺在炕上的江墩子卻急了,他哆嗦著說不出話來,無力的手揪著霍沉的袖子,顫抖地搖晃。

霍沉看著師傅激動的表情,大概猜到了他的想法,補充道:「房子、地和錢財我都不要,但是師傅打鐵的東西我要帶走,反正你也不打鐵。」

這話自然是說給裴鐵慶聽的,對方痛快的點了點頭,「好,就這麽說定了。」

江墩子這才鬆了一口氣,身子也不抖了,他瞧著自家老婆子,嘴裡說不出話,只呼呼地出著氣。

米氏流著淚,俯下身去,指著霍沉說道:「你的意思是,讓大沉給你扛幡?」

江墩子無法點頭,只緩緩地閉上了眼,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接下來,眾人忙碌的給江墩子辦葬禮,住在晉州的大女兒和大姑爺也趕了回來。

霍沉如親兒子一般披麻戴孝,扛幡出殯,比江墩子的兩個女兒哭得還要傷心。

處理好了後事,霍沉和田桃該回家了。

霍沉是真心實意的想把米氏接回去,讓他和田桃伺候著,可是米氏說大閨女家孩子多,公婆又不在了,想去晉州替大女兒顧孩子。

米氏做主給他們分了家,房子和地都留給江葉和裴鐵慶,家裡存的銀兩她自己帶上,去大女兒那裡養老,所有打鐵的器具則都給了霍沉,依依不捨地囑咐他好好乾活兒,好好過日子。

小倆口在回家的路上買了半車樹苗,加上打鐵的器具,拉了滿滿的一車往回走。

回到大營鎮,日子還要繼續過,霍沉又回深州拉了幾次樹苗,把果園子里的空地種滿,就等著麥收時節去收馮滿家的地了。

進了五月,人們都換上了單薄的夏裝,田桃的肚子已經鼓得很明顯了,霍沉一般不讓她出門,怕被人碰著、擠著,可是到田家營收地的這一天,他帶著她一起來了。

他們來得早,馮家還沒忙活完,霍沉和陳敏達便先幫著岳父家收麥子。

田家只有三畝麥子,有這麽兩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幫忙,不到半天就割完了。

田家的人喝水休息,等會兒就只剩下撿麥穗。

馮滿家收完最後一畝麥子,把地里的麥穗仔仔細細地拾了一遍,剛要推著平板車回去,就見買地的陳敏達趕著驢車來了,跟在他身後的還有霍沉的大馬車。

從不下地的馮滿今日不得不來田裡幹活兒,他見著兩人,想起那日在田桃家街口遇到他們去拜年的情景,心情更加鬱悶了,那時自家新買了馬車,而現在……不僅馬和車都賣了,連家裡的地都是陳家的了。

可是這鐵匠來這裡干麽呢?而且,坐在車轅上的田桃更漂亮了,肚子也那麽大了。都說田桃旺夫,本來是自己先相中的,偏偏被那鐵匠搶了去,如果田桃嫁了自己,說不定發大財的就是自家,倒楣的就是霍家了。

陳敏達卸了驢車,掛好鐵犁,指著中間的一道田埂說道:「大沉哥,這就是界限,東邊是你家的,西邊是我家的,河那頭還有一塊,也是你家的。」

馮滿的爹一聽就急了,「陳敏達,你剛才說什麽?這地鐵匠哪有份?」

陳敏達嘻嘻一笑,「原本他是沒有份的,前幾天我姊家要用錢,可我爹拿出所有的錢來買了你家的地,沒法子,只能往外賣,這不,就賣給了鐵匠幾畝。」

「你……」馮滿的爹氣得直瞪眼。

馮滿指著陳敏達罵道:「你從一開始就是騙人的對吧?!我去鎮上的時候,見過柳子給你賣肉,你跟那個鐵匠早就串通好了,故意整我,還說要把羊圈挪到我的窗戶底下,現在田家不同意放炮,讓我們先把醫藥費給清了,這都是你們的餿主意!」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27 00:11:32

第四章

陳敏達雲淡風輕地笑了笑,「我說的風水都是有道理的,信不信由你,地已經是我的了,我樂意賣給誰就賣給誰,你管不著。快走吧,要是我的鐵犁把你腿鏟折了,可別怪我。」

說話間,霍沉也套好了鐵犁,膘肥體壯的大黑馬乾起活兒來就是快,一路虎虎生風,很快就轉了一圈回來。馬有力氣,鐵犁是自己打的,也很稱手,翻出來的土地又深又平,羨煞旁人。

周圍的麥子地里都是田家營的人,離田桃家的地也不遠,互相能望見,彎著腰撿麥穗的田柳抬起頭來,瞧見馮滿一臉吃癟的表情,心裡真是爽快極了。

這個臭小子,以前頤指氣使地欺負人,現在終於明白自己有多窩囊了吧!

崔奶奶正在自家地里拾麥穗,她也瞧見了田家的兩個姑爺去馮滿家收地的情景,不禁咋舌,對著丁氏說道:「你們家真是會挑姑爺呀!瞧瞧這兩個小夥子,一個比一個好。聽說一開始是馮家看上了桃子,幸虧桃子那時候沒嫁給馮滿,要不然現在就得過苦日子嘍!」

丁氏回道:「是啊,我們家這麽好的孫女,自然要找好姑爺。馮滿那樣的,一看就是敗家子,誰會那麽眼瞎瞧上他呀!」

田柳一聽,一個沒憋住,忍不住笑了出聲。

這一個麥收時節,田滿倉成了整個田家營最令人羨慕的岳父,原本在他摔斷了腿後,大夥兒都同情他永無翻身之日,現在卻都對他刮目相看。

人家這兩個姑爺,一個比一個能幹,不僅一天收完了麥子,還耕完了馮家原有的那十五畝地。

而且兩個姑爺家裡都有牲口,陳敏達家的大公驢拉慣了幾百斤的生豬,干這點兒農活根本就不費力,霍沉家的高頭大馬更不用說了,雖是平時幹活不多,但那終究是馬,在個頭、體力上都比驢子要強得多。

他家的馬不僅有力氣,還特別漂亮,鬃毛又黑又亮,拉上高高的一車麥子,在鄉間小路上一走,別提多威風了。

田家營的村民算是真的長了見識,也明白了一個道理,可別瞧不起任何人,當年馮滿家欺負田滿倉窩囊、沒出息,田松太小,才兩歲,可現在呢?人家兩個閨女和姑爺爭氣,誰敢不服?

上午收完麥子犁了地,下午在打麥場上晾曬,不到太陽落山的時候,大馬車就拉著幾麻袋麥子回到了田家。

田桃提早回了家,此時正坐在小板凳上擇豆角,見霍沉進來,指了指剛打上來的井水,「快洗把臉吧,水是剛打的,涼快著呢!」

「哎!」霍沉習慣性的應了一聲,卻忽然定住腳步,轉頭盯著她問道:「是你打的水?」

在自己家裡,他完全不讓她干力氣活兒,尤其是她懷孕之後,除了做飯、做衣服,其他的家務事他幾乎全包了。

田桃笑著回道:「我娘怎麽捨得讓我打水呢?是她打來的。」

「哦。」霍沉的臉色一下子輕鬆了不少。

這一天晚飯吃的是打滷麵,因為要招待兩位姑爺,葉氏特意做得比較全,既有茄子肉的肉鹵,也有番茄雞蛋木耳的素鹵,加上黃瓜、豆角、豆芽幾樣新鮮配菜,還做了調味兒的肉醬,吃起來特別的香。

霍沉一口氣吃了三大碗,吃得滿頭大汗,田桃把溫熱的麵湯給他端過來一碗讓他喝,他覺得熱,不想喝,舀起半瓢冰涼的井水想涼快涼快,卻被她拉住手腕。

「剛出了一身汗,又吃了這麽多麵條,怎麽能喝涼水呢?那還不得鬧肚子啊!你喝點麵湯,原湯化原食,對身體好。」

面對小媳婦的關心,大鐵匠嘿嘿直笑,其實他不喜歡喝那熱呼呼的麵湯,但是她關心自己,他很高興,還是按照她的意思,乖乖的把麵湯喝了。

田柳在一邊瞧著,取笑道:「姊夫真聽話,這麽聽話的男人上哪兒找去?」

陳敏達也吃飽了,一聽田柳這麽說,他毫不示弱的說道:「到大營鎮上找啊!你面前不就是個老實聽話的嗎?」

回家這半年,瘦弱的書生壯實了不少,不過今天一下子干這麽多活兒,他還是有點吃不消,不過他心情很好,因為田柳今天沒罵他,還給了他幾個欣賞的眼光,讓他覺得身子有點輕飄飄的。

眾人哈哈大笑,一向厚臉皮的田柳有點臉紅了,如水的眸光飄向陳敏達,嗔道:「誰說你了?湊什麽熱鬧。」

又是一陣爽朗的笑聲傳出低矮的圍牆,街坊鄰居都紛紛感嘆,田滿倉兩口子上輩子是積了什麽德,能有這麽好的運氣。

吃飽喝足,太陽也落了山,兩個姑爺一起告辭,趕著各自的車要回鎮上。

霍沉帶著媳婦離開,自然是毫不猶豫的,可是陳敏達的心上人不能帶走,他就有意磨磨蹭蹭的,一步三回頭,想讓田柳送他到村口。

田柳見他在爹娘和妹妹面前膩乎乎的,忍不住直白的說道:「明天我還要去鎮上賣貨,又不是瞧不見,你快點回去吧。」

「明天是明天,今天這不是到你家來了嗎?你就送送我唄!」陳敏達牽著韁繩,不肯上車。

葉氏看不下去了,對田柳說道:「柳子,你就送他到村口吧!街上岔路多,萬一走錯了方向就不好了。」

丈母娘真是善解人意啊!陳敏達激動得真想早早地喊葉氏一聲「娘」,不過他還是克制住了內心的喜悅,穩著心神說道:「就是啊,天都快黑了,萬一走錯了方向,今天晚上可就回不了家了,我就來過田家營一、兩回,根本記不住路。」

田柳心想,你這是睜著眼說瞎話啊!有姊夫的馬車在前面帶路,你還能迷了路?不過罷了,他今天也挺辛苦的,她就好心的送送他吧。

田柳跳上驢車,幫他指著路。

田家營的村子並不大,總共也沒幾條路,很快就來到村口的大槐樹底下。

田柳下了車,朝他擺擺手,「你回去吧,路上慢點。」

陳敏達卻沒有要走的意思,他把韁繩一扔,朝著她一步步走過來,「明天去鎮上賣貨有什麽用,你又不肯去我家後宅,在大街上,什麽都幹不了。」

田柳詫異地瞪大雙眼,「你想干什麽呀?還要殺人放火不成?」

「我才不想殺人放火呢!我就想……就想親你一口,成不成?今天我給你出氣長臉了,你是不是應該獎勵我一下?」陳敏達步步進逼。

田柳被迫一步步向後退,直到後背抵著大槐樹的樹榦,再也無路可退,一向刁蠻厲害的小辣椒此刻卻辣不起來了,她的心怦怦直跳,手指無措地扣住樹皮,垂眸盯著自己的鞋尖,不知該說什麽好。

陳敏達機警地瞧瞧四周,見夜幕下並沒有行人,田柳也沒有反對,就壯著膽子親了上去。

她的唇好軟啊!又香又甜,和她平時幹練冷硬的形象完全不同,能讓人沉浸在那香甜中無法自拔。

這一吻,不知持續了多久,直到陳敏達的手開始不老實,田柳才猛地回過神來,用力推開了他。

「月亮都出來了,你該回家了,不然伯父伯母要惦記了。」田柳顫聲說道。

陳敏達抬頭瞧瞧漂亮的彎月,感嘆道:「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這樣的情景果然極美。」

田柳不滿的噘起小嘴,「你讀過書,我又沒讀過,跟我說這些干什麽,我又聽不懂。」

陳敏達豁達的笑道:「你不懂沒關係,以後成了親,我可以每天晚上給你解釋,聽得多了,你就懂了。」

「天都這麽黑了,你快走吧,平時又不怎麽趕車,萬一趕進溝里去怎麽辦?」

陳敏達捏捏她的臉頰,笑道:「說什麽別人惦記,其實是你會擔心我,對吧?」

「他們惦記,我也惦記,行了吧!你快走吧,我也要回去了。」

田柳推他上車,卻被他拉住了手。

陳敏達緊瞅著她,說道:「跟我一起上車,我送你回去。」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27 00:11:50

第五章

田柳不免來氣了,「這是我們村子,我又不是不認識路,你送什麽送啊?再說了,我剛把你送出來,現在你又送我回去,一會兒出不來了怎麽辦?」

陳敏達朗聲大笑,「你還真以為我找不著路啊?不過是想跟你一起多待一會兒罷了。咱們若是能早點成親多好,我就可以像鐵匠那樣拉著媳婦回家親熱了。」

他這邊堅持著送了田柳回去才出來,一來一回,霍沉和桃子已經快到鎮上了。

霍沉回頭瞧瞧月光下一片寂靜的田野,唯有萱草的橙紅花瓣在晚風中搖曳,香氣撲鼻。他下車摘下幾朵開得極美的花,捧到田桃面前,「給你,聞聞香不香?」

「香啊,坐在馬車上都能聞到香氣呢!雖是香氣遠播,卻不膩人,清甜得很。」田桃接過來,湊到鼻尖聞了聞。

「桃子,如果咱們家生個閨女,肯定像這萱草花一樣,又香又美,不如給她取個名字就叫阿萱,好不好?」霍沉神采奕奕。

「好啊,阿萱。」田桃摸摸肚子,開心地對著小寶寶說道:「寶貝,你有名字了,你爹給你起名叫阿萱了。」

霍沉歡喜的嘿嘿直笑,也伸出手去,輕輕地撫摸了一下她的肚子,小傢伙卻在這時動了一下,他的大掌感覺到了輕輕的震動。

霍沉驚喜的笑道:「桃子,阿萱聽到了,她肯定很喜歡這個名字!」

田桃也感覺到寶寶動了一下,雙手小心翼翼的捧住肚子,甜蜜的說道:「最近月分大些了,孩子動的次數越來越多,而且這小傢伙調皮得很,說不定是兒子。」

「兒子女兒都好,我都喜歡。」

小倆口邊說著話,回到了家,卸了車,洗了澡,就躺在炕上。

雖是忙碌了一天,可霍沉因為孩子有反應的事興奮不已,根本毫無睡意,他把洗乾凈的大手在田桃肚皮上來回摩挲,希望孩子能再跟自己打一次招呼。

「桃子,孩子是不是睡著了,要不怎麽不理我了?」大鐵匠有點失落。

「估計是。都這個時辰了,你也快睡吧。」田桃說完,打了個哈欠。

「桃子,我睡不著,我今天給你出氣了,你的心情好不好?」大鐵匠眨眨眼,明知故問。

「嗯,今天很開心,明天獎勵你好吃的,說吧,你想吃什麽?」

「我想吃……大大的、又甜又汁水多的桃子。」

月色朦朧,樹影輕搖,溫暖的夏風拂過,身心舒暢。

【第四十四章大鐵匠愛女成痴】

進了九月,田桃的肚子已經很大了,霍沉每天都要問她好幾遍「肚子疼不疼」、「是不是要生了」,雖然她說一點兒感覺都沒有,可能還要過些日子才生,可他還是不放心,早早的把丈母娘接來,讓她在後宅守著,田柳三不五時也會過來陪著田桃。

其實田桃心裡也有點害怕,畢竟她年紀還小,又是頭一胎,可她不敢表現出怯懦來,本來霍沉就很揪心了,如果她再怕了,他就更加吃不下、睡不著了。

九月十五是常山寺廟會的日子,大營鎮上有不少人都去趕廟會了,大街上空蕩蕩的,可大鐵匠家裡卻熱鬧得很。

田桃從黎明時分就開始肚子疼,霍沉跑到接生婆家裡砸門,把人叫了來。

可是田桃從清晨疼到了中午,孩子遲遲沒能生下來。

田柳扶著姊姊在屋子裡一圈又一圈的溜達,霍沉的二嬸楊氏和三嬸呂氏也都來了,幫著燒水鋪床,準備東西。

她們知道,大侄子對這個媳婦兒十分看重,生孩子這麽重要的事,她們自然得來幫忙,要不然以後再想登門,恐怕會被侄子直接給趕出去。

秋高氣爽的季節,不冷不熱剛剛好,可霍沉緊張得滿頭大汗。其實他想親自扶著媳婦溜達,可是他個子太高,田桃倚著他不如倚著田柳方便,他就只能在一旁乾著急。

楊氏做好了午飯,招呼大家一起吃。

田桃皺著眉搖了搖頭,「你們吃吧!我實在吃不下。」

「不吃怎麽行?一會兒生孩子可就沒力氣了,快、快來吃點。」

楊氏和呂氏都勸她吃飯,葉氏也說,趁這會兒疼得不厲害,趕緊多吃點。

田桃一向聽話,也覺得大家說的有道理,便咬著牙走到桌子邊,想吃上兩口,可是屁股一挨上椅子,肚子就疼得受不了,她又馬上站了起來。「我真的吃不下……」

霍沉一雙眼睛完全黏在媳婦兒身上,眼神跟著她亦步亦趨的來回晃動。

突地,他終於想到自己能為她做點什麽了,他盛了一碗肉菜,端到媳婦面前,「桃子,我喂你吃吧!吃一口,你就溜達幾步,這樣你就不會那麽難受了。」

田柳呵呵直笑,「瞧我姊夫,真是百里挑一的好男人呢!」

當著這麽多人的面,田桃自然不好意思吃,可是霍沉執拗的站在她面前,非要喂她一口肉吃,她沒法子,只得紅著臉吃了下去。

大鐵匠覺得自己終於幹了點兒有意義的事,高興得笑開了花,端著碗跟在田桃身邊來回走著,自己卻不肯吃一口,隻眼巴巴地看著她的小嘴兒在那裡蠕動,見她吃完咽了下去,就趕忙再喂上一口。

楊氏和呂氏瞧瞧自家大侄子的傻樣,忍不住直笑。

葉氏也有些看不下去,說道:「大沉,你也吃點兒吧,從早晨你就沒吃飯呢,桃子在這個時候的確吃不下多少。」

「我不餓,我看著桃子吃就高興了。」

這話說得太直白了,惹得屋裡幾個女人又都忍不住笑了。

田桃也被他逗樂了,剛咯咯的笑了幾聲,肚子忽然一陣絞痛,「哎喲,不行了,這次是真的要生了。」

吃飯的女人們趕忙放下筷子,七手八腳地跑了過來,扶著她躺在炕上,又費了兩刻鐘的力氣,終於生下了一個白白胖胖的小嬰兒。

孩子是趴著出來的,第一眼看不出是男是女,但是孩子頭髮濃密,身子瞧著也壯實。

楊氏在一旁笑道:「瞧瞧,這白胖壯實的模樣,一瞧身材就隨大沉,肯定是個大胖小子。」

鄉下人都盼著自家生兒子,這吉利話說的原本沒有錯,可是當產婆把孩子翻過來的時候,眾人發現這白白胖胖的孩子其實是個大閨女,不免都有些傻了。

葉氏偷偷看向霍沉,想著他這些天焦急的神情,應該是一直盼著能生個兒子吧……她能理解他的心情,兄弟多的家庭還都盼著生兒子呢,更別說像他這樣的獨生子了。

她不免替大女兒感到擔心,以前霍沉對她那麽好,要是因為她生了閨女,就給她臉色看,只怕她很難接受。坐月子的時候如果心情不好,很容易落下病根,而且她年紀又小,本來生這個孩子就很吃力。

「大沉,你們還年輕,以後還得生好幾個孩子呢!頭一個是姊姊好,可以幫著照看後面的弟弟妹妹。柳子、櫻子還有田松都是桃子帶大的,你看他們姊弟之間感情多好啊!」葉氏一邊說著勸解的話,一邊緊張的看著霍沉的臉色。

霍沉完全沉浸在女兒出生的喜悅之中,根本沒有注意到丈母娘在說什麽。他瞧著女兒小小的一團,開心極了,好想抱抱她,但又擔心自己粗手粗腳的弄傷了女兒,顯得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傻乎乎的站在那看著女兒,深深地吸氣,一會兒咬唇,一會兒瞪眼,滿身的力氣使不上。

這是要發火嗎?

葉氏越瞧越害怕,擔心田桃瞧見他的表情被嚇到,就跑過去坐在炕沿,擋住田桃的視線,「桃子,你沒事吧?是不是覺得身上一點勁兒都沒了?睡一覺吧,孩子剛出生,過一會兒才吃奶呢!」

「娘,孩子怎麽一直哭啊?兒子還是閨女?」田桃虛弱的問道。

霍沉剛才沒聽到丈母娘的話,現在卻聽清媳婦的話了,沒等葉氏回答,他就搶白道:「桃子,她好著呢!白白胖胖的,是個大閨女,跟我想的一樣,就叫阿萱吧!怎麽樣?」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27 00:12:06

第六章

葉氏一聽他歡快的口氣,這下子可以放心了。

田桃知道霍沉喜歡女兒,甜甜的笑道:「好啊,你抱她過來給我看看。」

產婆已經用襁褓包好了孩子,笑呵呵地交到霍沉手上,「孩兒他爹,學學抱孩子吧!」

霍沉平伸著兩隻粗壯的胳膊,像搬鐵塊一樣,想要托住孩子運過去。

楊氏被他逗得哈哈大笑,把他的手臂彎過來、按下去,教他正確的抱孩子姿勢。

「孩子好輕啊,抱在手上都沒什麽感覺,好像要掉下去似的。」霍沉小心翼翼的彎著腰,抱著孩子的姿勢非常滑稽,但是很穩,孩子肯定不會掉在地上。

幾個婦人都笑著去收拾屋子,把空間留給他們一家三口。

霍沉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放在田桃身旁,他看看女兒,又瞧瞧桃子,嘿嘿地笑。

田桃扭頭瞧了瞧,皺巴巴的一團,看不出好看難看,就輕聲問道:「你看著女兒像誰呀?」

「像你,女兒肯定像你。我覺著她長大了一定會像你一樣,是個小美人兒,嘿嘿!」霍沉把手伸進被子里,輕輕握住田桃的小手,「桃子,你辛苦了,以後我一定好好照顧你們娘倆,不讓你們吃苦受累。」

田桃抿著小嘴輕笑,「那天種麥子的時候,你就給孩子取了個女孩的名字,現在沒能生齣兒子,你可不能怪我,誰讓你不取男孩名字的。」

大鐵匠有點委屈,垂下眼眸看著乖女兒說道:「我哪有怪你呢,我本來就盼著生女兒的,女兒多好啊,像你一樣惹人疼。」

田桃知道他是真心實意的喜歡阿萱,就在被窩裡轉動手腕,手指在他手心裡撓了一下,「跟你鬧著玩的,你怎麽還當真了?快去吃飯吧,你一天沒吃東西了,不覺得餓呀?是不是當了爹就變傻了?」

霍沉這才恢復了精氣神,笑著說道:「好,我去吃飯,下一個咱們就生兒子,我教他打鐵,把我一身的本事都傳給他。」

田桃被他逗樂了,「瞧你說的,好像你多大本事似的。」

「那當然了,你忘了師傅是怎麽說的嗎?我的祖師爺是張山子,是前朝第一鐵匠,厲害得很。眼下太平盛世,只打些鍋碗瓢盆的,自然分不出好壞,要是打起仗來,我的手藝可就能頂千軍萬馬了。」霍沉小聲跟桃子顯擺,卻不想讓院子里的人聽到。

他有多厲害,自己的小媳婦知道就行了。

霍沉出去盛了一碗肉菜,捏著兩個大饅頭,又回到屋裡,他捨不得坐到窗前的桌子旁,而是把碗放在炕沿,蹲下高大的身子,守著她們娘倆吃著。

葉氏進門一瞧見這副光景就笑了,田桃還真是找到了一個好男人,既踏實能幹,又疼妻愛子。

九月不冷不熱,田桃坐月子一點都沒遭罪,不用看婆婆臉色,都是親娘伺候著,霍沉每日圍著她們娘倆轉,一大早就買回來各式各樣的新鮮蔬菜和肉類、果品,生怕田桃吃不飽,可著勁兒地催她吃。

一個月下來,田桃和阿萱都被養得白白胖胖的,倒是霍沉卻瘦了一圈,不是他吃得不好,是因為丈母娘要伺候田桃和孩子,得跟她們住在一個屋裡,他不得不去東屋睡,可是晚上孩子一哭他就醒,又不好意思過去瞧,就巴巴地豎著耳朵聽,直到阿萱不哭了,他才踏實下來,卻再也睡不著了。

成親以前,他一個人睡得挺香的,可是自從成親以後,他就沒跟桃子分床睡過,眼下每晚都不能睡在桃子身邊,他渾身難受。

大鐵匠盼啊盼啊,就盼著快點過滿月。

鄉下人一般對兒子的滿月很是重視,閨女就要差一些了,甚至很多人家生了閨女,根本就不過滿月,只當做一條小貓小狗養著,能湊合長大就行了。

然而霍家卻不一樣,女兒的滿月酒辦得喜慶熱鬧。

霍沉跟對門大肉陳買了半頭豬,專門用來做肉菜,請的廚子也是大營鎮上水準最高的,剛剛收完了秋,正是蔬菜水果較為豐盛的季節,這頓飯葷素搭配,香味飄滿一條街。

霍沉站在院子里招呼著鄉親父老,全程一臉歡笑,惹得幾個把兄弟都笑話他。

老三李豹的嘴最損,一臉誇張的瞧著他,「瞧你那沒見過世面的樣兒,不就是生了個孩子嗎?誰家不生孩子呀?」

霍沉把眼一瞪,「誰說我都行,就你沒資格說,你一個老光棍,哪知道家裡有個白白胖胖的小閨女是個什麽心情。」

村裡的男人,二十多歲娶不上媳婦的,要麽是家裡太窮,要麽是人有問題,李豹就是家裡窮得揭不開鍋的,他以前有個青梅竹馬的姑娘,是個孤兒,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卻被她的二叔二嬸賣進城裡當丫鬟去了。

這麽多年,他就一直孤身一人,既沒能力娶,也沒心思娶。

李豹苦笑道:「誰願意當他娘的老光棍呀!大沉,你有本事了,也不拉兄弟一把。」

霍沉不示弱地回道:「我拉你一把又能怎麽樣?你能忘了許小娟啊?」

李豹端起酒碗一飲而盡,心裡的苦只有自己知道,他只恨自己沒有霍沉的本事,要不然就可以把許小娟給贖出來了。

隔壁王橋已經是兩個閨女的爹了,喝得半醉的他搖搖晃晃的走過來,拍拍霍沉的肩膀,「老四,我知道你心裡苦,不過沒關係,哥兒們理解,你瞧我家那倆賠錢貨,比你還多一個呢!沒事,遲早能生齣兒子來的。」

霍沉氣得狠狠拍開他的手,「我家阿萱才不是賠錢貨呢!我家的乖女兒得捧在手心裡養著,比兒子還重要。」

老大張運瞧瞧這幾個兄弟,正要仗著老大的面子感嘆幾句,就被風風火火闖進來的兩個少年打斷。

這次,顧承楠跑在了黃朋前面,搶先來到大鐵匠面前,笑嘻嘻地說道:「聽說你家孩子要過滿月,我們特意來添個喜,你給我打造的寶劍,我二叔瞧見了,他可喜歡了,他身邊的將軍們也都想要,想留著當傳家寶呢!這次我來找你訂做十把,還是三百兩一把,一共三千兩,銀票我都帶來了。」

院子里十分嘈雜,他的聲音也不是很大,距離遠的人們沒聽到。可圍攏在霍沉身邊的幾個把兄弟都聽到了,一個個驚得目瞪口呆。

三千兩啊!他們長這麽大都沒見過那麽多錢,別說見,連想都不敢想,若真是把銀票換成銀子,是不是得堆滿一屋子啊?難怪霍沉買果園子、買地,眉頭都不皺一下。

若在以前,霍沉可能不太敢相信自己的手藝會這麽受歡迎,可是現在他知道了,師傅是前朝第一鐵匠張山子的徒孫,自己深得師傅真傳,自然能打造出全國一流的兵器。

阿萱滿月之日,來了這麽一張大訂單,大鐵匠高興得很,這麽一來,別說是吃穿不愁的把閨女養大,連出嫁的嫁妝都是一等一的了。

「你們瞧,我家阿萱是個福娃娃,看你們誰還敢說阿萱的壞話。」霍沉得意洋洋。

大鐵匠運氣好到極點,沒有人再敢不服,除了恭喜祝賀,再也說不出別的話了。

霍沉豪爽的拍拍李豹的肩頭,「我要給他打那麽多精鋼劍,很費時間的,家裡的地沒時間種,你幫我種吧,按照鎮上最低的標準交租子就行。」

李豹雙眸一亮,「真的?哎喲,我的大侄女呀,你可真是個大福星,快讓三叔叔抱一抱。」

霍沉回頭一瞧,原來是田桃抱著阿萱出了屋,給人們瞧瞧,他邁開大步走過去,搶在李豹面前接過孩子,還十分得意地問道:「你會抱孩子嗎?」

大家一瞧霍沉抱孩子的姿勢就明白了,這肯定是天天抱著不撒手,才能練得如此純熟。

高大壯碩的大鐵匠懷裡抱著小小的娃兒,一黑一白兩張臉,他看著她傻笑,她也看著他傻笑,別提多有趣了。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27 00:12:20

第七章

葉氏進門一瞧見這副光景就笑了,桃子還真是找了個好男人,既踏實能幹,又疼妻愛子。

九月不冷不熱,田桃坐月子一點都沒遭罪,不用看婆婆臉色,都是親娘伺候著。男人每日圍著她們娘倆轉,一大早就買回來各式各樣的新鮮蔬菜和肉類、果品。生怕田桃吃不飽,可著勁兒地催她吃。

一個月下來,桃子和阿萱都養的白白胖胖的,鐵匠卻瘦了一圈。不是吃的不好,是因為丈母娘要伺候桃子和孩子,得跟她們住在一個屋裡。霍沉不得不去東屋睡,可是晚上孩子一哭他就醒,又不好意思過去瞧,就巴巴地豎著耳朵聽,直到阿萱不哭了,他才踏實下來,可是卻睡不著。

成親以前都是一個人睡的時候,也睡的挺香的。可是,自從成親以後,就沒跟桃子分過床。眼下每晚都不能睡在桃子身邊,他渾身難受。

大鐵匠盼啊盼啊,就盼著快點過滿月。

霍家的滿月酒辦的喜慶熱鬧,鄉下人一般對兒子的滿月很是重視,閨女就要差一些了。很多人家生了閨女以後,根本就不過滿月,只當做一條小貓小狗養著,能湊合長大就行了。

霍家卻不一樣,跟對門大肉陳買了半頭豬,專門用來做肉菜。請的廚子也是大營鎮上水平最高的,剛剛收完了秋,正是蔬菜水果較為豐盛的季節,這頓飯葷素搭配,香味飄滿一條街。

霍沉站在院子里招呼著鄉親父老,全程一臉歡笑,惹的幾個把兄弟全都笑話他。老三李豹嘴最損,一臉誇張的瞧著他:「瞧你那沒見過世面的樣兒,不就是生了個孩子嗎?誰家不生孩子呀?」

霍沉把眼一瞪:「誰說我都行,就你沒資格說,你一個老光棍子,哪知道家裡有個白白胖胖的小閨女是個什麼心情。」

村裡的男人,二十多歲娶不上媳婦的,要麼是家裡太窮,要麼是人有問題。李豹就是家裡窮的揭不開鍋的,以前有個青梅竹馬的姑娘,是個孤兒。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卻被她二叔二嬸賣進城裡當丫鬟去了。

這麼多年,他就一直單著,既沒能力娶,也沒心思娶。

李豹苦笑:「誰願意當他娘的老光棍子呀,大沉,你有本事了,也不拉兄弟一把。」

霍沉也不示弱:「我拉你一把又能怎麼樣,你能忘了霍小娟啊?」

李豹端起酒碗一飲而盡,心裡的苦只有自己知道。只恨自己沒有霍沉的本事,要不然也可以在小娟進了黃家門的時候,去把她贖出來。

隔壁王橋已經是兩個閨女的爹了,喝的半醉的他搖搖晃晃的走過來,拍拍霍沉肩膀:「老四,我知道你心裡苦,不過沒關係,哥們兒理解,你瞧我家那倆賠錢貨,比你還多一個呢。沒事,遲早能生齣兒子來的。」

霍沉氣的狠狠甩掉他的手:「我家阿萱才不是賠錢貨呢,我家的乖乖女,得捧在手心裡養著,比兒子還重要呢。」

老大張運瞧瞧這幾個不靠譜的兄弟,正要倚老賣老的仗著老大的面子感嘆幾句,就被風風火火闖進來的兩個少年打斷。

這次,顧承楠跑在了黃朋前面,搶先來到大鐵匠面前,笑嘻嘻地說道:「聽說你家孩子要過滿月,我們特意來添個喜,你給我打造的寶劍,我二叔瞧見了。他特別稀罕,他身邊的將軍們也都想要,想留著當傳家寶呢。這次我來找你訂做十把,還是三百兩一把,一共三千兩,銀票我都帶來了。」

院子里十分嘈雜,他的聲音也不是很大,距離遠的人們沒聽到。可圍攏在霍沉身邊的幾個把兄弟都聽到了,一個個驚得目瞪口呆。

三千兩啊!他們長這麼大都沒見過那麼多錢,別說見,連想都不敢想。若真是把銀票換成銀子,是不是得堆滿一屋子啊。難怪霍沉買果園子、買地,眉頭都不皺一下,輕輕鬆鬆的就買了那麼多家產。

若在以前,霍沉可能不太敢相信自己的手藝會這麼受歡迎,可是現在他知道了,師父是前朝第一鐵匠張山子的徒孫,自己深得師父真傳,自然能打造出全國一流的兵器。

阿萱滿月之日,來了這麼一張大訂單,鐵匠自然高興的很。這一下,別說是吃穿不愁的把閨女養大,連出嫁的嫁妝都是一等一的了。

「你們瞧,我家阿萱是個福娃娃吧,看你們誰還敢說阿萱的壞話。」霍沉得意洋洋。

鐵匠運氣爆棚,這下誰還敢不服,除了恭喜祝賀,再也說不出別的話了。霍沉豪爽的拍拍李豹:「我要給他打那麼多精鋼劍,很費時間的,家裡的地就沒時間種了,你幫我種吧,按照鎮上最低的標準交租子就行。」

李豹雙眸一亮:「真的?哎呦,我的大侄女呀,你可真是個大福星,快讓大大抱抱。」

霍沉回頭一瞧,原來是桃子抱著阿萱出了屋,給人們瞧瞧。鐵匠邁開大步走過去,搶在李豹面前接過孩子,還十分得瑟得說了一句:「你會抱孩子嗎?」

大家一瞧霍沉抱孩子的姿勢就明白了,這肯定是天天抱著不撒手,才能練的如此純熟。高大壯碩的鐵匠抱著懷裡小小的嬰兒,一黑一白兩張臉,他看著她傻笑,她也看著他傻笑,別提多有趣了。

賓客散盡之後,霍沉讓桃子進裡屋休息,他留下收拾院子。田柳和陳敏達沒走,主動留下幫忙。柳子瞧瞧姐夫的模樣就想笑:「姐夫,你嘴酸不酸?」

「啊?」霍沉不解。

「你都笑了一天了,嘴沒抽筋啊?」田柳哈哈大笑。

霍沉對小姨子十分大度,不計較她沒大沒小,嘿嘿笑道:「我高興,一看見我家阿萱就想笑,停不下來。」

陳敏達也哈哈大笑:「大沉哥,你還真好意思說,瞧你那一臉奴像,活像伺候公主的奴才。」

「你小子不用笑話我,等你以後有了孩子就知道了,說不定比我還賤呢。」鐵匠滿臉的得意,嘴上一點都不認輸。

田柳大笑著進了門,桃子莫名其妙的看過來,就聽她說道:「姐,你知不知道,外邊那兩個男人比誰更賤呢,哈哈哈……」

田桃一邊哄阿萱睡覺,一邊說道:「自從有了阿萱,我也顧不上你了,你的婚事準備的怎麼樣了?要是家裡沒有錢出嫁妝,我這裡有,你姐夫不小氣,會同意給你一些的。」

田柳堅定的搖了搖頭:「我不要,姐,我知道你疼我,姐夫也是個特別好的姐夫。可是古話說了,好兒不吃分家飯,好女不穿嫁妝衣,你成親的時候不也沒什麼嫁妝么,現在日子過的比誰不強?我將來要靠自己掙錢,當上大財主,不在乎這點嫁妝。陳家要是在乎,那就是他們眼皮子太淺,不嫁也罷。」

推門進來的霍沉和陳敏達剛好聽到最後這句話,霍沉幸災樂禍的瞧一眼妹夫,坐到炕沿上,瞧他乖女兒去了。

陳敏達無奈地嘬嘬牙花:「柳子,就快成人家媳婦了,咱能溫柔點不?成天總跟個小辣椒似的,你這脾氣也該改改了。」

田柳無所謂的一笑:「對不起,改不了。你認識我的時候,我就這樣,又沒藏著掖著。你要是受不了,趁現在沒成親,趕緊一拍兩散。省得以後成了親還要和離,更麻煩。」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27 00:12:36

第八章

「你……」陳敏達氣的臉紅脖子粗,就在桃子和霍沉都看來過來,考慮怎麼勸架的時候,他突然說道:「嘿!我還就喜歡你這小辣椒的模樣,要不然當初也不會去提親了。你想和離,門都沒有。」

眾人都笑了,這真是一物降一物,不管你的性情如何,沒有對錯,遇到對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天色暗了下來,陳敏達提出送柳子回家,不過那暗灼灼的眸光泄露了他的心思,必定是要找個沒人的地兒報仇雪恨哪。

送走了客人,霍沉瞧著熟睡的女兒悵然若失:「今天還沒跟阿萱玩呢,她怎麼就睡著了?」

他試探著輕輕點了一下她胖嘟嘟的臉蛋兒,小丫頭睡的香香的,一點反應都沒有。田桃坐在一旁的八仙桌上,數著今天收的禮金,一般鄉親禮就是十文錢,關係特別親近的會給二三十文。一共擺了十幾桌酒,每一桌都是大魚大肉,可花了不少錢。

「唉!才收了不到兩吊錢,還不夠買那半頭豬的,賠了不少。」桃子覺得霍沉有點大手大腳了,每一個銅板都是他辛苦打鐵賺來的,以後可不能這麼花了。

「給阿萱過滿月,多花點不算什麼,你不用心疼錢,我能掙。」鐵匠戀戀不捨地把目光從女兒身上移開,看向自己的小媳婦。

「我不是心疼錢,是心疼你,你每天起早貪黑的忙活,才掙下這些家底,何必為了擺闊……」

「桃子,」霍沉走過來,拉起田桃的小手:「這不是擺闊,是因為我心裡高興。阿萱的滿月一輩子不就過這一回么,多花點錢不算啥。喏!我又掙大錢了,給你。」

他從懷裡摸出帶著體溫的銀票,笑嘻嘻地放進桃子手心。

「天哪!你哪來的這麼多錢?」桃子驚呆了,一百兩一張的銀票,足足數了十五張,一千五百兩呀,晃得她眼睛都花了。

「顧家的少爺今天來了,要訂做十把精鋼寶劍,三百兩一把,這是預付的訂金一千五百兩。這一個大活兒,夠我干一年了。不過,這一下,咱們阿萱連嫁妝都有了。」霍沉笑呵呵的摸著媳婦肉肉的小手,像凝脂一般,又滑又膩,生了孩子以後,桃子越發的豐滿迷人了。

田桃還是有點不敢相信:「不會給咱們惹什麼麻煩吧?」

男人居高臨下,此刻,垂涎的目光已經從手上移到了別處,越看心裡越是躥火:「放心吧,桃子,不會有事的。今天丈母娘走了,咱們可以在一個炕上睡覺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

剛才只想著阿萱,沒想到這。此刻想到了,就再也按捺不住,瞧瞧炕上熟睡的女兒,真是乖巧懂事,知道爹和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她就早早睡了。

桃子被他火辣辣的目光籠罩,怎會不明白,把銀票小心翼翼的收好,藏進東屋的牆縫裡。沒等她轉過身,就被高大的鐵匠扛了起來,憋了那麼久的男人,這次可要好好解饞了。

鐵匠特別想無休無止的瘋狂一宿,可是女兒就在旁邊,媳婦兒又剛出了月子,讓他只顧自己享樂卻不顧及妻女,他做不到。

能有這麼一回,他已經非常滿足了。孤枕難眠了一個月的大鐵匠,此刻卻發了愁,三個人睡在一個大炕上,他既想守著閨女,又想守著媳婦兒,可他一個大男人睡在中間也不合適啊,晚上阿萱醒了要吃奶,他也喂不了。

桃子把阿萱放在了兩人中間,起初鐵匠對這個位置挺滿意。既能看到孩子,也能看到媳婦兒,雖是月影斑駁、光線昏暗,但是只要能看到一點點的身影,就讓他無限的滿足。

可是輾轉反側了很久之後,霍沉終於發現了一個事實,他守著阿萱睡不著,生怕自己睡著以後,一不留神翻個身壓到她。

那麼嬌嬌軟軟的一個小粉團兒,若是被他壯碩的身板子壓到底下,還不得把孩子壓扁了?

