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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酈潔 -【天使詩篇】《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9-11-19 00:04:58     標題: 酈潔 -【天使詩篇】《全文完》

酈潔 - 天使詩篇

都該怪費加導師那超爛的「奶油桂花手」,
要她這超笨小天使下凡去尋找三百年前遺失的「忘卻之石」!
這分明是要她這留級生再度「留校察看」嘛!
不過,爲了報答他偷溜進「聖書殿」爲她找資料的份上,
她一定會盡全力,以挽回他早已殘破不堪的「面子」;
瞧那小天使藍賣力的拍動她潔白的翅膀,
往凡界中的南國地域飛去--
咦?那是什麽靈光啊?難不成是「忘卻之石」?
天真傻傻的她立刻循光飛到「南國之獅」面前,
開口向他要象徵南國王妃的家傳戒指。
孤傲、勇猛,如惡魔化身的他怎會輕易答應她,
只見他一面開條件,一面想著要如何留下她,唉!
誰教她長得太美麗,讓他一見傾心,
不擇手段的想以忘卻之石掩去她天使的記憶與靈力,
脫胎換骨成爲南國之獅的唯一愛人……

男主角:艾迪斯•亞諾•安博羅思
女主角:藍•肯亞(泛蕾娜•柴蒙)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9-11-19 00:05:19

第一章

天界

「你要記著,藍!你必須在約定的期限內完成你的試題,不然,你除了會被留級之外,還得接受最嚴厲的懲罰;反之,你若能順利過關,你將會晉升成爲智天使,加入上級天使的行列。」大天使長米迦勒的輔佐官,同時也是下級天使藍•肯亞的導師——費加•凱瑟拉說。

他一臉嚴肅,飛快地翻閱著手上的資料,準備爲他那個頑劣不堪、屢次被「下級天使學堂」留級的學生藍•肯亞出這最後一道試題。

「是不是只要我完成這項試題,我就能順利地從『下級天使學堂」中畢業,而且還能晉升成爲上級天使?」

清脆甜美的嗓音回蕩在空氣中,一個美麗脫俗的金髮小天使正睜著一雙動人的藍眸直盯著費加瞧,水汪汪的眼兒眨呀眨地,可愛的模樣說有多逗人,就有多逗人。

「你先別高興得太早,這項試題並沒有你所想像的那麽簡單。」費加邊翻著手邊的資料邊回答著她,口頭上仍不忘告誡她一番。

「當然!不可以太輕「題】嘛,是不是?這是你對我說的。」藍一臉戲謔,壞壞地笑著道,生性頑皮好動的性子,在這般沒大沒小的舉動中表露無遺。

費加順勢敲了她一記,「你這小鬼,怎麽還是長不大!」

藍聞言,立即出聲抗議,「誰說的?我已經滿十八了!」

費加的視線停留在最後一張資料上,「滿十八了又如何?還不是小毛頭一個!」

藍沒做任何的回答,不過,當費加從資料中拾起頭來時,卻瞧見了藍對他所扮的嚇人鬼臉;當然,藍這般孩子氣的舉動又換來費加的一記大爆栗。

「小頑皮鬼,別再玩了,現在,我要給你最後一道試題。」

「現在嗎?」藍興奮地睜圓了眼,難掩的好奇全寫在她大睜的眼底。

他深吸口氣,緩緩開口說道:「你的最後一項測驗,就是要找回大天使長掉落在人界的忘卻之石」。」

「忘卻之石」,顧名思義就是能封住記憶的希罕寶石。它形如橢圓、色如蒼藍,透明清澄的晶體宛如時下最名貴的上等水晶,是天、凡、魔三界爭破了頭也想一窺其神秘的希罕寶石。

忘卻之石裏頭所蘊藏的神奇魔力就連身爲天界之長的米迦勒,甚至是魔界之王的撒旦,也無法預測得到這股魔力所能的涵蓋範圍。

最重要的一點,這忘卻之石得來不易,必須先經過炙熱火焰的細細琢磨,再接受幾百萬年的歲月洗滌過後,才會産生這麽一顆希罕,且蘊藏無限魔力的珍貴寶石。

正因爲它得來不易,所以,得到寶石後的米迦勒立刻將它送往天界的工匠處,讓他們來雕飾這顆罕見的忘卻之石;待他們細細琢磨過後,米迦勒滿心歡喜地把它戴在指上,一抹特有的藍色光輝此後便正式地登錄在天界的記載上。

不過,這抹獨特的藍色光輝,卻在三百年前從記載中被抹去。

那一天,正是天界和凡界相互交流的日子,天界裏的衆神們稱它叫「水鏡之月」,目的是透過與凡界相接的水鏡,來視察凡界萬物是否有因憤恨而産生能夠危害天界的「負力波」,是百年才一次的盛事。•

當大天使長喚人開啓水鏡之門,經由水鏡俯視整個凡界時,卻不慎讓手上的「忘卻之石」滑落在水鏡裏,藉著水鏡之路,將珍貴的忘卻之石遺失在廣闊且原始的凡塵裏。

忘卻之石的遺失在當時的天界造成了一股相當大的騷動,衆多神祗神將們紛紛自願下凡去尋找大天使長的忘卻之石,卻被大天使長用一句:「算啦!還是別下去!反正那樣的石頭我多的是,用不著讓你們如此勞心費力地下凡尋找。」給駁回。

因此,「忘卻之石」的種種事蹟便逐漸在天界的史冊中被人淡忘。

「忘卻之石!」藍一臉驚愕,「那枚失蹤已有三百年之久的戒指?」

在藍的驚愕聲中,費加緩緩地點了個頭,「對!就是那枚戒指。」

「噢——」藍忍不住呻吟了一聲,接腔道:「大天使長都已經不要它了,怎麽你現在又要我去尋回它?費加導師,你確定你沒有拿錯試題的題目嗎?」

要在廣大的凡塵中尋回一枚小小的忘卻之石,對藍而言,無疑是像大海撈針般困難;藍心想,將這項艱钜的難題交給她豈不是擺明瞭要她再被學堂留級一年嗎?

「胡鬧!」費加低斥她一聲,緊皺著眉,不悅地問:[你這是在質疑我嗎?」費加也不想讓藍去完成這份試題,可是誰教他就這麽倒楣,隨便抽都能抽中「金馬獎」呢?

望著他手上的試題,心中暗忖,以藍的資質,她有能力完成這份試題嗎?費加實在是不敢想像。

「算了!」他輕歎了一口氣,說道:「你只要盡力就行了,我也不強求你一定要加入上級天使的行列,不過,你還真讓我想不到,居然也知曉這顆忘卻之石的來龍去脈,不愧是我一手帶出來的學生,讓我覺得好生驕傲。」說到最後,費加的語氣是讚賞愉悅的,反倒不像先前那般無奈兼垂頭喪氣。

在費加眼中,藍似乎不闖禍就已經是萬幸,他根本就不敢奢望藍能突然奮發圖強,來個年級大躍進,如他所願的般加入上級天使的行列。

藍實在太好動了,根本就定不下心來好好修業,再加上她又是個「讀大癡」(讀書大白癡)!一本書到了她手裏,無疑是帖最好的安眠劑,裏頭所寫的文字一旦跳進她眼中,不出三秒鐘,她肯定呼呼大睡,而且邊睡還邊流口水,險些氣死在一旁監督的導師費加。

「要我和那些蝌蚪文打交道,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

這是藍最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每次藍這麽說,費加必定被「堵」得無以應對,太陽豈能從西方升起?這不是擺明瞭在爲難他嗎?所以,費加只有死心了!

他不再逼迫藍讀書,反而教她一些上級法術來彌補她智慧上的不足;如今,好不容易她的筆試勉強通過,接下來就只剩下法術方面的試題了。

這一回,費加深信,藍一定能夠順利通過這最後一項的法術測驗,他教了藍這麽久,藍應該不會笨到連最基本的法術都不會使用吧?

費加真的希望藍這次能夠安然晉升成爲上級天使,不然,以她十八歲的高齡還被那群主考官扣留在「下級天使學堂」中進修,要是讓人傳了出去,那他這個輔導長的面子該往哪里擺!

不過,望著試題上的嚴苛題目,費加突然有種預感,他一世英名就要毀在他這個頑劣的學生手上了!

他曾想像著,當他公佈試題時,藍一定會用一種很癡儍的眼光看著他,儍儍地問他說道:「什麽是忘卻之石?它是一種可以吃的東西嗎?」

但!費加卻萬萬料想不到,藍居然對這顆忘卻之石的種種來歷瞭解得如此透徹,莫非是這小妮子開了竅,突然用起功來了?

也罷!先不管藍爲何會知曉這顆忘卻之石的來歷,目前最要緊的是得先想個辦法讓藍通過這最後一回的測驗才是。

費加重新拾回他的自信心,他心忖,藍或許不像她外表那般無可救藥,只要她肯定下心來,好好地將她所學的本領全發揮出來,也許要她通過這次的測驗,不會是一件遙不可及的事情。

「藍!你果然沒有辜負我的苦心,居然對忘卻之石有著某種程度上的認知,所以,爲師的想,你一定能順利地晉升上去的,是不是?」費加滿臉讚賞,微微地笑著。藍卻將費加臉上的贊許當成是一抹嘲諷她的笑意。她不悅地噘著小嘴,答非所問地說著,語氣中含有一絲不察的慍意,「雖然我很迷糊,做起事來也笨手笨腳的,但這並不代表我是個白癡。」

她年幼時曾在魔法書中窺得忘卻之石的藍色光彩,那種介於蒼穹與大海之間的神秘色澤令藍爲之著迷,繼而研究起它。

看她一眼,費加將手上的資料丟給了藍,說:「喏!這是給你的,裏頭的資料全是「聖書殿」中調出來的,其內容包括[忘卻之石」的外觀簡介、它可能會掉落的地點,以及一些尋找它的簡易方法,你可要看仔細些,別把它丟了,你能不能通過這次的測驗就全靠它了!還有,最最重要的一點,你千萬別把我的臉給丟光了,明白嗎?」

藍接過它,眼底全是掩飾不住的感動,她總認爲費加十分討厭她這個學生,因爲他總是很喜歡敲她的頭,把她的頭當作是皮球般推來推去的,再加上她很不爭氣,總是晉升不上去,不但丟光了他的臉,更讓他成了天界裏的大笑柄!

綜合以上這些,藍非常肯定費加一定會以她爲恥,而且還恨她入骨,所以這次的測驗藍原本想放棄的,她知道自己的資質,就算讓她再努力個幾百年,她也不可能會有晉級的機會!

可是,藍真的很意外,她那個成天只會繃著臉教訓她、握著大拳頭「劈哩啪啦」地揍她的冷面導師費加,竟然會爲了她的測驗試題,而進入一向被天界之人視爲禁地的「聖書殿」中找尋有關試題的資料,這可是一項不被允許的行爲呀!

藍真的好感動,於是她開始後悔!她後侮自己曾背著他偷偷罵他是一隻無可救藥、兼癡呆大笨豬的行爲。

「謝謝你爲所做的一切,費加導師,」藍忘情地沖進他懷裏,緊緊地抱著他說:「你放心好了,我絕不會辜負你對我的期望,我會完成它的!我一定會完成這最後一項測驗,然後把忘卻之石帶回來,順利地晉升爲上級天使。」

費加輕拂著她的發,笑道:「很好!這樣才像是我所教出來的得意門生。去吧!去完成你早該完成的晉級測驗吧!」

藍離開他的懷抱,嘴角邊溢著一抹自信的笑靨,笑說:「是的!費加導師。」

語聲未歇,翅膀的揮動聲響起,下級天使藍•肯亞帶著一份她尚未完成的晉級試題,來到了她從未降臨過的凡界。


湛藍蒼穹裏,有抹小到幾乎察覺不到的嬌小身影,若不仔細看,還會誤以爲那是只可愛的小鳥所留下的陰影呢!

那翦陰影停留在高空處,暖暖微風輕拂過,傳來陣陣細小的呢喃聲及沙沙作響的紙張翻動聲。「如何找尋忘卻之石的方法,先準備一個面罩、一雙手套、髮夾一根,以及大榔頭一把。然後戴上面罩與手套,帶著髮夾和榔頭來到遺失[忘卻之石」的人家中,用髮夾把門鎖給打開,如果屋裏有人,就用大榔頭把來人給敲昏,之後即可開始搜查整個屋內,證實[忘卻之石」確實遺失的說法——」

紙張的翻動聲倏然停止,帶著微微慍意的斥責聲從風中傳來。「什麽跟什麽嘛!我怎麽可以用大榔頭去敲昏大天使長呢?大榔頭是敲不昏大天使長的,他有神光護體,普通的『兇器」是動他不得的,寫這些資料的人到底懂不懂呀!好菜的方法,這真的是尋找忘卻之石的最簡易方法嗎?」藍半信半疑地呢喃著。

「難不成這是一份假的資料——」藍搖著頭,當下就否決了這個卑鄙的念頭!

她怎麽可以無端扭曲費加對她的好意呢?費加是她的導師,雖然平時待她不好,她又常闖禍讓他去收拾爛攤子,但費加還是很關心她這個學生的,這點從他跑進「聖書殿」爲她查資料的舉動便可看出。

而她居然那麽不知好歹,居然還懷疑費加導師的苦心!想想,她實在是太小心眼了,一個天使怎麽可以那麽小心眼呢?

就在藍分神之際,有陣和風吹過,藍來不及捉緊手上的紙張,帶著暖意的和風就這樣不經意地卷走了藍手中那些有關忘卻之石的全部資料。

「嘿!等等。」藍立刻追了上去,「你們怎麽可以沒經過我的同意就從我手中拿走我的東西呢?偷兒!快把我的東西還給我——」

藍忘情追逐著風兒,即將與她的命運相逢。


南國,是南方首屈一指、地廣物豐的大帝國,但是它的主宰者,卻是一名年紀不滿二十歲的俊美小夥子。小國王的年紀雖小,但並不代表他的智慧就跟他的外表一樣年幼無知,擁有過人膽識的他,以十五的稚齡接掌南國國土。


帝族的加冕儀式過後,所有的外族人皆以看好戲的心態推測著,強大的南國將會在何時斷送在這名小國王的手裏?再加上居住在南國邊境的異族趁勢作亂,更是讓外族人一致認爲,南國的亡國之日即將來臨!

直到小國王領兵平定叛亂,將整個南國版圖擴張到外海,把南端所有小國全收服,成爲南方領土最廣、國勢最強大的雄偉帝國後,才使那些原本小覰他的外族人明白,原來南國的小國王並不如他外表那般稚幼愚昧。

也不知道是哪個無聊人士發起的,自從南國小國王平定叛亂、收服南方各小國的戰績被傳開之後,就開始有人以「南國之獅」這個封號來稱呼南國的小國王——艾迪斯•亞諾•安博羅思。

在艾迪斯的領導下,境內人民皆過著安居樂業的生活,再也沒有戰事興起,更無天災人禍降臨在南國國土內。

南國是富庶的,但對其人民來說,卻也是滿懷恐懼的!尤其是對那些長年在宮中服務的僕役、士兵們而言,艾迪斯是很難取悅的;無論哪一國的君主,他們全篤信自己愈殘虐,就表示自己愈偉大的理念,當然這其中也包括年幼的艾迪斯在內。

年幼的他因先王的寵溺使得性格變得十分殘暴,怪異的脾氣更是令人難以捉摸,常有人因爲艾迪斯這番無常的脾氣而無辜地失去了生命;他霸道而殘忍,只要有人稍微讓他不順心,艾迪斯就會毫不留情地喚人將其淩遲至死。

所以,宮裏人都很懼怕艾迪斯,只要有他在的地方,沒人敢大聲說一句話,就連呼氣的聲音也都刻意地壓低了聲量;對整個南國來說,艾迪斯就是惡魔的化身。

一直到現在,艾迪斯已二十有五,南國人民仍是不忘他殘忍的行徑,視他如奪命死神般恐怖駭人。


「別跑!你們這些偷兒,趕快把我的東西還給我!」藍追著輕風,在不知不覺中,她已經進入了南國境內。「告訴你們,一個天使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們最好別惹我生氣,要不然我可是會讓你們吃不完兜著走的!我說到做到,你們別以爲我是在開玩笑,快把東西還給我,你們聽見了沒有!」

頑皮的輕風好似聽得懂藍的恐嚇之言般,將一張張的資料從高空處拋下。而後,輕風停留在藍不遠處的前方,仿佛是在對藍說:「怎樣!我丟了它!你能奈我何?」挑釁的味道極重。

藍尖叫出聲,沒理會輕風對她的挑釁,一個俯衝,她從高空處飛身下去,想在紙張未飄遠之前拾得那些四散在天空的資料。

紙張一頁頁地由高空往下飄落,藍手忙腳亂地追著它們,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能再多出一雙手來,如此一來,她也就不會覺得分身乏術了。

撿完最後一張,藍細細數著被她緊捏在手中的張數,一頁、二頁、三頁……完了!居然少了八頁多!藍開始覺得頭疼,事情怎麽會演變成這副模樣?

本來在藍手中的資料張數應該有二十三頁才是,怎知讓風吹走之後,重新再撿回來的頁數居然只剩下十五頁!

輕風再一次拂起,吹起了藍雪白紗裙的裙擺,藍急急遮住差點外泄的春光,不怎麽淑女地對著輕風的方向咒駡著:「討厭!你們真是下流、不要臉——」

語聲戛然而止,藍喜出望外地凝望著不遠處的前方,在那兒飄著的不就是她急於撿回的剩餘紙張嗎?

藍不假思索地立刻追了上去,於是,整個「輕風事件」,到此正式劃下句點。


國事處理完畢後,艾迪斯不像往常那般駕著駿馬四處巡視他廣大的國土,他下了一道命令,將圍繞在他身旁的僕役們全遣開之後,一反常態地進入南國皇域東側的南皇殿中歇息。

位在城東的南皇殿,是艾迪斯的寢居,同時也是南國皇城裏最大、雕飾得最爲華美的一處宮闕。

進入殿內,艾迪斯緩緩繞過幾處回廊後,踏進南皇殿後庭地帶的範圍,瞧見傲立在一片花海當中的小巧涼亭。艾迪斯舉步向前,進入小亭中。

四處無人的環境讓他徹底放開束縛,如同擲石子般,他忘情地將自己的身子拋進了那張上頭鋪有厚厚一層上等天鵝絲絨的大型躺椅中。

他頭枕著雙臂,沒有焦距的目光則停留在前方不遠的一片美麗花海裏來。

此時的他是疑惑的!他實在不懂自己爲什麽會做出如此反常的行爲,更是不懂自己爲什麽會在這樣的時間裏,回到他一向不輕易進入的南皇殿中。平時的他,只有在入夜時才肯回到殿中歇息,即使在國事料理完畢後,有多出來的閒暇時間,艾迪斯也絕不會走進殿中一步。

南皇殿雖然華麗,但裏頭的氣氛卻讓他感到好沈悶、好不舒服,艾迪斯十分厭惡那種感覺!那種感覺只會讓他聯想到死氣沈沈的墳墓,獨自一人的孤單寂寞感。

自幼被人嬌寵慣大的他,由於是未來皇儲的身份,當然不能夠像普通孩子一般自由地玩樂,伴著他的是處理不完的國事,以及無限的孤獨感。直到他長大、繼承了王位之後,這種孤獨的情況仍是一直地持續下去,跟隨他的永遠是那份難言的孤單、令人發寒的寂寥。

雖然,他手上握有別人的生殺大權,擁有無人可及的強大權勢,以及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傲人財富,可是他卻沒辦法擁有幾名貼心的好友。別人只看得到他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那一面,卻看不到他王者尊貴的外衣下,那顆被寂寞侵蝕的心;艾迪斯不喜歡與寂寞爲伍,所以他只能用繁忙的國事生活來驅走它,使他遺忘掉那份難言的苦楚。

今天也不知道是怎麽著,艾迪斯就是不想離開城裏,在他心裏的角落處,一直有個聲音在催促他回到南皇殿中,那抹聲音讓艾迪斯感到心神不寧,仿佛即將會有事發生般,無法定下心來處理國事,於是,他只好草草結束掉今早的會議,回到南皇殿中等待。

等待——沒錯!那種感覺就好像是在等待!艾迪斯在南皇殿裏等待著驚喜的降臨。

暖暖的和風徐徐吹來,窩在躺椅裏的艾迪斯被這股暖風勾起了睡意,他緩緩地閉上雙眼,無聲無息的睡意像潮水般一寸寸地把他給淹沒了。

「啪!」即將入眠之際,有樣東西打上了他的臉,艾迪斯驚醒過來,催人入眠的瞌睡蟲在轉眼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做什麽?是什麽人敢如此無禮?」

是哪個該死的人敢來驚擾他的睡眠,還用這東西來砸他的臉?艾迪斯氣得連青筋都冒出來了!從小到大,他一直是衆人巴結阿諛的物件,所有的人全依順著他行事,從不曾有人敢違抗過他,更何況是做出這麽如此大不敬的無禮行爲,用這種東西——

艾迪斯望著被他捏在手裏、全皺成一團的「兇器」,那是一張紙,是誰敢用這張紙來冒犯他的?艾迪斯將它攤開,寫在紙上的全是一些很怪異的符號。「這是什麽鬼東西?它是詛咒我的咒術嗎?」

自古以來,王者一直是敵國謀殺的物件,就連殘暴的艾迪斯也不例外。

「拿來!那是我的東西。」一抹甜美的女聲從上方傳來,伴隨而來的是一股草玉鈴的清新香味,「快把它還給我!」

嬌小的白色身影朝他撲過來時,艾迪斯第一個反應就是往一旁稍微側了個身,閃過那道帶有草玉鈴香氣的嬌小白影。

白影還來不及煞車,如艾迪斯所料般跌進了那張天鵝絨的躺椅裏,艾迪斯見機不可失,一個欺身過去,立刻制止了那抹白影接下來的動作。

「你在做什麽?快放開我!不然我……我……」情急之下,藍居然想不起任何法術來修理這個可惡的凡界人,也難怪她每年都晉不了級。

艾迪斯將利劍抵在來人的頸子上,大喝一聲:「別吵!你想被我割斷頸子嗎?」從身下傳來的柔軟觸感告訴他,這名刺客一定是個小女人,「說!是誰派你來殺我的——」語聲未歇,一雙潔白無瑕的羽翼落入眼底,艾迪斯看儍了眼,驚愕地說著:「天啊!你……你是個天使!」

一切都來得太突然了,他捉到的怎麽會是個天使呢?艾迪斯放開她,不能置信地往後退了好幾步。一個天使!他瞧見了一個擁有絕色容顔的美麗天使!

她的發絲如陽光般燦爛,金色的發絲微鬈著,像張大綱似地裹著她嬌小的身子直達纖細雪白的腳踝處,在陽光底下閃著耀眼動人的光芒。那是一種很誘人的色澤,是艾迪斯有生以來見過最美麗,也最能吸引他目光的顔色。

湛藍如蒼穹般的眼眸,是艾迪斯最鍾愛的一種色彩,尤其是當他在天使眼中找著自己的身影時,一股莫名的滿足感油然而生,那種感覺來得突然,就連他自己都不曉得這是怎麽一回事。

艾迪斯覺自己好像變得跟以往不太一樣,至少以前的他在瞧女人時,不會有股想要吻上她如果子般甜美櫻唇的衝動。

「我想要她!」艾迪斯暗忖著。

於是,就在一瞬間,艾迪斯決定要留下這個純真又帶點嬌媚的可人天使。

不知自己已成爲獵物的藍從躺椅裏起身,她揉著被捉疼的手腕,用一種很哀怨的眼光瞪著他;四目相接,當藍一觸及到他灼熱的目光時,她的心跳突然急速加快,快得讓她以爲自己是否病了。

「爲什麽要拿那種眼光看我?」雖然感到呼吸困難,藍仍提出質問,他打量她的目光讓藍深深覺得自己就好像是一隻被老鷹盯上的獵物般動彈不得。

「你叫什麽名字?」艾迪斯答非所問,收起利劍,來到藍的身邊,問道:「來南國的目的是爲了什麽?」

一股稀薄,但又熟悉的靈氣從艾迪斯身上傳來,藍忘了要回答他,一雙小手在他身上來回搜尋個下停,試著想找出那抹靈氣的源處。

「爲什麽沒有?沒道理呀!」一個凡人的身上不該會有這種屬於天界特有的靈氣,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艾迪斯皺起眉頭,顯然是對藍這種不回答他問題的無禮行爲感到不悅。他拉下藍的小手,微慍地說道:「你可真無禮,爲什麽不回答我的問題?」

靈氣的波動從指尖處傳來,藍順著那股波動追尋下去,終於在艾迪斯右手的指頭上發現了異常波動的源處,是一枚色如蒼藍、宛如水晶般澄清透明的戒指。

體若水晶、湛藍般神秘色澤……這不是忘卻之石的特徵嗎?再加上不時從它體內所散發出來的天界靈氣,使藍更加肯定,它就是自己急欲尋找的忘卻之石。

藍緊捉著他的手不放,深怕忘卻之石會突然不翼而飛,她望著他,笑容滿面地問道:「好心的凡界人,你可以把這枚戒指給我嗎?]

少根筋的藍,仍是忘了要回答他的問題。

這次,艾迪斯並沒有像剛才那般感到生氣,因爲他發現了另一個更爲重要的問題,一個或許能夠留下她的問題。

「你是爲了它而來的嗎?」這枚戒指是他母后的遺物,母后在臨終之前把它交給了他,要他好好地保存著,將來再傳給他的王妃;所以,這枚戒指可以說是南國王妃的象徵,它代表著南國王妃的身份。

藍點點頭,終於答說:「嗯!」

「告訴我原因。」不是請求,而是命令,屬於王者應有的霸氣在這種舉動中表露無遺。

藍沒發覺到他的口氣是如此地任性。「這關係到我能不能順利晉升的間題!你也看到了,我是個天使,而且是天使群裏身份最下級的天使,所以,爲了能晉級成爲上級天使,我必須參加天界一年一次的選拔測試,幸好這次主考官給我的題目不會太難,他只要我把數百年前所遺失的忘卻之石帶回去就行了。你會給我的,是不是呀?」

艾迪斯沒有回答,他揚了揚還被他捏在手中的紙張,「那——這也是你的東西嗎?」

藍羞紅了臉,泛著醉人酡紅的粉頰讓艾迪斯看癡了。「的確是我的沒錯!它是不是打到你了?我很抱歉,我並不是有意的,請你原諒我好嗎?」

她剛剛在天上時,就已經把那一幕全看在眼底了,那時的他看起來好生氣,他會原諒她嗎?

艾迪斯心底很清楚她在想些什麽,他發現到一點,這個可愛的小天使總是藏不住心事,在她明媚的大眼眸裏,總是很清晰地反映出她內心所有的情緒。

「如果你肯把紙上面的內容告訴我,我想,我也許會考慮原諒你。」

藍臉上的紅暈加深了。

「那是費加導師給我的——應該可以算是小抄吧!因爲我太笨了,一連考了好幾次都晉不了級,他怕我這次又沒通過,所以就到聖書殿裏找了這些資料給我做參考用,如果你想笑的話就大聲的笑出來吧!我不會介意的。」

艾迪斯雖不知道聖書殿是啥玩意,下過,他用猜的也應該能猜得到是圖書館的意思吧!一抹難得的溫柔笑意浮上了艾迪斯的雙頰,他撫著藍有如黃金般的發絲,輕拍她的頭,鼓勵地說:「這有什麽好笑的?並不是每個人都能適應那種考試規則的,是不是?」

藍愣了愣,半晌,卻因爲他的回答而露出一抹勾人的笑靨,耀眼的笑容讓艾迪斯爲之一眩,他屏住呼吸,沈醉在她如花般的豔麗笑容裏。

艾迪斯心想,他或許……或許已經愛上了這個天真的小天使!

原本艾迪斯根本就不相信世上會有一見鍾情的事,但愈是「鐵齒」的人,就愈容易遇見像這樣的事,就連身爲一國之尊的艾迪斯也不例外:他愛上了這名純真,卻又帶點小迷糊的天使。

「也許今早那異常舉動的原由,就是爲了要等待她的降臨吧!」他是如此地深信著。

艾迪斯微微一笑,愛情真是一種很奇妙東西,當它來臨時,沒人阻擋得了它那股非凡的魅力,只有欣然接受、臣服於它的力量之下;這個難以抹去的事實無疑地加深了艾迪斯想得到藍的決心;無論如何,他絕不會讓這個已經令他動心的天使,像片隨風飄蕩的浮雲般走出他的生命。

靈活的思緒開始飛快地轉動起來,艾迪斯在心中細細計劃著該如何留下這名讓他動了心的小天使;他要想出一個好方法來挽留她,最好是連天界也查不到她的去向。

「你真是個大好人!」藍甜美的聲音讓他回過神,「所以你一定會把忘卻之石給我的,對不對?」如此一來,她就能安然晉級了,一想到這裏,藍就迫不及待地想回天界,向費加報告這個好消息。

一個計劃逐漸在艾迪斯腦海裏成形,「嗯——我該怎麽稱呼你呢?」

「藍!我叫藍•肯亞!」獨自陷入狂喜中的藍,絲毫沒注意到艾迪斯眼底那抹算計的目光,她仍在爲自己能順利晉級的事而高興著,卻茫然不知自己已經成爲艾迪斯狩獵的物件。

「你叫藍,是嗎?」語調稍微停頓了一會兒,艾迪斯接著道:「藍,我是很想把這枚戒指給你,可是我不能,除非你能拿東西來跟我交換。」

「東西?」藍開始著急了,「我沒有可以跟你交換的東西。」

「有!你一定有!」艾迪斯眼中閃過一抹狡獪的眸光,壞壞地笑著,「你是個天使,有一對凡人所沒有的潔白羽翼,而我需要你的羽翼來幫我做一件事,只要你完成了它,我就答應把戒指給你,如何?」他必須爲自己爭取一些時間來擬好一連串的計謀。

「好!我答應你,除了傷天害理的事我不能幫你之外,其他的,只要你肯開口,我一定幫你做到。」

聽到藍的回答,艾迪斯滿意地笑了,他笑得很燦爛,因而將一抹得逞的奸詐笑意給隱藏在那朵過份愉悅的笑容裏。「在南國西邊千里遠的地方,有條暗紅色的大河,河堤旁長有一棵被人稱爲【神跡】的大樹,它的葉如絲絨、果如寶石,就連碩大的枝椏也是由黃金生長而成的;我想要得到那些東西,所以我要你到那裏去,找到那棵樹之後,摘下它的葉片與果實,把那些東西帶回來給我,那麽,你就能如願地得到我手上的這枚戒指,你認爲如何?」

藍沈默了一會兒,細細思考過後,她開口答道:「好!我答應你。」

「很好!事情就這麽說定了。」

翅膀的揮動聲再次響起,潔白的羽毛從空中揮下之後,藍正式出發了,不一會兒,她嬌小的身影已消失在西邊的天際裏。

目送藍離去後,艾迪斯一個轉身,走出了南皇殿。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9-11-19 00:05:37

第二章

艾迪斯踏上石質階梯,一名猜不出實際年齡爲何的俊秀少年手執權杖、身著象徵大神官的純白色長袍服飾,正一臉恭敬站在階梯尾端,等待著艾迪斯的蒞臨。

踏上最後一層階梯,艾迪斯停在少年面前,少年微微欠身,不卑不亢地說:「日安!艾迪斯陛下。」

艾迪斯沒有搭腔,僅是隨意地點了個頭;而後,帶著一臉的倨傲與不馴,艾迪斯越過少年,緩緩地步入殿中,那股狂妄自大的王者霸氣立刻展現無遺。

少年隨即趨步跟上,與艾迪斯一齊進入神殿的最深處——神官們平時潛心修行、感應神旨的大殿——觀星殿。

端坐在大殿上,艾迪斯二話不說,馬上摒退四下所有的僕役;沈默過後,艾迪斯一臉嚴肅地開口問少年道:「迪瑟多•貝理亞斯,我最信賴的臣下,你知道我爲何而來嗎?」

迪瑟多•貝理亞斯是南國最具權威的大神官,艾迪斯唯一的弟弟,伊傑爾•亞諾•安博羅思(目前正遊學中)自幼一塊長大的青梅竹馬,同時也是最得艾迪斯信賴、讓艾迪斯最爲中意的臣子之一。

「知道!」憑著與生俱來的第六感,以及觀天象時所得到的異變,就足夠讓身爲大神官的迪瑟多瞭解到這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艾迪斯聽到這樣的回答並不訝異,他很清楚,在南國境內,只要是迪瑟多想知道的事情,皆無法逃過他雪亮的雙眼,就連今早在南皇殿裏所發生的一切,想必他也多少會得知一、二才是。

「你有何高見?」艾迪斯問。

迪瑟多沈默了許久,半晌,他才緩緩說道:「回陛下,小人只能奉勸您一句話,不該屬於您的東西,永遠也不會是您的,多做強求的結果,也只不過是徒增餘恨罷了。」

「胡說!」迪瑟多的回答惹來艾迪斯一記飽含著不安與濃濃惱意的斥喝聲,「我是南國的王,有什麽東西是我不應得的?」

迪瑟多輕歎口氣,搖頭答道:「她也不是您該得的,我的艾迪斯王。」

「我不管!」艾迪斯任性地說,霸道的語氣下容許迪瑟多多做反駁,「我一定要留下她!如果你連這一點小事都辦不好,那麽,就休怪我不顧念以往的情份,我會親自下令撤掉你大神官的職位,將你流放至外地,永世不得再踏進南國疆土一步。」

明知道艾迪斯在講氣話,但迪瑟多還是忍不住又歎了口氣,說道:「我知道了。」他長這麽大,今天還是第一次嘗到被人威脅的滋味。

出口恫嚇他的不是別人,正是他好友的哥哥,自己的頂頭上司艾迪斯,而且還不容許他有說「不」的餘地。

望著好友的大哥,也是自個兒的主子,迪瑟多無奈地搖著頭,感歎愛神邱比特的頑皮;既然這是一份不能有結果的愛情,爲何淘氣的邱比特又讓它降臨在這名執著人的身上?

原來已從星象窺得這最後結局的迪瑟多,早就預料到強留下藍的結果,艾迪斯將會爲愛所困、爲情神傷。

但他該如何向艾迪斯開口?神與人是無法跨越那道差距甚大的鴻溝而相結合,艾迪斯能明白這一點嗎?視線落在艾迪斯那張陷入情網中的俊臉,迪瑟多已經知道答案了。

藍的出現,早已經註定艾迪斯日後將帶著餘恨而終其一生的無情命運。

「我明白了。就用平日祭祀大典用的大刀取下她背脊上那雙潔白無瑕的大羽翼——」美麗的羽翼一旦被截下,任她有多大的本領都不能從南國境內逃逸。

話聲未完,艾迪斯立刻沖到他面前,緊揪著他的衣襟不放,「我要完好的一個她!如果你讓我知道她有受到一丁點的損傷,我相信!明年的這個時候將會是你這個大神官的祭日。」

一想起藍被割去雙翼、倒在汩汩的血泊中痛苦呻吟的畫面,艾迪斯的一顆心竟像讓人給刨去般疼痛不已。思及此,艾迪斯驚訝自己對藍的情感,居然已經到了這種不能自拔的地步。

他一直相信愛情這玩意該是從平日的相處中培育出來,從不相信一見鍾情式的愛情會降臨在他身上的艾迪斯,自始至終,皆秉持著細水長流型的愛情主義觀。

直到藍像陣輕風般,毫無預警地闖入他的生命中,不小心動搖了他對愛情的那份「執著」後,艾迪斯才明白,愛情這東西其實是沒什麽準則的!

原來這就是愛情r他在短短不到半個時辰裏,就愛上了那名純真、帶點迷糊的可人天使。

這團費解的迷霧一旦被艾迪斯驅走之後,他更不許藍從他身旁逃開!他要用黃金打造而成的鏈子緊緊將藍鎖在他身邊,用昂貴不凡的絲絨把她層層包裹在自己的懷抱下;如果可以,他甚至還想要藍捨棄天使的外衣,爲他蛻變成平凡的人類,留在凡塵中與他共度一生。

但艾迪斯萬萬料想不到,要留下藍這個甜姊兒的條件,居然會是取下藍那雙潔白無瑕的大翅膀!深愛藍的艾迪斯豈會容許這樣的事發生?

他想也不想,立刻沖上前去,緊揪著迪瑟多的衣襟,惡聲說:「我再一次警告你,如果你敢傷了她,我一定會砍下你的頭把它掛在東門的城牆上喂禿鷹!你聽清楚了嗎?」

「但是,她背脊上的那對大羽翼會散發出靈氣,您若是不趁早取下它們,只怕天界的人會依循她羽翼上那抹特有的靈氣而尋得她,到那個時候,恐怕就連身爲大神官的我,也無法爲陛下您挽留住她。」

「我相信你會有辦法的,是不是?」雖說是詢問,但艾迪斯臉上那抹帶點威脅惡意的表情仍是讓迪瑟多忍不住地打了個冷顫。

「是的!」他無奈地閉上了眼。就在艾迪斯兇惡任性的目光下,迪瑟多被迫思索著該如何成功地留下藍,又不會讓天界的那群人發現到她的好方法。

半晌,正當艾迪斯打算再次發出怒獅的吼叫時,迪瑟多驀然睜開雙眼,眼底的愁色已被一抹前所未有的堅定神情給取代;接著,他緩緩說道:「我需要陛下手上那枚象徵著南國王妃地位的戒指。」

「你是說——」他的視線飄移到右手指上,那枚由病逝的母親交給他的蒼藍色戒指,艾迪斯不解地問:「這只戒指嗎?爲什麽?」

「這枚戒指的主體是天界失蹤有三百年之久的忘卻之石,而這次那名天使下凡來的主要目的,就是爲了要尋回它;所以,臣決定要利用它來爲陛下您捕捉這名天使。」

「這枚戒指真的有如你所言那般神奇嗎?」

迪瑟多微微一笑,說道:「陛下不相信是吧?這枚戒指大有來歷,它可是天、凡、魔三界——」他開始爲艾迪斯講述忘卻之石的神奇所在。

「是嗎?它真如此神奇?」聽過後,艾迪斯仍是不以爲然地挑挑眉,不過這次,在他眼中已不見任何質疑的神色。

他心想,如果這枚戒指真如迪瑟多所言那般奇妙,那麽,想要留下藍的念頭,似乎不再是件遙不可及的事情。而用一枚戒指換得他所心儀的藍,他覺得這個價碼很划算。

打定主意後,艾迪斯毫不猶豫地取下了指頭上的戒指,將其慎重地遞給迪瑟多,接腔說道:「三天!我只給你三天的時間,在這三天裏,我要你辦妥所有的事情,三天過後,我會再來這裏找你,屆時,我要看到你的成果。」

語畢,艾迪斯頭也不回地走出了觀星殿,那倨傲霸氣的神態就像他來時那般狂妄不馴。

「三天——」目送艾迪斯離去後,迪瑟多呆望著被他握在手中的戒指,苦笑著說道:「居然只給我三天的時間而已!我親愛的陛下呀,您的心腸未免太狠了些吧!竟然要我在三天內辦好所有的事情,您這是想累垮我嗎?」

抱怨歸抱怨,不過,在迪瑟多的臉上卻找不出一絲苦惱的神色。

一個旋身,迪瑟多緩緩地走出了觀星殿,邊走還邊喃喃自言地說著:「接下來的日子可有得忙了,我想,我應該不會再繼續無聊下去才是。」

他這個大神官已經無聊了好些天,放眼整個南國,有誰能像他一樣成天喊無聊來著?除了到「貝裏多大公國」留學的伊傑爾外,恐怕南國境內,沒有哪個人能與他相媲美;由此可見,迪瑟多活得多像只不事生産的米蟲呀!

