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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南羅 - 《寵妻到白頭 卷三》《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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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9-11-22 00:24:15
標題:
南羅 - 《寵妻到白頭 卷三》《全文完》
《
寵妻到白頭 卷三
》作者:南羅
錦城爆發水災,新婚的黎賀承被派去救災,獨留蘇清蕙在京城,
儘管她早知道水災後會有瘟疫發生,早早找了郎中並備好藥材送去,
但不知為何,黎賀承那頭始終沒回報音訊,讓她心焦不已。
好不容易錦城知府之子陸格帶來了她心心念念的家書,
卻也帶來婉華郡主留在錦城,名為救災實為覬覦黎賀承的消息,
她急忙出發去「護夫」,但在半路竟發現自己懷了身孕,
還來不及歡喜,又得知在錦城的黎賀承及安郡王雙雙得了瘟疫!
幸好之前的安排不是白做的,他們很快控制疫情並解除被封鎖屠城的危機,
更重要的是,她宣示了主權,任何女人都別想來勾引她的男人!
皇上召他們回京要論功行賞,偏偏有人不讓他們回去,派出死士來刺殺,
他們驚險得了前安王舊屬的幫助,總算安然回到京城,
原以為能鬆口氣,哪知她不過去參加個及笄宴,也會遇見宿敵,
心懷不軌的安寧郡主竟直直衝過來要將她撞下橋……
女主角:蘇清蕙
男主角:程修(黎賀承)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9-11-22 00:24:28
第一章
【第四十一章 上山求平安】
蘇清蕙淨了面,坐到梳妝檯前,綠意捏著一把牛角梳子先細細地為她通了一遍發,這才手指翻飛地輓了一個百合髻。
配上今兒個穿的銀紋蟬紗絲水霧裙,綠意和菡萏、白芷看著那柔軟高?的身段都歡歡喜喜的。
這幾日,主子和郡主兩人的柔旋舞學得越來越好,每一個旋轉都讓人看得目不暇接,幾個丫鬟都看得呆住了,是以這每日的髮飾衣著的搭配,幾個丫鬟都格外上心。
蘇清蕙往琉璃鏡子裡看了一眼,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臉,對著綠意道:「今兒個多勻一層粉。」
蘇清蕙看著勻了兩層脂粉,面上才漸漸顯出一點亮色。她陸續往錦城寄出了三封信,卻遲遲不見回信,這兩日夜裡已經難以入眠,不想才三日,臉色便已經這般難看了。
收拾妥當,蘇清蕙便去太后娘娘的桂園,不一會席斐斐和安言師傅也到了。
一起用了飯,夏太后不著痕跡地看了眼蘇清蕙,溫聲道:「今兒個我們去玉山一趟。」
蘇清蕙拿著湯勺舀著米粥的手微微一頓,抬頭看向夏太后,笑道:「那今兒個我和斐斐也能偷懶了。」
夏太后見孫媳一笑,眼角的脂粉都隱隱往下落,心裡一嘆,不說這新婚的小媳婦了,便是她,這麼些日子收不到黎賀承的一點消息,心裡也忐忑難安。
等眾人用完早膳,福叔已經備好了馬車,七月的天已很是炎熱,福叔放了一個冰盆在馬車裡,安言師傅和夏太后一輛車,席斐斐和蘇清蕙一輛車,為了掩人耳目,蘇清蕙她們的馬車在前面。
誰知甫一出門,在東大街上便被幾輛馬車堵住了,王府的護衛在蘇清蕙馬車外稟道:「啟稟王妃娘娘,前頭是狀元郎府的老夫人和靜沅公主長媳的馬車。」
席斐斐翻了個白眼,道:「這下有的鬧了!」一時又忍不住好奇,偷偷掀了一點窗簾。
蘇清蕙搖搖頭,難得出一次門,也不想拘著席斐斐,便讓綠意從包袱裡取出面紗系上。
只見前頭路兩邊圍了好些路人,好奇地看著兩輛馬車對峙,後頭跟著堵了好幾輛馬車,護衛又探了詳細的消息過來,原來是張家的馬車碰了靜沅公主的長媳金伶織的馬車,張家下人賠了禮,又上前詢問金氏的馬車是否有損傷,說願意賠償。
但金氏的車夫卻是一鞭子抽在了張家車夫的身上!
張老太太自孫子考了狀元,公主府的親事都拒了,便自覺自家也是京城裡排的上號的府邸,被這般落了臉面,怕這般走了,回頭老爺又要不滿。
是以,一邊默默地不願讓路,和金氏耗上了,一邊讓下人飛速回府稟報張老太爺。
蘇清蕙讓白芷去和夏太后說了幾句,問要不要清道,夏太后卻也來了興致,道:「難得遇上這般難纏的,讓我老人家也飽個眼福!」
蘇清蕙無奈,只好陪著老老少少的停在這一排馬車後頭,還好今兒個出門顧慮到夏太后的安全,沒有用有王府標誌的馬車,現在混在這一排馬車裡,也並不顯眼。
過了半刻鐘,張士釗從翰林院裡趕過來,身上汗濕了一片,從一輛馬車旁過,車窗上飄出的陣陣涼氣讓他不覺側目,恰好撞見了那雙眼,他朝思暮想的眼。
即便戴著面紗,他也能認出那是蘇清蕙!
但他只一眼便回了頭,趕到自家馬車前。
張士釗看了眼公主府的馬車車轂轆和自家的馬車車轂轆,嘴角微勾,露出一點嘲諷的意味,他走向公主府的馬車朝裡頭的金氏賠禮道歉,承諾會親自往公主府負荊請罪。
一旁的張老夫人看著孫子這般低聲下氣,嚇得忙放下了車簾。
金氏是威遠伯府的長女,嫁給靜沅公主的長子,日後自是要接管公主府的,先前自家小姑子被張家拒親後,她這些日子出門,常遭到各家夫人明裡暗裡的嘲笑,是以看到前頭過來的是張家馬車,她便讓車夫使了點小伎倆,沒想到那老婆子竟就上了勾。
得了張士釗的準話,金氏這才罷手,哼道:「既是張大人親自來賠禮,我也不多計較,只是張大人莫忘了自個兒說的話才是。」
張士釗溫聲笑道:「是張府的過錯,耽誤了夫人及大夥的行程,自該上門請罪。」
馬車裡的金氏輕輕笑了。真當他們公主府是好欺負的嗎!
不一會兒,路便通了,張士釗讓張家車夫帶著老夫人回府,自個兒候在路旁向兩邊被耽擱的馬車一一賠禮。
輪到晉王府的馬車,車夫得了吩咐,直接略過張士釗走了。
張士釗屏著呼吸,感受著那一陣淡淡的涼意,望著晉王府的馬車,眼裡一片晦澀。
馬車駛出了城門一段路,席斐斐道:「蕙蕙,這張士釗看著比在倉佑城時長進了不少,今兒個處事的風度,倒是讓人有點刮目相看。想當年,可是往你我府裡都求過親的呢!」
蘇清蕙不置可否,她前世認識的張士釗便是這樣的,處事滴水不漏,做的總是讓人心裡熨貼。她隱隱覺得,張士釗的仕途誰也阻擋不了,這時想到黎賀承,她心裡又提了起來。
隨口問了席斐斐道:「近日可曾聽說張士釗和哪家聯姻沒?」
席斐斐想了一會,搖頭道:「倒沒有,聽說清流一派的有好幾家看中了張士釗,可是都被拒了。」她忽地想到什麼,猛地拍了一下蘇清蕙的胳膊道:「蕙蕙,我聽說那個李煥,以前住你家那個,像是和前禮部尚書盧家的女兒定了親!」
蘇清蕙聽到盧家,忽覺腦仁疼,她怎麼忘了青茹庵裡還有個盧笏了!