沒辦法,霍沉只得悄悄爬到媳婦兒身後,掀開被子鑽了進去,跟她擠在一個枕頭上睡。這一次,鐵匠終於在熟悉的發香中睡著了,可是半夜,阿萱的哭聲一起,他馬上就是一激靈,翻身就坐了起來:「桃子,阿萱哭了,他要幹什麼呀?我來!」

鐵匠一副為了女兒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的模樣,田桃迷迷乎乎的一笑,攬過女兒,給她餵奶:「她餓了,你要給她餵奶嗎?」

鐵匠悶聲憋了個大紅臉,趁著屋裡光線昏暗,媳婦兒瞧不見,就厚著臉皮躺下,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長手一伸,把媳婦和孩子都抱在自己懷裡。

桃子伸手摸摸尿布,發現已經濕了,就熟練地拽了出來,扔到床頭的大木盆里,給她換上一塊兒壓在褥子底下的,溫熱鬆軟的尿布。

鐵匠感覺到了桃子在動來動去,卻不知她在做什麼,就好奇的問了一句:「桃子你幹嘛呢?」

「換尿布啊。」

鐵匠一聽立馬精神了,半眯著的眼,蹭的一下睜開:「這事兒我能幹呀,你怎麼不喊我?」

田桃忍俊不禁:「你一個當爹的,換什麼尿布啊,快睡吧。一會兒阿萱吃飽了,自然就睡著了。」

靜謐的夜晚,寒風被擋在窗外,屋裡只能聽到阿萱吞咽的聲音,饞的鐵匠忍不住吧唧嘴。

吃飽以後的阿萱很快進入了夢鄉,桃子被一大一小兩個人夾在中間,熱乎乎的,也很快睡了過去。鐵匠被媳婦孩子酣甜的呼吸聲感染,慢慢進入了夢鄉,夢裡都是一家三口的甜蜜時光。

早上醒來,桃子睜開眼的時候,丈夫和孩子依舊沉浸在甜蜜的夢鄉。鐵匠的大手搭在她腰上,熱乎乎的。也許是因為一個人擔負著兩個人的吃喝,桃子餓了。她輕輕地托起鐵匠的手放在一旁,默默穿上衣裳,到廚房做飯。

怕吵醒他們父女倆,田桃動作格外輕巧,燒開了一鍋熱水,舀出幾瓢放進用小棉被裹著的鐵桶里,蓋上木頭蓋子保著溫,一會兒霍沉起床以後給他洗臉用。

早飯簡單,把昨天剩下的饅頭和菜放在鍋里熱了熱。桃子一邊燒著火,一邊傾聽著隔壁卧房裡的動靜,想等聽到孩子哭聲的時候,趕忙跑過去。

可是等來等去,不但沒有聽到阿萱的哭鬧,卻忽然之間聽到了小傢伙咯咯的笑聲。這下桃子納悶兒了,這一個月裡頭,每次醒來,孩子都要先哭上一陣兒的。

她填好了柴火,用鐵板擋住灶堂口,好奇地走進裡屋去看孩子,卻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高大魁梧的鐵匠穿著單薄的中衣,身上披著棉被,跪坐在大炕上。他一會兒把被子蒙在頭上,一會兒突然露出臉來,靈活地吐吐舌頭,又把兩隻大手伸出來,比在頭上佯裝老牛的犄角,在那裡晃來晃去。

阿萱躺在自己小小的襁褓之中,靜靜的瞧著老爹在那裡耍寶,看到高興處,忍不住蹬蹬著小腿兒嘎嘎的笑。

桃子扶了扶額,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回想第一次見到鐵匠的情景,還被他高大壯碩的身材嚇得心肝亂顫。當時哪能想到,大鐵匠會在女兒面前如此賣萌耍寶,搞笑至極。

咧著沒牙的小嘴兒,笑得十分歡快的阿萱忽然抿住了嘴,瞪著兩隻圓圓的大眼睛,一臉憋氣的表情,然後,突然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27 00:12:50

第九章

鐵匠一下子就懵了:「阿萱,阿萱你別哭啊,怎麼了?你不喜歡玩這個,那咱們換個別的玩兒。」

任他怎麼哄,阿萱不理不睬,而且越哭越大聲,霍沉無奈的抬頭看向桃子,有點兒委屈的說道:「本來我們倆玩的好好的,怎麼你一進來就不成了?」

田桃撲哧一笑:「你沒見她瞪著眼睛使勁兒的樣子嗎?那就是拉臭臭了,每天早上都要拉的,拉完就哭,跟我進不進來根本就沒關係。」

桃子打開襁褓收拾乾淨阿萱的小屁屁,又端來了一小盆溫熱的水給她清洗了,重新換上一套乾淨的尿布,裹好襁褓放在炕上,小丫頭滋滋的吃的自己的手指,不哭了。

大鐵匠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們娘兒倆,見桃子十分利索的收拾乾淨了,小丫頭就傻乎乎的吃自己手指,粉嫩的小舌尖在白胖的指頭上一舔一舔的,特別好玩兒。

桃子把髒了的尿布全都收出去,用熱水洗乾淨了,晾在繩子上。屋裡卻傳來了大鐵匠求救的聲音:「桃子,快來快來,阿萱一直撇小嘴兒,好像又要哭,她一早上要拉幾回呀?」

桃子進門看看搓著兩隻大手,盯著小閨女束手無策的鐵匠,輕輕一笑:「這次不是拉,是餓了。孩子小,直腸子,拉完就餓,我來給她餵奶,你去洗臉漱口吧,一會兒咱們吃飯。」

「哦。」鐵匠應了一聲,卻沒有急著動,一邊慢吞吞的穿著棉襖棉褲,一邊看著自家小閨女吃早餐。

果然,小傢伙兒棄了手指剛要哭,就品嘗到了娘親塞進嘴裡的美味,滋滋一嘬,就笑了,一邊笑一邊吃。

「小傢伙!」霍沉愛憐地在女兒胖嘟嘟的臉上輕輕捏了一下,這才出去洗臉漱口。他把早飯端上了桌,進來叫桃子:「我抱她一會兒,你先吃吧。」

「她還沒吃飽呢,你現在把她抱走,她肯定要哭。沒事,我抱著她也能吃。」田桃一邊說著,一邊抱著阿萱進了廚房,坐在八仙桌旁,拿起筷子就要吃飯。

「別,你別這樣吃,桃子,萬一飯菜掉在阿萱臉上怎麼辦?還不燙著她了,我喂你吃吧,我不餓,喂你先吃。」鐵匠自告奮勇的跑過去,夾了幾塊肉放進小碗里,坐在桃子身邊,一口一口的喂她吃。

瞧著媳婦兒孩子,鐵匠特別滿足,雖然他不具備給女兒餵奶的能力,可是媳婦兒喂孩子,他喂媳婦兒也是一樣的。

阿萱飯量小,很快就吃飽了,好奇地瞧著老爹給娘親喂飯。霍沉一見乖女兒不吃了,趕忙放下手裡的筷子,把小傢伙抱進自己懷裡:「桃子,你快吃快吃啊,我跟乖女兒玩一會兒。」

田桃無奈的搖搖頭,一邊吃飯一邊看著相對傻笑的父女倆:「以前我可真想不到,成親以後你會是這樣的。」

「那你覺得我會什麼樣啊?」鐵匠終於把自己的眸光,從閨女身上移開了一瞬,看向嬌嫩的小媳婦。

「我以為,像你這麼壯碩的男人肯定脾氣很大,一不高興就要打人了。」

霍沉哈哈大笑:「我可捨不得打你,更捨不得打咱們小閨女。我最多也就晚上的時候,對你狠了點……不過也不是故意狠心的,誰讓我體格好呢!」

田桃知道他又在臭顯擺了,紅著小臉兒瞪他一眼,就不跟他說話了,只埋頭吃飯。

以前桃子坐月子的時候,有丈母娘在家裡住著,霍沉雖然也隔一會兒來看看自家閨女,但是終究不好意思太過分。可今天就不一樣了,丈母娘走了,只剩下媳婦和孩子,沒有外人的時候,他還收斂什麼?

有人想打一架鐵犁,正跟鐵匠在鋪子里說著尺寸,就聽后宅傳來輕微的哭聲,霍沉拋下客人,急急忙忙的就往後跑:「你先等會兒,我家阿萱哭了,我去瞧瞧。」

鋪子里的顧客眼睜睜看著他一陣風似的跑了,只留下他們互相大眼兒瞪小眼兒,一陣爆笑聲在鐵匠鋪里爆發開來。過了一會兒,鐵匠回來的時候,眾人紛紛打趣他:「你家孩子哭了,不是有你媳婦兒嗎?你回去又能幹什麼,好像你多重要似的?」

霍沉嘿嘿直笑:「我回去其實也幹不了什麼,可我不放心啊,看眼我家阿萱我心裡就踏實里。要說重要,我當然重要啦,我是孩子他爹呀!」

「哈哈哈,以後,不能再叫你大沉了,得叫阿萱他爹。」

人家本是打趣他的話,沒想到霍沉卻十分認真,連連點頭:「好,好,我喜歡這個稱呼,以後你們都叫我阿萱他爹。」

進了臘月,田桃就開始為陳敏達和田柳的婚事忙活了。

去年桃子成親的時候,就把葉氏累的病了一場,今年有了經驗,不用那麼費心了,可桃子還是怕娘親累倒,就儘可能的多幫忙。

她原是想回娘家住上十來天,幫葉氏料理柳子成親的瑣事,可是大鐵匠受不了這樣的安排,別說是十來天了,一天見不著媳婦孩子,他晚上都睡不著。

於是他每天早晨套上馬車送媳婦孩子去丈母娘家,特意給馬車做了一個鐵質的車棚,又在裡面包上一層鬆軟的棉被用來保溫,讓他心尖兒上的這兩個人,根本不必擔心臘月里小刀子一樣的寒風,可以每日自由的來去。

成親這天,桃子給阿萱穿上了一套紅綢小棉褲、小棉襖。小姑娘白白胖胖的,頭髮烏黑濃密,額前的幾綹頭髮稍微長一點,形成了彎彎的劉海兒。烏溜溜的大眼睛特別有神,粉白的皮膚被紅棉襖一襯,更加漂亮。

霍沉也換上了一件墨色緞子面兒的長棉袍,他本就身材高大,再穿上這樣一件衣服,更顯得挺拔有氣勢,把粉團兒一般的阿萱抱在懷裡,父女倆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哈哈大笑。

田桃穿上了一件桃紅色的小棉襖,一條綉著紅梅花的長裙,把厚實的棉褲擋在了裡面。棉襖收腰處做得極好,穿在桃子身上,已然一點兒都看不出產婦的臃腫,像是回到了成親之前,做大姑娘的時候。

「媳婦兒,你現在比以前更好看,眉眼也好看,腰身也好看。」大鐵匠伸手偷襲了媳婦兒一把,抱著乖女兒就往外跑,阿萱雖不知道爹爹幹了什麼壞事兒,可她覺得挺好玩的,拍著老爹寬厚的肩膀,笑得手舞足蹈。

桃子紅著小臉兒追出來,自己先爬上馬車,再伸手接阿萱,誰知阿萱竟不肯讓娘親抱,偎在老爹身上一動不動。

「你這小丫頭,不到娘這邊來,你爹怎麼趕車呀!」桃子嗔怒的朝著阿萱努了努嘴兒。

鐵匠可高興壞了,笑得春光燦爛,若不是因為臘月里風太冷,他真想抱著阿萱趕車。「我家阿萱真是親閨女,從小就喜歡跟著爹,真好真好!」

再怎麼捨不得撒手也是要交給桃子的,霍沉彎下高大的身子,把阿萱交到桃子手裡,還生怕女兒離不開他一樣,柔聲哄道:「阿萱乖,一會兒爹爹再抱你。」

阿萱眨著大眼睛瞧瞧爹爹,又看看已經把自己抱在懷裡的娘親,似乎忽然想起娘親更好,開始吐著小舌頭跟娘親咿咿呀呀的說話。

鐵匠心裡有點不是滋味,剛剛還捨不得離開自己懷抱呢,怎麼一轉眼又跟娘賣萌耍寶了,看來還是需要多抱抱孩子,繼續增加感情。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27 00:13:05

第十章

到了田家營,霍沉終於實現了抱孩子的願望。田桃在妹妹身邊幫忙,把四干四鮮的茶桌擺好,要帶走的嫁妝都按規矩擺放在應有的位置,瞧著全福人給柳子梳好了頭,就等著新郎官來接人了。

「桃子可真是找了個好男人,又能幹,脾氣又好,抱了半天的孩子了,一點都不煩。」鄰居崔奶奶笑道。

田桃看了一眼在堂屋裡談笑風生的男人,阿萱就被他抱在臂彎里,來回溜達。男人長的壯就是好,不知道累。「他呀,抱著閨女跟抱著寶貝似的,哪會累呢?掄慣了一百多斤的大鐵鎚,抱個孩子輕鬆的很。」

奶奶丁氏搶著說道:「輕鬆是輕鬆,還得看有沒有這個耐心,肯不肯抱呢。我家姑爺就是好,現在二姑爺也不錯,以後逢年過節還能少了豬肉吃?」

眾人連連誇讚桃子姐妹倆有福氣,丁氏有福氣,能沾上孫女的光,把老太太笑得滿臉褶子都快飛起來了。

外面傳來了鼓樂聲,門口鞭炮齊鳴,迎親隊伍到了家門口。桃子趕忙出去抱阿萱,小丫頭年歲不大,任務卻很重要,和小舅舅田松是壓嫁妝的童男童女。

霍沉這才依依不捨地把閨女交給媳婦,眼光卻始終流連在孩子身上,護在他們娘倆身邊,生怕被看熱鬧的人群擠著。

霍家的馬車跟在迎親隊伍後面,拉上滿滿一車的嫁妝,送到陳敏達家裡去。嫁妝主要是四鋪四蓋的被褥,還有兩隻紅色的木箱子,以及按照村裡習俗添置的生活用品。雖是算不上特別豐富,但是跟去年桃子成親的時候比起來,已經是增加了一些了。

桃子研究了一下霍沉的臉色,喜滋滋的,並沒有什麼不高興。她知道鐵匠不是個小心眼兒的,卻還是想跟他說清楚:「柳子的嫁妝比我多一點,其實要按道理說,你為我們家做的最多,論理應該多給我陪嫁些……」

霍沉回頭撩開棉門帘,看一眼自己心愛的小媳婦:「桃子,你怎麼還跟柳子計較呢,要不是她,咱們倆可能就走不到一起了。不就是一點嫁妝么,咱們家又不缺,不都說好了么,他們愛給多少給多少,是他們的心意。咱們給一套廚房的鐵器,是咱們的心意。」

桃子被他搶白的不知說什麼好,撲哧一笑:「你呀,哪是我計較,是我娘剛才一直說對不住咱們,去年家裡條件差些,給的嫁妝少一點。我是想讓你別在意,怎麼反倒成了你勸我了。」

霍沉哈哈大笑,伸手在桃子臉上摸了一把:「你男人是那麼小心眼的人嗎,還用得著你解釋?」

他爽朗的笑聲引得前邊車上的送嫁儐相側目,往後面瞧了瞧,不禁讚歎:「桃子小兩口是真和美呀,走在路上還打情罵俏的。」

忙活了一天,晚上小兩口早早洗漱歇下了,作為姐姐姐夫,他們自然不適合去鬧洞房。可是被人家新婚的氣氛感染,這一晚鐵匠也像回到新婚時一般,怎麼都吃不夠。桃子也不像出嫁時那麼羞澀了,與他琴瑟和諧,鴛鴦戲水。

第二日,志得意滿的新郎官滿心的歡喜無處說,就跑進了鐵匠鋪:「大沉哥,原來當新郎官這麼美呀,難怪人家說春宵一刻值千金呢。」

霍沉用得意的眼神瞧了瞧剛開葷的陳敏達,笑道:「你這才哪到哪,有本事也像我一樣,臘月成親,正月里桃子就懷上了,這才叫能幹呢。」

陳敏達不服氣地揚了揚眉:「咱們走著瞧,看誰更能幹,別以為你滿身硬肉塊就功夫好,哥們兒也不含糊。你家阿萱不才幾個月嗎,一輩子長著呢,看誰幹的過誰?」

「嘿!你個念書的秀才,跟鐵匠比炕上的本事,膽兒挺肥呀。」霍沉瞪圓了眼珠子。

「咱們走著瞧。」

「好,走著瞧。」

兩個男人打擂台,他們的媳婦可不知道。直到有一天,柳子跑到桃子家裡問姐姐:「姐呀,姐夫也是每天晚上都不歇著嗎?他們男人就那麼喜歡那事?」

桃子腰還酸著呢,臉上紅紅的,歪在被摞上,瞧著阿萱玩撥浪鼓:「你現在才多少天呀,以後你就知道了,晚上歇什麼呀,他恨不得白天都要呢。不過你懷孕以後就沒事了,他不敢亂動。」

於是,田柳就日日盼著懷孕,可是等到三月桃花盛開的時候,她的肚子還沒有動靜。這下鐵匠更得意了,每天都要抱著阿萱在門口溜達一會兒,心裡美的很。

這日天氣晴好,鐵匠決定不做生意了,帶媳婦孩子去自家的果園裡轉轉,看看去年栽上的桃樹開花了沒。

田柳這幾天正在為懷不上孩子上愁,陳敏達雖然更想早點懷上,卻不敢在她面前說,生怕增加她的心裡壓力。見鐵匠一家套車要去果園裡轉轉,就拉著田柳一塊上了車。

天氣不冷了,鐵匠就把鐵質的車篷卸了下去,給阿萱鋪上厚厚的棉墊子,讓她坐在馬車上玩耍。六個月的霍萱已經會自己坐著了,手裡拿著最愛的撥浪鼓,朝著爹爹搖搖,又朝著娘親搖搖,別提多可愛了。

霍沉把趕車的鞭子扔給陳敏達,把阿萱抱在自己腿上,誘哄道:「阿萱喊爹,喊爹爹……」

「哎!阿萱快喊。」陳敏達怪聲怪氣的哎了一聲,惹的鐵匠毫不客氣地踢了過去:「你哎什麼哎,有你什麼事?」

故意佔人家便宜的陳敏達沒有還手,嘿嘿笑著拍拍褲子上的土:「誰讓你臭顯擺,有個閨女了不起呀,還有人跟我叫姨父呢,沒人跟你叫。」

桃子和柳子都被他逗的哈哈大笑,鐵匠也被氣樂了:「居然拿我家阿萱顯擺,你是有多不要臉。」

陳敏達煞有介事地把臉一板:「你要臉?你要是不幹那不要臉的事,能有阿萱嗎?」

田柳氣的在後面踢他一腳:「你再亂說話,就在家裡賣肉吧,不帶你出來了。」

陳敏達敢跟鐵匠耍橫,跟柳子可不敢,連忙換上一副笑嘻嘻的表情,作揖求饒:「她二姨說得對,不能當著孩子的面亂說話,不然就把阿萱帶壞了。」

阿萱許是聽到她的名字了,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看了過來,朝著陳敏達咧嘴一笑,露出新生的四顆白白嫩嫩的小乳牙,一絲清澈的口水沿著唇角滑落。

「哎呦!阿萱,姨父長的這麼俊美么,都讓你流口水了?」

馬車上歡聲笑語不斷,引得路人紛紛駐足,兩對年輕的小夫妻,一個白白嫩嫩的胖娃娃,給明媚的春天增加一道靚麗的風景。

離駝梁山越來越近了,路邊的小草愈發茂密,繁花點點、綠草茵茵,蜿蜒流淌的清溪在山腳下汩汩流過。

「姐,你瞧咱們家鄉的風景,還是不錯的嘛,以前怎麼就沒覺得好看呢?」田柳感慨道。

陳敏達搶著接話:「那是因為你嫁了我,心情舒暢,自然看什麼都覺得美。」

「嘿!怎麼哪都有你啊?」柳子不客氣地拍了他后肩一巴掌。

田桃溫柔笑笑:「妹夫說的沒錯,太小的時候家境還不錯,可那時候就知道傻玩,哪會看風景啊。後來咱家日子就不好過了,飯都吃不飽,你每次進山不都是尋些蘑菇山棗什麼的嘛,看得見野花嗎?」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27 00:13:20

第十一章

田柳用力地點頭:「就是,我以前就算瞧見大片的野花,也不覺得好看,只會嫌棄它們沒用,不能吃不能喝的。」

姐妹倆相視一笑,對目前的生活和婚姻都很滿意。

「桃子你看,咱家的桃花真的開了。」鐵匠忽然激動地抓住桃子的手。

田桃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果然看到了雲蒸霞蔚的一片粉紅色。那些嬌嬌嫩嫩的花瓣,在春日燦爛的陽光下歡喜盛開,幽幽的香氣伴隨著輕柔地微風吹拂過來,香香甜甜的在心裡綻開,令人心曠神怡。

「好漂亮啊!」桃子驚喜地坐直了身子,探頭往前看。

桃子看花,鐵匠的眼睛卻是在一眨不眨的看著他的小媳婦,見她歡喜,他就心滿意足了,十分得意的說道:「這些花還不算什麼,等結了桃子你嘗嘗,甜死個人兒呢。」

沒等田桃答話,陳敏達搶白道:「是啊,你家的桃子甜死個人兒,我們可都要好好嘗嘗。你家桃子究竟怎麼個好法,你家桃子究竟好不好吃。」

他故意用誇張的語氣重複著「桃子」兩個字,惹的大鐵匠抬腳又踢了過去。「我家桃子是我家的,才不給你吃呢。」

說話間,已經到了果園門口,鐵匠抱著阿萱下了車,伸手去扶田桃,卻被她笑著躲開了:「你把阿萱照顧好就行了,我能照顧自己。」

霍沉認真的答道:「那可不行,我怎麼能不管你呢,你是我媳婦,我不管誰管?」

柳子無奈地翻翻白眼:「行啦,姐夫,天底下的人都知道她是你媳婦,不用你天天掛在嘴邊上。」

霍沉這才滿意地笑笑,抱著阿萱雄赳赳氣昂昂地往裡走。越過十幾棵樹,就瞧見了傅老爹的身影,他正拿著一把破舊的鐵鉗在剪枝,見東家來了,就拎著傢伙迎了上來:「大沉,你來啦!你瞧這桃樹長的多好呀,全活了。有幾棵樹齡長的,我瞧著今年就能掛果。」

霍沉一喜:「今年就能吃上自家的蜜桃了,太好了。阿萱,快點長牙,多長几顆,秋天就能吃上大桃子嘍。」

大家開心的說著話,忽然聽到「當」的一聲響,然後就見一個身形瘦弱的男人撒腿就跑。霍沉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但是隱隱覺得那人在幹壞事,不然怎麼會跑呢?他把孩子交給田桃,邁開大步就追了上去,很快揪住那人脖領子,把他拽了回來。

「傅立,怎麼是你,你跑什麼?」霍沉一愣。

傅立撓著頭不敢看他,小聲說道:「你不是放出話去,要幫我爹打我嗎,我……」

旁邊的傅老爹笑著走了過來:「大沉說要教訓你,是嫌你不懂事,整日遊手好閒,靠我一個人累死累活養家。現在你挑水澆樹,他打你幹什麼呀?」

霍沉掃一眼旁邊歪倒的水桶,點了點頭:「行啊,你現在肯賣力氣幹活兒了,不容易啊。」

縮著脖子的傅立被賭場的人打怕了,他們都沒有霍沉魁梧壯實,卻把他打的死去活來,所以他特別害怕霍沉找他算賬。如今見他沒有打人的意思,才鬆了一口氣,不好意思地說道:「我都把家裡害成這樣了,哪還有偷懶的道理。再偷懶,孩子都要餓死了。我真佩服你,怎麼當時你就不動心呢,我就那麼輕易地被人家騙了。」

霍沉爽朗一笑:「我就想踏踏實實幹活,沒想過一夜暴富,所以我不上當。你能改就好,你幫著傅老爹幹活,我還打你幹什麼。」

傅老爹感念霍沉的好心,把果園打理的井井有條,長勢良好的嫩葉鮮花已然暗暗展示著秋天的好收成。

回家之後,霍沉繼續每日打鐵,當時約定的十把精鋼寶劍的交貨期就是一年,也就是今年的十月十五,到八月底的時候,他已經打好了九把,只剩最後一把了。

這些寶劍他打的十分精緻,都經過數千次煅燒,十萬錘鍛打,用足了火號和功夫,所以,一個月才出一把成品。

雖說半年多重複著同樣的事情,可他不覺得煩悶,因為心愛的閨女一天一個小模樣,每日都有新變化,讓他欣喜不已。一想到這些精鋼寶劍能給女兒掙來豐厚的嫁妝,大鐵匠就覺得渾身都是力氣。

白天幹活掙錢,晚上抱著媳婦溫存,有時還能跟閨女搶幾口吃的,他滿足極了。整個大營鎮的人都知道,鐵匠不僅發財了,心情還特別好,每天都笑嘻嘻的,對人也很大方。

九月初二的晚上,霍沉特意買了一大塊肉回家:「桃子,還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不?」

田桃瞧瞧他別有深意的眼神,噗嗤一下笑了:「明日是你的生辰對吧?去年答應過你,今年一定要備齊了材料,給你做一碗最最好吃的長壽麵。放心吧,我記著呢。」

媳婦把他放在心上,霍沉自然高興的很,放下肉,洗凈了手,就把揪著母親衣襟不敢走路的女兒抱在了懷裡:「那是明天的事,我說的是今天。」

「今天?去年的今天……沒什麼事呀。」田桃有點懵了。

霍沉恨鐵不成鋼的瞧她一眼:「怎麼能沒事呢?你就是這一天去的城裡,把我的魂兒都帶走了,害得我一天沒吃飯,差點餓死。今天你做點好吃的,我要補回來。」

田桃看一眼他孩子氣的表情,想笑卻沒能笑出來,水靈靈的大眼睛里氤氳了清澈的水霧,默默走到鐵匠身邊,拉住他溫熱的大手,踮起腳尖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

不必說感激,也不必說慶幸,濃濃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四目相視,勝過萬語千言。

「啵!」響亮的一個親吻聲音,帶著清涼的口水,讓霍沉驀地回頭,發現竟是阿萱學著娘親的模樣,在他臉上狠狠地親了一口。

鐵匠大口地喘著氣,感覺幸福的快要暈眩了,嬌美的小媳婦,粉團一般的孩子,一左一右擁著他、親著他,這小日子美的,哎呀呀,簡直不知說什麼好!

這一晚,霍沉無休無止的抱著桃子索要,想起去年的分離就后怕,想起這一年的甜蜜就欲罷不能,直到黎明時分,二人才相擁睡去。

睡到天光大亮,霍沉才被拍門聲吵醒:「霍鐵匠,還沒起呢?我要打一把菜刀,急用。」

霍沉剛要發火,就見小閨女已經爬到了炕沿兒,快要掉下去了。這一下,他馬上醒了盹,一把抓住阿萱,把她塞進桃子被窩裡:「你們娘倆兒再睡會兒吧,我去鋪子里瞧瞧,一大早的,催什麼催,著急打菜刀殺人哪。」

他利索的穿好衣裳,邁著大步進了鋪子,打開鐵門:「你打菜刀急什麼?人家還沒睡醒呢。」

那農家漢子憨憨的一笑:「對不起呀,攪你的好夢啦。昨日我家來親戚了,是京城裡來的,今天就要走。我們準備的特產人家都沒瞧上,就看上你打的菜刀了。可是總不能給人舊的吧,只能找你趕快打一把新的,讓他們帶走。」

霍沉無奈的嘆了口氣,揉揉一直跳的右眼皮:「那行吧,你先去集上轉轉,一會兒來拿就行了。」

漢子見他應了,這才放了心,走出門去的時候,又回頭調侃他一句:「以前你都是一大早就開門做生意的,現在老婆孩子熱炕頭,捨不得起了呀。」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27 00:13:34

第十二章

「廢話,當然捨不得起了。」霍沉一點也沒覺得不好意思,大咧咧的答道。待那人出去,他打開八卦爐,扔進去幾塊生鐵。趁著鐵塊還沒有燒紅,快步跑回后宅,看著媳婦孩子穿衣裳。

「桃子,我這眼皮一直跳,不會有啥事吧?」霍沉揉眼、捂眼都不好使,右眼皮還是一直跳。

「你別瞎想,能有啥事啊,一會兒吃了早飯,我就帶阿萱去趕集,給你多準備些材料,做最好吃的長壽麵。」

鐵匠嘿嘿一笑:「只要你沒事就好,別的事我都不在乎。」

吃過早飯,桃子背上背簍,把阿萱放進裡面,就拎著籃子去了集上。霍沉有心想跟著一起去,可是已經答應了人家趕快打好菜刀,就只能留在鋪子里叮叮噹噹的打鐵了。

很快,菜刀打好了,淬火之後打磨光亮,安裝好木質把手,就放在台案上,等著那人來取。

今日生辰,他不想打那把半成品的寶劍了,就想著看這個集上有多少打農具炊具的,給他們打了就算了。若打鐵的人少最好,他就可以去后宅陪著媳婦孩子,過一個團團圓圓的生辰了。

閑著無事,霍沉把錢匣子拿過來數錢,這是昨天賣的錢,瞧著不夠一弔,就放著沒數。沒有阿萱的時候,都是桃子數錢的,可是現在桃子要在後宅看孩子,最近幾天沒來鋪子里。

按照十個一摞的標準,整整齊齊地碼成一溜,剛好是一百五十三文,他找來一根麻繩,打算把一百文串成一小串,讓桃子零用。

正穿了一半的的時候,買菜刀的人回來了,舉起剛打好的菜刀瞧了瞧,見精鋼刀刃整齊平整,刀身鋥亮,很是滿意,就痛快的付了五十文錢,拿著刀走了。

霍沉就把那三文扔進了錢匣子里,用麻繩串好二百文,系了一個結。

門口的光影一閃,有人進來了。霍沉坐在椅子上,手裡拿著剛系好的一串錢轉過身來,習慣性地問道:「你要打什麼呀?」

進來的是一個女人,手裡牽著一個很瘦的男孩子,到那女人肩膀高。她走到霍沉面前,沒有說話,卻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大沉哥,我知道我不該來找你,可我實在走投無路了。」

霍沉嚇了一跳,定睛細瞧,竟是原來定過親的蒙氏。之前她來過一次,霍沉沒給她好臉色,以後就再也沒出現過了,不知為什麼現在又出現了。

「你來幹什麼?我不是跟你說了嘛,不許再進我家的門。」鐵匠沉著臉說道。

「大沉哥,以前是我對不起你,可咱們終究是曾經定過親的,比旁人自然要親近些。我家孩子病了,他爹不負責任,丟下我們娘倆跑了。現在要給孩子看病,需要好幾兩銀子,我哥嫂不給我錢,我跟別人借了一些也不夠。實在沒法子才來求你的,就算我對不起你,可孩子是無辜的,他太可憐了,求你救救他吧。」蒙氏哭道。

霍沉掃了一眼那個面色蒼白的小男孩,跪在那裡低垂著頭,的確挺可憐:「他可憐,與我有什麼關係,又不是我的孩子。你害死我爹娘,我是不會救你孩子的,不報復你已經是不錯了。」

蒙氏連連磕頭懇求:「你也有孩子了對吧,你就當是給自己的孩子積福行不行?救了別家的孩子,自家的孩子肯定會有福報的。」

霍沉把臉轉向一旁,懶得再看她:「你趕快滾,我不想見你。要救孩子去找別人,我這沒錢給你。」

蒙氏咬著唇緊盯著他手裡的一串錢:「你是咱們鎮上最有錢的人了,你沒有,誰還能有?既然我苦苦求你你不肯,那我就去找你媳婦,我認得桃子。」

霍沉一聽急了:「你說什麼,找我家桃子,你敢?」

蒙氏為了救孩子已經豁出去了,索性放了狠話:「我怎麼不敢,我就去跟她說,這是你的兒子,十年前定親的時候就有了,現在孩子剛好十歲,你見死不救,我看看她怎麼說。」

鐵匠氣的一下子就蒙了頭,霍地一下站了起來,怒道:「你敢在我家桃子面前胡說八道,看我不撕爛你的嘴。你滾不滾,不滾別怪我不客氣了。」

蒙氏大哭著說道:「我也不願意這樣,可是我求你沒有用,我就只能這麼做了,說不定桃子肯救他呢。」

「呸!我家桃子才不會信你的話。」鐵匠嘴上說的強硬,心裡卻有些發顫了。如果桃子真的信了怎麼辦,他笨嘴拙舌的,該怎麼解釋才好。

「你給我些錢,我就不會糾纏你了。也不會去找你媳婦,你就當破財免災吧。」蒙氏往前一湊,伸手抱住了霍沉的腿。

霍沉急的滿臉通紅,趕忙去掰她的手:「你放開我,讓人瞧見算怎麼回事?」

蒙氏用上全身的力氣抱著,鐵匠彎著腰不太方便,拽了兩下沒拽開,又覺得桃子可能要回來了,怕她看見這一幕自己說不清,就氣的把一串錢扔在了地上:「給你,我破財免災行了吧,快滾,不然我反悔了。」

蒙氏撿起錢,拉起兒子,飛快的跑走了。

鐵匠鋪里安靜下來,大鐵匠頹然的坐在椅子上,心裡敲起了小鼓。壞了,不該給她錢。萬一桃子知道自己給她錢了,豈不是更加說不清么?要是桃子誤會了怎麼辦,要是蒙氏下次再用這招怎麼辦,要是蒙氏在外面亂說……

他拍拍腦門,暗罵自己剛才怎麼就一時衝動昏了頭,現在要不要去追上她把錢要回來。

他正嘆氣著急的時候,怕見誰誰就來了。桃子拎著半籃子菜進門,直奔錢匣子,看了一眼裡面的三個銅板,轉過頭直截了當的問他:「昨天賣的錢呢?」

霍沉心裡咯噔一下,腦門上就見了汗。看看桃子陰沉的臉色,鐵匠嚇得不知說什麼好了。「我……我這兩天沒怎麼賣錢。」

「剛才買菜刀的人呢,也沒給錢?」桃子眼圈有點紅了。

鐵匠不敢看她的眼睛,垂下眼帘,結結巴巴的說道:「那人……那人他,他,他賒賬了。」

「剛才你那以前的未婚妻來了是不是,你沒給她錢?」桃子聲音陡然高了起來,嚇得身後的阿萱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大鐵匠嚇得心裡突突直跳,抱了阿萱出來,用閨女擋住自己不正常的臉色,急著說道:「沒給,桃子我真沒給她,她跟我有什麼關係,我怎麼會給她錢呢?不會的,不會。」

田桃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拎起籃子快步走向後宅。鐵匠手都抖了,成親這麼久,他從沒見桃子發過火,今天是頭一次。嚇得他更不敢承認了,抱著阿萱跟進了后宅,跟在桃子身後解釋:「桃子,我跟蒙氏真的什麼都沒有。以前定親是爹娘定的,我不喜歡她,真的不喜歡她。我只喜歡你一個人,桃子,我今天從起來眼皮就跳,我就知道要倒霉。」

田桃把籃子扔在案板上,一聲不吭地進了裡屋,坐在炕沿上,不肯看他。

「桃子……桃子,你別這樣,別這樣好不好?你說好給我做長壽麵的,我餓了,桃子你去做行嗎?」鐵匠軟語哀求,滿臉可憐,可桃子卻連一眼都不看。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27 00:13:48

第十三章

霍沉把阿萱放到炕上,蹲在桃子身邊,伸手去摸她小手,卻被桃子躲開了。

「霍鐵匠在家嗎?我要打一架鐵犁。」前邊鋪子里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霍沉走到窗邊說道:「今天不接活兒,什麼都不打,你走吧。」

「怎麼能不接活兒呢,我著急用啊。」那人並不肯走。

田桃忽然開了口:「你不接活兒怎麼掙錢,從昨天到現在就只掙了三個銅板么?」

霍沉回頭,有點委屈的看向桃子:「那我去接活兒,你做飯吧,好嗎?」

田桃沒搭理他,只抱起了阿萱,放到離炕沿遠一點的地方。

霍沉只得到鋪子里接活兒,告訴那個男人下個集來取,他就回頭看向後宅。卻見桃子又背著阿萱出來了,手裡換了另一個空籃子,他趕忙迎了上去:「桃子,你去哪?」

「我菜沒買完呢,繼續買菜。」田桃冷著臉說道。

「我跟你去吧,我抱著阿萱。」他伸手來搶孩子。

田桃把身子一轉,不客氣地瞪他一眼:「你還不快去打鐵,我缺你抱孩子呀。」

挨了訓的鐵匠有點不知所措,滿眼哀求的看向自己心愛的小媳婦:「你讓我去吧,我……我不放心。」

「你是不是怕我把錢給別人?」

「不是不是,桃子,你樂意給誰就給誰,我不怕,也不管。」鐵匠耷拉著腦袋,悔的腸子都青了。

「好,那你樂意給誰也給誰吧,我也不管了。」田桃轉身就走。

「桃子,我不是這意思,我沒給她,真的沒給她。」鐵匠伸手去拉桃子衣袖,卻被她甩開了。

「你去打鐵,別跟著我。」桃子快步走了,鐵匠傻愣愣地站在原地。

怎麼會一時衝動給了蒙氏錢呢,是被狗吃了腦子嗎?現在桃子生氣了,這可怎麼辦?

鐵匠回到鋪子里,一邊用大鎚敲打著鐵塊,一邊胡思亂想著。可是想來想去,也不知該怎麼辦才好。就盼著一會兒桃子回來就消了氣,她做飯,他看孩子,到晚上好好親親她,哄哄她,也許就過去了。

可是,等來等去不見桃子回來,街上的行人已經很少了,鐵匠跑到門口一望,發現已經快要散集了。他心裡一緊,一個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趕忙鎖上大門,瘋了一般朝著街那頭跑。

「大娘,你看見我家桃子了嗎?兄弟,你有沒有看見我家桃子和阿萱?」鐵匠急吼吼地問遍街邊的商鋪,「大亮哥,我家桃子有沒有來你這買菜?大嬸,你看見我家桃子了嗎?」

鐵匠急的快要哭了,桃子去哪了,怎麼就不見了呢?剛才就不該讓她自己出來,今天怎麼總是做錯事呢。

「你家桃子剛才帶著阿萱來買菜了,可是已經回去了呀,她沒回家嗎?」賣菜的大嬸說道。

「剛才回去了一趟,後來又出來了,快中午的時候,你們看見她了嗎?」霍沉急的滿頭大汗,卻顧不上擦。

「你也別著急,今天一上午,集上沒出啥事,沒啥特殊的人,桃子不會有事的。會不會是回娘家了?」大嬸好心安慰道。

霍沉擰成疙瘩的眉頭舒展了一些,鎮上好多小兩口吵架之後,媳婦就賭氣回娘家的。成親兩年了,他和桃子沒有拌過嘴,每次回娘家都是一起去,所以,他沒有這方面的經驗。

若真是回娘家就好了,至少桃子沒出什麼意外,哄哄她也就好了。鐵匠不再耽擱,拔腿就跑,風風火火的跑進了田家營,後背都濕透了。

田家剛吃完飯,打算去地里刨紅薯,田滿倉扛上鐵鎬,葉氏正在拿麻袋和鐵杴,田櫻拎著籃子。剛要出門,就見大鐵匠滿頭大汗的跑進來,連氣都顧不上喘,就急急地問道:「桃子回來了嗎?」

葉氏一愣,從沒見過他如此焦急地神情,放下手裡的東西迎了上來:「回來了,阿萱也在屋裡呢,我們正要去刨紅薯呢,她在屋裡看著田松和阿萱玩。」

鐵匠這才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一顆懸著的心總算落了地。桃子沒事就好……

他邁開大步進了堂屋,往左一拐,徑直去了西屋。可前腳剛剛邁過門檻,就聽桃子厲聲喝道:「出去,誰准你進來的。」

霍沉腳步一頓,神情落寞,低聲說道:「桃子……我錯了,你原諒我行嗎?」

田桃撅著小嘴捂住了耳朵:「我不聽,你出去,我不想見你。」

葉氏詫異的跟了過來,自從成了親,小兩口一直甜甜蜜蜜的,像今天這麼吵架可是頭一回。桃子剛才回家的時候,臉色就不太好,她問了問,桃子只說是背著阿萱走這麼遠的路有點累,現在看來,原來是小兩口吵架了。

「桃子,有話好好說,大沉對你多好啊,你還要怎樣?都是當娘的人了,哪能這麼任性啊。」葉氏覺得霍沉不可能有什麼對不起女兒的地方,肯定是桃子小心眼兒了。

「娘,這事您就別管了,該刨紅薯就趕快去吧。」田桃不肯看向霍沉。

霍沉見桃子還在氣頭上,就沒再辯解,輕輕嘆了口氣,對葉氏說道:「娘,桃子今天心情不好,還沒吃午飯呢,我跟爹去刨紅薯,您留下給她做點飯吧。」

鐵匠說完,大步離開,扛起鐵杴,抓起麻袋就往外走。葉氏趕忙追了出來:「大沉,你是不是也沒吃飯呢,不著急去地裡頭,你先吃了飯再說吧。」

「娘,我吃過了,桃子和阿萱沒吃,您不用管我了,幫我照顧一下她們娘倆吧。」霍沉堅決不肯吃飯,桃子還生著氣呢,他吃什麼呀,哪吃的下去。餓著肚子去幹上半天活兒,桃子一心疼,說不定就原諒他了。

一個下午,霍沉都在賣力地幹活,有了這個強壯有力的姑爺,田滿倉一下子輕鬆了不少。黃昏時分,紅薯都刨完了,滿滿的兩個大麻袋裝在了平板車上,霍沉推著往回走。

田滿倉一邊擦汗一邊說道:「大沉,你這一來了,我們可享福嘍。要不然今天肯定刨不完,明天在加上一天也不一定行啊,只不過,讓你跟著受累了。」

霍沉無所謂的說道:「受這點累不算啥,以後有活兒就叫我,別把小櫻子累壞了。」

他轉頭看向田櫻,剛好田櫻也在看他:「姐夫,你這麼好,我大姐為什麼跟你生氣呢?」

又說到讓自己上愁的事了,霍沉不得不想想,一會兒桃子要是還不原諒他怎麼辦?三個人都陷入了沉默,忽然「咕嚕」一聲響,像是肚子餓的聲音。

田滿倉正不知該怎麼勸解閨女和姑爺吵架的事,聽到這動靜就像有了救星,調侃起田櫻來:「櫻子,你是餓的還是饞的呀?你姐夫對你這麼好,咱們都把紅薯給了他行不行?」

田櫻揚起小臉,認真說道:「不是我的肚子叫,我中午吃的飽飽的,一點都不餓。」

父女倆互相看看,都把目光轉向了霍沉。霍沉確實餓了,此刻他也不想再隱瞞,就垂頭說道:「上午惹桃子生氣了,我心裡也不好受,中午吃不下,現在肚子已經癟的像個空麻袋了。」

「哎呀,你這孩子,怎麼不早說。餓著肚子幹了一下午力氣活,這得多難受呀。」田滿倉滿臉心疼,說話間已經回到家門口,他緊走幾步進了門,朝著裡邊喊:「孩兒他娘,快做飯,大沉還沒吃午飯呢,又幹了一下午活兒。虧的他體格好,換成別人早就累倒了。」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27 00:14:05

第十四章

葉氏正在給阿萱量尺寸,想給外孫女做一套棉襖棉褲,隔著窗戶聽見這話,趕忙放下手裡的花布,應道:「來啦,我馬上做。」

走到門口,又轉頭看向沉默不語的桃子:「你這孩子真是急死人,問你好幾次也不說為什麼,我看就是你無理取鬧,大沉這麼好的男人到哪去找。不許再使小性子了,一會兒吃完飯就跟他回家去。」

田桃盤腿坐在炕上,瞧著田松跟阿萱玩耍,根本就不看門口這邊。葉氏無奈的嘆了口氣,正要出去,就見霍沉已經到了門口,他老老實實地叫了一聲娘,就眼巴巴的看著田桃:「桃子,咱們回家吧。我想吃你做的長壽麵,你答應給我做的。」

葉氏一怔:「今日是你生辰啊,你怎麼不早說,我現在就擀麵條去。」

田桃不看他,也不說話,阿萱一下午沒見到爹爹,有點想他了,現在瞧見他就往門口爬:「爹、爹……」

霍沉見寶貝閨女朝著自己爬了過來,歡喜一笑,也顧不上桃子不讓進門的禁令了,緊跑兩步,上前抱起阿萱,在她白嫩嫩的小臉上親了一口:「好閨女,爹的小寶貝。」

阿萱伸出小胖手摟住老爹的脖子,在他下巴上蹭來蹭去,霍沉被她軟軟的頭髮蹭的有點癢,低聲笑了起來。

田桃掃一眼父女倆親昵的模樣,無奈的嘆了口氣,冷聲說道:「我問你,你到底給她錢了沒?」

霍沉埋下頭,用閨女擋住自己心虛的臉,透過縫隙看一眼桃子的臉色,老老實實地答道:「給了。」

「那你為什麼騙我說沒給?」田桃的語氣又高了幾度。

「我怕你生氣,怕你誤會。」鐵匠把脖子縮地更低了,恨不得藏在閨女身後。

「你騙我,我就不生氣了?」田桃直截了當的瞪著他。

霍沉不敢說話,也不知說什麼好,就抱緊了孩子,任由阿萱用小手揪他頭髮玩。田桃見他不說話,就更生氣了,穿鞋下炕,把阿萱搶了過來:「以後別跟他喊爹了,他就快成了別人的爹了。」

沒有了女兒擋著,霍沉更加手足無措,囁嚅道:「才不會呢,我只有阿萱一個孩子。」

「怎麼不會,你都瞞著我給別人錢,讓別人去養孩子了。你知道人家怎麼說的嗎?人家說你不敢不給,說以後還來找你要,還想著讓你把我休了,讓她兒子改姓霍呢。好啊,那你就休了我吧。」田桃越說越氣。

「我不。」鐵匠毫不猶豫的開了口,十分認真的看著桃子:「我永遠都不會休你的,下輩子也不會。桃子,我本來不打算給她錢的,她抱著我腿不放,我怕你瞧見誤會,就扔了一點錢給她,讓她別來糾纏我。其實……其實給完我就後悔了,她家孩子病了,也不該來找我借錢,要借找別人借去。桃子你放心,我以後再也不理她了,她敢再來,我就把她打出去。」

阿萱想讓爹爹抱,伸著小手朝著大鐵匠的方向撲,嘴裡奶聲奶氣地叫著爹。田桃不肯讓她過去,給她穿上鞋,讓她站在地上:「我才不信呢,你上午還說沒給她錢呢。那就和離吧,以後你給她多少也沒人管你了,我帶著阿萱過,你去跟那個……」

「我不。」鐵匠急眼了,呼呼地喘著粗氣,一把拉住田桃的手:「我不,不要和離。桃子你怎麼這麼狠心,咱們日子過的好好的,為了一個不相干的人,你就不要我了?我……」

鐵匠委屈的眼圈都紅了,不知說什麼好,只哀求的看著自己心愛的小媳婦。田桃根本就不看他,只盯著揪住自己衣襟的阿萱,哽咽道:「若真是不相干的人,你幹嘛騙我?」

兩串晶瑩的淚珠從田桃眸中滾落,霍沉心尖上一疼,滿腔的怒火、委屈,再也憋不住了。他看不了桃子哭,成親這兩年,桃子都沒有哭過,現在卻因為蒙氏又要和離,又難過的哭了。

他放開桃子的手,把雙拳握的咔咔直響:「娘的,那個死女人,害死我爹娘還不夠,現在又要讓我妻離子散,我去宰了她。」

他轉身就走,卻被一直躲在外間干著急,不知怎麼勸的田滿倉夫妻攔住。任他們夫妻倆怎麼說,霍沉像一頭倔驢一樣就是不回頭,很快就走到了院子里。

「你回來,回來抱孩子,阿萱都哭了,你管不管?」田桃抱著孩子追了出來,站在台階上怒瞪著他。

霍沉站住腳步,回頭看向媳婦孩子,顫聲問:「那你還要不要和離了?」

田桃撅了撅嘴,氣呼呼說道:「我不過是讓你知道可能發生的後果,又沒想真的和離。」

霍沉這才走回台階下,伸手抱過阿萱,心有餘悸的看著桃子。心裡暗想:我也是讓你知道可能發生的後果,我哪能舍下你和阿萱去蹲大獄呢。

桃子去屋裡收拾東西,鐵匠就乖乖的抱著阿萱跟在她身後等著。葉氏留他們吃完晚飯再走,霍沉憨憨的一笑:「不了,娘,你們吃吧,我跟桃子說好了,今天她要親手給我做長壽麵的,從去年就說好了,我都盼了一年了。」

姑爺淳樸憨厚,葉氏剛才雖聽到了幾句他們吵架的緣由,卻還是覺得是自家閨女小題大做了。生怕她因為一些小事,把好好的夫妻關係搞砸,就追著桃子叮囑:「你別再這麼小心眼兒了,大沉對你多好啊,這麼好的姑爺,打著燈籠也找不著,你別不知好歹。」

田桃收拾好東西,背上背簍,拎起自己的籃子,撅著小嘴說道:「娘啊,你怎麼胳膊肘往外拐,本來就是他的錯,你還向著他,以後他更分不清是非黑白了。」

霍沉抱著乖女兒,趕忙跟上媳婦的腳步,一邊走一邊連連點頭:「對,桃子說的對,是我的錯,我下次一定注意,不會再這樣了。」

瞧著小兩口雙雙離去的身影,葉氏無奈的看了一眼丈夫:「嘿,你說我是不是忒多餘。這真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田滿倉輕笑:「你就別再瞎操心了,桃子有福,才能找一個這麼好的姑爺,人家小兩口的事兒,讓人家自己去解決吧。」

快滿一周歲的阿萱胖墩墩的,抱在手上特別沉,所以每次桃子帶她出去,都用背簍背著她。若是抱在胳膊上,走不了幾步路,就累的桃子滿身大汗。

大鐵匠抱著自己心愛的小閨女,腳步輕快的走在鄉間小路上,偶爾看到一隻飛舞的蝴蝶,父女倆還要追上去,撲上幾個回合。

桃子跟在他倆後面走著,時不時的撇上一嘴,這鐵匠體格怎麼就這麼好呢?抱著這麼一個大肉糰子走這麼遠的路,竟然一點兒都不累!