迪瑟多原本打算想在這無聊的日子中偷個小懶,在不告知任何人的情況下,不帶任何一仆一卒,獨自一人悄悄地溜出皇城,越過南國的國境後,再到那個什麽「貝裏多大公園」找到伊傑爾;只不過沒想到,他這個絕妙的想法才一興起,就傳來艾迪斯大駕光臨神殿的口諭。

之後,艾迪斯丟個燙手山芋給他,要他在三天內完成這份吃力不討好的差事;這差事雖然棘手,但還難不倒他,迪瑟多一臉愉悅地將那枚戒指捧在手掌心中,往他專門用來研究各種奇怪異事的內室裏步去。


片片烏雲從南國東邊的上空處飄來,碩大如豆粒般的雨滴挾帶著轟轟作響的雷聲,由層層如棉花糖般密厚的烏雲中傾泄而出;此時,正是南國的雨季,也是南國邁入夏季的開始。

夜晚的降臨,帶來了狂風暴雨。今天,是藍離去後的第三個黑夜,沐浴後後的艾迪斯穿著一襲浴袍,手上端著一杯上等的紅葡萄酒,在南皇殿中欣賞著這一幕奇景。

殿外,雷聲轟隆,銀光伴隨著震耳欲聾的巨大聲響劈射下來,無情地肆虐著大地;寒風颼颼,狂風挾帶著碩大的雨水,正不留情地吹蝕著枝椏,帶來了陣陣恐怖又詭譎的神秘氣氛。

這種詭異的氣息勾起了艾迪斯唇邊的笑意,今天已是第三天,藍也應該從西方那兒回來了吧!一想到這裏,艾迪斯的笑意更濃了。他啜了口葡萄酒,轉身折回床鋪旁,鋪旁有張精緻的檀木小幾,小幾上置有一個雕飾精美的小木盒。

艾迪斯打開那只小木盒,盒底鋪有一層暗紅色的絲絨,一條鑲著冰藍色寶石的美麗額飾就擱在那上頭,在絲絨的襯托下閃著神秘的蒼藍色光芒。

這款美麗的額飾就是能夠鎮住藍力量的法寶,是迪瑟多費時兩天半所得來的心血;當然,它的主體仍是以那顆希罕的忘卻之石爲主。

迪瑟多會這麽做是有用意的,因爲藍是個天使,不是凡界人的她當然無法用凡界人的方法來生擒她,所以他便聯想到艾迪斯指上那枚象徵是南國王妃的戒指,那顆沾有靈氣、本是屬於天界之物的忘卻之石。他利用它,做成了這條美麗的額飾,打算壓制住藍的力量。

那一天正是艾迪斯所給他期限的最後一天,他將額飾裝進一隻小檀木盒裏,帶著那只小木盒子,進入他平日鮮少會出入的「法政殿」。

法政殿是艾迪斯與臣下們議論國事的地方,爲南國的最高處;迪瑟多是因爲那裏人氣太雜,很容易混亂他的靈氣,所以不大接近那裏。

迪瑟多一踏進法政殿,便瞧見了艾迪斯要殿上所有人全退下的動作,沒有多久,法政殿上只剩下他與艾迪斯兩人相對望著。

他緩緩走向前,朝艾迪斯欠了欠身,將檀木盒呈上去後,仍不忘叮嚀艾迪斯說:「我聰明睿智的艾迪斯王,這只額飾就是您所需要的東西,也是唯一能夠留住她的法寶;當您將額飾放在她的額上時,這顆被雕鑲在銀飾上的忘卻之石就會釋出它原有的魔力來鎮壓住她的靈力,到那個時候,她的外貌將會有所改變、法力也會被剝奪,就連她在天界裏的所有記憶也會一併地被抹殺掉,除非您將額飾取下,要不然她是絕不會有恢復法力以及記憶的一天。」

艾迪斯從盒底取出那條被雕琢得極爲美麗的蒼藍額飾,放在手中細細審視著,好一會兒,他冷冷地問,被寒冰覆蓋的俊臉上完全看不出一絲情緒上的起伏,「只要不從她的額上取下這只額飾,她就絕無任何機會可以取回她所有的法力與記憶,是不是?」

「不。」機會不是完全沒有,只不過很渺茫罷了!他該告訴艾迪斯嗎?看他一臉要吃了他的模樣,迪瑟多想,他好像沒有選擇的餘地。

「不?」艾迪斯因他的回答而揚起眉,他雙手緊捏著椅臂,微微激動的神情並不如他外表那般冷漠無情,「你說「不」是什麽意思?」

「她還是有機會可以取回她的法力與記憶!」迪瑟多沈默了一會兒,似乎在考慮該不該說,終於,他還是開了口,「她的天使光環就是能破壞這一切的障礙物。」

「天使的光環是嗎?」

艾迪斯手支著下巴,沈思了好一會兒,過了許久,他擡起頭來,將視線定在迪瑟多的身上,說:「我知道了,你回神殿去吧!」

「陛下——」雖然現在不是說這種話的時候,但是爲了要預防以後可能會發生的遺憾,迪瑟多覺得他有開口的必要,「在微臣離去前,微臣有句話要奉勸您。不屬於您的東西,您再怎麽強求都是無用的,請陛下三思而後行,以免徒增餘恨。」

艾迪斯眉峰一皺,他緊抓著椅臂,似乎在壓抑著即將爆發的怒火,「下去!在我還未動怒之前,趕快離開我的視線,退下去!」

「是的,艾迪斯王。」話聲未完,迪瑟多的身影已消失在殿門外。

望著迪瑟多遠去的背影,艾迪斯呼出一口大氣,仿佛是卸下重擔般,整個人無力地倒在皇椅上。他絕不會放棄藍的!就在他找著了可以留下藍的方法後,要他再放棄她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他決定,等到藍重返南國的那一天,他會親手將「鎮蒼之眼」戴在她的額前,他要藍做他的王妃!他不要藍以外的女人,他只要藍!只要藍一人而已。

艾迪斯笑了,笑容裏有一絲的不安,「藍是我的,是屬於南國國王的,誰也別想來跟我搶!就算是天上的神也一樣,我絕不會讓你們搶走她的!]他將手裏的鎮蒼之眼握得老緊,力道之大,就連血絲從他指縫中流出他也全然未知。

他會留下她的!艾迪斯如此地宣誓著,眼底有著一抹難以抹去的堅決神采。


藍離去後的第六天,南國境內

嬌小的身影在狂風驟雨中的暗夜展翅飛翔著,寒風迎面拂來,刺骨的寒意不時地撲打著她的粉頰,幾乎快將她的四肢給凍僵了;冷冷的雨也跟隨著寒風而來,毫不留情地傾打在她身上,帶來一陣陣擋也擋不住的凜冽顫意。

這抹在寒風冷雨中仍不停地在趕路的嬌小身影不是別人,她正是南國國王艾迪斯日夜思盼的人兒——藍•肯亞。

銀光落在藍的身旁,順勢照亮了她四周的景色,只見她邊護著懷裏那些由西方摘回來的果實,邊還辛苦地拭去不時會妨礙到她視線的雨滴,她睜大著眼,費力地想從烏漆抹黑的夜空中找尋南國皇城的方向。

她已經從西方帶回了艾迪斯所要的東西,像絲絨般輕軟的葉子、寶石般耀眼燦爛的果實等等,她全帶回來了,雖然她曾在途中遭遇過不少麻煩,不過,她還是把它們全都帶回來了,不是嗎?

只要她把懷裏的東西全給了他,藍心想,他一定會將忘卻之石給她的,這是他親口答應過的事,想必他應該不會反悔才對。

一想到她能帶著忘卻之石回到天界覆命、順利晉升成爲上級天使時,藍就覺得好開心、好興奮喔!藍作夢也想不到,她居然可以加入上級天使的行列,成爲上級天使的一份子!若不是現在她正被雨淋得半死,她搞不好會以爲這是個甜美無比的夢境呢!

藍飛行的速度加快了許多,她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完成這項工作,等到她拿回忘卻之石後,她就要回到天界,屆時,她的導師將會以她爲榮,藍想著想著笑得連嘴都合不攏了。

但藍萬萬料想不到,待她回南國後,等著她的是一張由愛情編織而成的大網,她即將落入網中,成爲艾迪斯手中的掌中鳥。


大雨仍下個不停,艾迪斯靠在長廊上的石柱旁,雙臂環肩,正一臉不耐煩地凝望著殿外那場滂沱的雨勢。今天都已經是第六天了,爲什麽藍還不回來?

難不成藍遇到了什麽危險?抑或是她已經放棄了要拿回忘卻之石的念頭?不!不會的!艾迪斯微微一笑,當下就否決了後者。藍不會放棄任何能夠取回忘卻之石的方法,這是她下凡的目的,她沒理由放棄它。

那麽,唯一能讓藍遲返的原因是——藍遇險了嗎?

這個想法一在艾迪斯的腦海中浮現,馬上就換來他陣陣的心悸,倘若藍真的有危險……他搖搖頭,想藉此動作來搖散這個會令他不安的念頭。不能離開皇城的艾迪斯心急死了,他不能再這樣枯等下去,他要上神殿去詢問迪瑟多,到底藍的現況如何?

心意已決的他立刻離開柱邊,準備到神殿找迪瑟多。

就在他轉身之際,一股熟悉的草玉鈴香味隨風飄來,艾迪斯欣喜地順著香氣尋去,果然,在不遠處的前方瞧見他最盼望的那抹身影。

他的藍!他最想擁有的女孩終於又出現在他的眼前了。

頓時,他沒有任何的猶豫,艾迪斯急切地奔向藍,將她那副令他感到渴切的嬌小身軀給摟在懷裏,呼喚道:「藍!你回來了,你終於讓我盼回來了!」

藍被他摟得喘不過氣來,她稍稍推開他,孩子氣地說著:「我……我知道你很高興見到我,可是你把我摟得好緊,好緊,我都快不能呼吸了——]藍能體會他的高興(藍以爲艾迪斯之所以會感到喜悅的原故,是因爲她帶回了他最想得到的東西,殊不知他高興的原因是在於自己),但也用不著那麽大力地擁著她,害她幾乎都快喘不過氣來。

艾迪斯一驚,立刻放開了她,問說:「疼嗎?我有沒有傷了你?」

藍搖搖頭,算是回答他。

接著,藍把懷裏的東西遞到他面前,像個小孩在展示他心愛的玩具般得意,寫著喜悅的小臉上有著一抹明顯的自豪神情,「你看,我帶回了它們。」

「是嗎?你做得很好。」平板的語氣中絲毫找不出一絲愉悅的口吻,艾迪斯接過藍懷裏的東西,大手環上她的肩,把她帶進洋溢著暖意的宮殿裏。

「你怎麽這麽濕?是淋了雨嗎?」艾迪斯感覺到手心下的濕漉,不自覺地,他一雙帥氣的劍眉全擰在一起,「你爲何不好好愛惜自己的身體?快進殿裏來烤火取溫。」艾迪斯急忙把藍嬌小的身子拉進殿中,像個老媽子般嘮嘮叨叨的。

藍被他慌張的模樣逗笑出聲,只見她將小手一揮,嬌豔欲滴的嘴裏不曉得在念些什麽,才一會工夫而已,她身上那襲被雨水淋得不成衣樣的雪紡紗裙,在轉眼間便已恢復成最初乾爽潔淨的模樣,「你瞧它現在已經乾了。」

「很不錯,你很厲害嘛!」艾迪斯把那抹吃驚給掩飾得很好,他面不改色,緩緩將藍引進他的南皇殿中,準備找個好機會用忘卻之石封住她的力量與記憶,「這樣一來,你就不怕會生病了。」

「你在生氣!」藍可以感受到他的不快樂,「爲什麽?是不是我帶錯了東西?」

「我沒有在生氣。]

他只是在思索該用什麽方法讓藍心甘情願地套上那襲額飾。

「騙人!瞧,你氣得連眉頭都皺在一起了,真醜!」藍不喜歡看到他皺緊眉頭的模樣,不假思索地,藍伸出她的手,撫平了他的眉。

艾迪斯在半空中捉到藍還來不及收回去的小手,他將藍的小手貼在自己的心頭上,深情地凝望著她說:「藍——」

話聲未完,艾迪斯驀然驚見藍的手腕以及膝蓋處竟有少許血絲冒出,雖然外頭的那場大雨沖刷掉一些沾在她衣裙上的泥濘與略轉爲褐色的血跡,不過若看得仔細些,便不難發現在潔白無瑕的衣裙上,仍隱約可見先前的痕跡。

他的心倏然一緊,既是心疼,又是不舍地問:「怎麽了?藍,爲什麽會有這些血跡與泥巴?你受傷了嗎?」艾迪斯緊捉著她的肩頭不放,開始仔細又小心地打量著藍全身上下,想找出藍受傷的地方。

「沒事!我沒有受傷!」艾迪斯對她的關心,讓她覺得好感動。

在藍的心中,跟她認識不到半天的艾迪斯算得上是個陌生人,既然是個陌生人,藍覺得,他沒理由如此地關心她;可是他的表現卻出乎藍的意料之外,在懷疑她是否有受傷時,那種從他眼底所流露出來的擔憂神色是那麽的自然、那麽的不矯作,讓藍覺得窩心極了,當下,藍就決定要喜歡他。

「沒受傷?那爲什麽會有這些血跡和泥巴?」艾迪斯一點都不相信她的話,如果她真的沒受傷,那沾在她裙角上的東西又是什麽?

艾迪斯的問題讓藍羞紅了臉,她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囁嚅地說著:「我真的沒受傷,沾在這上頭的是我在摘果子時,不小心跌倒所留下來的痕跡啦!」

藍的解釋讓艾迪斯完全松了口氣,不過,當他瞧見藍的手肘在流血時,二話不說便立刻吩咐在殿外的女侍打盆熱水,拿些創傷藥及繃帶來,自己則拉著她一同坐在躺椅上,準備爲藍的傷口上藥。

「這只是一點小擦傷,不礙事的,所以你不用麻煩了。」

見他一臉巴不得能代她受過的滑稽模樣,藍不禁莞爾,心想著,這麽一點小傷,值得他如此地大驚小怪嗎?若是每個受了傷的傷口都要包紮,那麽自幼頑皮到大,每回皆掛彩回來的她,豈不早就讓人包成了木乃伊?

「小傷口若不仔細照料,萬一讓細菌感染、發了炎,那豈不是更嚴重?」

「可是——」

「閉嘴!」藍在他的大暍聲中噤聲不敢言語,被嚇得臉色發白的藍讓艾迪斯看了好後悔,他怎麽可以用這種兇悍的口氣跟藍說話?瞧她被自己嚇得連話都說不出來的模樣,艾迪斯真有說不出的心疼感。

「藍——」他試著放柔自己的聲謂,好生地對她說:[你別怕!我不是故意要凶你的,我只是想包紮你的傷口而已。」

「艾迪斯陛下!」恭敬的聲音從殿外傳來,是女侍的聲音,想必她已遵照艾迪斯的指示將他所需要的東西全帶來了。

艾迪斯皺著眉,顯然十分不悅讓人給打斷,他站起身,朝藍露出一抹絢爛的笑容,想利用這朵笑來安撫藍那顆被他嚇著的心,「你不要怕,我不會害你的!聽話,外面有事找我,我去去就來,你就先在這裏待一會,不要到處亂跑,知道嗎?」

藍點點頭,她想要的忘卻之石就擺在他身上,她怎敢亂跑?

再者,她很喜歡有他陪伴在身旁的感覺,雖然剛剛曾被他那個突如其來的大喝聲給嚇到,但是她並不會感到害怕,他和煦的笑容帶給她安全感,他關切的舉動讓藍感到很窩心。

藍很喜歡艾迪斯這個凡界人,等到她回到天界後,她會跟費加說艾迪斯是如何地對她好。

可是,藍覺得好奇怪,爲什麽當她一想到回天界後就再也看不到艾迪斯的念頭時,她居然會有種很痛的感覺,這是爲什麽?難道是她病了嗎?

不自覺地,藍的眉頭就這麽地皺了起來。

艾迪斯手捧著熱水盆的身影出現在藍面前,瞧見藍緊皺眉頭的小臉,他出聲問道:「怎麽了?爲什麽要皺著眉頭?」

疼痛感在見著他的俊臉之後,倏然消失得無影無蹤,藍更加感到奇怪,難不成她真病了?「沒事,只是覺得傷口會痛!」大概是自己多心吧!

艾迪斯聞言,一對帥氣的劍眉也跟著緊皺起來,他走向床鋪旁,那兒有小茶几,艾迪斯把熱水擱在小幾上,幾上還有只檀木盒兒。「傷口會疼?那可嚴重了!過來,我來幫你包紮。」他朝藍招手,示意她到跟前來,藍依言走了過去,在床鋪上坐定。

在包紮的過程,他們皆沒說話,只見艾迪斯仍皺緊眉頭,一雙大手小心且仔細地爲藍包紮著傷處;最後,是藍耐不住寂靜,開口問說:「等你處理好我的傷口之後,是不是就會把忘卻之石交還給我?」

這個問題讓艾迪斯的心跳漏跳了一拍,跟著大手一滑,不小心弄疼了藍的傷口。

「好痛!」藍疼得都快掉下眼淚了。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艾迪斯心疼地在她的傷口上呵著氣,想吹走她的疼痛,「別哭!還會痛嗎?」

「嗯!」藍用力眨回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很痛!」

「對不起!」艾迪斯再次道歉,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二句的歉語。

藍搖頭,「沒關係,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

之後又是一陣沈默,艾迪斯停止上藥,開始爲藍纏上繃帶。

「你可以把忘卻之石還我了嗎?」藍又不死心的問了一次。

他沒有答話,弄得藍心急死了,就在藍打算再問第三次時,艾迪斯爲繃帶打了個結,緩緩說道:「在我還未回答你的問題之前,我可不可以問你一件事?」

藍急切地點點頭,別說一個了,就算是一百個、一千個,她也照答不誤,只要他把忘卻之石還給她。

「可以!你快問吧!」藍屏住氣息,一臉認真地等待他的問題。

「光環——呃——我是說,你可不可以讓我看一眼你的天使光環?」

「當然可以!」藍爽快地答應他。她還以爲艾迪斯要問的是什麽大問題,沒想到只是要求看一下她的光環而已,隨即,藍取下一直戴在她左手腕上的小金鐲。

平時,天使的光環會變成一隻小鐲子般的大小,然後被天使套在他們的手腕處,等到工作時才會放在頭頂上;環的光圈可以引導死人的靈魂飛往天上,讓那些靈魂安然地到達大天使長的神宮接受審判。

藍把小金鐲交給他,說:「這個就是我的「環】。」

艾迪斯細細觀察手中的「環」,喃喃自語著:「這就是天使光環嗎?」

「現在,我的『環】你也看過了,可以把忘卻之石給我了嗎?」

「你非得拿回忘卻之石不可?」隨意問了個問題,他成功地轉移了藍的注意力;趁藍分心之際,艾迪斯不著痕跡地將藍的「環」悄悄的揣入了懷裏。

「你答應我的,難道你想反悔?」藍答非所問,早就忘了她的「環」還在他的手中。

她著急地心忖,如果他真反悔,那她該怎麽辦?

艾迪斯知道她心裏在想些什麽,他曾說過,藍有一張最不會隱瞞事情的小臉;他笑了,笑容裏藏有一絲打定主意後的堅決。

「你先別急,我答應要給你的東西,就一定會給你。」

現在,天使的光環已經到手,一切都不成問題了。

艾迪斯的笑意加深了許多,在那朵過份燦爛的笑容下,隱藏著一抹詭譎神色:「只不過——我並沒有把它放在身上,你先等一會,我馬上就差人去取回它,好不好?」

「真的?」藍也笑了,那抹可愛的笑靨如撥雲見日後的陽光般耀眼,「謝謝你,你真好。」藍忘形地擁著他的頸子又叫又跳地,順勢在他的頰上印下了一吻,「我好喜歡你喔!」

這是艾迪斯聽過的話中,最讓他感到振奮的一句,就連當年那場叛亂被平定後佳報傳來的瞬間,那種無上的喜悅,都還不及這句話的千萬分之一.雖然喜歡和愛之間還有段距離,但艾迪斯覺得已經夠了。

如果可能,他還想要得更多,不過,艾迪斯不想逼得她太緊,尤其是在這種非常時期的情況下。所以,艾迪斯忍了下來,反正以後能跟她在一起的時間多的是,他可以慢慢地「教導」她,何須急在這一時呢?現在最重要的事,就是要留下藍!

不過,艾迪斯對於藍這種一高興就抱著人的親昵舉動感到十分氣憤,他是很喜歡藍這麽對他,但他絕不容許藍將這種動作用在其他男人的身上,他要制止藍的行爲,絕不能讓她把這種壞習慣用在別的男人身上,這是項專屬於他的權利,他才不允許有人跟他一起分享。

「藍,我也很喜歡你!但是,我不准你以後抱著其他男人,你是我的,你要抱也只能抱我一個而已,你懂嗎?」

「不懂。」藍微偏著頭,不解地問:「爲什麽你要說【以後】呢?難道你不知道我就快回天界了嗎?還有,你怎麽可以說我是【你的】呢?這好像不——」

艾迪斯用食指點住她那喋喋不休的小嘴,說道:「藍!我知道你【快】回天界了,所以我決定在你離去之前,給你一個驚喜,你可以先把眼睛閉起來嗎?」望著藍一臉的疑惑,艾迪斯央求說:「藍!拜託你,把眼睛閉上。」這是他這輩子第一次所使用的祈使句。

「好吧!」在艾迪斯的要求下,藍終於把眼睛給合上。

看著藍緩緩將雙眼合上,艾迪斯輕聲地打開那只檀木盒,從盒中取出那款美麗的額飾,猶豫了好一會後,他將心一橫,把那套額飾套上了藍的額頭。

藍被那股不尋常的波動驚嚇到,她惶恐地睜開雙眼,不安的視線盯著艾迪斯不放,害怕地問:「這是什麽?快把它給拿開!」

「不!你不喜歡它嗎?它就是你最想要的忘卻之石啊!」

「我不要!快把它拿開,求求你——」藍哀求著他,驚覺自己的意識正以極快的速度陷入渾沌不明的黑暗中。•

「不!藍,我不會取下它的,我要你留下來,陪我共度一生。」

「不——不可以——我不能留在這裏——我要回——回天界——」

隨著藍的聲音消逝,如鵝卵石般圓潤的忘卻之石以緩慢的速度釋出蒼藍色的光芒,慢慢地包裹住藍的身體。

「藍,你別白費力氣抵抗,這顆忘卻之石是用來封住你靈力的東西,你是逃不掉的!」望著這一幕,艾迪斯很明確地知道,他已經成功地捕捉到藍。

忘卻之石的力量使藍陷入昏睡狀態,在藍光的影響下,藍的外貌有了很明顯的改變。

一頭可以媲美陽光般燦爛眩目的金色發絲,在藍光的籠罩下逐漸地被暗色取代,子夜般的烏黑緩緩替換了原有的金黃。

一雙潔白無瑕的大羽翼也受到藍色光芒的影響,在轉眼間居然縮成巴掌般的大小,仿佛像一朵得不到養份,正急速萎縮中的美麗花朵般,無瑕的大羽翼逐漸地沒入藍的背脊中,最後竟失去了蹤影。

藍的美貌依舊如昔,在發色與羽翼的蛻變中唯一沒變的就是她那對和忘卻之石的顔色相仿,澄清透明、宛如蒼藍天空般的湛藍雙眸;這是艾迪斯最喜歡的顔色,也是他對藍僅有的回憶。

頃刻間,就在短短不到幾分鐘的時間裏,忘卻之石成功地奪去了藍所有的一切;她的驚惶不再,有的只是如初生嬰兒般茫然無知。

眼前的她是新的,她不再是一名天使,不再會有想離開他的念頭,而且,她是屬於艾迪斯一個人的。

艾迪斯滿意地露出了仿佛坐擁全世界般的耀眼笑容,執起她的小手,輕輕吻上她的手臂,說道:「我的好女孩,從這一刻起,你的名字就叫做泛蕾娜•柴蒙,南國國王艾迪斯•亞諾•安博羅思的未婚妻。」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9-11-19 00:05:58

第三章

悅耳的鳥叫聲劃破無息的黑暗,吱吱作響的鳥叫聲吵醒了她,迫使她從無邊際的黑暗中緩緩醒來。

她睜開眼,映入眼底的是全然陌生的天花板,緊蹙著眉,她稍微移動身子,將視線轉到床鋪旁,隔著那層淺藍色的紗幔,她好像瞧見了在紗幔外頭,有一抹模糊的高大身影。

那抹身影在察覺到她的動作之後,似乎愉悅地綻開了笑靨,「醒了嗎?」身影靠了過來,一抹低沈且富有磁性的嗓音立刻隔著紗幔傳來;就在他詢問的同時,淺藍色的紗幔被他的大手撥開,接著是一張俊俏無倫的帥氣臉龐,間說:「感覺如何?」

她仍皺著眉,一抹茫然的神色正很明顯地刻劃在她眼底,緩緩坐起身後,她疑惑地答道:「感覺——什麽感覺?」

「你——你全不記得了嗎?你還記不記得——之前所發生過的事?」艾迪斯暗暗觀察她的反應,見她一臉迷惘,他心中便有了個譜,「你從馬背上摔了下來!」他扯了個謊,「記得嗎?你墜馬了!」

「我墜馬了?」是這樣的嗎?一陣感覺飄過去,她想捉住它,卻稍微遲緩了些,只好任由它從腦海中掠過:「我想不起來。」她不信地搖著頭,死命地揪著膝上的絲被不放,「我……我記得……我記得我是……」眼看著就要說出口的名字,到了舌尖後卻又說不出來,這種怪異的感覺讓她倍感恐懼。

「不!」害怕她會想起一切的艾迪斯將她緊緊地摟在懷中,說:「既然你想不起來就別去想它了。」

她微微推開他,顯然不太習慣這種親密的碰觸,凝望著他的人,她好似在空氣中嗅到一絲不太對勁的味道,她到底是怎麽了?難不成她真的墜馬了?

她的心好亂!總覺得自己好像遺忘了某件重要的事情:「我覺得——」

「噓——別想那麽多。」艾迪斯打斷她,輕柔地接腔說道:「乖乖聽話,有什麽事等先把傷養好再說,好嗎?」雖然艾迪斯說話的口氣是那樣地輕柔,溫柔得仿佛可以從其中滴出水來,但裏頭所含的霸道語氣,仍是不容許有絲毫反抗的餘地。

「傷?我受傷了嗎?」直到此時,她才發現自己的手肘處及腳踝處皆包裹著白色的繃帶,那是她墜馬時所造成的傷口嗎?她沒印象了。

她搖頭,一抹帶著濃濃懼意的陰影遮蓋住她那雙美麗的湛藍眼神,「我記不得了,我不知道我是誰,我的名字、我的家人、我的一切,我全忘了,我好怕,誰來救救我?」說著說著,淚珠就這樣無息地落了下來;她抽噎著,美麗的淚水不斷地從眼眶中溢出,透明的水滴沿著兩頰輕滑落,順勢沾濕了艾迪斯的衣襟。

落淚的她讓艾迪斯感到心悸,拭去她頰上的淚水,艾迪斯再次將她擁入懷中,這次,她沒再抗拒,「你別怕!只要有我在,我絕對不會讓其他人動到你一根寒毛,你就安心地待在這裏養傷,好不好?不要哭,你把我的心都哭痛了。」

「你爲什麽要保護我?你是誰?我記不得你了,你知道我是誰嗎?」

該來的問題終於來了。「你真的忘了我?以及——所有的事?」

她點頭,眼底閃過一絲的苦澀。

現在,該是重新灌輸她新記憶的最好時候!艾迪斯暗忖,一個天衣無縫的絕妙好計在他的腦海中逐漸成形。

「你叫泛蕾娜•柴蒙,是我的未婚妻。」

泛蕾娜•柴蒙?好陌生的名字,她一點印象也沒有……等等,他好像說什麽來著!他的未婚妻……

泛蕾娜杏眼圓睜著,「我是你的未婚妻?」她不能置信地盯著眼前的艾迪斯瞧,仿佛他突然長出角似地,讓泛蕾娜嚇白了臉。

望著泛蕾娜那張寫著驚惶的小瞼蛋,讓向來素有「南國第一美男子」之稱的艾迪斯首次嘗到挫敗的滋味,「泛蕾娜,你這種像是見鬼般的表情實在是很傷我的心喔!」

「我——」

天界法律第一章、第一節、第一條規定,天界人不准與凡界人通婚,任何人,包括天界的主宰在內,皆不容許違反此項鐵則,若有違者,一律以褫奪神職、謫貶凡塵接受輪回之苦懲戒之……

你要記得,藍!你下凡的目的是爲了要尋回百年前所遺失的忘卻之石,完成你這最後一道試題,如此一來,你才能有資格加入上級天使的行列……

在西方國境內,有棵名喚「神跡」的大樹,它葉如絲絨、果如寶石,就連不起眼的枝椏也是由黃金生長而成……倘若你能從西方帶回絲絨般輕柔的葉片,以及寶石般耀眼珍貴的果實,那麽,我指上這顆象徵是南國王妃的忘卻之石就是你的了……

恍惚之間,泛蕾娜好像聽見了什麽,那種斷斷續續、模糊不清的聲音讓她感到萬分害怕,她不懂!爲什麽這些奇怪的聲音會出現在她腦海裏?爲什麽?

奇怪不絕的聲音讓她害怕,泛蕾娜想趕走它們,無奈卻力不從心。

「怎麽了?」過份蒼白的臉色引起艾迪斯的關注,也間接地讓他察覺到泛蕾娜的異樣。

「別怕!我可憐的泛蕾娜,我在這兒呀!你到底在害怕些什麽?」

艾迪斯的聲音打斷了她腦海中的聲音,泛蕾娜回過神,睜著一雙寫滿恐懼的大眼眸,害怕地緊摟著他的腰,「好……好可怕!有好多好多的聲音在我的腦海中交談,我——」

「別怕、別怕!」艾迪斯反手摟住她,柔聲安慰著她道:「我就在你身旁,沒人能夠危害得了你,告訴我,那些聲音在說些什麽?」

「我不要說——」泛蕾娜躲在他懷裏直發著抖,「它們好嚇人——」

「好!不說!不要說!」瞧她抖成這樣,艾迪斯也不忍心再逼她說。

撫平懷中人兒的懼意後,艾迪斯柔聲問道:「好點了嗎?」

「嗯!」泛蕾娜點點頭,感激地朝他道著謝,「謝謝你!你人真好。」

泛蕾娜生疏的道謝惹來艾迪斯的不快,緊捉著她的肩,強忍著即將爆發的怒火,不悅地說:「我不要你的道謝!」

艾迪斯所認識的泛蕾娜不是這樣的!他的泛蕾娜會開懷地對他笑,有時候還會對他做出些很無禮的行爲來;她會心不在焉地跟他說話、敢和他的權勢抗衡,他的泛蕾娜很有趣,很活潑、很耀眼、也很調皮、很討他喜愛,而不是像現在這般拘束、對他懷有深切的畏懼感。

「你是我最心愛的未婚妻•:也是我最疼愛的人,我不要你用【謝謝】兩個字來疏遠我們之間的感情,就算你現在失了憶、把我給忘了,我仍不准許你這麽做。如果你有下一次,我非得把你按在膝上,狠狠地打你一頓不可!聽見沒?」他輕擰她的鼻,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威脅她道。

他想得到泛蕾娜的愛!更想得到泛蕾娜的心!

也許,他會考慮取下泛蕾娜額前的忘卻之石,不過,那是很久以後的事情了;當他不再有任何顧忌、不再害怕泛蕾娜會突然離去的時候,他會親手取下她額前的忘卻之石,讓泛蕾娜重拾以往的記憶,他深信,一定會有這麽一天。

爲了迎接這個特別的日子到來,他必須得到泛蕾娜的愛,直到泛蕾娜親口說愛他、對他承諾絕不離開他的那一天來臨時,他才能夠真正安心,放手解除她被封住的記憶。

他是南國的帝王、衆人所敬仰的神之子,他所想要的東西,從來就沒人敢說聲「不」,以前是如此,現在更是如此,泛蕾娜註定將會是他的人!

瞧!她現在不是乖乖的被他摟在懷中嗎?

艾迪斯得意地暗忖著,將她嬌小的身子摟得更緊些,佳人在懷的滿足感使他忘卻了先前那股微惱、如風掃落葉般難擋的怒焰。

倚在他懷中,宛如重生般純真無邪的泛蕾娜當然不曉得此刻艾迪斯的腦子裏到底在想些什麽,她只是覺得自己被他摟得好緊,害她都快喘不過氣來;這個時候,泛蕾娜才驚覺到,她的身子正很親密地與他的相貼在一起。

帶著一臉的羞澀,泛蕾娜不自在地挪開了與他緊貼在一塊兒的身子,「我……我還有個問題想要問你,我們……我們真的訂了婚嗎?」

「你不信任我嗎?泛蕾娜。」她的這番話無疑是一記重擊,徹底擊垮了艾迪斯臉上的那抹笑意,「你認爲我會欺騙你?噢!泛蕾娜,你實在是太傷我的心了!]

由於艾迪斯臉上的那記哀痛太過於逼真,使泛蕾娜幾乎都快信以爲真了。

「我——對不起!」一抹真誠的歉意掛在臉上,泛蕾娜不自覺地猛扯著膝上的絲被,l張小臉都快垂到胸脯上了。「我不應該懷疑你的,是我不對,你能原諒我嗎?」

這倒是真的,他沒理由騙失憶的她,特別是從他身上所散發出來的不凡氣勢,以及老愛用命令式的口吻和一身金銀交錯的上等絲質衣料便可印證,他是個集權勢與榮耀爲一身的人,如此尊貴不凡、要什麽有什麽的人,豈有騙她的道理?想想,她好像太不應該了些。

「不懷疑我了?相信我了嗎?」

泛蕾娜點頭,「嗯!不過——我還有個問題。」

艾迪斯輕歎口氣,他知道事情沒那麽簡單就落幕,「你問吧!」

「你叫什麽名字?」

他一愣,隨即露齒一笑,答道:「艾迪斯•亞諾•安博羅思。」

「艾迪斯•亞諾•安博羅思?」泛蕾挪重復了一次,將它牢記在心中。

泛蕾娜喚著他名的聲音讓艾迪斯興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滿足感,他得意地在她的粉頰上印下一吻,愉悅地說道:「我的好女孩,你真能討我歡心——」

話聲戛然而止,艾迪斯無意間撫上了她額前的忘卻之石,驀然憶起迪瑟多曾對他說過的警告——我的王!您千萬不能讓忘卻之石離開她的額前,不然,您之前所有的努力將會付諸於流水,再也無法挽回!

思及此,艾迪斯再也高興不起來,他緊捉著泛蕾娜的雙肩,正色道:「泛蕾娜,我們來做個約定。我要你親口答應我,無論你是在什麽樣的情況下,你都不能私自取下你額前的這個額飾;當然,如果是我要你摘下的,那就另當別論!」艾迪斯用力地搖晃著她,說:「答應我!泛蕾娜,這是我和你之間的一個約定,我要你對我許下承諾,說你絕不取下它!」

被他搖得有些頭暈的泛蕾娜連忙出聲制止他,原本稍微有點血色的雙頰在經過他的搖晃之後,再次出現了慘白的臉色,「你別——搖我呀!我……我答應你就是了——」

艾迪斯這種無常的脾氣讓她感到迷惑,有哪個人會像他這樣,前一刻還對你開懷地笑著的,下一刻就像發了瘋似地猛搖著你?泛蕾娜真搞不懂她未婚夫的性子,他怎麽能說變就變?

聞聲的艾迪斯停止了動作,瞧見一臉蒼白的她,內疚感浮上心頭。他重新把泛蕾娜摟在懷裏:心疼地說:「對不起,泛蕾娜。」

泛蕾娜第一個直覺反應就是推開他,但隨即又想起他是自己的未婚夫,會有這種親密的舉動也是應該的,她怎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推開他呢?想通了以後,泛蕾娜倒也柔順地倚在他懷中,聆聽著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聲。

「艾迪斯,我可以叫你「艾」嗎?」這是她失憶後第一次喚他的名,聽在耳裏感覺好像怪怪的,「艾!你可不可以告訴我,爲什麽我不能取下這只額飾?」

雖然這只額飾被雕飾得極爲美麗,戴起來也不算累人,不過,要她整天戴著它、絕不取不它的要求,讓泛蕾娜覺得這好像有點說不太過去。

「別問好不好?總有一天我會告訴你的,但絕不是今天。」我會等到你愛上我的那天,才會告訴你這只額飾的來龍去脈,艾迪斯默默地在心中補上一句。

「可是——」泛蕾娜總覺得這背後好像還隱藏了一個極爲重大的秘密。

「聽話!泛蕾娜。」不顧她接下來的抗議,艾迪斯把她摟得更緊,讓她的抗議聲全數消匿在他的衣襟裏。

艾迪斯第一次感覺到他真正擁有泛蕾娜的全部,他很感激天上的衆神派泛蕾娜下凡來尋回忘卻之石,讓他遇見泛蕾娜,進而實在地擁有她,這也是他第一次相信有神的存在。


自從艾迪斯有未婚妻一事在國內傳開後,除了引起一陣騷動、讓各淑女名媛們飲恨死心之外,國內人民倒也能接受艾迪斯有未婚妻這件事;就這樣過了半個多月,泛蕾娜的美麗與她溫柔婉約的個性終於博得全國人民的一致認同。

在這短短的半個月中,上至重臣、下至賤民,他們全意識到她的存在是絕對有必要的!只要有她在的地方,他們的國王絕不會胡亂發脾氣,更不會稍不如意就隨便殺人供他取樂。

艾迪斯這種異於平日的不尋常舉動,原因皆在於她;他們未來的皇妃很善良,善良的她就連死了只小蟲子都會哭上個老半天,艾迪斯的心都被她哭皺了,當然不會胡亂殺生,惹她落淚。

不但如此,她還能有效地抑止艾迪斯說來就來的難測怒火。她就像艾迪斯專屬的滅火器,每當他一動怒,溫柔的她都用甜美輕柔的聲音安撫南國這頭暴躁、最難以伺候的獅子;他們未來的皇妃不但能輕易地使盛怒中的國王平靜下來,更能讓他舒眉一笑、平息他難抑的怒焰。

如此一個奇女子,不可多得的美麗王妃,雖然身份尚待查證中——艾迪斯公告所有人民,她是皇室裏的某個遠親,也是屬於皇族的一份子——而她的行爲舉止也不像名門閨秀那般穩重端莊,甚至可以用「特異」二字來形容,不過,她仍是艾迪斯心頭上的一塊肉。

這些從艾迪斯將象徵南國王妃的戒指加諸於她身上、不惜動用千萬人爲她建造華麗的寢殿天羽宮,以及每日上早朝前,他都會來到天羽宮向她道聲早的溺寵舉動中,便可得知。

在艾迪斯心中,已無任何女子能夠取代泛蕾娜的地位。;

「聽說艾迪斯王十分寵愛他未過門的皇妃!」

「這有什麽稀奇!王爲了他的未婚妻,還特別下令赦免了那些罪人…」

「那又有什麽稀奇!我還聽說有一次,某個王身邊的侍女好像不知怎麽著,不小心觸怒了王,王非常地生氣,是他的未婚妻出面阻止的……」

諸如此類的傳言,就在南國的各個角落蔓延開來。

這些傳言使得每個南國國民們都相信,他們將會有個心地善良的好皇妃;除此之外,聽到外頭那些國王對未來皇妃是怎樣寵愛的傳言,使他們更加肯定南國國王的大婚之日即將來臨。

此時的南國,正彌漫在一片快樂而安詳的歡樂氣氛中。


天還未完全亮起,泛蕾娜的貼身侍女帕雪兒就已經捧著水盆,一臉恭敬地站在天羽宮外等候泛蕾娜的傳喚。

帕雪兒•派絲自幼便在皇城中長大,她是廚娘美根的小女兒,也是艾迪斯特別從侍女群中挑選出來的幼年侍女,她才剛滿十四歲而已。

帕雪兒的稚齡正是艾迪斯看中她的主要原因,因爲帕雪兒還小,還不是很能瞭解宮庭中的黑暗面,以及各嬪妃們之間的勾心鬥角,生性純真的她很適合跟性子單純的泛蕾娜作伴,再加上帕雪兒生來聰穎乖巧,只要有她這個小古靈精怪陪在泛蕾娜的身邊,他便不怕泛蕾娜會突然有什麽狀況發生。

除此之外,艾迪斯還找來皇城中最慧黠的女子法蘭黛•貝理亞斯——她是大神官迪瑟多最小的妹妹,前陣子才剛過二十歲的生日—;:來爲迷糊的泛蕾娜打理身邊的所有雜事,艾迪斯相信法蘭黛的忠心,有帕雪兒及法蘭黛陪侍在泛蕾娜身邊,艾迪斯感到很心安。

就這樣經過半個多月的相處,原本不太喜歡這份差事的帕雪兒也覺得她這個沒啥架子的女主人倒還挺不錯的,至少不像由芙娜所伺候的嘉妲娣公主那麽討人厭、目中無人。

嘉妲娣•羅巴德斯是西國第一公主,她的母親是艾迪斯的阿姨,亦即小他半個月的表妹;多年前以體弱、身子不佳的名義來到空氣清新、四季如春的南國養病,這一待就是三年多,三年多來,從不曾聽她提起過想返國的念頭,她似乎有長住於此地的意思。

但這卻苦了皇城裏的所有侍從,被人寵壞的她常仗著自己是公主之軀、千金之體,衆人皆得順從她的意念,於是,她開始欺壓周遭的侍從,惹得大家怨聲載道的,恨不得能早些將她趕出南國的土地。

怨言滿天飛著,可想而知當然也會飛進身爲主子的艾迪斯耳裏,艾迪斯也很受不了嘉妲娣這種蠻橫不講理的性子,但她是西國第一公主、母親生前最疼愛的小外甥女,又是前來養病的,即使他有再多的不滿,也不能大聲斥責嘉妲娣的不是。

所以,艾迪斯與皇城裏的侍從們只能把所有的不滿全忍了下來;只要嘉妲娣不是鬧的很過份,艾迪斯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看在她是自己表妹的份上給地幾分薄面,當作沒看見她到處欺侮人的行爲。

想到這裏,帕雪兒恨不得能代艾迪斯教訓嘉妲娣一頓,拔掉她嘴上的利牙後,再將她遣送回西國去;不過,這一切全是她的空想,以她一名小小侍女的身份,再有天大的不滿也只能往肚裏吞。.

「真是沒天理,爲什麽我們要受那個蠻橫公主的氣?爲什麽艾迪斯王不早些送她回西國呢?真是氣死人了!討厭!討厭!真討厭!」

帕雪兒氣得直跺腳,忘情地在天羽宮外頭咒駡起來,那種天真坦率的性子在這般略帶稚氣的舉動中一覽無遺。

這個時候,慧黠的法蘭黛正在禦膳房中爲酣睡的泛蕾娜張羅吃的。

時間在帕雪兒的咒駡聲中緩緩流逝,望著宮外那片漸漸明亮的天空,帕雪兒驀然發覺到時候已經不早了,但爲什麽宮內卻是一點動靜也沒有?

「泛蕾娜小姐,你醒了嗎?」

朝合得死緊的大門,帕雪兒輕拍著門扉低喚了一聲,想藉此動作喚醒或許還在睡夢中的泛蕾娜,然回答她的仍是滿屋子的沈默。

此時,聰明的她隱約感覺到事情不對勁,顧不得禮儀,她立刻推門而入,裏頭果真如她所料那般,已不見泛蕾娜曼妙的身影。

「泛蕾娜小姐?噢!糟糕了!小姐不見了。」

帕雪兒忍不住呻吟出聲,突來的震驚使她的手一滑,一盆溫水就這樣地被她給糟蹋了;容不得她收拾殘局,帕雪兒馬上走出天羽宮,往南皇殿的方向快步奔去,她要趕在泛蕾娜未出事之前,早些通知艾迪斯這件事。

一進南皇殿,帕雪兒便肆無忌憚地大喊著:「陛下!陛下!泛蕾娜小姐她……小姐她失蹤了……」

剛醒來的艾迪斯停止讓侍女們著裝的動作,他眉一皺,完全忘了自己仍衣裝未整這回事,大步來到帕雪兒面前;艾迪斯目露凶光地怒視著她,那副宛如要吃人的神情,讓帕雪兒看了忍不住直發抖。

「你說什麽!帕雪兒,你說泛蕾娜失蹤?你不是一直跟在她身邊照顧她,她怎麽可能會突然間就失去蹤影?」艾迪斯寒著臉,「你最好一字不漏地把所有經過全告訴我,不然,可有你受的。」

畏懼在艾迪斯嚴厲外表下的帕雪兒害怕地跪了下去,她面如死灰,弱小的身子被艾迪斯嚇得如秋天裏的落葉般抖個不停,就連說起話來也斷斷續續的,「我和往常……往常一樣……端著水……端著水到天羽宮去,因……因爲時間還……還很早,所……所以我在宮外等候小姐……小姐的傳喚,我等了很久很久,小姐……小姐都還沒起床,我有敲門,可是沒人……沒人回答我,我推門……推門進去,才發現……才發現小姐不……不見了……」

「夠了!」艾迪斯大暍一聲,不但把帕雪兒嚇得哭出來,就連其他五位在幫他著衣的侍女們也被他這記帶著怒火的暍聲給嚇白了臉,「這筆帳等我回來後再跟你算!」兇惡的目光掃向另外五名侍女,艾迪斯瞪著她們,忿恨難抑地說道:「你們還愣在這裏做什麽?還不趕快把帕雪兒給我帶下去。」

「是……是的!」話聲未歇,那五名侍女,連同帕雪兒一齊消失在艾迪斯的視線中。

侍女們退下後,艾迪斯聲如洪鐘的音量立刻響逼南皇殿,「來人呀!該死的!人都到哪兒去了?」

不到一秒鐘,一名衛侍打扮的男子飛也似地來到艾迪斯眼前,恭敬地說:「艾迪斯陛下!」

「快傳旨令,馬上召集一隊人馬,我要搜查皇城裏的每一個角落。」

「遵旨!」衛侍銜令而去。

在最短的時間裏,一隊衛侍如鬼魅般無息地出現在南皇殿前,艾迪斯帶著他們,開始在皇城中來回穿梭不停,幾乎快把整個皇城給翻遍了。

沒有多久,一名衛侍立刻來報,「陛下!有人看到泛蕾娜小姐在清晨時出現在法政殿上。」

法政殿?那是南國皇城中的最高處啊!