席斐斐絲毫沒察覺到蘇清蕙的異樣,狡黠地笑道:「這個也是搶親的呢,原先定的是盧家四小姐,但後來定的卻是盧家三小姐。」
蘇清蕙想起先前芽兒過來的事,一時不知道這是盧笏陷害了嫡姊,還是盧家三小姐果真看上李煥了。
以李煥的人品才學,一個大家小姐是配得的,只是中間參雜了姊妹的心結,這事,怕是兩個到頭來都會沒影兒。
蘇清蕙看著席斐斐睜著好奇的眼看著她,一臉的意味不明,突地有些彆扭道:「李煥現在還是住在我家,我爹一直挺賞識他的。」
席斐斐以前雖是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的,可是對蘇清蕙和李煥的事兒也是知道一點的,蘇清蕙沒落水之前,對李妍兒的態度明顯透著討好忍讓,是以她才那般看不慣蘇清蕙,一個官家小姐,竟這般沒骨氣。
可是,現在畢竟都已時過境遷了,席斐斐見她面上有幾分不自在,忙轉移話題道:「你哥和莫漪的事,什麼時候辦啊?」
蘇清楠和蘇侯氏以及李煥去倉佑城奔喪已經有好些日子了,想來再過幾日便該回來了,席斐斐以前便挺喜歡莫漪,想著兩人要是成了,莫漪便能來京城了。
蘇清蕙想到哥哥的親事,面上也帶了一點喜意,笑道:「這次回去也是和莫家商量來著,莫漪和哥哥年紀也不小了,莫伯父是個不拘小節的人,怕是下半年便有可能完婚了。」
席斐斐雙手一拍,嘆道:「轉眼你們都成家了,可憐我還孤身一人。」
蘇清蕙斜著眼看她,嗔道:「郡主殿下,您但凡上點心,京城這些好兒郎、世家公子,只要看上了,我就去稟告太后一聲,讓她給您賜婚。」
席斐斐輕輕捶著蘇清蕙的肩道:「你是讓本郡主搶人呀!呵,本郡主花容月貌,國色天香的,還擔心沒人求娶不成!」
這話確實是的,席府的門檻已經快被京城大小媒人給踏扁了,可惜姻緣的事急不得,蘇清蕙只是忍不住想起嘀咕了幾句,畢竟斐斐是她的姊妹不說,和黎賀承又是一母同胞的兄妹,有時候也不免替斐斐著急,可是看著斐斐神采飛揚的模樣,又覺得是自個兒多慮了。
馬車噠噠地到了玉山腳下,眾人都下了馬車,一步步沿著台階往山上去,離開不過一個月多的時間,蘇清蕙卻覺得山上的樹木花草似乎又長了一些,被雨水刷洗了好些日子後,顯得格外的鬱郁蔥蔥。
白芷忽地湊到蘇清蕙身邊道:「主子,後頭似有人在偷窺!」
蘇清蕙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的台階,低聲道:「看好太后和師傅。」然後不著痕跡的拉了後頭席斐斐的手,暗暗地用手指在她的手心寫了個「人」字。
今日原不想大張旗鼓,只是來庵裡求個平安罷了,安排的護衛也不多,多是看顧太后的,王府裡的護衛只有四個。
席斐斐正拽著一根狗尾巴草在搖著,蘇清蕙要牽手也沒多想,以為是嫌棄她慢,要拉她一起走,而手心裡被劃了字,便忍不住狀似無意地東瞅瞅花兒,西看看樹,直到那一張美如天邊月的臉映入眼簾時,席斐斐心頭猛一跳,渾身像被電擊一般,臉上一片緋紅,像熟透的蘋果,又像百味樓煮熟的鴨子!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9-11-22 00:24:39
第二章
蘇清蕙正提著心拉著席斐斐走在前面,忽覺席斐斐的手一陣燥熱,像是氣血都在翻滾似的,有些擔心地看了她一眼,便見她臉上現著不自然的紅暈。
那模樣,像足了小女孩情竇初開似的。
蘇清蕙心裡一時詫異,也沒出聲,等到了山上,忙安排夏太后和安言師傅進了主持師太的院子,這才抽出了人手,從山上小道下山,去王府知會福叔。
等都安排好了,見身邊的席斐斐呆怔地坐在後面,臉上的紅暈並沒有消下去,忍不住問道:「斐斐,你怎麼了?」
席斐斐猛地一抬頭,「啊」了一聲,見蘇清蕙一雙清亮的眸子狐疑地看著她,不禁有些羞澀地握了她的手,輕聲道:「蕙蕙,我見到人了!我好像在哪裡見過一樣!」
席斐斐一直不知道自己將來會嫁給誰,先前席府想給她與楊國公世子訂親,可是她拒絕後便一直拖延著,爹爹又知道她是公主的女兒,對她的親事更是慎之又慎,一度覺得沒有兒郎能配得上她。
席斐斐說得語焉不詳,蘇清蕙一時也沒空搭理她的那些小心思,直接挑重點,「人在哪裡?」
席斐斐說了大致的方向,蘇清蕙便知會了門外的護衛,回屋見她還坐在那裡,嘆道:「傻姑娘,先斷了那些綺念吧,還不知道是什麼人呢,哪能憑著一張臉就生出這些小心思!」
席斐斐仰著臉,倔強地道:「蕙蕙,只要我席斐斐認定的人,便是強盜頭子,我也願意跟他去打家劫舍!」
蘇清蕙抄起地上的蒲團便往她身上招呼去,「打誰家?在藜國的腳底下,哪家不是皇家的子民,便是真有那等十惡不赦的人,你自個兒還不揮一揮手指頭就能滅了!」
席斐斐捂著臉,輕輕一吐舌頭,笑道:「我不就是說著玩兒的嘛。」
白芷閃身進來道:「主子,外頭沒發現人影,倒是奴婢剛才去後山查看,芽兒見到奴婢了,那盧家小姐怕是一會要尋過來。」
蘇清蕙揉了揉眉心,對著席斐斐嘆道:「陪我出去一趟,這時節,後山上的風景怕是要更好一些。」
盧笏聽芽兒說見到了晉王妃身邊的白芷,便收拾了一番準備去前頭拜見,怎料剛出了院門,便見兩個衣著鮮亮的貴人朝自個兒的小院子走來,其中一個便是已貴為晉王妃的蘇清蕙,另一個,像是先前見過的明珠郡主!
盧笏忙福身見禮,綠意上前扶起了她,笑道:「盧小姐有禮了,我家主子一直惦記著盧小姐呢,不知近來可好?」
盧笏得了莫大恩寵似的,眉開眼笑道:「勞王妃娘娘的記掛,小女子一切尚可。」
蘇清蕙暗暗點了頭,盧笏倒是聰明,不會一見面就開口說親事惹人厭煩,當下進了以前住的院子,見東廂房還空著,院裡頭隱隱有炭火的痕跡,想是開了小灶,笑道:「盧姑娘一人住了這般長時間,想是自在?」
盧笏笑著道:「不瞞王妃娘娘,這庵裡住久了,吃什麼都沒味兒,閒來無事便和芽兒琢磨些吃食,讓王妃見笑了。」
蘇清蕙眼眸一閃,想起前世她也是琢磨吃食打發日子的,這庵裡的日子卻是清苦,看著盧笏瘦削的臉頰,溫聲道:「盧姑娘對我也有照顧之恩,不如我給盧姑娘在京城裡置一處院子,盧姑娘和芽兒搬過去住吧!」
盧笏聞言,抬起頭來打量了一眼晉王妃,見她說得誠懇,心裡有些意動,但最終還是低頭道:「多謝王妃的好意,只是長輩在,子女不得置私產。」
蘇清蕙並不意外,要是獨居在外,即使有晉王妃看顧著,也是明著說盧笏和盧家脫離關係了,是除籍的女兒,而京城裡頭但凡有些臉面的人家,挑選媳婦總是會挑品行好、有家族支撐的女孩。
這一問一答,蘇清蕙已然明白,隨著她成為晉王妃,盧笏這個晉王妃的救命恩人也漲了目標了,不再僅僅要求一個品行好、肯上進的兒郎了。
蘇清蕙正琢磨著,便聽盧笏嘆了口氣,聲音帶著幾分無可奈何道:「王妃娘娘,您和小女子也相處些日子,知道小女子的為人,只是家裡母親一直對小女子有些誤解,不知王妃可否為小女子做主?」
說著,便「撲通」一下,跪在了院裡的青石板上。
那一處還殘留著炭火的灰燼。
若是一開始盧笏說的便是世家兒郎,蘇清蕙並不會意外,一個比嫡女還嬌寵長大的女孩,心性不高是不可能的,只是,盧笏這一前一後的變化,明顯是帶著待價而沽的態度。
此時,蘇清蕙看向盧笏的眼裡,說不是上失望還是釋然,她微微挑眉,探究地看著盧笏今兒個梳著的凌雲髻,道:「盧姑娘先前不是惦記著要尋一門好姻緣,怎地,現在反倒願意回去了?」
以盧笏的聰明,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只會幫她一次!是以先前她才挑了姻緣一事,剛才才會拒絕自個兒幫她置辦院子。
而現在,盧笏竟願意用這唯一的一次機會回盧府?
盧笏低著頭,輕聲道:「小女子年紀尚幼,還需回府聆聽母親和兄長的教導。」
這話讓蘇清蕙一時無言以對,半晌後應道:「好,盧姑娘既是想承歡膝下,想來盧夫人對盧姑娘有再多的誤解,也會消逝的。」
一旁的席斐斐聽這兩人一來一往的,也聽出了些門道,又是一個李妍兒,不過,這個似乎比李妍兒更聰明一些罷了。
她有些不耐地拉著蘇清蕙道:「蕙蕙,我見後山裡頭的野花開得真美,你陪我去看看!」
蘇清蕙也不想和盧笏多待,簡短地告辭,帶著席斐斐和綠意、白芷離開。
等眾人出了院子,扶著盧笏起身的芽兒才問道:「小姐,你真的要進張府嗎?」
盧笏垂下眸子,有些苦澀地道:「芽兒,我既已是他的人,進張府是最合適不過的,以晉王妃和張府的過節,想是不會幫我牽線,但是,只要我回了盧府,以前禮部尚書盧家女兒的身分待嫁,一個區區的翰林院編修,又如何能以妾禮迎我入門呢!」
當張士釗第一次踏入這個院子,她便看出這是一個和她一樣有野心的人。
出了院門的席斐斐隨手扯了根狗尾巴草,不屑道:「真是和李妍兒同一流的,嫁給張士釗最合適不過了。」
身後的丫鬟蓮裳捂著嘴笑道:「小姐,你以為張大人府上是收容所呢!」
幾人正說笑著,菡萏急慌慌地跑過來,湊到蘇清蕙耳邊道:「主子,王爺派人回來了,正等著您呢!」
蘇清蕙眼眸一亮,提著裙子作勢要跑,白芷忙攔住,低聲道:「主子,儀態!」
綠意有些愕然地看了眼白芷,平日裡最不注意儀態的便是她了,今兒個竟提醒主子!