「娘,娘……看,看……」阿萱捏著一朵十分漂亮的野花遞過來。

霍沉指著桃子的髮髻,對乖女兒說道:「阿萱,咱們把這朵花給你娘帶上好不好?肯定特別好看。」

阿萱似乎是聽懂她老爹的話,用力的點了一下頭:「嗯,好、好。」

霍沉捏著花,伸手要幫桃子插在髮髻上,卻被田桃抬手一擋:「我不要,你陪她去玩兒吧。」

鐵匠眸中的神采瞬間散去,原來桃子還沒消氣呢,這下可麻煩了,一兒會回到家,還得繼續哄她。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27 00:14:20

第十五章

「桃子,你還生我氣呀?」鐵匠走到跟田桃並排的位置上,小心翼翼的窺探著她的臉色。

田桃不理他,根本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徑直走著自己的路,這一下鐵匠可就蔫兒了,再也沒有剛才捉蝴蝶撲蜻蜓的熱情。

媳婦兒生氣真可怕,這麼難哄啊!

成親兩年了,兩人沒有吵過架,有時候晚上他折騰得久了,桃子也會嗔他幾句,可那不是真正的生氣,是撒嬌求饒罷了,看來這次是生了真氣,這一下可費勁了。

阿萱並不知道爹娘之間發生了什麼,她還想繼續跟爹爹玩耍,可是老爹卻不配合了,一雙眼睛只盯著前面娘親的背影,機靈的阿萱也跟著看了過去,她覺得娘身上肯定有什麼好玩的東西,不然爹為什麼一直盯著她的後腦勺看呢?

回到家,桃子開始洗手和面,做八寶肉鹵,霍沉就在院子里跟阿萱玩耍。

和好面之後,桃子蓋上面盆的蓋簾兒,放在一旁醒面。趁這個時間切好了各種配菜,在鍋里熬出香噴的肉鹵。

透過打開的窗子,能看到庭院里的一大一小。阿萱眼睛長得像桃子,大大的、圓圓的、水汪汪的,鼻子和嘴長得像霍沉,鼻樑筆直挺拔,唇角弧度分明。兩個人笑起來的時候,嘴角的表情一模一樣。

「阿萱快來,走過來,走過來,爹爹舉高高。」霍沉蹲在地上,朝小閨女拍著手。

阿萱站在離他三尺遠的地方,扭著小身子,不肯邁步,小丫頭其實已經會走了,但是膽子小,不敢獨自走,由大人牽著手的時候才敢走上幾步。

肉鹵的香味兒飄了出來,父女倆同時轉頭看向了廚房,霍沉笑道:「好香啊,你娘又給咱們做肉吃了,走,咱們去吃肉,快過來爹爹抱。」

聽到有好吃的,阿萱饞的舔了舔唇,拍了拍肉乎乎的小手,給自己鼓勁兒,邁開腳步快步沖向老爹懷裡。

「哈,真棒,我家阿萱還沒學會走,先會跑了,哈哈哈……」霍沉轉頭看向廚房的窗戶,果然看到了桃子正溫柔的看著阿萱笑,可是碰到他的目光以後,桃子就不笑了,綳著臉轉過頭去和面。

鐵匠懊惱的仰天嘆了口氣,媳婦兒不開心的日子簡直沒法兒過呀!

今天的長壽麵,桃子是用了心的,的確特別好吃,鐵匠一口氣吃了三大碗,一邊吃一邊誇桃子手藝好。田桃抿著小嘴兒不肯笑,只把自己特意抻的極細的一根麵條挑進小碗里,拌好細碎的肉鹵餵給阿萱吃。

霍沉摸摸圓滾滾的肚皮,看著女兒眉開眼笑:「阿萱好好吃啊,這是爹的長壽麵,再過十幾天,咱們就吃你的長壽麵了。」

想到阿萱的生日,霍沉雙眸一亮,媳婦兒一直懶得理他,他又找不著什麼好的話題。如今忽然知道自己該跟桃子說什麼了:「桃子,阿萱的抓周禮,咱們怎麼過呀?聽說啊,一個人過生辰的時候是很重要的,如果這一天不高興,那接下來的一年,就會有很多不痛快的事發生,咱們可得好好給阿萱打算打算,要讓她過的開開心心的。」

桃子不敢讓阿萱吃太多的麵條,只把那一根細細長長的吃完就不給她吃了:「真的嗎?生辰這天若是過得彆扭,一年裡頭就會有很多不開心的事兒?」

鐵匠認真的點了點頭,擺著一張嚴肅的面孔說道:「當然是真的,這是我小時候奶奶說的。說我爹有一年生辰沒過好,打鐵的時候就砸了手,差點把骨頭砸斷,幸好當時用的只是小錘。」

正在撈麵的桃子手一抖,筷子上的麵條滑進盆里,她緊張的看看霍沉一雙大手。他的手很好看,骨節分明、結實有力,一隻手輕輕地扶著阿萱的肩膀,另一隻手托住阿萱的小手,任由她拍打著自己的手心。

桃子臉色一變,顫聲問道:「真的?你沒騙我吧?」

「沒有,我怎麼會拿這種事騙你呢。咱們家阿萱的生辰,一定要好好的想一想,那天千萬不能讓她哭。」

桃子收回視線,輕輕點頭:「嗯,我知道了。」

霍沉垂眸暗笑,怕被媳婦瞧見,就抱起阿萱,讓她踩在自己強壯有力的大腿上,借女兒圓滾滾的身子,擋住自己竊喜的面容。

這次他沒有說謊,自己問心無愧。老爹的確有一次被鎚子砸過手,那年的生辰也的確發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是由娘引起的,所以自那之後,奶奶就總是罵娘,說因為她,爹才被砸了手的。

其實老爹說過,他那次砸手是因為手上汗太多了,小錘又不太沉,就脫手了。

果然,桃子是真心疼他的,擔心他出事。自從他說了這件事之後,就再沒給他冷臉看,兩個人歡歡喜喜的說定了阿萱生辰的事情,就陪著孩子一起在炕上玩耍。

燭光昏黃搖曳,一家三口圍坐在大炕上,坐著小遊戲。霍沉面朝里側躺著,桃子給阿萱揪了一根雞毛撣子上的雞毛,讓她拿著去爹爹脖子窩裡騷癢。

小丫頭嘿嘿的壞笑著爬了過去,用雞毛蹭蹭爹爹的臉,就大笑著往娘親這邊爬。霍沉便裝作要捉她的樣子,做著鬼臉追過來:「阿萱,是不是你撓我癢了,是不是你?我也要撓你。」

阿萱靈巧的從母親胳膊底下鑽過去,趴在娘的後背上,抱著她脖子朝著爹爹笑,笑的口水都流下來了。

桃子張開雙臂護著阿萱,霍沉撲向左邊的時候,她就歪著身子到左邊擋住他。他撲向右邊的時候,桃子又轉過方向去,讓阿萱快往牆角裡邊跑。

每當桃子擋住去路的時候,霍沉就趁機把她抱在懷裡蹭蹭,還要厚著臉皮在她臉上親一口,嘴裡振振有詞:「不讓我抓阿萱,就得讓我親。」

他親完之後,阿萱就會嫌棄的用自己的小胖手擦一下娘親的臉頰,然後把自己胖嘟嘟的小嘴唇湊上去,吧唧親上一口:「娘,我……」

「你說什麼?娘親是你的?不對,你娘親是我的,你也是我的。」霍沉一把抓住阿萱,抱在懷裡親了一口她胖乎乎的小臉蛋兒:「讓我親一口,就原諒你剛才幹壞事了。」

阿萱知道,爹爹不會真的打她,因為自己長這麼大,從來沒有挨過打。爹爹追她,也只是因為好玩罷了。

阿萱玩累了,眼皮就開始打架,積極主動的朝著枕頭爬了過去。揪著娘親的衣襟,要吃奶睡覺。

桃子側倚在阿萱身邊的枕頭上,解開衣裳,一邊喂一邊撫著她的後背輕聲說:「阿萱,過完了抓周禮,就不能再吃奶了,要吃飯,知不知道。」

阿萱並沒有聽懂娘親在說什麼,只緩緩闔上雙眼,嘴角一翹,甜甜的進入了夢鄉。

霍沉在一旁靜靜的瞧著她們母女倆,眼圈忽然紅了,拉住桃子的手,輕聲說道:「桃子,你以後別再說和離這兩個字了,行嗎?」

桃子幫阿萱掖好了被角,鑽進自己的被窩,看一眼鐵匠複雜的眼神,輕輕嗯了一聲。

鐵匠的眼神里有哀求、有後悔、有希冀,是她無法拒絕的神情,而且今日是他的生辰,她不想讓他不開心。

得到了媳婦的承諾,鐵匠歡喜一笑,脫了衣裳,就往媳婦被窩裡鑽。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27 00:14:36

第十六章

桃子伸手推了推他沒推動,在他百般懇求之下半推半就得從了。

今日的感受又與昨日不同,鐵匠覺得特別痛快,不僅僅是身體上的,還有心裡的暢爽。媳婦肯跟他親熱,這就證明氣已經完全消了,再也不必擔心了。

第二日早晨醒來,鐵匠像往常一樣幫閨女穿好衣裳,逗著她玩耍,讓桃子可以騰出手來疊被子做早飯。

可是桃子疊好被子,卻沒有像往常那樣摞在一起,而是把他的被褥搬到了東屋裡。

鐵匠蒙了:「桃子,你幹嘛把我的被褥搬到東屋去?」

田桃揚起小臉兒,撅著嘴,撒嬌般瞪他一眼:「你說謊騙我的事兒,你以為這麼快就過去了?昨日是你生辰,我不跟你計較,都隨你的心。從今日起,你自己去東屋裡睡,不許和我門在一起。罰你一個月,下個月的今天才許你搬回來,看你能不能記住這個教訓?」

這下鐵匠可傻了眼,原以為風平浪靜的過去了,誰知道,更重的懲罰在後頭等著他呢。

「桃子我知道錯了,我記住教訓了,你別煩我了行不行?而且這懲罰太重了,我離了你們,睡不著,你別讓我搬出去,咱們換個別的懲罰行不行?」

「別的懲罰,那就是我和阿萱回娘家去住一個月,你自己選吧。」

「別……別呀。」鐵匠腿軟的都快跪到地上了,苦著一張臉,不知該說什麼好。

大鐵匠蔫頭耷拉腦的吃完了早飯,依依不捨的抱了抱阿萱,就去鋪子里幹活兒了。

今天不是集,街上沒什麼行人,對面的肉攤旁也空蕩蕩的,只有陳敏達兩口子守著攤子在聊天。見鐵匠鋪開了門,田柳邁開長腿,飛快的走了過去:「姐夫,聽說昨天你跟我姐吵架了,還把她氣的回娘家了,回來了沒?」

鐵匠鬱悶的瞧了她一眼:「你聽說得倒挺快。」

田柳看著他一臉不爽的模樣,哈哈大笑:「我告訴你啊,我姐的脾氣我比你清楚,她從小就這樣,一般不生氣,真要生了氣呀,記你一輩子。」

「別呀,這兩天我就受不了了,還一輩子,那讓我怎麼活?你快去幫我勸勸她吧,勸好了,我一定重謝你。」

田柳調皮的眨眨眼:「怎麼謝?」

「你說怎麼謝就怎麼謝,這條街上的好吃的,你想吃啥?我都給你買。」在大鐵匠心裡,只要能哄好桃子,別的事都好辦。

「嘁,姐夫,在你眼裡我就這麼點追求呀,除了吃的就不想別的好東西?」

面對伶牙俐齒的小姨子,霍沉自認不是對手,趕忙作揖告饒:「好好好,算我說錯了,你說要什麼,我就報答你什麼。」

田柳得意的挑挑唇:「這還差不多,你就等著瞧好吧,保證把你小媳婦哄得順順溜溜的。」

田柳腳步輕快的進了后宅,見姐姐正坐在炕沿兒上納鞋底,阿軒抱著一個絨線球,在炕上滾來滾去,怡然自樂。

「阿萱,叫二姨。」田柳拍拍手掌,張開雙臂,等著阿萱撲進懷裡來。

「姨……」阿萱歡快的跑過來,捧著手裡的絨線球,獻寶一般塞給田柳:「球。」

田柳接過絨線球,一邊逗著阿萱玩兒,一邊跟桃子說話:「不是吵架了嗎?怎麼這麼快就和好了,還給他做鞋。」

田桃依舊穿針引線,懶得抬頭看她:「誰說納鞋底就是給他做鞋了,才不給他做呢。」

「哎喲,騙鬼呢?這麼大個兒的鞋底,不是給他做,難不成是給你自己做的?」

田桃抿抿嘴,沒憋住,撲哧一下樂了:「天快冷啦,不做雙棉鞋怎麼行?他每天起早貪黑的幹活也不容易,總不能讓他挨餓受凍吧。」

田柳一臉瞭然的表情:「我就知道,不管因為什麼事吵架,你也狠不下心來。說說吧,昨天為啥吵架?聽說,是因為那個臭不要臉的蒙氏。」

田桃這才吃驚地抬起頭來:「你也聽說蒙氏的事兒了,是不是?咱們整個鎮的人都知道了?」

「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我不清楚。反正我是聽說了那麼一嘴,說是姐夫給蒙氏錢了,你就氣得跑回娘家了。」田柳挑眉,認真地瞧著桃子的表情。

霍沉在鐵匠鋪里透過窗口張望,見姐妹倆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著話,情緒似乎並不激動,心裡就暗含了希望。柳子小嘴會說,說不定能勸得她姐消了氣呢。鐵匠靈機一動,覺得自己應該去偷聽一下,學一學小姨子的口才,以後不就可以自己哄媳婦了嗎?

他溜著牆根兒悄悄的過去,蹲在窗戶底下側耳傾聽這兩姐妹的談話。

「真正讓我生氣的不是你姐夫給他錢,你姐夫看著人高馬大的,其實心軟的很,尤其喜歡小孩子。她家孩子病了,若是她苦苦哀求,可能你姐夫一發善心,就給了她點錢,這也不算什麼大事,畢竟,那孩子是無辜的。」

鐵匠悄悄的鬆了一口氣,沿著牆根兒坐在了青磚地上,原來桃子不是為那兩百文錢生氣呀。

「那你生的什麼氣?」田柳也不明白了。

「我生氣他跟我說謊,竟然死不承認給了。而且,他也不該給蒙氏錢,那女人要是個要臉面的,就不該來這裡借錢,原本出了那些事兒,若換成是我,就算借遍整條街,也不借這一家。」

這話田柳同意,響亮地一拍大腿:「對,換我也是,曾經有過節的人家幹嘛去人家借錢。就算討飯,也要繞過門口。」

「說的是啊,可那蒙氏不找別人去借,天天來找霍家,你說她是不是沒臉沒皮?這樣的人,給她兩百文根本就打發不走,過後她還會找上門來,貪心會更大。昨天明明瞧見我帶著阿萱在路邊買菜呢,她特意跟她嫂子大聲說,你姐夫借給她兩百文錢的事。還說我生不齣兒子來,不如早點兒給好人騰地方。」

鐵匠聽了這話,氣得直磨牙,好個歹毒的女人,竟然故意說挑撥離間的話給桃子聽。她若再敢來,絕不輕饒了她。

田柳火冒三丈,語調瞬間高了上去:「這樣的爛女人就該抽死她,人家借給她錢,她不知感激,還挑撥是非。我姐夫也是爛好心,還說謊,是該好好的罰她,你怎麼昨天就回來了呢?這麼沒出息,不能在家裡多住幾天呀?」

鐵匠在牆根兒底下抬手扶額,萬分懊惱。這個嫉惡如仇的小姨子,真不該讓她來當說客,這下好了,不但勸不好媳婦兒,反而火上澆油。

屋裡傳來媳婦兒小得意的語氣:「回來我也不能饒了他,我已經罰他到東屋去睡了,一個月之內,不准他回來跟我和阿萱一起睡。」

田柳哈哈大笑:「行,你這法子好,絕對是對我姐夫最嚴厲的。」

鐵匠委屈地扁扁嘴,貓著腰,溜著牆根兒往回走。要是讓媳婦兒和小姨子發現自己偷聽,他就得罪加一等了。

回到鐵匠鋪里,鐵匠繼續無精打採的打算。心情不好的時候,不適合打造精鋼寶劍,他只簡單的打了一把粗糙的鐵犁就懶得幹了,拿著大鎚有一搭沒一搭地敲打著鐵塊,一門心思地想著怎麼哄好媳婦,晚上才能不在東屋裡孤枕難眠。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27 00:15:01

第十七章

「大沉哥,你好人做到底吧,我昨天借了一天,一共才借了三百文。你今日給我兩吊錢,讓我治好孩子的病,以後再也不來糾纏你了。」

霍成猛地抬頭,發現罪魁禍首又站到了面前,厚顏無恥的再次要錢。

「你還有臉來跟我要錢?昨天我看到孩子可憐,才給了你兩百文,今天竟一開口就要兩千文了。我先問你,昨天你是不是在我家桃子面前說什麼挑撥離間的話了,你安的什麼心?」手裡的大鎚當的一下敲的鐵砧上,嚇的蒙氏一抖。

鐵匠真的惱了,怒吼的聲音把鐵匠鋪震的嗡嗡直響,蒙氏嚇得臉色蠟黃,囁嚅道:「我,我……」

沒等她說上話來,桃子抱著阿萱和田柳並肩進了鐵匠鋪。姐妹倆同時怒目瞪著這個厚臉皮的女人,她心虛的垂下了頭。

霍沉一見媳婦兒來了,就想趁這個機會趕緊表現一把,讓媳婦兒知道自己跟蒙氏之間真的什麼都沒有。

「你這個賤女人,害死我爹娘還嫌不夠,現在又想害得我妻離子散。趕緊給我滾,要不然我這一鐵鎚下去,保證讓你腦袋開花。」鐵匠拿著鐵鎚,鐺的一下又狠狠敲擊了一聲,把阿萱嚇得哇一聲大哭起來。

一看女兒哭了,霍沉趕忙扔了鐵鎚,過來哄閨女:「阿萱不怕,爹爹不是嚇唬你,是說那個壞人呢。」

蒙氏見軟的不行,索性就玩硬的,使出了最後一招殺手鐧,指著田桃說道:「我告訴你,你們今天借我兩吊錢,咱們就算完事兒。要不然,我就把兒子是霍沉的種這件事兒說出去,不管你信不信,唾沫星子也能把你淹死。」

桃子氣得滿臉通紅:「你怎麼這麼不要臉?這種話你也說得出口,我告訴你,人在做天在看,早晚有你遭報應的時候。對了,你別忘了,我公公婆婆在地底下也瞧著你呢,你害死他們還不夠,現在又來禍害他的兒子孫女兒,看他們晚上不把你拉到地底下去做鬼。」

霍沉一看媳婦兒站在自己這邊,底氣一下子就足了,正要上前驅趕蒙氏,就見田柳先他一步沖了上去,一巴掌扇在蒙氏臉上:「跟這賤人還廢什麼話?看我不抽死她。」

田柳手長腳長,比蒙氏高了大半個頭,左右開弓,揮舞著雙手打在她臉上,那叫一個解氣。

因蒙氏的位置站在門口,田柳衝上去打她,對面肉鋪的陳敏達首先看見了。見媳婦兒跟人動了手,雖不知是什麼原因,但他提著賣肉的尖刀就沖了過來,嘴裡大喊著:「誰敢欺負我媳婦兒,我宰了他。」

蒙氏毫無還手之力,偶爾能擋幾下,便連連後退,被門檻一絆,從台階上滾了下去,滿臉泥土。

霍沉怕蒙氏朝著田柳發瘋,就把阿萱交給桃子,追出去擋在前面。周邊的鄰居聽到動靜,都圍了過來,紛紛打聽這是怎麼回事兒。霍沉氣憤的跟大家解釋:「昨天這女人來跟我借錢,我看她孩子可憐,還給了她兩百文,今天竟張口就要兩千文,還造謠生事,挑撥是非,不僅害死我爹娘,還想讓我妻離子散,這樣的女人活該打死她。」

蒙氏的人品在大營鎮是臭大街的,雖然她口中一直在為自己辯解,可是人們相信霍沉和桃子是實在人,他們說的肯定是真話。

於是人們紛紛指責蒙氏不要臉,還有的說她一定會遭報應。在眾人齊聲喊打的場面下,蒙氏如過街老鼠一般灰溜溜地逃走了。

田柳叉著腰站在台階上,瞧著落荒而逃的背影,挑了挑唇:「哼,就憑你還敢惹老娘,也不稱稱自己幾斤幾兩。」

眾人紛紛散去,陳敏達把殺豬刀放回肉攤上,又轉回身來拉田柳:「行啦,大家都知道你厲害,誰敢惹你呀?別一口一個老娘的,還不知多會兒能當上娘呢?」

「你……」田柳氣的拿手一指陳敏達,剛要開罵,卻不知為何,忽然覺得一陣頭暈目眩,兩腿一軟,身子倒了下去。

好在桃子就站在她旁邊,趕忙抱住妹子,吃力地撐住身子,喊人幫忙。

陳敏達飛快的跑了過來,把媳婦兒抱在懷裡,柔聲哄道:「跟你開玩笑,你怎麼還動這麼大氣?」

霍沉接過阿萱,皺眉看了一眼,說道:「你們快扶她到屋裡去,我去請大夫。」

他邁開大步,飛快的朝著赤腳郎中家裡走去,手上抱著一個胖乎乎的孩子,卻絲毫沒有影響他的速度。很快,大夫來了,給田柳號完脈,聽他們說了經過之後,笑呵呵說道:「柳子性子急,又剛打了一場架,氣血上涌暫時暈倒了,沒有什麼大礙。放心吧,我開上兩副凝神安胎的葯給她喝,以後,你們可千萬管住她,不能再動手打人啦,傷著孩子可怎麼辦?」

陳敏達滿臉驚喜,傻愣愣的問道:「大夫,你說什麼?安胎藥,柳子有喜了?」

「當然有喜了,三個月了,你們還不知道?」這下大夫也愣了。

陳敏達雙眸晶亮,翹起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朵後面了:「真的呀?我家柳子有喜了,天吶,太好了,哎喲,這個傻丫頭,你還打架,打什麼架呀,傷著孩子可怎麼辦!」

送走大夫,田柳緩緩睜開眼睛,看看地上站著的三個人,都笑嘻嘻地瞧著自己,就得意地喟嘆一聲:「怎麼樣,我厲害吧,對付蒙氏這樣的人,下手一定不能軟,看她下回還敢來這裡耍不要臉。」

田桃笑著拉住妹妹的手:「下回她要再敢來就換成我打她,用不著你動手,你就好好的養胎吧。」

田柳一愣:「你說什麼,養胎?」

「對呀,對呀,剛才大夫給你號過脈了,已經有三個月的身孕了,你也是,怎麼這麼不小心呢?還跟人家打架,真要摔在地上可怎麼辦?」陳敏達搶在田桃前面說道。

「真的?」田柳輕輕把手放在並未隆起的小腹上,驚喜的說道:「可是都三個月了,怎麼肚子也沒見漲呢?」

陳敏達笑嘻嘻答道:「肚子是沒怎麼見長,不過你身上的肉可沒少長,前兩天我就說你長肉了,你還說,那是因為我家是殺豬的,豬肉吃多了,膘就貼自己身上了,現在看來可不是那麼回事兒。」

桃子真心實意的替妹妹高興,溫溫柔柔地說道:「都三個月了,你怎麼還不知道呢?我不是跟你說過嗎,讓你注意些什麼。」

潑辣的田柳此刻倒有了幾分不好意思:「我這……那啥……一直不太准,頭一個月我就以為懷上了,後來發現沒有,後來又有一次懷疑過,到現在,我都不敢懷疑自己是懷孕了。」

陳敏達扶著自家媳婦兒起來:「好了,甭管怎麼說,總算是沒出事兒。以後可千萬不能打架了,咱們快回家吧,爹娘知道了,還不知怎麼高興呢。」

田柳坐在炕沿兒上,陳敏達伺候著給她穿上了鞋。回過神來的小媳婦兒不樂意了:「剛才我為什麼暈倒?還不是讓你氣的,你還說我不知什麼時候才能當娘呢?這不現在就當上了,看我家孩子多爭氣。」

陳敏達滿心歡喜,更不敢惹她生氣了,只有點頭作揖的份兒:「是是是,孩子向著你,給你撐腰來了,我剛才也不過是跟你開玩笑的,又沒真的嫌棄你。剛才你跟他女人打架的時候,我不是提著刀就過來了嗎,真到有事的時候,我還能不向著你?」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27 00:15:19

第十八章

「哼!」田柳不服不忿兒的走在了前頭,陳敏達笑嘻嘻的跟在她身後,一起回了家。

鐵匠小兩口互相瞧瞧都笑了起來,田桃無奈地嘆了口氣:「你說我怎麼就沒有柳子那股厲害勁兒呢,從小跟別人打架,都是她沖在前頭,不是我不想打,就是……」

鐵匠憨憨的一笑,握住妻子小手:「我明白,你肯定從小就是個特別聽話的孩子,我家桃子又溫柔又善良,挺好的,以後那蒙氏再來,也不用你插手,我肯定把她打出去,說實在話……」

鐵匠難為情的撓撓頭,接著說道:「我不是不想打她,可她是個女人,我是個壯漢,實在是有點兒……過意不去,如果他是個男人,我早就把他打出去了。」

「我明白,幸好柳子沒事兒,要是影響到孩子,咱們還不得愧疚一輩子呀。」桃子有點兒后怕。

鐵匠也連連點頭:「是啊,你們姐妹感情真好,可惜我爹娘只生了我一個,連個兄弟姐妹都沒有,咱們家阿萱可不能像我一樣孤孤單單的,得給她多生幾個弟弟妹妹,抱著團兒一塊兒去打架,多好。」

桃子被他逗得哈哈大笑:「你們家生孩子,就為了打架呀。」

鐵匠也笑了起來,阿萱看著爹娘都十分開心的樣子,她也跟著在那傻樂。雖然她不知道大家都在樂什麼,但是,只要爹娘開開心心的,她自然也跟著高興。

鐵匠鬱悶的心情一掃而光,回到鋪子里,繼續鏗鏗鏘鏘的打鐵。可是,越接近日落時分,他的心情就越發忐忑。吃過晚飯之後,桃子給阿萱洗凈了小手小腳,自己也洗漱乾淨,就爬到炕上睡覺。

鐵匠洗完了腳,坐在炕沿兒磨蹭著不肯走,軟語懇求:「桃子,我一個人真的睡不著,你就讓我過來跟你們一起睡吧,行嗎?」

田桃一邊輕輕拍著阿萱,一邊抬眸瞪了他一眼:「自己犯下的錯,就要自己承擔責任,敢做不敢當嗎?」

「我……我自然是敢當的,不過換個別的懲罰行不行?罰我三更睡五更起,這一個月必須掙上兩千文,怎麼樣?」

「不行,那不把身體累壞了。家裡又不是那麼缺錢花,你也不能為了錢不要命啊。」

「可是桃子,我寧願不要命的幹活,我也受不了自己在東屋睡。」

田桃見阿萱快睡著了,就一心哄阿萱,不再搭理他。霍沉趁這個機會,趕忙抬腿上炕,飛快地鑽進桃子被窩裡。

田桃回頭怒瞪他一眼,狠狠地推了一把:「出去。」

「我不。」

「你出去。」田桃氣的一拳懟在了他肩頭。

對於身強力壯的鐵匠來說,這點小力氣也就是撓撓痒痒,如果挨頓打能不去東屋睡覺,他寧願桃子狠狠地打他。「不。」

桃子抓起他手腕,在胳膊上狠狠地咬了一口,留下兩排深深的牙印兒,氣呼呼的瞪著他:「快點兒走。」

「我不走,桃子,你也打了,你也咬了,你就原諒我吧,行嗎?」鐵匠鐵了心不肯走,就算桃子打死他,他也不走。

阿萱睡著了,田桃幫她掖好了被角,下了炕,飛快的走進了東屋。鐵匠垂著頭跟了過來:「桃子,你非要這樣嗎?」

「既然你非要在那屋睡,那你守著阿萱吧,晚上她餓了,你喂她吃,我在東屋睡。」

「你別這樣,東屋冷,咱們一起去那邊睡多好。」鐵匠扯著媳婦兒的袖子繼續哀求,田桃一向心軟,這一次,卻硬撐著不肯饒他。

實在沒法子,霍沉只能留在東屋一個人睡,讓桃子去陪阿萱。

夜深人靜,霍沉翻來覆去睡不著,便暗暗回想整個事情的經過。他知道的確是自己錯了,不該再與蒙氏有任何瓜葛,就算要借給她錢,也該等桃子回來以後跟桃子商量一下。而且,最重要的是,因為怕桃子生氣,就跟她說謊,說了一個謊言,就需要用一百個謊言去圓謊,以後可能說的還會越來越多。

他在心裡暗暗下了決心,以後,再不跟桃子說謊了,哪怕是自己一時衝動做錯了事,好好跟桃子解釋一下,她也是能夠理解的。自家小媳婦兒是個通情達理的好女人,這一點是勿庸置疑的。

第二日早晨,霍沉頂著兩隻黑眼圈在桃子面前晃來晃去。想了閨女一晚上,吃過早飯,他抱著阿萱不肯撒手,就想跟她在一起多玩一會兒。

田桃看一眼他們父女倆黏黏糊糊的模樣,也有點於心不忍,可是她不能鬆口,既說出的話就必須要做到,要不然鐵匠就記不住這次教訓。

「你看孩子吧,我出去買菜。」桃子提上籃子就往外走,鐵匠抱著阿萱趕忙跟上:「我們倆陪你去。」

大營鎮的街上,一大清早買菜的,絕大多數是女人。男人們有正事要忙的,早就去幹活了,個別特別懶的,可能還躺在炕上沒起呢,像霍沉這樣抱著孩子跟在媳婦身後,護送著她去買菜的絕無僅有。

看見他們小兩口,賣菜的劉大嬸輕聲笑了起來:「大沉,你是不是怕蒙氏跟桃子打架呀,我告訴你吧,昨天她丟了那麼大人,一回來又被她嫂子狠狠罵了一頓,已經帶著她兒子走啦,去找那個沒良心的爹了。」

霍沉看著媳婦兒秀氣的後腦勺,無奈的一笑:「也不全是保護她,阿萱在家裡待不住,想出來玩玩,我就抱她出來轉轉。」

眾人紛紛誇讚霍沉是個好爹爹,好丈夫,疼妻愛子,又能賺錢,又肯看孩子。被大家一誇,鐵匠自然很高興,可是心裡又很無奈,心中暗想:你們誇有什麼用?得我家桃子說我好才行啊。

咬著牙堅持了十來天,每晚都睡不好,吃飯的時候也不帶勁,鐵匠整個人瘦了一圈。田桃看在眼裡,疼在心上,卻又不肯撤銷對他的懲罰。

阿萱生辰這天,田滿倉夫妻帶著田櫻,田松,都來到了鎮上,田柳一家也來了,還有霍沉的二叔,三叔兩家,都到齊了。

滿滿的一屋子人,一塊兒給阿萱過抓周禮。霍沉把阿萱放在了椅子上,雙手拄在桌沿兒,把她圈在懷裡。這樣護著她,就不用擔心掉下去了:「阿萱,快挑吧,挑個你最喜歡的。」

八仙桌上擺著琳琅滿目的東西,有針線盒、繡花鞋、銀鐲子、頭花、大饅頭、土坷垃,還有陳敏達特意帶過來的毛筆、線裝書,以及順手在鐵匠鋪里捎上的一把小鐵鎚。

阿萱水汪汪的大眼睛轉過來轉過去,最後目光定格在了那一把小鐵鎚上,她每日看著爹爹拿著鐵鎚敲敲打打,卻總是不讓自己碰。娘親的頭花鐲子,她都可以玩兒,已經玩兒夠了,沒什麼新鮮的。

可這把鐵鎚她從來沒有碰過,雖是比爹爹平時常用的那個大鐵鎚要小了很多,但它畢竟也是一個讓小孩子無比好奇的鐵鎚呀。

於是,阿萱伸手十分準確地把小鐵鎚抓在了手裡。別看鐵鎚小,分量可不輕,對於她這樣一個剛滿周歲的小女娃來說挺費勁的。

霍沉皺著眉頭,看著自家閨女跟那個小鐵鎚奮戰,故意瞧著不去幫忙。希望她趕快改變主意,換個別的吧。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27 00:15:35

第十九章

可是阿萱性子也夠倔的,對別的東西一概沒有想法,無論大家怎麼說怎麼勸,偏要把那個鐵鎚抱在懷裡。霍沉實在沒法子,只得握著閨女的小手,幫她把鐵鎚拿到了近前來:「阿萱哪,你學什麼不好,非要跟爹爹學打鐵嗎?爹爹打鐵能娶上媳婦,你要是打鐵,可就未必能嫁得出去了。」

眾人哈哈大笑,阿萱好奇地抬起頭來,見大家都很高興,她也跟著嘎嘎地樂了起來。

陳敏達抬手摸摸阿萱頭頂:「好孩子,誰說非得子承父業?女也能承父業呀,霍家長女,這是要挑起大梁,繼承你老爹的手藝……」

他這邊兒調侃得有滋有味兒,霍沉卻已聽不下去了,氣呼呼地推他一把:「一邊兒去,我家阿萱的意思是,將來也要找個打鐵的男人當姑爺。」

二嬸三嬸趕忙在一旁附和:「對對,大沉說的沒錯,打鐵的男人好啊,又能掙錢,體格又好,這門手藝可不是誰都能幹得了的。咱們阿萱將來也要找個打鐵的男人當姑爺,就像桃子一樣,又省心又享福,多好啊。」

抓周禮的好日子,誰也不會因為一點兒小事鬧得不愉快,不就是抓了一個小鐵鎚嗎?這能算得了什麼,眾人哈哈一笑,也就過去了。

開開心心的過完了抓周禮,還沒跟閨女玩兒夠呢,晚上他就困了,瞧著乖乖睡覺的小閨女,霍沉捨不得走:「桃子,都過了半個月了,你就讓我搬回來吧。我求你了,行嗎?」

「你別求,我說好一個月就是一個月,求我也沒用。」

鐵匠無奈的嘆了口氣:「唉!我哪跟你說好一個月了,那還不是你說了算的,我本來就沒同意。」

「你白給蒙氏兩百文錢的事兒,我還沒同意呢,是不是因為錢是你掙的,就不把我放在眼裡啦?」

「桃子,你知道我不是這樣的人,咱們家的錢,不都是你管著嗎?你就讓我回來吧,我打地鋪,我在這屋裡打地鋪成不成?」

霍沉忽然之間想到了打地鋪這個法子,說干就干,抱了一張竹席子過來,鋪在地上。就去東屋把自己的鋪蓋抱來,鋪在席子上睡了。

田桃趴在枕頭上,看他緊閉雙眼裝睡的模樣,心裡的確很心疼。也就是自家男人太老實了,若換成別的人,可能早就不聽她這一個月的懲罰了。

「你快起來,地上涼。天這麼冷了,地上又冰又潮的,還不得生病啊。」

「生病我也不起,我就要跟你們在一個屋裡睡。」鐵匠倔脾氣犯了,那是八頭牛也拉不動的,今日他已鐵了心,不管桃子怎麼說,就是不起來。

田桃氣忽忽地坐了起來,盤腿坐在炕上,緊緊盯著他。鐵匠雙眸緊閉,直挺挺的躺在那裡挺屍,一動也不動。

兩個人就這麼在燭光中乾耗著,終於,桃子耗不住了:「你快起來吧,到炕上來睡,再不上來,就永遠別來了。」

鐵匠一聽這話,嗖的一下鑽出被窩,長腿一抬,一步就跨上了炕沿兒,抱著媳婦兒就鑽進被窩:「桃子,都快想死我了,這麼多天了,你都不讓我近身,我都快憋瘋了。」

田桃撅著小嘴,嗔他一眼:「你被褥不要了?只自己跑上來幹什麼,鋪什麼蓋什麼?」

「我還要什麼被褥啊?當然是跟你睡一個被窩了。」不由分說,鐵匠把媳婦兒緊緊抱在懷裡。

火熱的吻鋪天蓋地地落下來,田桃應接不暇,陷落在丈夫壓抑已久的熱情之中。

重獲滿足的鐵匠,又過上了滋潤的小日子。冬天來了,除了打鐵,一家三口就在後宅里吃著熱乎飯,逗著孩子玩兒。

鐵匠鋪里有八卦爐,也很暖和,每到趕集的日子,桃子就帶阿萱到鋪子里坐著收錢,阿萱已經走得很利索了,穿上厚厚的小棉襖,圓滾滾的特別可愛。每個來買鐵器的人,都要逗上幾句。

起初小丫頭有點害羞,後來被逗得多了,也就不在乎了。總會用稚嫩的童聲,跟人們對答幾句。

人們所問的問題總不過是那幾句:「阿萱,你喜歡你爹還是你娘啊。」

起初阿萱回答喜歡娘,這時候人們就會說:「哎喲,那你爹可要生氣了。」後來阿萱想了想,就說喜歡爹,然後人們又說:「那你娘不是白疼你了。」

阿萱覺得這些人真討厭,總給自己出難題,後來小丫頭學精了,再有人問的時候就說:「都喜歡。」

「你更喜歡哪一個?」

「都更喜歡。」

這時候人們就會哈哈大笑,誇鐵匠的閨女特別聰明。

臘月里,顧承楠和黃朋來了一趟,取走了十把精剛寶劍,付清了剩下的一千五百兩銀子。

這劍不是幫自家買的,而是給別人帶的,顧承楠十分認真地檢查了每一把劍的刃口,連連點頭,讚不絕口。

臨走的時候,拍著鐵匠的肩膀,顧承楠豎起了大拇指:「霍大哥,我果然沒看錯,你真是個既有好手藝,又特別重規矩的人。這十把寶劍,一模一樣,長短寬窄都不差分毫,鋼刃都這麼薄這麼鋒利,太好了,我二叔肯定特別滿意。」

二月初十,西鄰王橋家裡生下了一個兒子,雖是有點兒瘦弱,可終究是他們期盼已久的兒子呀。二月二十,杜家燒酒房的杜寶柱添了一個兒子。

田柳也快生了,因為最近這個月里生的都是兒子,所以她就覺得自己家應該也是個兒子吧。在眾人翹首期盼之中,二月二十二,田柳生下了一個大胖小子。

大肉陳樂的,那天的豬肉都是半價賣的,不圖掙錢,就想跟大家分享一下喜悅。

田柳心滿意足的抱著孩子,跟陳敏達說:「快去翻翻你那聖賢書,給孩子取個好名字吧。」

陳敏達輕輕一笑:「咱們的兒子,不需要取那特別文鄒鄒的名兒,就我這個名兒,還是我爹花了一百文錢,請算命先生取的,結果咋樣?不也是在家裡賣肉嗎,咱們普通老百姓,取個實實在在的名字,孩子能結結實實的長大就行啦。要我說呀,咱們兒子啊,就叫陳實,當個老老實實的庄稼人,本本分分過日子,挺好,小名就叫小石頭怎麼樣?」

田柳覺得這名字挺好,本來嘛,踏踏實實過日子,比那好高騖遠的強,小石頭這名字也挺好聽的,就盼著兒子結實好養活,也就行了。

大肉沉對這名字不太滿意,可嘆自己花了那麼多錢,供兒子去縣學讀書,竟取了這麼個沒學問的名字,白瞎了那些賣肉的錢呀。

不過他也不是很固執,最關鍵的是孫子,大胖孫子在這呢,叫什麼名都不重要了。

三月十五,是常山寺廟會的日子,正是快春暖花開的好季節,霍沉打算帶著妻子女兒出去逛一逛。許久不出門了,這次出遠門,霍沉特意叮囑桃子,把那一把玄鐵匕首拴在腰帶上,藏在衣襟兒里,外面人多雜亂,不知會碰上什麼事呢。

廟會上十分熱鬧,賣小吃的、算卦的、走高蹺的、打把式賣藝的,把原本寬敞的土路擠得水泄不通。

阿萱虛三歲了,又白又胖,跟個大粉糰子似的,桃子抱著她走不了路,只能是鐵匠抱著。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27 00:15:50

第二十章

為了讓閨女看到更多的熱鬧,霍沉把她安放在自己的脖子上。讓阿萱抱著自己的頭,他扶著她肩膀,把她馱在肩上往前走,桃子跟在他們後面。

路邊小攤上精巧的小頭花吸引了桃子的視線,她想挑兩個,買來給阿萱戴。

桃子一眼就相中了一對兒粉色帶小珍珠的頭花,問好了多少錢,就在錢袋裡掏銅板,本來費不了多少時間,她就沒有特意叫住走在前面的丈夫和女兒。畢竟鐵匠身材高大,又駝了阿萱在肩上,要找他們還是很容易的,哪怕走開幾步也丟不了。

可是,忽然有一堆人擠了過來,桃子踉蹌幾步,被擠到了路邊,她剛要擠過人群,買了頭花去追丈夫和孩子,可是沒想到,人群再次涌動起來,她莫名其妙的就被擠到了十幾步開外。

桃子被擠到了一個涼茶鋪前頭,才在擁擠的人群中站定腳步,正要找霍沉的身影,驚恐的發現已經找不著了,嚇得她趕忙大喊:「大沉哥,阿萱,你們在哪兒?」

桃子急急的喊了兩聲,也沒有人回應,她想趕快去追,頭花都不買了,可是擋在他面前的都是青壯男子,她根本就推不動。這時,人群呼啦往周圍一散,空出來一塊地方。

「小娘們兒,沒想到,你們還有膽子出門呢。敢搶我們崔家賭坊的生意,在這常山縣,我可還沒見過這麼厲害的人家呢。」

面前的男人囂張霸道,陰測測的笑著,田桃心裡一緊,定睛細瞧,發現這人有幾分眼熟,似乎是什麼時候見過。又聯想起他的話,說什麼崔家賭坊,她便忽然想了起來。

前年,杜寶柱、傅立和馮滿帶來的那個人,不就是眼前這個穿著錦袍的大少爺嗎?她雖沒記住這人姓名,但卻記得他家是開賭坊的,也正因如此才坑的那三家傾家蕩產。

莫非是因為自家買了傅家的果園和馮家的地,而遭人恨了?