得知泛蕾娜的去向後,艾迪斯領著士兵,立刻趕往那裏。

來到法政殿上,太陽已經完全露出,陽光斜斜地照射在法政殿的頂端上,從燦爛的光輝中隱約可辨有抹嬌小的人影在那上頭;這抹翦影就是艾迪斯急於要尋找的人——泛蕾娜。

泛蕾娜站在那裏做什麽?難道她不知道這樣做很危險嗎?

艾迪斯不再猶豫輕聲示意衛兵們待在原地不要動,他怕這麽多人會嚇到她,所以他要一個人上去接泛蕾娜下來。

絲毫不理會衛兵們的阻止,艾迪斯獨自一人走進法政殿,在找著殿裏通往頂上的大理石階梯後,他立刻沿著螺旋狀的階梯開始往上爬。

沒多久,他到了法政殿頂端,那兒有個平面的小台,泛蕾娜就站在小台的邊緣,只要風勢再稍微強些,泛蕾娜或許就會從幾百尺高的地方往下墜落,摔個粉碎。

在離她差不多有十步遠的距離時,艾迪斯停下來不再前進,他站在泛蕾挪身後,輕聲叫她,「泛蕾娜。」

泛蕾娜聽到聲音後回過頭,瞧見來人是艾迪斯時,在她美麗的藍眸中似乎閃過一絲的茫然。

而後,她微微一笑,身體卻未動分毫,「你早!艾,你看過日出嗎?它好漂亮。」[艾」這句昵稱,儼然已成了泛蕾娜稱呼他的專有名詞。

「你要是喜歡看的話,我可以天天陪你在天羽宮看。」他朝泛蕾娜伸出手,人也跟著往前一步,「來!快過來,那裏很危險!」

「危險?[泛蕾娜疑惑地微蹙著眉,望著腳下如小螞蟻般的士兵們,她絲毫沒感覺到害怕的存在,「我喜歡高的感覺,不覺得這樣很危險。」

「泛蕾娜——」

泛蕾娜會喜歡這種居高臨下的感覺並不會讓艾迪斯感到吃驚,因爲艾迪斯知道,這是一種本能,一種隻屬於泛蕾娜專有的本能。

記憶還未被封印之前,泛蕾娜是個喜歡在天空中自由飛翔的純真天使,這種飛翔的餘感還殘留在她體內,並沒有隨著她的記憶被封印而逐漸地淡去。

一直到現在,戴上忘卻之石已有半月之餘的今日,泛蕾娜仍不忘在天空中飛翔的感覺,這究竟是喜是憂?艾迪斯無法斷定。

他只知道現在當務之急,最要緊的就是要趕在泛蕾娜未摔下小台之前把她給拉回來,她已經失去那對潔白美麗的大羽翼,無法再展翅翺翔於天空中,若是她一個不留神被風吹落小台……艾迪斯不敢再往下想,他絕不容許讓這種悲劇降臨在他與泛蕾娜的身上。

「快過來,小東西,這上頭風大,你站在那裏實在是太危險了。」艾迪斯不著痕跡地又向前了一步,「乖乖聽話!快過來我這邊,我的小泛蕾娜。」

「可是這股風吹得我好舒服,我好像——好像曾經做過類似像現在這樣的舉動,也像現在這樣站在高處往下望著——是不是?艾。]泛蕾娜很喜歡站在頂上讓微風拂著她衣裙的感覺,這種感覺讓她覺得好熟悉,如果再讓她站久一些,她一定能想起什麽。

「別胡思亂想!這種危險的事,我怎麽可能會讓你一做再做呢?」艾迪斯意有所指地說道,又往前踏了幾步,「快過來我這裏,我可人的小娃兒。」

「我——」一陣強風吹來,泛蕾娜來不及站穩腳,整個身子就呈拋物線般地跌出臺外,讓艾迪斯的心跳幾乎在刹那間停止跳動。

他一連跨了好幾個大步,大手一伸,在泛蕾娜跌落小台的瞬間,及時在半空中攬住她的小蠻腰,一個反拉,用力地將她瘦弱嬌小的身子拉回小台內。

望著底下慌成一團的衛兵們,以及一顆來不及安撫、被她這種危險的舉動嚇得差點停止跳動的心臟,艾迪斯再也克制不住自己微顫的雙手,大手一攬,把她結實地緊摟在懷中不肯放手。

雖然這一氣呵成的動作幾乎在轉眼間就完成,不過其中的過程還是讓艾迪斯覺得像是過了半世紀般漫長,一顆心吊在上頭七上八下的,險些停止跳動。

直到聽著她律規的心跳聲、感受到她溫暖的體溫之後,艾迪斯才放心地呼出口氣,才肯相信泛蕾娜仍安然地待在他的懷中。

艾迪斯真不敢想像,萬一他來不及拉住泛蕾娜下墜的身子……他下意識地縮緊臂膀,如果他真的來不及拉住泛蕾娜,只怕等著他的已是一尊冰冷且摔得支離破碎的屍體。

一絲帶著懼意的異感緩緩由他心底處冉冉升起,那是一種害怕失去的感覺!艾迪斯害怕失去泛蕾娜,這是勇猛的「南國之獅」第一次嘗到害怕的滋味。

他笑了,笑容裏帶有一抹不察的嘲諷。若是今天的事傳了出去,有誰會相信曾以勇猛果敢而聞名於各國的「南國之獅」,竟會爲了一名瘦弱女孩的安危而感到害怕!

不過,那是在艾迪斯還未遇見泛蕾娜之前的事,而今,他遇著了泛蕾娜——艾迪斯再次淺笑著,這回,笑容裏不再有任何的嘲諷,反之是一片的暖意。

「小東西,你有沒有受傷?」

艾迪斯將她緊摟在懷中,一顆險些衰竭的心臟隨著她的安然而恢復它原有的規律跳動,不過,艾迪斯仍不能放心,一雙大手在她身上搜尋個不停,想檢查她是否有受傷之處。

「你放心,艾!我沒受傷,好得很。」泛蕾娜順勢倒在他的懷中,經過半個多月的相處,她早已經習慣他們之間的親密碰觸。

面對艾迪斯的關懷,一股溫暖的熱流在她的心窩處溢開,泛蕾娜反手緊摟著艾迪斯的腰際,那抹獨特、只屬於艾迪斯所有的特有味道立刻包圍住她,泛蕾挪貪婪地吸著從他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陽剛氣息,享受只專屬於她的溫柔。

「很好!」見泛蕾娜無恙,「啪!]的一聲,那條控制艾迪斯所有理智的神經線突然斷掉,他緊皺著眉頭,似乎即將有發火的預兆,「跟我回宮!」

泛蕾娜掙脫他的懷抱,抗拒道:「不要!誰不知道你要處罰我,我才沒那麽笨跟你回宮呢!」

視線一觸及到艾迪斯那張晚娘般的兇惡面孔,讓泛蕾娜不用再多作細想也知道,這股怒火的源頭一定是來自於她。

艾迪斯的臉色稍微一緩,層層烏雲眼看著就快要露出太陽的曙光來。「你也知道自己做錯事嗎?」

做錯事?她什麽時候做錯事來了?

顯然,純真的泛蕾娜不認爲爬上法政殿看日出是一件錯事。

「錯事?我做錯了什麽事來著——」望著艾迪斯那張愈來愈鐵青的俊臉,泛蕾娜可以體會什麽叫「禍從口出」的下場;她真痛恨自己爲什麽不認命些、乾脆點,跟他認個錯,說下次絕不會再犯就一切ok了,偏偏還要在怒頭上刺激他。

「你再仔細想想,你沒有錯嗎?」太陽的光輝已經被他給抹殺掉了!

情急之下,泛蕾娜居然想不出任何一個藉口來搪塞他。

「你真的要氣死我!」

說完,艾迪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抱起泛蕾娜,帶著一臉足以冰凍任何人的可怖寒霜,走出了法政殿,顧不得其他人的驚訝目光,自顧自地抱著泛蕾娜往天羽宮的方向大步邁去。

「啊——你在做什麽?快把我放下來!」泛蕾娜死命掙紮著:「野蠻人!你怎能如此對我?艾!快放我下來,不然我就不理你了!」

一路上垮著臉不說話的艾迪斯繃緊著身子,他眼底凝聚著怒意,完全無視於泛蕾娜的掙紮與叫駡。

一進宮門,艾迪斯立刻摒退宮中所有的侍女,來到泛蕾娜的寢室前,他用力踹開那扇大門,然後狠狠地把她摔進那張柔軟的床榻上。

「好痛!」泛蕾娜狼狽地從幾乎快把她給吞沒的床榻內起身,雖然跌入柔軟的床榻中沒有落在草地上來的痛,但艾迪斯這種野蠻的粗暴行爲仍是讓她感到氣憤。「艾迪斯•亞諾•安博羅思,你這個無禮的野蠻人,你怎麽可以在衆——」

她話還沒說完,就感到一陣冷風迎面吹來,一雙大手隨即扣住她的腰,泛蕾娜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整個人就已經趴在艾迪斯彎曲起的大腿上。

「啪!啪!啪!」艾迪斯打了她十幾下屁股。

泛蕾娜試著要掙紮,無奈卻敵不過他自幼習武的雙臂,只能任由他繼續摧殘著她的臀部,直到他停手時,泛蕾娜才得以自由,重重地跌坐在地下。

瞧見她紅著眼、想哭又強忍住的倔強模樣,艾迪斯的一顆心再也硬不起來;他歎口氣,朝她伸出手說:「過來我這兒。」他現在只想柔聲地安慰著她。

「你還要修理我嗎?」泛蕾娜委屈地讓淚水落了下來,她承認她是皮了點、好動了些,可是她也沒做出什麽調皮事來呀!就像今天早上,她也只不過是想吹吹風、看看日出的景色而已,犯得著他大動肝火來修理她嗎?

一旦面對她簌簌不絕的淚水,艾迪斯就只有認輸的份,他歎口大氣,把泛蕾娜從地下攬回他的懷中,擰擰她因落淚而通紅的小鼻尖,取笑她說:「不了,看你哭得跟個淚人兒似的,我哪還有膽子敢動手修理你呢?」

泛蕾娜嘟著小嘴,一臉委屈的反駁說:「騙人!你剛剛就把人家打得好痛。」

「那也是你不聽話的關係。」艾迪斯很仔細地爲她拭去了淚痕。

「又騙人了!」泛蕾挪用力地捶了他一記:「我哪有不聽話——」

艾迪斯拉下她的手,正色道:「還說沒有!是誰不帶侍女就私自出宮去的?又是誰爬上法政殿的頂端,不要命地在那上頭欣賞日出來著?小東西,你可別告訴我,這些事都與你無關喔!」

「我又不是故意要——」

「還有理由!」

一想起泛蕾娜今早危險的舉動時,艾迪斯到現在都還心有餘悸,如果衛侍沒發現到她在法政殿,如果他遲一些沒拉住她,如果……艾迪斯出其不意地緊摟著她。

「泛蕾娜,以後別再讓我爲你擔心好嗎?」

泛蕾娜被他摟得快喘不過氣來,她微微推開他的身軀,驚訝地發現到,一向極爲勇猛的他居然在發著抖。

啊!她的「南國之獅」,她勇敢果決的未婚夫,他真的在爲她的安危而擔憂,俯在他懷中,她就連作夢時也會偷笑呢!

「艾迪斯陛下!」寢室外傳來侍女的聲音,「您上朝的時間到了。」

「知道了!你先退下吧!」艾迪斯的視線未曾離開過泛蕾娜。而後,艾迪斯放下她,在她兩頰處各印下一吻,道:「乖乖地在這兒等我回來好嗎?」

泛蕾娜在他的親吻下羞紅了臉蛋,她點點頭,不敢直視著他,「嗯!」

今早的風波,就在艾迪斯的一吻下劃下了句點。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9-11-19 00:06:16

第四章

在南皇殿中,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凡隸屬殿中侍女者,皆不得私自進出寢室,這是艾迪斯所定下的規炬;侍女們雖深感好奇,不過,她們也不敢擅自違反艾迪斯的命令。

既然寢室是個「禁區」,就表示裏頭藏有大秘密;而床榻處的枕頭底下,正是這個秘密的藏匿處。

進入寢室後,若曾仔細注意,便不難發現在枕頭底下有一團很明顯的鼓起物;拿開柔軟舒適的大枕頭,定眼一瞧,原來——那團明顯的鼓起物只是個被藏在枕頭底下,很普通,甚至很不起眼的方體小木盒。

小木盒雖不起眼,但它體若黑檀,整個木盒上還刻繪有許多精美細緻的繁紋花飾相襯著。盒中擺著的是一款簡單的素面小金鐲,除了會在陽光底下泛出淡淡的金色光芒外,它簡單的花樣實在是沒啥吸引力。

像這樣一隻不起眼的小金鐲,它到底有什麽樣的魔力能讓艾迪斯如此珍惜?甚至還當它是個寶般,極爲慎重地收藏在盒子裏?

原來,這只素面的小金鐲就是從泛蕾娜手上摘下來的天使光環!

爲了不讓光環遺失,也爲了不想讓泛蕾娜有機會接觸到這只本應屬於她的天使光環,艾迪斯在半個多月前頒佈了這麽一道近乎於無理的命令,爲的就是想保有泛蕾娜呀!

一抹陰影籠罩在木盒上,艾迪斯滿臉愁色地站在盒前,取出盒底的金色光環細細凝望過後,金色的光芒和他眼底的紫光相互輝映著,艾迪斯的心念一動,與他內心的「自我」掙紮著。

他該放開泛蕾娜,讓她展翅高飛嗎?

回憶起今早那一幕,那抹出現在泛蕾娜眼底,渴求能展翅飛翔的茫然眸光令艾迪斯感到不舍;他知道,泛蕾娜雖被封印住記憶,但她的心還是渴求高飛、渴望能有雙鳥兒般的翅膀飛上青天,飛離他的懷抱。

欺騙的感覺油然心生,當他望著泛蕾娜那張因迷惘而神傷的消瘦臉龐時,他的心也疼得緊,無奈他卻無法將這一切告知泛蕾娜,只能躲在暗處看著她被記憶迷霧糾纏、爲記憶所苦的悲傷模樣。

艾迪斯以爲自己可以承受這類爲泛蕾娜心疼的刺痛感,可是,每當他在暗處瞧見泛蕾娜緊蹙著眉、苦思過往記憶時所落下的美麗淚珠時,顆顆如斷了線般晶瑩剔透的澄淨淚水自她眼眶中溢出,讓艾迪斯的一顆心也跟著揪緊起來。

他該怎麽辦?艾迪斯問著自己,他該取下泛蕾娜額上的忘卻之石,將她的天使光環歸還給她嗎?不!他搖著頭,他做不到!他沒有辦法在得到泛蕾娜之後,再將她大方地放回天界、讓她飛回到那些神人的身邊。

他承認剛開始想得到泛蕾娜的動機,是因她那張美得驚人的小臉蛋,他喜歡她的眼、喜歡她小巧的鼻、更愛她如果子般紅潤的櫻唇;而後,真正吸引他的是她那坦誠、不矯飾、天真無邪的性子。

泛蕾娜就像是帶著暖意的和風,輕輕地吹散了那片盤踞在他心頭上的寂寞陰霾;他是個寂寞的王者,雖坐擁一切,卻失去更多,「寂寞」就是他最好的朋友!

不過,自從泛蕾娜可人的身影進駐他心中那片空虛寂寞的世界後,他驀然驚覺到,他周遭的世界好像變得跟以往不太一樣,至少那抹跟隨他已有二十幾個年頭之久的寂寞感就不曾再出現過了。

他原以爲他能夠永遠留住她那美麗的天使笑靨,能夠用他溫暖的懷抱撫去天使心中那份渴求回到湛藍蒼穹的強大欲望;但他錯了!且錯得離譜!

艾迪斯萬萬也料想不到,在奪去天使那雙潔白無瑕的大羽翼同時,跟著失去的是她那朵如花般嬌豔的耀眼笑容。

望著泛蕾娜因他的私心而日漸消瘦的臉龐,艾迪斯失去了以往睿智冷靜的腦袋。但身爲一國之主的艾迪斯,每天總有處理不完的國事與事務,他實在沒多餘的閒暇時間可以陪她玩樂、伴她解悶什麽的。

他該怎麽做?艾迪斯真的不知道,難道真要他拿出天使的光環才能解除她的痛苦嗎?那他該怎麽辦?誰來拂去存在他心底的痛呢?艾迪斯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挫折中。

「你什麽也不用做!」他心底有個聲音正告訴著他,一個手執著三角叉、身著暗夜黑衣的小惡魔冷不防地躍上艾迪斯的腦海中,「你是南國的帝王,凡界的神之子,沒有什麽東西是你不該得的,就連那個天使心也一樣。」

另一抹聲音響起,繼而出現的是一個頭項著光環、身穿純白衣裙的小天使,反駁小惡魔的論點道:「這樣做是不對的!你是堂堂南國帝王,一個國王的行徑本來該合情合理、絕不能有逾矩的地方;如今,你因自己的私心而強留下她,這在情理上已經超出一個國王所應有的行爲,你必須放走她。」

「去他的國王行徑!」小惡魔不客氣地罵說,「國王也只是個人,你怎麽能要求他這麽多?再說,如果連自己心愛的人都留不住,那還當個什屁王啊!」

小天使似乎對小惡魔的髒話感到很感冒,「你……你怎麽可以罵粗話呢?太沒教養了。」

小惡魔一臉挑釁,「不然你想怎麽樣?咬我呀!」

「算了,就當你沒教養好了。」他懶得與小惡魔計較,語鋒一轉,小天使又轉向艾迪斯說:「總之,你不能留下那個天使,這是不對的!」

小惡魔又出來搗蛋了,「誰說的?他是個偉大的王者,有資格留下任何他想要的東西。」

小天使快被小惡魔給氣死了。「泛蕾娜不是東西,她是個人!是個天使!請你們尊重她的意願好嗎?」

小惡魔在一旁扇風點火地說道:「那你乾脆叫艾迪斯放她走不是更快嗎?」

「你這個惡魔!你是來教唆他做壞事的嗎?」小天使氣得火冒三丈。

「你這傢夥懂個什麽?」小惡魔給了小天使一記很藐視的眼神,「我是在幫邱比特湊成一對佳偶,你別來瞎攪和。」

「我瞎攪和?」小天使很不服氣,「瞎攪和的人是你吧!」

「你是想跟我打架嗎?」小惡魔的眉頭已經皺緊起來。

「來就來!怕你不成。」小天使卷起衣袖,儼然一副準備要迎架的模樣。

「這是你說的喔!到時候可別哭著回去。」

「少說廢話!快放馬過來。」小天使已被他激得口不擇言了。

就在他們即將要打起來的同時,在一旁沈默許久的艾迪斯猝不及防地大喝一聲道:「夠了,你們要打架就到別的地方去打,別在我的腦子裏吵個不停。」

艾迪斯這記突來的大喝聲很有效地抑止了在腦海中吵鬧不停的聲響;霎時,什麽心底的聲音、在腦袋裏爭吵不休的小天使與小惡魔,全都在轉眼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艾迪斯將視線移至手中的小金鐲上,凝望著它許久,最後,他似乎做下了一個極爲重大的決定。

他很慎重地把小金鐲放回盒子裏,輕輕蓋上盒蓋之後,順便在上頭烙上了一個大鎖,他將黑木檀盒鎖了起來,跟著也鎖上了他的良心。


一大清早,太陽才剛微微露出臉來,艾迪斯就已經迫不及待地讓侍女們爲他著好衣裝,帶著隨行的衛侍與侍女們,滿懷笑意地上天羽宮找泛蕾娜去。

今天,艾迪斯準備要送給她一個禮物,一個在前些日子裏爲她所建的驚喜。

一進宮門,艾迪斯要隨行的人馬在大殿上等候,且摒退周遭的閒雜人等,他一個人來到泛蕾娜的寢室門前,敲著門,輕聲喚道:「你醒了嗎?小東西,我是艾,快來爲我開門。」

經過兩、三秒鐘的沈默之後,淺笑掛在艾迪斯的嘴旁,呢喃著:「還沒睡醒嗎?」說完,他爲自己推開了門。

寢室裏的光線被遮陽的紗幔擋住了些,艾迪斯的視線落在未挽起的紗幔上,他更加肯定泛蕾娜還在夢周公。

踱步到窗邊,艾迪斯輕輕挽起那些正隨著風飛揚的紗幔,深色的紗縵被同色的小帶子固定好後,原本略嫌陰暗的寢室突然大放光明,耀眼的陽光一下子全湧進室裏來,從垂在床榻四周的輕紗縫隙中照射在熟睡的人兒身上,受到陽光的侵擾而嚶嚀了一聲,她卷起絲被,往更深的被褥堆中窩去。

「帕雪兒——再給我一點時間——我等會——等會就會起床梳洗——」泛蕾娜喃喃囈語著,似乎把來人當作是她貼身的小侍女。

艾迪斯緩緩朝床榻的方向步去,來到床榻旁,他挽起了垂在周圍的輕紗,將她可愛的睡姿與容顔盡收眼底,他動容地暗忖著,「世上怎麽會有此如惹人憐愛的小女孩呢?」他的指尖沿著她細緻柔軟的粉頰輕劃著,「噢!我美麗的小女孩,我不能沒有你啊!」

指尖的侵擾讓睡夢中的泛蕾娜誤以爲是一隻討人厭的蟲子,她低喃一聲,粉嫩的柔荑順勢撥開那雙仍在她頰上流連不去的大手。

一個翻身,將懷裏的絲被一卷,泛蕾娜又沈沈地睡去。

她貪睡、硬是霸著絲被不肯罷手的可愛模樣引來艾迪斯的大笑聲,「我貪睡的小東西,你可真愛賴床呀!」

突兀的大笑聲驚醒了仍在會周公的泛蕾娜,她睜開眼,慌忙地起身,瞧見身旁半坐在床榻上望著她微笑的艾迪斯,一絲錯愕閃過她眼底,問著:「我走錯寢室了嗎?這裏是你的南皇殿,還是我的天羽宮?」

孩子氣的問題又惹來艾迪斯的一陣狂笑,他擰擰泛蕾娜氣得漲紅的粉頰,笑答說:「這裏是你的天羽宮,你並沒有走錯寢室。」

「你取笑我!」泛蕾娜不但氣紅了臉,連小嘴都噘了起來。

「你是南國未來的王妃,誰敢取笑你呢?」艾迪斯自一大堆絲絨被中拉起她幾乎快被吞沒的嬌小身軀,在她粉嫩的頰上偷得一個小吻後,愛憐地說著:「別再賴著床不放,我有個禮物要送給你呢!快起來吧!」

「禮物?」一聽到有禮物可以拿,泛蕾娜並沒有他想像中的那般欣喜。

「如果是黃金寶石就不用了!我討厭那些東西。」那些冷冰冰的飾品實在很不得泛蕾娜的歡心。

在她眼中,一大桌食物的誘惑力似乎大過那些黃金寶石,如果有人要泛蕾娜拿艾迪斯所給她的珠寶換一桌的食物回來,她恐怕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立刻舉雙手雙腳贊成,大聲地說好呢!

聞言後的他僅是微微一笑,伸出手來揉亂了她的發。艾迪斯知道泛蕾娜很不喜歡他送給她的黃金珠寶,這點從他前幾回差人送來要讓她佩飾的美麗珠寶,卻被她拿來當玩具便能得知一二。

「我知道我的小泛兒不喜歡拿寶石來當禮物,所以——」艾迪斯故意不把話說完整,在他促狹的目光下,他似乎有意要吊泛蕾娜的胃口。

泛蕾娜倒也沒讓他失望,艾迪斯話聲未歇,她便急急地間:「所以怎麽樣?你要帶我出皇城遊玩嗎?」這是泛蕾娜目前最想做的事。

艾迪斯搖頭,答道:「不。」

自從泛蕾娜被艾迪斯迎進天羽宮後,接踵而來的是繁多累人的皇家禮儀,以及種種讓她感到不自在的宮庭法規;拘束、直喘不過氣來的日子令泛蕾娜覺得難受,她渴望著自由,嚮往著不受任何束縛的生活,尤其特別偏愛城外居民那種自由自在、完全沒有壓力的無憂日子。

泛蕾娜要求的不多,就只是想出城散散心而已;無奈這個小小的願望卻礙於她是南國未來王妃的身份,以致很難實現。

國事繁忙的艾迪斯也察覺到這份渴望,他既因國事繁多無法帶泛蕾娜出城,又怕稚氣未脫、玩心仍重的泛蕾娜會在無趣的宮廷中悶出病來,體貼她的艾迪斯只好找來活潑好動的帕雪兒爲他伴著泛蕾娜,陪她說說話兒,解解悶什麽的。

雖然這並不能完全打消她仍想出城的念頭,不過,有帕雪兒陪侍在身側,至少不會讓泛蕾娜無聊到數手指的地步;但是,泛蕾娜想出城的願望仍沒有被艾迪斯此番苦心給打消,這點,就連艾迪斯自己也是清楚得很。

既然沒有辦法斷絕泛蕾娜的願望,艾迪斯決定要爲她實現它!

一旦下定決心後,艾迪斯便開始夜以繼日拚命地批閱著公文,幾乎把一天當作是四十八小時使用,爲的就是要達成泛蕾娜的希望,一睹她因驚喜而綻放出來的美麗笑靨。

艾迪斯是如此地奢望著,不過,一直到現在爲止,南國已即將邁入秋季,尚未批閱完的國事仍是堆了一大堆,艾迪斯苦惱著,想必泛蕾娜要失望了。

「這個提議被駁回,再猜!」不過,我會爲你而努力工作,爲你達成心目中最渴切的願望,艾迪斯在心中補上了這麽一句。

最想要的禮物得不到,泛蕾娜也沒興致再猜下去了。

她頭一偏,將小嘴噘得老高,似嬌嗔又似微惱地說道:「我不猜了!你讓我覺得我好像傻瓜喔!」

「那你也是世上最可愛的小儍瓜!」艾迪斯忍不住又從她粉頰上偷得一個小吻。自從擁有泛蕾娜之後,他都快變得跟大色魔一樣了;沒辦法,誰教泛蕾娜生得如此可人,害得他連正人君子都快當不成了。

「快起床吧!我要送給你的禮物可是個大驚喜喔!」

「驚喜」二字一入耳,泛蕾娜突然精神一振,輕拍著兩頰,試著將死纏著她不放的瞌睡蟲全趕光,眼底一掃先前睡眼惺忪的神色,問道:「是什麽大驚喜呢?」泛蕾娜興奮得跟個孩子似地。

艾迪斯點點她可愛的鼻尖,神秘兮兮地說道:「先別急,你一會就知道了。」

說完,艾迪斯立刻喚來侍女爲泛蕾娜梳洗整裝,自己則退出寢室外,來到大殿上與隨行人員一齊等候泛蕾娜的到來。、

隨著時間的飛逝,太陽已經完全露出山頭。泛蕾娜終於著裝完畢,由法蘭黛攙扶出來。

細細打扮過後,泛蕾娜顯得更明媚動人;如子夜般漆黑的發絲被法蘭黛的一雙巧手編成美麗的髮髻垂在頸後,幾繒發鬈垂在耳旁,幾朶白中帶著淺藍的小桔梗插在上頭,凸顯出她高貴不凡的氣質。

手染的天藍色雪紡紗裙上金銀交錯的美麗滾邊,從肘部附近開始延伸至袖子,織有精美刺繡的拖地裙擺襯托出泛蕾婀娜多姿的身段,這身象徵南國皇妃的服飾著在泛蕾娜身上,真有著說不出的動人韻味,也難怪艾迪斯一行人全看儍了眼。

衆人膠著在泛蕾娜身上的線視著實讓艾迪斯感到不滿,他不悅地清清喉嚨,大手則充滿佔有欲地環在她腰際,仿佛在向世人宣告泛蕾娜是屬於他的般,眼裏的怒火幾乎快灼傷在場所有的人。

一接到主子的暗示之後,僕役們紛紛識相地挪開視線,不敢再望向泛蕾娜美麗的身影。

唯獨泛蕾娜不識趣地間道:「你怎麽了?艾,喉嚨不舒服嗎?」

四周傳來低低的吃笑聲,讓艾迪斯覺得刺耳極了。一記兇惡的目光掃了過去,有效地遏止了那些「雜音」,硬是教多事之人吞下滿腹的訕笑聲。

「我沒事!」他朝僕役們擺擺手,命令道:「你們退下吧!」

衆人應了一聲,在泛蕾娜還來不及看清他們的動作之前,就像是無聲的鬼魅般突然失去了蹤影,速度快得簡直可以媲美真正的「另類」。

「怎麽了?小泛兒。」那些僕役們有什麽好研究的?艾迪斯不解地想。

泛蕾娜將視線拉回他身上,好奇地問:「他們的動作好快,就跟輕風一樣,咻的一聲就全不見了!真讓我羡慕,我也好想學,他們是怎麽練成的?叫他們教我好嗎?」如果讓她練成了這等功力……泛蕾娜暗忖著,在她的小臉上閃過一抹壞壞地狡黠笑意,那麽,她就不怕艾迪斯隨時會揍她屁股了。

我會讓你學才怪!泛蕾娜臉上那抹打著如意算盤的笑意絲毫逃不過艾迪斯一雙銳利的眼,他四兩撥千斤,隨便扯個話題便把問題帶過去。

「這些等以後有機會再說吧!走,咱們看禮物去。」

泛蕾娜立刻就將剛才的話題丟在一旁,緊拉著艾迪斯的衣袖,像個耍賴的孩子般急切地問:「艾,你要給我的禮物是什麽?」

艾迪斯就愛看她如孩童般純真的性子。「別急,你跟我來就知道了。」執起她的手,艾迪斯帶著她繞過大殿,進入天羽宮的後庭地帶。

漫步在複雜且曲折的長廊上,泛蕾娜一頭霧水,極爲納悶地問著:「艾,你要帶我上哪去呀?」敢情是他要送的禮物在戶外?泛蕾娜好奇極了,巴不得能趕快瞧見那份「驚喜」的禮物。

「別急!就快到了。」

一抹淺笑掛在艾迪斯的嘴邊,帶著她緩緩通過長廊,到由假山奇卉所雕飾而成的美麗庭院前。

他們停在「夢之香園」的入口。

這裏是整個天羽宮中最美麗的一處花園庭院,一踏入園裏,陣陣花香立即隨風撲來,讓人有說不出來的舒適感。

園內四處可見各季節的奇花異卉,這些稀奇不多見的各類花卉全是艾迪斯命人到全國各地所收集回來的,爲的只是泛蕾娜一句「我很喜歡花朵隨風飛舞的香氣,如果這園裏四季皆飄著滿天的花香味那該有多好。」的妄語。由此可見,艾迪斯對泛蕾娜的疼愛簡直是到了令人咋舌的地步。

未踏進夢之香園前,艾迪斯從懷中掏出一條淺藍的絲巾,說道:「這是個驚喜,所以我要你蒙上雙眼,不可以偷看。」

「可是——好啦!不看就不看嘛!」雖然泛蕾娜不是很願意蒙上雙眼,不過,在艾迪斯帶著渴求的目光下,她只好乖乖地系上絲巾,任由艾迪斯擺佈。

艾迪斯執起她的小手往夢之香園的入口緩緩步去,花香味彌漫在輕風微拂的空氣中;此時是夏末,應該是蜀葵花的香味吧!泛蕾娜心想,她還要等到什麽時候才能見到那份「驚•喜」呢?

想著想著,耳邊就傳來艾迪斯嚷嚷的聲音,「我們到了!我心急的小泛蕾娜,你可以取下眼上的絲巾了。」

泛蕾娜依言取下絲巾,定眼一瞧——咦!這裏不是前些天艾迪斯要人不准靠近的夢之香園的東側邊嗎?泛蕾娜隨意瀏覽四周,回憶起前些日子艾迪斯曾告訴過她,在夢之香園的東側有某處發生龜裂的情形,必須封閉那個地方供建築工人們維護整修什麽的,雜閒人等一律不准靠近,違者必有重罰。

此項法規就連身爲夢之香園的主人泛蕾娜也得要遵守,自此後,泛蕾娜差下多有足足十來天沒接近過夢之香園的東側邊。

望著四周輿往常相同的景色,聰穎的泛蕾娜實在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她不知道艾迪斯在這十天裏爲夢之香園的東側邊改變了什麽,也不曉得艾迪斯帶她來這兒的用意爲何,他不是說過要送她一個驚喜的禮物嗎?怎麽帶她來到——咦!等等!那是什麽?

泛蕾娜好奇地睜大了眼,直盯著不遠處、那個原本不在夢之香園範圍內的東西,半晌,泛蕾娜驚訝地喊出聲:「秋千!你做了個秋千給我?」

以乳白色調爲主的雙人秋千被安置在一棵千年的古樹下,上頭爬滿了淡粉紅的美麗薔薇以及翠綠的長春藤,在粉紅輿嫩綠的交錯下,將整個乳白色的雙人秋千襯托得極爲醒目耀眼。

由於秋千處在一片花海中,若不稍微留意些,即會完全無視秋千的存在,這也就是剛才泛蕾娜並沒有發現到秋千的主要原因。

泛蕾娜走近它,輕輕地推了它一下,隨著秋千的晃動,陣陣薔薇香隨風飄散在空氣中。

「好香!是薔薇花的香氣。」喜歡花香味的她愉悅地呢喃著。

「你喜歡我送你的這份禮物嗎?」跟在她身後的艾迪斯柔聲問著。

「很喜歡,它是我收過的禮物中,最能討我歡心的一個。」沈溺在驚訝的狂喜浪潮中,泛蕾娜忘情地往前踏出一步,踮起腳尖,輕摟著艾迪斯的頸子,在艾迪斯頰上印下一個吻後,說道:「謝謝你送給我這麽棒的禮物,艾,我一定會好好珍惜它的。」

「如果你真要謝我——」嘗到甜頭的艾迪斯不甘心泛蕾娜待他就像在對待親人那般,用個孩子式的親吻打發他;趁著她還未來得及退縮之前,輕輕擁住她的腰,深情地凝望著她說:「不妨給我一個真正的吻,如何?」

「真正的吻?」泛蕾娜不懂他的意思,純真地問:「什麽是真正的吻?」

「你不懂沒關係,我來教你。」語聲未歇,艾迪斯俯下頭來吻了她。

甜蜜帶點昏眩的奇異感隨著艾迪斯的吻一齊湧向泛蕾娜。

泛蕾娜的呼吸轉眼間被他所奪,瀕臨缺氧的她張大著嘴,試著想從空檔中擷取些新鮮的空氣;恍惚之間,她感覺到艾迪斯蠻橫不講理的舌頭滑了進來,粗魯且霸道地攻佔了她的舌,如靈蛇般輕巧的舌尖趁機與她交纏,藉著舌與舌之間的嬉戲,將泛蕾娜推入更甜美的深淵中。

跟隨而來的昏眩令她幾乎站不住腳,泛蕾娜的雙手情不自禁地纏繞上艾迪斯的頸子,她的身子緊貼著艾迪斯,亂烘烘的腦袋完全不能思考。當她像是一攤爛泥般倒在艾迪斯懷中時,艾迪斯放開了她的唇,但一雙大手仍緊緊地環在她的腰上,不肯讓她有退縮離去的機會。

「這下——」艾迪斯意猶未盡地輕啄她的粉頰:「你懂得什麽叫吻了嗎?」他就愛看泛蕾娜那抹因親吻而泛起微紅的羞澀紅潮。

泛蕾娜羞而不答,拚命地往他懷中鑽去。真是羞死人了!泛蕾娜覺得她的臉就快燒起來了。

「怎麽?害羞了嗎?爲什麽不說話?」艾迪斯愛憐地擡起她的臉,煞有其事地說道:「這樣子不行喔!都快當新娘子了,怎麽還是一副小媳婦的模樣?不行!我得幫你調適過來才行,所以——咱們再多試幾次吧!」

語畢,泛蕾娜還來不及提出申訴,艾迪斯已忘情地低下頭採擷她如果子般嬌豔欲滴的紅唇。

夢之香園裏,無邊的春意輕撒了一地。


清脆的玻璃破碎聲從透彩宮內傳來,西國第一公主嘉妲娣•羅巴德斯蠻橫的斥責聲響起;這裏是她所居住的寢殿,皇城最北邊的透彩宮。

「下去!下去!全都給我退下去!」

透彩宮的大殿上,一臉陰霾的嘉妲娣正大發著怒火;如潮水般源源不絕的怒火一波波地湧上嘉妲娣心頭,殿上侍女走避不及,皆被這股突兀的怒焰波及到。

「狐狸精!可惡的賤女人!」「鏗鏘!」一聲,擺在小幾上的銀壺被嘉妲娣掃落地面,「她憑什麽來跟我搶皇表哥?討厭!討厭!我恨死她了!」

透彩宮中響起一記清脆的玻璃破碎聲,嚇得殿上的侍從們再也不敢在宮內稍做停留,立即作鳥獸散;頃刻間,透彩宮中已不見任何人影。

唯一沒被嘉妲娣嚇走的,是自幼撫養她長大,同時也是她身邊一名心機極重、極想將嘉妲娣捧上南國皇妃寶座的奶媽——瑪琳•罕格爾。

悶聲來到嘉妲娣跟前,已過五旬的她微蹙著眉,彎下身來撿起了銀壺,說:[請息怒,我的小公主!一個身份不明的野女人並不值得讓你如此氣憤。」

瑪琳口中的野女人指的就是在前些日子裏,那名平空出現在皇城中的神秘女孩泛蕾娜。

嘉妲娣寒著臉,陰沈地睨了她一眼,一張清秀、略帶點豔氣的小臉上儘是難融的冰霜,「奶媽,你的意思是要我別動怒、別跟那個賤女人計較是吧?可是,那只狐狸精奪走了皇表哥的心,甚至還取走了本該屬於我、象徵是南國王妃的戒指啊!而你……你居然還要我別跟她生氣、別跟她計較?哈!這是不可能的!」嘉妲娣乾笑一聲,繼而接腔說著:「皇表哥是我的!有資格當他皇妃的人選也只有我一人而已,我絕不允許有人來跟我爭奪南國王妃的寶座!如果她夠聰明,就知道跟我搶東西的下場只有死路一條,她一定要死!我一定要讓她死!」

嘉妲娣深愛著艾迪斯,爲艾迪斯瘋狂了幾十年。

愛苗滋長始於七歲那年的生日過後,年僅十三的艾迪斯代父來祝賀嘉妲娣的生日;當艾迪斯手執著賀禮,上前爲嘉妲娣獻禮祝福時,他一雙希罕且帶著魔性美的紫眸讓嘉妲娣心神不寧,她的一顆芳心也跟著被艾迪斯所擄獲。

此後,嘉妲娣爲艾迪斯著迷不已,傾慕的愛意深深植種在嘉妲娣的心中。

如今,最具威脅力的強敵終於出現,並直接影響到她在艾迪斯心中的地位——這只是嘉妲娣一廂情願的想法——逼得她不得不先下手爲強,將泛蕾娜先除而後快之。

「我要她死!不然難消我心頭之恨。」一想起她所愛的艾迪斯爲那只狐狸精搭建起由粉薔薇綠藤相間交錯而成的美麗秋千,難言的忿恨就像打在岸邊的浪潮般湧上心頭,讓嘉妲娣恨得咬牙切齒,巴不得能將泛蕾娜碎屍萬段、丟入萬丈深淵中。

「瑪琳明白。」重新將銀壺擺好後,瑪琳轉身面對嘉妲娣,說道:「既然公主如此地憎恨她,那麽——」一抹陰狠閃過她眼底,瑪琳漾著笑,佈滿壞意的老臉上竟有神似惡魔般令人生畏的表情,「就引她進入東側朝陽殿中的黑之居如何?」

如果這個計劃真能成功,她的頭號大敵——泛蕾娜將再也見不到隔日的太陽!

兩人相視而笑,低低如巫婆般恐怖的笑聲響遍整個透彩宮中……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9-11-19 00:06:33

第五章

今天,是南帝王艾迪斯的胞弟,也是南國親王——伊傑爾•亞諾•安博羅思學成歸國的日子;按照行程,伊傑爾應該會在午後時分抵達南國。

伊傑爾歸國的消息,隨著清晨朝陽的升起,在南國皇城內掀起一波熱鬧的風潮。就在南城之主艾迪斯的命令下,整個皇城開始忙碌起來,準備爲即將歸國的伊傑爾籌辦一場盛大的洗塵晚宴。

此時,整座皇城是熱鬧而忙碌的,但這其中卻不包括坐落於西側的天羽宮。

天羽宮內,泛蕾娜窮極無聊地窩在舒適柔軟的躺椅中,凝望著法蘭黛爲了今晚的晚宴而忙碌不停的身影,她歎口氣,輕聲說著:「黛姊,你別老轉個不停好嗎?我在旁邊看得連眼睛都花了。」泛蕾娜真搞不懂,不過就是個小晚宴嘛,又何必要皇城中人如此地勞師動衆呢?