蘇清蕙帶著席斐斐回到臨時落腳的客房,便見一個身量修長的男子已經候在屋裡了,見到有人進來,轉眼看了過來。
蘇清蕙和席斐斐、綠意、白芷都呆怔在客房門口。
那是怎樣皎潔的眼睛,面如冠玉,眉如墨畫,眼睛裡像是閃耀著星辰一般明亮的光芒,一身白袍,更添翩翩兒郎的風儀。
蘇清蕙恍然覺得,這怕便是剛才讓席斐斐動了綺念的人了。
陸格上前見禮道:「學生乃是錦城知府之子陸格,因一直在國子監讀書,這回蜀地大水,特回去察看,得晉王爺的看重,托學生將這封信帶回來給王妃娘娘。」
陸格是昨兒個下午到的京城,在晉王府外頭徘徊了半日,見府外隱隱有許多細作,是以不敢正大光明的登門遞信,今日一早見王府備了馬車,似要外出,便一路跟了過來。
蘇清蕙從白芷手裡接過信,捏了一下,十分厚重,想是寫了許多,心裡更感安慰,對著陸格道:「勞煩陸公子跑這一趟,等王爺回京,再邀陸公子上門小聚。」
陸格知晉王妃想是要看信,識趣地告辭,卻不防被席斐斐一下子攔了去路。
席斐斐盯著陸格的臉仔細瞅了瞅,猛地一拍腦袋道:「你是不是小時候住在京城長澤巷後頭的立全巷?」
眾人便見陸公子臉上顯出有些難以置信的表情,蘇清蕙心裡一哂,看來斐斐不用去做壓寨夫人了!
陸格這回畢竟是送信來的,這玉山,除了隨主家來的護衛,男子都是不得上來的,於是便在白芷的指引下從小道下了山,臨走前對著席斐斐道:「小生一直仰慕席大人的學識,改日必登門拜訪!」說罷便匆匆地走了。
蘇清蕙雙手握著信,看著席斐斐恨不得追過去的樣子,心裡唏噓不已,剛上山之前,自個兒還惦記著斐斐的親事,轉眼,她便自行相中了小兒郎。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9-11-22 00:24:50
第三章
她輕輕摸著信,也不知道黎賀承在錦城怎麼樣了,竟連送一封信出來都這般艱難!
【第四十二章 婉華郡主求表現】
既然知道了剛才一路跟著的是陸格,蘇清蕙對白芷道:「你去跟護衛們說一聲,讓他們也休息一會,福叔那邊的人也可以先回去了。」
白芷應下,綠意和菡萏在門外守著,蘇清蕙屏著呼吸,微顫著手打開了信件,一目十行掃過去,不外乎是說蜀地水災已退,糧食缺少,只是看到東川王府也伸以援手,蘇清蕙不由頓了頓。
東川王在東邊臨海不說,便是從東川到蜀地錦城,中間也是不少的距離,黎賀承才去不過半月,東川王府的人怕是後腳就跟著黎賀承他們去的。
蘇清蕙想著一會稟報太后,這事還得和定遠侯府知會一聲,暫時略過,看到末尾,見黎賀承雖已結尾,後面卻還有一張紙。
蘇清蕙抽出來一看,見開頭是「蕙蕙見面如晤」,知道這是單獨寫給她的,眼眶不由微紅,新婚後獨守空房的擔心、委屈,彷彿因了這麼一張紙便都煙消雲散了。
見他說單獨留下她在京城,心裡十分歉疚,希望她在京城不要為他的事太過勞累,有難辦的都交給管茗先生。
蘇清蕙捏著繡帕,輕輕地擦了擦眼,這麼薄薄的一張紙,不過一瞬就看完了,微微吐了口氣,對門外的丫鬟道:「打盆溫水過來!」
兩個丫鬟見她妝容已花,臉上帶著淚痕,忙去廚房端了盆溫水過來,從隨身帶來的包袱裡取了玉容膏出來。
等綠意伺候她重新淨了面,又勻了一層脂粉,蘇清蕙才帶著信去見太后。
夏太后和安言師傅都無聲地跪在蒲團上,雙手合十,一臉虔誠,蘇清蕙不忍打擾,等她們祈禱結束,才上前一一扶起兩個老人。
她輕聲道:「有消息了!」
兩位老人頓覺眼前一亮,這才發現蘇清蕙人也比先前亮眼了許多,整個人說說笑笑的,格外的有神采,兩位老人相視而笑。
午膳是在庵裡用的,由主持茹安師太和青岩師太作陪,桌上擺了一盤蕨菜、一盤糖藕片、一盤紅燒冬瓜、豆腐皮拌香椿芽、乳瓜、金銀饅頭、一碗青菜豆花湯等,幾人都曾在庵裡用過飯的,也並不嫌清淡。
飯後,茹安師太和青岩師太恭送幾人下山,蘇清蕙眼尖,發現青岩師太身後低頭站著的小師父,正是以前綠意曾經斥罵的空易,她指了指空易,對青岩師太笑道:「師太,以往在庵裡祈福的時候,倒是多得空易小師父的照顧,不如讓空易小師父和我們下山住個幾日,敘敘舊也好。」
青岩師太微微笑著,雙手合十道:「劣徒頑皮,還望王妃娘娘多擔待。」
空易小師父猛地瞪著十分無辜的大眼睛,驚惶地看著蘇清蕙。
蘇清蕙笑著點頭,讓綠意帶上空易。
盧笏在山坡上看著底下兩輛馬車緩緩地啟程,許久才收了目光,對芽兒道:「芽兒,不出三日,我們就要回盧府了,這幾日,該收拾的東西也要收了。你約空易小師父來一趟,還剩了一些臘腸、燻肉,都給空易小師父吧!」
芽兒和空易一向交好,聽聞笑道:「阿空最喜歡這兩樣了,主子真是有心。」
盧笏看著芽兒雀躍的一張臉,微笑不語,她並沒有說,她準備將空易一起帶下山,破了葷戒的尼姑,憑什麼能夠留在玉山上呢。
那夜張士釗留宿的時候,她從窗戶上看到一個圓圓的腦袋一閃而過,除了空易,不會有人來!
只要有人看到空易吃肉,青岩師太也保不住自個兒的徒弟,往山上送的小妮子,都是家裡養活不了或認為不祥的,空易若是被趕下山,定是無家可歸,到時候自己願意收留她,便是再造之恩了,如此便是青岩師太,以後也得待她寬和一些。
盧笏伸出一雙纖纖玉手,抬到眼前,昂著頭仔細地看。
這雙手,在陽光下是這般潔淨白嫩,卻已經開始作孽了!
此時的盧笏並不知道,空易已跟著晉王府的馬車離開了玉山,致使日後多年,盧笏都不敢再上玉山。
回程時蘇清蕙上了夏太后的馬車,將護在胸口的信拿出來遞給夏太后。
夏太后靜靜地看完,這才眯著眸子道:「水災退下便好,只是東川王府無緣無故前去救援,難道也不避嫌了不成。」
安言師傅也點著頭道:「按理說是該先向皇上稟報,由皇上做主是要東川王府拿物資還是支援人手,東川王府離蜀地那般遠,便是要支援也是附近的湘南等地。」
夏太后捏著信,淡道:「這裡頭怕是有什麼變故,賀承應當上摺向皇上稟明了。」想了想,又補充道:「洪水既是退了,下面便是救災了,定遠侯那頭,定要盡快過去,咱們在京城再湊一湊。」
蘇清蕙一一應下,洪水退了,瘟疫怕是就要開始了!