田桃顫抖的眸光掃了一圈周圍的人群,裡面一圈都穿著青衣短衫的小夥子,似乎是賭坊的打手,而外圈都是過往的老百姓。

「青天白日的,這麼多父老鄉親都在,你想幹什麼?」田桃壯著膽子問道。

「幹什麼?你男人不是他娘的厲害嗎?不是會打鐵嗎?這是爺前兩天剛花了五百兩銀子買的精鋼寶刀,不如今天就讓你來試試,看這刀刃鋒利不鋒利,跟你男人打出來的刀比,哪個厲害?」崔大少毫無顧忌的大聲叫罵著,因為在常山縣的地盤上,沒人敢惹他,哪怕周邊看熱鬧的老百姓再多,誰敢跟賭坊的人過不去。

涼茶鋪的角落裡坐著幾個正在喝茶的男人,其中一個穿著墨色緞面長袍坐在中間,面容沉靜的看著眼前的鬧劇。

坐在他側面的一個錦衣少年眉梢一挑,右手按在了劍柄上:「都說常山縣是出英雄的地方,三國趙子龍的故鄉,咱們來了一遭,這英雄沒見著,倒碰上了一個欠收拾的潑皮無賴。」

另一側的一個中年短須的男人呵呵一笑:「莫急,咱們先瞧瞧,有沒有英雄來救美。」

崔大少嘩啦一下抽出寶刀,刀身如鏡面一般,在陽光下一晃,一片白花花、閃亮亮的光芒,讓周圍的人們都倒吸一口涼氣:「好厲害的寶刀啊。」

田桃見他動了兵器,心裡十分害怕,畢竟自己只是一個不會武功的弱女子。

可是這種時候,霍沉又不在身邊,她能做的除了一邊向周圍的父老鄉親們求救,就只能想法子保護自己。

「大沉哥,大沉哥……」田桃拼盡全身的力氣,仰頭喊了兩嗓子,撩開衣襟兒,一把抽出了腰間的玄鐵匕首,顫抖著舉在面前:「我告訴你,我也不是好惹的,你若非要欺負我,我就跟你拼了。」

崔大少哈哈大笑,今日湊巧碰上鐵匠兩口子了,他本來只是想嚇唬嚇唬這小娘子,並沒有打算真的要當街殺人。卻沒想到,這小娘們兒竟抽了一把匕首出來,而且瞧著黑乎乎的,一看就不是什麼好貨色。

「哈哈哈,都說你男人手藝好,就這麼好嗎?瞧你這破匕首黑乎乎的,這是從哪個糞堆里撿來的?還想跟我這精鋼寶刀過招,還不把你的匕首劈的稀爛?」

錦衣少年噌地一下站起身來:「看來是沒有人英雄救美了。」

一直沉默不語的墨袍男人,沉靜的眸光突然凌厲起來,緊緊盯著田桃手中的匕首,低聲說道:「你仔細看她的匕首,不一般。」

「桃子,桃子,你在哪兒呢?」霍沉一手扶著阿萱,一手拚命的推開人群,大步闖了進來。看看舉著大刀的崔大少,又看看雙手捧著匕首卻抖成一團的小媳婦兒,霍沉氣的額上青筋直跳。

他把阿萱抱下來,交到媳婦手裡,從她手上拿過玄鐵匕首,指向崔大少:「你他娘的算什麼男人,有本事朝著我來。故意擠開我們兩口子,跑來欺負我媳婦兒,算什麼本事!」

崔大少看看身邊的十幾個打手,撲哧一笑:「呦!回來的挺快呀,我還以為你會傻乎乎的一直逛到廟裡去呢,竟然還知道回來找你小媳婦呢。不過這樣也好,你媳婦兒要跟我拼寶刀,我若拼贏了她,人們也得說我以大欺小,你回來正合適,把你的匕首砍爛了,可就不怨我了。」

聽他這麼一說,田桃嚇得連孩子都抱不住了,把阿萱放在地上,緊緊拉住她小手,悄悄地拽鐵匠衣襟兒:「別跟他拼了,咱們快走吧。」

霍沉拉住桃子手腕,帶著她坐在涼茶鋪的板凳上:「你在這等著,我不怕跟他拼,放心吧,拚死他,咱們也沒事兒。」

身穿墨袍的中年男人,眸光深邃的看向霍沉,從他的身材體格上,在判斷這個男人有多高的功夫。

周圍看熱鬧的人群越聚越多,人們都好奇地瞧著鐵匠跟賭場大少爺舉著刀拚命。有一位認識霍沉的老大爺,顫顫巍巍的站了出來:「大沉哪,一看你就不是人家對手,快說句好話,就這麼算了吧。」

「大爺,您放心吧,要說不是對手,那也是他不是我對手。就他這把破刀,能比我的匕首硬?」霍沉是個識貨的,自然胸有成竹。

崔大少一聽這話就急了,撇著嘴笑道:「不自量力的東西,若是你磕個頭,從我底下鑽過去,我就饒了你。若是非要和我拼,那我就不客氣了。」

他雙手握起大刀,高高的舉了起來,對準霍沉的腦袋,狠狠地劈了下去。

霍沉不會武功,但是他時常拿著大鎚砸寶劍,對於位置的判斷十分準確,大手緊緊握住匕首迎面一抬。

「咔。」劇烈的一聲脆響,震驚了人們的心,眾人只覺得有一道閃電在空中炸起。

「哈哈……」崔大少爺以為自己肯定得手了,得意的大笑聲被眼前令人震驚的一幕噎住,戛然而止。

霍沉手裡依舊是那一把灰撲撲的匕首,毫不起眼,卻也沒有半點變化。隱隱的花紋,在陽光下並不顯眼,但鋒利的刃口閃著寒芒,沒有絲毫崩口的痕迹。

可崔大少手裡亮閃閃的寶刀,此刻已斷為兩截。刀柄的部分依舊被他握在手心,而刀頭已經噹啷一聲,無力的落在了地上。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27 00:16:07

第二十一章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唯有坐在茶桌旁的兩個中年男人暗暗點頭,果然不出所料。

「這……這怎麼……怎麼會這樣?」崔大少瞪圓了雙眼,把手裡的刀柄舉到眼前,反覆查看,再看看落在地上的刀頭,氣得他齜牙咧嘴,難以置信:「這是我花了五百兩銀子從京城買來的寶刀呀,怎麼可能這樣,你……你是不是耍了什麼詭計?」

他瞪圓了眼珠子看向霍沉,後者毫不畏懼地揚起了頭:「一把破刀,在我面前瞎顯擺什麼?你爺爺打個刀比你的強一百倍,還敢跟我拼。是你自己要拼刀的,拼壞了也不關我的事,不管你多少銀子,誰讓你是個二百五,活該被人坑。你們人多我也不怕,要拼刀,儘管過來,保證都給你們砍的像爛白菜一樣。」

賭場的打手們嚇得紛紛往後退,這把匕首如此鋒利,連京城的寶刀都能斬斷,這要是砍在自己脖子上,只怕稍微碰上一點命就沒了。

崔大少雖然平時沒少干坑蒙拐騙的壞事,可是讓他真的殺人,卻沒那個膽子,以前他覺得霍沉只是一個手藝稍微好點的鐵匠,如今竟看不透他的來頭了。沒敢讓家丁們再惹事兒,他帶著一群打手灰溜溜的跑遠了。

桃子已經嚇得滿頭大汗,帶著阿萱來到鐵匠身旁,緊緊揪住他,焦急說道:「咱們快回家吧,這廟會我不想逛了。」

「好。」霍沉把匕首交給小媳婦兒,讓她放回匕首鞘里。他抱起女兒,一家三口快步離開。

涼茶鋪里的三個人面面相覷,短須男人輕聲說道:「主子,看來古書上寫的沒有錯,玄鐵就在常山縣。」

墨袍男人點頭:「這裡不僅有玄鐵,還有高人。以前一直在深州晉州一帶尋訪張山子的傳人,沒有找到,如今看來,可能是搬到常山縣來了。」

三人起身離座,遠遠的跟在霍沉夫妻身後,一起下了山。

回到客棧,霍沉退了房,把媳婦兒孩子安頓在馬車上,他便趕著車徑直回大營鎮。

走到傅家營的時候,田桃忽然扯扯霍沉的衣襟:「後面有三個騎馬的人,好像一直在跟著咱們。」

霍沉回頭一瞧,果然看到了三個騎馬的男人,跟在很遠的地方,看不清他們長什麼樣子。

「難道是崔大少派來的,應該不會呀,他知道咱們家住哪,根本就沒必要派人跟蹤咱們,要想找上門來打架,他隨時都可以來。」霍沉冷靜的分析道。

「是啊,可是他們為什麼要跟著咱們呢?莫非是看到咱們的匕首好,想搶了去?」桃子也想不通。

「應該不會的,咱們這匕首雖好,可是沒有幾個懂眼的能看出這是玄鐵匕首。若是他們瞧著鋒利,想要買,大不了直接上來問個價,看咱們肯不肯賣,何必遠遠的跟著呢。」

「我有點兒不放心,咱們還是想法子甩開他們吧,要不然總覺得心裡不踏實。」桃子膽小怕惹事。

「好勒,瞧我的。」霍沉自小在大營鎮長大,對周邊的地形自然十分熟悉,要想甩掉幾個外鄉人並非難事,他趕著馬車七繞八繞,從另一個方向進了大營鎮,專挑能藏人的路走。回到家門口的時候,身後已經不見了那三個身影。

馬背上的三個男人,看看面前空蕩蕩的街道,都被氣樂了。短須男人說道:「一個鄉下漢子,竟還挺有心眼兒,把咱們這些久經沙場的老將都甩下了,比突厥兵強啊。」

為首的墨袍男人,胸有成竹地一笑:「要找他又有何難?打聽一下,這周邊哪個鐵匠手藝好就行了。」

媳婦孩子都受了驚嚇,這一天霍沉沒有開門做生意,只在後宅陪著她們。一天平平靜靜的過去,小夫妻倆都以為沒事兒了。第二日一大早,霍沉打開鋪子的鐵門做生意,弄起八卦爐的爐火,放上鐵條燒熱,開始捶打鐵器。

門口人影一閃,進來了三個客人,霍沉停住手裡的大鎚,轉頭問道:「你們要打什……」

霍沉只看了這三個人一眼,就放下鐵鎚,滿臉嚴肅的轉過身來。原因很簡單,這三個人的氣度神態,服飾佩劍都不是大營鎮的村民能用的。「你們是誰?來這裡幹什麼?」

墨袍男人欣賞的點點頭:「不錯,果然和一般的大老粗不一樣,還是有點頭腦的。」

短須男人說道:「你姓霍,是這裡的鐵匠對吧?顧承楠買的十把精剛寶劍就是從你這裡買的?」

霍沉默默在心中盤算,難道這三位貴人遠道而來,是因為對那十把寶劍不滿意?應該不會呀,他對別的不懂,唯獨對鐵器十分在行,自己對寶劍的打造水平,在全國恐怕也找不出幾個。

「你是買主嗎?如果是因為對那十把寶劍不滿意,盡可以拿回來,我全數退給你錢。」霍沉不是見錢眼開的人,他不會捂著銀子不放。

「我們不是來退貨的。」

「你們到底找我幹什麼?」霍沉綳著臉,嚴肅的問道。

「當然是找你打鐵呀,除了打鐵,你還會幹別的嗎?我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就直接說了吧。這位是趙王殿下,坐鎮邯鄲,守護北方,鄙人姓顧名承榛,是顧承楠的三哥,老家是淶水縣的,咱們也算半個老鄉吧。我是王府長史,這次隨王爺出門是為了體察民情,尋訪能人異士,不錯,我們沒白來。」短須男人朗聲說道。

霍沉面色緊張地看向了他口中的趙王千歲,那個男人長著一張國字臉、星眉朗目,鼻直口闊,的確是一副尊貴相,而且此人氣度不凡,的確像是位高權重之人。

霍沉長這麼大,就沒有和權貴打過交道。若這個人真的是趙王,見到王爺,他就該磕頭行大禮,可是如果不是王爺,那他磕頭請安,就會被人笑掉大牙。

「我只是一個普通的鄉下鐵匠,沒見過什麼世面,既是如此尊貴的人物,那我該如何做呢?」霍沉問道。

霍沉心裡已經信了顧承榛的話,按理說沒有普通百姓敢冒充皇家的人,可他搞不清楚這些人究竟想要做什麼,客氣地保持些距離,應該比卑躬屈膝地討好人家強吧。

錦衣少年眉梢一挑:「當然是大禮參拜了,還真是沒見過世面。」

趙王微笑著擺擺手:「罷了,微服出遊,免禮吧。本王特意從常山寺跟到你這裡來,其實是想仔細瞧瞧你的匕首,另外,你家裡還有玄鐵嗎?」

霍沉心裡咯噔一下,玄鐵匕首被大人物認出來了,會不會招來什麼禍事呢?不過,他很快就穩定住心神,幸好提前想過借口,就健步走回后宅,把玄鐵匕首拿出來給他們細瞧,沉靜地說道:「原是祖上傳下來的半截斷劍,被我融了打造成這把匕首,家裡再沒有別的玄鐵了,王爺若不信,可以隨意搜查。」

趙王把玄鐵匕首仔細瞧了一番,點頭道:「的確是手藝過人,所謂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既說沒有,本王自然信你。只是,本王想知道,你打鐵的手藝是跟誰學的?」

霍沉心頭一緊,抬眸仔細看看趙王的臉色,心中千迴百轉。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27 00:16:21

第二十二章

看樣子這些人應該是知道點兒什麼,才追到自己家裡來,否則一個普通的鐵匠,怎麼能讓貴為皇子的趙王,一路尾隨到家裡。

他也飛快地想了想自己的處境,雖是不想與這些達官顯貴有什麼糾葛,可是,自己只是一個普通老百姓,若是太硬氣了,那便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不知好歹。人家如此客客氣氣的問,已經算是不錯了,如果直接派兵來封了門,把家一抄,一個普通百姓又能如何呢?

「回王爺的話,我師父叫江墩子,是個普通的鐵匠,已經過世了。」在這些人面前,霍沉不敢耍心眼兒,怕被人家敲出來,畢竟人家的心眼子可能是自己的多少倍。

趙王輕輕點頭:「能打出玄鐵匕首的人不多,你這手藝不算是普通了,前朝第一鐵匠張山子,不知你聽說過沒有。他打的兵器鋒利無比,鋼刀從不會出現崩口卷邊兒的情況。本王最近也找了幾個鐵匠,在打造兵器,打出來的東西卻不盡人意,你可願到邯鄲來為國盡忠?」

鐵匠一愣,他原本以為對方看上的只是玄鐵匕首,心裡也暗暗盤算了,若是對方特別想要,就給了他也無妨,反正山裡還有那麼大一塊玄鐵,隨時都可以打新的。

可是他萬萬沒想到,人家看上的是自己這個人,還要背井離鄉的到邯鄲去。

三個外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霍沉臉上,見他臉色緊繃,並無欣喜,錦衣少年便飛快的說道:「多少人想到趙王麾下效力都擠不進來呢,如今,難得王爺賞識你,你還有什麼可猶豫的?」

霍沉垂下頭,老實巴交的說道:「草民能力有限,蒙王爺賞識,自然特別高興。只是……我沒什麼出息,除了去深州學過打鐵,就沒離開過家鄉。而且我家裡孩子還小,媳婦也很瘦弱,讓我扔下她們去邯鄲,我……」

錦衣少年是個火爆脾氣,氣的一指霍沉還要說什麼,卻被趙王攔了下來:「風吟,別說了,一個莊戶人家,能有如此的家庭責任感是好事。若是對家庭都不負責任,又怎能對將士們負責?這樣吧,鐵匠你去和你媳婦商量一下,若是可以,本王希望你們一家可以一起去邯鄲,在王府邊上給你們一座宅子住,好好乾,將來立了功,或許還能有個一官半職。你的孩子也可以進學堂讀書,將來可以過上更好的生活,你們自己考慮吧。」

后宅之中,田桃站在窗口緊張的探頭瞧著,透過敞開的窗戶,她早就看到進了鐵匠鋪的三個人。男人們談事情,鄉下的女人們一般都不會去摻合。可是桃子揪心啊,也不知他們談的怎麼樣,瞧霍沉嚴肅的表情應該是不太愉快吧。

阿萱在後宅悶夠了,搖著桃子的袖子:「爹爹,我要找爹爹。」

正在她糾結要不要過去瞧瞧的時候,四個男人齊刷刷的看向了后宅。兩邊的窗戶都是敞開的,桃子想躲已經來不及了,索性深吸了一口氣,牽著阿萱的小手,走進了前邊鋪子里。

「爹爹,騎大馬。」阿萱一進門就掙開娘親的手,撲過去抱住老爹大腿撒嬌。

霍沉歡喜一笑,抱起小閨女放在了肩膀上。「桃子,這是邯鄲的趙王千歲,想讓咱們去邯鄲。」

田桃一怔,沒想到這人的身份竟如此尊貴,嚇得她趕忙屈膝行禮:「拜見王爺。」

「免禮,你家男人好手藝,本王這裡剛好需要這樣的人才。若是樂意來,本王自會給你們一個很好的安排。干好了,將來可以走上仕途,孩子們讀書習字,不必再過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日子,你們商量一下吧,本王今日就要回去了,你們可以晚兩天再啟程。」趙王和藹說道。

在田桃心裡,縣太爺已經是天大的官兒了,眼前的這位竟然是王爺,是她連想都不敢想的大人物。小媳婦眸色緊張的看向丈夫,滿眼依賴。

若在平時,媳婦這麼看他,霍沉會滿心歡喜與得意。可是今天,他也有些忐忑。只能盡量委婉地說道:「王爺,我們小戶人家沒見過世面,其實我的手藝也沒有您想像中那麼好。若是去了邯鄲,只怕是會令您失望,我們……」

言下之意,就是不想去了。

顧承榛早就看透了小夫妻的忐忑,呵呵一笑:「這樣吧,你們先不用急著決定。過幾天,我讓顧承楠來,接你們去邯鄲瞧瞧,先試試吧,吃住方面若是實在適應不了,也不強求你們留下。」

霍沉小兩口這才鬆了一口氣,桃子輕聲說道:「三月二十二,我妹妹家的孩子過滿月,我們可以過完滿月在走嗎?」

趙王微笑著點點頭:「好,那就這麼說定了。承榛,你讓承楠二十二那日來接他們,二十三出發,這路途不算遠,趕著馬車三日就到了。你也提前讓人收拾好一處院落,對待有才能的匠人,一定要禮賢下士。」

「是。」顧承榛趕忙應了,見趙王信步離開,就對緊張的小兩口說道:「我知道,咱們初次見面,你們有很多地方不放心。到了邯鄲你們就明白了,讓承楠送你們去,放心吧,王爺的賞識,對你來說絕對是好事。」

趙王出去,那錦衣少年也跟了出去,霍沉知道淶水縣的顧家也是農門出身,對顧承榛倒還有幾分親近,就說出了自己的心裡話:「大人,我們只想過本本分分的小日子,沒打算飛黃騰達。也不懂什麼禮節,怕在貴人面前失了禮數。對於我這樣的大老粗來說,還是在家裡干點兒粗活好。」

顧承榛輕笑:「我明白,你這想法跟我爺爺是一樣的,可是啊,那些貪圖富貴只想攀上高枝的人,王爺還真看不上。越是你這樣踏實本分的,王爺才越是欣賞。你有手藝,也不缺錢,自然不想冒風險出去闖天下。可是你要知道,北方突厥蠢蠢欲動,若真是打過來了。你們一家三口哪還有現在和美的小日子過,國難當頭,匹夫有責。擋住了賊寇,才能保妻兒平安,對吧?」

霍沉一家送貴客離開,就關上鋪子的門,到后宅里商量這件事。

按理說,有貴人青睞是好事,可他們真的不想攀高枝。現在王爺意願強烈,不容拒絕,只得按照約定的時間走一遭,至於日後如何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霍沉握住桃子的手:「桃子,別怕,我看這趙王還算是個講道理的人。如果就直接把我抓走,咱們不也沒辦法么。」

田桃也是心有餘悸,把頭偎在他肩上,輕聲說道:「還好,他讓咱們一起去,若只是你一個人去了,我肯定惦記的吃不下、睡不著。」

有了心事的一家人,更加珍惜眼前的快樂。平靜的日子裡,一起去集上買菜,一起做飯哄孩子,晚上親親熱熱的在炕上抱成一團,要多甜有多甜。

小石頭的滿月很快就到了,親朋好友聚齊,推杯換盞十分熱鬧。就在大家歡欣鼓舞之際,幾個官差突然闖了進來,嘩啦一抖鎖鏈,就綁住了大鐵匠。

「你們幹什麼?」霍沉猛然回頭,卻發現雙臂已經被人擒住,他膀大腰圓,身上有的是力氣,使勁一掙就掙脫了,那幾個官差竟然沒按住。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27 00:16:37

第二十三章

歡慶的場面瞬間沉寂下來,陳敏達愣了愣,趕忙跑過來打圓場:「幾位官爺,是來喝滿月酒的吧,快請入座,請入座,好酒好菜的趕緊上。」

那些人穿著官差衣服,胸前都綉著一個斗大的捕字,瞧著應該是縣衙里的捕快。後邊跟進來的崔大少一開口,就證實了霍沉的猜測。

「大人,就是他,破壞了我的財物,五百兩銀子的寶刀,毀在他手裡,就得讓他賠錢。」崔大少指著霍沉說道。

自從寶刀被劈斷,崔大少心裡憋著一口氣一直出不來。昨天和縣衙的捕快們喝酒,忽然靈機一動,想到這個法子。以毀人財物之名,把鐵匠抓緊大牢里,讓他小媳婦拿錢來贖。這樣,自己損失的五百兩就回來了,官差們也能趁機敲詐一筆錢,合作共贏。

田桃拉著阿萱走到丈夫身後,緊張地拉住他衣襟,生怕他被人抓走了。

霍沉氣的已經滿臉通紅,抬手指著崔大少怒罵:「你要臉不?當時是你要拼刀子的,說好拼壞了不賴別人,現在翻臉不認帳了,想來訛錢,我告訴你,爺爺不欠你的,你們要抓我,我就告狀去,不信青天大老爺是非不分。」

崔大少唇角一挑,邪邪笑道:「站在你面前的不就是青天大老爺派來的人嗎?你若要反抗拒捕,就罪加一等。誰不認賬了?明明是你毀了別人的東西,還想不賠錢,簡直是無賴。」

桃子氣的呼哧呼哧直喘:「明明是你無賴,還說別人。」

陳敏達還想打圓場,剛湊過去,就被一個捕快一腳踹到一邊,另一人抽刀就架到了霍沉脖子上,強逼他回縣衙。

桃子見明晃晃的大刀就挨著丈夫脖頸,嚇得她雙手直顫,情急之下,不顧一切地高聲喊道:「不許你們動他,他是趙王看中的人,明天我們就要去邯鄲了,去王府。你們要是傷了他,王爺肯定會砍了你們的頭。」

誰都沒想到田桃會說出這樣的話,院子里頓時鴉雀無聲。死一般的沉寂片刻之後,爆發出一陣狂放的大笑聲:「騙鬼呢?王爺會看上一個鐵匠?哈哈哈……你怎麼不說跟皇上有交情呢,哈哈……」

田桃的話太離譜,別說是崔大少和捕快們不信,連大營鎮的父老鄉親們也不信。

被踹倒在地的陳敏達爬了起來,拍拍身上的土,皺著眉頭繼續往前湊。他也不想挨打,可是自家滿月宴上出了事,他哪能不管?更何況,出事的人是他的連襟。

「哥兒幾個,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動刀動槍的幹什麼?快把刀拿下來,一不留神見了血多不好。」陳敏達身材雖瘦弱,膽子也不是很大,此刻卻沒有退縮,勇敢的擋在了桃子和阿萱前面,生怕那些人再抽出一把刀來,架在田桃脖子上。

田桃知道妹夫是好心,可眼下跟這些人說好話沒有半點作用,她怒瞪著那些欺負自家男人的壞蛋們,堅定地大聲說道:「我說的都是真話,若是誤了王爺的事兒,你們就得吃不了兜著走。」

崔大少狂笑不止,一邊笑還一邊挑撥:「幾位差官大人,你們聽見了吧?若真是老實本分的庄稼人,能說出來這種不靠譜的話嗎?這分明是抬出來大人物狐假虎威,想趁機嚇唬咱們呢。」

「誰嚇唬你們呢?不想要命的,儘管試一試。」一個響亮的聲音從門口處傳來,眾人轉頭看了過去,見兩個英挺的少年郎信步走了進來。

崔大少一見顧承楠,氣焰先矮了三分,梗著脖子問道:「怎麼哪都有你倆,這事兒不關你們的事兒,快走吧,咱們井水不犯河水。」

黃朋燦齒一笑:「你算說錯了,這事兒還真關我們的事。顧長史特意派人送信兒,讓我們護送鐵匠一家去邯鄲趙王府,你若不信,就跟我們一起走一遭吧。」

顧承楠見衙役手裡的刀,還架在鐵匠肩膀上,面色一寒,從袖口裡掏出一塊令牌,上面刻著金光閃閃的三個大字:趙王府。

「這是王爺特賜,出入王府的令牌。你們還不快把刀拿開,不然,休怪小爺不客氣。」顧家後台硬,大家都知道。顧承楠雖只是一個少年郎,板起臉來的時候卻也有幾分嚇人。

幾個捕快都被趙王府的令牌嚇得不輕,生怕惹火上身,根本沒想到,那小媳婦兒說的話竟是真的。一時手足無措,收了兵器,都灰溜溜的跑走了。靠山都走了,崔燁哪還敢留在這裡。

他剛剛追出門去,人們就聽到一陣拳打腳踢的聲音,夾雜著捕快們的怒罵:「你個王八羔子,想坑死爺?那是王爺的人,你也敢動,也不稱稱你小子幾斤幾兩。」

崔燁被打得哭爹喊娘,已完全沒有了剛才的驕橫架勢,只剩了殺豬般的嚎叫。

父老鄉親們這才相信,霍沉真的交了大運,被極為尊貴的王爺看中了。這一下,大鐵匠的形象,在人們眼中變得更加高大。平時敢跟他隨意開玩笑的父老鄉親們,此刻竟有點畏畏縮縮的不敢說話了。在他們眼裡,大鐵匠馬上就要變成貴不可言的官老爺了。

賓客散去之後,田桃把自家的鑰匙交給了妹妹田柳,請他們幫忙照看房子。

「姐,姐夫真的要做大官了嗎?」田柳抱著兒子,神采奕奕的看了過來。

田桃輕輕一笑:「做什麼大官呀,你姐夫大字不識幾個,不像石頭他爹那麼有學問,哪能做官?王爺看上他打的鐵器了,讓我們去邯鄲,我們就去一趟唄。人家想打點兒什麼,就給人家做點活兒,住上幾天,也就回來了。」

田柳笑著點點頭:「好,我們等著你回來,小石頭還想跟阿萱姐姐一起玩兒呢。不過姐呀,這真的是一個好機會,難得有貴人相助,你去了那兒瞧瞧吧,要是那邊兒好做生意,就讓我姐夫在王爺手底下當個差,你開個鋪子做個生意,不也挺好的嗎,比在咱老家強。」

田桃知道妹妹是真心為自己著想,也不跟她客氣,直接說道:「我也知道,外面有外面的好處。你姐夫這打鐵的活兒,今年明顯的比前兩年少了,前些年咱們鎮上沒了鐵匠,大家都在湊合用舊東西,可是現在好多鐵器都換了新的,用上三五年又壞不了,眼下活兒越來越少。要是能在王爺手下當差,當然也有好處,只不過……咱們小戶人家沒什麼見識,我心裡還是有些不踏實,先去瞧瞧再說吧。」

次日一早,一家三口帶上換洗衣服上了馬車。顧承楠和黃朋騎著高頭大馬,一左一右陪在兩旁,這隊伍雖不是很大,瞧上去卻還是有幾分氣勢的。

本來他們一家三口只想悄悄的去、默默的回,並沒打算驚擾別人。誰知一大早離開的時候,已經有不少街坊鄰居站在街上翹首觀望了,在眾人熱烈的注目禮中,小兩口都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出了常山縣,走上去往邯鄲的官道,車速便快了起來。道路筆直平坦,路兩旁有高大的白楊樹,春風吹過,樹葉嘩嘩作響,車上的人也覺得愜意涼爽。

黃朋回頭望望遠去的常山縣城門樓,感慨道:「真是有福之人不用忙,無福之人跑斷腸,我一直想到趙王麾下效力,卻始終不能如願。鐵匠大哥卻得趙王如此青睞,連住處都安排好了,這一去再也不用回老家了。」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27 00:16:54

第二十四章

霍沉微微一笑:「我們並沒打算在那兒久留,王爺想讓我給他打點兒什麼,我便起早貪黑的干,幹完了,我們一家三口就回來。」

黃朋驚訝地瞪大了眼:「霍大哥,你怎麼想的呀?難得王爺肯收留,你還回來幹什麼?」

顧承楠抱著精剛寶劍,轉頭看了一眼黃朋:「人各有志,你何必強求人家。當年我爺爺在軍中也是立過大功的,本來有機會留在京中做官,可是他不喜歡做官,就想回老家娶我奶奶,後來成了親,種瓜養魚、修磚窯、建果園,小日子過得可美了。我爺爺說,人的一生有很多種活法,沒有對錯,只要是你喜歡的就好。」

黃朋嘆了口氣:「你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你爺爺立過大功,前首輔大人是他把兄弟,連皇上都認識,自然什麼都不怕。而且,你的伯伯們哪一個不是朝中重臣?所以呀,你想建功立業就容易得很,我可就難多了。」

顧承楠沒再接黃朋的話頭,而是對霍沉說道:「霍大哥,其實我也覺得你應該留在趙王身邊。你的手藝這麼好,只做一個鄉下鐵匠打打鋤頭鐮刀,太可惜了,俗話說,好鋼用在刀刃上。你跟在王爺身邊,才能發揮更大的價值。」

霍沉把阿萱抱到自己腿上,一邊逗小閨女,一邊呵呵笑道:「我沒你們那麼高的志向,也沒打算光宗耀祖啥的,靠手藝掙來口飯吃就行了。」

五個人一路上說說笑笑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三日後便進入了邯鄲城。

趙王府坐落於城北的朱雀大街上,高大的建築氣勢恢宏,陡峭的廊檐直插雲霄。單單是那兩扇硃紅色帶金鉚釘的大門,就把霍沉小兩口兒嚇住了。不愧是王府啊,這氣勢果然不得了。

顧承楠亮出王府腰牌,他們便順利的進了王府。有侍衛跑去通報了顧長史,顧承榛快步迎了出來,親自帶著霍沉小兩口走到西面的一個小院落里。說是小院落,也僅僅是相對於龐大的王府來講,院子里有五間正房,左右兩排廂房,門口影壁牆處,種著一片青翠的竹子,天井裡有兩棵桂花樹,樹上綁著一架梧桐木的鞦韆。

這鞦韆十分寬大,兩個人並排坐上去都寬寬鬆鬆的,後面還帶著靠背,既舒服又結實。

顧承榛走到鞦韆後面,抬手招呼阿萱:「小閨女,快過來,看看鞦韆好不好玩?」

阿萱覺得這個晃晃悠悠的長椅子挺新奇的,邁著小胖腿兒,飛快的跑了過去。顧承榛把她抱到鞦韆上,輕輕搖了起來,阿萱起初有點緊張,緊緊的扶著把手,後來發現自己其實掉不下去,膽子就慢慢大了,一邊搖一邊咯咯的笑:「好玩,真好玩,娘,快來,來玩兒呀。」

阿萱高興,霍沉和桃子都跟著高興。大家幫忙把幾個大包袱放進屋裡,桃子想進屋收拾一下,卻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屋裡不僅桌椅、床榻俱全,打開衣櫃,發現裡面已經放滿了各式各樣的新衣裳。許是怕他們穿著不合適,尺寸並不完全一致,但是長短肥瘦都與他們的身量差不多,可見是特意為他們做的。

尤其是給阿萱做的幾套新裙子,那料子太漂亮了,桃子長這麼大都沒見過。那麼飄逸的輕紗,若穿在阿萱身上,豈不和小仙女一般了。

屋子裡的傢具自然都是上等的,不僅擦拭的一塵不染,桌上還擺著一個青瓷玉凈瓶,裡面插著一束盛開的鮮花,桃子沒見過,說不出花的名字。

顧承榛溫聲說道:「王爺特意吩咐了,要給你們備齊所有的用品,這個小院以後就是你們一家三口住。這旁邊的幾個小院,住的也都是王府的門客。王爺賢下士,不僅有吃有住有銀子,每一家還給兩個小丫鬟,明日霍夫人隨我去挑兩個合眼緣兒的吧。」

桃子第一次被人稱為霍夫人,一時沒能反應過來,看看旁邊高大的丈夫和乖巧的女兒,她才突然回過神兒來:「我……您叫我桃子吧,我們那兒的人都叫我桃子。」

顧承榛呵呵一笑:「我知道村裡人淳樸,都是直接叫名字的,我們老家也這樣。不過,在這王府里就不一樣了,我還是叫你霍夫人吧,以後會有更多的人這麼叫你,慢慢就習慣了。」

人家不肯叫自己名字,田桃也不好意思強求,只得輕輕地嗯了一聲,沒再說別的話。

當晚趙王設宴給霍沉接風,卻不包括桃子和阿萱,顧長史的夫人把她們請到了家裡,蔣氏帶著三個女兒給桃子娘倆接風。

「多謝顧夫人。」桃子十分拘謹,努力學著城裡人的模樣稱呼人家。

蔣氏和氣地一笑:「你太客氣了,我家男人兄弟十個,他排行老三,承楠是老幺。你叫我三嫂吧,這是我的三個女兒曉晴、曉雲、曉雪。」

田桃微笑的點點頭,也學著她的模樣自我介紹:「我叫田桃,村裡人都叫我桃子,我家閨女叫阿萱。」

蔣氏夾起一塊精緻的蜜罐雞肉,放在阿萱面前的盤子里:「阿萱,來嘗嘗這雞肉好不好吃,很鬆軟的,好消化,桃子你也吃啊,別客氣。」

田桃愣了一下,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看向了蔣氏,欲言又止。蔣氏也感受到她有話想說,就笑著問道:「桃子,你別跟我見外,我老家就是保定府的,咱們也算半個老鄉呢,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桃子打心眼兒里喜歡這個嫂子,人家既雍容大方又和氣親切。顧承榛雖然也很和氣,卻總讓人覺得有距離感。「三嫂,今日顧大人叫我霍夫人,我跟他說叫桃子就行,他還不肯呢,你跟他不一樣,你就叫我桃子。」

蔣氏看一眼單純的小媳婦兒,把什麼心事都寫在了臉上,就爽朗地哈哈大笑起來:「是不是我叫你桃子,你就覺得特別親切,就像在老家一樣?我跟你說吧,我小名兒叫小妞子,誰要是叫我這個名兒啊,我就覺得特別親。可是在這王府里,真沒人跟我叫,我家孩兒他爹呀,是不能跟你叫桃子的。他跟你家男人稱兄道弟,又比你大上十幾歲,要是跟你叫的那麼親,豈不成了大伯哥調戲弟妹了。」

桃子想了想,覺得也有道理。畢竟這是一個陌生的環境,跟在大營鎮的時候不一樣,如果這裡每一個男人見了面都笑嘻嘻的朝自己叫桃子,可能自己心裡也有點兒接受不了。

顧家的三個女兒,大的十二歲,二閨女七歲,最小的曉雪只有四歲,比阿萱大一歲。

阿萱終於找到了同齡的玩伴,很是開心,吃完飯都捨不得走,還想跟到人家屋裡去玩,田桃怕打擾別人太久不合適,就哄著阿萱回了自己家的小院子。

回到家時,天色已經擦黑了,霍沉還沒有回來,桃子點上蠟燭,到廚房裡燒了一鍋熱水,給阿萱洗了個澡,就讓她到碩大的床榻上去玩耍。

天色完全暗下來以後,顧承楠和黃朋扶著大鐵匠回來了。剛進門口,桃子就聞到了濃烈的酒氣,趕忙迎上去,伸手想扶丈夫坐下。

顧承楠也有點暈,不過還不是很醉,朝田桃擺擺手:「嫂子你快讓開吧,他倆都醉了,你扶不住的。」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27 00:17:10

第二十五章

他使勁兒拽著鐵匠、拉著黃朋,走到床邊,扶他們落座。鐵匠瞧見媳婦兒心裡就踏實了,兩隻眼皮一耷拉,歪到床上呼呼大睡。

黃朋抬手在空中胡亂的比劃著:「霍大哥,咱們接著喝,再來三壇……」

顧承楠挽住他的胳膊,一下子就把人拽了起來:「再來什麼三壇呀?瞧你這出息勁兒,這不是你家,咱快走吧。」

黃朋被他拽著往外走,卻還不死心一般,回過頭看向床上的鐵匠:「我不走……不走,我沒醉,我都來王府好幾回了,也沒見過王爺,今天沾霍大哥的光,跟王爺喝酒了,我不走,我要接著喝。」