從這一點便可看出,泛蕾娜這個不受忙碌影響、全皇城中活得最恬適悠然的小天真,顯然根本就不知曉這次晚宴所要宴請的物件是誰。

「你很無聊是吧?」法蘭黛忙碌得連眼瞼都沒時間擡,一雙小手仍在和藍絨禮服上的乳白色珍珠奮戰著,「我現在忙得很,沒空可以陪你說話解悶,所以你先去做你的事,等一會兒待帕雪兒取你的鞋子回來時,你再找她玩好了。」

她手上這襲罕見、所費不貲的晚宴服,是艾迪斯特別命人爲泛蕾娜量身訂作、準備在洗塵宴上大露鋒芒的美麗禮服。

它的剪裁大方,以藍天鵝絨爲底襯的衣料上還綴有上百顆從沿海一帶派人快馬運送過來的圓潤珍珠;乳白色的珍珠縫綴在藍絲絨的禮服上,由裙擺底部緩緩漸層而上,仿佛就像是湛藍大海中的美麗浪花般,在陽光底下閃動著耀眼出衆的水澄波光。

這襲晚宴服雖然美麗,不過,卻苦了隨侍在身旁的法蘭黛。

由於這個季節所産的珍珠量並不多,實在沒有辦法供應艾迪斯所要求的數量,所以,這上百顆乳白珍珠是利用分批的方式,一批批遠從沿海一帶快馬運送過來的;當然,將運來的珍珠縫綴在藍絨禮服上的工作,就順理成章地落在泛蕾娜的貼身侍女法蘭黛的頭上。

可憐的法蘭黛只好召集宮中大多數的侍女來幫忙她完成這項極爲龐大的工作,就這樣過了莫約二十來天,直到伊傑爾歸來的今天,法蘭黛一行人仍是未做完這項累人且繁重的工作。

「好吧!我不吵你了。」法蘭黛忙碌的模樣讓泛蕾娜吞回了即將脫口而出的怨言,她微噘著小嘴,委屈地問說:「那我可不可以自己一個人到夢之香園去逛逛呢?」

法蘭黛應了一聲,專注的視線仍膠著在那件藍絨禮服上。「不過,你可別玩瘋了!記得一定要在太陽下山前回來,知道嗎?」她又不放心地補上了一句,在法蘭黛眼中,泛蕾娜就跟個貪玩的小妹妹般,總是要別人多操一份心。

「我知道啦——」語聲未歇,泛蕾娜的身影早已不見蹤跡。

沒多久,全天羽宮中年紀最小的侍女帕雪兒,取回泛蕾娜一雙水藍色綴有乳白珍珠的同款鞋子,見不著泛蕾娜的人,她好奇地間:「咦?小姐到哪去了?」

答話的人是一齊與法蘭黛縫綴珍珠的侍女貝露雪•艾莉,爲法蘭黛的閨中密友之一;此刻,她也同法蘭黛一樣,把全副精神全放在這款美麗的禮服上,頭也不擡地回答著帕雪兒,「泛蕾娜小姐一個人上夢之香園去了。」

「是嗎?」帕雪兒有些遺憾地低呼一聲。

帕雪兒原先是打算在工作完成後再陪同小姐一起玩樂、解悶的,想不到泛蕾娜小姐居然不等她,一個人先走了;一想到這裏,帕雪兒忍不住又低斥自己幾聲,假如她的動作能再快一些,也許她就能趕上泛蕾娜出門的時間。

「別在一旁歎氣,還不快去追上小姐!」法蘭黛仍是頭也不擡,正努力地爲藍絨禮服縫上第七十六顆乳白珍珠,「機靈點,小心別讓小姐出了差錯。」

法蘭黛的提醒讓帕雪兒憶起前一陣子發生在法政殿上的小意外,雖然那次艾迪斯饒恕了她,但也告誡了她,如果再讓小姐重蹈上回的意外,或是沒好好地照料小姐……

帕雪兒不敢再細想下去,一個冷顫過後,她答說:「嗯!我這就去了。」說完,帕雪兒一個旋身,馬上奔出天羽宮,往夢之香園找泛蕾娜去了。


半倚在薔薇秋千上,泛蕾娜無聊地玩弄著盛開在秋千上的美麗花朵,忖著:「我現在要做什麽呢?去找艾?不成!」她一連搖了好幾個頭,「艾說他今天很忙,沒空可以陪我玩,那麽——」泛蕾娜想了好久,都快想破了頭,才說道:「不就沒有人陪我解悶了!」

直到此時,泛蕾娜才驀然驚覺到,原來她的朋友實在是少得可憐,這一切,全是艾迪斯太纏她的原故。

泛蕾娜擡頭仰望著天空,天色將暗的天空上飄浮著幾朵無瑕的白雲;遠處模糊的影子突然躍進腦海中,泛蕾娜微蹙著眉,總覺得她不知在幾時曾觸摸過那些潔白柔軟的雲朵。

泛蕾娜仍有少許印象,那種感覺柔柔冷冷的,就好像——好像是——

「泛蕾娜小姐。」陌生突兀的低喚聲冷冷地打斷了冥想中的泛蕾娜。

泛蕾娜收回視線,好奇地打量著這名不知在何時出現的陌生女孩。

女孩的衣著就跟個普通侍女沒啥不一樣,同樣都是素身白衣,腳踏著平鞋、淡妝樣;就是不知曉她是哪個宮殿的!泛蕾娜暗忖著。

侍女朝她微一個欠身,緩緩說著:「泛蕾娜小姐,小人是艾迪斯陛下身旁的貼身侍女珍妮•雷貝妮,今日奉艾迪斯陛下的旨意,特來恭迎小姐,還望泛蕾娜小姐移動蓮駕,隨小人來。」

「艾要你來找我?」泛蕾娜吃驚地睜圓了眼,好奇地問:「爲什麽?艾不是說他今天一整天都會待在法政殿上與大臣們商議國政要事,要我沒事儘量別去打擾他嗎?怎麽現在又說要你來帶我去見他呢?」泛蕾娜顯得迷惑極了。

冷淡面生的珍妮沒有回答,但從她搖頭的動作看來,想必她也不清楚艾迪斯找她的用意爲何。

泛蕾娜聳聳肩輕聲道:「算了!我看我還是跟你去見他好了,有勞你了,請帶路。」

雖心有疑惑,不過:心地善良的泛蕾娜並不想讓珍妮爲難,她還是決定跟珍妮走一趟,也許艾真有事找她也說不定。

泛蕾娜從秋千上躍下,不帶任何一婢一仆,完全沒有戒心地尾隨珍妮而去。

「請等等,泛蕾娜小姐。」急促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追上泛蕾娜的帕雪兒大口喘著氣,像陣風似地擋在她們面前,問:「小姐要上哪去?」

泛蕾娜微微一笑,指著珍妮,天真地答說:「艾有事找我,所以派珍妮來接我。」

「珍妮?」帕雪兒狐疑地盯著眼前這名面生的侍女,她不記得皇城中有這一號人物,且這個珍妮來得突然,又是個生面孔,她真的是艾迪斯陛下身旁的貼身侍女嗎?一股莫名的質疑在帕雪兒心底漾開。

當下,沒多細想,帕雪兒當機立斷地說:「請小姐允許帕雪兒與你們一道去。」

「不行!」謎樣的珍妮大聲喝道,「陛下交代只見泛蕾娜小姐一人。」

「可是——」縈繞在心中的怪異感愈來愈濃烈,艾迪斯陛下怎麽可能會讓泛蕾娜小姐不帶侍女,一個人獨自走出天羽宮?帕雪兒困惑地暗忖著,這分明不像艾迪斯陛下應有的作爲。

帕雪兒雖年幼,倒也不像同齡的孩子般無知,根據她被分派到天羽宮後,經過數月餘來的觀察,帕雪兒發現,艾迪斯陛下寵愛泛蕾娜小姐的程度,簡直可以用「瘋狂」二字來形容。

艾迪斯就像是塊黏人的牛皮糖般緊黏著泛蕾娜不放,那股像蜂兒見蜜般的非人黏勁,著實令泛蕾娜頭疼得很。

無論何時何地,只要艾迪斯一有空閒時間,他總是強拉著泛蕾娜作伴,死黏活纏地緊跟在她身邊,怎麽趕都趕不走,怎麽甩都甩不掉;那股異於常人般的超級纏勁實在很讓泛蕾娜吃不消,一雙漂亮的小柳眉都快讓她皺成了八字眉。

雖然泛蕾娜嘴巴上常喊著很受不了他,對他那種黏人纏功沒轍,可是在泛蕾娜唇邊,卻總是掛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甜美笑意,只是她嘴硬不說,不肯當面承認罷了。

不過,無論艾迪斯怎麽黏她、纏她,在泛蕾娜的身後總是會有幾名侍女跟隨著,照亮他們的愛情,充當他與泛蕾娜之間的超級大電燈泡。

這是艾迪斯的命令,目的在保護泛蕾娜的個人安全。所以,爲了泛蕾娜的安全著想,艾迪斯絕不會讓泛蕾娜不帶任何侍女,獨自一人離開天羽宮的範圍。

泛蕾娜純真不矯飾的性子深深擄獲了帕雪兒,甚至天羽宮內的所有侍女們的心,她們全心疼著這名女孩,隨時都有能爲她犧牲的準備心理,連最年幼的帕雪兒也不例外。

打從四歲起就進入皇城工作的帕雪兒,早已看清皇城裏爲了爭奪權勢相互較量的陰狠手段,那絕不是柔弱天真的泛蕾娜所能想像得到的。在那群披著無害皮毛的野狼眼中,集艾迪斯陛下所有寵愛於一身的泛蕾娜小姐,即是他們嫉妒憎恨的物件。

帕雪兒十分篤定地暗忖著:被妒意蒙蔽雙眼的人心是很可怕的!

如今,來了這麽一個侍女口傳艾迪斯陛下的旨意,要小姐獨自一人前往陛下所指定的地方去會見陛下,於情於理,皆令帕雪兒深感質疑。

「難道——」珍妮眯起她那雙細長略有魚尾紋的小眼,說道:「你想抗旨嗎?帕雪兒派絲。」

「我——」帕雪兒的腦袋亂成一團,莫非這真是艾迪斯陛下所傳的旨意?

泛蕾娜不願見帕雪兒爲難,微微一笑,適時地接腔說道:「這件事就到此爲止!我的好帕雪兒,你也別跟我去了,讓我自己一個人去見艾就行了。還有,你先回前殿跟法蘭黛她們說我會晚點回去,要她們別擔心,我保證一會兒就回來,好不好?」

主子都這麽說了,以她一名小小侍女的身份,哪還能說個「不」字!帕雪兒忿忿地丟給那個帶著霸氣的高傲侍女一個白眼後,噘著小嘴,不悅地轉身回到前殿去。

「走吧!我們已經耽擱了不少時候。」說完,珍妮先行繼續往前走,無禮的態度與她剛才那謙卑恭敬的態度完全不同,分明是不將泛蕾娜這個未來王妃看在眼裏。

泛蕾娜不以爲忤,僅是微微一笑,拎起裙擺,隨即跟上珍妮的腳步。

她們走遠後,原本已經回到前殿的帕雪兒突然地出現在她們身後;那個自稱是艾迪斯陛下身邊貼身侍女的珍妮臉上所浮現的那抹淡然中帶點陰狠的冷冷笑意,實在令帕雪兒難以釋懷。

帕雪兒真的很不放心讓一名身份仍是謎的珍妮將泛蕾娜帶離天羽宮,衝動之下,帕雪兒悄悄地跟在她們身後,尾隨她們而去。她的目的純粹只是想證實一下這個珍妮是否是真的「無害」,是否真如她所言那般只是爲艾迪斯陛下口傳旨意而已。

泛蕾娜小姐絕不能在艾迪斯陛下不在場的情況下出事,要不然,就算她是九命怪貓轉世,也抵不過艾迪斯陛下要她死的一句話;帕雪兒永遠信守著「爲艾迪斯陛下守著泛蕾娜小姐,至死不渝」的信條。


通過層層寂靜無人的長廊,泛蕾娜被侍女引至一處她不熟悉的地方。泛蕾娜環顧著周遭陌生的景色,好奇地問道:「好陌生的地方,艾真的會在這裏嗎?」

「少廢話!你跟著來就是了。」珍妮嫌惡地回答道,從她那抹不甚恭敬的口吻聽來,很顯然地,珍妮並不是很尊敬他們南國未來的王妃。

放眼整個南國,有誰敢對已是未來王妃身份的泛蕾娜如此無禮?

沒錯!就只有嘉妲娣與她身邊的奶媽瑪琳。然珍妮絕不會是嘉妲娣本人所喬扮的,她是西國的第一公主,沒必要紆尊降貴地去做這種偷偷摸摸、隨時都有可能會招來死神的工作,也不可能會是年事已高,已經老得都快踏進棺材裏的奶媽瑪琳,因爲她沒有瑪琳所該有的乾皺肌膚,以及老邁瘦小的身軀。

所謂「重金之下必有勇夫」,這名讓帕雪兒感到渾身都下對勁的陌生侍女,正是嘉妲娣用金錢所買回來的死士雅茜•貝妮絲,珍妮•雷貝妮下過是她用來欺騙泛蕾娜的假名罷了,她是瑪琳從城外貧民窟中找來的孤女,金錢的奴隸。

只要有錢,雅茜可以爲任何人做任何事,嘉妲娣就是中意她這一點,才會帶她進城來;她想藉著雅茜的手,來爲她除去泛蕾娜這個眼中釘、肉中刺。

她們主仆兩人計劃利用伊傑爾返國,衆人皆忙碌,無暇顧及泛蕾娜的好時機,要雅茜前往天羽宮假傳艾迪斯旨意,經由皇族的密道將泛蕾娜引至朝陽殿內的「黑之居」中。而計劃的最終目的是要讓不知情的泛蕾娜死在「黑之居」中。

出了長廊,雅茜——不!現在是珍妮身份的她,仍帶著泛蕾娜繼續往前走,直到泛蕾娜覺得她再也走不動的時候,珍妮終於在某處大門前停了下來。

泛蕾娜好奇地盯著大門上,刻寫著幾個大字的黑墨色扁額——黑之居。

泛蕾娜輕輕念出扁額上的字,疑惑地忖道:「這個黑之居是個什麽地方?爲什麽艾以前從未帶我來過?」天真的她仍未察覺出這其中的詭譎之處。

望著頂上漆黑的扁額,珍妮露出一抹讓人聞之發寒的陰冷笑容。

凝望著泛蕾娜既無辜且純真的表情她從懷裏掏出事先準備好的迷藥,將它倒在一隻方帕中,趁泛蕾娜分心之餘,把摻了迷藥的方帕捂上泛蕾娜的口鼻;一陣掙紮後,泛蕾娜不敵藥力地沈沈昏睡去。

珍妮「咿呀!]一聲地打開黑之居的大門,而後,她扶起不省人事的泛蕾娜,將她狠心地推進黑之居中,再從懷中取出一把瑪琳爲她所準備的大鎖,沒有任何猶豫地,她狠心地將黑之居的大門鎖上。

「天啊!你在做什麽?」

尾隨而來的帕雪兒瞧見此幕,尖叫了一聲,飛也似地奔至黑之居的大門前,雙手死命地拉扯著大鎖,慌張地說道:「你怎麽可以把小姐關進這裏?你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嗎?是黑之居!皇城裏最危險的地方,你……你……還不趕快將鑰匙交出來。」

珍妮無視她臉上那抹急態,她擺擺手,淡淡地說道:「我沒有鑰匙,鑰匙在我的雇主那兒,你若是想要,你去找她要好了。」

聰穎的帕雪兒一聽,就知道這整件事是個預謀,「說!誰是你的雇主?」

珍妮眯起她那對細長的小眼睛,說:「你真以爲我是個沒有大腦的白癡嗎?」

「你——」冷下防地,帕雪兒立刻大喊出聲,「來人呀!有刺客——」

珍妮冷嗤一聲,狂笑道:「你儘量喊好了,反正等你喊來了人,也來不及救你那個愚蠢的主子的!哈——」狂笑聲中,珍妮揚長而去,迅速的身影快得讓帕雪兒來不及攔住她。

雜亂的腳步聲傳來,幾名手持長矛的衛士被帕雪兒的聲音給引來,帕雪兒緊捉著其中一名衛士的衣襟,指著珍妮離去的方向,說道:「快捉住那個女人!那個女人……那個女人是個刺客,她將泛蕾娜小姐給鎖進了黑之居中。」


艾迪斯手執一份卷宗,緊蹙眉頭的模樣表示他正爲他手上這份法案所苦。

這份有關西邊水壩的修築案已經困擾他好些天,如果今天他再不趕快將這項法案給處理完畢,豈不苦了西邊長年來爲水患而苦的居民,所以,無論如何,他一定要在今天太陽下山之前,擬出這份修築案的結果。這也就是爲什麽今天他無法陪伴泛蕾娜解悶的原因了.

「皇兄,我爲了見你而提早回國,你不來接我也就算了,怎麽可以用這種方法來對待我?」這聲音的主人不是別人,正是剛從貝裏多大公國學成歸國的親王,也是艾迪斯最疼愛的幼弟伊傑爾•亞諾•安博羅思。

伊傑爾現年十八,小艾迪斯七歲,有一頭如陽光般耀眼不馴的發絲,及一雙和艾迪斯一模樣的神秘紫眼,俊秀無倫的外貌雖沒有艾迪斯來得出色,溫文爾雅的神態倒也風迷了不少女人。假以時日,伊傑爾肯定不會有辱亞諾•安博羅思家族的門面,一定能夠成爲讓仕女們捧心飲泣的花心蘿蔔。

此時,伊傑爾的俊容上正被刻意佯裝出來的陰霾給籠罩著,神情[哀戚」地倚在法政殿的大門旁,說道:「難道南國的國務會比你唯一的弟弟來得重要嗎?」

艾迪斯一見到他,就有種說不出的無力感,他擱下手中的卷宗,知道今天是絕對不可能如願交出這份水壩的修築案了。

輕歎口氣,艾迪斯摒退四下所有的大臣們,問道:「你何時到的?」

伊傑爾離開門邊,一掃先前[哀戚」神色,笑嘻嘻地來到艾迪斯面前,挑了一張離他最近的椅子,毫不客氣地坐下,遞給他一小盒不知是啥玩意的禮盒,說:「剛到不久!喏,給你的土産。」

「你知道的,我不愛吃這些甜食。」艾迪斯不用拆也知道伊傑爾會帶些什麽東西回來,每次回南國,伊傑爾總會帶些糖醃的小果子。

「皇兄,你真不收?」伊傑爾笑得有些曖昧,「女孩子最愛吃這些糖醃的小果子了,你確定不拿些回去給未來的嫂子吃嗎?」

還未踏上國土前,伊傑爾老早就從迪瑟多那兒收到消息了,只不過,迪瑟多在信中描述得有些含糊,搞得他一頭霧水!害得他恨不能長雙翅膀立刻飛回來,直逼著哥哥說清楚。

「你也知道泛蕾娜的存在?」艾迪斯臉色微異,有些不自在地問:「是哪個多事人向你碎嘴來著?」他極力想掩藏那抹不好意思的情愫,也只有在弟弟伊傑爾面前,他才會有這麽「真」的面孔出現。

伊傑爾輕浮地用手肘頂頂艾迪斯的胸側揶揄他說:「你別不好意思了,皇兄,咱們都是親兄弟,有什麽事情不能說?你就快快招來吧!皇兄,我那個皇嫂生得如何?性子溫下溫柔?」

在伊傑爾帶著濃濃好奇的催促聲中,艾迪斯微收起窘態,一抹溫柔的笑意不自覺地浮上唇邊,艾迪斯輕笑說:「她生得極美,人又純真善良,所以我爲她取了個名字叫泛蕾娜,在南國的方言中,這是上天所賞賜的瑰寶之意。」

「你爲她取名爲泛蕾娜?」伊傑爾嗅到一絲可疑的味道,「皇兄,你說你爲她取名?難不成……難不成她沒有名字?」

「怎麽?莫非那個碎嘴的人沒告訴你泛蕾娜失去了記憶嗎?」不在自的神情又飄上了艾迪斯的頰,這次不再是先前的那抹羞澀,而是一抹不安。

對他瞭若指掌的伊傑爾豈會不明白那抹神態正意味著什麽,帶著少許可疑的神色,伊傑爾試探地問:「是嗎?皇兄,如果事情真如你所言那般簡單,爲何你在冒冷汗呢?」

艾迪斯心虛地抹去額上點點的水珠,支吾地說道:「有……有嗎?大概是天氣太熱了吧!」

「皇兄,現在都已經是冬天了,你還會覺得天氣熱嗎?」

伊傑爾毫不留情地糾正他話中的病語,一抹不贊同的神色掛在臉上,他激動地問說:

「皇兄!你在防些什麽?我是你唯一的親弟弟呀!你連我都不信?難道我會害你不成?」

「我——」艾迪斯望著他唯一的親弟弟。在艾迪斯眼中,伊傑爾可以看得到一抹存在於他眼底,那帶著痛苦、不安的神色。

之後,艾迪斯將頭埋進雙手裏,懊惱地說:「不是我不信任你,而是我……我在害怕,我怕這個真相會被她知曉,我害怕我會失去她——」

害怕?一向以勇猛而聞名於各國間的「南國之獅」,居然也會有害怕的一天?伊傑爾雖感到不可思議,但能從艾迪斯口中吐出「害怕」這字眼,就表示這整件事情並不如他之前所想像的那般簡單。

「伊傑爾,」艾迪斯擡起頭,一雙慌亂中帶點失神的眸子讓伊傑爾不能置信,眼前這名驚惶失措、像個孩子般無助的男人,竟會是他向來崇拜不已、冷靜高傲的大哥?

「我是你哥哥,是南國之王,所以……所以你會幫我,會支援我所做下的一切決定,是不是?」艾迪斯快瀕臨狂亂的邊緣。

「皇兄,你是怎麽了?這般狂亂而驚惶的模樣可不像平時的你啊!你難道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自己所背負的責任嗎?你是咱們大南帝國的「南國之獅」,是以勇猛無畏的氣魄而聞名各國間的南國之王,人人所讚頌的南帝王——」

「不是的!:父迪斯惡聲地打斷他,用力掙脫出伊傑爾的箝制;身後的座椅應聲而倒,巨大的聲音響徹整個法政殿,「南國之獅並不是永遠無畏無懼!他也會有感到害怕的一天,也會有驚惶失措的時候。」

他的預感果然沒錯!早在他接獲迪瑟多的來信,還未拆閱信件之前,伊傑爾就曾經感受到一股極爲不祥的預兆——他的指尖被尖銳鋒利的拆信刀給劃破;當下,伊傑爾心忖,他不在國內的這段期間裏,南國境內一定是發生了某種足以影響他皇兄的大事,果真,被他給猜中了!

「那麽——皇兄,」伊傑爾直視他,眼底有抹「得不到答案絕不罷休」的堅定眸光:「是什麽樣的事情會讓你這頭無畏的【南國之獅」感到萬分懼怕的?還有一點,我是你的親弟弟,對你的一切行爲舉止可以說瞭解得相當透徹,你最好別嘗試編織一些謊話來欺騙我這個單純可愛的小弟弟喔!」

伊傑爾挪挪身子,找了個最舒適的位置後,一臉悠然,一副準備要洗耳恭聽的模樣。

「我——」只可惜,艾迪斯不知要從何說起。

猶豫之間,陣陣急促的腳步聲從遠而近傳來,一個急促的身影不經任何通報,便闖進了法政殿上;定眼一瞧,原來來人是天羽宮中的侍女官法蘭黛。

瞧她一臉慌張,一見艾迪斯就馬上雙膝跪地,「艾……艾迪斯陛下,事情……事情不好……不好了!泛蕾娜小姐……小姐她自早膳後……自早膳後便不見蹤影,就連隨侍在側的侍女帕雪兒也跟著……跟著……」

「你說什麽?」不等法蘭黛說完所有經過,艾迪斯即鐵青著臉打斷了她,忿然說道:

「泛蕾娜在早膳後失蹤?爲什麽你到現才來稟告我?」

「那……那是因爲小……小人忙……忙著爲小姐縫製禮服,所以……所以……才無暇顧及到……」在艾迪斯的怒火下,法蘭黛止不住遍體的顫意,如同患有口吃般結巴不已,斷斷續續的聲調讓艾迪斯的眉頭鎖得更緊了。

「你該死!帕雪兒也該死!」

怒視著跪在他跟前的法蘭黛,艾迪斯完全忘記了伊傑爾的存在,抽出佩飾在腰際的利劍,打算一劍刺死法蘭黛,以發泄滿腔的怒火。

「陛下,請饒恕我!」法蘭黛嚇得閉緊了雙眼,等待痛苦的降臨。

「快住手,皇兄。」、「艾迪斯陛下,有急事稟告!」

兩抹聲音同時響起,伊傑爾奔上前阻止了艾迪斯即將要取法蘭黛性命的利劍,而後法政殿中的衛士急忙奔進來,一個俯身,單膝跪地的說:「艾迪斯陛下,泛蕾娜小姐被人鎖進了黑之居,生死不明。」

「什麽!」艾迪斯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震住了,只見他慘白著一張臉,渾然不覺手上的利劍已墜落在地面,「你說……泛蕾娜進了黑之居?」

黑之居是南國皇城中最危險的地方,亦是伊傑爾幼年時所豢養的小寵物「黑兒」——它是一隻全身漆黑、有對琥珀色眼眸的美麗黑豹——的溫暖小窩。

平時,黑兒只與身爲主人的伊傑爾親近,只對伊傑爾友好,其他人,包括艾迪斯在內,它皆以怒目低咆相對之,用陰森雪白的利牙來嚇阻傷害擅自闖入黑之居的僕役們。

也因爲如此,當伊傑爾離開南國遠赴貝裏多大公國求學時,朝陽殿上的衆多僕役便紛紛向艾迪斯提出要離開朝陽殿,改至別的宮殿當差的請求。

黑兒的兇殘在南國皇城裏是衆人皆知的,沒有人會自找死路,自願負起照顧它的工作,特別是在伊傑爾不在南國的這段時間裏。

但!艾迪斯並沒有理會他們的要求。在衆多僕役的抗議聲浪中,他只是微皺著眉,隨便捉了個倒楣的僕人出去處決;而後,他淡淡地問:「還有誰不滿在朝陽殿上當差來著?」怒眉掃過底下的人群,頓時鴉雀無聲,沒人敢再多說一句話。

就這樣,在朝陽殿上做事的僕役還是不改他們的本份,依舊待在殿中當差,不敢有任何怨言。而負責餵食黑兒的僕役也被艾迪斯選了出來,除了剛開始不時會被黑兒的爪子抓傷之外,隨著時間的流逝,那名被指定照管黑之居的僕役倒也平安無事,反而還跟黑兒培養出一種亦敵亦友的奇怪情感來。

但如今,他的泛蕾娜竟闖進了黑之居!

艾迪斯一思及泛蕾娜與那只黑豹四目相對的恐怖畫面,他的一顆心便倏然揪緊:心痛得連呼吸都會感到疼痛。

是誰膽敢將他心愛的泛蕾娜鎖進黑之居中!泛蕾娜是那樣地柔弱,柔弱到連一隻小蟲子都不忍心傷害;是什麽人如此狠心,任由她隻身一人與一隻殘暴、無人性的豹子相搏鬥?艾迪斯氣得渾身顫抖,要是讓他捉到了策畫這一切的主使者,他一定絕不輕饒!

泛蕾娜怎麽會儍儍地讓人給帶進了黑之居?難道她不知道黑之居是個極爲危險的地方嗎——嚇!艾迪斯驀然驚覺,是了!他的泛蕾娜並不知曉皇城中的這項禁忌啊!

如願得到泛蕾娜的艾迪斯,只是一味地沈湎在自己的喜悅之中,忘卻了該提醒泛蕾娜一些皇城中的禁忌。由於這個疏忽,讓艾迪斯陷入前所未有的自責狂潮中。

艾迪斯低咒了幾聲,就在伊傑爾帶點呆樣的目光下,他奔出法政殿外,飛也似地急急趕往朝陽殿的方向,身後的衛士也隨即跟上。

一會兒後,伊傑爾才好不容易從艾迪斯剛剛所帶給他的震驚中恢復過來,一向冷靜自律的大哥,曾幾何時有過如此失態的時候?

過後,他一回神,旋即尾隨著艾迪斯的身影奔去,喊說:「皇兄,等等我,我也許可以幫上你的忙——」

伊傑爾的聲音逐漸遠去,偌大的法政殿上只剩法蘭黛呆愣的身影。

此時,黑之居裏,一抹帶點琥珀色的詭譎黑影突然出現在角落處。

從空氣中傳來的陌生氣味讓黑影微微晃動;半晌,沒有任何預警的,黑影落地離開了角落,不帶一絲雜音,悄悄地靠近那陌生氣味的來源。

那黑影停在泛蕾娜的身旁,這個時候,泛蕾娜仍昏睡著,渾然不覺危險的因數已潛伏在她的四周。而那抹怪異的神秘黑影,就是所有危險的根源——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9-11-19 00:06:49

第六章

曲折陰暗的長廊上傳來陣陣雜亂不齊、步調不一的腳步聲。

艾迪斯狂奔著,他頂著一頭冷汗,心急如焚地趕往黑之居,憂心忡忡的他忍不住低咒著:「可惡!該死!」

一幕令人怵目驚心的畫面隨著源源不絕的焦慮躍上心頭,泛蕾娜獨自一人待在幽暗的黑之居中等待救援的無助模樣讓艾迪斯心痛!

不安慢慢地佔據他整顆心,艾迪斯下意識地直搖著頭,急於甩掉那份纏繞著他不放,令他感到慌亂不已的急躁。

不會的!艾迪斯試著說服自己,他的小泛蕾娜是個純真善良的小女人,老天爺絕不會捨得讓她喪生在那只畜生的利爪底下!

艾迪斯健步如飛,遠遠地將伊傑爾給拋在身後。

「我的小泛蕾娜,你一定要給我好好活著!」他邊跑邊喃喃自語著:「你若是敢棄我而去的話,就算是追你到陰曹地府,我也不會與你善罷幹休,我一會狠狠地把你修理一頓的!你聽清楚沒?我是認真的!」艾迪斯信誓旦旦地說著,一股四竄在心中的狂亂不安使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瘋狂深淵中。

「皇兄——你等——等等我——」伊傑爾追趕在艾迪斯身後,上氣不接下氣地喊著,久未運動的他,被艾迪斯這種突來的異常舉動給操得不成人形。

凝望著艾迪斯,急於奔至黑之居的慌張身影,一抹滿意的笑靨在伊傑爾唇角邊漾起,伊傑爾笑得極爲燦爛,打從心底深深佩服起那名能讓他大哥有此番「壯舉」的美麗小女人。

雖然他對她的認識下多,也還未曾正式跟她打過照面;不過,能讓他大哥如此狂愛著的女人,想必應該是個容貌、德行並兼的好女人吧!

只是,思及她這種不要命的瘋狂舉動,伊傑爾可以很明確地知道,他這嫂子根本就是個大麻煩!伊傑爾頭痛得緊,難道她一點都不怕會被黑之居裏的猛獸撕成碎片嗎?還是——他的小嫂子渾然不知這其中的危險關係?

從艾迪斯最初得知消息時,那抹面如死灰、焦慮不安的著急神態,以及現今狂亂擔憂、匆匆趕往黑之居方向的慌張舉動看來,伊傑爾再怎麽白癡也能猜想得到這個答案是肯定的——他的大哥一定未曾告誡過她。

趕至朝陽殿上的黑之居,滿頭大汗的艾迪斯失去了以往光潔莊嚴的一面;一頭如潑墨般烏黑長髮正雜散地披在身後,如同不修邊幅的流浪漢般,衣衫不整的外表使他整個人看起來狼狽不堪。

一身由金銀絲線交錯編織而成、象徵南國之王的美麗華服,在奔跑的影響下顯得淩亂許多,氣派高雅的華服亂成一團,高傲難以接近的冰霜神色被急切的神態給取代,此刻艾迪斯向來的厲容不復,已無那抹狂妄不羈的氣勢。

艾迪斯那一身與身份不相稱的雜亂模樣,和他一臉焦慮不安的急切神色,引來不少衛士們呆愣訝然的表情。

但,衆多的訝異神色與怔愣也僅存於一瞬間。

艾迪斯狂奔至黑之居鎖緊的大門前。

衛士們紛紛朝艾迪斯下跪行禮。

艾迪斯沒有理會他們,僅是隨意地揮了揮手,說道:「你們全起身吧!」焦急的視線瀏覽了周遭一圈,問:「誰是這裏的負責人?」

一名衛士長打扮的青年男子挺身而出,兩膝及地,恭敬地說著,「是小人!艾迪斯陛下。」

艾迪斯一個大步來到男子跟前,急忙問說:「現在的情況怎麽樣了?」

「回陛下的話,這扇大門——這扇大門就快打開了。」

衛士長答得有些遲疑,一抹因剛才而起的呆儍神態說明瞭他仍處在之前艾迪斯所帶給他的震撼當中;他實在無法想像,一向最注重儀錶的艾迪斯,怎麽會允許自己以這種頹廢的外貌出現在臣下面前?

「這事是怎麽發生的?」眼角餘光撇見了瑟縮在一旁柱邊的帕雪兒,艾迪斯的怒火更爲火熾,他氣勢洶洶地來到帕雪兒面前,一臉凶樣地說:「又是你!帕雪兒!你怎麽老愛給我找麻煩?」倘若目光能夠殺人,帕雪兒已不知在艾迪斯陰狠的目光下死過多少回。「你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艾迪斯……艾迪斯陛下,這……這是個……個預謀!有人想……有人想謀害泛蕾娜小姐……」艾迪斯難以招架的怒火讓帕雪兒忍不住泛起陣陣懼怕的顫抖。

面對著如此駭人的艾迪斯,她嚇得差點昏過去,但一思及泛蕾娜小姐還身處黑之居中與猛獸相瞪眼的恐怖畫面,帕雪兒不得不勉強鼓起僅剩的一點勇氣,將之前所經歷過的一切用微顫的聲調重新講述了一遍。

「大膽!」聽完所有過程,艾迪斯大喝一聲,如雷鳴般的斥喝聲嚇著了殿上所有人等,其中還包括尾隨而來的伊傑爾。

艾迪斯氣得直發抖,他緊握著雙拳,一抹難抑的怒火在他血液中流竄著。

是誰!是誰膽敢暗殺他的泛蕾娜?又是誰敢假藉他南國之王的名義,將純真無知的泛蕾娜誘進了黑之居?難道他們不知道泛蕾娜即將是他的妻,南國未來的王妃嗎?

是什麽人策劃了這一切?是邊疆地帶對他懷恨在心的異族?還是緊鄰著南國邊境,爲了爭奪水源地而與南國結下仇恨的東帝國?

艾迪斯拚命在腦海中追查著可能是主謀的暗敵,不過,卻因爲他所招致的敵人數目實在太多太多,以至於令他無法在一時之間,從紛亂的思緒中尋獲得幕後敵人的真正面目。

如果他們那群人真對他不滿,那麽,他們大可找他,大可沖著他來,他絕不會有任何的逃避之心!爲何要牽扯到無辜的泛蕾娜,讓無辜的她受到傷害!

他們全都該死!艾迪斯堅決地心忖,他一定要讓那該死的人爲他們這種愚蠢的行爲而付出相當大的代價。

思及此,艾迪斯滿腔的怒火就如同春風吹又生的野火般難以撲滅。

「衆衛士聽令!」他一聲令下,殿上所有衛士紛紛下跪接令,「傳我旨意,立刻動員所有衛士搜查皇城中的每個角落,若發現有可疑人物者,一律生擒捉拿之,當然,如有違抗者,一律殺無赦!」

言畢,衛士們個個異口同聲,神態恭敬且氣勢磅薄地答道:「領旨!」語聲未歇,衛士們皆立刻銜令而去。

不到一會兒工夫,偌大的黑之居外薄只剩下一些仍及閘上大鎖相互抗爭的衛士們。

艾迪斯的命令讓身後的伊傑爾聞之一震。

無理的命令嚇白了伊傑爾的一張俊臉,他奔至艾迪斯跟前,苦口婆心地勸誡他說:「皇兄!你千萬不能這麽做!趕快收回你的成命吧!要不然——要不然會有很多無辜的人因爲你的這道命令而喪生在衛士們無情的刀劍下。」

他的大哥一定是瘋了,他難道不知曉這道命令一執行下去,等於是默許了衛士們可以無理的隨便殺人?如此一來,惹怒衆生,他大哥在南國屹立不倒的地位會動搖的。

不成!他絕不能夠讓這種事情發生。「皇兄——」

「夠了!你不用再說了。」艾迪斯的視線越過他,直盯著那扇被鎖緊的大門不放,眼底的陰霾使他整個人看起來既寒又冷,「我知道我在做什麽!膽敢傷害泛蕾娜的人,我是不會放過他的!」他冰冷的口吻令人爲之發寒,「如果泛蕾娜只是受了驚嚇那還好,要是她真被裏頭的那只畜生給傷著了一分一毫,別說是皇城了,就算他們逃出了南國境內,躲進了某個國王的羽翼下,我也會不計一切代價發動戰爭,爲她討回個公道來!」

話鋒一轉,艾迪斯斜睨著他,接腔說道:「還有,我也絕不饒你那只該死的寵物!倘若它真敢傷了泛蕾娜,你就等著替它造個墓吧!」

「但是——」伊傑爾仍不肯死心,想打消艾迪斯這道極爲無理的命令。

無奈他話都還沒說出口,就夭折在艾迪斯的一記冷眼之下。

「怎麽?你還想說些什麽?」艾迪斯不耐地問,順便免費附送他一記「你再多說廢話就不讓你好過」的眼神。

一臉冰霜的艾迪斯讓伊傑爾戛然止聲,伊傑爾輕歎口氣,明白自己是動搖不了他大哥的決心;他這個平日冷靜過人、從不感情用事的哥哥怎麽會這麽儍?爲了一個女人而無端引起衆怒,甚至還爲了那個女人不惜對外發動累民傷財的戰事。

「難怪有人會說,女人是禍國殃民的禍水!」伊傑爾喃喃自言著:「不行,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大哥犯下這種大錯!一定要有個人出面來阻止他的錯誤不可。」

當然,可想而知,這個人是非他莫屬!

「伍迪!」伊傑爾低喚他的貼身侍官伍迪•嘉德斯,他不但是伊傑爾隨行的侍衛,更是伊傑爾不可缺少的左右手。

「快傳我的旨意,嚴重警告所有皇軍旗下的各個衛士們,要他們千萬不可對城內無辜之人亂來,對於可疑份子只能生擒活捉,而不能予以加害。若是陛下怪罪,一切後果由我這個親王攬下!如有不服抗令者,一律以軍法處置!」

「領旨!」語聲甫落,伍迪迅捷的身影已消失在伊傑爾的眼前。

就在同一時間,負責開鎖的衛士們高聲嚷嚷著:「陛下,黑之居的大門已經打開了!」


進入幽暗而泛著陰冷寒氣的黑之居,由於坐落在朝陽殿的最深處,長年來始終射不到溫暖陽光的原故,使得整個黑之居彌漫著一股異常冰涼的寒冷氣息。

從光亮處踏進晦暗不明的黑之居,外在環境的突兀改變令艾迪斯一行人有著視線上短暫的不適應;待適應屋內晦暗難辨的光線後,映入眼簾的畫面讓艾迪斯呼吸一窒,一顆規律而平穩的心臟也險些停止跳動。

黑之居是間極爲平凡的居室,和其他宮殿上的房子一樣,有光潔明亮的窗櫺,以及隨風抖動的紗幔;除了長年來照射不到陽光的缺點外,唯一不同的地方,在「黑之居」中並沒有所謂的地板存在。

深得伊傑爾寵愛的黑兒野性難馴,它向來討厭睡在冷冰冰的大理石地板上;疼愛它的伊傑爾瞭解到它排斥冰冷石板的習性,二話不說,馬上喚人來爲它拆去黑之居中所有光滑、略帶點寒意的大理石地板。

然後就在石板拆除之處,重新命人植上翠綠柔軟的草皮,綠油油的草皮可以讓黑兒睡得更爲舒適,不會再讓它徹夜難眠至天明。

此時,身軀壯碩、遍體漆黑的黑兒正端臥在由綠草交錯而成的小窩裏,它睜大一雙閃動著陰森光芒的琥珀色大眼,直盯著艾迪斯一行人不放。

而枕在它身上,那名體態嬌小、雙眸緊閉著的人兒,就是艾迪斯急於想摟在懷中細細呵護的泛蕾娜。

泛蕾娜的身子緊挨著黑兒碩大的身軀,黑兒霸道地把她整個人圈在懷裏,不時用它濕軟的舌頭舔著泛蕾娜白裏透紅的粉頰,似乎對泛蕾娜頗有好感,佔有意味極爲濃厚。

瞧見這一幕,艾迪斯嚇得連心臟都快跳出來了,他圓睜著眼,不敢相信他的泛蕾娜就這樣毫無危機意識地卷縮在那只畜牲的懷裏!