此時的錦城內,洪水退去後,百姓都松了一口氣,紛紛從高地的避難處趕回家,可是見到滿目瘡痍、搖搖欲墜或早已不見蹤影的房子,根本欲哭無淚。
官府派衙役過來安撫道:「鄉親們,房子沒了,糧食沒了,還可以再蓋,再攢,命留著,官家不會不管各位的,三日後,各類糧食、衣物都會一一散髮到大家手中!」
災難過後的百姓睜著疲累過度青黑的眼,看著穿著官服的衙役吼著嗓子,人群裡一陣沉默,便是有人應和著,聲音也是微弱的。
這麼些日子,死了多少人,他們能撐下來已實屬不易,哪有精力再配合官府做戲。
說是有兩位王爺過來了,呵,該挪的還不是挪,該餓死的病死的,還不是逃不了。
行宮內,忙亂了數日的安郡王換洗一新,背上背著弓箭,在院子裡碰到才回來的晉王,微微點頭,也不多言,便直接帶著隨從,牽著馬出門了。
黎賀承忍不住問行宮裡伺候的宮女,「安郡王這是要去哪?」
宮女盈盈福身,笑道:「水災退了,郡王爺心情好,說是郊外怕是還有許多野鹿、野熊滯留,要獵幾頭回來烤肉吃呢!」
宮女話音剛落,婉華郡主從東邊穿過迴廊過來,對著黎賀承道:「王爺,我想著,水退了,城裡的百姓怕是大都回來了,明兒個要不要在大街上多增幾個施粥的點?」
黎賀承點頭,補充道:「每個施粥的點,請兩個坐堂大夫過去看看有沒有需要救治的病患。」
婉華郡主柔柔地笑著應下,曾經嬌俏溫婉的女孩子,這些日子跟著黎賀承和安郡王忙裡忙外的,面容憔悴了許多,一張瓜子臉更顯瘦弱了。
黎賀承在外頭奔波了一日,精神有些不濟,簡短的和婉華郡主說了幾句便先行告辭。
婉華郡主低頭往西邊退一步,請他先行。
等見不到他身影了,婉華郡主望著西邊的落日,那紅彤彤裹著藍色雲朵鑲著白邊的雲彩映滿了半邊天,心裡覺得無邊的滿足和期待。
那日和晉王爺、安郡王在京城郊外驛站分別後,她跟著父王和母妃回東川王府,行了不過半日,到了夜間休息的時候,她一直輾轉難眠,她知道當下一別,怕是她和晉王爺此生都沒有可能了!
她一回去,父王、母妃定會給她定下親事,便是京城的太后娘娘,或許覺得愧對於她,也會幫忙指一門好親事。
在沒有遇到黎賀承之前,她不覺得這樣的人生有什麼不對,可是,這一趟京城之行,她卻不願再像以往那般,等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進入一個陌生的地方,一個並不憧憬的婚姻!
她在父王和母妃面前苦苦哀求了許久,他們才允許由白離帶著她前往蜀地。
婉華郡主剛進了廂房,身後的護衛白離便稟道:「郡主,明兒個施粥,王爺的意思是您必須出面。」
婉華郡主輕輕點頭,問道:「父王可曾再派送糧食、衣物過來?」
白離一雙如寒星般的眼睛看著地面,搖頭道:「並不曾,王爺不該動作太大,怕惹得皇上猜疑。」
婉華郡主臉一紅,遲疑道:「若不曾,那先前我們帶來的糧食一早便用光了,這幾日的是晉王爺和安郡王籌送過來的,理當他們出面才是,怎會是我……」
白離一早便猜到郡主不願奪了他人的功勞,沙啞的聲音低沉地道:「郡主,您必須樹立完美的形象,讓百姓稱頌,到時皇上才會看見您在此次水災中立下的功勞,您才能夠有資格被論功行賞。」
王爺打的主意,便是讓郡主心願得償,且讓皇上以賜婚的方式嫁給晉王爺!
婉華郡主看著眼前低著頭的白離,臉上火辣辣地燒,許久才低聲道:「你退下吧,我明白了!」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9-11-22 00:24:59
第四章
次日一早,天還未有一點亮色,婉華郡主便收拾停當,指揮著行宮裡的大廚房開始熬粥,這米雖不是平常富貴人家吃的粳米,卻也是白生生的,並不夾雜一點土塊顆粒。
熬好了便裝入三尺來高的木桶裡散著熱,畢竟是夏天,要是直接盛出去,估計吃粥的人都得燙一嘴泡。
而且這麼散一會,不需一個時辰,粥粒就會更飽滿,每桶粥便是插了筷子進去也不會歪斜,婉華郡主也是親自拿著筷子插下去,才明白古時施粥「插筷不倒」的說法。
今日陸知府府裡也在煮粥,等晨光微曦,婉華郡主在廚房裡已經熱得滿頭熱汗,隨身攜帶的手絹也濕透了,鬢發貼在兩鬢,臉上紅撲撲的,顯得格外的有生機和活力。
東川王府隨侍過來的白離,在廚房門口見了,心裡暗暗嘆息,想著世上再沒有比他們郡主更美更良善的女孩子了,可是,為何晉王爺寧願選擇一個守著望門寡的女子呢?
婉華郡主並不知素來冷漠的白離在想些什麼,見他杵在門口,微微喘著氣喊道:「白離,你讓護衛們過來抬粥,一會兒百姓就要來了!」
今兒個在錦城東西南北四個門都設有粥棚,另外,知府府門前、行宮門前,也都另設有粥棚。
黎賀承起身的時候,院裡頭已經晾著十二桶粥了,才不過卯時初,黎賀承便去外頭看粥棚的搭設,這幾日城裡無水無糧,災民餓得怕是見了吃的,什麼也顧不得了,若是不搭設的穩固些,發生哄搶,又是一團亂。
到了卯時末,太陽爬升了一點,被洪水侵襲過的錦城在陽光照射下,到處都泛著瑩瑩的亮光。
婉華郡主留了三桶粥在行宮,指揮著行宮護衛將剩下的粥用馬車運到了其他施粥點。
黎賀承在外還沒有回來,安郡王還在廂房內沒有起身,婉華郡主稍稍猶疑,便隨著粥出現在了行宮的粥棚,身後跟著白離。
蘇清蕙一行從玉山下來的第二日,席府的李嬤嬤過來給席斐斐送些新鮮瓜果,晉王府上下對李嬤嬤也是常見了,自從明珠郡主住過來,李嬤嬤幾乎每隔個一日便要跑一趟。
將瓜果遞給王府的下人,李嬤嬤便去後院看郡主和王妃練舞,見自家小姐踮著腳尖,身段柔軟地旋著,樂得合不攏嘴。
等席斐斐和蘇清蕙歇息的片刻,李嬤嬤上前道:「郡主,老爺讓老奴捎話,說明兒個他沒法去百味樓給你買醬汁豬蹄,有個國子監的學生要來咱們府裡拜訪。」
席斐斐正仰著臉讓蓮裳給她擦汗,聽到這話,猛地一把抽走了蓮裳手中的帕子,一雙大眼泛著幾分喜意,問向李嬤嬤,「什麼學生,姓什麼?」
李嬤嬤不想小姐問這個,一時答不上來,笑道:「小姐,要是真想吃,明兒個老奴買來送到王府。」
席斐斐也沒聽李嬤嬤說什麼,自個兒先笑了,陸格說去真去了呢!
半晌見到李嬤嬤還等著她回話,搖手笑道:「嬤嬤,不用了,我明兒個有空回去一趟。」
一旁的蘇清蕙見席斐斐喜形於色的模樣,和夏太后、安言師傅都不由得好笑,昨兒個回來,蘇清蕙沒等得及說,席斐斐自個兒就竹筒倒豆子般嘩啦啦地說完了。
夏太后經了藜澤和黎賀承的事,在姻緣上不願意拘著席斐斐,便是真要拘著,陸格雖是錦城知府的公子,但祖父卻是先帝的太傅,在她看來也是沒什麼可挑的。
次日一早,眾人正在廳裡等著席斐斐一起來用膳,好一會兒,才見她穿了一身鏤金絲鈕牡丹花紋蜀錦衣,頭髮俐落地綰了個朝雲髻,上頭只攢了一支雲鳳紋金簪,其餘一概首飾也無。
安言師傅忍不住道:「斐斐,你今兒個回家,怎穿得這樣?」
席斐斐抿嘴一笑,往安言師傅身前一站,張開雙臂轉了一圈,亮著眼睛問:「師傅,美不美?」
「噗嗤」一聲,旁邊的夏嬤嬤笑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綠意忙上前給她拍胸緩氣。
蘇清蕙嘆道:「斐斐,你若是去打獵,該換身騎裝,你若是赴宴,該打扮得富貴華麗些,你看你這,不倫不類的!」
蘇清蕙又轉身對一旁的菡萏道:「去我房裡,將那個金累絲鑲寶石青玉鏤空雙鸞牡丹挑心拿來,給郡主戴上。」
夏太后在一旁補充道:「還有耳墜,手鐲不戴便算了,不然什麼好東西給了她,一會磕碰了,我們都得心疼死!」
席斐斐略失落地嘆了口氣,往桌子旁一坐,有氣無力地道:「太后,您又逗我呢,您老人家的小金庫不知道藏了多少好東西,還能心疼一兩件首飾。」接著又托著腮嘆道:「我還以為這一身最漂亮了呢,戴那麼些金的銀的,脖子都快斷了!」
蘇清蕙等人都笑笑不語。
席斐斐匆匆扒了一碗小米粥,就帶著蓮裳上了馬車回長澤巷的席府。
一進門,便見院裡頭擺著兩抬箱子。
李嬤嬤候在院裡頭,見小姐今兒個穿得格外明艷動人,一張已經布了許多細紋的臉,笑呵呵的迎過來,「郡主,老爺在待客呢,您要不先回院兒裡休息一會?」
席斐斐悄悄地將手放在胸前擺了擺,對李嬤嬤道:「嬤嬤,我去外頭候著,您先忙。」
李嬤嬤被嚇了一跳,頓時覺得嗓子發乾,咽喉作痛,苦著臉對她道:「郡主,若是被發現了,您、您,傳出去多不好啊!」