顧承楠被他氣樂了,一邊囑咐桃子,讓她插好門,一邊哄著黃朋離開:「快走吧,這兒沒有酒,我帶你去有酒的地方。」

每天晚上臨睡之前,阿萱都要跟爹爹玩一會兒,可是今天爹爹回來沒跟她玩,倒頭就睡,小姑娘有點不樂意了,爬過來騎到老爹身上,用胖乎乎的小手拍他胸膛:「駕、駕、騎大馬。」

「阿萱快下來,你爹喝醉了,不能騎大馬了,知不知道?」桃子幫霍沉脫了鞋,抬起那雙沉重的大腿安放在床榻上,讓阿萱乖乖的坐在一邊,她去打熱水,幫丈夫洗臉洗腳。

「娘,爹爹病了?」阿萱沒見過爹爹喝醉,還不知道喝醉是什麼意思,以為爹爹生病了。

田桃用熱水洗了棉巾,輕柔的幫鐵匠擦著臉:「嗯,爹爹病了,阿萱乖,不要吵他,自己鑽進小被窩睡覺,好不好?」

「好!」阿萱奶聲奶氣地答應了,乖乖的爬到床里側,鑽進自己的小被窩,合上雙眸,靜靜的等待著進入夢鄉。

桃子幫鐵匠洗手洗腳並沒費多大力氣,幫他脫衣服,卻累的她呼哧呼哧直喘。終於收拾好了,躺下的時候,阿萱已經睡著了,桃子聽見她輕輕嘟囔了一句「小姐姐」。

田桃微笑著幫女兒掖了掖被角,今天跟顧雪這個小姐姐玩,她可高興了,都捨不得走。

王府的夜晚很安靜,春風吹進來不知名的花香,淡淡的、甜甜的。這一晚,本來田桃以為會像自己去黃府的那次一樣,一夜無眠,卻沒想到,在丈夫和女兒熟悉的呼吸聲中,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次日清晨,霍沉一睜開眼,就見他心愛的小閨女跪坐在自己身邊,熱乎乎的小胖手搭在自己額頭上。見他睜開眼,阿萱驚喜地說道:「爹爹,還病嗎?好了。」

桃子就站在柜子邊整理衣裳,見他醒了,就走到床邊坐下:「昨晚你喝醉了,阿萱不懂是怎麼回事兒,我就跟她說是病了,讓她不要吵你。今天早上醒來,她就把手放在你額頭上,想摸摸燙不燙,看爹爹是不是病好了。」

霍沉難掩驚喜,拉過阿萱的小胖手放在自己掌心,輕輕的摩挲著,真是個疼人的小棉襖。上個月桃子得過一次風寒,當時他就用大手摸著桃子的額頭,看看燙不燙,阿萱就學會了,而今還知道心疼爹爹,關心他病好了沒。

鐵匠滿心歡喜,騰地一下坐了起來,卻忽然覺得頭有點暈,抬手扶額。桃子趕忙緊張的問道:「你沒事兒吧,酒勁還沒過去呢?」

霍沉扭了扭脖子,說道:「沒事兒了,剛才不過是一下子起的急了。」

田桃這才放心的去廚房裡端飯菜,讓他趕緊起來洗漱,天色已經不早了。

「昨天,顧大人的夫人請我和阿萱去吃飯了,三嫂人可好了,一點也不像官夫人。還說咱們是老鄉,就跟在老家一樣。她說,如果咱們願意自己做飯,就在咱們這小院子的廚房裡做就好,如果不想做,也可以去王府的大廚房裡吃。咱們附近幾個小院里住的都是王府的門客,師爺什麼的,和那些丫鬟婆子之類的下人不同。」田桃一邊擺放碗筷,一邊跟丈夫嘮著嗑。

見媳婦兒心情不錯,鐵匠也就放心了,呵呵一笑:「我還以為你會不喜歡這呢,如今看來,我家桃子本事挺大的嘛,都適應了,過得挺好。」

田桃小臉一紅:「你別笑話我了,我才不喜歡這兒呢,不過既然來了,不可能馬上就走吧,總要等你給王爺幹完活兒,咱們才能走。你好好乾吧,我和阿萱平日里就在家裡呆著,不會出去給你惹是生非的。」

鐵匠知道自家小媳婦的性子什麼樣,不怕她跟人鬧矛盾,就怕她受了委屈還不說,憋在心裡頭不舒服。

吃過早飯,鐵匠到顧長史那裡問問能幹些什麼?王爺如此對待自己這樣一個鄉野小民,竟親自設下接風宴,還頻頻敬酒,這樣的榮寵,令他感動至極。

田桃送他到門口,輕輕扯住他的袖子:「你能不能跟顧大人說一下,咱們不要那兩個丫鬟行嗎?咱們一家三口挺好的,幹嘛讓外人來呀?多彆扭。」

霍沉想了想,點了點頭:「其實王爺是好心,安排兩個下人伺候著,不過咱們是鄉下人,不需要人伺候。我也覺得,來兩個外人挺彆扭的,乾脆咱們就辭了吧。」

田桃從昨天就一直在糾結這兩個丫鬟的事情,此刻得到丈夫的支持,心裡的一塊大石頭才算落了地。這才甜甜的一笑,鬆開了他的袖子:「那你快去吧,中午早點回來吃飯,可別在外面喝酒了。」

「哎,好!」鐵匠乖乖的應了,順著昨天的路,去找顧長史。

連著兩天,田桃都帶著阿萱在小院里的鞦韆上玩耍,不常出門。顧長史也尊重他們的選擇,沒有安排丫鬟進來,一家三口的小日子和從前沒有太大的變化,只不過是霍沉出去打鐵的時候,不能像從前一樣,隨時回后宅和阿萱玩耍。

第三天的時候,阿萱玩膩了那個鞦韆,拉著娘親的手往外走,要去找小姐姐。

打開院門,剛剛邁過門檻,就見對門兒小院里出來一位盛裝打扮的年輕婦人,身後還跟著一個嬌俏的小丫鬟。

「呦,這就是新來的人家呀,聽說來了好幾天了,倒沒見你出過門。」年輕夫人是位健談的,見了桃子也不見外,笑眯眯地跟她說話,手裡還拿著綉著精巧梅花的手絹兒逗阿萱玩。

田桃看看她身上衣裳的布料和樣式,跟趙王府給自己準備的那些差不多,就暗暗猜度著她應該和自己一樣,也是哪個門客的家眷。人家主動跟自己打招呼了,桃子也就客客氣氣的回了一句:「是啊,來了兩日了,我家閨女調皮,不敢讓她天天到外面玩,我們就關了門,在院子里玩兒。我叫田桃,我們家小閨女叫阿萱。」

盛裝小娘子咯咯一笑:「好可愛的小丫頭,真讓人喜歡,我要是也能生出來這麼乖的小娃娃就好了。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咱們既住到了一起就是緣分,到我家裡來坐坐吧,我男人姓豐,娘家姓季,應該比你家男人大,你叫我嫂子就行。」

田桃乖乖的叫了一聲豐嫂子,就跟著那人進了門,他家院子格局和自家一樣,影壁牆處也是一叢竹子,正房五間,左右各三間的廂房。

可令人吃驚的是,她並沒有把客人帶進正房中喝茶,而是領著田桃進了東廂房。桃子有些詫異,卻也沒敢多嘴,不知這是哪裡的風俗。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27 00:17:25

第二十六章

季氏熱情地招呼他們落座,讓丫鬟捧來精巧的茶點給阿萱吃。小丫頭平時很少能吃到如此精緻的東西,自然吃得歡喜、滿足。

桃子與她閑聊了幾句,了解到她家男人是在王府里做刑名師爺的,老家在江南水鄉。

自家孩子年紀小,再怎麼乖巧,終歸也是頑皮的,桃子不好意思多打擾人家,在阿萱吃了兩塊兒小兔子水晶餅之後,就帶著她告辭離開,繼續起身相送。剛走出屋門,正房裡門一開,走出來一位年紀稍長的夫人,衣裳的華貴程度,不次於眼前的季氏,而臉上卻明顯滄桑了幾分。見到桃子並沒有意外的表情,似乎已經發現了她們的到來。

「家裡是沒有主人了嗎?竟能輪的上一個丫鬟招待客人?」那中年婦人冷冷的說道。

季氏眉梢一挑,扯動唇角的美人痣,笑了起來:「瞧姐姐說的,人家奔著我來的,我能不招待嗎?終究咱們都是一家人,無論誰招待,都是老爺的臉面。」

「老爺的臉還沒有大到讓一個妾室當家作主,以後再有這樣的事兒,休怪我不客氣。」那婦人嚴厲警告之後,便摔門回屋,並沒有搭理田桃。

桃子鼻尖兒見了冷汗,沒想到,剛剛跟自己熱絡說話的人,竟是這家裡的一個姨娘,並非真正的女主人,看來以後還是少出門吧,外面的天地太大,人也太複雜,一不留神可能就會犯錯。

阿萱還是想去找小姐姐玩,拉著田桃的手不肯回家,剛好桃子也有些事情想問問顧夫人,就沿著並不太遠的小路,走去了顧長史家。

進門之後,就見顧晴和一個小丫鬟正帶著妹妹顧雪在院子里玩,見她們娘兒倆進來,顧晴趕忙朝阿萱招手:「阿萱妹妹,快來,小雪正想你呢。這兩天,你怎麼也沒過來玩呢。」

阿萱見小姐姐也在等著自己,非常高興,邁開小胖腿兒,歡快地跑了過去。

「曉晴,你娘在家嗎?」田桃柔聲問道。

顧晴脆生生地回答:「她沒在家,到王妃那裡當差去了,不過,這個時辰也快回來了,嬸子稍微等一等,讓阿萱跟小雪在一起玩一會兒吧。」

果然,過了不大一會兒,蔣氏就回來了。見到田桃,她歡喜地一笑:「這兩日府里事情多,我也沒來得及去看你,聽說你平時都不怎麼出門,我還怕你水土不服,生病了呢。」

田桃見顧三嫂如此關心自己,心裡熱乎乎的,連忙道了謝,把剛剛發生的事情跟她說了一遍,想問問豐家究竟怎麼回事。

蔣氏性情豪爽,也沒跟她兜圈子,十分直白的說道:「豐老爺原本是個捕頭,不過,他讀過書,熟悉我朝律法,又有這麼多年做捕頭的經驗。現在是府里的刑名師爺,有些能力,獲得王爺賞識,一進府的時候,王爺就賞了兩個丫鬟,你見到的那個季氏是其中的一個。這丫頭有心計,爬上了豐老爺的床,就做了姨娘。豐夫人對她恨之入骨,卻又沒法子。王爺賞的人,她也不敢打出去,再加上豐老爺寵著,這明裡暗裡的,就驕縱起來了。」

田桃一聽是這麼個來歷,心裡頭不免后怕,還好剛進來的時候,就辭了那兩個賞賜的丫鬟。若是等現在,知道了這事兒再去拒絕,就不好了。

由此,田桃暗下決心,千萬不能在這裡久留,等鐵匠忙完了這一陣兒,就趕快回老家去吧,免得惹上這些不三不四的是非。

吃晚飯的時候,田桃跟丈夫說了今天發生的事情。霍沉悶頭想了想,也覺得這裡是非挺多,在兵器房裡高漲的熱情,漸漸冷卻。既然桃子不喜歡這裡,他就不想久留。

第二日,進里兵器房,霍沉就把自己相中的兩個小夥子江林和馬六叫了過來。其他鐵匠年紀都大了,也有自己用慣了的手法,不容易糾正過來。這兩個小夥子都是二十上下,年輕力壯,是新入行的學徒,沒什麼手藝,卻有一腔熱忱。

「你們倆好好學,爭取一個月之內,把手藝學到。下個月我家的麥子就熟了,我要回去收麥子呢。」霍沉嚴肅的說道。

二人都吃驚的瞪大了眼:「不是吧,師父,王爺這麼器重你,你怎麼還要回去呀?在王府有吃有住,還有銀子拿,不比回家種幾畝地強嗎?」

大家都知道,趙王十分器重霍沉,所以,眾人對他的態度也都十分恭敬。這舉國上下,有多少人想擠到趙王身邊做事,卻苦於沒有門路,霍沉如此受賞識,卻還要回家去種地,讓人實在想不通。

對此,鐵匠並沒有多做解釋,只是每天認真的教兩個徒弟打鐵的本領,這兩個小夥子的手藝雖不精湛,可體格人品都是極好的,要不然也不會選到趙王府效力。師父認真教,徒弟認真學,半個月過去,他們打出來的東西果然大有進步。

顧承榛仔細的檢查了新打造出來的兵器,連連點頭:「霍沉的手藝果然不一般,連徒弟都能打造出這麼好的兵器了,王爺如此器重你,果然是慧眼識珠啊。」

江林拽拽顧長史的袖子,把他拉到一旁,低聲說道:「顧大人,您勸勸我師父吧,他還想著回家收麥子呢。」

顧承榛一愣:「你說什麼,霍沉還是要走?」

「對呀,我們怎麼勸也勸不動,問他為什麼,他也不說,只說是家裡的麥子該收了。放著這麼好的差事不幹,偏要回家去種地,你說我師父是不是傻呀?」

顧承榛抬手在江林頭上拍了一巴掌:「你是不是傻,有這麼說師父的嗎?」

江林捂著腦袋齜牙咧嘴:「我這不是替他著急嘛,這手藝哪是一兩個月能學好的,我師父都在師爺那裡學了八年呢。我是捨不得他走,才請您幫忙的。」

顧承榛皺著眉頭嘆了口氣,望一眼不遠處的霍沉,他正在認真的教馬六打鐵,那一絲不苟的神情著實讓人敬佩。

當天傍晚,顧承楠和黃朋抱著兩壇酒,拎著幾樣熟食進了鐵匠家:「霍大哥,今天黃朋從軍營回來了,我們來找你喝酒。」

霍沉正在院子里和阿萱玩捉迷藏,見他們進門,就抱著小閨女迎了上去,爽朗笑道:「好啊,這些天沒見,我還真有點想你們了。桃子,多炒幾個菜,來客人了。」

田桃從廚房的窗口探出頭來,見是他們兩個,就放下心來,甜甜的應了一聲:「好咧,你們先坐吧,剛好今天下午送過來的菜多,可以多做些。」

顧承楠把幾包熟食拿進廚房,笑呵呵說道:「嫂子不用忙活了,我帶了些糟鵝肝、醬牛肉什麼的,切一下就行。你帶一天孩子也挺累的,哪能再讓你伺候我們。」

顧承楠嘴甜,把桃子哄的很高興。很快給他們弄好了下酒菜,桃子抱著阿萱去鞦韆那邊玩,讓他們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喝酒。

「你少喝點吧,別像上次一樣喝醉了。」桃子見霍沉給兩個兄弟都倒了滿滿一大碗,就輕聲提醒他。

霍沉給他們倆倒滿了酒,正在給自己倒,本來也打算倒滿的,被桃子一說,就停了手:「那我就喝半碗吧。」

顧承楠和黃朋晶亮的眸光一起看了過來,似乎發現了什麼小秘密。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27 00:17:42

第二十七章

「你喝半碗哪行?這酒是米酒,不醉人,霍大哥你就放心的喝吧。」顧承楠拎起酒罈給他滿上。

鐵匠伸手去擋,卻架不住黃朋跟他配合默契,等手到碗邊的時候,酒已經倒滿了。鐵匠轉頭看了一眼媳婦,見她正在陪著阿萱盪鞦韆,倒是沒注意這邊,就沒有聲張,嘿嘿地笑了笑,問黃朋:「你在軍中咋樣啊?」

這一下,黃朋可來了精神:「哎呀,我正想跟你們說呢。我是通過王府搭話去的軍營,將軍對我可重視了。昨日剛參加了一個選拔百夫長的比武,你們猜怎麼樣?」

顧承楠噗嗤一樂:「那還用說,瞧你這眉飛色舞的樣子,肯定是選上了唄。」

「哈哈哈……」黃朋開心的大笑,「讓你猜對啦,我選上了,如今已經是百夫長了。雖然還不是朝廷命官,不過也一步步走進了呀。而且,我告訴你們,我可不是靠王爺的面子贏得,是靠自己的真本事。」

霍沉實誠地笑笑,端起酒碗:「好哇!恭喜你,終於如願進軍營,開始建功立業了。」

「好,幹了。」

「干!」

兩個小兄弟都幹了,霍沉自然不好意思剩下,也一飲而盡,又偷眼看了看桃子。顧承楠一邊給他倒酒,一邊暗暗觀察大鐵匠的表情,被他逗的呵呵一笑:「霍大哥,在喝酒這一點上,你特別像一個人——我爺爺。他也愛喝酒,可我奶奶不贊成,爺爺就是這樣偷偷摸摸解饞的表情。」

霍沉嘿嘿一笑,並沒覺得很難為情:「我家桃子也是為我好,怕我喝大了傷身體,其實,平時她很聽我的話。」

男人多少都是要些面子的,顧承楠和黃朋笑笑,沒有特意揶揄他,只繼續喝酒嘮嗑。酒過三巡,稍微有了些醉意,阿萱要去床上玩布娃娃,桃子就帶著她進了裡屋。

顧承楠笑道:「既然嫂子不想讓你多喝,剩下的一壇就等回頭在喝吧,反正咱們都留下了,以後喝酒的時候多的是。」

鐵匠喝的挺痛快,臉色有些發紅:「也不是,我們打算下個月就走呢,以後你們喝吧,我就喝不著了。」

黃朋一聽就愣住了:「為什麼呀?王爺不是對你挺好的嘛,你怎麼還要走呢?」

霍沉扶著酒碗笑笑:「不為什麼,想家,還是家裡好。」

顧承楠觀察著他的表情,也好奇地問道:「霍大哥,你家裡不是沒有別人了嗎?媳婦孩子都在這,這不就是家了嗎?我聽三哥說,你可喜歡兵器房裡的特級生鐵了,真沒想到你還要回去。」

霍沉輕輕嘆了口氣:「特級生鐵我的確是喜歡,打出來各式各樣的兵器也挺有成就感的,比打農具痛快。不過……我家桃子不喜歡這兒,她不開心,我就不想在這待著了。」

顧承楠緊追不捨地問道:「為什麼呀?嫂子是覺得哪裡不好,是吃穿還是房屋,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可以跟我三嫂去說,肯定沒問題的。」

鐵匠擺擺手,招呼他們繼續喝酒:「別說這些了,反正過一陣子,我們就是要走的。喝酒吧,喝酒吧。」

這一晚,鐵匠喝的微醉,沒有像上次一樣醉的倒頭就睡,而是抱著桃子折騰了半宿,好像身上有用不完的力氣。

在他饜足欲睡的時候,桃子在耳邊問他:「你是不是不想走?」

「不……不是,桃子不喜歡這,我們就回家,回家去。我是張山子的徒孫,他們不知道。」霍沉喃喃自語地進入了夢鄉,田桃在暗夜中想了想。他這麼好的手藝,只是打農具的話,好像有點不甘心。

可是他又捨不得讓自己受委屈,上次跟他一提,他就同意回去了,根本沒有考慮個人的意願前途,只是習慣了把妻子孩子放在第一位。

天明之後,霍沉又去打鐵了,蔣氏帶著曉雪來找阿萱玩,順便跟桃子嘮嗑:「聽說你們要回去呀,是在這裡住的不習慣嗎?」

田桃已經猜到了一點兒,昨晚的兩個人還有今天的顧三嫂,都是來當說客的。小媳婦沒有太多推脫的話,索性直白的說道:「吃住都挺好的,我就是……就是不喜歡他太有出息,我覺得就在家裡做個普通的鄉下人,把孩子養大就行了,也不指望他做官,我們本來就是鄉下人。」

蔣氏微微一笑:「可是桃子啊,鄉下像阿萱他爹這麼有本事又脾氣好的男人並不多,你命好,嫁了個好男人,可你想想你們村子里那些姑娘,是不是大部分過的都不如意,你們要是留在外面,將來阿萱也能嫁一個更好的人家呀。」

蔣氏見多識廣,又能說會道,嘮了一會兒,桃子就把實話全都告訴人家了。「可是,那些有錢的老爺都是要納妾的,我家男人若是……若是也納了妾,他肯定對阿萱就不會這麼好了,而且阿萱還是個閨女,要是人家生了兒子,我們娘倆……日子怎麼過?」

通過一番對話,蔣氏已經猜到了這裡,卻沒有直白的說出來,等著桃子自己說。如今見她說的,果然和自己猜的一樣,就咯咯的笑了起來:「原來你是擔心這個呀,那我告訴你吧,完全沒有這個必要。這納不納妾,跟人品性情有關係,跟男人有沒有出息沒關係。我家三個閨女,這要是換成別的男人,早就納妾了吧,畢竟曉雪她爹也是個從五品的長史呢。村子里有些沒出息的男人,不照樣勾三搭四,跟寡婦不清不楚的么。」

桃子聽的入了神,給她推了推茶杯,示意她喝口水接著說:「是啊,顧大人就沒有納妾,為什麼呢?」

蔣氏笑道:「不為什麼,並不是所有男人有錢有勢之後都要納妾的,你沒聽說過糟糖之妻不下堂么。好色納妾的終究是少數,大部分人都是疼妻愛子的好男人。而且,顧家的爺爺給子孫們定了一條規矩,就是不許他們納妾。若實在生不齣兒子來,就從兄弟中過繼一個,說是只有這樣才能家宅興旺,人口平安。」

桃子懵懂的點點頭:「顧爺爺真好。」

「你家鐵匠也挺好的呀,一看就是個實誠人,就算將來發達了,他會拋下你和阿萱不管嗎?放心吧,妹妹,不會的。他只會給你們更好的生活,讓你們富足快樂,從骨子裡他就不是那樣的人,你想想是吧?」

田桃默默點頭,其實她對鐵匠的人品是放心的,只不過是外面的天地太花哨,讓她有點應接不暇罷了。

蔣氏見她動了心,就繼續說道:「你家男人那麼好的手藝,就該建功立業呀。只在小村子里打點鐮刀鋤頭太屈才了。識時務者為俊傑,王爺這麼器重他,就要趁機好好乾,給孩子們掙下一個好未來。若是惹惱了王爺,把人扣下,被逼著幹活,不也得幹嗎?那就成了敬酒不吃吃罰酒了,你慢慢想吧。」

蔣氏走了以後,田桃想了很久,直到晚上吃完飯,躺進被窩裡,她才輕聲問丈夫:「你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樂意留下打兵器?」

霍沉伸手抱住嬌嫩的小媳婦,在她臉頰上親了一口:「放心吧媳婦,你想回家,咱們就回家,我肯定聽你的。」

「不是我想怎樣,是你,你心裡究竟是怎麼想的。」桃子認真的問道。

「我……」鐵匠把她的小手握在手心裡把玩,囁嚅道:「我有那麼一點點想,不過不強烈,回家也挺好的,我也樂意回家。」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27 00:17:56

第二十八章

桃子咬了咬唇,鼓起勇氣抬眸看著他:「其實,我也不怕跟那些官夫人們打交道,我是怕……怕你以後發達了,就要納妾,拋棄我和阿萱。」

霍沉一愣,獃獃地看著懷裡的小媳婦,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過了好大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有點委屈的說道:「桃子,你怎麼會這麼想我呢,我怎麼可能不要你和阿萱,我從來都沒想過納妾的,我要是那麼做了,就讓我天打五雷……」

桃子嚇得趕忙伸手捂住他的嘴:「不許你瞎說,就算你變心了,我也希望你好好的。」

霍沉眼裡含了淚光,拿下她的小手握在手心,柔聲說道:「桃子,我是真心稀罕你,一輩子都不會變。」

田桃也快要哭了,啞聲道:「我是不是很小心眼兒,很讓你失望?」

「不是,我知道,你是因為在乎我才這樣的。」霍沉抱緊了她。

田桃把頭偎在他肩窩裡,悶聲道:「你要是樂意給王爺打造兵器,就留下吧,咱們過幾年再回家也行。」

鐵匠想了想,輕聲說道:「走一步看一步吧,也要看王爺是什麼意思,不過,我還是傾向於回家。」

小兩口相擁而眠,一夜安穩,第二天鐵匠照舊去兵器房打鐵。田桃帶著阿萱在小院里玩耍,忽然有蔣氏身邊的一個小丫鬟進來報訊:「霍夫人,門口來了兩個人,說是你妹妹和妹夫,找你有急事。大家都不認得他們,不能放進來,你去接一下吧。」

柳子來了?她家小石頭才一個多月,大老遠的來這裡幹什麼?

桃子領著阿萱走向王府門口,遠遠的就見柳子抱著小石頭在門口焦急的轉圈,見姐姐出來,她便飛快地闖了進來。

「姐,救命啊,姐……」田柳飛快的跑到桃子面前。

田桃一看妹妹紅腫的眼睛,嚇了一跳,顫聲問道:「怎麼了?」

「姐,小石頭病了,大夫說可能是瘧疾,可他太小,不能用藥。鎮上好幾個孩子得了這病,杜寶柱家的兒子已經死了,姐……」田柳一邊說,一邊急的掉了淚。

「那咱們快去醫館里找大夫吧。」田桃低頭一看小石頭,嚇得心肝亂顫,小傢伙面色潮紅,眼皮無力地耷拉著,偶爾抽搐一兩下,情況十分危急。

陳敏達也奔了過來,見田柳哭的說不下去了,就趕忙接著說道:「我們帶他去縣城裡找最好的大夫了,人家說不敢給這麼小的孩子用藥施針,說眼下能救他的唯有一位叫畢景的神醫,可神醫是趙王專用的大夫,民間根本找不到,我們這才沒黑沒白地趕路跑到邯鄲來。」

田桃心裡十分焦急,可是要去見趙王,她就有點不知該怎麼辦了:「可是,我來了這些天,並沒見過趙王,也不知他會不會答應?」

陳敏達急的不得了,噗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姐,我求求你了,現在已經沒有別的法子了。你去求求王爺吧,你要是不管,小石頭就沒命了。」

田桃趕忙拉他起來:「你這是幹什麼,我怎麼會不管呢?我是在想,該怎麼做啊……到哪去找王爺,我都不知道。」

桃子急的出了一身熱汗,手都抖了,忽然有了主意:「你們跟我來,咱們去找顧三嫂,她肯定知道怎麼找王爺。」

一家人匆匆忙忙的跑進了顧長史家裡,把情況一說,蔣氏看看孩子,也著急地說道:「王爺現在不在府中,你跟我去找王妃吧,那畢神醫只給王爺王妃看病,就算我去說也不行,必須得有王爺王妃的話才行。」

田桃心裡對高高在上的王妃本是十分懼怕的,所以這些天她深居簡出,生怕碰上貴人失了禮數。但是此刻為了小石頭的病,她已經什麼都能豁出去了。當即把阿萱交給顧晴照看,跟著蔣氏到了后宅。

門客們的住處都在王府前院,這是桃子第一次進后宅,無暇欣賞富麗堂皇的房屋和爭奇鬥豔的繁花,只心急如焚地快步往裡走。誰知,到了王妃的住處一問,被告知王妃剛剛出去了,去城外的大覺寺燒香。

田桃急的掉了淚,緊緊拉著蔣氏的手:「這可怎麼辦呀?小石頭都昏過去了,等不了呀。」

蔣氏自然要鎮定很多,拍拍桃子的手安慰她:「別急,會有辦法的,這樣吧,我讓人帶你去找你男人,他肯定能找到王爺,讓他去求王爺,比咱們求王妃還要管用。」

桃子連忙點頭:「好好,那趕快去吧。」

當即,蔣氏找了一個認得兵器房的小廝,讓他帶著田桃去找霍沉。好在路不是太遠,拐過兩條街就到了。

大院子十分寬敞,各式各樣的兵器陳列在架子上,中間的比武場上有兩個人正在動手,一人使刀,一人用槍。

田桃只掃了一眼,就跟著小廝從牆根底下快步走進屋子裡。這裡平時都是一群壯漢,沒見過女人,突然出現一個貌美如花的小媳婦,眾人都好奇地看了過來。

「霍鐵匠,霍夫人來找你了。」小廝在人群中看不見霍沉,就大聲喊了一嗓子。

靠近門口的江林飛快地跑了過來:「這就是小師娘啊,真漂亮啊,難怪師父一直藏著……」

馬六也飛跑而來,看桃子神色不太對,就捅捅江林,不讓他說話了:「師娘,有什麼事嗎?我們有什麼能做的,您只管吩咐。」

霍沉正在裡間打鐵,聽到有人喊,就走了出來:「桃子,你怎麼來了。」

「你快去找王爺救命吧,柳子和陳敏達帶著小石頭來了,小石頭得了瘧疾,發燒都燒昏了,再不救就沒命了。杜寶柱家的孩子已經死了,只有王爺專用的大夫畢神醫能救,你快去找王爺吧。」田桃說了一半就哭了起來,梨花帶雨的模樣讓人特別心疼。

鐵匠一愣,沒想到會是這樣的事,他很快回過神來:「別哭了,咱們去求王爺。」

院子里正在比武的兩個人停了下來,似乎是看到了門口不同尋常的動靜,但是沒聽清他們的話。趙王對手上的這把刀很滿意,收了兵器,看向霍沉夫妻倆,見小媳婦滿臉是淚,不禁皺起了眉頭。

霍沉拉著桃子快步走了過來:「王爺,求您救命。」

他急急地跪在了地上,桃子淚眼婆娑的看過去,發現是趙王和顧長史在比武切磋,趕忙跪在丈夫旁邊哭道:「王爺,我妹妹家的孩子得了瘧疾,已經發燒抽搐了,只有畢神醫能救他,求您開恩救救孩子吧。」

趙王擰起的眉頭這才舒展開來,吩咐道:「承榛,你親自去辦這件事,讓畢景馬上給那孩子診病,若是需要什麼上等的藥材,就在府庫里找。找不到的,無論花多少錢也要趕快買來,務必治好孩子。」

田桃受寵若驚,她這才明白了丈夫心裡對趙王的感激。難怪他們都說很多人想到趙王麾下效力,平時沒覺得有多好,現在才明白,王爺真是個體恤下屬的好上司。

小兩口千恩萬謝,趙王擺擺手讓他們起來:「快去吧,人命要緊。」

顧承榛帶著他們回到王府,還沒進自家小院,就聽見了田柳的哭聲:「石頭,你醒醒,你醒醒呀……」

桃子飛跑了進去,就見陳敏達和田柳臉色蒼白的抱著小石頭,那孩子抽成一團,眼皮抖的已經抬不起來了。「柳子,快走,王爺答應了。」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27 00:18:11

第二十九章

田柳夫妻倆一起看了過來,顧不上擦臉上的汗和淚,抱著孩子就往外跑。到了王府東邊一處幽靜的院落,找到了鬚髮皆白的神醫畢景。他給小石頭仔細診過之後,趕忙拿出針盒,在幾大穴位上施針。

田柳緊張的瞧著,原本潑辣厲害的小姑娘,如今滿臉惶恐,雙手不住的顫抖,嘴唇都快咬出血了。

「哇……」小石頭把嘴一咧,哭了起來。

「石頭。」田柳腿一軟,就跪在了榻前。

田桃趕忙扶她起來,顫聲問大夫:「畢神醫,怎麼樣啊?」

畢景拔了銀針,緩緩說道:「沒事了,命不會丟,但是這麼小的孩子不能用藥。得靠母親吃藥,讓他間接吸收一點。不過,母親沒有病,卻要喝葯,對身體是有一些損害的。」

田柳拚命點頭:「我可以,沒問題的,神醫,讓我喝吧,讓我死了也行,只要能讓孩子活著。」

陳敏達握緊雙拳卻還是掉了淚,嬌妻幼子是他心底最柔軟的位置,如果可以,他寧願自己承受所有的痛苦,可是此刻,他無能為力。

畢景看看這對年輕的小夫妻,撫著白鬍子說道:「你們別在叫我神醫了,我不過是歲數大了,經驗多些罷了。越是小孩子,越是需要用好葯,價值不菲,不知道……」

顧承榛趕忙答道:「王爺已經吩咐了,用府庫里最好的葯,若沒有就出去買,無論花多少錢,在所不惜。」

畢景點頭:「好,既這樣,我開個方子,讓葯童去抓藥吧。小孩子不能每天施針,但是得按揉穴位,你們小兩口最好學一學,平時多給他按按,免得留下病根。」

陳敏達終於發現了一點自己能做的事情,趕忙搶著說道:「我學,大夫,我識字,能看圖,您給我一張穴點陣圖吧,我肯定用最短的時間學會。」

當即,畢景給小石頭按揉了幾個穴位,告訴陳敏達每個一個時辰給孩子揉兩遍,明天抱過來,看情況再換穴位。

陳敏達認認真真的記下了,又跟畢景借了一本關於穴位的醫書回去看,眾人千恩萬謝,回到了鐵匠的院落。

田柳一家住進了東廂房,因前幾天才收拾過,屋裡是乾淨整潔的。田桃又把桌椅都擦了一遍,抱來嶄新的被褥,就去廚房做飯。

霍沉和陳敏達、阿萱在堂屋裡吃飯,田柳在東廂房裡給小石頭餵奶,桃子就把飯菜給她端了過去。

「柳子,你也吃點吧,看你嘴上都起泡了,你要是倒下了,小石頭就好的更慢了。」桃子看著妹妹,滿眼心疼。

「姐,你不知道,昨天他連奶都不吃了,我都要急死了。今天總算肯吃奶了,我這心呀……這才算落了地。」田柳滿臉憔悴的看著兒子小嘴一動一動的,滿心歡喜。

小石頭身體十分虛弱,吃了一會兒就睡著了,柳子把他輕輕放在床上,走到桌邊吃飯:「這次多虧了你和姐夫,都不知怎麼謝你們才好。要不然,這孩子可能就和杜寶柱家的孩子一樣了。」

田桃拿起筷子和妹妹一起吃:「吉人自有天相,小石頭結實,會好的,神醫都說不會有事了,你就放心吧。我和你姐夫又不是外人,但凡能做的,咱們拼了命也要去做。要說謝啊,真應該謝謝王爺,人家一點都沒猶豫就答應了,還同意用最好的藥材。」

田柳嘆了口氣,狠狠地咬了一口饅頭:「姐,我想好了,不回大營鎮了,就在邯鄲做生意。在鄉下輕鬆安逸,可是真到有事求人的時候,真是求天天不應,求地地不靈。就像這個好說話的王爺,要不是姐夫認識他,就算咱們千里迢迢的跑了來,估計也是白跑,根本就見不到人家的面。做人,就要力爭上遊,這樣,才能擁有更好的資源,在危難的時候不至於走投無路。」

妹妹的這番話,田桃並沒覺得意外,從小柳子就是爭強好勝的性格。長這麼大,這還是桃子第一次見她六神無主的模樣。

經歷了這一番求醫問葯的艱難,柳子想留在邯鄲,也在情理之中。

「那你想做什麼生意呢?」田桃柔聲問道。

「暫時還沒想好,而且,小石頭還小,怎麼也得過幾個月才能幹。剛好趁著這段時間,去街上轉轉,了解一下情況,免得貿然下手,掙不了錢,反而把家底賠進去。」田柳大口的吃起飯來,前兩天因為兒子的病著急,她吃不下去,現在被神醫告知小石頭不會有事兒,心裡踏實了,她才覺得自己已經餓的前心貼后心了。

田桃一邊吃一邊緩緩說道:「我倒有個主意,不如咱們一起做小孩子的生意。比如我吧,給自己捨不得花錢,可是,只要阿萱看上的東西,我都捨得給她買。做這樣的生意,和女人、孩子打交道,不必去對付那些難伺候的大老爺們兒,比較適合咱們。」

田柳一聽,放下筷子,神情認真地抬起頭來:「行啊,姐,大地方就是不一樣,你現在可比以前有想法多了。我覺得你這個主意挺好的,我以前沒有這方面的感受,現在有了小石頭,也是覺得,給他花多少錢都捨得。好,那咱們就奔著這個方向去想,專做小孩子的生意。」

田桃難得的被妹妹誇一回,笑得她飯都不吃了:「我哪有什麼不一樣,不過是前幾天帶阿萱去街上,有個專門給人畫像的書生。說要給我畫一幅,可以留住年輕時的模樣,以後老了,也可以拿出來看看。本來,我也動了心,可是一問,畫一幅畫要五十文錢,我就捨不得了。那人就說,給你家孩子畫一幅吧,小孩子長得快,以後長大了,你還可以看著畫像回想她小時候的樣子,我一聽就忍不住了,甭管多少錢吧,就給阿萱畫了一幅。」

田柳喝了一口銀耳紅棗粥,連連點頭:「我也要我也要,你告訴我那個書生在哪?我讓他給小石頭畫一幅,以後,每年都畫一幅。到老了,看看這些畫像,回想一下孩子小時候,多好啊。」

田桃受到鼓勵,就打開了話匣子:「咱們還可以賣小姑娘的頭花,我有時候想給阿萱找一些漂亮的小頭花都找不著呢,自己做吧,又不太會。如果咱們找個師傅去學一學,自己在用心琢磨琢磨,應該能創出不少漂亮的頭花來,還有小孩兒的衣服、零嘴兒,要不咱們就叫娃娃店吧,怎麼樣?」

田柳認真的想了想,說道:「好是好,能讓人家知道咱們是專門做小娃娃生意的。不過呀,這娃娃店三個字沒有自己的招牌,以後,萬一別人看到咱們賺錢了,人家也開個娃娃店呢。不如這樣吧,就用你的名字,你看你這名字取得多好,桃子,一天就甜蜜蜜的,我這名字就不行了,柳子,一想到那些柳枝柳葉兒,就覺得苦兮兮的。就叫甜桃娃娃店,怎麼樣?」

姐妹倆一邊吃飯,一邊研究好了要做的生意,心情都特別好,吃完飯,柳子想幫著姐姐洗碗、收拾桌子,桃子不讓:「你奔波這些天,也都累壞了。你先歇一會兒,我去燒鍋熱水,一會兒你洗洗解解乏,就趕快上床躺著吧。」

姐妹倆感情好,柳子也就沒跟姐姐客氣,走到床邊坐下,欣慰的看著兒子小石頭。桃子端著碗筷出去,屋裡安靜下來。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27 00:18:28

第三十章

柳子靜靜的瞧著兒子潮紅的小臉兒,雖是臉色依然不正常,可是他已經不再抽搐了,安安靜靜的睡著,比昨天已然好了很多。

「兒子,你放心吧,娘會努力幹活掙錢的。不會讓你以後過這樣走投無路的日子,你也要努力,好好的活下去,把所有的病根兒都甩了,千萬別被那些沒用的包袱。」田柳目光沉靜,滿是對兒子深深的愛。成親的時候,她並沒覺得自己的性格改變了多少,而這一次的事故,讓她忽然之間覺得自己長大了。

田桃進了廚房,卻發現陳敏達正坐在鍋台邊燒火,手裡還捧著一本書在看,不禁一愣。

「姐,姐夫帶著阿萱出去玩了,我燒一鍋熱水,讓柳子洗洗早點睡,這兩天,可把她累壞了。」陳敏達說道。

妹夫知道心疼妹妹,桃子很欣慰,把碗筷放進木盆里,就過來接替他燒火:「我來吧,這幾天你肯定也特別累,你們洗洗早點睡吧。」

「沒事兒,我一個大小夥子,這點累不算什麼。主要是柳子辛苦,這麼小的年紀,就生了個大胖兒子,這才剛出月子不久,又碰上孩子生大病,可讓她遭罪了。我也是真沒用,還是靠你和姐夫才救回小石頭的命,我……」

田桃見他眼裡含著淚,就不忍心再讓他說下去了:「你別說了,咱們都是一家人,本來就應該互相幫助的嘛,我來燒火吧,你快去歇歇。」

田桃伸手去搶他的燒火棍,卻沒能搶到。陳敏達堅持要給媳婦兒燒熱水,田桃也就沒有再跟他爭,只把碗筷洗了就出門去找丈夫和孩子。讓他們插上門,好好洗洗。

洗過澡之後,田柳覺得身上輕鬆了不少,鑽進被窩就睡著了,她實在太累了。

半夜醒來出恭,發現屋裡還點著蠟燭,陳敏達正在給兒子按揉穴位,他身上的衣裳還穿的好好的,不像是半夜睡醒的樣子。

「你睡會兒吧,這幾天都快累壞了,還熬得住?」田柳瞧瞧憔悴的丈夫,也很心疼,他連著幾天沒刮鬍子了,青黑的胡茬,讓這個白凈的書生看上去更加成熟沉穩,已然不是當初神采飛揚,肆意笑鬧的模樣。

「沒事兒,撐得住,放心吧,我把穴點陣圖背的差不多了,一會兒背完了我就睡。」陳敏達眼睛紅紅的,滿眼都是紅血絲。

田柳到隔壁屋裡出恭回來,發現他已經給小石頭按揉完穴位,正捧著醫書,坐在八仙桌旁,苦苦的背著穴點陣圖。

「別看了,快睡吧,你要是再病倒了,我和石頭怎麼辦?」田柳一把搶過來,把書扔在一邊,吹滅蠟燭,拉著陳敏達上床睡覺。

本來陳敏達想把穴點陣圖背完以後再睡,不過媳婦兒疼他,捨不得讓他熬夜,他也就順從了。

可是田柳早上醒來的時候,發現他已經坐在窗前看書了,許是怕燭光影響妻兒休息,他並沒有點燃蠟燭,而是借著窗口透過來發白的晨曦光亮在認真的看著。

因為光線不太明朗,他為了看清書上的字,眼睛離書本很近,整張臉都快貼到書上去了。屋裡光線暗,田柳看不清他眼裡的紅血絲,卻能感受到他整個人的疲累,便輕聲說道:「當初你在縣學讀書的時候,若有這股子學習的勁兒,恐怕早就考上狀元了吧。」

陳敏達見媳婦醒了,轉過頭來,朝著她微微一笑:「睡得好嗎?我沒事,不用擔心我,半夜睡了一個時辰足夠了,我這一晚上,把整張穴點陣圖都背下來了,以前還真不知道,原來自己記性這麼好。」

「其實你本來就挺聰明的,以前是因為沒有生活的壓力,才沒有用功讀書吧。現在有了兒子,是不是想重操舊業啦?」

陳敏達苦笑:「重操啥舊業呀?我現在,就想把所有的醫書都看一個遍,咱們兒子這麼小就得了重病,誰知道能不能完全好利索?就怕他落下什麼病根兒,人家畢神醫礙於王爺的面子,不得不給咱們這鄉下人瞧病。可是,等小石頭,病的不太嚴重了,人家還會給咱瞧嗎?趁這幾天,我多看點兒書,有不懂的,趕緊問問人家,爭取自己能成半個大夫。」

田柳雙眸忽然一亮:「我聽說,讀書人最好的出路就是做大官,要麼就是學醫做大夫,或者去給人家當教書先生、賬房先生。趁著現在,在畢神醫身邊,不如你好好學醫吧,將來,當個大夫也行呀,既能給自家人瞧病,也能救治別人的孩子,多好。」