艾迪斯不對勁地心忖,這沒道理呀!泛蕾娜就算再怎麽沒神經,也不會遲鈍到連睡在黑豹的懷中都渾然不知,難不成——艾迪斯急急望向泛蕾娜微微起伏的胸脯,平穩的呼吸讓艾迪斯松了口氣,還好!他的泛蕾娜只是熟睡了而已。

黑兒的舌頭又再次舔過泛蕾娜粉嫩的頰,艾迪斯強忍住氣憤難抑的怒火;若不是現在情況特殊,他真想從那只畜生的懷中拉出泛蕾娜,狠狠地痛扁它一頓,然後再把它丟還給伊傑爾,要伊傑爾好好地重新管教它,教它從今以後別再接近他的泛蕾娜,對她亂來——

心念才一動,艾迪斯就著實地呆愣住了。他這是在吃醋嗎?好一會艾迪斯才回神;是了!他的確是在吃醋。

爲了他心愛的泛蕾娜,艾迪斯有生以來第一次嘗到醋味,而且,他吃醋的物件還是一隻低賤的畜生!艾迪斯低笑出聲,突來的笑容讓其他人吃驚不已。

示意身後的閒雜人等別輕舉妄動,艾迪斯緩緩走向前,他慢慢接近黑兒,想伺機從黑兒懷中輕輕抱出那個嬌嫩柔軟的小身子。

無奈天不從人願,黑兒聞到從他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陌生氣味,立刻將懷中人兒圈得更緊,似乎有想要攻擊艾迪斯的意味在。

黑兒進入戒備狀態的動作讓艾迪斯第一個直覺反應就是想抽出佩飾在腰際上的利劍;然取劍的大手突然地撲了個空,就在這個時候,他才恍然大悟自己的長劍被他遺忘在法政殿上。

「快拿劍來!」艾迪斯如此地命令著。

一會兒,身後的衛士遞來一把鋒利的長劍,艾迪斯接過它,與黑兒相瞪眼。

「你這畜生,快把泛蕾娜還給我!」若不是顧忌到可能會傷到的泛蕾娜,焦慮的艾迪斯老早就沖上去賞它一劍了。

見黑兒不爲所動,艾迪斯氣得連手上的長劍都握不穩,「你這只該死的畜生——」懷中持有泛蕾娜這張護命王牌的黑兒,著實令艾迪斯不敢對它做出任何不利的舉動來。

望著黑兒一雙虎視眈眈的琥珀色大眼,艾迪斯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神傷之餘,他聽到伊傑爾這麽說著:「別急!皇兄,這一切有我。」他可是這只豹子的主人呢!

艾迪斯聞言揚起一道眉,懷疑的眼神帶有濃濃「如果你敢亂來,我便會要你吃不完兜著走」的警語。

「你真有辦法能夠安然地救回泛蕾娜嗎?」

伊傑爾給他一記「全包在我身上」的眼神,說道:「當然!」說完,伊傑爾一個旋身,往前踏出一步,緩緩地朝黑兒的方向走去。

他慢慢靠近的動作又引來黑兒陣陣低咆聲,冷凝的低咆聲讓伊傑爾微皺著眉,而艾迪斯則膽戰心驚地微冒著冷汗。

隨著伊傑爾愈來愈接近的身影,黑兒也愈發不安地躁動著,直到黑兒準備起身撲向來人,蓄勢待發的龐大身軀極有可能會危害到身旁的泛蕾娜時,艾迪斯終於壓抑不住心底的懼意,連忙大喝出聲道:「夠了!伊傑爾,你就停在那裏不要動,不准再往前一步了!」

「可是——」艾迪斯兇惡的目光讓他戛然止聲,一個隨意地聳肩,伊傑爾接腔說著:「好吧!不過,我可不能確定在這麽遠的距離下,黑兒是否還能聞到我手中香椽子的香氣。」

不知何時,伊傑爾手上竟握有一顆香味濃鬱的香椽子。

香椽子,一般俗稱枸椽,爲一種圓形而不能食用的果子名;香椽子雖不能食用,但它香氣甜美而濃鬱,就連野性難馴的黑兒也愛聞它,而他與黑兒間的情誼,就是源自於一片長滿香椽子的喬木林中……

伊傑爾十歲那年,首次跟著已是南國之主的艾迪斯到城外的郊區狩獵,那個地方伊傑爾到現在都還記得很清楚,有一片結滿香椽子的林木生長在那兒附近。

最初,是香椽子的香味吸引他視線的佇留,而後真正勾起他的興趣、讓他驅馬進入林中的,是黑兒受傷後的陣陣低嗚聲。

嗚嗚低咽的聲音讓伊傑爾的心不再專注於這場狩獵大典上,他放棄了狩獵,策馬入香椽林中尋找那只能夠勾起他惻隱之心的負傷野獸;就在一棵香氣濃鬱的香椽木下,伊傑爾瞧見了有生以來,他所見過的小動物中,最能討他歡心的小東西——一隻遍體漆黑、有雙琥珀色美麗大眼的野生幼豹。

伊傑爾示意身下的馬兒安靜,自不遠處的距離外觀察它。

大概是幼豹還涉世未深的關係,使它喪失了豹子所有的機警與敏捷性,負了傷的小幼豹絲毫不察已在幾尺外打量它的伊傑爾,仍自顧自地橫臥在香椽木下,伸出它濕軟的舌頭舔舐著不斷從腳上湧出血液的傷口。

由傷處的大小,以及它受傷的程度看來,伊傑爾可以很清楚地確定,這只小幼豹之所以會負傷於香椽木下,完全是它不善於攀樹的原故,只因在它身上,全是些滑下香椽木後,被底下的石子枯枝所紮傷的傷口,亦即這只有辱「豹格」的小幼豹墜樹了。

伊傑爾再度驅馬向前,馬兒規律的蹄聲終於讓負傷的小幼豹機靈地豎起了小耳朵,小幼豹充滿戒備地望著來人,一雙讓伊傑爾爲之著迷的琥珀色大眼中儘是兇惡的神色;小幼豹直盯著伊傑爾不放,帶著濃濃敵意的低咆聲讓伊傑爾胯下的馬兒不安地騷動著,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會拔足狂奔。

伊傑爾的坐騎就停在小幼豹足前,他俐落地翻身下馬,緩緩地接近它說:「乖!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我只是要看看你受傷的地方而已,真的!不信你可以問問我的『宙斯」,它不會說謊騙你的。對吧!宙斯?」「宙斯」是一匹馬兒的名字,擔任伊傑爾出遊坐騎的它,是一隻黑色帥氣的小駿馬。

也不知是真聽得懂人話,還是湊巧的原故,在年幼主人的詢問聲中,「宙斯」竟然乖巧地點點頭,表示伊傑爾所言不假。

宙斯的反應贏來伊傑爾一抹得意的笑容。

伊傑爾笑得燦爛,挺起他的小胸膛,自豪地問:「如何?我的宙斯很聰明吧?」

小幼豹又低嗚一聲,繼而很不屑地將頭一轉,神氣驕傲的態度分明不把伊傑爾最引以爲傲的宙斯給看在眼底,不過,戒心全無的小幼豹已不見先前兇惡陰狠的模樣。

見小幼豹除去了防備,伊傑爾微微一笑,小小的身子蹲在小黑豹跟前;他從懷中取出隨身攜帶的金創藥膏,輕聲對幼豹說著:「乖!只有一點點痛,忍耐著點好嗎?」

仿佛真能瞭解伊傑爾話中的含意,小豹兒微點個頭,從琥珀色大眼中所流露出的信任眸光讓伊傑爾扶正它忘了要合上的下巴,他輕拍著豹兒的小腦袋,忍不住嘉許起豹兒靈慧的心性,說:「好孩子!」

伊傑爾收回小手,撕下華服的一角,在那塊柔軟的布料上抹上一些藥膏後,開始著手爲豹兒包紮後腳上的傷口。

爲傷口治療的過程中,小豹兒因爲耐不住疼而低嗚不停,不絕的低咆聲引來伊傑爾不少的心疼,伊傑爾儘量放輕了手腕上的力道,一反常態地柔聲安慰著它,柔和的眼神中含有一絲平日鮮有的溫柔眸光。

事實上,平常伊傑爾不太喜歡與動物親近,除了他的愛駒宙斯外,因爲他覺得每一種動物都長得極醜,沒有一種能夠迎合他的胃口。

裹上塗有藥膏的布料,伊傑爾笨拙地在小豹兒的傷處打上一個歪斜難看的蝴蝶結之後,他重重地吐出一口大氣,輕撫著它頂上柔順的皮毛,笑說:「好了!大功告成了!等過些天後,你就能再活蹦亂跳了。」

小豹兒又嗚嗚低咆幾聲,伸出濕軟的小舌頭,輕舔著伊傑爾的小手,一雙琥珀色的大眼中仿佛透露著感激謝意。

伊傑爾頗能會意地點點它微濕的小鼻子,一抹燦爛笑靨自始至終都未曾消退過,「甭謝我了!你還是快些回去吧!不然,要是被我大哥那群狩獵隊給遇上了,即便你有十條命都不夠賠!」:

伊傑爾用力推著它那與成貓相若的小身子,死命地欲將它驅回林中,以免遭到狩獵的下場,奈何它硬是不動分毫。

見小豹兒動也不動,伊傑爾氣餒地癱在地上,望著它一雙骨碌碌、眸光閃爍不定的琥珀色大眼,伊傑爾疑惑地猜想著:「怎麽?爲什麽還不肯回去?是不是傷口疼得走不動?還是——」

和風輕輕拂過伊傑爾紅撲撲的面頰,清爽的風兒中略泛著香椽木的香氣,伊傑爾一個擡頭,深深地望了頂上的香椽子一眼,刹那之間,他知道小豹兒爲何滯留不去的原因了。

「我知道了!」伊傑爾大喊一聲,小豹兒不回去的理由一定如他所猜測的那般,伊傑爾得意笑著,暗自在心中佩服著自己的聰明才智,「你是不是沒摘到最想要的香椽子,所以你才不願意離去?」

伊傑爾擅自爲自己的猜想唐突地做下了決定。「好吧!我知道了,你等一會兒。」起身拍掉身上的灰塵後,伊傑爾再擡頭望向頂上的香椽子,臉上的表情一個換過一個,神情之豐富讓人不曉得他在思索些什麽。

過了好一會,伊傑爾又是一抹輕笑;陡地,他一個跳躍,動作輕盈得就像一隻善於爬樹的猴子般,輕易地就攀上了香椽木上細小的枝橙,穩住身子後,伊傑爾的身影便開始在枝椏上頭移動。

伊傑爾停在一處香椽子結得最爲茂盛的枝椏上,抽出腰際上的短劍,用力一砍,一段上頭滿是香椽子的枝椏應聲而落。

伊傑爾見大功告成,不乖乖順著剛才的路線下來,又是一個跳躍,躍下樹椏,在空中連續做出幾個完美的空翻動作後,「唰!」的一聲,帥氣又神氣地安全著陸。

撿起落在地上的香椽木枝,伊傑爾微笑地將它拾給小豹兒,說道:「給你的!趕快回去吧!」

小豹兒沒有反應,仍是睜大一雙美麗的大眼直盯著伊傑爾瞧。

遠處傳來即將歸城的號角聲,伊傑爾自知不能再與這只小豹兒磨菇,便匆匆把結滿香椽子的枝椏遞至它跟前,然後牽來「宙斯」,急忙上馬。

離去時,伊傑爾還不忘回頭囑咐它道:「太陽都快下山了,你還是早些回去吧!」語畢,伊傑爾驅馬快奔,準備回獵場中與哥哥艾迪斯一行人會合。

不知狂奔了多少路,俯在馬背上的伊傑爾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些許怪異的聲響,於是收緊手中的繮繩,回過頭去——他驚訝地發現到,小豹兒就在他身後追趕著,它口裏還銜著剛才伊傑爾爲它所摘下的香椽枝椏,正邁開它短小的四肢往他的方向慌忙追趕過來。

瞧它一臉想奔至他身邊,卻又頻頻跌倒出狀況的滑稽模樣,讓伊傑爾看了是又愛又憐,真想緊緊抱住它圓滾滾的小身子,好好地在懷中寵愛它一番。

小豹兒來到伊傑爾的足下,它口中仍銜著香椽枝椏,用美麗的琥珀色大眼眸默默地望著他,惹人疼愛的眸光簡直令伊傑爾恨不得現在就帶它回皇城。這只可愛的小豹兒實在是太合他的胃口了!

「爲什麽要追來?」伊傑爾微微側個身,居高臨下地柔聲問道:「難道你無家可歸,所以想跟我回皇城,是不是?」

假如真是如此,伊傑爾今晚恐怕會興奮得睡不著覺,他一直想養一隻像這般可愛的動物,只不過沒這個機會罷了;如今來了這麽一只能讓他看對眼的可愛小豹,伊傑爾怎能輕易放過。

它點點頭,幾顆成熟的香椽子隨之掉了下來。

「真的!」伊傑爾樂得快飛天了,「說好了就不能反悔了喔!來!」他拍拍前鞍上的一點空位,示意它跳上來,說著:「這裏,我相信你可以跳得上來,快上來!」

小豹兒銜著香椽木枝椏輕輕一躍,如伊傑爾所願躍上了鞍頭;伊傑爾小心翼翼地用斗篷將它的身子輕裹在懷中。接著,他扯動手上的繮繩,胯下的宙斯立刻邁步賓士。就這樣,小豹兒與伊傑爾一齊回到皇城。

雖然一開始,艾迪斯很不能接受他將一隻兇猛的黑豹帶在身邊的事實,深怕野生豹子性情陰晴不定,進而擔憂伊傑爾的安危,不過,在伊傑爾的堅持下,艾迪斯終於屈服,同意讓只有十歲的幼弟,養一隻隨時都會「捉狂」的兇殘野獸。

自此後,得到艾迪斯允准的黑豹「黑兒」便正式介入了伊傑爾無趣的生活中,而黑兒的加入爲伊傑爾帶來了無限的歡樂。

但歡樂的日子易逝,連伊傑爾他們這對形影相隨的主仆也不例外。

就在伊傑爾的成人之禮過後,艾迪斯立即將他送往貝裏多大公國念書,這是伊傑爾與黑兒相遇後的
第一次分離。

在他遠赴外國留學的這段期間,縱然不能常與心愛的黑兒見面,但每逢假日休息時,伊傑爾總是會爲它帶回許多美味的食物,以彌補他不在黑兒身邊陪它解悶的寂寥相思。

值得提到的一點,健忘的黑兒老是有「聞香認人」的壞毛病在!

也就是說,不常與伊傑爾會面的它總是會忘記伊傑爾身上的氣味;不過,香氣濃鬱的香椽子味道,黑兒可不會遺忘一分,只要讓它聞一聞香椽子的氣味,黑兒就會想起當年那一幕爲了要攀折香椽木而不慎跌傷腳的畫面。

接著,伊傑爾熟悉的味道便會浮現,黑兒便會欣喜地撲向主人,伸出它的舌頭,很親熱的舔舐著主人的雙頰,以示歡迎。

這是個只屬於伊傑爾輿黑兒之間的小秘密,也是個極爲可恥的事實!

他堂堂南國親王,黑兒長年來的飼主,居然抵不上一顆香椽子的魅力?唉!伊傑爾重重地歎了口氣,誰教他的黑兒愛極了這種泛著濃濃香氣的香椽子味道,就連身爲主子的他得要排在香椽子的後面,若傳了出去,他這個親王的臉要往哪擺?伊傑爾又接連地歎了好幾口氣,可憐喲!

這也就是爲什麽伊傑爾會隨身帶香椽子的原因。

「快過來吧,黑兒。」

見黑兒不爲所動,伊傑爾心想,奇怪,莫非是香氣不夠濃鬱嗎?接著,他從懷中取出更多的香椽子,問說:「怎麽?你還記不起這氣味?還記不起我嗎?」

黑兒微抖動著耳朵,好似香椽子的香味已隨著空氣傳送至它的鼻中;它仍未改變先前準備攻擊的戒備姿勢,卻陡地一個前撲撲向伊傑爾,重重地將伊傑爾壓倒在地,只聽見衆人驚呼一聲,黑兒竟開始親熱地舔舐著他兩頰。

伊傑爾低笑著,他一邊接受黑兒熱情的口水攻勢,一邊還騰出手來輕搔著黑兒的耳後根,拉下黑兒的大頭顱在它耳邊低語著:「你這個大笨蛋!你差點就GAMEOVER了,你知道嗎?」若不是看在黑兒是伊傑爾最疼愛的寵物份上,怒火中燒的艾迪斯早就一劍砍了它。

見黑兒已不具威脅性,在一旁擔心的艾迪斯早就捺不住性子地沖上前,大手扶起昏睡中的泛蕾娜。

艾迪斯輕拍她的粉頰,喚道:「我的小泛蕾娜,你快醒醒,我來救你出去了,快睜開眼來看看我。」

在拍打下毫無反應的泛蕾娜引來艾迪斯無限的恐懼,他慘白著臉,將她嬌弱的身子緊摟在懷中,對外頭的那群衛士大聲喊著:「來人!快傳禦醫!快傳禦醫!」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9-11-19 00:07:07

第七章

「各位官爺們——」瑪琳年邁的身軀擋在一群手執長矛的衛士前面,她一臉泰然,完全不見任何一絲異樣神色,說道:「透彩宮的主子已安歇,還望各位官爺們勿大聲嚷嚷,驚擾到我家主子的清夢。」

「大膽!」帶頭的衛士大喝一聲,他一臉怒色,似乎對瑪琳這種不太恭敬的態度感到氣憤難平,斥說,,「你這是什麽鬼話?」

他們是艾迪斯王身邊的禦皇軍,身負著陛下親口所頒下的皇命搜索城內每一個角落、每一座宮殿,目的就是爲了要找出膽敢謀害未來王妃的嫌疑犯。

不理會瑪琳片面的推託之詞,發言的衛士往前踏了一步,好像有要硬闖的意味。「艾迪斯陛下有令,我們禦皇軍旗下所有衛士必須翻遍整座皇城,一定要找出傷害未來王妃的主謀者,所以,我才不管你家公主是否已經就寢,我們現在就要入宮搜查!」

「請等一等,官爺們——」瑪琳雙手一張,像只護著小雞的老母雞般奮力地擋住他們的去路,不讓他們進入宮殿中,「我家公主衣著淩亂,實在不能出面會客——」邊說,瑪琳邊從懷中掏出幾錠碎銀,遞至每一個衛士手中,「可否請各位官爺們先緩一緩,待明兒個天亮之後,公主醒來梳妝妥當時,再來執行你們的任務,好嗎?」

「這——」收到碎銀的衛士們一個個皆爲難地相覰著,猶豫不決的模樣讓一旁的瑪琳看了汗水直流,忍不住捏起一把冷汗。

「好吧!」終於,那名帶頭發言的衛士開口說道:「那我們就先行到別處去尋人,記得,天明我可不想再聽見任何原因,一定要入透彩宮細查宮內的每一個角落!」

那名衛士一個回頭,對身後的弟兄說:「走吧!咱們天亮了以後再來。」

「謝謝您!官爺們——」

就在瑪琳不停的道謝聲中,一群衛士們離開了透彩宮的範圍。

打發完那群見錢眼開的衛士後,瑪琳一個轉身,回到了大殿上。

殿上,所有侍女皆已被嘉妲娣所摒退,此時,空曠無人的大殿上只剩下艾迪斯急於捕獲的珍妮,以及瑪琳佯稱已經安歇的嘉妲娣公主。

「如何?」端坐在玉雕座位上,嘉妲娣冷冷地問:「事情都解決了嗎?」

瑪琳在嘉妲娣跟前屈膝,她點點頭,儀態莊嚴且恭敬地答說:「他們全離開了,但會在天明時分返回。」

一雙粉嫩的小手隨意一揮,嘉妲娣對仍跪在地上的瑪琳說道:「你先起來,奶媽。」冷不防地,嘉妲娣的眸光一轉,視線變得既冷又冰。

長年隨侍在側,對她的習性瞭若指掌的瑪琳見狀,在心中暗暗大歎著不妙。

望著嘉妲娣一副冷冰冰,讓人高不可攀的姿態,以及不帶任何情感,令人聞之發寒的口吻,身爲奶媽的瑪琳豈會不明白此種面孔下所代表的是什麽樣的一種情感,這是嘉妲娣即將動怒的前兆啊!

頃刻間,殿上的空氣好像也凝凍起來。

一個質問的挑眉,冷冷的聲調隨即回蕩在冷清無情的透彩宮大殿上:「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爲什麽皇表哥會下令清查全城?莫非——是你的形跡敗露了?」

嘉妲娣毫無表情的凝肅面容讓珍妮機警的打了個冷顫。

從嘉妲娣身上所散發出來的凜冽寒氣嚇著了一旁的珍妮,珍妮雖感到萬分懼怕,但她還是從容地聳聳肩,一抹刻意僞裝出來的自若神態掛在頰上,和嘉妲娣臉上那抹足以至人於死地的凜冽目光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珍妮毫不畏懼地迎上嘉妲娣冷冷的目光,回答說:「我不清楚!大概是那名侍女去通風報的信吧!」珍妮口中所指之人,就是對著她大聲尖叫的侍女帕雪兒。

「侍女?」嘉妲娣面露凶光,陰狠地瞪著她,冷凝恐怖的神情一點也不像是一個只有十七、八歲的少女該有的陰寒臉孔。

「是哪個侍女見著了你?難道你的臉被她給瞧見了嗎?」

「我……我不知道。」一臉陰霾怒色的嘉妲娣嚇得珍妮出了一身冷汗,望著嘉妲娣那張被寒霜籠罩的尊容,珍妮開始後侮了,也許她當初就不該惹上這名空有天使外表,骨子裏卻是一副蛇蠍心腸的小魔女。

她清清喉嚨,定一定神色,答說:「就算那個侍女見著了我又如何?她認不出我的!」一抹肯定的神色飄上珍妮的眉梢,她接腔道:「當時天色已暗了,她根本無法在那樣的視線下辨識我。」

嘉妲娣暗自松了一口氣,很好!事情還沒有進行到無法挽救的地步。

「那麽——計劃成功了嗎?」這個才是重點。

珍妮點點頭,答道:「當然!爲了杜絕後患,我還用迷藥迷昏了她;處在昏睡狀態中的她根本動彈不得,脆弱得就跟個孩子般毫無抵抗能力,在那樣不利的環境下,她還有本事能夠在死神的魔爪下生存嗎?」她沾沾自喜,口吻中充滿了無限的自豪。

珍妮得意的神色換來嘉妲娣濃濃的質疑,望著宮殿外熱鬧騰騰的南國皇城,一顆石子懸在心頭,嘉妲娣一臉狐疑,總覺得這整件事情不太對勁;如果她的心腹大患真已如願地被珍妮除去,爲何她心中的那片陰霾仍是揮之不去?

「你確定她真的已喪生在那只野獸的利爪底下了?」嘉妲娣不能放心地問,在還未得到泛蕾娜的死訊之前,她便一刻不能安心。

濃濃的疑惑中,一名侍女不經通報便匆匆忙忙地趕在珍妮答話前奔進了透彩宮;瑪琳定眼一瞧,原來是她派去天羽宮的侍女貝兒•耶莉。

貝兒原本是一名隨侍在嘉妲娣身邊的小侍女,在瑪琳刻意的安排下,貝兒順利地進入天羽宮中當差,成爲天羽宮的一分子。

爲了能如願除去嘉妲娣的眼中釘、肉中刺,瑪琳覺得必須要安排個親信在天羽宮中當內應,以便能更精確地掌握宮中的所有動態;而貝兒就是瑪琳布設在泛蕾娜身邊,用來監視天羽宮的一名眼線。

貝兒奔至嘉妲娣跟前,「咚!」的一聲,兩膝及地,喘息地說道:「公……公主殿下,泛蕾娜小姐……小姐她已安然地被王……被王帶回,目前正請禦醫……禦醫診斷中……」

「夠了!」嘉妲娣愈聽愈覺得氣憤,怒雲悄聲地染紅了她那張清純的可愛俏容。

終於,嘉妲娣滿腔的怒火猶如急漲的山洪般一發不可收拾,難抑的怒雲打破她臉上冷冷的寒霜,怒火染紅了她的眼。嘉妲娣惡狠狠地怒視著珍妮,小手用力一拍,擺在幾上的精緻銀壺立刻應聲而落:「珍妮!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說謊來欺騙我!」

珍妮嚇得兩腳發軟,像攤爛泥似地跌坐在嘉妲娣的腳旁,用她那微微發著抖的聲調斷斷續續地朝嘉妲娣說著:「公……公主殿下,這不是……不是我的錯……若……若不是那名女侍引來了衆多衛士,我也不會……不會……」

「住口!」嘉妲娣大喝一聲,忿忿地打斷珍妮的脫罪之詞,「失敗了還有理由嗎?」

在嘉妲娣難以遏止的怒火下,珍妮的身子顫抖得更加厲害了。

[請您息怒,公主殿下。」一旁的瑪琳冷靜地撿起那只被怒氣波及到的銀壺,重新將它擺回幾上後,說道:「現在不是追究珍妮過錯的時候,艾迪斯陛下已經下令搜索全城的每一寸角落,從陛下動員的人力看來,他似乎處在一片難抑的怒火中,很有可能會做出一些出乎人意料之外的事情;相對的,珍妮的存在,無形中就會爲我們帶來極大的威脅。

「所以,我們得在短期內儘快將珍妮送出城,若是遲了,讓陛下身邊那群禦皇軍發現到珍妮的存在,到那個時候,不只是珍妮,就連公主在內的有關人等,皆會受到陛下嚴苛的懲罰!」

瑪琳苦口婆心的諫言讓盛怒中的嘉妲娣完全地清醒過來,她神色一緩,驀然驚覺到手邊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她去處理。

瑪琳說得沒錯!嘉妲娣心忖,這整個謀殺事件進行到這般地步,已經算是全盤失敗了!身爲西國第一公主的不能再沈湎於狂亂的怒火中,更不能讓這種足以引起兩國戰爭的醜聞洩漏出去,當務之急,得先要解決掉眼前這名壞事的女孩,以求自保。

一陣寂寞冷凝的空氣在透彩宮上蔓延開來,嘉妲娣高坐在玉雕的座椅上,不知在思索什麽;瑪琳隨侍在一旁,乾皺的臉上也是一片肅然樣;詭譎中透露著不安的氣氛令珍妮感到不安然,她神情無措地癱坐在地,不安的視線在她們主仆兩人之間來回穿梭個不停,總覺得有什麽大事要降臨在她身上。

陡地,一個念頭在嘉妲娣心中逐漸成形,她已迅速地做好了決定。

「也罷!」嘉妲娣從玉雕座椅中擡起頭來,臉上冷凝兇惡的面容不再,取而替之的是一抹前所未有的和悅神情,「你就出城去吧!珍妮。經過這整個事件,你已是我皇表哥急欲追捕的頭號嫌疑犯,我若是再留你於皇城之中,對你、對我都是一件大爲不智的蠢事,你說是不是?」

嘉妲娣輕聲細語的溫和神態讓珍妮害怕得忘了要答話,她愣愣地望著嘉姐娣微笑的臉發著呆,冷冷的空氣竄進她的背脊中,珍妮一連打了好幾個冷顫,感覺到她的背脊在頃刻間僵硬起來。

面對此般無禮的珍妮,嘉妲娣本該爲她這種毫無禮貌可言的舉動而大發脾氣,但是她沒有,反倒像只貓兒般輕巧地躍下玉椅,絲毫不計較珍妮是賤民之軀,嘉妲娣伸出她的小手,輕輕地扶起仍呆坐在地上的珍妮,笑道:「快起來吧!瑪琳會安然地帶你出城的;對了,瑪琳——」嘉妲娣低喚一聲,回頭凝望著瑪琳,她吩咐說:「你快進我內室取來其餘的報酬。」

「是!」瑪琳作了個揖,隨即往內室步去。

瑪琳的身影離去後,嘉妲娣又下了一道命令,說:「貝兒,這裏已經沒你的事了,你快回天羽宮去吧!」

貝兒應了一聲,嬌小的身影隨即消失在她們眼前。

嘉妲娣的手仍扶著珍妮,她將珍妮扶至一旁的椅子上坐定後,一個轉身,她不知從何處端來兩隻已斟滿飲料的杯子立在珍妮面前,笑說:「我們來做個約定。此番出城後,千萬記住,我倆已無任何瓜葛,日後若是再次相逢,你我已形同陌路,無任何交集,知道嗎?」

見珍妮允諾點頭,掛在嘉妲娣臉上的那抹笑意愈發地耀眼燦爛,宛如是朵毒花般魅惑人心。「很好。」嘉妲娣笑著將手上的杯子遞給她,道:「爲以後的陌路乾杯。」說完,嘉妲娣率先飲完杯中血紅的液體。

見嘉妲娣如此豪爽,珍妮不疑有她,也跟著喝完了杯中物。

嘉妲娣滿意地收回杯子。

這個時候,珍妮從眼角處瞥見瑪琳年邁的身影,只見她小心翼翼地捧著一隻小寶盒徐徐地朝嘉妲娣的方向踱步而去,停在嘉妲娣跟前,恭敬地對她行過禮後,將寶盒呈上去,說道:「公主殿下,這是您要的東西。」

嘉妲娣接過它,緩緩地打開盒蓋,裏頭是滿滿一盒的澄黃金子,那光芒將珍妮滿是貪婪之色的雙眸點亮了許多,「這是你剩下的酬勞,拿去吧!」

珍妮剛伸出手,一雙柔荑都還未碰著盒蓋時,就被腹下傳來陣陣灼熱難受、仿佛有千百支針紮般痛苦的刺痛感給打斷;莫名的疼痛使她軟下身子,痛苦地倒在地上不停打滾、呻吟著。

此時,珍妮才驀然驚覺,原來……原來那杯飲料有毒!

「你——」

珍妮被這份難言的疼痛折磨得連話都說不出口,望著嘉妲娣那張陰狠扭曲的俏臉,她只能忿忿地死瞪著嘉妲娣直瞧,做最後一次垂死的掙紮。

「你以爲在經過這次事件之後,我還會讓你繼續存活在這個世上嗎?」

嘉妲娣高高在上地斜睨著將死的珍妮嘴邊掛有一抹如污泥般的黑血,身子一僵,隨即在悔恨中死去;珍妮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個念頭便是她不該沾惹上這名令她死於非命的小魔女。

確定珍妮已經斷氣後,嘉妲娣喚來瑪琳,說道:「剩下的就交給你了,要處理得漂亮些,別讓人給發現了。」

「是!」


今天天氣很好,晴空萬裏的的湛藍蒼穹中完全看不見一絲雲朵。

天羽宮中的夢之香園裏,泛蕾娜獨自一人端坐在薔薇秋千上,任由微風吹拂著她的髮辮,柳眉緊蹙的模樣說明瞭她正陷入前所未有的茫然思緒中。

這個時候,艾迪斯仍與他的心腹大臣們在法政殿上商議著國事。

法蘭黛在不遠處的小亭中恬靜地繡著隨身攜帶的針黹,而帕雪兒則在園中追逐著四處飛舞的蝶兒,玩得不亦樂乎。

看著她們怡然自得的快樂模樣,反觀自己愁眉不展地呆坐一邊,泛蕾娜的心顯得更加地紛亂。這抹帶著淡淡迷惘的茫然始於前些天——她曆劫歸來的隔天清晨。

那天,清晨時分,艾迪斯冷不防地開口向她求婚!爲了他的這一句話,泛蕾娜的一顆心便整個淪陷在艾迪斯所帶給她的茫然之中。

紛亂的思緒回到那天清晨……

泛蕾娜一睜開眼,訝異地發現自己竟置身在柔軟舒適的大床上,好奇的視線不停地打量著周遭,不解的疑雲正困擾著她,她是何時回到殿上來的?

泛蕾娜緩緩地坐起身,對於昨天所發生的一切,她緊皺著眉,努力回想著昨天的情形。

泛蕾娜只記得自己正和那名面生的侍女交談,後來,不知是怎麽著,她突然感到一陣昏眩——記憶只到這裏就中斷了。

泛蕾娜輕拍著自己不靈光的腦袋,拚命地想從空白的腦海中尋獲那段被她所遺忘的記憶,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她心忖著:爲什麽我總是想不起來昨夜所經歷過的事?難道我的失憶症又發作了?還是——

「醒了嗎?」艾迪斯的聲音傳來,「在想什麽?」

泛蕾娜順著聲音望過去,他就坐在不遠處的小幾邊望著自己,充滿紅絲的眼眶是一夜沒睡的證據。

猛然掀開絲被,泛蕾娜赤裸著雙腳奔至他身邊,親昵地摟著他的頸子,她在艾迪斯的頰上印下一個早安吻,說道:「早安,艾!你的精神好差,是不是昨兒個夜裏沒睡好?」

輕拉她入懷,艾迪斯讓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一個反手,艾迪斯用厚重的披風緊緊裹住她單薄、弱不禁風的身子,答非所問地說著:「昨兒個夜裏,你爲什麽不帶侍女就出宮?」

他的胸膛好暖和,泛蕾娜忍不住又往更深處鑽去,「我有啊!可是你派來的貼身侍女說不行,所以,我就沒帶她們一起去。」

泛蕾娜想起昨夜艾迪斯派人來接她,卻換來一片空白記憶的事,濃濃的疑惑遮掩住她美麗的藍眸,泛蕾娜仰著小臉,好奇地問:「說到昨天——艾!我想問你,爲什麽我會對昨晚一點印象也沒有呢?還有,我覺得好奇怪喔!昨天傍晚我明明記得自己並沒有回到天羽宮來,爲什麽今早會睡在這裏?是不是你抱我回來——」

泛蕾娜的問題都還沒說完,就讓艾迪斯結實地摟進了懷裏。

艾迪斯的大手摟著泛蕾娜,眼中佈滿了剛才所沒有的凜冽寒霜,「昨天的侍女不是我派過來的!如果我想見你,我會親自來這裏找你,而不是像昨天那樣,隨便找個侍女就來接你過去,你明白嗎?」眼底的寒霜驅散不少原有的柔情蜜意,艾迪斯緊摟著她,冷靜精明的腦袋飛快的轉動著。

昨天的神秘侍女到底是誰?他心忖:是什麽人假藉他的名義將泛蕾娜引誘至黑之居?是那群覬覦他南國富饒生活的國王?還是——另有其人呢?

不成!他絕不能夠讓這種事發生,他決定要揪出所有可能會危害到泛蕾娜的一切事物,他要防範未然,竭盡所能地維護好泛蕾娜的安全。

一個絕妙的念頭躍上艾迪斯的心頭,他輕輕溢出一抹微笑,想著,也該是時候了。

懷中的泛蕾娜被摟得快透不過氣,她微微掙紮著,細小的抗議聲全數消失在艾迪斯寬闊的胸膛前,也間接地打斷了他的思緒,「明白。可是艾,你把我摟得好緊好緊,我都快喘不過氣來了。」

稍微放開她,艾迪斯低下頭來,與她鼻尖碰鼻尖,親昵地說:「可人的小東西,你愛我嗎?」艾迪斯突然有此一問。

「愛?」泛蕾娜緊咬著下唇,似乎在思索這個難題,「愛是什麽?」

眉間的疑雲引來艾迪斯唇邊一抹無奈的笑意,他早就預料到這種費解的情愛問題會讓他的天使愛人表現出一種很茫然,很無知的迷惘神情來,一個從天使蛻變成凡人的女孩哪能明白什麽叫做「愛」呢?

輕歎口氣,艾迪斯俯下身,決定用他的唇來告訴她愛的真諦。

他的吻輕柔得讓泛蕾娜感到不可思議,所帶來的陣陣暖意讓泛蕾挪覺得自己仿佛被陽光包圍著;直到他將吻加深,誘引泛蕾娜怯怯地將舌頭伸出與他的交纏時,艾迪斯整個人倏然失去了控制,緊緊地把她摟在懷中,他炙熱的雙唇似乎要將她吞噬了一般,狂熱的吻幾乎快奪走她剩餘的理智。

半晌,兩人才分開,艾迪斯沙啞著聲音,霸道卻又不失愛憐地命令著:「把頭擡起來,我可人的小泛蕾娜。」

仰起因激情而染上一片嫣紅的小臉,泛蕾娜羞怯地望著他,未吭半句。

捧起她的臉,艾迪斯露骨地問:「你喜歡我吻你的感覺嗎?」

泛蕾娜點點頭,頰邊的紅霞又染上了許多。

這就是「愛」的感覺嗎?泛蕾娜仍懵懂未知。

艾迪斯將她所有的反應全看在眼底,掛在她頰上的,是一抹全然無知的茫然神情;再一次輕歎出聲,艾迪斯十分無奈地垂下眼瞼,他能奢望些什麽?一個無邪的純真天使當然無法體會何謂「真愛」,便別說要她愛人了。

不過,他會耐心等待。即使會讓他等上一段十分漫長的時間,才能夠使他心愛的天使真正明白「愛」這個字的定義,他也絕不會有任何怨言。

「你很失望。」深蹙在他眉峰間的悵然神色引來泛蕾娜心中濃濃的不解,她不喜歡見到落落寡歡的他,沒有多加思考,泛蕾娜伸出她的手,想拂去盤踞在他眉間的失落。「爲什麽要皺著眉?好醜!我不愛看。」

她的話惹來艾迪斯溫柔的笑意,拉下她粉嫩的小手,把它們放在自己的心窩上,笑問說:「是嗎?那麽——你愛看什麽樣的我?」

「陪在我身邊、只對我一人微笑的你。」不假思索的,泛蕾娜脫口說道,那種微酸的妒意口吻讓她迷惑,泛蕾娜不懂那心情,只覺得胸口鬱悶、難受得很,尤其是那群在南皇殿中伺候著他的侍女們!

每當泛蕾娜一想起她們可以在爲他更衣時自由地撫摸他那副雄偉壯碩的身體,泛蕾娜都會感覺到一陣酸意直湧上她的心頭。

「我不喜歡她們觸碰你的身體,如果可以,我會趕走那群像蜜蜂見著蜜糖般緊黏著你不放的侍女們,代替她們來爲你更衣。」

泛蕾娜那抹酸死人的醋意不但撫去了艾迪斯眉間的惆悵,而且還爲他帶來一朵燦爛的笑容;只見艾迪斯漾著笑,連嘴都合不攏地說:「好濃的酸意啊!你這是在嫉妒那些女人嗎?]

「嫉妒?」泛蕾娜被這種心情給弄混了,「這就是嫉妒的感覺嗎?」

艾迪斯點頭,儼然是一副專家教授般的模樣,「對!這就叫嫉妒!你嫉妒那些服侍我的侍女們,不喜歡她們像——你剛剛說什麽來著?蜜糖?對!蜜糖,你不喜歡她們像蜜蜂見著蜜糖般地死纏著我,所以你才會吃醋,才會嫉妒她們。」

「胡說,我才沒有呢!」艾迪斯的說明爲她紅撲撲的粉頰帶來羞怯的紅潮,泛蕾娜扁起小嘴,不依地跺腳嬌嗔道:「我只是說不喜歡她們而已,又不是在嫉妒她們,你別亂給人家按罪名——」

思緒一轉,泛蕾娜突然想起,他剛才好像非常高興自己爲了他身邊的那群侍女而吃味,微微惱著,泛蕾娜又踩了跺腳,惱說:「你怎麽還能如此快樂?我這是在吃味、是在嫉妒耶!難道你一點都不怕我會對你身邊的那群侍女們採取非常的洩恨手段嗎?」她都快被那股酸意給淹沒了。

「你的意思是叫我阻止你,要我去保護那些侍女嗎?」泛蕾娜語調中帶有濃濃醋意的口吻讓艾迪斯抑不住滿腔的狂喜,快樂已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泛蕾娜吃味的表情和神態彷佛像陣輕風般,掃去艾迪斯先前懷有的失落與不安,她嫉妒的模樣讓艾迪斯明白了她的心,她充滿酸意的口吻使艾迪斯明瞭她對自己的情意;原來,在感情的這條路上,並不是只有他一個人在唱獨腳戲。

艾迪斯捧起她的雙頰,忘情地在她的頰上印下許多如雨點般的細吻,經過這一年多來的努力,他所付出的情意總算是得到了回應。

「噢!我可人的泛蕾娜——」艾迪斯輕咬著她小巧圓潤的耳垂,說道:「我們結婚吧!」泛蕾娜懷著他未來子嗣的模樣一定很美,艾迪斯在腦海中輕輕勾繪出泛蕾娜手撫著圓滾滾的肚皮,輿孩子談話時的慈愛神情,忍不住腹下傳來陣陣難抑的騷動,艾迪斯恨不得能立刻娶她進門。

「結……結婚?」

宛如平空投下一顆炸彈,原本沈湎在艾迪斯所編織出來的一片柔情蜜意中的泛蕾娜突然被這個冷不防的字眼給嚇出一身冷汗來,紛亂的思緒更加紊亂,她杏眼圓睜著,一時之間還不能完全消化這個令她震驚的消息。

視線觸及到泛蕾娜微詫的表情,艾迪斯的心彷佛被針紮痛了一下,他頓了頓,收拾起這份被刺痛的心情,微憂地間:「爲什麽吃驚?難道你——你討厭當我的妻子嗎?」不自覺地屏住氣息,艾迪斯等待著泛蕾娜的回答。

「沒這回事!」想也不想,她立刻駁回艾迪斯先前的詢問,「我只是……我只是有點訝異罷了。」泛蕾娜甩甩頭,很努力地想擺脫那份在她心中逐漸萌芽的不安。

「是這樣子嗎?」艾迪斯根本就不相信她所說的。

像她這種雕蟲小技般不怎麽高明的搪塞謊言,又怎能蒙蔽他雪亮的雙眼?帶著不悅,艾迪斯一手扣住她的藕臂,一手用力擡起她的下顎,微慍道:「你在隱瞞些什麽?爲什麽不肯告訴我?莫非——莫非我得不到你的信任?不足以令你仰賴嗎?」

「不是!不是!不是的!」泛蕾娜一連喊了三次,艾迪斯難抑的粗暴逼出了她的淚水:事情不是你所想像的那樣!我喜歡你,真的!我真的喜歡你!」泛蕾娜認真的神態很有效地制止了艾迪斯即將脫口而出的反駁之語。

「我很高興你想娶我,我也很想與你結爲夫妻,可是——爲什麽當這個念頭一在我腦海中浮現時,就有抹罪惡感在我的心中慢慢滋長?艾,我好怕!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麽?爲什麽我全記不得,全想不起來?」

「別哭!這不是你的錯!」晶瑩的淚水洗去他所有的惱意:心疼地將她摟在懷中,他自責自己爲何會這麽狠心,竟對柔弱的泛蕾娜如此粗暴。

「艾——我真的——真的不討厭你——」泛蕾娜抽噎地說道:「你別——別生我的氣好不好?我——我——」

「噓——」艾迪斯用食指點住她的唇,「別說了,我都明白。」

他當然明白泛蕾娜的罪惡感是源自於何處。天界殘留的記憶仍存在於她的體內,因爲這一絲僅存的記憶,而將純真的她推入了罪惡的萬丈深淵中;但是,這又能代表什麽?