席斐斐搖搖頭,應道:「沒事,沒事!」說著就帶著蓮裳直接去了會客的書房。
後頭的李嬤嬤跺跺腳,頗有恨鐵不成鋼的感覺,以前老太爺和老夫人在的時候,這小主子好歹還收斂一點來著。
席斐斐到了書房外便躡手躡腳的,豎著耳朵聽書房裡頭兩人談話,蓮裳負責把風。
便聽裡頭陸格道:「婉華郡主這次來蜀地,實是沒有料到,晚輩猜測,怕是衝著晉王爺過去的……」
席恆峰聽到東川王府也派了人去,不由皺了眉,忽聽外頭傳來「撲通」一聲,像是什麼倒了,忙起身開了房門,便見蓮裳蹲在地上扶廊下的花盆,見房門開了,一臉驚慌失措,手足無措,而前面有個身影,正提著裙子跑,不由皺了眉道:「蓮裳,你主子又怎麼了?」
身後的陸格微微上前一步,正好看到席斐斐提著裙子,一雙童子騎鹿耳墜前後晃蕩,在夏日清晨的微風裡,那鏤金絲鈕牡丹花紋蜀錦衣上的牡丹花,像是在晨光裡翻飛了出來,大朵大朵的迷了人的眼睛。
他嘴角不由泛起絲絲笑意。
前院裡,李嬤嬤正在安頓著席斐斐乘坐回來的馬車,便見席斐斐又跑了回來,氣喘吁吁地對她說:「別下,別下,趕緊回王府去!」
說著便鑽了進去,車夫忙拉著馬車出府,席斐斐又探出頭對李嬤嬤道:「我一會便回來,讓爹爹留人家用飯!」
席斐斐急慌慌的,卻不想出了長澤巷便和明遠侯府的馬車撞上了。
席斐斐不耐地對車夫道:「和她們說算了,本郡主趕路,不用賠了!」
裡頭胡家老姑奶奶氣個倒仰,陰聲陰氣道:「明珠郡主真是好大的肚量,撞了我胡府的馬車,倒免了我的賠償金!」
席斐斐一愣,這時候才聽出來裡頭坐的是明遠侯府的老姑奶奶,即前席夫人、她席斐斐喊了十多年的母親,不禁愕然,手伸向車簾,準備解釋兩句,想想還是算了,坐在馬車裡頭,淡淡地道:「斐斐衝撞了,改日必當向明遠侯府賠禮,眼下有些瑣事,便先失禮告辭了。」
說著,便讓車夫從邊上側一點過去,和明遠侯府的馬車並排的時候,聽見馬車裡傳來胡氏嘲諷的聲音,「郡主經了嬤嬤的指點,當真比以前有教養多了!」
席斐斐深深地吸了口氣,理了理被捏得有些皺痕的裙子,將壓裙的一隻羊形的玉佩仔細摸了摸,這才緩和了呼吸,淡淡道:「這位夫人越矩了!」
明遠侯府的馬車裡頭傳來東西砸地的聲音。
席斐斐並未在意,蘇清蕙說,這兩日胡府的嫡小姐胡楚蕪和楊國公府世子在議親,要和靜沅公主府一起巴上岐王一脈,她和胡氏不僅做不成母女,不日便要成為敵人!
馬車到了晉王府的時候,剛好遇到準備回宮取些東西的夏嬤嬤,驚訝道:「郡主,你怎地又回來了?」
席斐斐連連揮手,道:「嬤嬤您先忙,我找蕙蕙,蕙蕙!」
剛剛用完膳,夏太后和安言師傅去蒔花弄草了,蘇清蕙在偏廳裡正處理著王府的瑣事,見席斐斐莽撞的一個人跑回來,不由十分訝異。
沒等蘇清蕙開口,席斐斐拉著她的胳膊,喘得只得一字一頓地道:「婉、婉華、郡主,在、在錦城、行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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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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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1-22 00:25:09
第五章
蘇清蕙一怔,忙伸手緊緊抓著她的胳膊,「陸格說的?」
見席斐斐點頭,蘇清蕙心頭頓生涼氣,婉華郡主不該是回了東川王府了嗎,而且,黎賀承在信裡頭竟對她隻字未提,她不由捏緊了手中的帕子。
怕是這回太后娘娘打消了撮合黎賀承和婉華郡主的念頭,但是,東川王府卻想借勢聯姻!
蘇清蕙並不擔心黎賀承會受不住誘惑,但是,黎賀承在這事上頭並無什麼經驗,若是不小心中了有心人的計謀,以婉華貴為郡主之尊,怕是不好平息。
席斐斐見蘇清蕙失了神,也替她著急,催道:「我們也去錦城,看誰敢和你搶人,我弄死她!」
【第四十三章 王爺們染瘟疫】
蘇清蕙深思了一下,搖頭道:「暫時走不開,得過幾日才行!」
管茗先生那邊備的糧草已經陸續運過去了,倒是藥材,因為瘟疫還沒爆發,她對管茗先生也只說了個大概,否則管茗先生問她何以這般肯定,她也說不清楚。
席斐斐是個急性子,見她還思慮這思慮那的,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凶道:「蕙蕙,等你諸事停當了,你也不怕這府上得進人了!」
蘇清蕙看著席斐斐急得紅了臉,笑道:「不還有郡主嘛,誰敢來,郡主幫我把她拖出去便是。」
席斐斐被誇,白了一眼蘇清蕙,語氣也軟了一點,嬌嗔道:「那是自然!」
送走了席斐斐,蘇清蕙也惦記著去一趟錦城,寫了封信交給白芷,讓她送去定遠侯府,藥材的事還是要催一催的,否則管茗先生稍微大意一些便麻煩了。
按日子算算,也該爆發瘟疫了,蘇清蕙看著屋外京城裡明媚晴朗的天空,帶著大雨衝刷後獨有的明亮耀眼,這般炎陽高照的日子,蜀地該是更為酷熱難耐吧。
半夜裡眾人都睡下了,在外廂房守夜的白芷忽地聽到一聲尖叫,忙警惕地坐了起來,點了燈進裡間,便見主子滿頭大汗,神色痛苦地嘟囔著什麼。
白芷忙將蘇清蕙搖醒,輕聲喚道:「娘娘、娘娘,可是作惡夢了?」
蘇清蕙半睜著眼,看著眼前的白芷,恍惚了一會道:「我好像夢見賀承了!」
錦城行宮裡,婉華郡主從粥棚回來的時候,王府前院裡靜悄悄的,心裡不由有些忐忑,自己今天也逾矩了,不自在地看了一眼身後的白離。
白離躬身道:「郡主殿下,想來是今日事忙,行宮裡的人都被派出去幫忙了。」
白離話剛說完,便見一個丫鬟帶著一個大夫匆匆地從東院那邊過來,大夫提著藥箱,唉聲嘆氣的。
白離伸手便將兩人攔下。
婉華郡主輕聲問道:「可是行宮裡哪位王爺病了?」這裡攏共就住著他們三個主子,不是她,便是晉王爺和安郡王了。
那大夫回道:「安郡王的病情,老夫無能為力。」
婉華郡主奇了,還能有什麼疑難雜症不成,輕輕一揮手,讓那大夫走了,自個兒帶著侍衛去安郡王住的院裡。
裡頭圍了好些丫鬟,又是喂水又是擦身子的,還有一些什麼都做不得的在外頭啜泣,一團亂糟糟的,婉華郡主不由皺了眉,輕斥道:「都圍著做什麼,沒有活兒做嗎?」
喂水的那個丫鬟,忙撲通一聲跪下,帶著哭腔道:「郡主,王爺高燒不退,看了三個大夫了,都診不出病因來!」
婉華郡主想到剛才那個大夫的神情,心裡一咯,那大夫慌不擇路的模樣,哪是沒診出來的樣子,怕是安郡王這病不輕,心裡頓時一陣驚惶。
她兩腿微微有些發軟,這是皇上的嫡親孫子啊,如若出了事,晉王爺不好說,他們東川王府卻是要遭皇上猜疑的,立時問著那跪著的丫頭道:「可曾通知晉王爺了?」
丫鬟也聽出了郡主聲音裡的慌亂,嚇得哭也不敢了,忙點頭道:「王爺身邊的侍衛去找大夫和晉王爺了!」
婉華郡主緩了緩心神,才走過去看了兩眼安郡王,見其雙眼緊閉,面色緋紅,額上豆大的汗珠不停地泌出來,嘴裡還嚷著「冷、冷」,不禁深深地吸了口氣。
婉華郡主和一眾丫鬟煎熬了一刻鐘的時間,才見著晉王爺匆匆趕回來,身後還跟著好幾個苦大仇深的大夫,有一個正是婉華郡主剛才見到的。
婉華郡主立即迎上去,黎賀承輕輕對婉華郡主點了頭,便直接走到安郡王床邊。
見安郡王渾身似在發抖,忙對一邊候著的大夫們喝斥道:「安郡王好不了,你們也別想出行宮的大門,什麼病症,診出了趕緊說出來,安郡王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不僅你們,便是你們府上的老老少少,一個都脫不了關係!」
門外站著的安郡王兩個侍衛互相對看了一眼,也不知道晉王爺是真心還是假意,只是這時候除了依靠晉王爺,他們也沒別的法子,這遠在蜀地,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
晉王爺的話剛落,一眾大夫竟都跪了下來。
屋裡眾人都一愣。
一個年長的大夫抹著額上的汗,結結巴巴地道:「啟、啟稟王爺,安郡、郡王,這是染了瘟疫!」
一語激起千層浪!