陳敏達默默地想了想,點頭道:「好,咱就這麼辦,既有機會見到神醫,這就是命中注定的緣分。或許我這輩子就該當個大夫,先厚著臉皮跟人家學學吧,能成最好,若不能,以後我再去拜別的老師。」

「哇……」哭聲響起,是小石頭醒了過來,田柳打開襁褓,麻利地給他換了尿布,就喂孩子吃奶:「你瞧,這一聲哭的多響亮,可比昨天強多了,昨天早上,連哭都哭不出來了。」

陳敏達也歡喜的湊了過來,趁小石頭乖乖吃奶的時候,繼續給兒子按摩穴位:「是啊,神醫就是神醫,人家醫術真好,性情也好,並沒有瞧不起咱們。看他年歲,像有八十了,只給王爺王妃看病,應該不是因為瞧不起人,而是年歲太大了,照顧不了太多的病人。」

田柳看兒子吃得很帶勁兒,心裡就更踏實了,笑嘻嘻的說道:「我和姐姐商量好了,我們要開一家鋪子,叫甜桃娃娃店,專門做小孩子的生意。不敢說能賺大錢吧,起碼比賣撒子糖棗應該強的多。」

陳敏達挑起了大拇指:「行啊,我這小媳婦兒真能幹,里裡外外一把手,又能生兒子,又能給兒子掙錢。」

田柳笑著推他一把:「就你會耍貧嘴,誰家女人不生孩子呀。咱們可說好了,我是不打算回大營鎮去了,就在這邯鄲做生意,這裡人多,人也有錢,比在咱鄉下好掙錢多了,以後把爹娘也接到這兒來,不也能盡孝嘛。」

「是是,媳婦兒有本事,咱們就這麼定了,都依你,你幹得舒心痛快,咱們就一直在這干。乾的不痛快了,咱們大不了就還回家賣豬肉去,怕什麼,對不對?」

田柳會心一笑,心情很是舒暢,丈夫雖然沒什麼大本事,但是對自己百依百順,這就已經很不錯了。

吃過早飯,鐵匠又去兵器房裡打鐵了,田桃領著阿萱,帶著妹妹妹夫去畢神醫那裡。小石頭今天的狀況已經明顯好轉,雖是臉色依舊紅的厲害,但是已經能睜開眼睛看人了,也不再抽搐。

畢景仔細檢查過之後,連連點頭:「恢復的不錯,看來是按照時辰認真地給他按揉穴位了。老夫最厭惡那些不負責任的父母,你們也算是不怕辛苦了。照這麼看,有七天的時間應該就能好,不過,要想不留下病根,還得多觀察些時日。我把藥方改一改,按揉的穴位也需要再增加幾個。」

他把手指放在了在上腹部,大約臍上四寸處。陳敏達認真的看著,輕聲問道:「要增加中脘穴,是嗎?此穴位為人體任脈上的主要穴道之一,主要是治療噁心、燒心、噯氣、慢性肝炎、慢性胃炎、胃痛,輔助消化等。」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27 00:18:44

第三十一章

畢景點點頭,示範性地給小石頭揉了揉,又把手指放在了腹下一處位置,陳敏達又說道:「這是沖門穴吧?是足太陰、厥陰經交會穴,主治腹痛,疝氣,崩漏,帶下。」

畢景眸光一亮,特意把手移到其他幾個穴位問了問他,竟然都被他說對了。一旁侍立的葯童吃驚地瞪大了眼:「一夜之間,你竟然記住了這麼多穴位!」

陳敏達微笑答道:「嗯,七百二十個穴位,我都記住了。」

畢景抬眸,深深地看了一眼這個瘦削的青年,他眼窩深陷,滿眼紅血絲,疲憊之中帶著幾分興奮和欣慰,看著兒子的眼光溫柔似水。

他沒說什麼,繼續給小石頭診治,暗中不動聲色地觀察陳敏達。

小傢伙越發好轉,大家都鬆了一口氣,施針之後,阿萱特別喜歡這個新來的玩伴,雖然他不會說話,不會走路,可他沒長牙的模樣特別好玩。田柳就逗她:「阿萱,讓你娘也給你生個小弟弟,跟你睡一個被窩好不好呀?」

阿萱笑嘻嘻地點點頭:「好。」

晚上吃飯的時候,阿萱對爹爹說:「爹,弟弟好玩,我要,弟弟,睡被窩。」

霍沉抬手摸摸閨女頭頂,笑道:「弟弟是二姨家的,不能跟你睡一個被窩。」

阿萱抬起小胖手指指娘親:「娘,生弟弟,我的,玩兒。」

這下,鐵匠喜笑顏開:「哦,阿萱是說讓你娘生個弟弟跟你玩兒呀,好好,咱們讓你娘生弟弟。」

田桃看了他們父女倆一眼,抿著小嘴一笑,沒說什麼。

當天晚上,阿萱睡著之後,霍沉就毫不猶豫的鑽進了媳婦的被窩,抱著桃子就要親熱。卻沒想到一向溫順的媳婦,竟伸手推開了他:「不行。」

「怎麼不行啊,阿萱都著急要小弟弟了,咱們得滿足孩子的心愿呀,快來吧。你是不是怕東廂房裡聽見,沒事,我動靜小點兒,你使勁閉上嘴不就行了么。」

鐵匠大手一伸,就要主動進攻,小媳婦那股半推半就的勁兒更是勾人,讓他特別有感覺。可桃子這次卻不是半推半就,而是非常堅決的拒絕了他:「說了不行就是不行,你別亂動。」

霍沉委屈的抿了抿唇,可憐巴巴的看著桃子:「要不,咱們還是回老家去吧,桃子,你比以前脾氣大了。」

看著大男人委屈噠噠的模樣,田桃忍俊不禁:「什麼脾氣大了呀,我是怕……怕孩子有個什麼閃失。」

「阿萱睡的好好的,能有什麼閃……」鐵匠說了一半,忽然明白過來,眸光攸地一亮,撐著粗壯的胳膊起來,直直地瞧著桃子眼睛:「你是說,有了?」

田桃嬌羞的紅了小臉兒:「也不一定呢,到現在也沒吐過,不過月事確實遲了半個月了。」

鐵匠溫熱的大手小心翼翼地放在媳婦並未鼓起的肚子上,有幾分歡喜,又有幾分擔憂:「桃子,你生了阿萱才一年多,現在又懷上了,不會傷身體吧?要不明天咱們也請畢神醫幫忙把把脈,要不然,我心裡不踏實。」

田桃柔聲說道:「我這又不是什麼大病,怎麼好意思麻煩人家呢,再過幾天,若是月事還不來,我就去醫館里找個大夫把把脈。」

「別過幾天了,明天咱們就去吧。」霍沉不敢再有什麼想法了,挨著媳婦躺下,老老實實地睡覺。

次日一大早,霍沉就跑去顧長史家裡請假,說今天要帶媳婦孩子上街,順便問了一下邯鄲城裡最好的醫館在哪。

顧承榛有點納悶:「你妻妹家的孩子病情不是已經好轉了么,怎麼還要換別的醫館?」

鐵匠一邊著急往外走,一邊隨口答道:「不是小石頭,是給我媳婦把把脈。」

顧承榛雲里霧裡,就見他已經走出門去,只得進屋對蔣氏說道:「霍鐵匠的媳婦可能生病了,一會兒他們回來你問問,若是需要丫鬟就給他們安排兩個。」

吃過早飯,霍沉抱上阿萱,帶著桃子一起上街。平時爹爹總是早出晚歸,只有起床的時候,和晚飯之後才能和他一起玩耍。今天難得可以一起去外面玩,阿萱特別興奮,坐在爹爹有力地胳膊上,高興地小腿兒直蹬。「吧唧」在老爹臉上親了一口,霍沉馬上樂開了花,整天打鐵的日子哪有陪著媳婦孩子舒服?

路邊有擺攤賣小頭花的,桃子拿起一對在阿萱頭上比了比,問霍沉:「好看嗎?」

「好看,買吧,給你也買一對。」霍沉笑呵呵的,能和妻女一起逛街,他也很高興。

「我哪能戴這麼嫩的小花,我都多大了。」桃子笑著付了錢,把頭花收起來。

「你也不大,跟我比就是小丫頭呢,你喜歡什麼就買什麼,我雖然每天都從街上過,卻不知該給你買些什麼。」鐵匠憨厚的笑。

一家三口來到了邯鄲城最好的醫館廣濟堂,坐診的大夫號過脈之後,笑眯眯說道:「是喜脈,恭喜二位了,脈象很好,安心養胎吧。」

桃子紅著小臉兒抬頭看看丈夫,二人會心一笑。出了醫館,霍沉對閨女說道:「阿萱,你不是想要小弟弟么,很快就有了,娘親生小弟弟。」

阿萱似乎聽懂了爹的話,咯咯地笑了起來:「娘生小弟弟,弟弟。」

小姑娘說話奶聲奶氣的,吐字並不是很清楚。「弟弟」兩個字說的有點像「爹爹」,霍沉趕忙糾正她:「阿萱,不是爹爹,是弟弟,你娘要是能生個爹爹出來,那……那爹爹就得跟你叫姐姐啦。」

田桃被他倆逗的哈哈大笑,一家三口在路上買了不少東西,歡歡喜喜的回家去。路過顧長史家的時候,見蔣氏正帶著曉雪在門口玩耍,阿萱就要去找姐姐玩。

「桃子,你先回去歇會兒吧,我看孩子。」霍沉笑吟吟的對媳婦說道。

蔣氏瞧著田桃氣色紅潤,不像是生病的樣子,本來以為丈夫多想了,此刻見鐵匠這麼說,就疑惑地問道:「桃子怎麼了,不舒服?」

沒等鐵匠兩口子說話,機靈的阿萱搶著說道:「小弟弟,娘,弟弟。」

蔣氏微微一怔,很快就明白過來:「哦,是桃子有喜了呀。」

田桃終究年紀小,是個性情嬌羞的小媳婦,紅著臉點了一下頭,沒說話。霍沉卻在一旁驕傲的說道:「是啊,我家桃子又懷上了,這下阿萱可就有伴了。」

蔣氏連聲恭喜,又關切的問道:「你又要照顧阿萱,又要做飯收拾家裡,現在肚子里有了一個,怎麼能忙的過來?要不給你們安排兩個老實聽話的丫鬟吧。」

桃子一聽丫鬟兩個字,就嚇得變了臉色,趕忙擺手:「不,不用了,我能行。」

霍沉看看媳婦花容失色的小臉兒,很心疼:「桃子,你別怕,咱們就要兩個丫鬟吧,要不然你太累了。」

田桃生氣地瞪了他一眼:「你想要你就要吧,反正我不要。」

小媳婦氣的一甩袖子走了,留下大鐵匠在原地目瞪口呆。蔣氏一瞧就明白了,笑道:「霍兄弟,我看著阿萱,你去哄哄桃子吧,你就跟她說,不要丫鬟了,要兩個上年紀的婆子行不行?」

霍沉嘆了口氣,只得跟在桃子身後回了家。柳子和陳敏達正抱著小石頭從畢景那裡回來,見了他們趕忙問道:「姐,怎麼樣,是不是有了?」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27 00:19:04

第三十二章

「有了,有丫鬟了。」桃子撅著小嘴進了屋。

田柳一怔,問後邊跟來的鐵匠:「姐夫,我姐這是怎麼了,吃嗆葯了?」

霍沉搖搖頭,無奈的說道:「桃子有喜了,顧夫人好心好意地想給安排兩個丫鬟,她就跟我賭氣了,好像我要把丫鬟怎麼樣似的,我是那樣的人嗎?」

田柳一聽,噗嗤一下就笑了:「姐夫,你別進去挨罵了,我去幫你勸她,保管說的她心服口服。」

霍沉知道小姨子口才好,也敢說話,樂得把這差事交給她,就做了個揖,鄭重承諾,辦好此事請田柳道酒樓大吃一頓,這才轉回身去找阿萱。

田柳抱著小石頭笑嘻嘻地進了屋,見桃子氣鼓鼓地坐在椅子上,她就大笑起來。

「姐,你還真生氣呀?這不是自個兒跟自個兒過不去嗎,我姐夫怎麼著你了,你就跟人家瞎賭氣。」田柳笑著說道。

田桃默默的嘆了口氣:「他沒怎麼著我,我就是自己跟自己過不去,不行啊?」

「你這是瞎擔心,總覺得我姐夫現在有出息了,好像就會出什麼事兒似的,其實什麼事兒也沒有,現在的日子,跟在咱們老家的時候不一樣嗎?」

「柳子你不知道,現在是沒事兒,以後有了丫鬟可就不一定了。就咱們對門那家,那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年輕媳婦,你見過沒?就是一個師爺的小妾,原本是王爺賞給他的丫鬟,後來不就變成這樣了嗎?」田桃覺得不是自己不相信他,而是活生生的例子就擺在眼前,讓她沒法不擔心。

田柳悶著頭想了想,緩緩搖頭:「這事兒分人,我姐夫就不是那種人,干不出來那樣的事兒,你就放心吧。」

田桃並不敢完全放心,垂著頭想了好一會兒,才輕輕說道:「不就是帶孩子做飯嗎?這些活我幹得了,在咱們鄉下,哪個媳婦兒不是這麼過來的,如果實在不行,就把櫻子接來吧,讓她到邯鄲見見世面,跟顧晴學學寫字繡花,將來回老家也能用得上。」

田柳歡喜一笑:「行啊,真是個好主意,我怎麼就沒想到把櫻子接來呢?她年紀還小,不像咱,已經嫁人當娘了,她這個歲數來了,剛好能多學點兒東西。而且呀,咱們也得學寫字。姐,咱們要想把生意做大,不認識字哪行?」

田桃點點頭:「對,咱們也學,我剛才認真的想了想,其實跟你姐夫亂髮脾氣是我的不是,他沒有做錯什麼事,但是他現在有出息了,心裡總覺得不踏實,其實說白了就是因為我沒出息,所以才沒底氣。要是咱們也能學會城裡女人的本領,既會寫字彈琴,又能綉漂亮的花手絹,還能開鋪子掙錢,那我還有什麼可擔心的呢?」

「對呀對呀,」田柳高興的拍了一下手:「俗話說,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以前咱們在鄉下,沒有讀書寫字的機會,現在既然有機會了,就要好好學,咱們做大買賣、掙大錢,想買什麼好衣裳好首飾,都不用發愁。把自己打扮的美美的,還擔心那些丫鬟爬床嗎?看我不抽死她。」

田柳出去把陳敏達叫了進來,當著姐姐的面說:「我們想學寫字,對將來做買賣有好處,你來教我們吧。」

陳敏達接過兒子,抱在懷裡笑呵呵說道:「好啊,難得你們這麼認真好學,我也就不客氣了,厚著臉皮當一回夫子,教兩個大商人吧。」

田桃不好意思地直擺手:「你快算了吧,什麼大商人呀,八字還沒一撇兒呢,店鋪都沒想好,不知租哪兒的房子。」

「哎,對了姐,你在哪給阿萱畫的像啊?這兩天小石頭病快好了,我們也帶他去畫像。五十文錢雖然貴點兒,可孩子以後越長越大,再也回不到滿月的時候了。」田柳興奮地說道。

沒等桃子回答,陳敏達就搶先說了話:「你要給兒子畫像?還要花五十文錢?糟踐這個錢幹什麼,現成的畫師不就站在你面前嗎?來來來,我現在就給兒子畫一幅。」

田柳驚訝地瞪大了眼:「哎呀呀,不得了呀,我家石頭他爹這麼有本事呢,還會畫像。成親這麼久了,也沒見你給我畫過一幅啊。」

陳敏達撓撓頭,不好意思的紅了臉:「以前,是爹爹逼著我念書,我不想念,回到家以後,就把文房四寶都藏起來了。這一年多,根本就沒想起來畫像這回事兒,其實我畫的還不錯呢,來,我給兒子畫一幅你瞧瞧。」

小院里是有一間書房的,裡面筆墨紙硯俱全,王府給每一個門客都是這樣安排的,並沒有考慮到這些東西在鐵匠家裡是否用得著。

於是,陳敏達鋪紙磨墨,揮毫勾勒,在妻兒面前露了一小手。

桃子看他畫了一半,就覺得畫得甚好,想著自己家一家三口還沒有一幅畫像,便走出房門,去顧長史家尋找霍沉和阿萱。

顧夫人自然不方便和鐵匠一起帶孩子玩耍,就讓顧晴看著妹妹,和阿萱一起玩兒,鐵匠在一旁默默地瞧著,滿眼柔情。

顧晴一邊帶著她們玩耍,一邊教他們讀簡單的三字經:「人之初、性本善,人之初、性本善……」

她知道兩個娃娃太小,教多了她們記不住,就反反覆復教著前兩句。

遠遠的瞧見媳婦兒走了過來,霍沉懸著的一顆心,吧嗒一下落下了,桃子肯主動過來,這就證明不生氣了。他便笑嘻嘻地迎了上去:「桃子你來啦,小晴教阿萱念書了,你問問她,看她記住了沒?」

田桃知道他是沒話找話,卻也沒再跟他耍脾氣,拉起阿萱小手,輕輕柔柔的問道:「阿萱,你跟姐姐學會什麼了?」

阿萱見娘親來了,就笑嘻嘻的抬起頭,奶聲奶氣的說道:「人之粗,心本善……」

田桃嘴角一翹,歡喜地笑了起來:「阿萱真厲害,這麼小,都會念書了呢。走,咱們回家去吧,你姨父給小石頭畫像呢,讓他也給咱們阿萱畫一張,好不好?」

「好,不要動,美美噠!」上次在街上畫像的時候,娘親就是這麼囑咐她的,讓她不要動畫出來美美噠,後來阿萱看到了給她畫的那張畫,覺得可有意思了。

一家三口一邊往回走,桃子子一邊給鐵匠解釋:「咱家阿萱真聰明,上次帶她畫像的時候,我跟她說過的話,現在還記得。再過兩年,就可以進學堂上學了,阿萱以後肯定會成為一個有學問的姑娘,不像我和柳子一樣當個睜眼瞎。」

霍沉見媳婦肯和自己說話了,心裡頭特別高興,連連點頭,附和地說道:「是啊,咱們鎮上沒幾個識字的,其實這事兒不怨你和柳子,要不是因為我師父識字,教了我那麼幾個,我也是大字不識一個呢,不過以後咱們閨女肯定比咱們強。」

阿萱左手牽著娘親,右手牽著爹爹,一蹦一跳的走在中間,特別歡快。小嘴兒裡頭奶聲奶氣的說著話,雖然意思表達的不是很明白,但是夫妻倆特別愛聽。

快走到門口的時候,就見對門的豐師爺帶著他的愛妾季氏走了出來,身後還跟著那日見過的那個小丫鬟。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27 00:19:19

第三十三章

「哎喲霍鐵匠,你們家小閨女真討人喜歡,丫頭,叫伯伯,給你糖吃。」豐師爺黑胖黑胖的,瞧上去不怎麼討喜,但是他愛笑。笑起來臉頰上的肉都往顴骨上涌,把眼睛都快擠沒了。

阿萱瞧著他的樣子,覺得特別好玩兒,就抿著小嘴兒笑了起來,任桃子和霍沉怎麼說,就是不肯叫伯伯。

「這孩子……」鐵匠無奈的笑笑,捨不得訓斥阿萱,就給人家賠不是:「這孩子大了,就不好哄了,小的時候,叫喊誰就喊誰,您別見怪。」

豐師爺彎下腰去,輕輕捏了一下阿萱胖嘟嘟的小臉蛋:「沒事兒,伯伯喜歡小丫頭,不肯叫,伯伯照樣喜歡。」

阿萱被陌生人一逗,有點兒害羞了,甩開爹爹的手,就往娘親懷裡撲,嚇得鐵匠一把將她抱了起來:「阿萱,小心點兒,你娘肚子里有小娃娃啦,以後可不敢再往她懷裡撞,聽到沒?」

季氏一愣,馬上酸溜溜的說道:「真羨慕你們家呀,這麼多小孩子,好熱鬧。是不是有什麼秘方啊?要是有,可別藏著掖著,咱們這遠親不如近鄰的,若有那好東西可得給我們家傳授傳授。」

田桃不好意思當著外人的面談論這些話題,便紅著臉走到一旁,靠丈夫魁梧的身軀擋住自己。鐵匠憨厚的一笑:「哪有什麼秘方,無非就是……就是正常過日子唄。」

這是他能迅速說出來的最婉轉的話了,其實他想說的是,無非就是晚上多折騰唄。

進了自家的門,就見陳敏達已經把畫畫好了,畫紙上的小娃娃活靈活現的,和小石頭的眉眼完全一致,毫無差別。田柳捧著兒子的畫像,美滋滋地左看右看,一邊看一邊誇自家男人:「畫的真好,真沒想到,你還有這本事呢。當初你傻乎乎的,只知道送我大骨頭,當時若是給我畫兩幅畫,我早就對你仰慕的不得了了。」

陳敏達抱著兒子哈哈大笑:「沒事兒,沒事兒,現在對我仰慕的不得了,也不算晚。」

見妹夫如此得意,鐵匠有點兒不服氣了,咂舌說道:「柳子說的對,你這好本事當初怎麼沒使上?你看我,桃子見了我打的鐵鍋、剪刀,馬上就仰慕於我了。」

被他這樣一逗,田桃忍不住笑著推他一把:「瞎說什麼,誰仰慕你了。」

「我仰慕你,仰慕你,行了嗎?我就稀罕我家桃子,還有阿萱。」鐵匠手上抱著胖閨女,在她臉頰吧嗒親了一口,礙於有小姨子一家在場,沒好意思跟桃子親近。

田桃卻拉住了他的袖子:「我叫你回來,就是想讓妹夫給咱們一家三口畫一張像,以後再添了小的,就畫一家四口,好不好?」

鐵匠自然十分高興,忙不迭的點頭:「好好,當然好,咱們要畫個什麼樣的?」

陳敏達此刻興緻正高,一邊跑過去研磨,一邊指揮他們一家三口:「你們不用刻意的擺著,就像平時在家裡的樣子就行。」

阿萱在屋裡坐不住,想要到院子里玩兒鞦韆。於是,霍沉讓桃子帶著她坐在鞦韆上,他在後面輕輕地推她們倆。陳敏達把筆墨紙硯端到了院子里的石桌上,一番精心描繪之後,一家三口的笑靨躍然紙上。

高大的桂花樹下站著一個魁梧壯碩的男人,他面容英挺,神情卻十分溫柔,垂眸看著鞦韆上坐著的娘倆。女人眉目如畫,身段窈窕,裙擺飛揚,小姑娘憨態可掬,歡笑著抱住娘親的胳膊,抬起肉嘟嘟的小下巴,烏溜溜的大眼睛正看向高大的父親。

這幅畫霍沉越看越喜歡,忘記了貶低連襟兒,抬高自己的基本原則,讚不絕口:「真好看,真好,看我家阿萱多可愛,還有我家桃子也漂亮,還有我……我也好看,我們一家三口多配呀。」

田柳抱著小石頭坐在一旁,笑的前仰後合。阿萱見二姨笑得歡,她也跟著在一旁嘎嘎的笑,歡快的笑聲越過低矮的圍牆傳到周圍幾家鄰居的耳朵里。有的羨慕,有的感慨,也有人動了歪心思。

當天晚上,桃子跟霍沉說了想把櫻子接來,霍沉便毫不猶豫的答應了:「好,我來想辦法。桃子,我真不是想要丫鬟,我是因為怕你太累,想讓你有個幫手而已。雖說柳子來了,可她家孩子那麼小,她也幫不上你什麼忙啊。櫻子好,起碼能幫著帶帶阿萱。她要是經常跟顧晴在一起,應該能學到不少東西。」

暗夜之中,桃子輕輕抱住了鐵匠粗壯有力的胳膊,柔聲說道:「今天是我不好,我不該跟你亂髮脾氣,其實我也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不過是因為自己沒本事,總覺得心裡不踏實罷了。」

鐵匠心頭一熱,握住田桃的小手,歡喜說道:「你能相信我就好了,在我心裡只有你和阿萱,哪還容得下別人呢?」

桃子順勢拉過他的大手,放在了自己尚未鼓起的肚子上:「那這個小的呢?他出生以後,莫非你會容不下他?」

媳婦兒終於肯和自己開玩笑了,鐵匠綳著的一根心弦,終於完全放鬆下來,嘿嘿笑道:「自然容得下的,他也是咱們的骨血呀,莫說是這一個,就是在再生兩三個,我也是他們的爹呀。說到本事,我又有什麼本事呢?除了打鐵,旁的什麼也不會,眼下有王爺賞識,我就好好乾,爭取讓孩子們都過上好日子。」

田桃偎在他肩上點了點頭:「是,我也要好好乾,咱們馬上就有兩個孩子了,得把他們養大,還要讓他們念書識字。我想和柳子開一家店鋪,專門做小孩子的生意,這樣和我們打交道的,都是那些女人和孩子,沒什麼男人。不過做生意需要本錢,自從咱們成親以後,我又沒掙什麼錢,就只能用你掙下的錢了,萬一要是賠了……」

「桃子,你別怕賠,你想做什麼就去做吧。現在懷著身子,不適合勞累,等孩子們大些了再做也行,錢的事兒你不用擔心,若賠了,大不了以後我再掙唄。」

丈夫如此大度,田桃心裡熱乎乎的,越發覺得今日自己耍小孩子脾氣,有點兒可笑。

小兩口甜甜蜜蜜的說著悄悄話,互相依偎著睡著了。

第二日,霍沉就帶回來了一個好消息,顧承楠這兩天要回老家一趟,剛好可以讓他把田櫻帶回來。

於是,田桃和田柳都興奮不已,摩拳擦掌的想給家裡人寫封信。可是她倆都不識字,只得由她們口述,陳敏達代筆。寫完之後,田柳嘆了口氣:「寫了信又有什麼用?送回家裡也沒一個識字的,爹娘也看不出來呀。」

田桃一邊收拾的要給家裡帶回去的邯鄲特產,一邊在那笑:「沒事兒,顧兄弟識字啊,他可以幫忙讀信,以後櫻子來了就好了,等她學會了讀書寫字,以後在家裡守著爹娘,就不怕沒人能讀信了。」

田柳坐在炕沿兒哄著阿萱和小石頭玩,瞧著姐姐滿臉期待的模樣,不禁笑出了聲:「人家都說,一孕傻三年,你還真是的,這是前三年的傻勁兒還沒過去,后三年的傻勁兒又來了。再過一兩年,櫻子都該嫁人了,就算學會了讀書識字,也不可能守在爹娘身邊呀。要我說呀,咱們還是給田松打算打算,到他七八歲的時候,就送他去學堂里讀書吧。」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27 00:19:34

第三十四章

田桃心情好,對妹妹的揶揄並沒在意,笑著說道:「對,咱們得好好培養弟弟,要是大字不識一個,除了種地就只能做點兒小買賣。祖祖輩輩只能過這樣緊緊巴巴的日子,要想改變子孫後代的命運,還是得讀書。」

送走了顧承楠之後,姐妹倆便日日盼著小妹妹趕快來到身邊。沒等這件好事實現,卻有另一件好事搶在了前頭。

這日,陳敏達風風火火地跑進院子,把帶著孩子玩耍的田家姐妹都嚇了一跳,趕忙問他怎麼了。

「好事,大好事啊,畢神醫收我為徒了。剛剛,我給他老人家磕了三個響頭呢,不過沒有拜師禮,就不像話了。我要趕快去街上,買上幾樣金貴的禮品,感謝師父。」陳敏達大步跑了過來,把手上的醫書往石桌上一放,伸手就跟田柳要錢。

田柳吃驚的瞪大了眼:「你說什麼,收你為徒?原本咱們想著,人家肯指點指點你醫術,就已經很不錯了,竟然十分正式的拜師學藝了嗎?」

「對對,正式拜師學藝啦。我也是今日才聽師父說的,他其實也是半路出家,和我一樣,原本是個讀書人,後來家鄉鬧瘟疫死了好多人,他的老婆和三個孩子也都在那場瘟疫里去了。從此以後,他便潛心研究醫術,卻並沒再娶。所以呀,師父他老人家無兒無女,他住在趙王府,本想在這裡養老。如今看我為了小石頭廢寢忘食的學醫,讓他想起了自己年輕的時候,這不,今天他主動提出要收我做關門弟子,我已下定決心要給師父養老送終呢。」

說起畢景家的悲傷往事,三個人都唏噓不已,可憐他那苦命的妻子和三個孩子,竟在一場瘟疫中全都離他而去。而他當年學醫的那股子勁頭,可能比陳敏達更加廢寢忘食吧。

「學醫也不全靠勤奮刻苦,也要看天分,師父說,我在這方面挺有天分的,適合學醫。只可惜呀,咱們家賣豬肉的手藝要失傳了。」

田柳被他氣樂了,啪得一巴掌拍在了他肩頭:「還想著賣豬肉呢,當大夫不比賣豬肉強?再說了,你也不用怕失傳,咱們多生幾個兒子,一個繼承你的醫術,一個繼承他爺爺的賣肉攤子,再來一個繼承我將來的買賣,多好。」

陳敏達哈哈大笑:「哈哈哈,這法子好,我喜歡。」

自此之後,陳敏達一心撲在學醫上,比當年讀書時認真了不知多少倍,小石頭的病情逐漸轉好,可他不敢掉以輕心。把新學到的望聞問切各種醫術,全都用在了兒子身上,生怕他留下一丁點的病根兒。

五月,花香飄滿邯鄲城的時候,顧承楠帶著田櫻回來了。一見小妹妹,田桃和田柳一左一右拉住她的手,家裡家外的問個不停。

田櫻看著兩個姐姐,歡喜的笑著,一時不知先回答哪個問題才好。她便先轉過頭,看向了幫自己拎著包袱的顧承楠:「承楠哥哥,謝謝你,把包袱給我吧。」

顧承楠笑笑,從善如流地遞過大包袱,轉身上了馬車:「那我先走了,你們姐妹說說話吧,若有事找我,就跟我三嫂說,她會通知到我的。」

「好,謝謝你。」田櫻再一次道謝,剛要把大包袱背在肩上,卻被二姐一把搶了過去:「我幫你拿吧,瞧你這小身板,還背一個這麼大個兒的包袱,這裡面都是什麼呀?爹娘給你帶了什麼好東西?」

提到這個包袱,田櫻忽然紅了小臉兒,不好意思的轉頭瞧了瞧,見顧承楠已經走遠了,才低聲說道:「原本沒這麼多,只不過幾件衣服罷了,可是在半路上,包袱掉進了水裡。承楠哥哥就在那個縣城的成衣鋪里,給我買了好幾套衣裳。我原本不肯收的,可是他偏要買,我也沒法子。要不咱們在家裡做點兒撒子糖棗,我拿到街上去賣吧,賣了錢我就還給他。」

雖然包袱里有那麼多好衣服,可田櫻身上穿的,還是自己在家裡常穿的那一套細棉布碎花長裙,因為顧承楠給她買的那些衣裳料子太好了,她不敢穿,生怕一不留神掛一個洞。

可是見到了大姐、二姐,她吃驚地發現她們身上穿的,已經不是鄉下灰撲撲的土布了,那料子又輕又軟,顏色也鮮亮,顯得人都特別精神。

「姐,你們現在都穿這麼好的衣裳啦?」田櫻怯怯地問道。

田柳扒拉了一下包袱里的衣裳瞧了瞧,哈哈大笑:「看來,顧承楠給你買的這些衣服,你不敢穿呀。沒事櫻子,以後不用怕花錢,放心吧,咱們有掙錢的本事,我和姐姐已經琢磨好了做什麼生意,前期的準備也做得差不多了,如今只差一個合適位置的鋪子。」

田櫻十分羨慕地看看兩個姐姐:「我覺得你們比原來更厲害了。」

在鞦韆椅上玩耍的阿萱,見小姨進來,納悶兒地眨眨眼睛,歪著頭認真地想了想,還是沒能想起來眼前這個人是誰。

「阿萱,不認得小姨了嗎?」田櫻歡快的跑過去,坐在鞦韆椅上,伸出兩手舉在頭頂,學著老牛的聲音,「哞」的叫了一聲。

阿萱歡快的拍了拍手,忽然就想起來了。去姥姥家的時候,小姨總會帶她去看鄰居崔奶奶家的老牛和兔子。

「姨……」阿萱奶聲奶氣地喊了一聲。

一大一小兩個姑娘很快就玩在了一起,田櫻雖然十三歲了,可終究還是小孩子心性,跟阿萱玩兒的特別開心。

晚上霍沉回來的時候,還沒走進家門,就聽到了寶貝閨女歡快的笑聲。「櫻子到了,這下可好了,你姐能輕鬆點,阿萱也有伴兒了。」

一看姐夫進門,櫻子趕忙站了起來,恭恭敬敬的叫了一聲姐夫。「姐夫,你跟阿萱玩吧,我去幫姐姐做飯。」

鐵匠連忙擺手:「不用,我去給桃子燒火就行,你和阿萱盪鞦韆吧。」

「啊?」田櫻驚呼一聲,滿臉的難以置信。

鐵匠被她如此強烈的反應嚇了一跳,轉頭詫異的問道:「怎麼了?」

「沒……沒什麼,我只是沒想到,你現在還肯燒火呀!」

鐵匠噗嗤一笑:「燒火怎麼了?我原來在家的時候不也燒火嗎,你又不是沒見過。」

田櫻不好意思地笑笑,小聲說道:「以前是以前,可是現在,鄉親們都說,你到了城裡當了大官,在王爺手底下做事,是了不起的大人物了,縣太爺見了你都要磕頭呢。」

霍沉被她逗得哈哈大笑:「你別聽他們瞎說,我哪當什麼官了,不過是給王爺打鐵器的,縣太爺才不會搭理我呢。」

說話間,田柳夫妻倆帶著小石頭從畢神醫那裡回來了。天熱了,大家剛好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吃,田桃端著飯菜出來,笑盈盈的對田櫻說道:「櫻子,你不用干別的活,幫我看著阿萱就行,帶她去洗洗手吧,過來吃飯。」

鐵匠一天沒瞧見閨女了,自然抱在腿上捨不得撒手,桃子就坐在他身邊,端著小碗喂孩子。「桃子你吃吧,我喂她就行,你現在一個人吃飯,兩個人解飽,可不能餓著自己。」霍沉接過碗來,拿起勺子喂阿萱吃飯。

阿萱閉著小嘴不肯吃,伸手去搶他手裡的勺子,鐵匠笑呵呵地給了她,看著小閨女自己動手用勺子舀飯吃,卻把米粒撒的他滿身都是。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27 00:19:51

第三十五章

若換成別的男人可能早就惱了,可鐵匠脾氣好,任由閨女撒著歡兒折騰,不急不躁的。田桃瞧著他們父女倆的眼神,既無奈又充滿歡喜。

小石頭的病已經完全好了,田柳左手抱著他,並不影響右手用筷子吃飯,只是遠處的菜夠不著,陳敏達就幫她夾過來,放到面前的碗里。

田櫻吃著飯,一雙大眼睛嘰里咕嚕的轉來轉去,一會兒看看大姐一家,一會兒又看看二姐一家,然後就抿起小嘴兒,笑著吃飯。

大姐和二姐都過得好幸福呀,在大營鎮上就是姑娘們羨慕的對象,如今她們又都來了邯鄲,就更加不得了了。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兒,就跟他們說道:「看小石頭多精神呀,跟沒生病的時候一樣。邯鄲真好,還有這麼厲害的大夫,你們離開大營鎮之後,又有好幾個孩子因為這病死掉了。他們的爹娘都哭的快瘋了,最可憐的是咱們村兒的田小耕,他都三歲了,原本沒啥事兒,可自從得了這病以後,腿就瘸了,一瘸一拐的,說話也稀里糊塗的,他們都說他燒壞了腦子。」

田桃和田柳一起看了過來,桃子回想了一下田小耕是哪個娃娃,就緩緩放下了筷子:「田小耕,不是那個比阿萱大一個月的孩子嗎?我記得他家過滿月的時候,阿萱就快生了。」

田櫻回想了一下,便點點頭:「好像和阿萱差不多吧,不過個頭兒沒有阿萱大,也沒有阿萱機靈,可能是吃的不好吧。阿萱真會投胎,我姐夫這麼能幹,又疼閨女,阿萱從小就享福。」

又被小姨子誇了,鐵匠心裡這個美呀,趕忙謙虛地擺擺手:「我也沒什麼本事,等以後你大姐和二姐的鋪子開張了,賺了大錢,別嫌棄我就行。」

陳敏達在一旁打趣道:「沒事,姐夫,還有我和你作伴呢,她們要是掙了大錢不要咱們了,咱倆就抱團過吧。」

眾人哈哈大笑,正是歡快熱鬧的時候,顧長史進門了。他先看了一眼新面孔田櫻,點點頭:「你就是田櫻吧,承楠跟我提你了,說你們田家的姑娘都是這麼好看,性情也好。」

田櫻被外人一誇,很不好意思,紅著小臉兒站起來,不知說什麼好。霍沉趕忙給她介紹:「這是顧承楠的三哥,咱們也都叫三哥就行。」

「三哥。」小姑娘輕輕地叫了一聲,聲音溫柔動聽。

顧承榛點點頭,又囑咐她缺什麼就說話,還邀請她明日到家裡去玩。然後,對霍沉說道:「有個好消息呀,明天辰時,你要去王府的正廳,別穿打鐵的短打衣裳了,穿一件像樣的長袍。王爺請命設甲弩署,聖上恩准,吏部的公文已經到了,明日宣讀之後,受大印、受官服,你就是正九品的朝廷命官了,比你們常山縣的縣令還高一級呢。以後阿萱可就不是鐵匠的女兒了,是官家小姐。」

霍沉一時沒能順利接受,臉色變了幾變:「這……這麼容易就當官了?」

顧承榛輕笑:「不過是個九品官,你不嫌棄就行,以後好好乾,跟著王爺有前途。俗話說,宰相門前六品官,何況是在王府做事的,以後陞官的機會多著呢。」

告訴眾人這個好消息之後,顧承榛轉身離開,留下一家人面面相覷。田櫻嬌憨地說道:「看來鄉親們說的沒有錯啊,縣太爺見了姐夫也要跪下的。」

田柳笑看著她:「那你是不是應該先磕一個?」

「我……」田櫻不知該怎麼辦了,忽閃著迷茫的大眼睛看向大姐。

桃子親昵的拍拍她的頭:「別聽你二姐瞎說,他就是當多大官,也是你姐夫呀。」

「對對,」霍沉這才回過神來,笑著說道:「你們可千萬別拿我當官,我……我還和原來一樣,不過咱們阿萱成了官家小姐這事,倒是挺不錯的,嘿嘿!」

第二天,霍沉穿回來一套氣派的官服,襯著本就高大的身材,更添幾分威嚴。一家人喜上眉梢自不必多說,陳敏達覺得姐夫當官了,自己也該更努力,當個好大夫。田桃和田柳姐妹倆也抓緊準備自己的鋪子,打算近期就開張。

田櫻見到了顧承楠和姐姐們都提到過的顧晴,果然是一個知書達理又甜美大方的小姑娘。田櫻初到邯鄲,心裡本來有點怯怯的,現在見到了同齡人,一下子就開朗起來。

這日黃昏,田桃和田柳坐在桌邊製作著新的頭花,小石頭在床上睡的正香,田櫻腳步輕快的走了進來,看看她們剛做好的絹花,輕聲讚歎:「真漂亮呀,我以前從沒見過這麼好看的絹花,我也想學著做一朵送給顧晴,她肯定特別喜歡。」

田柳爽快的說道:「你還學什麼,挑一朵拿去給她吧。」

田桃心思細膩,溫柔的笑笑:「櫻子,我教你,還是你親手做吧,如今你和小晴是好朋友,你做的當然比我們做的更好。你親手做一對送給她,我和柳子再做一些送給小雲和小雪。誒,對了,你怎麼一個人回來了,阿萱呢?」

田櫻不慌不忙地拿起一塊漂亮的紗絹:「半路碰上我姐夫了,他抱著阿萱呢。」

「哦,那我去做飯吧,你姐夫他們又跑哪玩去了?」桃子起身,順口問了一句。

「哪也沒去,是對門的丫鬟姐姐把姐夫攔住了,問他打鐵的事呢。」田櫻頭也沒抬的答道。

「什麼?」

「什麼?」

田桃和田柳同時開口,把櫻子嚇了一跳。田柳看了一眼大姐,追問道:「你說對門兒的丫鬟攔住了姐夫?」

田櫻嚇得不知該怎麼說了,就懵懂地點了點頭:「嗯,就是那個總跟在季氏旁邊的丫鬟。」

田桃忽地一下變了臉色,沒等她有所動作,田柳率先衝到了門口:「姐,你先別露面,我去瞧瞧。」

田柳腿長腳步快,風一般走到了門口,果然見那個大丫鬟正笑吟吟地跟姐夫說著話。平日里便便不肯素凈的一張臉,今日化的妝容更是精細,在霍沉眼裡沒什麼分別,但是田柳只一眼就瞧出了貓膩。

「姐夫,說什麼呢?我姐等著做飯呢,不知阿萱想吃什麼,你快抱她回家吧。」田柳高聲喊道。

霍沉轉過頭來,老實巴交地答應一聲:「哎,這就回去了,小香問我什麼樣的鐵鍋最好用,我給她說說。」

小香見田柳抱著肩,一副來者不善的模樣,就心虛地笑笑:「謝謝你,霍大人。」

「一點小事,不算什麼。」霍沉擺擺手,帶著阿萱回家去了。

田柳卻沒有進去,而是背著手晃到了小香身邊,揶揄道:「問鐵鍋?你問我呀,我天天做飯,最熟悉鐵鍋了。我告訴你,鍋和人一樣,臉皮越厚的越好用,人要是不要臉了,還有什麼不敢幹呢?比如濃妝艷抹,特意把領口弄的鬆鬆散散,說話賤聲賤氣,這樣的鐵鍋就是欠揍,敲上一萬多錘,你看好用不好用?」

「你……」小香被她氣的呼呼直喘,一時卻不知怎麼反駁,畢竟自己做賊心虛,就扔下一句「走著瞧」,轉身進門。

田柳冷冷的哼了一聲,轉身回家,心裡開始盤算著下回怎麼對付她。

田桃見鐵匠抱著阿萱進來,重點觀察了一下他的表情,見沒什麼異樣,就沒有說話,只等著私下裡去問妹妹。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27 00:20:04