他已經決定要娶泛蕾娜爲妻,已經準備要將無依的她納入自己的羽翼下呵護;「天界」這個字眼,對於被封印住記憶的泛蕾娜來說,早就成了腦海中的過往名詞,泛蕾娜早已忘卻了它,又何來罪惡感呢?所以,要完全地抹殺掉那份會令她傷心落淚的罪惡感。

「別哭了。」拭去她頰上的淚水,艾迪斯戲謔地說道:「再這麽哭下去的話,我看要不了多久,整個天羽宮就會被你愛哭的淚水給淹沒了。」望著一雙哭紅的大眼睛,艾迪斯的一顆心也跟著抽痛起來。

「你胡說!大騙子!」艾迪斯的戲謔果真成功地抑止住泛蕾娜的淚水,泛蕾挪用力吸了吸鼻子,不依地捶了他的胸膛一記,說:「人家才不像你說的那樣愛哭呢!」

「不難過了,嗯?」輕擰她紅通通的鼻尖,艾迪斯寵溺地說:「我愛哭的小愛人,做我的妻子吧!」不是請求,而是一種屬於王者應有的霸氣口吻。

「可是——」一抹帶著告誡,不准她與艾迪斯結合的嚴厲斥責聲又再度回蕩在她腦海裏,泛蕾娜忍不住微顫著,紅潤的血色從她粉嫩的面頰上褪去。

「別去理睬它!」感受到懷中人兒的輕顫,他頓時明瞭泛蕾娜在害怕些什麽,緊摟著她,艾迪斯緩緩靠近泛蕾娜,在泛蕾娜的耳邊低聲呢喃,「我就在你身邊,你什麽也不用怕!現在,告訴我,你肯不肯當我的王妃?」

充滿著濃鬱愛意的耳語有效地安撫了泛蕾娜一顆受驚嚇的心,凝望著艾迪斯一雙有如紫水晶般光潔無瑕、帶著魔性美的紫色眼瞳,泛蕾娜竟不再害怕。

她點點頭,未再感受到誡言的威脅,「嗯,我想當你的王妃。」

「太好了!」艾迪斯難抑心中狂喜之情,在她的粉頰上撒下了細細的碎吻,「我馬上就向我的子民公佈這個好消息。」說完,艾迪斯放下她,急急奔向門外,準備召喚臣下共擬大婚事宜。

「等等——艾!」泛蕾娜喚住即將離去的他,她還有問題要他來解答呢!

艾迪斯停下腳步,轉身折回她的身畔,問道:「怎麽了,我的小愛人?」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問題?」艾迪斯想起剛才泛蕾娜所提出的疑問,「你是說——」

泛蕾娜點頭如搗蒜,說:「嗯!我想知道昨天在黑之居中發生的一切。」

這個敏感的話題讓艾迪斯的神色一凝,厲色又重回到他臉上,使整個人看起來就像個惡的魔鬼般駭人。

昨夜的回憶實在太嚇人了,艾迪斯不願嚇著她,只好板起面孔,肅然的說道:「什麽事也沒有發生!你聽好,泛蕾娜,我不准你再靠近黑之居一步,連看看都不行!這是我的命令,如果你敢不聽話,我可是會狠下心來懲罰你的,聽見沒?」

此話一出,艾迪斯就覺得後悔了。他何嘗忍心待她如此嚴厲?艾迪斯自己也是心疼得緊,可是若不嚴格禁止她不准上黑之居去,以她這種如野馬脫了繮、好動玩心重的性子來說,只怕他前腳一踏出天羽宮,她後腳就會跟著馬上離開,上黑之居去挖掘昨天的秘密。

回想起昨天在黑之居的駭人畫面,至今都會令艾迪斯不自覺地打起冷顫來,那種束手無策,只能眼看著心愛之人在利爪下求生存的可怕經歷,只要一次就夠了,艾迪斯由衷希望。他不會再經歷第二次。

所以,他要杜絕所有可能會傷害到她的危機因素,他要禁止她,不准她再接近黑之居一步。

「可是——」泛蕾娜真的很想找出爲何她會對昨天的一切毫無記憶的原因。

她話都還沒說完,就被霸道的艾迪斯給打斷,「不行!絕對不可以!我再鄭重地跟你聲明一次,如果你敢再接近黑之居,我可是不會輕饒你的,你聽清楚了沒?」

艾迪斯那張帶著不容反駁的嚴厲面孔,引來泛蕾娜委屈的神情,只見她嘟著小嘴,低聲應道:「知道了,我不再問就是了。」

泛蕾娜那小媳婦般受委屈的小臉讓艾迪斯放柔了臉上嚴厲嚇人的神色,他無奈地輕歎口氣,不舍地將她擁在懷中柔聲安慰著,說:「你怎麽還像個孩子似,老是長不大呢?」艾迪斯輕拂著她的發,「別再難過了好嗎?我不是有意要凶你,我只是……只是不想再見到你身處於危險之中,你能明白嗎?」

「不明白!」泛蕾娜的小嘴噘得更高了。

艾迪斯深深吐出兩口好大的氣,他想,今天若是不把這整件事情給說清楚,他的小愛人一定會氣他老半天的;又歎出一口氣,艾迪斯摟著她,一齊趺往身後的大椅中,緩緩道出黑之居之所以會被全城人視爲可怕之地的原因,卻唯獨省略了有人想謀殺她的那件事。

「你是說——」聽完黑之居的偉大事蹟,泛蕾娜睜圓了小眼,一臉感興趣地問道:「在黑之居中養著一隻漆黑的豹子?」城中養有豹子的消息讓泛蕾娜興奮的忘卻了那天艾迪斯爲何要差人找她上黑之居的問題。

望著泛蕾娜被濃濃興致所點亮的雙眼,艾迪斯輕敲她一記,警告她說:「你別淨打些歪主意,我不會讓你上黑之居去見那只畜生的!」

泛蕾娜愕然,驚呼:「你怎麽知道?」

「你以爲——」艾迪斯擰擰她圓潤可愛的小鼻尖,輕聲道:「你那點小把戲可以瞞得住我嗎?」

「我——」

「不准!」想也不用想,艾迪斯立即斷絕她所有想去黑之居探險的念頭,「我不會讓你去的,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我保證絕不胡來,好不好?」泛蕾娜急於保證地說。

「這種保證太不可靠了!我沒辦法答應你。」艾迪斯無法忍受讓泛蕾娜伴在一顆隨時都有可能會爆發的「炸彈」旁邊,那種無力的害怕感,「乖乖聽話!泛蕾娜,別讓我爲了你而擔憂。」他眼底的驚懼有效地拂平泛蕾娜想再進黑之居的奇想。

扁著小嘴,泛蕾娜終於點頭,對他允諾道:「我答應你,艾!絕對不再踏進黑之居一步。」

她的承諾換來艾迪斯一朵愉悅的笑容,望著艾迪斯愈來愈靠近的臉龐,他們之間的對話也跟著逐漸地接近尾聲……

端坐在薔薇秋千上回想當日的泛蕾娜輕輕搖晃著身子,充滿薔薇花香的秋千隨著她的動作跟著輕晃起來,濃鬱的花香味立刻飄散在清新的空氣中;距離她與艾迪斯大婚的日子只剩下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一個月後,她便將成爲艾迪斯的王妃。

「南國皇妃泛蕾娜•柴蒙•亞諾•安博羅思」,泛蕾娜邊蕩秋千邊呢喃著,這似乎是個很響亮的稱號,聽起來還挺不錯的。

但,她就是高興不起來。

照理說,能坐擁南國的後座,擁有艾迪斯王集三千寵愛於一身的殊榮,對時下所有想飛上枝頭當鳳凰的女孩們而言,是一份可遇而不可求,仿佛天上星辰般遙不可及的奢望;能夠擁有這份讓女孩子們欽羨的好運氣,泛蕾娜應該要感到高興才是,而不是像現在這般倚在秋千上歎氣,爲即將到來的婚禮而煩心。

對!煩心,泛蕾娜就是感到煩心,那抹縈繞著她,盤旋在她心頭不去的恫嚇厲言仍深深地困擾著她,泛蕾娜不懂,爲什麽這抹突兀的聲音要來阻撓她與艾迪斯兩人間的大婚之禮?

一個清晨就這樣過去了,而她紛亂難理的思緒仍是在這個費解的難題上打轉著,任由她想破了頭,也想不出一個合理的答案;此刻,泛蕾娜的心正亂得很,紛亂的思緒更是加深了她心中的那抹茫然。

沈思之際,泛蕾娜沒發覺正有名侍女奔向在亭中做著針黹的法蘭黛,不知朝法蘭黛說了些什麽,只見她臉色微變,急急放下手邊的針黹,往泛蕾娜的方向急速走來。

來到泛蕾娜面前,法蘭黛來不及平順氣息,立刻屈膝下跪,說著:「小姐,伊傑爾親王突然來訪,目前正在大殿上恭候你的大駕!」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9-11-19 00:07:26

第八章

那是一個容貌和艾迪斯極爲酷似的男人,有著與艾迪斯一模樣的俊逸容顔,和一雙紫水晶般清澄潔淨的美麗眼眸;若不是他有一頭艾迪斯所沒有的燦爛發絲,眼前的他,簡直就像是艾迪斯年輕時候的翻版。

毫無任何疑惑,泛蕾娜一看就明瞭,他即是南國的親王,艾迪斯唯一的胞弟伊傑爾。

「你是艾唯一的弟弟!」泛蕾娜帶著甜美的笑,好奇地間:「那名豢養著兇殘黑豹的伊傑爾親王!」

身後傳來細碎的腳步聲讓伊傑爾回頭,散漫中帶點慵懶的目光隨即迎上一名清新可人的美麗女子。

「你是——泛蕾娜?」多麽耀眼亮麗的女孩呀!在看清眼前女子的無雙容顔後,伊傑爾不自覺地打從心底爆出一記驚豔般的呼聲。

雖說伊傑爾自幼即在南國後宮的美女群中長大,看過無數美女,不過,他還是頭一次見過如此光亮眩目的美麗女孩。

如此一個像搪瓷娃兒般的動人女孩,也難怪他的皇兄會爲了她而深深著迷,若是換成自己,伊傑爾心忖,想必,他也會跟皇兄一樣醉心於她的美豔之中,爲這名清新脫俗的柔媚女子傾心而不能自拔。

耀眼如花般嬌豔的笑意加深了許多,一個旋身,泛蕾娜儀態大方地端坐在黑檀木椅上,指著身邊不遠處的座椅,微笑說道:「是的!久仰大名,請上坐。」

伊傑爾依言入座,侍女法蘭黛立即奉上香味四溢的藍莓果茶。

輕啜一口藍莓果茶,潤潤嚨後,伊傑爾將從貝裏多大公國帶回的特製小土産交給身後的法蘭黛。

接過法蘭黛手中的小禮盒,泛蕾挪友好地朝他微微一笑,繼而好奇地拆開覆在上頭的精美包裝紙,邊拆還邊問著:「這是要送我的嗎?」

一陣乾笑,伊傑爾點點頭,掛在頰邊那抹不太自在的尷尬神情說明瞭他還未從泛蕾娜無雙的美貌中恢復過來,「這是我從貝裏多大公國帶回來的小禮物,不成敬意,還望皇嫂能夠笑納。」

「還有——」伊傑爾清清喉嚨,煞有其事地補上一句話,「皇嫂,我的黑兒並不兇殘,它只是有點——精力過剩罷了。」

他這幾句「皇嫂」換來泛蕾娜羞怯的紅潮,泛蕾娜停下手邊的動作,一抹泛著紅暈的雲朵佇留在她的粉頰上,使她看起來更加明媚動人。

「你說笑了。」泛蕾娜不好意思地說著,「我還不算是你的皇嫂呢!」

不是嗎?伊傑爾用餘光打量著泛蕾娜額上那個美麗的冰藍額飾,瞧!她額上的那顆石頭不就是從戒指上取下來的寶石嗎?皇兄已經將象徵南國王妃地位的戒指給了她,正意味著她已是南王的人,就算還末舉行過大婚之禮,在南國法律的體制上,她也算得上是南國皇室中的一分子,難道她還不明白嗎?

「你——難道不懂額上這顆寶石所代表的含意嗎?」

泛蕾娜搖頭,「艾沒告訴我,他只交代我不能把它取下來而已。」粉嫩無瑕的小手撫上額前凸起的冰藍額飾,泛蕾娜好奇地間,「怎麽?對它有興趣嗎?需不需要我取下來好讓你端詳一番?」說完,泛蕾娜眼看著就要伸手取下它。

「不用了!千萬不可!」伊傑爾連忙出聲阻止她這種會帶來危險的舉動。倘若這名女孩的來歷真如他皇兄所言那般奇特,那麽,他就萬萬不能讓她額上那只象徵南國王妃身份、能夠鎮壓住她靈力的冰藍額飾從她光滑無瑕的額前滑落,不然,他有可能會被冠上千古罪人的惡名。

這關係到皇兄艾迪斯未來的終身幸福,可不是能夠隨便開玩笑的大事。他就算不能贊同皇兄爲情所做的一切逆天之事,也要爲皇兄守住這份得來不易的愛情。

就在艾迪斯宣佈即將在下個月的春之祭典上與他心愛之人舉行大婚之禮後的那個夜晚,終於按捺不住滿腹騷動的伊傑爾,帶著一肚子的疑惑和不解,隻身一人沖進南皇殿中,逼問著艾迪斯,那名能牽動他每一根思緒的清麗女孩,究竟是何來歷?

伊傑爾死纏爛打的逼問讓艾迪斯招架不住,無計可施的他只好向伊傑爾坦誠一切,道出那個瞞天蔽地的大秘密,這其中還包括泛蕾娜不是人類的驚人消息,以及艾迪斯如何強留她下來的卑鄙手段,聽得伊傑爾一愣一愣地,同時也爲艾迪斯的癡心深深折服。

站在兄弟的立場上,不願意讓皇兄受到傷害的伊傑爾,當然會極力地爲皇兄來隱瞞這所有背天而行的一切秘密,即使艾迪斯這麽做是錯的。

看著泛蕾娜的注意力又回到小禮盒上,不再專注於額前那只冰藍的額飾時,伊傑爾呼出好大一口氣來,輕啜一口香味甜美的藍莓果茶。

皇兄爲整個南國的繁榮富庶耗盡了所有心力,放棄了許多應有的快樂,泛蕾娜的出現,也該是讓他爲自己做些什麽的時候了。

精美的包裝紙從泛蕾娜的膝上飄落,泛蕾娜輕輕打開小禮盒的盒蓋,映入眼底的是滿盒鮮紅欲滴,略泛著糖味的小草莓;上頭淋著糖蜜的小草莓引來泛蕾娜的輕呼聲,泛蕾娜擡頭看著他,臉上儘是遮掩不住的快樂神情,說:「謝謝你,伊傑爾,我很喜歡你送給我的小禮物。」

「皇嫂喜歡就好。」

啜完杯底的最後一口茶,伊傑爾緩緩放下杯子,起身說道:「時候也不早了,我還有點事得先走一步,恕我先失陪了,皇嫂。」

雖然艾迪斯不喜歡這些甜食,不過,泛蕾娜可喜歡得緊,所以,他特別叫伊傑爾將它們送至天羽宮中給泛蕾娜品嘗,順便和他未來的嫂子打聲招呼,讓泛蕾娜知道皇城裏還有伊傑爾這一號人物的存在。

「啊——這麽快?」好不容易有客人來找她,正愁沒人可以解悶的泛蕾娜怎會輕言放走他,「爲什麽急著要走?我還想跟你聊聊天呢!」

「皇嫂,我在城外約了人,正準備要去赴約呢!」伊傑爾笑了笑,從泛蕾娜想挽留他的神色看來,足見她是悶得發慌,「若再不走,可就趕不上約定的時間了。」

「你要出城嗎?」泛蕾娜一臉興奮,一雙美目在瞬間亮了起來。

伊傑爾點點頭,答說:「是的,我要出城去會見一個老朋友。」

泛蕾娜沈默了一會,奸像在考慮些什麽,最後,她一咬牙,似乎做了個重要的決定,說:「我也要跟著你一起出城。」

她的決定換來法蘭黛的尖叫聲,法蘭黛立刻出聲阻止,接腔道:「不可以!沒有王的允准,小姐哪兒也不能去。」

「不管!」泛蕾娜任性地說,「我就是要去!現在艾不在這裏,在這個宮中就屬我最大,你和宮裏的所有人全都要聽我的。」

「泛蕾娜小姐——」

泛蕾娜不理會一臉苦瓜相的法蘭黛,她難得任性一次,非要達成目的不可!艾迪斯太忙了,總是開空頭支票讓她空歡喜一場,所以這次泛蕾娜決定不等他了,她要自己出城去,而且,還不准有人說個「不」字,就連和她情同姊妹的法蘭黛也一樣!

泛蕾娜飛奔至伊傑爾面前,甜甜地笑著,問說:「你會帶我一起去嗎?」

伊傑爾別具深意地望了她許久,最後,淡淡地說:「你會害我被皇兄砍頭的。」

他雖這麽說,不過他臉上卻完全不見任何一絲爲難的神情。

伊傑爾心忖,如果這次他悶不吭聲地把皇嫂帶出皇城,會不會引出皇兄另一面不爲人知的臉孔?這是一個很有趣的遊戲!伊傑爾想試試,想再看看他的皇兄因爲皇嫂的事而失去自製力的急躁模樣。

邪邪地暗笑著,伊傑爾對她說:「好吧!你就跟著我一塊出城吧!」他佯裝一臉「算你走運」的神情,其實骨子裏卻是笑翻了天,正等著準備要欣賞一出好戲呢!

泛蕾娜飽含無限喜悅的尖叫聲蓋過了法蘭黛擔憂不已的焦慮叮嚀。她就像個收到神秘禮物的孩子般興奮狂喜,忘情地撲向伊傑爾,緊摟著他的頸子,高興地說:「太棒了!你真是個大好人,謝謝你!」

泛蕾娜高興極了,她終於能夠如願以償地踏出皇城,到城外大口呼吸清新自由的空氣,享受著前所未有的暢然舒快感。

「皇……皇嫂,你……你別這樣地摟著我行不行?」伊傑爾急忙拉開賴著他不放的泛蕾娜,這真的是太糟糕了!

伊傑爾自覺不妙地暗忖著,想不到皇嫂有這種一高興就到處亂抱人的習慣,如果這種壞習慣改不過來的話,他想,一定會有很多無辜的人莫名其妙就慘死在皇兄的妒火下,而且——搞不好他就是首當其衝的一個。

「爲什麽不行?」顯然她是把艾迪斯千叮嚀、萬交代,要她不准一高興就賴在別人身上的囑咐給拋在腦後了。

伊傑爾被問得啞口無言,「這——你還是自己去問皇兄吧!」他決定將這個燙手山芋丟給他皇兄去煩惱。

「別再浪費時間了,你快去準備吧!」伊傑爾眼尖地攔截住泛蕾娜即將脫口而出的問題。

「準備?」果然,單純的泛蕾娜一下子就讓伊傑爾給轉移了注意力,「你要我準備什麽?」

「你的外表太醒目了,所以不能以女孩子的裝扮出城。」

他們要去的地方可不像皇城內那樣單純,而是龍蛇混雜的大市集呀!在那樣的市集裏,什麽事都有可能會發生,尤其是像皇嫂這般花容月貌、擁有動人神韻的美麗女孩,更是特別容易惹來禍端。

雖然伊傑爾有九成九的把握能夠將他的皇嫂保護到滴水不侵的地步,不過,百密終有一疏,他覺得還是小心一點的好,要不然讓皇嫂受驚事小,若是丟了皇嫂,抑或是讓皇嫂出了什麽意外,那他豈不是會跟著遭殃。

這可不是他在開玩笑,特別是看過皇兄嬌寵著皇嫂,對皇嫂採取那種近似於無理的溺愛態度後,讓伊傑爾深深覺得,皇兄熱愛皇嫂的舉動,簡直可以用「瘋狂」兩字來形容。

「你的意思是要我女扮男裝嗎?」泛蕾娜興奮得連呼吸都急促起來。

「對!而且還要皇嫂當我的小侍童,如何?」

「真的?」泛蕾娜愈聽愈興奮,「我馬上就去準備,你可不能先偷跑喔!]言畢,她嬌小的身影已消失在伊傑爾的跟前。

「不會的!因爲——我還想看一出好戲呢!」望著泛蕾娜消失的方向,一朵帶著壞意的笑靨掛在嘴邊,伊傑爾喃喃自言地說著。

「伊傑爾親王,你……你真的……真的要帶泛蕾娜小姐出城?」一旁的法蘭黛終於有機會開口了,不過,好像爲時已晚,「艾迪斯陛下會生氣的——」

「沒關係,一切後果由我來承擔。」

「可是——」

伊傑爾大手一揮,打斷法蘭黛所有擔憂的叨念,「夠了!我自有分寸,你別操心了。還有——」一個旋身,伊傑爾盯著她,低低說著:「不准你向皇兄說去,不然——」浮現在他眼底的恫嚇眸光讓法蘭黛嚇得兩腳發軟。

法蘭黛微抖著身子,怯怯地答說:「是……是的,小人知曉了,伊傑爾親王。」


「你是說——」眯起眼,盯著跪在自己跟前的貝兒,高坐在透彩宮中玉椅上的嘉妲娣冷冷地問:「皇表弟伊傑爾帶著那個賤女人出城去了?」

貝兒一臉恭敬,不疾不徐地答說:「是的!他們瞞著艾迪斯陛下,在不久前離開天羽宮,而且泛蕾娜小姐還裝扮成一個小侍童呢!」

嘉妲娣收回冰冷的視線,一臉深思神態。冷不防地,她緩緩開口:「奶媽——」嘉妲娣輕喚身旁的瑪琳,「給她打賞。」

「多謝公主賞賜。」得到賞金的貝兒心滿意足地回天羽宮去了。

嘉妲娣仍處在自己的思緒中,瑪琳則安靜地退到一旁,等著她下命令。

陡地,一個回神,嘉姐娣擡起小臉注視著瑪琳,一抹惡魔式的陰狠笑容又浮現在她娟秀的臉上,「奶媽,快去把『四忍影】找來,我需要他們。」

四忍影是西國皇室中的禦賜死士,也就一般所說的殺手。

「公主是想——」

嘉妲娣給了她一個令人聞之畏懼的冷寒笑容,說:「還不快去!」


出了皇城,進入南國首都凱魯斯納最熱鬧的一個市集。今天是一年一度的農民祭,市集上皆充滿了各式各樣稀奇古怪的貨物,小販的吆喝聲不斷,將整個市集點綴得熱鬧極了。

熱鬧滾滾的氣氛讓泛蕾娜的心飛揚起來,對於第一次出城門的她而言,身處在這般吵鬧不休的環境中,是一件既新鮮又有趣的事情。

眼前來往不息的人潮深深吸引了她的目光,泛蕾娜圓睜著眼,直盯著在她眼前來回穿梭不停的人群不放,孩子氣地說著:「伊傑爾,你看,好多人喔!」

身旁的伊傑爾被她這種帶點稚氣的舉動惹來一陣輕笑,說:「把你的嘴巴合起來,瞧!蟲子都飛進去了。」

「胡說!」泛蕾娜連忙合上嘴巴,不肯承認她剛才做了那種蠢事,「我才沒有呢!」她輕聲詢問伴在她身側的黑豹,手輕撫它似烏玉般柔軟的皮毛,笑說:「是不是啊,黑兒?」

純真善良、不識人間險惡的泛蕾娜,在離開城門的這段小小時間裏,已和身旁的黑兒結交成爲好朋友。

對於黑之居事件毫無所知的她,忘了艾迪斯告誡她的話、也忘卻了豹子兇殘的天性,居然無任何芥蒂地與黑兒友好起來;此事若是讓艾迪斯知曉,不知道他又會氣成什麽德行。

腳邊黑兒低咆了一聲,以示回答。

看著一向不易與人親近的黑兒居然在泛蕾娜的腳邊示好地蹭呀蹭地,那模樣看起來就像是只柔順的小家貓正在對主人撒嬌般地逗人,讓伊傑爾真有說不出口的驚訝。

「伊傑爾——」泛蕾娜的聲音拉回了伊傑爾已飄遠的思緒,小手指著不遠處的水果攤上一串串插在攤子前頭,鮮紅色、不知是啥玩意的東東,笑問:「那是什麽東西?」

「呃?噢——」伊傑爾愣了愣,繼而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順著泛蕾娜的指頭望過去,瞧清楚那玩意是什麽後,他說道:「那個啊——是糖葫蘆啦!」

「糖葫蘆?」泛蕾娜的眉頭全皺在一起,不解地問:「什麽是糖葫蘆?」

望著她那張寫滿疑惑的小臉,伊傑爾不知道該怎麽向她說明才好。最後,他只好從懷中掏出一些碎銀,遞到她的小手裏,說:「你還是自己去買一串回來研究研究好了。」


「真的?」泛蕾娜接過碎銀,笑問:「我真的可以?」

伊傑爾點頭,說:「當然是真的——」他話都還沒說完,泛蕾娜就像是只出了籠的小鳥兒般,踩著輕快的腳步往水果攤飛奔而去。

「等等——」伊傑爾急急喚住她,雙腳才剛踏出去,就被突來的人潮給淹沒了;待他排除萬難,好不容易從人潮中掙脫出來時,他早已經失去了泛蕾娜那抹嬌小的身影。

「慘了!皇嫂人呢?」四處皆瞧不見泛蕾娜,讓伊傑爾急得滿頭大汗,他最不想碰到的事終於發生了,如果不趕緊找出泛蕾娜,萬一她真有個什麽差錯,那他不就——

伊傑爾突然靈機一動,急忙蹲下身子,在黑兒的耳邊低語說著:「我的好黑兒,還記得小嫂子的氣味嗎?去!快去找她,別讓她有一絲損傷,不然——你我可就慘了,快去!」話聲甫落,黑兒輕巧的身軀已像疾風般不見蹤影。

「全靠你了,黑兒。」


手中各持著一串的糖葫蘆,泛蕾娜伸出她粉嫩的小舌頭輕舔了幾口,那種甜中帶酸的滋味讓她感動得無法言語,直呼:怎麽會有如此好吃的東西?

一個轉身,泛蕾娜正準備要回到伊傑爾身邊時,突然,悶不吭聲地,四名全身漆黑的人影擋住她的去路,冷凝的殺氣味極重。他們就是嘉妲娣口中的四忍影,西國的禦用殺手。

「你是泛蕾娜•柴蒙?」爲首的男子冷冷的出聲問說。

毫不設防地,泛蕾娜點頭微笑道:「我是!找我有事嗎?」

二話不說,那男子立刻下了一道命令:「帶走!」

霎時,泛蕾娜手中的糖葫蘆掉落了一地。


來到人煙稀少的巷子裏,完全無危機意識的泛蕾娜仍儍儍地問:「你們帶我來這裏做什麽?」

不約而同地,四人全抽出了利劍,指著她的小頸子,說:「殺你!」

「你們——」此時,泛蕾娜才驚覺到害怕,不過,好像已經來不及了。

「爲什麽?」她一步步地往後退,連身子已抵在老舊肮髒的牆壁上都不知曉:「我跟你們無冤無仇,你們爲什麽要來殺我?」

爲首的男子答說:「要怪只能怪你運氣不好,誰教南王喜歡你,要立你爲王妃呢?你就到地獄去哀悼你的壞運氣吧!l

語畢,四劍齊落。

「不要!艾,救我!」

一記豹吼傳來,在危急時分,黑兒的身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巷子裏,碩大的身軀冷不防地撞倒那群想奪取泛蕾娜性命的四忍影,黑兒露出雪白陰森的牙齒,護在泛蕾娜身前,「豹」視眈眈地直盯著他們瞧。

「噢!黑兒!黑兒——」

泛蕾娜激動地緊摟著它的頸子,絕地逢生的她終於落下了恐懼的淚水,淚水不斷地沾濕黑兒的皮毛,足見她受驚不少。

「大哥——」最靠近四忍影之首的男子出聲問,「這下子該怎麽辦?」

爲首的男子,也就是四忍影的大哥,答說:「一併解決。」

「是的,大哥。」剩餘的三人異口同聲地應道,言畢,四抹人影又開始往泛蕾娜的方向逼近。

察覺到殺氣逼近的黑兒弓起身軀,低咆聲連綿不斷,望著愈來愈接近的人影,黑兒警覺地豎起雙耳,蓄勢待發的緊繃身軀讓緊挨著它的泛蕾娜害怕得直發抖。

雙方皆處在一觸即發的緊張氣氛中。

四忍影手執利劍,帶著滿身的殺氣,準備一劍結束掉他們的性命;黑兒則不安地躁動著,蠢蠢欲動的身軀仿佛按捺不住體內那股噬血的騷動,陣陣充滿野性的低咆掩蓋過巷子裏所有的聲響。

兩方人馬僵持著,似乎只要一個極細微的聲音就足以引起對方的殺機。

「住手!」當急忙趕來的伊傑爾瞧見這一幕畫面,嚇得他心臟差點險些停止跳動。

來不及拭去滿頭的大汗,伊傑爾連忙抽出佩飾在腰際的利劍,加入保衛泛蕾娜安危的陣線中,喘息說道:「皇……皇嫂……我終於……終於找到你了,你還……還好吧?」

泛蕾娜直點頭,見著伊傑爾讓她心安,努力地逼回眼眶中的淚水後,她朝伊傑爾逸出一朵無恙的動人笑靨,說:「我很好!幸虧有黑兒在,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伊傑爾帶著笑意,輕拍著黑兒的頭顱,嘉許它道:「你做得很好,黑兒!回去後肯定重重有賞。」

「你們談夠了沒有?」冷嗤一聲,四忍影的大哥毫無情感地說:「你以爲你們還能活著走出這條巷子嗎?」

伊傑爾臉上還是那抹無害的笑意,道:「不試試怎麽會知道呢?」

那位大哥冷笑著說:「很好!很有膽識,就讓我們四兄弟會會你吧!」

說完,四忍影緩緩逼近,四道閃動著冷冷銀光的劍影映在伊傑爾的兩頰上,爲冷凝的氣氛更添一絲濃厚的火藥氣味。

「皇嫂——」雖然伊傑爾是對著身後的泛蕾娜低語,不過,他的視線仍停留在眼前愈來愈接近的四忍影身上,輕聲說:「等會兒我會給你訊號,你一接到我的訊號之後就趕快跑,最好離這個戰場遠遠的,回皇城去,你明白嗎?」

「不行,我不能放你一個人在這裏獨自奮戰,我……我要跟你在一起。」

「你別鬧了,皇嫂!」伊傑爾大喝一聲,完全無視她是他嫂子的身份,「你若是硬要留在這裏,只會增加我的負擔而已,倒不如回皇城搬救兵還比較實際些;乖乖聽話,我的好嫂子,我不會有事的,相信我。」

事到如今,泛蕾娜除了點頭允諾之外,還能說些什麽!

「很好!」伊傑爾像個長者般慈愛地拍拍她的臉頰,笑容極爲燦爛。

冷不防地,四忍影中的其中一個突然從伊傑爾的右側撲了上來,爲了要抵擋他如連珠炮般的攻勢,伊傑爾狠心地推開身後的泛蕾娜,大聲喝說:「皇嫂,趁現在,快走!」

收到訊號的泛蕾娜飛快地從泥地上站起身,顧不得腳踝上的疼痛——大概是剛剛被推倒時,不小心給扭到的吧,她想——急忙往巷子口奔去。

「休想得逞!」四忍影中的其中一員立刻追了上去,準備從背後擲出他手裏的長劍,一劍解決掉泛蕾娜。

伊傑爾見情況不妙,馬上對身旁的黑兒說:「黑兒,快去保護她,千萬別讓她受傷了。」

聞言,黑兒微抖動雙耳,立即飛奔而出,順勢撞倒了追趕在泛蕾娜身後的四忍影成員。

不知有黑兒在身後守護她的泛蕾娜仍拚命加快腳上的速度。一出巷口,她急急奔往皇城的方向,準備回皇城討救兵來援助陷入苦戰中的伊傑爾。


天羽宮中,另一場戰爭正開打著;得知泛蕾娜被帶出城的艾迪斯氣得踢倒了一旁的茶几,一把無名怒火在他的胸口熊熊燃燒著,處在怒焰中的他,完全失去了他以往辛苦所建立起來的冷靜形象。

「法蘭黛!」怒眉掃過底下一排跪在他跟前的侍女們,看她們被他的憤怒嚇得全身直發抖的樣子,盛怒中的艾迪斯竟然有一絲的快意:「你好大膽子!是誰准你讓泛蕾娜出城的?說!」

「回…回稟陛下,是……是伊……伊傑爾親王允准的。」可憐的法蘭黛被艾迪斯似鬼般的恐怖模樣嚇得連話都說不太清楚。

「伊傑爾?該死!]艾迪斯低咒一聲,嚇著了底下所有瑟縮在一旁的侍女們。

「陛下——陛下——]一名衛士匆忙奔入,跪在艾迪斯跟前,急喘道:「泛蕾娜小姐……小姐她回城了……」


隨著音尾的消逝,泛蕾娜帶著黑兒一身狼狽地回到天羽宮中。

「艾——」泛蕾娜低喚一聲,跟著雙腳一軟,整個人就快撞上堅定的地球表面。

艾迪斯急急上前穩住她,見她安然無恙,縱使他有再大的怒火,也在一瞬間消弭無蹤,「你到什麽地方去了?爲什麽弄得滿身污泥?」泛蕾娜身上的泥濘讓他有股想掐死伊傑爾的衝動,「伊傑爾人呢?他怎麽沒有好好待在身邊保護你——」

「他……他有危險了……」泛蕾娜緊揪著他的衣襟說道:「我們在市集裏遇到了壞人,他們……他們要殺我,伊傑爾爲了要保護我,一個人……一個人留在那裏和他們奮戰,艾,你快去……快去救他,不然……不然他會死的!」

艾迪斯給她一個要她安心的溫柔眼神,「別慌!一切有我,你儘管放心。」接著,他喚來法蘭黛,將懷中的泛蕾娜交給她,說:「好好照顧小姐。」

「是!」宮中所有侍女皆出聲應道•

輕撫她的頰,艾迪斯爲她拭去臉上的泥濘,說:「你先休息一會,我保證等會兒一定會安然地帶回伊傑爾。」說完,艾迪斯轉身離開,眼底有抹揮之不去的冷冷殺意。

黑兒甩甩尾巴,完全無視已帶著衛士準備要去救它主子的艾迪斯,鴨霸地占住床榻旁的一角,找個最舒適的位置後,卷起身軀,合上金黃色的琥珀大眼,正打算要到夢中找周公打牌去,神色自若的怡然樣子絲毫無一點爲主子擔憂焦急的神情。

如果這副悠閒自在的舒適神態讓最疼愛它的伊傑爾瞧見了,真下知道他會哭成何種模樣呢!


收回屍體上沾血的長劍,伊傑爾微微一笑,充滿笑意的視線掃過眼前橫躺一地的屍體——這些當然是四忍影的屍體,伊傑爾嗤笑道:「就這麽點三腳貓功夫也想來跟我打?回去練個幾百年再來吧!不過——」伊傑爾斜睨著屍體,驕傲地說:「你們好像也沒這個機會了。」

一道閃光吸引了他的注意,那道光是從刺客身上發出來的。

當他正要上前查探時,巷外突然響起陣陣雜亂無序的腳步聲,這使得原本已經鬆懈下來的伊傑爾又再一次機警起來,全身充滿戒備地盯著巷口朝他急奔而來的人影。

身份不明的人影讓他起了警戒心,重新擺好迎戰的架式後,伊傑爾付道:「是敵人嗎?還是——」

「大人……伊傑爾大人……你沒事吧?」

衛士們的詢問聲讓伊傑爾放低了警戒心,尤其當他瞧清楚那帶領著衛士來支援他的人影時,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又浮上他兩頰,他迎上前去,與他的大哥會合。

「我聽泛蕾娜說,你們被殺手狙擊——」艾迪斯望了一地的屍體,眉頭皺也不皺地冷道:「你沒事吧?」

伊傑爾搖頭,隨意拭去長劍上的血跡,將長劍收進劍鞘裏,答說:「沒事!我是全國第一劍士,小小幾名殺手豈會是我的對手——」話聲未甫,艾迪斯冷不防地在伊傑爾肚上補上一拳,伊傑爾悶哼一聲,連話都說不出來,足見艾迪斯力道之大,下手絕不留情。

「你沒事就好,還有——這一拳是你欠我的。」艾迪斯意指他私自帶泛蕾娜出城之事。

在場除了艾迪斯與當事人伊傑爾之外,所有的人皆目瞪口呆地直瞪著眼前這一幕罕見的畫面,只見伊傑爾的笑容不減,一手撫著仍隱隱作疼的肚子,一手則攬上艾迪斯的肩頭,笑說:「皇兄,下次要揍我之前請先通知我一聲,很痛的耶!」顯然,伊傑爾連一絲絲悔意都沒有。

「如果你敢再有下一次就扒你的皮!」艾迪斯在他耳邊低語。

「我會等著的。」剛才的光線在伊傑爾心中留下一道難以抹去的陰影。

艾迪斯發覺到他的異樣,問:「怎麽了?」

「有點事讓我覺得不太對勁,所以,我想再多留一會。」

「我知道了。]言畢,艾迪斯轉身就走,完全沒考慮趴在他肩頭上伊傑爾,是否會因爲他這個突來的動作而跌倒。

伊傑爾仍穩穩地站在他身後,笑意又重新回到他臉上。

「你們留下幾個人支援親王——]前頭傳來艾迪斯沒有暖意的冰冷語調,「其餘的跟我回城!」「是!」

「不送了,皇兄。」伊傑爾含著笑,目送著他們一行人。

待他們一群人消失在視線之外後,伊傑爾轉身環顧周遭躺了一地的屍體,開始吩咐剩餘的衛士們做一些清理現場的工作。

無害的笑容依舊停留在他的嘴角旁,伊傑爾緩緩接近四忍影的屍體,準備要查清楚剛才那道光線的反光點是源自於什麽地方。


伊傑爾莫約在一個時辰後就返回皇城,來到南皇殿上,他與艾迪斯立刻展開一場秘密的會談。

大殿上,艾迪斯一雙帥氣的劍眉皺得老緊,盯著眼前難得認真的伊傑爾,他微愕地問道,冷淡的聲調中含有一絲質疑,「你是說,想取泛蕾娜性命的幕後黑手是西國的人?」

伊傑爾點頭,答說:「沒錯!而且—],你的表妹、我的表姊嘉妲娣,她的嫌疑最大。」好一句語不驚人死不休的指控。

「你的答案讓我感到吃驚。]艾迪斯無法相信,他那個遠從西國前來南國養病的瘦小表妹,竟是謀害他心上人的主使者,「有證據能證明是她嗎?」

「沒有!」伊傑爾接得挺順的,順得讓人忍不住興起一股想海扁他的衝動,「不過——我會查明的!」他在那群刺客的衣衫底下發現了一枚圖案極爲眼熟,用來固定厚重披風的別針,那道光線就是它所折射出來的——一枚繪著雙劍烏圖的徽章。

假如他沒記錯,它應該是西國皇室的國徽。

「你爲什麽會懷疑嘉妲娣?」艾迪斯的口氣淡得像與人在談論天氣一般平常,但他那雙暗藏怒色的陰驚眼眸卻洩漏出他此刻心底激動的情緒。

如果——艾迪斯強忍著心中的怒火,如果嘉妲娣真的是謀害泛蕾娜的兇手——一抹冷笑掛在他唇邊,那麽,他將會不顧兩國間的盟約,也不會理睬她是自個兒姻親的情誼,他會親手殺了她,然後再把她的屍首丟去喂天邊的禿鷹,以泄心中難抑的怒火。

「給我一點時間,我保證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伊傑爾握緊了手中那枚從刺客身上取下來的徽章,自信滿滿地說道。

「好!我就給你半個月的時間,半個月後,我要你的答案。」艾迪斯不想讓泛蕾娜帶著一身危機與他大婚。

半個月後,婚禮的前夕,他會爲這件謀殺案劃下一個完美的句點,艾迪斯如此篤定著。

突然,慌忙的腳步聲由遠而近,一名禦前衛士急忙奔進,來到艾迪斯跟前,跪說:「報——啓稟艾迪斯陛下,南側城門外發現一具無名女屍。」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9-11-19 00:07:47

第九章

恍惚間,泛蕾娜好像又瞧見四名恐怖的黑衣人帶著滿身的殺氣,手中高舉著鋒利長劍,直往她的方向節節逼近。

泛蕾娜心一驚,止不住全身的抖意,連連退了好幾個大步;望著他們愈來愈靠近,近得連眼底那抹陰冷的殺意都能瞧得一清二楚時,泛蕾挪驚怕的尖叫出聲,一顆顆晶瑩剔透的淚水也在同一時刻落了下來。

「不要——艾,救我!救我——]泛蕾娜淒切的尖叫聲嚇壞了廊上的艾迪斯。

此時,尾隨在艾迪斯身後除了隨行的侍從之外,還有另一名面生的中年女子;這個女人不是別人,她就是被人尊稱爲全國首屈一指,最有才氣的女婚紗設計師,宮亞絲,衆人皆喚她宮夫人。

宮夫人年過四旬,是南國炙手可熱的紅牌婚紗設計師,出自她筆下的婚紗總是風靡了不少未婚少女的心,少女們瘋狂地迷戀著那些美麗的婚紗,其狂熱的程度簡直已經到了無可藥救的地步。

她們的狂熱讓宮夫人在設計界的地位跟著提高了許多,甚至經過選票的統計,她還被大衆公認是十大設計名師之首呢!