黎賀承難以置信地看著屋裡的一眾大夫,屋裡頓時連大夫們顫抖時衣服摩擦的簌簌聲都能清晰地聽見。
又有一個大夫咽了咽唾沫,艱難地道:「啟稟王爺,城內已經陸續發現了幾起一樣的病症,錦城……怕是就要爆發瘟疫了!」
黎賀承聲音低沉地問道:「可能治癒?」
為首的大夫道:「此疾剛在錦城爆發,想治癒,需得費些時候。」
黎賀承點頭,對著大夫們道:「即日起,你們便住在行宮內配製藥方,旁的本王也不多言,想來你們心中有數。」
婉華郡主在一旁聽得目瞪口呆,如果是瘟疫,不僅安郡王,這滿城的人都有可能隨時暴斃而亡!她來錦城,到底對不對?
黎賀承注意到婉華郡主的神色,也沒多言,蕙蕙和他說過,可能要爆發瘟疫的,洪水剛退,他都沒來得及喘口氣,沒想到瘟疫就開始了,幸好提前收購了藥材,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治本了!
安郡王在半夜裡醒了,嚷著要喝水,待就著丫鬟的手咕咚咕咚地喝了大半杯,才發現晉王在他屋裡,他半眯著眸子詫異道:「王兄,這大半夜的,你怎在弟弟的廂房內?」
晉王神色複雜地看了他一眼,半晌,輕聲道:「你染上了瘟疫。」
此刻,黎賀承竟有些不忍心看向安郡王,同是皇家子嗣,安郡王的處境比自己也好不了多少,年幼便被過繼,和母妃不親,和父王有嫌隙,便是喊著皇祖母的太后娘娘,在自己回來後也疏遠了他幾分。
正值年少,懷揣著登上大寶的願景,卻在一個遠離京城的疙瘩地裡染了瘟疫。
黎賀承不由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安郡王怔愣過後,哼笑了一聲,道:「本王沒了,以後你在那條大道上也少了一個絆腳的。」
黎賀承突然轉過臉來,定定地看著安郡王,肅聲道:「聽著,我黎賀承從來沒想過使些什麼下三濫的手段弄死你,同為皇家子嗣,你我便是死,也該當死在金鑾寶殿的血泊裡,而不是這人鬼不知的錦城,這該死的瘟疫!」
他閉目深深地吸了口氣,接著又道:「你不會死,我不會見死不救!你自己也不能有死的心,京城裡,該死在我們前頭的,大有人在!」
說著便起身要出門,他一腳跨出了門檻,又停下道:「你撐個幾日。」他相信蕙蕙和管茗先生,定能找到藥方救這場瘟疫。
晉王一走,安郡王招來左右侍衛,指著門道:「他是不是也染病了,腦子燒壞了吧?」
左右侍衛都低著頭不出聲。
安郡王自個兒也覺得沒趣,若這次換成黎賀承得了瘟疫,他會不會順勢弄死他?
他不知道,通往那個位置的路,本來就是布滿血腥的。
一時又自嘲道:「就算黎賀承願意救我,也得有解藥才行哦!」
知道黎賀承真心願意救他,安郡王每日裡也就陪著一幫大夫們伸手把脈,吐舌頭看舌苔,給他們翻眼珠,扎針,喝些亂糟糟的苦藥,每日裡卻依舊必有半日高燒,意識不清。
婉華郡主經過最初的慌亂後,在白離的指導下,這兩日帶著行宮裡的人將行宮的每個角落都撒了一層石灰,又讓丫鬟們燒熱水,將衣物器皿都燙了幾遍才甘休。
同時又主動找晉王爺商量,在錦城裡大街小巷貼告示,讓各家都撒石灰,煮沸水燙衣物器皿。
然而似乎並不見效,錦城裡頭,染了瘟疫的人越來越多,先前得了瘟疫當一般熱病看的,已經有好幾個死了,一時人心惶惶,便是每日來領粥的災民也一日少過一日。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9-11-22 00:25:19
第六章
這一日,黎賀承一早起來,一陣眩暈,頓時心裡一咯,忙喊:「吳大,趙二!」
兩人正在屋外嘆著席捲錦城的瘟疫,聽得主子傳召,忙靠在門外問:「主子,有何吩咐?」
但卻半晌聽不到動靜,兩人對視一眼,趙二退後一步,吳大一腳踹開了門,只見裡頭晉王爺扶著桌子,渾身顫慄。
前院裡正指揮丫鬟們煮藥草施給災民預防瘟疫的婉華郡主,聽到吳大滿院子裡吼著「大夫,大夫」的時候,眼皮直跳。
扔下手中?火的扇子,提著裙子便往晉王爺住的院子裡跑,便見晉王爺躺在床上,渾身發抖,口裡嚷著「冷」,頓時便暈厥在門口。
趙二看了眼裙上都是煙灰的婉華郡主,也沒空搭理,看著王爺陷入了昏迷狀態,心裡火燒火燎的!
解藥要是再配不出來,這兩個王爺都得交代在錦城了!不由爆粗口道:「狗日的瘟疫!」
行宮裡的一群大夫細細地察看了晉王爺的舌苔、眼珠,搖著頭嘆息道:「晉王爺也沒有躲過去。」
兩位王爺都染了瘟疫,行宮裡一時人人自危,錦城的大小官員硬著頭皮過來請安也都忍不住身子發抖,為首的陸知府先前收到過定遠侯的密信,知道京城裡一早便給蜀地備了藥材。
早在安郡王倒下的時候,他便已經派了八百里急報去往京城,如今五日過去,安郡王昏迷不醒的時辰一日比一日多,沒想到晉王爺竟也倒下了。
先前傳言的三王爭霸——安郡王、晉王和岐王,現在高臥在京城的岐王只等著嘉佑帝駕崩,繼承大統了!
黎賀承醒來的時候,見屋裡候了許多錦城的官員,讓趙二將自己扶起來,嘆道:「各位,如今正值多事之秋,本王慚愧,不能和各位再一起共事,還望各位大人莫將時間浪費在本王這裡,此次瘟疫如若不能安全度過,等待錦城的,便是滅城之災!」
陸知府心裡一抖,他明白晉王爺的言下之意是——屠城!
下面官員一時?然,有人呼道:「不可,不可,錦城可是天府之城啊!」
一旁的同僚拉住他,悲涼地道:「要是瘟疫好不了,難道,聖……會看著錦城的百姓傳染給全藜國的民眾?」
黎賀承靠在床頭,看著底下官員唉聲嘆氣,叫叫不迭,心裡也不好受,他雖然是在晉州長大的,可是也曾來過錦城,見識過錦城熙熙攘攘的街道,琳琅滿目的店鋪,如今看著錦城連日來的灰敗景象,當真是物轉星移、人事已非。
陸知府見大家說得越來越不像話,喝斥了一聲,又躬身對床榻上倍顯頹色的晉王道:「微臣請晉王爺安心養疾,陸某人定當和諸位同僚竭盡全力,與錦城百姓一起度過此次難關!」
等一群官員告辭,黎賀承對趙二道:「你和吳大也不要候在我這裡了,我倒下了,許多事還要你們處理。」
吳大剛好端著藥進來,聽聞此言,把藥往桌上一放,粗著嗓子道:「我吳大不是這般忘恩負義,貪生怕死的人,這等關頭,怎能離了主子!」
趙二也皺著一張難得動容的臉,在一旁點頭附和。
黎賀承輕輕笑道:「本王這次定能熬得過去,讓你們不要過來,是為著萬一染上了,事兒誰做呢?」
黎賀承相信蕙蕙和定遠侯那頭是有防備的。
想起遠在京城的蕙蕙,自己獨自來了錦城,京城裡那些雜亂的事都要她自個兒處置,還要給錦城這邊集聚物資和藥材,黎賀承不由深深地吁了口氣。
趙二和吳大見主子已經神遊在外,互相對看了一眼,同時輕輕地點了頭,兩人無聲地退下。
婉華郡主過來的時候,便見晉王一人在廂房內思慮著什麼,素來剛毅的臉上露出一點猶疑的神色,她輕輕抬手叩了門,低語問道:「王爺,我可否進來?」
黎賀承轉過臉,問道:「郡主過來可是有事?」
婉華郡主蓮步輕移,近到床前,雪白的脖頸微微低垂,紅著臉,極艱難地啟口道:「有一事埋在婉華心中已久,一直想和王爺說……」
見黎賀承平靜地看著她,婉華郡主像得了鼓舞一般,緊了緊手中的繡帕,一鼓作氣道:「婉華前往京城是東川王府收到了太后娘娘的信,有意將婉華許配給王爺,只是,後來因緣際會,王爺娶了晉王妃,婉華那一日從茶樓上恰好看到王爺您去迎親,只那一眼,婉華自此情根深種!」
黎賀承看著面前那忸怩的、羞澀的,又一副努力鼓足勇氣模樣的婉華郡主,心裡頭微微有些不耐,打斷道:「郡主,你也知道,本王已經有王妃了,本王對王妃一往情深,是以當初才會排除萬難,執意要以正妃之禮迎娶她。」
婉華郡主心頭一慌,深深吸了口氣,閉著眼吞吐道:「婉華來錦城,也是為著王爺在……」見晉王並不動容,婉華郡主腦袋一懵,豁出去道:「婉華不求這份感情能夠得到王爺的回應,只是現在王爺染了瘟疫,婉華希望親自侍奉左右!」
這最後一句,婉華郡主幾乎是喊出來的。
外頭伺候的丫鬟沒想到能聽到這般驚心動魄的隱秘,東川王府的郡主愛慕有王妃的晉王爺,且還願意侍奉左右,要知道,便是她們這些丫鬟,這些日子也不敢再往安郡王和晉王爺身邊獻殷勤!