第三十六章

很快,柳子就進了廚房,輕聲說道:「沒事姐,就是有人臉皮太厚,欠削,你不用管,也沒我姐夫的事,日子該怎麼過怎麼過,回頭你就瞧好吧。」

有妹妹助陣,桃子不再是當初勢單力孤的模樣,心裡的底氣足多了,踏踏實實地繼續琢磨開店的事。

接下來的幾天,那丫鬟都沒什麼動靜。終於有一日,她憋不住了,在黃昏時分不停的探頭探腦,似乎是想看看霍沉什麼時候回來。

帶著阿萱在院子里玩耍的田櫻發現了這個情況,馬上進屋報告給田柳,因為這是二姐交給她的偵查任務。

田柳沉著的點點頭:「櫻子,咱們一起去給大姐出氣,抽死那個不要臉的,你敢不敢?」

田櫻從小溫和敦厚,沒跟人打過架,有點怵:「我……」

「你什麼你,你就這麼想。那個賤人,看著姐姐一家過好日子眼氣,想跟季氏學,騙姐夫上鉤。可是你想啊,如果真的那樣,大姐幸福的家就沒了,阿萱也成了沒爹疼的孩子,你生氣不生氣?是不是想打人?」

田櫻順著她的思路想了想,越想越氣,狠狠的點了一下頭:「嗯,生氣,想打人,可是……可是我沒打過人,不知該怎麼打才好。」

田柳挑眉:「不會打人也沒事,那你說說你會幹啥?」

其實如果真要打人,田柳一個就夠了,她並不需要妹妹幫忙一起打。只不過,這個小妹妹從小躲在大姐和二姐身後,就怕她長大了太柔弱,被婆家的人欺負。所以,田柳想拉上妹妹,一起練練膽兒,讓她有點兒鬥爭經驗。

田櫻蹙著好看的柳葉眉,咬著紅唇想了想,說道:「我會哭,行嗎?」

田柳噗嗤一笑,為了鼓勵妹妹,趕忙斂了笑容,鄭重說道:「行,會哭也算一項本事。一會兒我在那兒罵人、打架,你都不用管,你就抱著阿萱,瞄著衚衕拐角的地方,若是瞧見姐夫的影子,你就哇哇大哭。你一哭阿萱肯定哭,就姐夫那疼閨女的心呀,阿萱大哭還不心疼死他。」

商量好方案之後,姐妹倆迅速出擊。田柳特意囑咐桃子不要出去,在屋裡看好小石頭就行。她先隱蔽在門后,透過門縫瞧見小香探頭往外看的時候,就猛地一把拉開門,一步就跳到了街上。

「探頭探腦的幹什麼呢?是不是又想問問我姐夫,剪刀勺子什麼樣的好用?」田柳背著小手,驕傲的揚起下巴,一臉義正詞嚴的表情。

小香翻翻白眼兒,很不耐煩地瞪了她一眼:「我要幹什麼?關你屁事,你不過就是一個在人家蹭飯的,還真拿自個兒當根蔥了?」

「我是不是根蔥不用你管,我只知道,有膽子做,就要有膽子承認,故意裝大瓣蒜就沒意思了。」

田櫻噗嗤一下笑了,她覺得二姐罵人的本事又見漲了。

小香被噎得說不上話來,被田櫻一笑,更覺得憋氣,索性氣鼓鼓的說道:「我是王府的丫鬟,你一個鄉下來的柴火妞,也敢對我說話不客氣?你罵我就等於是打王爺的臉,也不掂掂自己幾斤幾兩,能在這王府里混口飯吃,就算不錯了。」

這話便是當初季氏拿來懟豐夫人的話,她記得清清楚楚,如今剛好用上了,心裡暗自得意,做王府的丫鬟就是好,普通大戶人家都沒法比,別說是一個鄉下來的野丫頭了,抬出王爺的的名號,就足夠嚇死她。

門口這麼大動靜,屋裡的人怎麼可能聽不到。豐夫人和季氏各自走出房門,剛好在院子里碰面,互相瞪了一眼,誰都沒說話,卻都側耳傾聽著外面的動靜。

田柳毫不畏懼,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後合:「你真不嫌丟人,還敢提王爺,王爺是什麼人物?王爺是天底下最最英明睿智的人,王爺一身正氣,招募天底下的能工巧匠為國盡忠,把你們這些丫鬟賞給門客是做什麼的?是讓你們攪得人家家宅不寧,妻離子散嗎?你在這恬不知恥的勾引別人家的男人,還敢把王爺扯出來?我最受不了的就是你這種,臉皮厚到亂往自己臉上貼金的人。」

牆角處茂盛的灌木叢後面有三個人剛好經過,聽到她們嘴裡王爺長王爺短的,顧承榛偷眼看了一下趙王的臉色,見王爺並沒惱,便暗暗鬆了口氣,抬腳就要出去制止田柳,免得她惹禍。卻沒想到,趙王伸手攔住了他,示意他接著聽。

小香已經氣得結結巴巴的,說不上話來,指著田柳:「你……你這個鄉下的潑婦……」

「潑婦怎麼了,我告訴你,我還就是潑辣,在我們大營鎮是出了名兒的。甭管是動嘴的、動手的,你儘管上,哪樣你也不是我的對手。」田柳握了握自己長長的手指,雙眸緊緊鎖住小香的表情,提防她突然動手。

「哼!」小香被氣樂了:「你潑辣有什麼用?男人最不喜歡的就是潑婦,你不就是想嚇唬嚇唬我,讓我知難而退嗎?我告訴你,我還就不往後退,我偏要把這事兒做到底。等我住進了這個院子,頭一個就把你趕出去。我是王府的丫鬟,王爺的人,你還敢動手打我是怎麼著?」

田柳二話不說,抬手就是一個大嘴巴子,「啪」的一聲,十分響亮。

「你不提王爺我就不打你了,是王爺救了我家小石頭的命,這天底下,我最尊敬最感激的人就是王爺,我聽不得你這麼詆毀他。」田柳說得義正詞嚴,滿臉悲憤,躲在暗處聽著的趙王都被她逗樂了。

霍沉本想出去表個態,痛罵丫鬟兩句,讓她死了心,可是剛剛顧長史要走出灌木的時候,被趙王攔下了,所以他不知道自己此刻該不該走過去,探頭出去瞧了瞧,卻沒敢邁步。正糾結時,卻聽到了寶貝女兒撕心裂肺的哭聲。

田櫻緊緊抱著阿萱,放聲大哭:「阿萱,有人要把你爹搶走,還要把二姨和小姨轟出去。以後,咱們就再也見不著了,你爹也不會再疼你了,阿萱好可憐,嗚嗚……」

見小姨稀里嘩啦的哭了起來,阿萱不明所以,咧開小嘴兒就跟著一起哭。她一哭,鐵匠可就站不住了,邁開大步就沖了出去,從田櫻手上抱過阿萱。一邊哄孩子,一邊痛罵那丫鬟:「你這個心腸歹毒的丫頭,那天問我什麼樣的鐵鍋好用,我沒多想,還認認真真的告訴你,原來是存了歪心,想讓我家妻離子散,我看你是個女人,這回不動手打你,若再有下次,看我不用鐵鎚砸死你。」

小香沒想到霍沉會突然出來,嚇得她臉色蒼白,哆哆嗦嗦的不敢說話了。正要轉身跑回家裡的時候,卻見趙王帶著顧長史不緊不慢的走了過來。

這一下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小香緊跑兩步,跪在趙王腳邊:「王爺,這個鄉下丫頭欺負人,還打了我,您看我臉都腫了。再怎麼說,我也是王府的丫鬟,要教訓我,上頭有嬤嬤們在,也輪不到一個鄉下的野丫頭啊。」

趙王冷眼瞧了瞧,點頭道:「打得好!」

躲在小院里看熱鬧的豐夫人和季氏,心情可謂一波三折,田柳痛罵小香的時候,豐夫人直起了腰桿,季氏有點蔫。小香擺出王府丫鬟身份,拉出王爺這桿大旗的時候,季氏高傲的揚起了頭,豐夫人膽怯了。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27 00:20:19

第三十七章

後來,田柳狠狠抽了小香一巴掌,聲音響亮。豐夫人覺得特別痛快,暗暗後悔自己當初沒敢下手。

此刻季氏卻暗暗咬唇,抬手輕撫臉頰,一種火辣辣的感覺油然而生。她心裡撲通撲通地跳了起來,有點心慌氣短。

可是,王爺來了,小香跑去王爺身邊告狀。季氏扯開紅艷艷的嘴唇,示威般的一笑,靜等田柳挨罰。豐夫人一下子慫了,暗自替田柳捏了一把汗。

站在西廂房門口的田桃更是揪心,小石頭躺在床上睡著,她得在這看孩子,不能出去。這本是自己的家事,卻讓妹妹衝鋒陷陣,田桃心裡有點過意不去。

柳子從小就潑辣大膽,就像上次和馮滿打架,也是以柳子為主,桃子在一旁幫忙。可是小孩子打架,跟這種架怎麼能一樣呢?而且這是在王府裡面,一旦追究起來,可能要受責罰的。

妹妹對姐姐的一片愛護之心,讓田桃心裡熱乎乎的。聽著外面愈發激烈的爭吵,她忍不住想要衝出去,不能讓兩個妹妹替自己出頭,自己卻在這做縮頭烏龜。還沒等她邁開腳步,小石頭醒了,哇地一聲哭出來。

田桃趕忙抱起孩子往外走,沒聽到後來發生的事情,可是剛一出門,就見趙王負手而立,小香跪在他面前梨花帶雨。

桃子心裡咯噔一下,壞了,怎麼正好碰上王爺了?柳子是不是說了什麼過分的話,會不會受罰?情急之下,來不及多想,田桃把小石頭交給田柳,緊走兩步跪在趙王面前:「王爺,我妹妹都是為了我才教訓小香的,您要罰酒罰我吧,都是我的錯。」

趙王見鐵匠媳婦急匆匆地從院子里跑出來,抱著一個哇哇大哭的小娃娃,料想自己剛才說的那句話她沒聽到,就好整以暇的問道:「你有什麼錯?」

「我……」田桃語塞,想了想,覺得挺委屈,實在不知該承認什麼錯誤,索性豁出去說道:「我想讓家庭完整,後院沒有是非,讓孩子快快樂樂的長大,讓丈夫更好的為王爺做事。這些本來都沒錯,只是……錯就錯在小香是王府的丫鬟,我們不該擅自處置這件事。」

桃子一跪下,鐵匠就著急的走了過來,滿眼心疼和氣憤。「王爺,我媳婦沒錯,是這丫鬟無事生非。懇請王爺狠狠地責罰她,我家本來好好的日子,被她瞎攪和,我媳婦還懷著身孕,萬一有個閃失,我……我就跟她拼了。」

趙王不想再跟他們兜圈子了,溫和說道:「起來吧,你們沒有錯,一家不保,何以保國?本王賞丫鬟給你們,是為了讓你們生活的更好,讓丫鬟幫家眷照顧孩子,料理家事,男人可以安心地為國效力,的確不是為了讓你們家宅不寧。」

田桃這才鬆了一口氣,在丈夫強有力的大手攙扶下,緩緩站起。霍沉緊皺的眉頭這才緩和了一些,靜靜等待著趙王裁決。

在眾人期待的眼神中,趙王對顧承榛說道:「把賞給門客們的丫鬟都叫來,當著她們的面,把這個不安分的丫鬟打三十板子,罰去做苦役,以儆效尤。要讓所有的下人都想想,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

顧承榛一揮手,馬上有侍衛抬來一條板凳,上前把小香強行按到板凳上,任她怎麼哭喊求饒都毫不客氣。很快,一群丫鬟都被叫來圍觀,兩名小廝手執長棍要打。

「我來。」霍沉輕輕把女兒放到地上,大步走上前去,接過一個小廝手裡的棍子。他越想越氣,自己一片赤誠地對待別人,怎麼這些人就不安好心呢?他又想起了以前那個未婚妻蒙氏,幸好這次小姨子眼光毒,及早發現了。要不然可能會再鬧一次蒙氏的事情,桃子生氣了,真不好哄啊!

而且桃子現在懷著孕,怎麼能讓她生氣呢?這些可惡的壞女人,該狠狠地打。鐵匠雙手一握棍子,眼裡露出了凶光:「我本來是不打女人的,可是你太壞了。我們家過的好好的日子,你不安好心,欺負我家桃子和阿萱,看我不好好教訓你。」

旁邊的小廝例行公事一般打了一棍,小香驚呼了一聲,頓覺屁股上火辣辣的。緊跟著霍沉手裡的大棒就落了下來,她只覺得后臀上一記重力,似乎把肉打飛,骨頭都碎了。眾人聽到小香撕心裂肺的一聲尖叫,就見她兩眼一翻昏了過去,粉白的裙子上滲出了紅色的血跡。

鐵匠平時掄慣了上百斤的大鎚,此刻心裡帶著氣,又沒有用棍子打過人,不像小廝那樣留著五成力氣。這一棍下去,自然要了小香半條命。

旁邊的丫鬟們都嚇得臉色蒼白,連連往後退,就算原來有拿季氏當榜樣,想爬床的,此刻也都嚇得魂兒都沒了。

桃子擔心霍沉下手沒輕重,出了人命,就走到他身後,扯住他衣襟:「你別打了,讓小廝打吧,阿萱害怕,你去抱著她吧。」

鐵匠心裡也正在暗罵這丫鬟不禁打,見媳婦上前解圍,剛好就坡下了,把棍子一扔,轉回身去抱小閨女。

庭院里的豐夫人咬了咬唇,暗暗後悔當初沒膽子拼一把,原來趙王並不縱容這些丫頭。她狠狠地瞪了一眼季氏,目光中流露出一絲絕決,抬腳就要往外走。季氏嚇得噗通一下就跪在地上,擋住了她的去路,雙手揪住她裙子,輕聲求饒:「夫人,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了,您就饒我這一回吧。」

豐夫人心裡飛快地盤算一下,決定留下這個女人。丈夫本就是只愛偷腥的貓,處置了眼前這個,以後再有旁的,可能更不好對付,既然她已經服了軟,以後自己的日子也就好過了。

豐家院子里的暗中較量,外面的人並不知道。趙王幽深的眸光看向了田柳:「你肯為了你姐拚命,你姐也願意代你受罰,果然是有情有義的好姐妹。本王見你頗有膽識,有一件事想讓你去做,不知道你敢不敢?」

田柳眉梢一挑,萬萬沒想到王爺還有用得著自己的地方,便飛快的答道:「王爺救了我兒子的命,只要是您有用得著我的地方,就是讓我去死也行。」

趙王笑笑,抬腿率先進了鐵匠家的小院,坐在正廳里,示意顧承榛把門關上。事關機密,畢竟隔牆有耳。

「近來突厥方面有異動,王帳附近已經是外松內緊,斥候想要去刺探軍情不容易,需要喬裝改扮,如果有一個女人混在裡面會更好些,但是還沒有找到合適的人選。你敢不敢去?」趙王黑眸暗沉,緊緊鎖住田柳的表情。

「敢,」田柳毫不猶豫的答道,「可是王爺,我沒幹過刺探軍情的事,就算是去了,也看不出來敵人有什麼不對頭呀。」

趙王輕笑:「這是實話,你確實探不出什麼軍情,也不需要你去探,你只要扮作一個老斥候的女兒,扮作商人模樣,別讓人看出來你們不是商人就行了。」

「好,這個沒問題,我本來就是商人,呃……可能還算不上商人,只能說是小商販吧。」田柳脆生生答道。

趙王微笑著起身離座,接下來的事情就由顧承榛安排了。很快,給小石頭安排的奶娘就來了,三日後,田柳跟著斥候營的一位老將和一個扮作她大哥的年輕士兵,一起去了突厥。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27 00:20:35

第三十八章

田桃和田櫻都擔心的緊,柳子再怎麼潑辣能幹,也只是一個鄉下丫頭罷了,去做這麼危險的事情,萬一有點意外可怎麼辦?

眾人提心弔膽地盼了半個多月之後,田柳背著一個大包袱笑呵呵地回來了。陳敏達抱著兒子正站在門口,見她回來,趕忙迎了上去:「媳婦,你可回來了,我都快要在門口站成望妻石了。」

田柳把大包袱交給他,歡喜地抱過兒子,自然是稀罕不夠。「我走的這些天,兒子長了不少啊。小石頭,想娘了沒?」

廚房裡的田桃和田櫻也飛快地走出來,圍著田柳問長問短。打開她帶回來的大包袱,發現裡面都是些胡地的小孩兒玩意。有小氈帽、小馬靴、還有沒見過的新奇玩具。

田柳得意地說道:「我這趟可是沒白去,不僅完成了王爺的差事,還見到了突厥的商人、波斯的商人,採買了很多新鮮玩意兒,咱們可以改良一下,作為自己的貨品去賣,肯定有銷路。」

田桃看著看著毫髮無損的妹妹,很是欣慰:「你能平平安安的回來就好了,還惦記著生意呢。你走的這些日子,我和櫻子把該準備的東西都備齊了,鋪面也選好了,就等你回來瞧瞧,咱們就租下來。」

田柳抬眸問道:「是哪裡的鋪面,可有王府的角樓位置好?」

王府門前的大街就是邯鄲城裡最繁華的一條街道,排第二位的就是與之相交的朱雀大街,而趙王府西南角的一座角樓,就剛好在這兩條大街的交叉口上,是最最繁華的地段。

姐妹倆為了選個好鋪子,曾經在邯鄲城裡轉悠了好幾天。好位置的鋪子買賣都很紅火,沒有人外兌或出租,能租的鋪面都在這兩條大街的尾端,或是在其他小街上,人流量小,生意不好做。

位置最好的自然就是王府的角樓,雖然那角樓一直是閑置的,放在那裡不用也是浪費資源,可是王府是什麼地方,閑置的房子多了,也沒見出租過呀,如果姐妹倆去問王府要不要往外租房子,會不會被王爺誤解為在打他的臉?

她們自然知道,王爺是不缺這幾個租金的,所以糾結了很久也沒敢去問,最終,桃子談好了一間位置不算太偏的鋪子,不過租金稍微高一些,也算能承受吧,就等著柳子回來,她們一起去瞧瞧趕快定下來,生怕訂的晚了,被別人租了去。

此刻,田桃如實說道:「要跟王府的角樓比,那自然是差的遠了。不過,比咱們以前看過的那些鋪子卻要強不少,這是一家茶館,做生意的老兩口年歲大了,也有些積蓄,就想養老不幹了,咱們剛好可以租下來。」

田柳咬著唇,認真的想了想,說道:「姐,先別急,我現在辦好了差事,咱們王爺財大氣粗,應該會賞我點兒什麼吧。到時候我就推辭不受,然後提出來,想用那個閑置的角樓做生意,我猜,有八成的可能王爺會答應。」

田桃眸光一亮:「對呀,我怎麼就沒想到呢。」

田櫻在一旁插嘴道:「你天天忙了大的忙小的,還一直惦記著我二姐,怎麼會想到用她乾的差使去邀功呢。不過現在二姐想到也不晚,我覺得這個法子挺好的。」

田桃點頭:「對,就趁剛剛辦好差事,王爺心裡正高興的時候,跟他提出來。他若答應了最好,如果不答應,也不會怪罪咱們的。」

姐妹幾個正說著話,就有顧長史身邊的小廝走了進來,站在院子里喊話:「陳夫人在嗎?王爺請陳夫人去前廳呢。」

田柳一喜,歡快的站了起來:「你瞧你瞧,剛想到這兒,好事就來了。小石頭,乖乖的在床上躺一會兒,娘要去辦一件大事了。」

「來啦!」田柳揚聲應答,快步走了出去,跟著小廝三拐兩拐,就進了王府的正廳。

花白鬍子的老斥侯已經跟王爺說完了軍情之事,正在說田柳:「這次還多虧了柳子這丫頭,真是機靈,我和小剛演的商人都不太像,可柳子太像了,跟那些突厥商人、波斯商人,說的頭頭是道兒。有時候碰到不會講漢話的,用手比劃著也能把生意做了,這丫頭,真是個做買賣的料。」

話音未落,田柳進門,小姑娘笑嘻嘻說道:「爹,又誇我呢!」

老斥候哈哈大笑:「我沒這個福喲,要真有你這麼個閨女,那我可就高興死了。」

田柳屈膝行禮:「拜見王爺。」

趙王含笑點了點頭:「陳校尉是多年的老斥候了,能得他誇獎的人還真不多,可見你這一趟是真的立了功了。只可惜你是個女兒身,若是個小夥子,本王還真想給你個官職,以後提拔重用。可惜呀,本朝沒有女子為官的先例,就賞你二百兩銀子吧,拿去做幾件新衣裳,買點首飾,好好慰勞慰勞自己。」

田柳嘻嘻一笑:「多謝王爺賞賜,可是我不能要。王爺救了我兒子的命,我理當為王爺效力,並沒幹什麼大事,就要王爺這麼大的恩賞,小的實在過意不去。」

趙王頻頻點頭:「還真是個知恩圖報的好丫頭,你就別跟本王客氣啦,二百兩銀子對王府來說不算什麼,本王為的是嘉獎你的勇氣,也讓別人瞧瞧,只要為國出力就不會吃虧。」

田柳默默等著趙王把話說完,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王爺,您若真想賞我,賞銀子旁人也看不見,感受也不深,我有個請求,不知您能否恩准?」

趙王一愣:「莫非你不想要銀子想要別的,那說來聽聽,你想要什麼?」

「王爺,我想和姐姐開個店鋪,專賣小孩子用的衣服鞋帽、玩物器具,只是苦於沒有合適的位置,王府西南角的角樓一直閑著,若是王爺能賞給我們用,旁人都能看到王爺的恩典,也剛好解決了我的大難題。我可以給王府交租金的,不知王爺能否恩准?」田柳抬起晶亮的眸子,滿眼希冀的看向趙王。

「哈哈哈……」趙王大笑:「原來是看上西角樓了,好,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就給你拿去開鋪子用吧,不用交租金了,王府也不缺這幾個錢。就當是你替本王辦事的獎勵,只不過,對外你要說去突厥幫王府採買物品,不能提刺探軍情之事,可記住了?」

「王爺,您就放心吧,我分得清輕重,不會亂講話的,多謝王爺恩典。」田柳趴在地上磕了個頭,歡歡喜喜的回去了。

很快,一家人都知道了王爺賞賜西角樓開鋪子的事,田桃和田櫻都高興地不得了。姐妹三個說干就干,馬上去打掃了西角樓,開始置辦櫃檯貨架。

六月二十六,是黃道吉日,宜祭祀、祈福、開市、動土。這一日,王府西角樓門口鞭炮齊鳴,「甜桃娃娃樓」這個醒目的金漆招牌被掛了上去。角樓的窗戶全部打開,各色各樣漂亮至極的娃娃衣衫鞋帽、頭花玩物都掛著了上面,微風一吹,波斯的金漆風鈴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像有一群百靈鳥在唱歌,吸引了小孩子們好奇的目光。

阿萱今日穿的格外漂亮,是一套西域的小舞衣,金光閃閃的亮片在六月燦爛的陽光下熠熠生輝。頭上粉色的蝴蝶頭花翩然欲飛,手腕上晶瑩剔透的珠串襯得小姑娘膚色更加白皙如玉。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27 00:20:49

第三十九章

四個月的小石頭穿著一條開襠褲,露出人家傲人的小標誌,上身是一件剪裁新穎的小褂,既精神利索,又涼快不捂汗。

這一對金童玉女給店裡招攬了不少生意,有人點名就要他們身上穿著的這一套。頭一天開張,難免手忙腳亂,幸虧桃子提前把細節都想到了,要不然還不知要出多少狀況呢。好在霍沉和陳敏達都來幫忙照看孩子了,姐妹三人接待顧客忙的滿頭大汗,還有些無暇顧及的,實在等不上就走了。

霍沉怕桃子被擠到肚子,讓她坐在櫃檯後面只負責算賬收錢,不要出來。田柳和田櫻各管一層,給人介紹物品,拿貨打包。好在沒過多久,顧承楠和顧晴也來幫忙了,田家姐妹輕鬆了不少。

一天下來,霍沉心疼的不得了,連連問桃子有沒有不舒服。田桃擦一把鬢角的熱汗,歡喜笑道:「沒事,不就是坐著收錢么,能有多累?是柳子和櫻子辛苦,一直站著,連喝口水的空都沒有。」

「我們沒事,姐,快數數賣了多少錢?」顧家的人走了,柳子急於知道第一天的銷售額。

田櫻過來幫大姐一起數錢,越數越開心,最後稱完了銀子,發現有十二兩銀子,八吊半錢,都折成銀子的話有二十兩以上了。

田桃看著眼前白花花的一片,驚嘆道:「天哪,竟然賣了二十兩,按凈賺一半算,還有十兩銀子呢。我以前在大營鎮賣撒子糖棗的時候,一天能賣幾十文就不錯了,一個月也掙不了一兩銀子。現在一天就掙十兩,十天就是一百兩,一個月三百兩啊。咱們三個人平分的話,相當於每人掙一百兩,天哪天哪……」

田櫻不好意思地笑笑:「大姐,我沒幹啥,都是你和二姐的主意,就別分給我了。」

田桃雖性情溫和,但終究是從小當大姐的,說話也很有分量:「那怎麼行,咱們姐妹三個在邯鄲開鋪子,哪能不分給你錢呢。柳子,你說是吧?」

其實,田桃和田柳早就商量過這件事了,家裡窮,閨女出嫁時沒什麼嫁妝,如果現在有機會掙錢了,就分給田櫻一份當嫁妝,決不能把小妹妹拋下不管。只不過,當時她們沒有想到掙這麼多錢。

田柳爽快的點頭:「就是,咱們雖然要掙錢,可是也不能只為了錢活著,連親情都不要了。以前就說好了,分成三份,無論掙多掙少都不能改。」

桃子心細,收好銀錢,就跟她們說道:「今天太亂了,雖是賣了不少貨,可能也丟了不少,咱們趕快清點一下吧,別高興地太早。把丟了的減去,才是賺的錢呢。」

令他們沒想到的是,一番清點下來,竟然沒丟幾樣東西。田桃蹙著柳葉彎眉想了想,說道:「或許因為是王府的地盤吧,看來人們不敢幹壞事。」

田柳哈哈大笑:「可能不只是因為王府,我姐夫跟個大鐵塔似的站在門口守著你,誰敢偷東西走呀。」

大家都笑了起來,霍沉心疼地看著桃子:「快回家歇歇吧,今天你也別做飯了,我去外面酒樓里買些回來吧。咱們家也不缺你掙錢,你樂意開鋪子,我也不反對,可你別這麼拚命呀,咱們得想個法子,要不就雇幾個夥計,孩子們都小,若是天天這樣,你們都得累病了。」

回到家,吃過晚飯之後,田桃來到了田櫻屋裡,輕聲問道:「今天顧承楠跟你說啥了?」

因為田櫻不太熟悉貨品的賣價,就在一樓守著大姐了,碰上不懂得比較方便問。後來顧承楠和顧晴來幫忙,本來櫻子想要顧晴跟自己在一起,可是顧承楠直接就吩咐侄女上樓了,他自己留在一樓幫忙。

剛開始,田櫻單純的覺得,顧承楠是因為跟大姐一家熟悉,跟二姐一家不熟,才選擇留在一樓的。可是,後來顧承楠總往她身邊湊,還趁不太忙的時候問她:「你怎麼不和顧晴去學堂讀書呢?打算開一輩子鋪子?」

田櫻自從到了邯鄲,跟顧晴成了好朋友,就特別羨慕人家博學多才,琴棋書畫什麼都會。她也想學,可是大姐叫自己來是幫忙看孩子的,對這份差事,她並不覺得委屈,因為自己從小就是大姐帶大的。而且,在大家家裡吃的好,她覺得自己來了以後明顯地長個兒了。

可她不能去學堂,那樣的話,阿萱就沒人管了。她不能只想著自己,姐姐們對自己這麼好,得為她們著想才行。

田桃見田櫻紅著小臉不說話,就直白的說道:「我聽到他說學堂了,是不是勸你去學堂?」

田櫻這才點點頭:「嗯,他問我為什麼不和顧晴一起去學堂念書。」

「那你怎麼說的?」田桃追問。

「我說我不想去。」田櫻囁嚅道。

桃子歪頭認真的看了看妹妹的臉色:「櫻子,我想讓你去。」

田櫻猛的抬起頭來:「為什麼?」

「以前咱們在田家營的時候,家裡窮,附近也沒有學堂,所以,我和你二姐就算想念書也念不了。可是現在你不一樣啊,在王府里有這個條件,可以念了,還是多學一些東西好。你看人家顧晴,琴棋書畫樣樣好,人家在那一站,跟咱們村裡的姑娘就不一樣,你不喜歡那樣的感覺么?」田桃問道。

田櫻默默嘆了口氣:「喜歡啊,不過那是人家的生活,不是咱們的,我去念書了,誰帶阿萱呢?我和你們一起跟著二姐夫學幾個字就行了。」

田桃終於明白了妹妹的心思,溫柔笑道:「原來你是擔心阿萱呀,櫻子,前些天忙,我沒跟你說明白,其實我接你來不全是為了帶阿萱,也是想讓你變得比以前更好。我以前打聽過,學堂里的姑娘只在上午有兩堂課,下午你可以帶阿萱呀,上午我帶著她。」

「可是姐,你肚子越來越大了……」田櫻話沒說完,就聽院子里響起了蔣氏的聲音:「桃子在家嗎?」

田桃趕忙走出西廂房,迎了上去:「三嫂,我在這呢。」

蔣氏垂眸看了看田桃微微隆起的肚子,又深深地看了一眼跟在她身後出來的田櫻,笑道:「我聽承楠和小晴說了,你們的娃娃樓生意特別好。我家小叔子出了個好主意,你不是不想要丫鬟么,本來應該分給你們的兩個丫鬟一直在我那呢,他說可以給你換成一個乾淨利索的婆子,幫著帶孩子做飯,再來一個能說會道的丫鬟,跟著你去鋪子里幫忙。這樣,你就不會那麼累了,也可以讓櫻子跟小晴一起去念書。這麼聰明的姑娘,當個睜眼瞎太可惜了。」

沒想到這樣的主意竟然是顧承楠想出來的,田桃心念微動,卻沒好意思直說,畢竟人家的意思也不明朗。就接著蔣氏的話茬說道:「來個婆子倒是可以,畢竟我這月份越來越大了,以後也得有人伺候月子。可這丫鬟是王府賞賜的,讓她去鋪子里幫忙合適嗎?」

蔣氏點頭:「合適,這有什麼不合適的?王爺連角樓都給你們用了,別說是一個丫鬟。每個門客家裡兩名丫鬟,讓她們做什麼隨你們的意。你樂意帶她去鋪子里,是她的造化,還能學學做生意呢,有什麼不好?」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27 00:21:07

第四十章

田桃認真地想了想,溫溫柔柔的笑了:「眼下鋪子里的確缺人手,我們提前沒有想到會這麼火爆,現在賣的東西都是前幾個月做的。可是一下子賣了那麼多,以後既要賣貨,又要做新的,還得琢磨些新鮮玩意兒,的確需要人手。可是要想找夥計,也不是一下就能找到的,就先借用一下王府的丫鬟也行。」

「好,那就這麼說定了,明天一早你到我這裡來領人,順便把櫻子送來,讓她跟小晴一起去念書吧。」蔣氏終於鬆了一口氣,腳步輕快地回到家裡,見到院子里負手而立的顧承楠,抿抿嘴笑道:「給你辦成了,放心吧。承楠,你要真是看上人家了,咱們就正八經兒的去提親,要沒看上,就別這麼關心人家,這算怎麼回事呢?你就不怕讓人家誤會。」

「怕呀,所以才讓你去嘛。行啦三嫂,我走啦,多謝。」顧承楠一溜煙兒似的跑沒影了,留下蔣氏無奈地搖了搖頭。

第二日一早,田桃果然帶著田櫻和阿萱來到了顧長史家,蔣氏把已然挑選好的下人帶了過來:「這是福媽,年輕的時候做過奶娘,帶過孩子的,這個丫頭叫橘子,是個老實本分的,也認識幾個字能算賬,你看合眼緣不,要不合適啊,咱們再換。」

田桃抬眼看向面前的兩個陌生人,福媽看上去四十多歲的樣子,臉龐微黑,中等身材,稍微有點胖,人很愛笑,眉目慈善。橘子長得白白凈凈的,個子不太高,圓圓的娃娃臉,算不上特別漂亮,但也不醜。她好像有點緊張,一雙小手暗暗揉搓著衣角。

田桃對這兩個人很滿意,從心底里相信顧三嫂不會給自己找錯了人,就笑著說道:「你叫橘子呀,咱們還真是一家人,我叫桃子,我妹妹叫柳子、櫻子,咱們都是村裡常見的小樹。福媽也挺好的,謝謝三嫂。」

蔣氏笑道:「你喜歡就好,先帶她們回去試試吧,若不合適,咱們再換人。」

田櫻今日穿了一件料子極好的衣裳,粉紅色的輕紗層層疊疊的,像櫻花從樹上紛紛落下時輕盈柔美的姿態。平日裡頭上只簡單的綁一根髮帶,今日特意帶了一對嶄新的頭花,襯得小姑娘臉龐精緻,雙眸明亮。

顧晴帶著丫鬟從屋裡出來,一見她的打扮就笑了:「櫻子姐今天真漂亮,估計學堂里的書生們都心思讀書,只偷跑過來看美人兒了。」

田櫻被她一打趣,臉上飄起兩朵紅雲,令未施粉黛的臉頰更加紅暈嬌艷。

蔣氏在一旁笑呵呵地瞧著,不由得響起了小叔子顧承楠,看來這姑娘早晚是顧家的人了,理當多加照拂才是。當下,便叮囑了女兒幾句,讓她多照看頭一次進學堂的田櫻。

田桃帶著福媽和橘子到了鋪子里,告訴她要幹些什麼。並且和田柳商量好了一個標準,王府的丫鬟月例讓她照拿不誤,如果在這裡做了活兒、賣出貨,是要單獨給她加錢的。這下可把橘子高興壞了,原本她心裡忐忑,是因為上次親眼瞧見霍沉打小香了。雖然自己並沒有那爬床的心思,可是萬一被主子誤會了呢?

就這樣,家裡和店裡的事情都安頓好了。田柳一家乾脆搬到了角樓後面的小院里住,福媽和橘子白天來給霍家當差,晚上依舊回去住王府的下人房。

起初,田桃有點擔心櫻子,畢竟人家都是學了好多年的了,她都十三歲了才剛開始學寫字,會不會被人笑話?可是她暗暗觀察了幾日,發現櫻子臉上並沒有糾結痛楚的神色,這才放了心,和柳子一起捋順了娃娃樓的生意,又招募了兩個利索的姑娘當活計。

冬月第一場雪之後,田桃生下了一個大胖小子,取名叫霍磐。田柳特意把這個消息放了出去,讓人們知道甜桃娃娃樓的東家有福氣,生意變得更好了。

為了讓田桃好好坐月子,陳敏達和田柳在她臨產前回了一趟老家,把母親葉氏接了來。雖說福媽也不錯,可終究是親娘在身邊更好一些。田桃有心讓弟弟田松來邯鄲念書,可是眼下局勢並不穩定,她不想讓家裡人冒這個險。

開春之後,霍沉升成了八品官,手下的鐵匠有一百多號人了。他並沒覺得高興,卻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悄悄跟桃子說:「可能要打仗了,讓敏達套車拉著你們回去吧,我現在走不了,你們走了,我心裡就踏實了。」

田桃嚇得一把抱住他胳膊:「真的?那咱們一起走吧,你要是走不了,我也不走。把你自己留在這,我肯定每晚都睡不著覺。」

霍沉看看酣睡的一雙兒女,又瞧瞧心愛的小媳婦,沉默良久,最終認真的點了點頭:「好,那就別走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這裡有王府在,應該比別的地方安全。真要打起仗來,咱們大營鎮也未必安全。咱們一家就在一起吧,無論生死,都在一起。」

三月底,霍沉忙的就快住在兵器房了。

六十年前,太宗北上親征,突厥老可汗被顧青山斬首,胡人元氣大傷,這麼多年北方邊境太平無事。如今,突厥的大汗是老可汗的孫子土奇可汗,此人頗有謀略,且能征善戰,不僅統一了分裂多年的突厥各部落,近期一直磨刀霍霍準備南下,據說已經在突厥人中揚言,要給爺爺報仇雪恨,踏平中原。

可是有一點趙王一直想不通,既然突厥可汗已經決定南下,為什麼又不揮師前進呢?似乎是在等什麼,可是突厥如今兵強馬壯,根本就想不出他們究竟有什麼可等的。

六十年無戰事,我軍中雖然也照常操練,可是兵器都已經陳舊不堪,每年只是按照一定的比例調換新品而已。真要打起仗來,這些兵器根本就不夠用。

一百多個鐵匠日以繼夜的忙碌,也無法一下子打造出十萬大軍的兵器。霍沉急的嘴上都起了泡,連著三天沒敢回家,怕桃子看見心疼。

「師父,師父,大捷,北軍大捷呀!」江林滿臉興奮的跑了進來,大聲喊道:「我剛剛聽回來報訊的兵士說的,王爺和北軍的大將們今日跟突厥主力交鋒了,我軍大捷,追出去了一百里呢。」

鐵匠們全都停下了手頭的活計,興奮地互相望望,滿心歡喜。

「這下好了,總算有個盼頭了。」霍沉剛剛慨嘆了一句,就聽到了遙遙的廝殺聲。

眾人都是一愣,這邯鄲城與北軍大營相距百里,之前激戰的時候都沒有聽到什麼動靜,怎麼此刻卻聽到了打鬥聲,不是又追出去了一百里么?

人們衝出兵器房,站在寬敞的院子里細聽,竟有胡語叫囂謾罵,似乎就在不遠的地方。忽然,一個響亮的聲音傳了過來:「對,那邊就是王府,活捉了皇帝老兒的孫子,給咱們大汗祭旗呀。」

這人說的是不太流利的漢話,似乎是特意說給漢人聽的,隨後就是一陣猖狂的大笑。霍沉擰眉:「這是怎麼回事?難道胡人打到邯鄲城裡來了?」

大家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正要出門去看,就見一個渾身是血的小廝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霍大人,霍大人……胡人來了,夫人說讓你帶著鐵匠們去擋一下,王府的侍衛們快擋不住了。」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27 00:21:23

第四十一章

原來是真的!竟然是真的!

霍沉沒有絲毫猶豫,大吼一聲:「抄傢伙,去王府。」

一百多個鐵匠拿起大鐵鎚,浩浩蕩蕩的出了兵器房,奔著王府的方向跑。鐵匠們雖然有力氣,可他們終究沒殺過人,路上碰見胡人也只是朝著對方胳膊上砸,本能地想要打掉兵器而已。

路過角樓的時候,霍沉停住腳步看了一眼,見四門大開,空空如也,就知道桃子他們不在這,肯定是聽到動靜跑回家裡去了。鐵匠正要往前跑,就見對面鋪子里有個什麼東西被扔了出來,剛好落在他腳邊。低頭一瞧,竟是他家半歲的閨女,滿頭是血,可能已經沒命了。因為是鄰居,孩子又差不多大,這小姑娘的娘總抱著孩子來娃娃樓里找桃子,霍沉碰上過幾回,還曾經笑言讓她家小姑娘長大后嫁給霍磐呢。

「我的孩子……」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傳來,衣衫不整的婦人追出門來,卻被人從後面一把扯下了裙子。婦人摔倒在台階上,頭撞上青磚,暈了過去。

緊跟著出來的是一個胡人士兵,身上穿著銀色的精鋼鎧甲,不懷好意地獰笑著。

霍沉只覺得渾身的血都往腦門上涌,氣到睚眥欲裂。看到這個婦人、這個孩子,他滿腦子裡盤旋的都是自己媳婦孩子的身影。兩國開戰,於他來說原本並沒有什麼直觀的印象,只是拚命打造兵器而已,可現在不同了,胡人就在身邊。他們活著,自己的妻兒就可能丟命。

「我跟你拼了。」霍沉高高的掄起大鎚,一錘砸在胡人士兵的頭盔上。

「殺人啦,師父……」江林看著那屍體倒下去,聲音有點顫抖。

「老子今天豁出去了,你們瞧見沒有,不殺他們,死的就是咱們的媳婦孩子,還等什麼,殺呀。」霍沉大吼一聲,飛快地沖向了王府門口。

有人領頭,自然群情振奮,鐵匠們掄起鐵鎚跟了上去,這次都瞄準敵人的腦袋砸。王府門前已經有很多侍衛倒在了地上,因為提前沒有考慮到會出現後方被偷襲的情況,王府中本領高強的侍衛都跟著王爺出去了。眼下人手少,能力也不夠。

蔣氏帶領著幾個侍衛在做最後的抵抗,十幾個胖胖的廚師揮舞著菜刀從裡面沖了出來,可是很快就全都被撂倒了。

那幾十個身穿銅色鋼甲的胡人似乎並不知道後方來了一群人,或許是知道也不在乎,只一心圍攻最後幾名侍衛,信心滿滿地要衝進王府。

霍沉帶的一百多號人在路上已經有了一些損傷,此刻他帶頭揮舞著鐵鎚往上沖,像砸蘿蔔一般,一手一個,很快就砸死十來個,殺出一條血路,來到蔣氏身邊,急吼吼地問道:「桃子呢?」

蔣氏手裡的劍砍向一個士兵左臂,卻只冒了一堆火星,並沒砍斷。「在後宅,王妃那。我們的兵器不行,砍不斷他們的盔甲,怎麼辦?」

霍沉以前並不知道蔣氏會武功,此刻雖然詫異,卻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他也發現了端倪,王府侍衛砍向突厥兵的刀劍都傷不了對方,而他們的彎刀卻很是鋒利,必須躲開。難怪這麼快就攻破邯鄲城,甚至馬上就要攻進王府,他們的盔甲竟然刀槍不入。

眼下不是研究兵器的時候,霍沉掄著大鎚專挑敵人的腦袋砸,一錘一個。鐵匠們一來,形勢很快逆轉,那些盔甲雖不懼刀槍,卻扛不住鐵鎚。

可是鐵匠們不會功夫,只是憑力氣亂砸。起初突厥兵沒防備,自以為受不了傷,才被砸死了十幾個人,眼下發現了問題,就開始躲避大鎚,尋機會下刀。如此一來,很快就倒下了一圈鐵匠。

有霍沉在前面擋著,蔣氏得以喘口氣,觀察了一下,快速說道:「鐵匠們負責砸腦袋,侍衛們保護鐵匠。」

侍衛們的劍無法穿透敵人的鎧甲,卻可以在胡人彎刀砍向鐵匠的時候,用劍擋住,藉此機會,鐵匠的大鎚一砸,就能砸死一個。

雙方都有了忌憚,鏖戰便有些僵持,數次交鋒之後,站著的鐵匠已經不足十人,侍衛僅剩兩個,突厥兵卻剩了二三十個。蔣氏急的拉住霍沉帶血的袖子:「走,咱們去后宅門口,那裡還有些侍衛。」

霍沉滿身是血,有自己的,也有敵人的。但是他知道自己身上沒有大的傷口,手上也還有些力氣,就堅定地搖頭:「不去,跟他們拼了。」

他不想讓這些人靠近后宅,他們往前走一步,桃子和孩子們的危險就加重一層,只要他還能扛得住,就絕不後退。

「王爺,王爺回來了。」一個侍衛興奮地喊道。

正要揮舞彎刀衝上來的突厥兵也發現了異樣,一隊人馬正疾馳而來,為首的正是趙王。

突厥將領用胡語說了一句話,他們就調轉方向,沖向了趙王。蔣氏趕忙揚聲高喊:「王爺小心,他們的盔甲刀槍不入。」

趙王手上握著一桿青龍穿雲槍,槍尖被血染過,卻不掛血珠,依然鋥亮。他聽到了蔣氏的話,卻沒有放在心上,世上哪有刀槍不入的鎧甲。前朝第一鐵匠張山子那麼厲害,也沒見他打造出這等寶貝。

地上橫七豎八倒著很多人,馬跑不開了。趙王不信邪,飛身下馬挺槍便刺,對方的將領並未躲閃,而是用彎刀砍他脖頸。

顧承榛相信自己的妻子不敢說假話,見王爺不信,就抽出寶劍替他擋住了彎刀。

趙王以為,彎刀到自己頭頂之前,這個突厥人就已經被槍尖刺穿了。可令他沒想到的是,槍尖竟然被擋在了鎧甲外,只是靠力道把對方懟出去一步而已。

這一下,趙王的隨從們都傻了,這些突厥兵的鎧甲從頭包到腳,既是刀槍不入,該怎麼剷除呢?突厥兵自然不會給他們思考的時間,一擁而上,圍攻趙王。

霍沉等人也跑到了趙王身邊,掄起鐵鎚砸向突厥將領,卻被他靈巧地閃開,反手一刀朝著霍沉肩頭砍來。

黃朋就跟在趙王身後,一看霍大哥有危險,趕忙舉起手裡的長矛幫他去擋,卻沒想到對方力氣極大,竟震得他虎口發麻,長矛落地。

馬上對陣,長兵器有優勢,可現在是馬下作戰,短兵器更方便。黃朋索性棄了那長矛,抽中腰間掛著的玄鐵寶劍,直直地刺向突厥將領心窩。

對方根本沒當回事,連躲都沒躲,揮刀砍向黃朋頭頂。卻沒想到,那劍刺破鎧甲,從前胸進,後背出,貫穿了敵人的身體。

這一下,不僅是趙王等人愣了,連突厥兵都愣了。這鎧甲他們試了無數次,無論什麼兵器都無法穿透,怎麼會這樣?