不過,宮夫人的婚紗卻鮮少有人會去購買,其原因有二。一是價位太高,昂貴的價碼不是一般尋常百姓所能負荷得了的;其二則是宮夫人眼高於頂、傲氣過重,認爲自己是名家之流的她,不屑拿她尊貴的身份去服務那些低三下四的卑微平民。

所以,想要讓宮夫人爲他設計一襲奇特又美麗的婚紗,非得是地位崇高之貴族,或者是大權在握的紳仕名流不可,不然,宮夫人是連理都不會去理的。

如今,南國之主大婚,身爲頂尖婚紗設計師的她,理所當然被艾迪斯請進了皇城,準備爲清純動人的泛蕾娜設計一款脫俗出衆的美麗婚紗。

然而此刻淒切的尖叫聲嚇得艾迪斯六神無主,不假思索,艾迪斯拋下身後一大群人,帶著濃濃的懼意,立刻從長長的廊道上奔進了天羽宮中。

身後的侍從,連同宮夫人以及她所帶來的五位助手皆急急追上艾迪斯的腳步,頃刻間,長廊上全回響著紛亂不整的腳步聲。

艾迪斯沒有閑功夫理會身後追趕他的聲音,他加快腳步,然後「砰!」的一聲,艾迪斯用力將大門推開,筆直地朝內殿奔去。

半晌,在層層水藍色的紗幔中,艾迪斯找著了他最期盼的身影。

他掀開紗幔,擁住了幾乎快被床榻給吞沒的嬌小身影,安慰她:「別怕!小東西,我在這裏,沒事了。」

艾迪斯懷裏的泛蕾娜仍處在濃濃的恐懼中,她噙著被懼意逼出眼眶的淚水直瞅著他不放,清脆且甜美的聲調中仍帶有一絲抖意:「好嚇人……那個夢……那個夢好嚇人……」

「別哭!]艾迪斯捧起她被淚水弄糊的小臉,愛憐地說道:「你的淚水會讓我難受的。來,告訴我,你夢見了什麽可怕的東西呢?」

泛蕾挪用手背拭去淚珠,抽噎地回答:「我夢見….:我夢見市集上的壞人,他們好嚇人,還拿著劍要追殺我呢!我好怕…好怕……」

「別怕!別怕!」艾迪斯心疼地擁住她,自從泛蕾娜曆險歸來後,這個可怕的夢境便時常纏著她不放,弄她淚眼汪汪,也把他的心給弄擰了。

「伊傑爾已經趕他們走了,他們不會再來嚇你了,乖!別哭!瞧你哭得跟個淚人兒一樣,萬一把眼睛給哭腫起來,變醜了,看你怎麽做我的新娘子。」

可惡的伊傑爾!艾迪斯忍不住怒氣,在心中暗忖著。泛蕾娜之所以會這麽害怕,完全是因爲伊傑爾瞞著他帶泛蕾娜上市集,而被那群冷血殺手給嚇著的原故!還有,交代給他,要他全權負責調查的暗殺事件,以及南側門外那件身份不明的女屍案,到目前爲止,都已經過去五、六天了,爲什麽還不見一絲消息?莫非——艾迪斯的眉頭忍不住緊皺起來,莫非是伊傑爾在偷懶?

一想到這裏,艾迪斯滿腔的無名火便燒得更爲火熾,找不著可以宣洩的管道,忿忿不平的他只好在心中狠狠的罵了伊傑爾一頓。

此刻,在朝陽殿上酣睡的伊傑爾被無端的寒意驚醒,望著手臂上的雞皮疙瘩,他一連打了好幾個冷顫,心覺不太妙。

「真的?」泛蕾娜怯生生地擡起頭,眼底彌漫著恐懼。

她微顫著,不安地問他,說:「他們真的全被伊傑爾趕跑了?」

給了她一朵絢爛的笑容,艾迪斯柔聲安撫她說:「當然是真的,難道我會誑你不成?」

「不,我知道你不會騙我,我知道的!」泛蕾娜急忙說道。

艾迪斯的溫柔笑靨無疑是顆定心丸,不但有效地除去她的不安,更將她所有的疑慮也一併掃去;她將頭枕在艾迪斯雄偉的胸膛上,聆聽著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聲,在他的心跳聲中,泛蕾娜逐漸地從恐懼的深淵中掙脫出來。

在這甜蜜的時刻,卻有兩顆不解風情的大電燈泡出來攪局,一個是女侍長法蘭黛,而另一個則是泛蕾娜身邊的小跟班帕雪兒。

另外,偌大的寢室中還有其他尾隨艾迪斯身後而來的宮夫人一行人,此時,他們全站在艾迪斯身後,不知所措地直瞧著他和泛蕾娜。

「艾……艾迪斯陛下……」

膽子較大一點的法蘭黛出聲,她試圖想拉回艾迪斯的注意,說:「小姐……小姐她還穿著睡衣呢!」而且,這麽多人待在這兒,是不是有點不合常理?法蘭黛略帶遲疑的視線環顧寢殿一周,她真不曉得這群人來這裏是做什麽?

隔著艾迪斯的肩頭望過去,嚇!少說也有十來雙骨碌碌的眼睛與她那對湛藍的大眼兒相望;泛蕾娜尖叫一聲,繼而拉起膝上的絲被遮住她頰上羞怯的紅潮,接著整個人也躲進被榻中,羞得不肯出來見人。

「是誰准你們進來的?」忿然怒色輕躍上艾迪斯的臉,他一個轉身,劍眉一挑,面帶怒容地直瞪著滿寢室的人影瞧,命令道:「還不出去!」你們敢再多看一眼泛蕾娜身著睡衣時的可人模樣,我就喚人拿下你們治罪,非挖下你們的眼睛不可!艾迪斯忿忿然地忖著。

「是!是!」衆人全異口同聲地答說,轉眼間,寬敞的寢室裏除了法蘭黛與帕雪兒兩人之外,已不見任何閒雜人等。

冷不防地,一串如爆竹般的大笑聲從艾迪斯口中逸出,不但驚動了躲在被窩裏的泛蕾娜,更嚇著在一旁提心吊膽的法蘭黛和帕雪兒。

滿臉通紅的泛蕾娜猛地掀開絲被,佯裝惱怒地輕捶著他的胸膛,斥道:「你還笑?都是你啦!是誰准你未徵得我的同意,就私自闖入我宮裏來著?而且……而且還帶了那麽一大群人來,你……你還笑!真的好可惡!我……我不要理你了!」說完,泛蕾娜再一次將自己埋入層層被榻中,任由艾迪斯怎麽好說歹說,泛蕾娜硬是鐵下心腸不出來了。

就連一旁的法蘭黛與帕雪兒也忍不住掩嘴輕笑著。

艾迪斯惡狠狠地瞪了她們一眼,她們立刻嚇得噤聲,不敢再多吭一句。

「小東西——」艾迪斯回過頭來,又繼續彌補他剛剛犯下的錯誤,「我不是有意要取笑你,你別再氣我了好不好?」一想起泛蕾娜羞怯時所流露出的嬌憨神態,又差點讓艾迪斯大笑起來。

艾迪斯連忙止住即將脫口而出的笑意,他知道如果這次他再笑出聲來,他的泛蕾娜肯定會更加氣他,搞不好還會拿他當殺父仇人看待呢!

「我不氣你——」泛蕾娜的聲音從被窩裏低低傳來,「不過,我要懲罰你!就罰你……罰你靜坐五個時辰好了,讓你好好的反省你的過錯!」

艾迪斯一臉哀怨,像是只爲了討好主人,卻又弄巧成拙的狗兒般委屈,「你好狠心!也不想我這麽低聲下氣討人歡心是爲了誰,現在居然還要懲罰我?不行!太過份了,我不甘心!所以——」壞壞的笑意掛在嘴旁。

陡地,艾迪斯突然將冰冷的大手伸進溫暖的被窩中,輕觸泛蕾娜暖暖的小腳;冰冷的寒意惹得她尖叫連連,泛蕾娜邊叫邊笑地閃躲著他冷冷的大手,就連身子離開了溫暖的被窩也不曉得。

「想跑嗎?不行!」艾迪斯一手捉住她,輕道:「如果你想懲罰我,我也要拉著你一起受罰才行。」話聲甫落,艾迪斯攔腰抱起她,將她高高地舉在半空中,讓泛蕾娜從上頭俯視他帶笑的臉龍,在原地旋轉了起來。

半空中的她咭咭地笑著,微風在耳畔輕撫著的感覺好舒服,一股莫名的情愫在她體內緩緩漾開,她笑得更加開心,她好喜歡身子騰空時的感覺。

好一會,艾迪斯放她下來,讓她在自己的懷中喘著氣,「夠了,別再玩了!宮夫人就在外頭等著,你得趕快梳洗完畢,讓她好好地爲你設計一襲最美麗的婚紗,可別再毛毛躁躁的,懂嗎?」

「宮夫人?」泛蕾娜蹙著眉,顯然是把艾迪斯的囑咐給丟在腦後。

艾迪斯歎了口氣,她什麽時候才會把迷糊的性子給改掉呢?

「我就知道你忘了!再過十來天後就是我們的婚禮了,所以我特地找來宮夫人來爲你設計婚紗,還記得嗎?」

泛蕾娜點頭,「記得了。」忍不住心中感動,她沖上前擁住艾迪斯,一抹愉悅的神情毫無掩飾地掛在她的頰上,開心地說:「你人真好,艾!謝謝你,我好喜歡你!」說完,泛蕾娜在他的頰上印下一吻,然後趁著艾迪斯還未完全反應過來時,帶著滿臉羞怯的紅潮,一溜煙地躲進了浴室,開始用冰涼的水拍打著她早已經紅透的粉頰。

泛蕾娜這個突來的舉動,就像是顆威力強大的核子彈般,震儍了艾迪斯的神智;他圓睜著眼,呆愣的表情凝在臉上,將艾迪斯一向高傲冷峻的形象給破壞得屍骨無存。

「這小丫頭片子!」艾迪斯無奈地搖著頭,轉身準備離開天羽宮;他一個轉身,看見法蘭黛與帕雪兒還因他剛才的表情愣在原地,不由得引起艾迪斯的反感。

眉峰倏然緊皺的他嫌惡地開口,「你們還愣在那裏做什麽?還不快進浴室去服侍你們的小姐。」

「是……是的!」她們匆忙奔浴室裏。


在等待泛蕾娜梳洗的過程中,艾迪斯的思緒冥遊著,飄呀飄地飄到了泛蕾娜的身上……

「艾迪斯•亞諾•安博羅思!」

突來的一聲獅吼驚醒了假寐中的艾迪斯,他緩緩地睜開那雙泛著紫光的眸子,睡眼惺忪地盯著眼前的人影直瞧;原來是泛蕾娜!艾迪斯微笑地想著,她怎麽會來到我的寢室裏呢?而且……而且看起來好像很生氣,這是爲了什麽?

正處在爆炸邊緣的泛蕾娜,瞧見他一瞼茫然,完全搞不清楚狀況的模樣時,她氣得直跺腳,雙拳不自覺地緊握著:「你……你……我……我不跟你結婚了!」語畢,她轉身就跑。

此時,艾迪斯才憶起,他現在正身處在會客室中,陪同泛蕾娜一齊挑選著宮夫人所帶過來的設計圖呢!看著看著,他竟然就在座位上睡著了。

思及此,艾迪斯暗斥著自己,他怎麽能在這個節骨眼上睡覺呢?也難怪泛蕾娜會生他的氣了,真是活該!

他連忙將大手一伸,及時捉住正要跑出去的泛蕾娜,身後那張引誘他人眠的椅子應聲而倒:「泛蕾娜,你別生氣,我知道是我錯了,原諒我好不好?」

此話一出,當場嚇儍了正在不遠處的宮夫人,但爲什麽她會怎麽驚訝呢?

因爲,被先王寵壞的艾迪斯是個霸氣過人、一有不高興的事,就會拿人來開刀的可怕男人,任性的他絕不會輕易地就向別人低頭,更別說要他認錯了!

而未來的王妃居然有這個能力,能讓衆人聞之喪膽的「南國之獅」甘願屈服在她的裙角之下,這實在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議的事情。

「不要!我不原諒你!」泛蕾挪甩開他的手,雙手環臂地背對著他,「也不要當你的新娘子了。」

「泛蕾娜——」一向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艾迪斯,首次嘗到什麽叫做挫折感!

只見他垮著一張臉,手足無措地站在泛蕾娜身後,苦思著該用什麽方法來獲取她的諒解;最後,艾迪斯豁出去了,說道:「泛蕾娜,別再生我的氣了好不好?只要你原諒我,不管要我做什麽,我都會去做的。」

「真的?」泛蕾娜斜睨他,不太相信地詢問道:「你真的什麽都會去做?」

艾迪斯點頭如搗蒜,「當然是真的!只要你肯原諒我。」

「好!那我要你摺一千隻的紙鶴來跟我陪罪。」

「沒問題。」艾迪斯答應得極爲爽快,「我答應你!」他是萬人之上的國王陛下,只要他一聲令下,沒有他得不到的東西,摺紙鶴?簡直是易如反掌。

艾迪斯臉上那抹得意的笑容盡落泛蕾娜眼底,她豈會猜不到他在想什麽!她才不會讓他如願呢!

「我要你親自動手摺!如果你敢找別人做,我就真的不理你了!」

「什麽?」艾迪斯嚇得瞠目結舌,連說話都有些結巴了:「你……你要我自……自己摺?泛蕾娜,一……一千隻呢!」

泛蕾娜絕不妥協,「不管,不摺就不理你了。」

「知道了!」艾迪斯的表情宛如要他上斷頭臺似的,「我摺就是了。」

「哇——」泛蕾娜就像是只快樂的小鳥般沖進艾迪斯的懷裏,她摟著他的頸子,欣喜地道:「你最好了,艾!我最愛你了。」曾經有人告訴過她,只要收到情人所折的一千隻紙鶴就能白頭到老,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艾迪斯反摟著她,佳人在懷的感覺讓他忘了要摺一千隻紙鶴的痛苦,「我心亦然,我可人的小東西,我也深愛著你呀!所以,答應我!」

他捧起泛蕾娜的小臉,直視著她如蒼穹般的藍色眸子,「不管以後會發生什麽事,你千萬不要棄我而去,好嗎?l

「艾——」他的話引來泛蕾娜的憂心,她蹙著眉,不安地詢問著:「你爲什麽要這麽說?難道是……難道是你要上戰場了嗎?]

據她所知,南國的右側有個叫東國的國家,東、南兩國常會爲了附近的水源地而爭吵不休,甚至有時還會發動一些規模不小的戰爭。

如今,據埋伏在東國的探子來報,東國的國王好像想獨佔那塊水源地,目前正在境內作軍事演習,準備和南國一決死戰。

這個情報一傳回南國,頓時引來一陣騷動,衆多臣子紛紛勸艾迪斯先發制人,一網打盡東國所有興事份子。

艾迪斯沒多做表示,聽完臣下們的諫言,他只是淡淡地說道:「別理他們,只不過是些煩人的蟲子罷了!成不了什麽氣候的。」

東國的兵力實在是太微弱了,其微弱的程度令傲氣過盛的艾迪斯完全不放在眼底,正因爲艾迪斯如此輕敵,更讓泛蕾娜放心不下地爲他擔憂。

「你別怕,假如真的發生戰爭,我也會帶著你一塊上前線去,絕不會把你一個人給丟在這裏的!你就安心的躲在我懷裏吧!」

「可是——」不知怎麽著,泛蕾娜就是放不下心。

「你這小鬼,」艾迪斯輕擰她鼻尖,說道:「你難道不相信南國的南國之獅、你未來丈夫——我的能力嗎?]

「不——」他眼底的自信有效地安撫了泛蕾娜的心,她忘情地往他懷中鑽去,將他抱得緊緊的,一片深情在這般親昵的舉動中展露無遺,「我相信,所以我會像塊牛皮糖似的黏著你,讓你甩都甩不掉!」

艾迪斯順著她的發,溺寵的笑容漾在臉上,「我不會甩掉你的,我保證!」

「咳——」刻意發出的咳嗽聲打斷了他們之間的濃情蜜意,他們同時擡頭望向來人,滿臉通紅的宮夫人正站在面前,表情不太自然地開口,「國…國王陛下,很抱歉打擾了你們!只是,小姐已經挑選好頭紗,所以我想請小姐到那邊去量一下尺寸,不知道行不行?」

艾迪斯放開泛蕾娜,一副忍痛割愛的模樣,「行!不過,你動作要快一點,不然,少了泛蕾娜在身邊,我可是不能保證自己的行爲喔!」

他的戲譫引來泛蕾娜的紅霞,她羞澀地噘著小嘴,輕斥他幾句:「討厭啦!艾,我不理你了。」語畢,泛蕾娜踩了跺腳,率先離去,小女孩的嬌憨盡落艾迪斯眼底。

掩嘴輕笑的宮夫人向艾迪斯行了個禮之後,即刻就跟了上去。

艾迪斯咧嘴大笑,獨自踱步至剛才的椅子旁,將倒地的椅子扶正後,坐定,憐愛的眼神則緊跟著泛蕾娜的身影。

瞧她嬌小而美麗的倩影,看著她一臉好奇地隨著宮夫人忙碌的身影而移動的可愛模樣,望著她被無限喜悅所薰紅的如花笑靨——

等等!艾迪斯不敢相信他所看到的!宮夫人,那個該死的女人!她居然要取下泛蕾娜那只鑲有忘卻之石的冰藍色額飾!

不行!這怎麽可以!泛蕾娜額上的銀飾是取不得的!一旦取下了它,那泛蕾娜就會……噢!艾迪斯簡直不敢往下想。

「住手!我不准你碰她的額飾!]身下的椅子又再一次發生巨響,椅子應聲倒地,臉色異常慘白的艾迪斯完全沒有理睬它,神色慌張地飛奔至宮夫人面前,早一步制止她取下額飾的動作,「如果你敢再碰它一下,我會拿劍殺了你,再誅你九族來給你陪葬!」艾迪斯怒視著她,臉上的表情愈發猙獰。

他將宮夫人的手捉得老緊,絲毫沒有什麽憐香惜玉的好心腸,不自覺地加重手腕上的力道,艾迪斯說:「你聽清楚了嗎?」

宮夫人一臉失措,臉色幾乎和艾迪斯一樣慘白的她,更是被艾迪斯眼底的怒色給嚇出了不少的冷汗,且全身還瑟縮地發著抖,「聽……聽清楚了,國王……國王陛下……」

「清楚了就好,還不快退下!」

如釋重負般的宮夫人怯怯地欠了個身,飛也似地離開了會客室。

在一旁不知所措的泛蕾娜一頭霧水,宮夫人是做錯了什麽嗎?爲什麽會惹得他如此地憤怒?在泛蕾娜的記憶裏,艾迪斯除了個性冷了點以外,幾乎可以說是個挺溫和的人,怎麽今天會發如此大的一場火呢?難道——

「艾,你會這麽生氣,是不是不中意宮夫人帶過來的樣本,所以才斥責宮夫人對不對?」純真無邪的她,也就只能想出這麽一個答案來了。

他末做任何回答,只是一味地將她柔軟的身子給擁在懷裏,再次囑咐她,「小東西,我要你仔細聽好,別再讓人碰你額上的額飾了好不好?除了我之外,不管別人怎麽蠱惑你,怎麽煽動你,你千萬都不能拿下你額上的那只額飾!答應我,好不好!」

泛蕾娜被他摟得幾乎快要喘不過氣,她微微地推開他的身軀,竟然訝異地發現到,一向勇猛的他正在發著抖!這項發現令泛蕾娜杏眼圓睜,她不明白,到底什麽事能讓艾迪斯這個以勇敢聞名的男人害怕得直打顫呢?

「我的艾!我的【南國之獅】!」泛蕾娜捧起他的臉,問道:「你在畏懼些什麽?爲什麽會抖個不停呢?」

「沒有!是你多心了。」艾迪斯又摟緊懷中的人兒,將下顎抵在她的頭頂上,「你只要別讓額飾離開你的額前就行了,其餘的,就讓我來擔憂吧!」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緊摟著泛蕾娜,艾迪斯心忖著:在婚禮舉行前,他一定要找個時間再去見迪瑟多一次,讓他永遠地封印住泛蕾娜的力量;像今天這種意外只要一次就夠了,他可不想再經歷第二次!

爲了要讓泛蕾娜永遠地留在他身邊,爲了要杜絕能使泛蕾娜回去的力量,他決定…他決定要聽從迪瑟多的建議,取下她那雙潔白無瑕的大羽翼!如此一來,就算她額上的忘卻之石不慎掉落,不小心尋回了法力與記憶,她也無法從他的身邊逃脫;他知道這麽做很自私,但是他愛她!實在不能忍受失去她的日子,所以他打算讓她變成一個只能依附著他過活的小女人。

如果他這麽一點私心能夠讓她不離開他,那他寧願自私一點!至少,她還是伴在他的身邊;沒錯!他應該要自私點,取下她如雪般純白的大羽翼,斷絕她所有可能返回天界的機會,所有機會——

艾迪斯決定等會兒就到神殿去找迪瑟多。


艾迪斯不帶任何侍從,獨自一人前往迪瑟多所居住的神殿。

走在曲折的廊道上,與艾迪斯擦肩而過的衆神官們皆微露訝異之色,不知艾迪斯會突然來訪的他們,在見著他冷漠的身影之後,臉上全掛著不安與懼怕的神情,紛紛朝艾迪斯下跪拜安。

艾迪斯面無表情地越過他們,他現在最想見的人不是他們,所以,他又繼續往內殿步去,他想早些找著迪瑟多熟悉的身影。

到達觀星殿的大門,艾迪斯就迫不及待地出聲問:「你在哪里?」

迪瑟多略帶嚴肅的聲音從艾迪斯身後傳來,「晚安!艾迪斯陛下,小人在此。」

艾迪斯一個轉身,瞧見迪瑟多就站在他身後,一大堆的書籍前。

微微朝艾迪斯欠了欠身,迪瑟多對他這麽說著,「我所敬重的艾迪斯王啊!您終於下定決心了嗎?」

艾迪斯稍稍揚起眉,眼底寫滿質疑的眸光仿佛是在問:你怎麽會知道我爲何而來?清清喉嚨,艾迪斯緩緩說道:「如果因爲我的私心而可以永遠地留住她,那麽——是的!我願意用她那對無瑕的大羽翼來換取能夠幽禁她的金鳥籠。」

迪瑟多還給他一記「別懷疑!因爲我是個偉大神官」的眼神,間說:「即使她會恨您?」

艾迪斯疲憊地合上雙眼,痛心說道:「即使她會恨我!但只要泛蕾娜能夠待在我身邊,但只要能夠杜絕她所有可能會離我而去的機會,我可以允許她恨我,也好過生活在隨時都有可能會失去她的恐懼中。」

「我明白了,艾迪斯陛下。」迪瑟多在心中感歎他主子的遭遇。

星子們所運行的軌道仍沒有改變,這意味著艾迪斯終究還是無法完全擁有他此生的最愛,待約定的期限一到,泛蕾娜還是會取回所她失去的一切,重回到天神的懷抱。迪瑟多不著痕跡地歎出一大口氣,難道,人類的力量就這麽地微薄,仍是改變不了星子所運行的軌道?還是無法與已定的命運相抗衡嗎?

迪瑟多又輕輕歎了口氣,接腔說道:「待春之祭典過後,我會爲您取下她的翅膀,當作是陛下您大婚的賀禮。」

「爲什麽到等到春之祭典過後?」

艾迪斯一臉的不贊同,此時的他,巴不得馬上就取下那雙令他感到不安的大羽翼,「莫非——你另有隱情?」

「回稟陛下,此乃天機,實不可告也!」迪瑟多必須給她一個機會,天上耀眼的星宿正微微露著某一契機,一個足以影響泛蕾娜離去或留下的轉機。

倘若上天眷顧他,艾迪斯滿腔的癡情能夠感動那些在天界看著這一切的神人們,也許艾迪斯還能夠擁有她十幾年;反之,他若是無緣得到上天的垂憐,以他微薄之力還是無法改變星宿運行的軌道時,爲情所困的艾迪斯自是多添一筆哀愁,懷抱著無限的餘恨直到終老。

「天機嗎?」艾迪斯一臉霸氣的說道:「我才不管什麽天機不天機的,你只要完成我交代給你的事項就行了。」

「遵旨!艾迪斯陛下。」春之祭典的那幾日,即是轉機的開始,迪瑟多由衷地希望,他的主子不會像他所預言的那般,爲這段愛戀徒增傷悲。


「如果你敢把藍的大翅膀給取下來,我保證你在歸界之後,天界的大門絕不會爲你而開啓!我一定要把你轟下地獄去陪伴那群肮髒的小鬼們。」

隨著聲音的消失,一道強烈的金色光芒驀然出現在無人的觀星站中,耀眼金光中逐漸浮現一抹清晰的人影。

半晌,一名身後束有長長褐發的天使站在迪瑟多面前,用一雙美麗的綠眸子惡狠狠地直瞪著他不放;這名天使不是別人,他正是藍的導師,同時也是大天使長米迦勒身邊的輔佐官——費加•凱瑟拉。

他是繼艾迪斯之後,迪瑟多的第二位訪客。

「費加?怎麽會是你!」迪瑟多笑盈盈地迎上去,間道:「你是來找我下棋的嗎?」這有可能嗎?他們已經有好些年沒見過面了。

迪瑟多輿費加之間的一段孽緣,開始於多年前的那場狩獵大典.

那一年,還不是神官身份的迪瑟多,由於是名門貴族的後裔,又是伊傑爾自幼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的原故,不喜歡人氣雜亂之地的迪瑟多硬是被伊傑爾拉進狩獵場中陪他。

和迪瑟多一樣,那時身份還只是個小小收魂天使的費加,剛好奉命下凡來收回已歸界的魂魄;在經過南國的上空,大典舉行之時,好巧不巧的被具有靈力的迪瑟多瞧見,以爲費加是一隻大鳥,二話不說,他立刻將箭搭上弓弦,「咻!」的一聲,一箭射下了他。

可想而知,這支箭翎就成了他們之間,一段不解之緣的媒介。此後,費加一有下凡塵的機會,就會來南國找他的好友迪瑟多下盤棋。

這棋一下就是好幾年,漫長歲月中,年幼的迪瑟多褪下青澀的外衣,儼然從稚幼少年蛻變成一名年輕男子。

反觀好友費加,迪瑟多與他相識的那一年,費加的外貌看起來與十來歲大的少年差不多,經過幾年歲月的洗滌,費加一張清秀有餘的俊臉仍是無多大改變,仿佛歲月的痕跡不會在他臉上佇留似的,細嫩光滑的粉頰一絲皺紋也找不到。

數十年如一日,費加飄逸斯文的外表仍是和時下少年一般稚幼,但事實上,若以凡間的演算法來計算費加的年齡,他已經有好幾百歲了呢!

「誰找你來著?」費加沒好氣地睨了他一眼,說道:「我是來找我的學生藍的!」是藍那特有的靈氣吸引費加至皇城中,追循靈氣而來的費加頓時明白,他若想找出藍,一定得藉助好友迪瑟多的力量不可。

藍雖頑劣,讓身爲導師的他感到頭疼,不過,再怎麽說,藍總是他一手調教出來的學生,於情於理,他實在無法棄她於不顧;況且,少了藍這顆能夠逗他開懷的開心果,他著實得無聊極了。

因此,當他發現那群主考官的秘密時,費加痛斥他們一頓,而後向大天使長米迦勒說明緣由,得到它的允許後,費加立刻下凡塵,想趕在事情未發生之前把無辜的藍帶回天界。

不料他卻在暗處聽了迪瑟多與一名男子間的對話,而那名身上沾有少許靈氣的俊美男子居然要求迪瑟多取下藍的雙翼,難不成……霎時,費加感到氣憤萬分。

「你好冷淡喔!也不想想我們有多久沒見面了……什麽?」迪瑟多陡地收起嘻笑的神色,一臉訝然地問說:「你說藍是你的學生?」

費加點頭答道:「沒錯!我今天來的目的就是爲了藍,所以,下棋的事就等下次有機會再說吧!」語鋒一轉,費加氣憤地說著:「還有,剛剛那名男子到底是誰?還有,爲什麽他身上會沾有天界的靈氣?爲什麽他要你取下藍的雙翼?迪瑟多,你難道不知道一名失去羽翼的天使逗留在凡塵中,會招來什麽樣的禍端嗎?」

失去羽翼的天使再也無法展翅飛回天界,更無法從羽翼上得到賴以生存的靈氣,羽翼的失去只會招來死神的蒞臨;一旦沒有羽翼,天使就失去了生存的意義,這些難道迪瑟多不知道嗎?

「他是南國之王,我的主子。先別管那些,你來找藍是爲了什麽?」一抹難得的焦急神色躍上迪瑟多俊秀的臉龐,無論如何,他絕不能讓費加把藍帶回天界,即使費加的理由是多麽的冠冕堂皇。「你爲什麽突然下凡來找藍?藍不是還在修業中嗎?況且,她還未找到你們所交代給她的忘卻之石——」迪瑟多撒了點小謊,雖然他明知忘卻之石就在藍的額上,「爲什麽現在就要把藍帶回去?」

費加揚起一道質疑的眉,徐徐說道:「藍的修業已經取消了,並不算數!而且,你不會天真的以爲,我會不知道從天界所遺落的忘卻之石就落在你們南國國度中吧?」

「我——」迪瑟多辭窮了,儼然一副被捉到小辮子的窘態。

輕歎口氣,費加追問:「藍呢?快把她給找來,我要馬上帶她回天界。」

「不成!我不能帶藍來見你,因爲她已記不得你、記不得天界了。」迪瑟多頓了頓,接腔說:「我已經用你所教給我的方法把她給封印住了。」

「你爲什麽要——」費加神色一整,肅然說道:「馬上解開她的封印!」

「不行!我的主子不會允許我這麽做的。」

「你的主子?那個剛才來找過你的南國之王?」一抹不祥的預兆躍上心頭,費加一個搖頭,急忙問說:「難不成他就是那枚忘卻之石的擁有者?」

「你既然知道忘卻之石就落在我南國中,爲何反倒不知道我南國之王就是這枚忘卻之石的主人呢?」迪瑟多沒好臉色地譏誚他道。

面對他的冷言譏語,費加絲毫不以爲忤,「這下可慘了!」

迪瑟多收起嘲諷面容,一頭霧水地問:「此話何解?」

不問還好,就在濃濃好奇心的挑撥下,迪瑟多這個不經意的問題馬上就惹來費加一連串滔滔不絕、如連珠炮般傾泄而出的怨言。當下,迪瑟多恨不得能咬斷自己的大舌頭。

「不都是天界那群該死的老不修——」費加忿然說道,「他們誰的學生不好找,偏偏看上了我的學生藍,取消她修業資格不說,居然還拿無辜的藍去當這次遊戲中的實驗品,目中無人的囂張態度簡直不把我這個輔導長給放在眼裏!等我解決這件事之後,我非叫大天使長革去他們的職位不可,真是#@*******%——」

「費加——」見他憤慨得欲罷不能,迪瑟多輕捏眉心,連忙出聲阻止他接下來難以入耳的不堪言辭,說著:「你偏離主題了。」

「喔!抱歉。」費加連忙收起過份高昂的情緒,說道:「是我太激動了,整個事情是這樣的——l他清清喉嚨,緩緩將所有經過重新再講述一遍。

「你是說——」聽完所有的來龍去脈,迪瑟多愣了好一會,他實在不敢相信,一向視凡界人爲子民的天界衆神們,竟會對軟弱無能的人類做出此種殘酷無情的舉動,「這只是一場遊戲?是那群主考官無聊用來打發時間的産物?」

「沒錯!」費加點頭,答說:「在一百多年前,從天界派出的特使早已經查到忘卻之石的下落,但是,由於天界的主子一直遲遲未發出取回它的命令,因此,這顆希罕的忘卻之石就被南國皇室當作是國寶般一代代傳承了下來。

「忘卻之石遺落在南國中的消息並無多少人知曉,就連身爲輔佐官的我,也被那群奸險狡詐的主考官蒙在鼓裏;長年來,對於忘卻之石已在三百年前遺落凡塵的說法,一直到現今爲止,皆深植在每個天界人的心中。

「這件事本應該到此結束,然而,那些主考官們卻開始覺得無聊,和平安穩的天界日子令他們感到煩悶透頂;,所以,一些腦筋動得比較快的主考官便聯想到那枚還寄放在南國皇室中的忘卻之石,以及一場即將到來,三年才一次的考試大典;他們想利用這次難得的機會來舒緩一下被天界法規緊緊束縛著的心靈。

「於是,到了分配試題的那一天,他們背著大天使長暗暗出了這道試題,且把它混進紙簽之,要抽中試題的天使下凡塵取回在凡界飄蕩百餘年的忘卻之石。

「他們之所以會這麽做,完全是想一睹凡界以冷酷無情而聞名的南國帝王,爲了天界甜美可人的天使墜入情網後的愚蠢模樣,或者是這名倒楣的天使因爲那枚忘卻之石而喪生在冷血帝王劍下的下場;不過,經過事實證明,那名倒楣的天使,也就是藍,她還活得好好的,而且正如主考官們所期待的那般,南國之王愛上了藍,是不是?」費加微笑地問道,他很高興藍沒因此而失去生命。

「是,我的主子的確是愛上了她!」迪瑟多踱步至窗邊,聆聽著窗外爲春之祭而忙碌的歡笑聲,輕聲道:「因此,他要求我取下她的雙翼,讓藍永遠無法飛離他的身邊。」

「你真的會取下藍的雙翼?」

如果迪瑟多敢說「是」,費加一定第一個先掐死他。

「不用我多做說明,你也能發覺到,我的主子是留不住藍的!你所教給我的觀星術告訴我,星於們仍持續著它的軌道,完全沒有可以扭轉的餘地,你想,我的主子還有這個機會能夠擁有她嗎?所以——」迪瑟多轉身直視著他,眼底閃動著一抹懇求的目光,「我請你先別帶走藍,讓藍再多陪伴他一些時日。我這個主子爲整個南國捨棄了不少自由,好不容易他才真正擁有某些東西,重拾孩提時的歡樂,在藍還未離開他之前,就讓他多作幾個美夢吧!好嗎?」

費加不發一語,半晌,他輕輕地點了個頭,說:「我明白了。」他一個轉身,飄逸俊秀的身影逐漸模糊,「我先回天界處理那群主考官,待期限屆滿時,我再來接藍回天界。」話聲甫落,已完全不見費加削瘦斯文的身影。


長廊外,夜色茫茫,帶點寒意的微風將種植在廊旁的林木吹得沙沙作響。

走在長廊上,身邊無任何侍從,一抹淡淡的笑容掛在嘴角旁,艾迪斯滿面春風地沿著曲折廊道緩緩往南皇殿的方向散步而去,帥氣的劍眉間已不再有先前的憂慮與不安,此時的他是滿足而快樂的,他爲能夠留下泛蕾娜而感到喜悅。

雖說還要等到春之祭典過後,他才能夠完整地擁有泛蕾娜,不過,這樣就足夠了,他可以不介意自己等上這麽一段時間。

艾迪斯笑得連嘴都合不攏,他的心正飛揚著,滿心歡喜的他就只差沒吹口哨來表達那份存於心中的無限喜悅。

冷不防地,風中傳來一記不屬於自然的細微聲響。

艾迪斯渾身一震,機靈地停下腳步,順勢將腰際的長劍從劍鞘中抽了出來,他緊皺著眉,兩道敏銳陰鷺的目光直直射往聲音的來源處,冷冷喝道:「是誰?」

整條廊道上,除了周遭呼呼作響的風聲外,無其他多餘的聲音。

好一會兒,陣陣低嗚的貓叫聲才從暗處傳來,在夜裏聽起來有點恐怖的貓叫聲舒緩了艾迪斯那雙皺得老緊的雙眉。

他微微一笑,繼而收起長劍,自喃著說,「原來是只貓兒呀!我還以爲是什麽潛入城中的刺客呢!」

話聲甫落,艾迪斯再度跨開大步,緩緩地朝他原來的方向步去,胸中那抹完成願望後的難言喜悅,讓他喪失了平日應有的警戒心。

就在他高大俊逸的身影離開廊道後,一抹詭譎的陰影隨即從暗處現身。

神秘的陰影尾隨艾迪斯身後消失於長廊上,在夜色的掩蔽下,陰影開始往皇城的北側移動,一波巨大的風暴似乎即將來臨……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9-11-19 00:08:14

第十章

神秘的陰影悄悄地潛進透彩宮,此時,透彩宮中萬籟皆寂,侍女們早已安歇,偌大的廳上除了值夜的侍女還未就寢之外,其餘的皆已回到仆房中歇息,那陰影順利地進入大廳。

廳上值夜的侍女一瞧見那抹熟悉的身影,二話不說便馬上舉燈向前,朝那陰影說著:

「你終於回來了,公主正在寢室等著你呢!你趕快進去吧!」

陰影的主人,也就是貝兒,感激地望了她一眼,不敢多做耽擱,輕聲對侍女道句謝後,隨即往寢殿的方向奔去。

門上的輕敲喚來瑪琳的應門。

瑪琳緩緩開啓寢室大門,瞧清來人是誰後,一對已泛白的眉毛倏然緊皺,眼底全是不悅的責難,說:「你遲到了,公主正氣得很呢!」

由此可見,瑪琳也被嘉妲娣的怒火給波及到了。

貝兒低聲道著歉,帶著惶恐的心情,尾隨著瑪琳進門。

果然,一隻鑲著金邊的小巧茶杯淩空飛來,險些砸到貝兒的眼角,若不是正在氣頭上的嘉妲娣拿捏不好方向,只怕貝兒已經頭破血流了。

「你到哪兒閑晃去了?爲什麽回來的這麽晚?」嘉妲娣對於她的遲歸感到氣憤不已。

珍妮的屍體在南側門被發現,她的皇表哥艾迪斯已經開始有所警惕,聰慧而狡詐的嘉妲娣意識到自己面臨的危險處境,但爲了不波及西國人民,她不能再輕舉妄動,否則,一旦事蹟敗露,讓她的皇表哥知曉她就是那名謀害他心愛王妃的主謀者的話,皇表哥一定會憤怒得引發戰爭,與西國對決,屆時,弱小的西國將如何自保?

但是,泛蕾娜這個頭號情敵不剷除又不行!頓時,嘉妲娣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局面;她森冷地暗忖,如果不趕緊除去泛蕾娜,她清麗脫俗的美貌將會嚴重威脅到自己在皇表哥心中的地位,皇表哥一定會立泛蕾娜爲大南帝國的王妃,這樣一來,她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不就白費了嗎?

不行!她絕不能讓這種事發生,泛蕾娜這個賤人一定得死!可是——現在的情況又不允許她採取任何行動,她該怎麽做呢?

嘉妲娣冷笑出聲,一個絕妙的人選突地躍進她腦海中。嘉妲娣想到在天羽宮上當差的貝兒,在這個節骨眼上,也只有貝兒才能夠幫助她;所以,嘉妲娣喚回貝兒,要貝兒負責監視天羽宮的所有動靜,尤其是她的皇表哥艾迪斯,嘉妲娣特別囑咐她,一定要牢牢盯住艾迪靳的一舉一動,不能有任何的差錯,要不然,她絕不會輕饒貝兒。

她一定要找出一個能永遠將泛蕾娜驅離皇表哥心中的辦法!

望著嘉妲娣臉上的那抹冷笑,貝兒竟害怕得發著抖,嘉妲娣公主的殘忍行徑在西國中是赫赫有名的,萬一公主一個不高興,把她擅長的酷刑用在自己身上……貝兒困難地吞咽下一口口水,很難想像自己會得到什麽樣子的下場。

二話不說,貝兒「砰!」的一聲,立刻跪在嘉妲娣跟前,先求饒再說:「公……公主請饒命呀!貝兒不是有意要遲歸的,而是貝兒謹照公主的吩咐,跟蹤艾迪斯陛下至大神官的神殿中——」接著,貝兒將她在神殿裏所見到、聽到的一切,一字不漏地全告訴了嘉妲娣。

嘉妲娣的怒火逐漸在貝兒的報告中平息,繼而興起的是一抹難以置信的訝異;聽完所有的過程,嘉妲娣佯裝鎮定地伸出她微顫的玉手,不疾不徐地接過瑪琳奉上的熱茶,藉著輕啜茶水的動作,緩緩撫平心中那抹說不出口的訝然。

一會兒,嘉妲娣放下手中的杯子,問:「你是說,那個集三千寵愛於一身的賤女人不是個人類?」

貝兒點頭,最初聽聞到這個消息時,她的反應也和嘉妲娣一樣,也是滿心的震驚與不信,「是的!而且,艾迪斯陛下還說,要迪瑟多大神官取下她背上的翅膀,所以,奴婢大膽推測,她應該是一名天使吧!」

「天使?」嘉妲娣冷笑一聲。

「我看是個魔女吧!只有歹毒的魔女才會跟她一樣的賤,像偷兒般悶不吭聲地搶了我的皇表哥。」語鋒一轉,嘉妲娣輕喚著說:「貝兒——」

「貝兒在!」她很高興自己在主子的怒火下逃過一劫。

嘉妲娣直視她,眼底閃動著一抹陰冷、不懷好意的光芒,「我要你繼續監視他們,一有什麽動靜,馬上來通知我,明白嗎?」

「貝兒明白。」有了珍妮這個前車之鑒,貝兒說什麽也不敢違背嘉妲娣對她的期望。

「很好!」嘉妲娣發出陣陣如鬼魅來襲般的笑聲:「有你在天羽宮當內應,我就不信我還對付不了那個賤人!你們等著看好了,我一定會把她趕出皇城,把她從皇表哥的生命中剔除掉,然後,皇表哥就是屬於我一個人的了,哈——」

頃刻間,室內氣溫突然凝結到最低點,瑪琳與貝兒皆禁不住一身的寒意,紛紛直發起抖來。.


身著金銀交錯的絲質禮服,泛蕾娜直奔往艾迪斯的南皇殿。

這襲美麗的衣裳是艾迪斯爲她挑選的大婚之服,剛剛才送進宮裏來,泛蕾娜從侍者手中接過它時,便迫不及待地穿上它,在法蘭黛與帕雪兒的巧手下,美麗的禮服將泛蕾娜整個人襯托得更加明媚動人。

欣喜的她,想讓艾迪斯看看她此刻嬌豔的模樣,等不及艾迪斯來找她,她拎起裙擺,朝南皇殿的方向奔去,她想給他一個驚喜。

法蘭黛指示帕雪兒隨侍在泛蕾娜身側,卻又覺得放心不下,於是又叫身旁的貝兒也跟著一塊去;貝兒低應了一聲,冷冷的笑掛在嘴邊,大意的法蘭黛並未瞧見。

「泛蕾娜小姐。」南皇殿上的侍女見她來訪,紛紛面露微笑,福身恭迎她的來臨。

泛蕾娜示意她們起身,輕聲問:「艾他人呢?」

一名大約二十來歲的侍女出聲應道,泛蕾娜認得她,她是南皇殿的侍女長莎倫,與泛蕾娜私交不錯,「艾迪斯陛下還未下朝,找陛下有事?」

「不算是什麽大事。」一聽艾迪斯不在南皇殿,泛蕾娜臉上一抹如花般的笑靨在瞬間成爲風中的落花,「艾有沒有說他什麽時候回來?」

莎倫搖頭輕笑著,泛蕾娜此刻失望的表情,就像要不到糖吃的小孩般逗人。

「陛下沒交代呢!小姐要不要進內室等他?」

「啊!莎姊姊,你取笑我。」瞧見莎倫唇邊的笑意,泛蕾娜的小嘴噘得更高了,「我不理你了!」

「那你理不理有小藍莓的蛋糕呢?這是莎姊姊特別爲你準備的喔!」

「要!我當然要!」那可是她最喜歡吃的小甜點呢!