兩人正豎著耳朵聽,忽然看到左側的轉角處露出了一截男子的衣袍,像是婉華郡主身邊的侍衛白離,一時連忙恭敬站好。
裡頭,婉華郡主睜著一雙水潤的杏眸,幾近哀求地看著晉王,似乎只要晉王出口再有一個「不」字,她眼裡所有的希冀都要被扼殺。
可是,黎賀承對婉華郡主的目光置若罔聞,側頭看向窗戶道:「不需勞煩郡主,除了本王的王妃,本王不喜歡旁的女子候在榻旁,還請郡主移駕。」
婉華郡主頓時呆若木雞,難以相信地看著晉王爺,良久,屈一屈膝,告辭離去。
門外守著的兩個丫鬟,見婉華郡主出來時眼眸微濕,忙低了頭。
蘇清蕙和席斐斐在餐桌前等了許多時候,仍不見夏太后和安言師傅過來。
席斐斐等得著急,左瞅瞅右瞅瞅,見除了綠意和蓮裳在,並無旁人,便低聲對蘇清蕙道:「蕙蕙,陸格和我說,近來京城裡風聲似有點緊!」
蘇清蕙一頓,自前幾日晚上惡夢後,這幾日都有些心神不寧,好在接到了楊頭領的信,說已經找到了周郎中,已經前往錦城了!正恍神著,猛一聽見席斐斐神神秘秘的聲音,沒好氣地道:「可是哪家失竊了?」
席斐斐往蘇清蕙邊上挨一些,湊在她耳邊道:「宮裡那個鄉下丫頭鸞嬪小產了,傳聞孩子是岐王的,皇后娘娘氣得咳血了!皇后母家趙家和岐王妃母家汪家都跪在了御書房外求情呢!」
蘇清蕙心裡一陣駭然,忙微微擺手,示意她暫且不聊此事,席斐斐一轉頭,便見夏嬤嬤匆匆地過來了。
她對著晉王妃道:「王妃娘娘,錦城不好了,那裡最先開始爆發瘟疫,皇上下令要封城,太后娘娘正要回宮,岐王那邊這幾日頻頻有動作,您這邊可要守好王府!」
蘇清蕙連忙站起來,對夏嬤嬤道:「嬤嬤,您趕緊陪皇祖母去,我這邊您放心。」
夏嬤嬤「哎」了一聲,又腳步匆匆地走了。
蘇清蕙嘴角微抿,堅定地對席斐斐道:「我要去找賀承!這關頭,要提防岐王府那邊趁人之危,給賀承栽贓什麼罪名,斐斐,你還得住在裡頭,佯裝我在的樣子。」她頓了頓,接著道:「安排人晚上睡在我房裡。」
席斐斐有些擔心地道:「你將小白帶著吧,路上真要出了事,小白在,說不定還得靠小白呢!」
蘇清蕙搖頭道:「蜀地鬧著瘟疫,小白去,我更不放心。」
席斐斐無奈,心裡腹誹,你自個兒都敢去,還擔心小白!可是這等關頭,也不想和她爭執。
隔日用過早膳,晉王府先後出了兩輛馬車,一輛去了皇城,一輛前往長澤巷的席府。
席大人和席斐斐將一身男裝的蘇清蕙送到城外的時候,已經是晌午了。
席恆峰這般年紀,沒想過還會經歷這番變動,他將一枚巴掌大小的玉佩交給蘇清蕙,道:「晉王妃的名頭您在外是用不得了,這是我父親傳給我的,乃是他老人家在蜀地一帶雲遊結交下的善緣,遇到不得已的時候,拿出來或許有用!」
蘇清蕙屈膝謝道:「還勞煩席伯伯多多看顧斐斐和王府。」
見席恆峰點頭,也不再多言,上了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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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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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1-22 00:25:30
第七章
一時又自嘲道:「就算黎賀承願意救我,也得有解藥才行哦!」
知道黎賀承真心願意救他,安郡王每日裡也就陪著一幫大夫們伸手把脈,吐舌頭看舌苔,給他們翻眼珠,扎針,喝些亂糟糟的苦藥,每日裡卻依舊必有半日高燒不清。
婉華郡主經過最初的慌亂後,在白離的指導下,這兩日帶著行宮裡的人將行宮的角角落落都撒了一層石灰,又讓丫鬟們燒熱水,將衣物器皿都燙了幾遍才罷休。
同時,婉華郡主又主動找晉王爺商量,在錦城裡大街小巷貼告示,讓各家都撒石灰,煮沸水燙衣物器皿。
然似乎並不見效,錦城裡頭,染了瘟疫的越來越多,先前得了瘟疫當一般熱病看的,已經有好幾個死了,一時人心惶惶,便是每日來領粥的災民,也一日少過一日。
這一日,賀承一早起來,一陣眩暈,頓時心裡一咯,忙喊「吳大,趙二!」
二人正在屋外嘆著席捲錦城的瘟疫,不妨主子傳召,忙靠在門外問:「主子,有何吩咐?」
卻半晌聽不到動靜,二人對視一眼,趙二退後一步,便見吳大一腳踹開了門,裡頭,晉王爺扶著桌子,渾身戰慄。
前院兒裡正指揮著丫鬟們煮藥草施給災民預防瘟疫的婉華郡主,聽到吳大滿院子裡吼著「大夫,大夫!」的時候,眼皮兒直跳。
扔下手中煽火的扇子,提著裙子便往晉王爺住的院兒裡跑,便見,晉王爺躺在床上,渾身發抖,口裡嚷著「冷」,頓時便暈厥在門口。
趙二看了眼裙上都是煙灰的婉華郡主,也沒空搭理,看著王爺,陷入了昏迷狀態,心裡火燒火燎的!
解藥要是再配不出來,這兩個王爺都得交代在錦城了!不由爆粗口道:「狗•日的瘟疫!」
行宮裡的一群大夫細細地察看了晉王爺的舌苔、眼珠,搖著頭嘆息道:「晉王爺也沒有躲過去!」
兩位王爺都染了瘟疫,行宮裡一時人人自危,錦城的大小官員硬著頭皮過來請安也都忍不住身子發抖,為首的陸知府先前收到過定遠侯的密信,知道京城裡一早便給蜀地備了藥材。
早在安郡王倒下的時候,他便已經派了八百里急報去往京城,如今五日過去,安郡王昏迷不醒的時辰一日比一日多,晉王爺,竟也倒下了。
先前傳言的三王爭霸(安郡王、晉王和岐王),現在高臥在京城的岐王只等著淵帝駕崩,繼承大統了!
賀承醒來的時候,見屋裡侯了許多錦城的官員,讓趙二將自己扶起來,嘆道:「各位,如今正值多事之秋,本王慚愧,不能和各位再一起共事,還望各位大人莫將時間浪費在本王這裡,此次瘟疫如若不能安全度過,等待著錦城的,便是滅城之災!」
陸知府心裡一抖,他明白晉王爺的言下之意,是,屠城!
下面官員一時嘩然,錦城知州呼道:「不可,不可,錦城可是天府之城啊!」
一旁的同僚拉住他,悲涼地道:「要是瘟疫好不了,難道,聖……會看著錦城的百姓傳染給全藜國的民眾!」
賀承靠在床頭,看著底下官員唉聲嘆氣,叫冤不迭,心裡也不好受,他雖然是在長大的,可是,也曾來錦城,見識過錦城熙熙攘攘的街道,琳琅滿目的店鋪,如今,看著錦城連日來的灰敗景象,當真是物轉星移!