黃朋也覺得難以置信,一腳踢開敵人身體,揮劍劈向另一個人的胳膊。伴隨著一聲慘叫,那人胳膊落地。這一下,黃朋揮舞著寶劍就施展開了,看呆了趙王等人。

在眾多侍衛的包圍圈中,突厥兵沖不出去,依靠自身鎧甲的優勢苦苦支撐,如果沒有黃朋在,或許他們有機會殺出重圍逃走。可是,趙王親自督戰,王府高手雲集,黃朋手上有神兵利器,哪能讓他們逃了。

伴隨著時間的推移,突厥兵所剩無幾,趙王沉聲喝道:「留活口。」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27 00:21:39

第四十二章

「是。」眾人齊聲應了,長短兵器逼向中間僅剩的二人。他們互相望望,似乎是明白逃不過必死的命運,與其被人活捉嚴刑拷打,不如死了乾脆。

於是,在最後一波混戰開始的時候,二人拼進全力殺了幾個侍衛,其中一人被黃朋砍掉右臂之後,用左手扯下頭盔,他的同伴十分配合的用自己手裡的彎刀滑向他的脖頸,然後自盡。

趙王挑眉,寧願死也不肯透露盔甲的秘密,土奇可汗把士兵都訓練成了死士,可見這次突厥南下極難對付。「黃朋,把你的劍拿來給本王瞧瞧。」

「是,王爺。」黃朋累的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在眾人好奇和羨慕的目光里走向趙王,捧上了那把有著玄色花紋的寶劍。

趙王接到手裡,發現比別的精鋼寶劍要沉一些,顏色發暗,不那麼鋥亮,卻有著暗暗的光華流轉,隱隱藏著鋒利。「你這是一把玄鐵劍吧?從哪的來的?」

黃朋一邊擦著臉上的汗,一邊說道:「是加了玄鐵的精鋼劍,就是從霍大哥那買來的。」

眾人震驚的目光全都凝結到霍沉身上,鐵匠高大的身子沾滿了血跡,手裡還緊緊握著大鐵鎚,面色凝重。

見眾人詢問的目光全都聚集過來,霍沉朗聲答道:「王爺,在大營鎮的時候,我跟您說過,家裡有一塊祖傳的玄鐵斷刃,我把它融了,其中一部分就融進精鋼之中,給黃朋打造了這把劍。」

趙王點點頭,此處人多,不宜細說,當即命人收拾清點,安置傷員,料理後事。把刀槍不入的盔甲收集起來,拿到正廳之中。

霍沉趕忙去后宅尋找桃子,走到垂花門處,剛好瞧見桃子抱著霍磐,櫻子領著阿萱從裡面戰戰兢兢的走出來。

見到滿身是血的丈夫,田桃嚇蒙了:「你沒事吧?是不是受傷了?」

「我沒事,你們沒事就好。」霍沉見到妻兒都好好的,這才放了心。護送他們回到自家的小院子,脫下染血的衣裳洗澡。

田桃看到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心疼地直掉淚:「你還說沒事,這麼多傷,能不疼嗎?」

傷口沾水,自然是疼得很,霍沉咬牙忍著讓桃子幫他清洗,安慰她道:「能活著已經不錯了,弟兄們死傷大半,還有娃娃樓對面的首飾坊,孩子女人都遭殃了。」

家裡有備著的金瘡葯,田桃強忍著起伏的心緒給他上藥包紮,卻時不時地看向門口:「也不知柳子她們怎樣了,剛才情況特別突然,根本就來不及出門去叫他們進來。要不是三嫂過來,把我們送去了王妃那裡,我都不知該跑到哪去躲呢。」

「我現在出去找找他們,你千萬別出去,說不定還有沒殺盡的突厥兵,在王府里終究安全一些。」鐵匠換上一套衣裳,正要出門,卻差點和飛跑著闖進來的田柳撞上:「姐夫,姐,你們都沒事吧?」

田柳呼哧呼哧地喘著氣,後面緊跟的陳敏達抱著小石頭,一家三口頭上都頂著幾根柴草。田桃搶先一步跑到妹妹面前,緊張地上下瞧瞧:「你沒事吧,你躲到哪裡去了,你姐夫正要去找你們呢。」

「當時有一大隊突厥兵衝到街上來,我們根本就來不及跑進王府,就藏在後院的柴草堆里。幸好,那些人見這角樓進不了王府,就走了。」田柳喘勻了氣,接過小石頭,對陳敏達道:「你也去幫幫忙吧,我看受傷的人不少,大夫肯定忙不過來了。」

霍沉和陳敏達一起出去,就來到前院。年邁的畢神醫都出來幫忙醫治傷員了,陳敏達趕忙上前幫忙。霍沉進了正廳,就見銅色的和銀色的突厥盔甲已經擺成兩排,換了一套衣裳的趙王正在認真查看:「霍沉,你來的正好,看看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這些盔甲可以刀槍不入?」

霍沉仔細地對比了這些盔甲之後,抽出自己特意帶來的玄鐵匕首,割開甲片細瞧。「王爺,這銀色的盔甲是一般的精鋼所制,跟咱們用的差不多。但是銅色的這種,應該是加入了其他東西,具體是什麼我也說不清,應該是一種很稀有的材質,韌性極好。硬度比玄鐵差,但是比精鋼要好的多。」

趙王輕輕點頭:「本王也是這麼想的,看來是突厥發現了一處特殊的礦藏,打造好了刀槍不入的盔甲才開始發動戰事,難怪之前按兵不動,本王一直想不通他們在等什麼,如今知道了。」

顧承榛皺著眉頭說道:「這次來的突厥兵裡面穿著特質鎧甲的只有五十人,卻已經極難對付,若不是王爺及時趕回,恐怕王府難保。我們這次靠一把玄鐵劍,和以多敵少的優勢勉強渡過難關。若是他們還有更多的這種鎧甲,兩軍陣前,咱們要吃大虧的呀。」

趙王面色凝重,他又何嘗不知,敵人有了這樣的制勝法寶,此次南下便可橫掃一片。能有什麼法子擋住呢?「若是咱們之前找到張山子的傳人就好了,或許能有法子破這盔甲。」

霍沉腦海中閃過鐵匠們一個個倒下的情景,閃過妻子孩子驚恐的面容,他閉上眼眸又猛地睜開,單膝跪地:「稟報王爺,我便是張山子的傳人,之前沒有說清楚,是怕惹些不必要的麻煩。我師父說過,駝梁山中有千年前自天外飛來的隕鐵,只是一直沒有找到。如今國難當頭,我想帶幾個人去山裡找。要穿透這鎧甲,唯有找到玄鐵這一條路。」

「好,給你二十名侍衛,即刻出發,日夜兼程,務必早日找到玄鐵,辛苦你了!」趙王親手扶起鐵匠,用力握了一下他的手。

「那麼多弟兄為了保家衛國丟了命,我辛苦一點不算什麼。只是,我的妻子孩子都在王府,我離開家的日子,請王爺多加照拂。」霍沉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嬌妻幼子。

趙王鄭重點頭:「你放心吧,本王會派專人保護他們,不會有半點閃失。你所說的玄鐵位置,與我們之前的得到的消息是一致的,應該不會有錯,你速去駝梁山,辦成此事,本王定要奏請父皇,給你陞官兩級。」

「多謝王爺,我不圖陞官,只為保住家園,給死去的弟兄們報仇,告辭。」霍沉不再多說,回家拿了幾件衣服,跟田桃說了一聲,就騎上快馬,帶著侍衛離開了。

雖說去駝梁山沒有什麼危險,可田桃還是放心不下,塞給他一瓶金瘡葯,讓他別忘了換藥,就帶著一雙兒女送到了門口。

究竟什麼時候能找到隕鐵,田桃心裡沒底,以為這一去最少十天半個月,卻沒想到只過了七天就回來了,還帶來了一桶蛇王石。

趙王極為興奮,看霍沉的眼神就像是看全國的救星一般,馬上從新招募的士兵中挑了三百個年輕力壯的出來,都派到甲弩坊給霍沉調遣。

突厥人休整了半個月,就掩殺而來,北軍大營艱難抵抗,堅守不出。可是,箭矢無法穿透敵人的鎧甲,他們幾乎是直衝到營帳前,遇到投石機打過來的石頭,才難以前進,饒是這樣,北軍大營也連連潰敗,直到退進邯鄲城,堅守不出。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27 00:21:54

第四十三章

趙王每日親自在城頭巡視,鼓舞軍心,可是大家心裡都覺得此戰沒有勝利的可能,只是在拖延時間罷了。無論突厥兵如何叫囂怒罵,趙王都不肯出戰,久而久之,敵人放鬆了警惕,認為中原漢人懼怕了他們,便得意的開始劫掠周圍的村莊。

這日,邯鄲城頭忽然鼓聲大作,趙王穿上了明晃晃的金甲,命人喊話讓突厥可汗面談。很快,土奇可汗穿著刀槍不入的銅色盔甲,大搖大擺地上了馬,帶人來到邯鄲城下。他也不傻,知道如何保護自己。選擇停馬的位置在投石機的射程之外,弓箭的射程之內。

趙王瞧瞧他一臉傲嬌的表情,挑唇冷笑,大聲喊道:「土奇,本王給你個機會,你速速回北方草原,咱們井水不犯河水。否則,本王手裡這把紫金弓,今日就了結了你。」

土奇哈哈大笑,一臉不屑,他身邊的將領們也附和著狂笑不止,就連士兵們都洋洋得意。正在此時,趙王拉開紫金弓,搭上玄鐵箭,一箭射向土奇。

土奇看到了他的動作,卻連躲都沒躲,一支箭射過來,不就是撓撓痒痒嘛。

可是,他們萬萬想不到,那隻箭飛快地穿過土奇心口的位置,從后心冒出了箭尖。與此同時,城頭上萬箭齊發,把自認為無所畏懼的突厥人射成了刺蝟。

城門大開,手執長矛的騎兵飛奔而出,他們手上的長矛都是用精鋼玄鐵打造,無堅不摧。戰況奇迹般的扭轉,胡人潰敗如潮水,趙王親自率兵掩殺,追出去三百多里,胡人死傷無數,潰不成軍。

得勝歸來,趙王欣慰地拍拍霍沉肩膀:「多虧了你,霍沉,本王要奏請父皇,重重地賞賜你。」

可是,沒等他書寫請賞的奏摺,京中卻來了八百里加急的快馬:皇上病重,宣趙王火速回京。

自太子因病去世之後,皇上就沒有再立太子,如今年老體弱、病體難捱,就把皇位傳給了最能幹的兒子趙王,自己當上了悠哉的太上皇,移居行宮養老。

國不可一日無君,趙王登記稱帝,年號德章。一朝天子一朝臣,德章帝登基之後,馬上把趙王府舊部調進了京城,因抗擊突厥有功大加封賞。

通過這次戰鬥,德章帝認識到了兵器的重要性,特設軍器監,封霍沉為軍器監監正,正四品。黃朋因勇救趙王府有功,被封做了八品千牛衛兵曹參軍,陳敏達也考進了太醫署,成了一名九品醫正。顧承楠依舊是趙王長子的伴讀兼侍衛,只不過,原來的世子成了現在的太子。

戰事結束,有功之臣都被接入京中得到了封賞。可是兵器營的那些鐵匠卻要解甲歸田了,如今已經不需要那麼多鐵匠了,霍沉精選出五十人留下,剩下的都要回老家去。可是,家裡有老有小的樂意回去,有些光棍漢或是家裡沒房子沒地的,就不想回去,圍著霍沉,求他想辦法。

霍沉回到皇上賞賜的府邸,便鬱鬱寡歡,晚飯都懶得吃,抱著兒子在那出神。田桃帶著阿萱興沖沖地回來,坐在他們父子倆身邊說道:「我們在京城開的娃娃樓生意太好了,比在邯鄲時強好幾倍,今天又招募了十個姑娘當夥計,這一個月下來,收入應該比上個月再翻一番。」

霍沉勉強笑笑:「桃子你真能幹,我就不行了。」

「你怎麼不行了,你都當上四品大員了,咱們常山縣就沒有這麼大的官。那些官夫人們喜歡到咱家店裡來,或許跟皇上器重你也有關係呢。」田桃看著自家能幹的丈夫溫柔地笑。

若在以前,能得到媳婦誇獎,霍沉會非常高興,可是現在他樂不起來。「桃子,那些鐵匠都是跟我同甘苦共患難的,其中有幾個是跟著我去趙王府救你們的時候受的傷,眼下,他們無家可歸,想留下。我已經向皇上進言了,可是能留下的畢竟是少數,有些人……不得不走。」

田桃知道,自家男人是個講義氣的,他是真心想幫那些鐵匠,卻不知該怎麼幫。她認真地想了想說道:「要不這樣吧,咱們開個鐵匠鋪子,讓他們留下打鐵。來我們娃娃樓的都是家中主婦,打制一些品質好的鐵鍋、剪刀之類的東西,應該有銷路。」

蔫頭耷拉腦的霍沉猛地抬起頭來,雙眸晶亮:「對呀,我怎麼就沒想到呢?只琢磨怎麼讓他們吃皇糧了,卻忘了,就算吃不上皇糧,靠手藝也能吃飯的呀。他們都是家裡沒房子沒地的窮苦人,開不了鐵匠鋪子,那就咱們來開鋪子,讓他們打鐵,給他們發工錢,幫他們娶媳婦。好,太好了,媳婦你真聰明。」

霍沉高興地簡直想抱起媳婦親一口,看看阿萱水汪汪的眼神正瞧著自己,沒好意思下嘴。

於是,霍記鐵匠鋪在京城開張了,打造出的炊具、農具都要經過霍沉親自把關,每一件器物上都要印下一個桃心的標誌。打造好的鐵器,除了在鐵匠鋪里售賣,就都拿到甜桃娃娃樓里。家庭主婦們見到那些鋥亮如鏡子的鐵鍋、樣式新穎好用的剪刀,拿起來就捨不得放下,銷路自然就不愁了。

鐵匠們大都是年輕的小夥子,除了認真幹活兒,最喜歡的事兒就是到娃娃樓送貨。既可以逗一逗師娘家的兩個胖娃娃,又可以偷看幾眼如花似玉的姑娘們。後來,一個膽子大的纏著田桃喊了三天的師娘,求她做媒找個媳婦。

桃子臉皮薄,被一個比自己大幾歲的人天天追著叫師娘,實在受不了了,就問了問店裡賣貨做活兒的姑娘們,有沒有瞧得上他的。這一問,還真問著了,一個姑娘支支吾吾的紅了臉,旁邊的人便笑著說,早就有人看上了,不好意思說呢。

這下一拍即合,成就了一段好姻緣。從此之後,鐵匠鋪的小夥子們幹活更帶勁了,絞盡腦汁推陳出新,提高手藝,搶著去娃娃樓送貨,大半年下來,成了好幾對。娃娃樓的生意也像他們的心情一般,紅紅火火、熱熱鬧鬧。

冬去春來,田櫻和顧承楠的婚期定在了鮮花盛開的五月,得知這一消息的時候,黃朋震驚的瞪圓了眼,連呼好幾聲:「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呢?明明是我先認識的霍大哥,是我帶著顧承楠去大營鎮的,咱們都是常山縣的老鄉,要嫁也應該嫁我呀,憑什麼嫁給他?」

任他怎麼哀嚎也沒用了,婚期已定,再無更改的道理。而且顧城南已經從京城回了淶水縣老家,準備婚禮去了。黃鵬想找他算賬得請假,可是一年的假期就那麼幾天,他得留著參加好哥們婚禮的時候再用。

霍磐虛三歲了,長得特別壯實,看上去和別人家五歲的孩子差不多大。阿萱小時候胖的很,如今長大一些,反而苗條了。小姑娘秀秀氣氣的,總想幫娘親看著弟弟,卻總也看不住,被那小子拽著小手一路瘋跑。

回老家的路上,阿萱安安靜靜的跟娘親坐在車裡,扒著窗口看向外面的爹爹和弟弟。

霍沉騎著高頭大馬,把兒子抱在身前,一邊往前走,一邊給兒子介紹:「阿磐,快看,看那邊,那一座高高的大山就是駝梁山,爹爹打造玄鐵箭的那一大塊玄鐵就是在這山裡找到的。山腳下有一片特別大的桃樹,園子是咱們家的。夏天的時候,甜甜的大蜜桃就熟了,摘下來一個,就能把你的小肚皮撐圓。」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27 00:22:09

第四十四章

霍磐嘿嘿一笑,抬起小手拍拍自己的肚子:「我要吃,大桃子,娘親……桃子,哈哈哈……」

小傢伙伸著小手,指向旁邊的馬車,因為他想起來自己的娘親就叫桃子。

霍沉也隨著轉頭看了過去,正看到桃子和阿萱倚在窗口看著這邊。桃子雖然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可她還不到雙十年華,嬌俏的小臉上一絲皺紋都沒有,卻有著難掩的韻味,看得男人心裡直痒痒。

阿萱臉上還帶著未褪的嬰兒肥,小臉粉白的,兩隻大眼睛烏溜溜水汪汪地看著老爹,甜甜的笑:「爹,我也要吃大桃子。」

霍沉開懷大笑:「好,等桃子熟啦,就帶你們去園子里吃,讓你們吃個夠。阿萱,你要不要騎馬?」

阿萱嘟著小嘴兒搖搖頭:「不要,娘親說了,小姑娘要文文靜靜的,才招人喜歡。我才不像阿磐一樣淘氣呢。」

田桃握著女兒柔嫩的小手,含笑誇獎:「阿萱真乖,以後肯定能像顧晴姐姐那樣,寫得一手漂亮的字,還會彈特別好聽的琴。比娘親厲害多了,娘親可不會做這些。」

阿萱轉回頭來暖暖的說道:「娘親也很厲害呀,娘親會做漂亮的頭花,還有好看的衣服。我的小夥伴們,都喜歡咱們家娃娃樓的東西。」

得到女兒誇獎,田桃特別高興,兩隻杏眼笑成了一對彎月。

旁邊馬車裡的田柳探出頭來:「阿萱,二姨不厲害嗎?」

阿萱伸出胖嘟嘟的小手,豎起了大拇指:「二姨最厲害了,二姨能管得住小石頭,我都管不住他。」

眾人哈哈大笑,車廂里的小石頭也鑽出了小腦袋,見霍磐跟著姨父在騎馬,小傢伙就不幹了:「我也要騎馬,我要騎馬。」

車廂里的陳敏達把兒子拽了回去:「不能騎馬,會把頭髮吹亂的,一會兒就見到爺爺啦,你要做一個既乾淨、又俊美的小公子,知不知道?」

小石頭撅著小嘴眨眨眼,覺得老爹說的似乎也有道理,就不再鬧騰著要出去。趴在窗口,眼巴巴的看著霍磐在高頭大馬上瞎折騰。

進了大營鎮,霍沉發現和往日有些不同。街道上十分乾淨,似乎是特意打掃過,在街上叫賣的小販們都不見了,兩邊的商鋪倒還開著門,卻也見不到什麼趕集的人。

「咱們鎮上是出什麼大事了嗎?瞧著有點兒不尋常。」霍沉納悶道。

兩輛馬車裡的人都探出頭來看,正在疑惑之際,就聽前方突然傳來噼里啪啦的鞭炮聲,緊跟著就是敲鑼打鼓的動靜,十分熱鬧。

田桃一邊幫阿萱捂住耳朵,一邊說道:「許是誰家娶媳婦吧。」

霍沉點點頭,覺得媳婦說的很有道理,可是很快就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原來不止是鼓樂齊鳴、鞭炮喧天,連舞獅踩高蹺的都來了,熱鬧的跟廟會似的。原本十分寬敞的主街上,此刻變得擁擠不堪,堵住了他們回家的路。

霍沉翻身下馬,讓兒子騎在自己脖子上。他一手扶著阿磐,一手牽著馬韁,正要去問個明白,就見道路兩旁有兩隊衙役舉著儀仗沖了過來。大營鎮的鄉正陪著縣太爺快步走了過來:「霍大人回鄉,小的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縣太爺在老百姓心裡就是本地最大的官了,見了是要下跪的。可是,他在霍沉面前點頭哈腰,又是作揖,又是賠笑臉,把大營鎮的村民們都嚇壞了。眾人心裡都在想:鐵匠究竟是當上了多大官呀,縣太爺都這麼怕他。

霍沉終於看明白了,這浩大的儀式竟然是歡迎自己榮歸故里的。他們回來參加小姨子的婚禮,並沒有通知任何人,也沒有搞什麼儀仗,不過是兩個車夫趕著馬車,兩家人一起回來罷了,一個下人都沒帶。

「張大人太客氣了,」霍沉擺擺手,並沒有把騎在自己脖子上的兒子抱下來,只淡然說道:「我們不過是回老家看看,不需要如此隆重。你這樣的話……我都覺得不像回家了。」

「是是是,大人高風亮節,不喜這些俗禮,我這就命人撤了。大人遠道而來,自然應該回家休息,若有什麼用得著小的的地方,您儘管吩咐。」縣令是個精明人,自己的心意已經表達了。見霍沉不想擺排場,趕忙見好就收,領著大隊人馬走了。

街坊鄰居們全都站在街道兩旁,畢恭畢敬地看著他們走進家門。本來,桃子打算回家之後先打掃一番的,進了家門才發現,二嬸和三嬸已經把屋裡屋外打掃地乾乾淨淨,所有物品的擺放還和從前一樣,她們並沒敢亂動一分一毫。

夜幕降臨,來家裡拜訪的客人終於全都離開了,農家小院安靜下來。小兩口坐在院子里的桂花樹下,看著一雙兒女追逐嬉戲,心情極美。

田桃有點累了,把頭倚在丈夫寬厚的肩上,柔聲說道:「在旁人看來,咱們現在算有錢有勢,倆孩子都能過上好日子,再也不用擔心他們像我小時候一樣吃不飽穿不暖,也不會被迫去地主老爺家當丫鬟。這樣的日子好是好,可是……我還是喜歡咱們住在這個家裡的日子,你燒火我做飯,你打鐵我賣面,多好啊!」

「是啊,桃子,我也喜歡這裡,這才是咱們的家呢。要不是為了孩子們,我還真想辭官回來。咱家阿萱抓周的時候,抓了一個小鐵鎚,總不能讓她做鐵匠吧?今年春天開蒙,到現在都會背好幾首詩了,阿萱這麼聰明,就該好好學那些文雅的東西,不能回來守著土坷垃。」

說起抓周的事,桃子笑了起來:「阿萱抓個鐵鎚就夠稀奇了,你說阿磐這小子抓個鳳簪算怎麼回事?難不成要做個首飾匠?」

媳婦笑的花枝亂顫,柔軟的長發蹭著霍沉肩窩,撓的他心裡痒痒的,伸手摟住媳婦細腰,輕聲道:「管他做什麼呢,那是二十年以後的事了,我現在……就想跟你好好親近一回,像咱們成親時那樣。」

想起新婚時的種種,桃子羞紅了臉。夫妻倆一起給兩個孩子洗了澡,哄著他們睡了覺。霍沉興緻極高,把桃子抱到另一間屋的炕上,如新婚時一般無休無止的索要。月色皎潔,樹影輕搖,嬌美的少婦承受著丈夫發自心底的愛,濃烈而又纏綿。

「等孩子們長大了,咱們就回老家來吧,還是睡在自家的炕上踏實。」面色潮紅的小嬌娘說道。

饜足的男人心情極好,望一眼中天的明月,已然是子時了:「好,桃子,我也想回來。這裡是咱們認識的地方,我還記得第一次看見你的時候,你嬌嬌弱弱的,特別好看,我只看了一眼就喜歡了。」

「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高大魁梧,身子的腱子肉鼓鼓囊囊的,特別嚇人。那時候,我根本就想不到,成親以後,你會是一個這麼好的男人。」

「那你說說我哪裡好?」霍沉抬手輕撫愛妻小臉。

「哪都好!」小女人含笑朝他懷裡鑽了鑽。

男人收緊雙臂,抱緊了她:「你也是,哪都好!」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27 00:22:23

番外篇一

【番外篇】

春:

暮春時節,顧承楠接受鐵匠的託付,去田家迎接田櫻的時候,心裡是不大樂意的。

一個人騎馬多自在呀,快馬加鞭,一天就能到邯鄲城,可是趕著馬車拉上一個姑娘就不一樣了,最快也得三天到。

若是別人托他,他未必會答應。可是,拜託他的人是大鐵匠霍沉,她不好意思拒絕。

第一次見到田櫻的時候,覺得她太小了,身上穿著肥大的碎花裙子,和那些普普通通的鄉下姑娘沒什麼區別。

二人同乘一輛馬車走在路上,無聊之際自然免不了聊聊天。田櫻對邯鄲一無所知,十分好奇兩個姐姐在那裡的生活,就不停的向顧承楠打聽。顧城男人因為要趕馬車,帶著她耽誤了行程,心裡本就不大舒服,就故意拿這小姑娘尋開心。

「邯鄲城可大了,比你們村子大的不是一點半點,你到了那兒可別亂跑,不然把你跑丟了,找都找不著。」顧承楠故意嚇唬她。

「這樣啊,那我可不敢出門了,別說是邯鄲城那麼大的地方,連縣城我都沒去過呢。」田櫻老實巴交地答道。

顧承楠忍俊不禁,一個這麼好騙的小姑娘,到了陌生的邯鄲城,若是離開兩個姐姐身邊,還不得被拐子賣了去。

連著唬了她好幾件事,顧承楠被小姑娘的嬌憨逗得哈哈大笑。心中的不快全都煙消雲散,忽然覺得,有這麼一個傻乎乎的小丫頭陪著自己一起去邯鄲,也是一件挺有意思的事兒。

從滹沱河旁邊經過的時候,壞小子又起了歪心思,故意把馬車往河邊趕,右側的車輪軋在水裡,飛濺的水花打濕了姑娘的衣裳。

「承楠哥哥,怎麼不走大路了?這裡坑坑窪窪的,我好怕掉下去啊。」田櫻雙手緊緊的抓住車廂,眸色緊張地看向身邊趕車的小夥子。

看到她驚恐如小兔子一般的眼神,顧承楠更加得意了,響亮地甩了一記鞭子,大喝一聲:「駕。」

田櫻更怕了,馬車跑得飛快,但河邊並不平坦,車身一歪,她倒在了顧承楠肩頭:「承楠……」

話沒說完,車身一歪,向河裡倒了下去。這一下顧城楠也慌了,他原本以為自己能控制住馬,卻沒想到水底下有孩子們為了放魚簍子而挖的一個深坑,馬車一歪,急速的朝河裡倒了下去,顧承楠飛快地跳下車,雙手緊緊拉住車轅,想靠兩臂之力拽住馬車,不要倒下。

可是,他想得太天真了,馬車倒的又急又猛,單憑他一人之力根本就控不住一匹馬和一輛車的重量。「轟」的一聲,馬和車一起倒在河裡,田櫻驚叫著喊了一聲承楠哥哥,就從另一側落進河水中。

這一下,顧承楠可急了。二人之間隔著厚重的木頭馬車,他看不見小姑娘的情形,只得飛身縱了過去,毫不猶豫地撲入水中,找到那個軟綿綿的身體,抱著她游向河邊。

田櫻不會鳧水,落水的一剎那,驚恐的她不知如何是好。連著喝了幾大口水,嗆的她暈暈乎乎,想喊承楠哥哥過來救自己,可張開嘴之後,又被灌了一大口。

腦海中浮現出大姐和二姐的臉龐,田櫻覺得自己可能見不到兩個姐姐了。就在這時,一雙有力的臂膀把她圈在了懷裡,不久,她得以浮出水面,艱難的呼吸。

顧城楠費力地把她抱到岸上,按壓平坦的小腹幫她排水,田櫻渾身濕透,連吐了幾大口水之後,雙眼迷濛的看向顧承楠:「承楠哥哥,我還活著嗎?」

顧承楠心裡暗暗慚愧自己的大意,見她沒什麼事兒,這才放下心來,欣喜地揉了一把她濕漉漉的長發:「當然活著啦,小傻瓜,我怎麼會讓你死了呢。」

「承楠哥哥你真好,什麼都會,謝謝你救了我。」姑娘全身濕答答的,一綹長發散落下來,柔順的偎在胸前,潮濕的衣裳緊緊裹在身上,凸顯了玲瓏有致的身段。

平日里她總是穿著肥大的短襦和長裙,加上那天真無邪的眼神,旁人怎麼也想不到,身材竟如此玲瓏有致。

顧承楠不敢再往下看,喉頭滾動,咽了一口口水下去,悶聲說道:「你不必謝我,都是我不好,沒趕好車,才害你落水,幸好沒出什麼事兒,要不然,我怎麼跟你姐姐、姐夫交代。」

田櫻大口的喘著氣,伴隨著她的嬌喘,胸膛起伏,更加引人注意:「不怨你,真的,是我笨。我要是能像你一樣跳起來就好了,嘿嘿!」

小姑娘對他沒有半點埋怨,反而嬌憨的笑了起來,顧承楠回想一下自己的可笑行徑,便也跟著她一起笑。

兩人笑夠了,他伸手拉她起來,解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身上:「都濕了,小心著涼,幸好現在天氣沒那麼冷了,你披著我的外袍吧,擋著點兒,一會兒進了縣城,給你買新衣裳。」

他轉過身去,牽馬拽馬車出來,田櫻不明白,他說讓自己擋什麼。低頭一瞧,才發現端倪,頓時紅透了小臉兒,不好意思再看那個直爽的大哥哥。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27 00:22:39

番外篇二

二人進到縣城之中,田櫻的衣裳已經半幹了,她就不想再讓顧承楠破費,只說找個客棧,洗個澡,把衣服晾一晾就好了。可顧承楠不肯,偏要帶她去成衣鋪子里,挑了好幾套最漂亮的衣裳給她。田櫻覺得這個哥哥的確太客氣了,讓她有點兒難以接受,可人家執意要給,她推讓半天,最終,不得不收下了。

在小姑娘心裡,哥哥還是那個哥哥,沒有什麼變化。可是顧承楠,心裡卻發生了微妙的轉變。第二天,沒有再故意欺負她,反而把人照顧得無微不至,讓田櫻有些受寵若驚,不知該如何回報他才好。

夏:

甜桃娃娃樓開張了,顧承楠和顧晴去給他們幫忙。他特意吩咐侄女去二樓給田柳打下手,自己留在一樓,給田櫻幫忙。

其實他一個大男人,並不懂這些小孩子的玩意兒,也幫不上多少忙。只不過他可以幫助疏散一下擁擠的人群,看著人們別偷東西,在有人問起某樣東西多少錢的時候,他可以拿到田櫻面前,問問她價錢。

終於,送走了一大波顧客,店堂里清靜下來,他趁機湊到田櫻身邊,低聲問道:「你怎麼不和顧晴去學堂讀書呢?打算一輩子看鋪子?」

他明亮的雙眸緊緊盯住小姑娘的表情,見她眸光一亮,似是有些欣喜,緊接著便黯淡下去,垂眸說道:「我不去了,那不是我能去的地方。」

「為什麼你不能去呀?你年紀也不大,剛好和顧晴一起去。」

「可是……」田櫻覺得,大姐把自己接到邯鄲來,是要她幫忙照顧阿萱的,可是如果自己去學堂念書,就沒有時間管阿萱了。她在姐夫家裡白吃白喝,又不給人家看孩子,從良心上過意不去。

「可是什麼?你是不是怕你學得慢,被人笑話?沒事,你放心,有我呢,我可以給你補課的呀。」顧承楠拍著胸脯保證。

「不是,我不是怕這個。」

「那你怕什麼呀?」他緊緊追問。

阿萱手裡舉著一隻竹蜻蜓,笑嘻嘻地走了過來:「小姨小姨,竹蜻蜓。」

田櫻蹲下身子,接過竹蜻蜓,雙手一扭,就讓它高高的飛了出去:「阿萱,這個是這樣玩的,你學會了嗎?」

「恩,我也要玩。」阿萱跟著蜻蜓跑了過去,她老爹霍沉就追了過來。見店裡人不是很多,沒必要在看護桃子,就抱著女兒到後院之中玩耍。

瞧著阿萱離去的背影,顧承楠若有所思:「你是不是怕沒人給你姐看孩子?」

「哎呀,不是,你就別問了,我不是讀書的那塊料。」田櫻見大姐望了過來,趕忙甩開顧承楠,去整理被客人翻亂的東西。

顧承楠暗暗確定了自己的猜想,離開娃娃樓之後,就找到了三嫂蔣氏。讓她安排一個丫鬟去娃娃樓幫著做生意,再安排一個婆子幫忙帶阿萱。這是他想了一下午的法子,估計是能夠行得通的。

果然,三嫂去了不久就回來了,說事兒已經辦成了,還很認真的跟他說,要是看上人家了,就正八經兒的去人家家裡提親。要是沒看上,就不要這麼關心人家,免得人誤會。

被三嫂戳中心事的那一刻,顧承楠落荒而逃,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也不知道自己對田櫻的感情算不算看上了,只是他覺得目前還沒到提親那一步,只是稍稍的有一點點好感罷了,並沒打算要娶她。

第二天,顧晴就把田櫻帶到了學堂里,看到她的身影出現在自己面前,顧承楠心情特別好。

可令他沒想到的是,世子的另一位伴讀,錦榮公主家的大公子,竟然對田櫻很感興趣。一會兒挖苦她大字不識一個,白長這麼大個兒。一會兒又說她傻乎乎的,特別像自己養的那隻獃頭犬。

公主的兒子,顧承楠不好意思說什麼。只陪在田櫻身邊,默默地教她寫字念書,在沒人的時候,開導她不要把那混賬二世祖的話放到心裡。

秋:

中秋節的時候,顧承楠回老家陪爺爺過節。長輩面前,他裝作沒心沒肺的模樣,可是一個人靜下來的時候,他就坐在門檻上,獃獃地瞧著門前的瓜地。

西瓜已經拔園了,只剩幾根黃了葉子的瓜秧,七零八落的散在地里。旁邊,卻有一片欣欣向榮的秋茉莉,那是奶奶最愛的花,爺爺便一直小心的呵護著,雖然不能賣錢,卻比西瓜養的都好。

「傻小子,想什麼呢?」滿頭銀髮的顧青山背著手溜達過來,和孫子一樣坐在了門檻上。

「什麼都沒想,我能想什麼呀。」顧承楠嘿嘿一笑。

顧青山抬手愛憐的摸摸孫子頭頂:「傻小子,有什麼話不能跟爺爺說呀?就你這模樣,就你這年紀,還說什麼都沒想,誰信呢?爺爺是過來人,有什麼不明白的。」

被爺爺看透了心事,顧承楠有些不好意思,垂下頭,用手裡的樹枝在地上毫無章法地亂畫著,悶聲說道:「我是有點兒小心事,不過,還沒想好該怎麼辦呢。」

「說吧,看上哪家的姑娘了,爺爺給你提親去。」顧青山呵呵笑著,並沒覺得孫子的煩惱是什麼難以解決的大事。

「我……我的確是喜歡上一個姑娘,可是我雖然一直覺得自己還不錯,但喜歡她的人裡面,有公主的兒子。跟人家一比,我就什麼都不是了,而且,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樂意嫁給我,若是咱們家去提親了,人家沒答應怎麼辦?」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9-10-27 00:22:55

番外篇三

「你這孩子呀,就是太實誠。要想娶媳婦回來,就得臉皮厚,怕失敗哪成?當年我是個沒房沒地的窮小子,你奶奶可是里正家的閨女,那時候我想娶她,簡直就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後來怎麼樣,不也成了嗎?哎,你跟爺爺說說,你看上的究竟是哪家的姑娘?」

顧承楠一聽這話就來了精神,笑著說道:「離咱們家不遠,是常山縣田家營的,他姐夫就是被封了軍器監監正的鐵匠,很受皇上賞識的。她家裡的爹娘我也見過,是憨厚老實的鄉下人。」

「妥啦,你這麼一說,就沒問題了。趕明兒爺爺就帶著你去田家提親,保證把這事兒給你說成。」顧青山一拍大腿,豪爽的放了話。

「爺爺你真好,你真厲害,不僅給自己找了個好媳婦兒,連孫媳婦都能幫忙搞定。」

「你小子少拍馬屁吧,趕快叫你奶奶去準備些東西,明天啊,咱們帶著禮品去常山縣,用不了一天就能到。」顧青山愛憐的摸一把孫子的頭,就見他飛快的跑進了裡屋,嘴裡嚷著:「奶奶快準備彩禮,爺爺要去給我提親啦!」

祖孫二人到了田家營,見到了田滿倉夫妻和回家過節的田櫻。田櫻與顧承楠對視一眼,見他從馬車上拿下幾個紅色的大包袱,身旁又跟著一位老人家,心裡就明白了七八分。小臉兒一紅,禮貌的叫了一聲爺爺,就轉身進了自己的閨房,再也不肯出來了。

小姑娘模樣好看,又憨厚老實,顧青山暗暗點頭,認可了這個孫媳婦。

兩家人落座,顧青山直接說明來意,並拍著胸脯保證:「老夫給顧家的子孫立下了規矩,不管是誰,不管當多大官,也不許納妾。就算媳婦兒生不齣兒子來,從旁的兄弟家過繼一個,也就罷了。單說這一點,就沒有幾家能做到的。櫻子這孩子剛才我也瞧見了,是個好姑娘,將來嫁到我們顧家來,我們肯定當自己家的孩子一樣對待,你們就放心吧。」

田滿倉夫妻對一表人才的顧承楠自然十分滿意,只是覺得有點配不上人家:「我們家就是個鄉下種地的,你們也瞧見了,只有這三間房子,二畝地。他姐姐姐夫倒是來信了,說要接我們去京城,讓田松去最好的學堂念書。可是我們不想給閨女添麻煩,還沒決定去不去呢。你們顧家是在方圓幾百里最好的人家,我家櫻子著實有點兒配不上呢。」

顧承楠覺得應該把話跟人家說明白,而不是糊弄人家嫁給自己,就坦誠的說道:「咱們一樣,都是鄉下人,有什麼區別呢?說實話,其實是我有點配不上,公主家的兒子似乎也看上櫻子了,論身份地位,人家都比我高的多,若是你們選了他,我也是服氣的。」

一聽公主家的兒子,可把田滿倉給嚇壞了:「哎喲,咱們可不敢去招惹那祖宗。皇家的人,咱們連想都不敢想,既然你們誠心誠意,咱們趕快把婚事定下來吧,免得出什麼岔子。」

顧青山趕忙在一旁隨聲附和:「是啊,咱們都是鄉下人出身,孩子們從小玩著土坷垃長大的,他們在一起,肯定性情相近,能白頭偕老。孩子的姻緣,一輩子只有一次,還是穩穩噹噹的好,咱們賭不起呀。」

葉氏連連點頭:「對對,老爺子,您說的太對了。咱們賭不起,也不盼著孩子攀高枝兒,平平安安的就最好了。」

當即兩家人便把婚事定了下來,顧承楠心裡的一塊石頭落了地。

洞房:

「承楠哥哥,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不知道,大概是從……你喜歡我的時候,我就喜歡你了。」

「你瞎說,我才沒有喜歡你呢!」

「沒有嗎,真沒有?那咱倆還成親幹嘛呀?乾脆和離算了。」

新嫁娘生氣的撅起小嘴兒,轉過身去,背對著他:「新婚之夜說什麼和離,多不吉利!」

「嘿嘿,生氣啦?說說怎麼了?說也是白說,你現在已經是我的人了,我這一輩子是不會放你走的。」

「我才不是你的人呢,我是我自己的人。」

「櫻子,你用激將法是不是?那我現在就讓你明明白白的知道,什麼叫我的人。」

……

「承楠哥哥,看在我這麼痛的份上,你就告訴我什麼時候喜歡我的吧。」

「真舒服,嗯……那就告訴你吧,就是你掉進河裡的那一次,我頭一回知道什麼叫緊張害怕。」

「……」

「那你什麼時候喜歡我的。」

「我不舒服,不想說。」

「你耍賴,說不說,不說我就不客氣了。」

「大概是那次落水,你給我披上外袍的時候吧。」

「原來咱們倆早就心有靈犀了呀,那還客氣什麼?」

「你……」

「哦……」

【全書完】




歡迎光臨 SOGO論壇 (https://oursogo.com/) Powered by OURSOG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