殿上所有侍女皆掩嘴輕笑,好一個純真無邪的女孩,不知艾迪斯陛下是在什麽地方找到這塊無價的瑰寶?

「好,小姐請往這邊走,咱們邊用茶點,邊等陛下回來好嗎?」

泛蕾挪用力點點頭,孩子氣的舉動又惹來侍女們的輕笑,「嗯!」

「莎姊姊——」往內殿的途中,她們一行人經過艾迪斯的寢室,兩扇門緊緊關閉的怪異氣氛勾起泛蕾娜的好奇心,指著寢室大門,她不解地間:「那是什麽地方?爲什麽要把門關得緊緊的,不讓人進去呢?」

莎倫面有異色,支支吾吾地說道:「那裏……那裏是陛下的寢室,沒有什麽好看的,咱們還是趕快走吧!再不快些,恐怕熱茶都要涼了。]莎倫急急將泛蕾娜帶離那扇大門,可沒忘記艾迪斯之前所下的命令。

寢室是個沒有命令就不得擅自闖入的禁地,莎倫深深牢記在心中。

莎倫硬拉著泛蕾娜離開寢室,泛蕾娜不舍地望著身後的大門,一種異樣的情愫緩緩在心中逸散開來;泛蕾娜不懂那抹奇怪的感覺,只覺得心好痛,仿佛被一分爲二的心痛令泛蕾娜激動的想落淚。

首先發現她不太對勁的人是聰慧的帕雪兒,望著主子愈來愈蒼白的面容,帕雪兒圓睜著眼,繼而發出一記不雅的尖叫聲,驚惶問道:「小姐,你不舒服嗎?瞧你,臉色好糟呀!」

莎倫也發現到了,急問:「小姐覺得哪里不舒服?」如果小姐真病了……莎倫慌張地心忖著,那她們這群人該怎麽跟艾迪斯陛下交代?

一旁隨侍在側的侍女們也驚覺到事情的嚴重性,頓時,她們全亂成一團,紛紛七嘴八舌地追問著說:「小姐病了嗎?」、「有誰去拿藥來?」、「我去找禦醫!」、「泛蕾娜小姐————]

「我沒事!]泛蕾娜硬是逼回眼眶裏的淚水,試圖擠出一個甜美的微笑說:「只是覺得頭有點疼:心兒也有些痛。」

此話一出,泛蕾娜非但沒能安撫她們受驚惶恐的心,反倒還惹來更多擔憂關切的詢問,「小姐的頭會疼?心也會覺得痛?」

侍女們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般亂竄,她們慌得語無倫次,有些人忙著奔進密室找藥材,有些人則圍在泛蕾娜身邊,不停地詢問她不舒服之處,還有些人更爲誇張,居然跑去請禦醫了。

過沒多久,廣大的南皇殿上竟然剩下下到幾個人,也就是說,整個殿上除了泛蕾娜一行人之外,已不見其他隸屬南皇殿的侍女。

泛蕾娜的不舒服讓她們慌張得拿藥的拿藥、去找禦醫的找禦醫,足見泛蕾娜在她們心中的重要。

「小姐——」帕雪兒望著眼前空無一人的南皇殿,不知所措地問:「現在我們該怎麽辦呢?」剛才盛況空前的場面讓帕雪兒有股想要大笑的衝動。

泛蕾娜也不曉得該怎麽辦才好,經過之前的慌亂後,被殿上侍女嚇得有些呆愣住的她,此刻腦袋裏還是亂烘烘的,一時之間有種反應不過來的感覺。

「咱們——」一旁的貝兒適時出聲,緩緩說道:「咱們不如先去寢室等艾迪斯陛下回來,可好?」她曾聽在南皇殿上當差的侍女說過,南皇殿中的寢室是一處不可進出的禁區,這是艾迪斯陛下親自頒下的口諭,如有違者,一律以藐視王法罪論。

如果……如果這個不經允許就擅自闖入「禁區」的人兒就是艾迪斯陛下最溺愛的泛蕾娜,那麽,陛下將會如何處置這個他深深愛著的人兒?貝兒急忙忍住即將脫口而出的低笑聲,暗忖,想必這是一出難得一見的好戲吧!

不知情的泛蕾娜考慮了一會才微笑說:「好吧!咱們就進寢殿等待吧!]泛蕾娜也想弄清楚那抹心痛感是源自何處。

貝兒森冷地笑了,「是的!泛蕾娜小姐。」

言畢,她們來到寢室大門外,貝兒伸出手,緩緩地推開了那扇緊閉著的門。

進入寢室後,貝兒急切的先環顧室內一周,以爲被人冠上禁區應該是一處異於其他寢室的地方,然她發現這裏並無什麽特別之處,仍和其他宮殿的寢室一樣,華美得令人目不暇給,這令貝兒失望得連眉梢間都染上愁色。

「怎麽了?貝兒。」貝兒的失望表情引來泛蕾娜的好奇,她一進寢室大門,就眼尖地注意到那張蓬鬆柔軟,足以讓數人躺平的大床。

此刻,泛蕾娜正忘情地撲向它,大刺刺地往床榻上一坐,一臉愉悅欣喜的模樣,渾然忘卻她這種粗魯突兀的舉動是否會壓皺身上那襲華美的衣裳。

「爲什麽要皺著眉頭呢?」泛蕾娜不喜歡瞧見貝兒皺緊眉頭時的嚴肅表情,因爲這樣會讓她覺得有種難以呼吸的窒息感。

「啊——」貝兒連忙撫平眉頭,換張笑容可掬的親切面容說:「沒事!」

沒事才怪!帕雪兒在心底嘀咕著,一張嬌俏的小臉也跟著難看起來。也許是天生八字不合的原故,帕雪兒怎麽看貝兒就怎麽的不順眼,打從貝兒到天羽宮當差的那一天起,她諂媚巴結的嘴臉就讓帕雪兒倒盡胃口,帕雪兒不喜歡她的態度,立刻就決定要討厭她、排擠她。

如今,貝兒到天羽宮也快半年了,在這段共事的期間,帕雪兒也曾試著要與她友好,但是無論她怎麽勉強自己,怎麽說服自己,她仍無法對貝兒生出好感來。

貝兒給她的感覺太像之前的珍妮,帕雪兒感到害怕,她害怕貝兒會對泛蕾娜有不利的行爲,因此,帕雪兒不願輕易地對她撤除防備,只因泛蕾娜小姐就是她的一切,她絕不能讓她的小姐遭受到那群人的毒手。

冥想間,帕雪兒從眼角的餘光瞄到泛蕾娜正動手褪下繡鞋,拎起裙擺,緩緩地爬上那張巨大的床。

好奇之餘,帕雪兒和貝兒飛快地奔至床沿,望著泛蕾娜一連串怪異的動作,她們全不解地問說:「小姐,你在做什麽?」

「噓——別吵!」泛蕾娜示意她們安靜,而後,她移開壓在床楊上的滾邊枕頭,一個不起眼的老舊盒子陡然出現在她們三人面前;泛蕾娜睜大了眼,直盯著破舊盒瞧,快樂地說:[你們看,我發現好東西了。」這個盒子就是那抹令她熟悉波動的來源。

「好髒的盒子。」貝兒心忖,難道這盒裏的東西就是艾迪斯陛下將寢室列爲禁區看管的原因之一嗎?它怎會如此地普通?貝兒不禁迷惑了。

「會嗎?]泛蕾娜丟開手邊的枕頭,取來盒子將它放在自己的膝上,仔細地端詳它過後,輕笑道:「可是我不覺得它髒,反而還覺得它很可愛呢!]邊說,泛蕾娜邊準備要打開它,一抹存在心中的熟悉感隨著她的動作顯得更加濃烈。

「泛蕾娜小姐,千萬不可。」帕雪兒出聲阻止她,「那是艾迪斯陛下的東西啊!沒有陛下的允准,小姐是不能夠打開它的。」

啐!礙事的傢夥。•貝兒忍不住在心底咒駡了幾句。•「可是——」泛蕾娜低頭望著膝上的檀木盒子,好奇心如泉般湧來,她真的很想把盒子打開來看看,看看裏頭到底裝有什麽東西,能讓她産生如此濃烈的熟悉感。

莫非盒裏的東西輿她的失憶有關?這個心念一動,泛蕾娜更想看了。

但是,她又想到,沒有得到艾迪斯的允許就隨便打開他的東西,是一種很不尊重他、很不道德的行爲!在道德心的捆綁下,泛蕾娜當然不會准許自己做出這樣的事來;不過,又克制不了那股濃烈得讓她快受不了的好奇心,這……該怎麽辦才好呢?

「小姐不妨看一眼就好了。」貝兒不懷好意地建議著。「反正陛下又不在這裏,只看一眼,陛下是不會知道的。」

「貝兒!」帕雪兒怒視著她,「你這是什麽意思——」

泛蕾娜打斷她怒語,「夠了,帕雪兒,我自有分寸。」

「可是——」她的小姐哪還曉得什麽分寸?帕雪兒忖著,瞧她那雙異常晶亮的美麗眸子,她分明就是想要打開盒子嘛!

「不准說可是!」泛蕾娜斜睨她說,「你再不聽話,我就要把你趕回天羽宮羅!」

帕雪兒只得悻悻然地閉上了嘴,還不時用殺人的目光死瞪著貝兒。

貝兒聳聳肩,兩手一攤,無奈的笑意掛在嘴上,表示這不是她的錯,她只是順從泛蕾娜的心意而已,正所謂一個巴掌打不響,不能完全怪她。

泛蕾娜滿意的一笑,聽從貝兒建議的她,毫無任何顧忌地打開膝上的盒子,打算一探盒裏的秘密。

當盒蓋被開啓後,陣陣刺眼的金色光芒從裏頭釋出,直直射入泛蕾娜眼底,刺眼得讓她幾乎快睜不開雙眼;一會兒,光芒漸退,一隻不甚出色的素面鐲子驀然出現在盒中。

泛蕾娜不解地想,這只手鐲這麽地不起眼,到底有什麽樣的魔力能讓她的艾如此珍惜,甚至還當寶貝似的收在盒裏?她伸出她的手,準備拿出盒底的鐲子,好好地審視一番——


艾迪斯一出法政殿的大門,在殿外等候的侍從們立刻迎上前,跟隨在艾迪斯身後,一群人浩浩蕩蕩地往天羽宮的方向步去。

伊傑爾的答案令他怒火中燒,一雙俊逸的劍眉鎖著,艾迪斯不知該怎麽宣洩自己滿腔的怨氣,仿佛跟腳下的大理石地板有仇似,艾迪斯用力踏它,將整條廊道踩得叩叩作響,搞得身後的侍從們不知所措,十足的小孩子心態。

今早的早朝進行到一半時,已開始調查暗殺事件的伊傑爾匆忙奔進,艾迪斯一見到他,二話不說,他馬上摒退法政殿上所有不相干的人,急問:「如何?有眉目了嗎?」他已等不及將那主謀者碎屍萬段。

伊傑爾從懷中取出那枚徽章,答道:「還記得這個圖案嗎?」

艾迪斯接過它,徽章上的紋徽讓他眼熟,好像是——好像是——

「它是西國的國徽。」伊傑爾爲他解釋這枚徽章的由來。

「這枚徽章你是打哪兒取來的?]艾迪斯擡頭直視著他,問道:「你該不會又想說——謀害泛蕾娜的主使者就是西國的人吧?」他給伊傑爾一個「你別鬧了」的眼神。

伊傑爾丟給他一份資料,說:「聽過西國四忍影的事嗎?他們是西國皇室的禦用殺手,行蹤極爲神秘,只有皇室的成員才見得著他們的真面目。」

看著艾迪斯緩緩打開那份用錢向西國皇室中某位大權在握的高官所買回來的資料細細瀏覽時,伊傑爾又繼續接腔說道:「皇兄,你不覺得資料上所寫的內容,都跟那天在市集上襲擊我們的殺手頗爲相似……不,應該說簡直就是一模一樣,那群想殺死皇嫂的刺客,就是西國的四忍影!而剛剛的那枚徽章就是從他們身上取下來的。」

資料上的內容讓艾迪斯的臉色愈來愈鐵青。最後,艾迪斯終於克制不住自己的怒火,忿然撕掉手中的紙張。

「該死的女人!」他詛咒一聲,帶著滿腔的怒火下令道:「伊傑爾,我要你馬上傳我旨意,帶百名禦皇軍前去透彩宮中拘捕西國第一公主嘉妲娣。」敢對泛蕾娜不利的人,就算是自己的姻親,艾迪斯也絕不輕饒她。

「不行!這是行不通的!」伊傑爾搖頭說道:「我們並沒有證據,如何將她治罪?若是硬要強行逮捕她,恐怕會打草驚蛇,惹來更多不必要的事端。」

「誰說沒有證據!」艾迪斯將這枚徽章丟給他,說:「這不就是一個最好的證據嗎?」

「就憑它?」伊傑爾看了看,再次將徽章丟還給他,嗤笑說道:「它也只不過是個象徵罷了,能夠證明些什麽?難道那個奸詐狡猾的女人不會把罪名推到別人身上,說是別人故意要陷害她的嗎?皇兄呀!你的腦筋不是向來挺聰穎的,怎麽現在一扯到有關皇嫂的事情,就變得有些不太靈光了啊?瞧你,臉都紅了!」

一抹難得的紅潮自頸部緩緩爬上艾迪斯的雙頰,艾迪斯微紅著臉,不好意思的反駁道:「胡……胡說,我哪里臉紅了。」

伊傑爾聳聳肩,好心地不去戳破他強辯的說辭,接著,他話鋒一轉,突然說道:「對了,我發現到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若不是與我的泛蕾娜有關,那你就可以不用說了。」他此刻最關心的事情,就是該如何找出證據,將他的表妹嘉妲娣繩之以法。

「根據法醫驗屍的報告說——」伊傑爾指的是那具在南側門外發現的無名女屍,「在那名女屍體內有輕微的毒素反應喔!不知道皇兄對這件事有沒有興趣呢?」他臉上的笑容就像只偷了腥的貓兒般令人憎惡。

艾迪斯沒好氣地斜睨他一眼,雖說是自己的親弟弟,不過,艾迪斯還是很想沖上前去一拳打掉伊傑爾臉上那抹帶著壞意的笑容,說:「你如果敢再吊我胃口,小心吃不完、兜著走。」

伊傑爾自知猛獅已被他逗弄得怒火中燒,連忙收起唇邊的笑意,答道:「法醫說,屍體內的毒物是一種屬於外國的毒草,所以還要經過解剖觀察之後,才能真正確定毒物的名稱,以及它的來源之處。」

還有,那具無名女屍也已經被證實是那一夜引皇嫂進入黑之居的假侍女,她的原名叫雅茜•貝妮絲,爲一貧民窟中的無依孤女;也許正因爲她是孤女,渴望擺脫貧窮的生活,所以才會被一些有心人用來當作是暗殺皇嫂的工具,繼而成了最無辜的代罪羔羊;其實,最可惡的應該是那群主使者才對,這個女子也只不過是只可憐蟲罷了。」

艾迪斯揚起眉,感興趣地問:「怎麽?你覺得她可憐、很同情她是嗎?」

難得見到吊兒郎當的伊傑爾有如此感性的時候,艾迪斯覺得新鮮不已。

「不—-l]傑爾搖頭道:「我只是感到很心寒,嘉妲娣怎能如此狠心。」

「你懷疑這個雅茜也與嘉妲娣有關聯?你爲什麽會如此認爲?還有,你好像對嘉妲娣沒啥好感?」伊傑爾對嘉妲娣的敵意讓他感到疑惑,再怎麽說嘉妲娣也是他的表姊,就算她再有不是,以伊傑爾不記恨的個性而言,他應該不會對嘉妲娣厭惡至此才對,怎麽——

伊傑爾神色一暗,答說:「這事兒複雜得很,一時之間也很難向你說清楚,等過些時候,你把皇嫂的事情處理完後,我再一併向你說明白。」

見伊傑爾有意避談這個話題,艾迪斯也不勉強他,陡地將話題一轉,又重新回到嘉妲娣的身上,「你懷疑雅茜的死是嘉妲娣下的毒?」

伊傑爾點頭,一抹閒適笑容又飄回到他唇邊,說:「不錯嘛!皇兄的聰穎又一點一滴地開始敗部復活起來了。」

艾迪斯又睨了他一眼,間:「可有證據?」

「沒有!」伊傑爾很乾脆地回答他,臉上還是那抹該死的閒適笑意。

「又沒有?」艾迪斯氣得差點伸出手來掐死他,「那你今天到這兒來是做什麽的?只給我一些片面的調查資料,告訴我最大的主謀者極有可能是你表姊、我的表妹嘉妲娣,卻又不給我一些有力的證據!伊傑爾,你的用意到底是什麽?」艾迪斯氣得額上的青筋都浮現了。

「我來這裏的主要目的是想告訴你,小心嘉妲娣,別讓你的寶貝靠近她。」

「就這樣?」艾迪斯正壓抑著想要把他丟人海裏餵食人魚的念頭。

伊傑爾點頭如搗蒜,笑吟吟地問:「覺不覺得窩心?感不感到欣慰——」

一聲巨響傳來,艾迪斯再也受不了地猛然從座椅中起身,陰鷥地瞪著他說:[今天--—別讓我再見到你!」直到此刻,艾迪斯才發現他竟然被他最親愛的弟弟給耍了。「要不然,我馬上就把你放逐到邊疆地帶去。」語畢,一個旋身,艾迪斯毅然走出法政殿外,絲毫不理會身後伊傑爾的叫喚聲。

伊傑爾的調查雖有進展,也有線索知曉背後的主使者是誰,只可惜沒有具體的證據,不能夠將兇手繩之以法的遺憾令艾迪斯著實感到氣餒,艾迪斯一直無法心安,總覺得右眼皮直跳個不停,好像又有什麽壞事情要發生了。

來到天羽宮附近,一位急拉著禦醫飛奔而去的侍女身影勾起艾迪斯濃鬱的好奇心,艾迪斯出聲喚住她,不解地問:「爲什麽急著找禦醫?是誰生病了?」

侍女與年邁的禦醫一起跪至艾迪斯跟前,侍女恭敬地答說:「回稟陛下,剛剛泛蕾娜小姐到南皇殿上找您,因爲您早朝未歸,所以莎倫侍女長要小姐進內殿等候您,在經過寢室門前時,小姐突然覺得不太舒服——」

「你是說,]艾迪斯急忙打斷她,一顆心也跟七上八下起來,「泛蕾娜目前正待在南皇殿中?」

侍女點頭,這值得她的陛下如此驚慌嗎?「是的!小姐她——」

「該死!」侍女話都還沒說完,就聽見艾迪斯低咒一聲,修長挺拔的身影也在同一時間消失在廊上的另一頭。

身後的侍從見狀,相互對望了幾秒之後,馬上邁開步伐,隨即跟上前頭艾迪斯的腳步;侍女與禦醫也被艾迪斯的反應嚇得呆滯在一旁,久久不能言語。

一股彌漫在空氣中的不祥預兆讓艾迪斯感到心慌。

他在長廊上狂奔,恨不得此刻背上能長出一雙大翅膀,讓他及時趕回南皇殿,阻止「那件事」的發生。

小姐經過寢室大門時突然覺得不太舒服……

侍女的這席話一直回蕩在他的腦海中不肯散去,艾迪斯冷汗涔涔,在心中呐喊著:天啊!南皇殿的寢室可是他藏匿泛蕾娜天使光圈的地方呀!

沖進南皇殿的大門,殿上的侍女全亂成一團,來不及平順氣息,艾迪斯隨手捉來一名神態慌忙的侍女,急問:「小姐人呢?我的泛蕾娜到哪兒去了?」

侍女被艾迪斯鬼樣般的驚惶面孔嚇得直發抖,她一臉恐慌,連說話都結結巴巴的,「小……小姐她不……不見了,我……我們也正在找……找她……」

「真該死!沒用的東西!」艾迪斯用力推開她,慌亂無助的身影則快步往寢室的方向步去,他的泛蕾娜一定會在那裏——南皇殿裏的禁區,艾迪斯心付,也就只有那個地方才能吸引泛蕾娜的佇留。

果然沒錯!寢室的門扉是大敞的,從裏面傳來的聲響讓他的心漏跳了一拍。艾迪斯一跨進寢室大門,就瞧見泛蕾娜正伸出她的小手,準備拿起檀木盒裏的光圈仔細端詳一番。

「不行!」艾迪斯馬上飛奔過去制止她取出光圈的行爲,「快住手!泛蕾娜,你不能碰它,你千萬不能碰觸到它!」艾迪斯只希望他還來得及阻止憾事的發生。

艾迪斯趕在泛蕾娜拿起光環之前搶先一步打掉她膝上的盒子,繼而捉起那檀木盒,將它狠狠地摔向遠處的牆壁上,一記巨響傳遍了整座南皇殿。

「莎倫——莎倫!」艾迪斯狂吼著,那震耳欲聾般的吼叫聲幾乎快掀開南皇殿的屋頂,「該死的你跑到什麽地方去了?」

莎倫匆匆奔進,惶恐地跪在艾迪斯面前,「莎……莎倫在此。」

「丟了它!]艾迪斯將泛蕾娜緊緊地護在胸前,不讓她有靠近那只光圈的機會,「我要你丟了它!把它丟進皇城後的幽藍湖,把它丟得遠遠的,我不想再見到它!丟了它!丟了它!]

「是——是——」莎倫慌忙應道,拾起掉落在地上的光圈,莎倫急急退下,準備聽從艾迪斯的吩咐,將光圈丟進皇城後不見底的幽藍湖中。

憤怒的視線掃過室內,艾迪斯眼底冒著熊熊怒火,冷冷的語調凝結成寒霜,說道:「滾出去!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准進到這個寢室來。」

被點到名的貝兒與帕雪兒兩人只覺得渾身一震,帶著滿身的顫意,她們胡亂地朝艾迪斯欠了欠身,一個轉身,仿佛身後有厲鬼在追趕似地,頭也不回地奔出寢室,獨留下泛蕾娜輿怒火中燒的艾迪斯相對著。

泛蕾娜被艾迪斯突來的怒火嚇得啞口無言。等侍女們全退下後,艾迪斯才轉身面對她,怒問:「爲什麽要來南皇殿?」他的眼底仍存有尚未撲滅的餘焰。

「我……我只是想……」泛蕾娜嚇得連淚水都快落下來了,「只想給你看……我穿上禮……禮服的模樣而已……我……」

這個時候,艾迪斯才發現泛蕾娜身上穿的正是那款他親自爲她挑選的美麗華服;陡地,眼底的怒火迅速被一抹讚歎的笑意給取代,他輕輕吻上她的頰,誇讚她說:「很漂亮,很適合你,你是歷代王妃中最美麗的一個。」

晶瑩的淚水終於從眼眶中溢出,泛蕾娜拚命地屏住氣息,卻仍無法遏止淚水的泛濫,最後,她只好用兩隻手的背直拭著頰上的淚水,那孩子氣的舉動教艾迪斯看了真有說不出的心疼。

「不准哭!」艾迪斯一邊爲她拭去沾在粉頰上的淚水,一邊柔聲地輕哄她說:「我知道是我不好,我道歉!所以,請你別哭好嗎?」

泛蕾娜吸吸鼻子,淚眼婆娑地指控他道:「你剛剛對我好凶喔!」

「我再鄭重地向你道一次歉,對不起!別再哭了,好不好?」

「我……我想哭嘛!」泛蕾娜就是止不住淚水,她的心隨著光圈的離去而整個抽痛起來,泛蕾娜緊揪著左側衣襟,卻怎麽也平息不了那股難言的疼意。

這抹悲痛的始作俑者艾迪斯豈會不明白她爲何而哭泣,無奈,他只能擁緊懷中嬌柔的身子,與她一同承受那份失掉光圈的哀痛,「你就盡情地哭吧!」

在泛蕾娜哭泣過後,艾迪斯在心中補上一句承諾——在往後的生命中,你——泛蕾娜的心中將只剩下我南王一人!


「莎……莎倫姊,你等……等等我呀!」貝兒在城外喚住莎倫,小跑步至莎倫面前,喘息著說:「王……艾迪斯陛下他……他有事找你,要你馬上……馬上回南皇殿。」

「是真的嗎?可是——」莎倫爲難地看著手上的鐲子,說:「可是我還沒把這鐲子丟進幽藍湖呢!」如果等會兒再丟的話,會不會惹來陛下的火氣呢?

貝兒微微一笑,自告奮勇地說:「我幫你丟掉它好了,要丟進幽藍湖是吧?」貝兒那抹不具任何暖意的笑容裏藏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詭譎神色。

「會不會太煩勞你?」

「不會!」貝兒既是諂媚又是巴結地說,「這點小忙根本不算什麽,你是我的姊姊,而我是你的妹妹,妹妹幫助姊姊本是天經地義的事情,莎姊姊,你千萬別放在心上,要不然,你就是不把我當作妹妹看待。」

「我怎麽會不要你這個乖巧的妹子呢?」莎倫答,繼而將手上的鐲子遞給她說:「我的好妹子呀!你一定要把它用力地擲進幽藍湖底,可別又讓艾迪斯陛下瞧見了喔!」

「我知道,你趕快去吧!若是遲了,陛下大發雷霆可不好。」

「嗯!那我走了,千萬記住,一定要丟了它。」

待莎倫走遠後,貝兒突然把那鐲子揣入懷中,淡淡地嗤道:「哼!鬼才把它丟掉哩!」


嘉妲娣高坐在玉椅上,仔細觀察著手上的鐲子,一點也不覺得它有任何古怪之處,「你說——皇表哥很怕讓那個女人觸碰到這只玩意?爲什麽?」

貝兒屈膝,跪在嘉妲娣跟前,搖頭答說:「貝兒也不知道爲什麽,不過,艾迪斯陛下的確很害怕泛蕾娜小姐摸到它,爲此,陛下還發了好大一場火呢!」

「是嗎?瑪琳——」

「老身在此。」

瑪琳無聲無息地驀然出現在貝兒身後,嚇得貝兒直拍胸脯,喊著:「不怕!不怕!」

嘉妲娣將手中的鐲子丟給她,說:「好好地爲咱們的王妃包裝、包裝,我打算要爲他們倆的大婚之喜獻上一份厚厚的祝賀大禮!」

「是的,嘉妲娣公主。」


距離南王大婚的日子還有兩天,整個南國上下皆彌漫在一股狂熱的喜氣中。

天羽宮中,泛蕾娜被忙碌的侍女們折騰得快透不過氣來,一會兒那邊要試戴婚紗,一會兒這邊又要急著梳頭簪花;等會兒那裏忙著選鞋搭色,再過會兒這又要載量禮服合身的尺碼……總之,泛蕾娜忙得就跟只無頭蒼蠅般似的到處亂竄。

一整天勞累下來,泛蕾娜一點也沒有當新嫁娘的喜悅,反而還覺得她全身的骨頭都好像快要散掉一樣,說有多累人就有多累人。

「小姐——」法蘭黛匆忙奔進,不停地大喊著:「你在哪里呀?小姐——」

泛蕾娜平躺在一張躺椅上,有氣無力地回應著她,「我在這裏,黛姊。」

法蘭黛順著聲音在寢室中的一張躺椅上找著了她的身影,「好哇!原來你躲到這裏來逍遙了。快起來!」法蘭黛用力地拉起她,接腔說道:「有貴客送賀禮來,是艾迪斯陛下的小表妹,嘉妲娣公主。」

「我很累——」泛蕾娜打了個大呵欠,懶懶地說:「可不可以不要見她們?或者是等我休息夠了再接見她們,可好?」

「不可以!」法蘭黛惡霸地拉起她,撲了點冷水在她的粉頰上,讓她清醒些之後,法蘭黛又急急整理好被她壓縐的裙擺,說道:「對方是個公主,不能讓人家等候太久,不然,人家會笑話我們天羽宮沒有規炬的。」

「是——是——」意識還在半夢半醒之間的泛蕾娜,也不曉得法蘭黛的嘴唇一張一合的到底在說些什麽,她低著頭,雙眸微睜著,一臉還未清醒的模樣。

不知走了多久,泛蕾娜意識到自己已經停了下來,感覺自己讓人給攙上了座椅;這期間,她一直處在恍惚的狀態中,直到一記陌生的女聲傳來,泛蕾娜才能算是整個人清醒過來。

「這就是我未來的皇表嫂嗎?」果然是一名絕色佳人,嘉妲娣心忖道。

泛蕾娜直直地望著聲音的來處,眼前這個年紀與她相差不多的秀麗女孩是——她剛剛好像聽黛姊說過她是——是——啊——對了,她是艾的小表妹嘛!泛蕾娜曾聽艾迪斯提起過他那個抱病前來南國靜養的西國表妹,原來就是這個女孩子呀!長得真是可愛極了。

「你好,嘉妲娣公主。」泛蕾娜友好地對她打聲招呼。

「你也好,皇表嫂。」嘉姐娣虛假地擠出一抹溫柔的笑,說:「你和皇表哥一樣叫我嘉妲娣就好了,還有——」嘉妲娣將懷中的賀禮遞出去,笑道:「這是祝賀你與皇表哥大婚的賀禮,小小禮物,不成敬意,還望皇嫂能夠笑納。」

泛蕾娜接過禮盒,輕聲說:「謝謝你,嘉妲娣。」

「皇表嫂不打開看看嗎?」嘉妲娣有些壞心地建議道。

「噢!好——]言畢,泛蕾娜開始動手拆掉禮盒上的包裝紙。

一會兒,盒底出現的竟是那一天在南皇殿的寢室中所見到的素面鐲子!泛蕾娜愣愣地擡頭望著眼前的嘉妲娣,問:「它不是被艾丟掉了嗎?怎麽會在你這兒?」

嘉妲娣答非所問的嬌笑說:「皇表嫂不試試看合不合適嗎?」

她的話仿佛像是一道催眠指令般,泛蕾娜竟呆呆地伸出小手來,欲取出盒裏的素面鐲子,也就是原本屬於她所有的天使光圈——


法醫的驗屍結果終於出爐了,經過解剖調查後的結果,伊傑爾已確定雅茜體內所含的毒素是西國皇室所有的「縊皇者」;「縊皇者」,顧明思義就是當國家滅亡時,皇室成員寧願一死,也不願苟活時使用的一種毒藥。

此種藥物無味無色,毒性相當地強,而且只有西國皇室才有資格擁有它,它能使食用者在服用半刻鍾之內立即死亡。

放眼整個南國,能夠擁有「縊皇者」的人又有幾個?想當然耳,嘉妲娣便成了艾迪斯急於追捕的主謀之一。

艾迪斯領兵包圍整座透彩宮,宮中並無嘉妲娣的身影,他覺得不太妙,一名宮中的侍女告訴他說:「陛下,公主今早就出門去了,說要上天羽宮送大婚時的賀禮去。」

艾迪斯大喊一聲「糟了!」,隨即趕往天羽宮,他只希望他還來得及阻止禍事發生。

「泛蕾娜,你千萬不能出事。」

此時,艾迪斯心中有股濃濃的恐懼,就連當初他第一次上戰場也沒有像這一次般惶恐,艾迪斯心痛地對天祈禱著,如果這次他的泛蕾娜能夠安然地渡過此劫,他一定會爲衆神立個牌碑,接受人民的朝拜。

「我愛你呀!你一定要撐到我去救你,泛蕾娜——」


一踏進天羽宮大門,艾迪斯的呼吸便爲之一窒,在泛蕾娜手中的不是那只被他喚人拿去丟棄的天使光環嗎?它怎麽會出現在這裏?他應該丟掉它了呀!

艾迪斯急奔過去,想在泛蕾娜碰到它之前搶回光環,這次,他一定要親自丟掉它,親眼看著它沈入皇城後那潭深不見底的幽藍湖水中。

無奈艾迪斯仍遲了一步,泛蕾娜已取出了它,拿在手上仔細觀看著。

「不!泛蕾娜,你快丟了它!快丟了它!」

拿到光環的泛蕾娜恍若未聞艾迪斯的警語,冷不防地,一道金色的光從光環裏散出,直射入泛蕾娜額前的額飾裏。

光線沒入額飾上的忘卻之石後,頓時引來陣陣如山崩地裂般的頭疼,泛蕾娜雙手抱著頭,倒在大理石地板上直呼著疼,「艾——艾——我——我好痛——我的頭好——好痛喲—

飛奔至她身邊的艾迪斯抱起處在劇痛中的她,讓她全身的重量全倚在自己的肩窩上,緊緊地箝制著泛蕾娜因疼痛而躁動的身軀,又急又惱地向外大喊著:「來人呀!該死的,傳禦醫!快去呀!還有,快把神官迪瑟多找來,告訴他我需要他,快點呀!」

語畢,泛蕾娜已疼得昏了過去。

陣陣龜裂聲從泛蕾娜額上的玉石處傳來,艾迪斯低頭一望——

嚇!一道明顯的裂痕出現在忘卻之石的中央,慢慢地,大裂痕的周圍開始有了一些小裂痕的出現。

迪瑟多曾告訴過他,一旦忘卻之石脫離泛蕾娜的額頭,那麽,封印將會整個被破除掉!然而,他怎能在婚禮的前夕失去她?

不會的!他不會讓這種事發生的!他會留住泛蕾娜的!

沒多加考慮,艾迪斯立刻以自己的大手覆上逐漸龜裂的玉石上,隨著時間緩慢地過去,陣陣玉石的破裂聲卻愈來愈頻繁。

「老天爺呀!這是你的意思嗎?是你想要把泛蕾娜要回去對不對?爲什麽?你不是已經把她送給了我,爲什麽現在又要把她接回去?爲什麽?]

從掌心裏傳來的痛讓他微微地皺了一下眉,艾迪斯知道,這是玉石碎片即將穿透他的手掌,離開泛蕾娜額前的開始。

他還能維持多久?他還能保有她多少時候?五分鐘?十分鐘?直到玉石穿透他掌心之後?他不清楚!真的不清楚。

「天神呀!我以南國之王的身份來懇求你,求你把泛蕾娜送給我,不要帶走她好不好?神呀!我求求禰,求求禰——」

「危險!艾迪斯陛下——」迪瑟多一趕到天羽宮,就瞧見艾迪斯被一團藍光震開,迪瑟多急忙接住他。

隨著艾迪斯被藍光震開的慘叫聲響起,忘卻之石的碎片也在同一時刻穿過他的掌心,散落在泛蕾娜跟前;蒼藍色澤的忘卻之石吸入艾迪斯手掌上的血跡,頓時化爲片片鮮紅色的結晶石。

這是天界第一顆色澤血紅的忘卻之石,也是唯一的一顆。

迪瑟多扶起艾迪斯,緩緩走向昏迷中的泛蕾娜。原本陷入昏迷狀態中的泛蕾娜突然睜開了雙眼,整個人一下子就清醒過來,封印也因此破除。

「泛蕾娜——」難道一切都太遲了嗎?

望著泛蕾娜的發絲逐漸轉爲金黃,雪白的背部上出現了兩道明顯的血痕,血痕之中,一雙潔白而蓬鬆的美麗羽翼倏然冒出。

「我的泛蕾娜不是——不是這副模樣的,不——不是的!」

藍光在艾迪斯的自語聲中消逝,已重拾原貌的她,用她那雙藍色的眸子很快地瀏覽這殿裏的一切,從她困惑的神情看來,她仍處在一片渾沌之中。

「艾迪斯陛下,您的手正在流血——」迪瑟多撕下衣袖的一角遞給他道:[請您用這個止血吧!陛下。」

「不——」艾迪斯緊捉住迪瑟多的衣襟,鮮紅的血液馬上就染紅了他身上雪白的長袍,「我要你再把我的泛蕾娜恢復到只屬我一個人的模樣,快呀!」

迪瑟多搖頭,答說:「不,我不能,艾迪斯陛下,之前我就曾說得很明白,等她取回原有的法力與面貌之後,我就無法再將她封印起來,請原諒臣的無能,艾迪斯陛下。」

「啊——是你!」她興匆匆地朝艾迪斯跑來,笑說:「我知道你!太好了,我還以爲沒一個我認識的人呢!對了,你答應要給我的忘卻之石呢?我帶回了你想要的東西,所以現在該是你把忘卻之石還給我的時候了。」

她的一番話徹底打消了艾迪斯所有想要挽回她的希望。

半晌,艾迪斯大笑出聲,落寞的神情刻寫在眼底,「迪瑟多,你說的沒有錯,不曾屬於你的,永遠也不會是你的,強留的結果,也只是徒增傷悲,多徒傷悲罷了!哈——」

「你沒事吧?」已從泛蕾娜變身爲天使的藍有點擔心他的智商。

悲憤欲絕的艾迪斯狂笑得無法言語,身側的迪瑟多代他回答說:「你想要的忘卻之石就在那裏。」他指著藍身後的紅色結晶石,「你還是快回去天界吧!」

藍順著他的手望過去——不對!如此豔紅的色澤,又怎麽會是色如蒼藍的忘卻之石呢?「它不是!你們不要騙我。」藍嘟起小嘴兒斥道。

「它確實是忘卻之石,藍。」費加的聲音從頂上傳來。

藍一見到導師的身影,愉悅地層翅投入他的懷抱說:「費加導師,你是來接我的嗎?」

費加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是——是啊!咱們快些回去吧!」

「可是鮮紅色的忘卻之石——」

「別擔心,我會解釋給你明白的。」

「嗯!」

「等等——」艾迪斯突然出聲喚住他們師徒倆,眼底難掩對藍的深情:「在你們回去之前,我有個不情之請,你能答應我嗎?」

費加點頭,就光憑他對藍的那股癡儍勁兒,費加說什麽也會答應他。

「在我的生命之火燃盡之時,我希望——來接我的天使會是藍。」

「我答應你!」費加點頭應允。

艾迪斯笑著目送他們展翅遠離。


天界的大門就在眼前,費加欣喜地回頭對藍說:「藍,你看,天界到了——」話聲戛然而止,費加整個人呆儍住了。

費加的異樣讓藍覺得奇怪,忍不住滿腹的好奇,疑惑地間:「怎麽了,費加導師?」「你沒發覺嗎?藍。」難道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嗎?那種人類才有的愚蠢淚水。藍一臉泰然,更加不解地問:「發覺到什麽?」「沒事!」就讓那些淚痕被微風吹乾吧!他暗忖。「咱們已經到家了。」藍的身影隨著費加逐漸沒入天界的大門中。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9-11-19 00:08:24

尾聲

自藍離去後,艾迪斯開始判決有關謀殺事件的一干人等。

嘉妲娣的奶媽瑪琳,以及原屬西國侍女貝兒兩人,皆被艾迪斯斬立決。

嘉妲娣被驅逐回西國,連帶著南國與西國之間的盟約斷交;幾年過後,西國發生內亂,羅巴德斯一族被殲滅,結束西國百年來的君主專制。

而後,艾迪斯宣佈退位,將南國之王的位置移交給胞弟伊傑爾,自己則投身於戰場,此後,艾迪斯再也不曾回到南國。


五年後某場戰爭上。

艾迪斯身穿鐵甲,橫臥在黃沙漫漫的沙場上,在他身上插滿了無數的箭,只怕離死不遠矣。

他緩緩一笑,望著四周堆積如山的屍體,及血流成河的血腥戰場,生命之火即將燃盡的艾迪斯並不懼怕死神的來臨,他反而有些期待,因爲他將會見著他久未見面的藍,曾經只屬於他一人的泛蕾娜。

陣陣腳步聲從艾迪斯前方傳來,額上的血液擋住了艾迪斯的視線,以致他無法辨認來者何人。

如天籟般的聲音在艾迪斯耳邊響起,那是艾迪斯作夢都會夢到,日夜以求的甜美嗓音,「艾迪斯•亞諾•安博羅思,你歸界的日期將至,快跟我來吧!」

一抹熟悉的身影輕輕扶起他,一瞬間,艾迪斯感到自己的魂魄已和肉體脫離,而藍就站在他眼前,正對著他笑呢!

「我終於又見到你了,藍。」掩不住喜悅的神色,艾迪斯露出了五年來第一個燦爛的笑容。

「藍?你叫我藍?你怎麽知道我叫藍呢?」

艾迪斯呆住了,她爲什麽要這麽問?難道——

「藍,你不記得我了嗎?」

「我知道你!」藍不知從何處拿出一份名單,快速地在手中翻閱著。

「你是艾迪斯•亞諾•安博羅思對吧?歸界的日期是今天沒錯,你還有什麽疑問嗎?」藍公事化且平靜的口吻如同一盆冷水般淋了他一身。

原來,他的藍已經把他給忘卻了……

爲什麽?等了這麽久,爲的就是想對藍說一句「我愛你」,但是爲什麽,爲什麽衆神要從她腦海中根除有關他的回憶?艾迪斯在心底嘶喊著。

他只是想……艾迪斯無奈一笑,他想做什麽呢?他早該知道再抱任何希望都是無用的,他再也找不回他所愛的那個泛蕾娜了。

他的泛蕾娜已經不存在了,早在多年前就隨著忘卻之石的破碎而消失,如今,眼前的她也只是個空有與泛蕾娜相似外貌的陌生女孩罷了。

艾迪斯死心地閉上雙眼,「沒有,我已經沒有任何疑問了。」

「在你歸界之前,我可以實現你一個願望,你說吧!你想要什麽?」

艾迪斯望著藍,語重心長地答說:「我希望,在下個來世裏,我能夠得到今生中我所得不到的東西。」

日漸西沈,一道銀白的流星劃破蒼穹墜落於天際邊。

夕陽的餘暉緩緩地吻上艾迪斯已了無生氣的雙頰,略帶著遺憾的笑容掛在唇邊,艾迪斯的笑容安詳而滿足,完全不見戰死沙場的痛苦;直到夜幕完全降臨時,南國第一百三十二代的國王,艾迪斯•亞諾•安博羅思歿於沙場,享年三十一歲。

和風緩緩輕拂過,風中似乎傳來一記細微的耳語——

[我希望,在下個來世裏,我能夠得到今生中我所得不到的東西,我所得不到的東西…]

全書完


作者: stev0820    時間: 2019-11-23 10:35:14

非常感謝大大無私的分享 希望能有更多的短篇小說可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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