陸知府見大家說的越來越不像話,喝斥了一聲,又躬身對床榻倍顯頹色的晉王道:「微臣請晉王爺安心養疾,陸某人定當和諸位同僚竭盡全力,與錦城百姓一起度過此次難關!」
等一群官員告辭,賀承對趙二道:「你和吳大也不要侯在我院兒裡了,我倒下了,許多事還要你們處置!」
吳大剛好端著藥進來,聞聽此言,把藥往桌上一放,粗著嗓子道:「我吳大不是這般忘恩負義,貪生怕死的人,這等關頭,怎能離了主子!」
趙二也皺著一張難得動容的臉,在一旁點頭附和。
賀承輕輕笑道:「本王這次,定能熬的過去,讓你們不要過來,是為著萬一染上了,事兒誰做呢?」賀承是相信清蕙和定遠侯那頭是有防備的。
一時想起遠在京城的清蕙,自己獨自來了錦城,京城裡那些雜亂的事都要她自個處置,還要給錦城這邊集聚物資和藥材,黎賀承不由深深地吁了口氣。
趙二和吳大見主子已經神遊在外,互相對看了一眼,同時輕輕地點了頭,兩人無聲地退下。
婉華郡主過來的時候,便見晉王一人在廂房內思慮著什麼,素來剛毅的臉上,露出一點猶疑的神色,輕輕地抬手叩了門,清潺潺的聲音如溪水一般低語問道:「晉王爺,我可否進來?」
賀承轉過臉,問道:「郡主過來可是有事?」
婉華郡主蓮步輕移,近到床前,雪白的脖頸微微低垂,紅著臉,極艱難地啟口道:「有一事埋在婉華心中,已久,一直想和晉王爺說,」見賀承平靜地看著她,婉華郡主像得了鼓舞一般,緊了緊手中的繡帕,一鼓作氣道:
「婉華前往京城是東川王府收到了太后娘娘的迷信,有意將婉華許配給王爺,只是,後來因緣際會,王爺娶了晉王妃,婉華那一日從茶樓上恰好看到王爺您去迎親,只那一眼,婉華自此情根深種!」
賀承看著面前那忸怩的、羞澀的,又一副努力鼓足勇氣模樣的婉華郡主,心裡頭微微有些不耐。
打斷道:「郡主,你也知道,本王已經有王妃了,本王對王妃一往情深,是以,當初才會排除萬難,執意要以正妃之禮迎娶她!」
婉華郡主心頭一慌,深深吸了口氣,閉著眼吞吐道:「來錦城,也是為著王爺在!」
見晉王並不動容,婉華郡主腦袋一懵,豁出去道:「婉華不求這份感情能夠得到王爺的回應,只是現在王爺染了瘟疫,婉華希望親自侍奉左右!」
這最後一句,婉華郡主幾乎是喊出來的!
外頭伺候的丫鬟再不想能聽到這般驚心動魄的隱秘,東川王府的郡主,愛慕有王妃的晉王爺,且還願意侍奉左右,要知道,便是她們這些丫鬟,這些日子也不敢再往安郡王和晉王爺身邊獻殷勤!
兩人正豎著耳朵聽,忽然看到左側的轉角處露出了一截男子的衣袍,像是婉華郡主身邊的侍衛白離,一時忙恭敬站好。
裡頭,婉華郡主睜著一雙水潤的杏眸,幾近哀憫地看著晉王,似乎只要晉王出口再有一個「不」字,她眼裡所有的希翼,都要被扼殺。
可是,黎賀承對婉華郡主的目光置若罔聞,側頭看向窗戶道:「不需勞煩郡主,除了本王的王妃,本王不喜歡旁的女子侯在塌旁!還請郡主移步!」
婉華郡主頓時呆若木雞,難以相信地看著晉王爺,良久,屈一屈膝,告辭。
門外守著的兩個丫鬟,見婉華郡主出來,眼眸微濕,忙低了頭。
清蕙和斐斐在餐桌前等了許多時候,仍不見太后娘娘和安言師傅過來。
斐斐等的著急,左瞅瞅右瞅瞅,見除了蕙蕙身邊的綠意,並自己的蓮裳在,並無旁人,低聲對蕙蕙道:「蕙蕙,陸格和我說,近來京城裡風聲似有點緊!」
作者: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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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1-22 00:25:43
第八章
清蕙一頓,自前幾日晚上噩夢後,這幾日都有些心神不寧,好在接到了楊頭領的信,說已經找到了周郎中,已經前往錦城了!正晃神著,猛一聽見斐斐神神秘秘的聲音,氣道:「可是哪家失竊了?」
斐斐往蕙蕙邊上挨一些,湊在蕙蕙耳邊道:「宮裡那個鄉下丫頭鸞嬪小產了,傳聞孩子是岐王的,皇后娘娘咳血了!皇后母家趙家和岐王妃母家汪家都跪在了御書房外求情呢!」
清蕙心裡一陣駭然,忙微微擺手,示意斐斐暫且不聊,斐斐一轉頭,便見夏嬤嬤匆匆地過來了。
對著晉王妃道:「王妃娘娘,錦城不好了,那裡最先開始爆發瘟疫,聖上下令,要封城,太后娘娘正要回宮,岐王那邊這幾日頻頻有動作,您這邊可要守好王府!」
清蕙「」地一下站起來,對夏嬤嬤道:「嬤嬤,您趕緊陪皇祖母去,我這邊您放心!」
夏嬤嬤「哎」了一聲,又腳步匆匆地走了。
蘇清蕙嘴角微抿,堅定地對斐斐道:「我要去找賀承!這關頭,要提防岐王府那邊趁人之危,給賀承栽贓什麼罪名,斐斐,你還得住在裡頭,佯裝我在的痕跡。」
清蕙頓了頓,接著道:「安排人晚上睡在我房裡!」
席斐斐有些擔心地道:「你將小白帶著吧,路上真要出了事,小白在,說不定還得靠小白呢!」
清蕙搖頭道:「蜀地鬧著瘟疫,小白去,我更不放心!」
席斐斐無奈,心裡吐槽,你自個都敢去,還擔心小白!可是,這等關頭,也不想和蕙蕙爭執。
用過早膳,晉王府先後出了兩輛馬車,一輛去了皇城,一輛前往長澤巷的席府。
席大人和席斐斐將一身男裝的蘇清蕙送到城外的時候,已經是晌午了。
席恆峰這般年紀,不想還經歷這番變動,將一枚巴掌大小的玉佩交給蘇清蕙,道:「晉王妃的名頭您在外是用不得了,這是我父親傳給我的,乃是他老人家在蜀地一帶雲遊結交下的善緣,遇到不得已的時候,拿出來,或許有用!」
蘇清蕙屈膝謝道:「還勞煩席伯伯多多看顧斐斐和王府!」
見席恆峰點頭,也不再多言,上了馬車。
此次她們一行扮作蜀地的商人,因惦記著老家的爹娘,特地趕回去接他們來京城。清蕙被白芷稍微修繕一下,貼上了鬍子和喉結,扮作老爺,綠意扮作夫人。
一路不敢耽擱,連驛站也不敢停歇,除非是馬車上備的水和乾糧沒了,下車備些。
一路無事,等到了蜀地境內,蘇清蕙許是勞累緊張過度,開始眩暈,然後又開始嘔吐,連水都喝不得,可是又不敢停下來,一直催著車夫快趕。
綠意和白芷不放心,要帶清蕙去看看郎中,蘇清蕙先是推脫,後來自個也覺得身體似乎虧損的厲害,進了一家小醫館。
那大夫眯著眼,打量了幾人一眼,輕輕地給蘇清蕙把了脈,小眼睛一亮,作勢地摸著鬍子對蘇清蕙道:「真是恭喜恭喜,夫人您這是有孕了!」
綠意和白芷一喜,蘇清蕙心裡也是歡喜,正待說謝謝,想起來自己還扮作男兒身,略帶尷尬地笑道:「讓大夫見笑見笑,小婦人家出門多有不便!」
小眼睛大夫善解人意地道:「這年頭,災民多,夫人此般裝扮實是再妥當不過!」
蘇清蕙松了心神,又問了幾句腹中胎兒是否康健,得了肯定的答覆,讓綠意奉上了銀兩,又買了一些保胎丸,這才出來。
綠意一出門便上前扶著清蕙,道:「主子,奴婢看,不若您扮夫人,奴婢扮老爺吧,您有了身孕,也不能這般趕了,這錦城,起碼得有一兩日才能到!」
白芷不經意地看了一眼身後的小醫館,見剛才那大夫還站在門口目送著她們,心裡一陣怪異。
安郡王喝完了碗中直讓人心肝肺都能臭的嘔出來的藥,連連吞了五顆香甜的蜜餞,丫鬟又搬進來好幾盆月季、梔子和金銀花!
待藥都過了下去,確保不會吐出來,安郡王靠在榻上,長吁了一口氣,對賀承道:「你家王妃到底是哪裡找來的這麼一個神醫,這回治好了,本王也得一年半載食不知味了!」
賀承瞥了他一眼,深表同意道:「看你每日裡這般作嘔,本王想來也得連著數月沒有胃口了!」
安郡王望著賀承,輕聲問道:「婉華郡主那邊怎樣了?這次,倒是我倆連累了她一個姑娘!」
賀承端著茶盞的手一頓,擰眉道:「藥喝不下,每日裡還昏迷著呢!」
黎賀承、安郡王已經連喝了五天周郎中開的藥,賀承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但是安郡王病的更重一些,還在喝著,但是每日已經不會昏迷不醒了。
一番生死檻上過來,二人都有些惺惺相惜之意。
為難的是,誰也沒想到,周郎中都到了,婉華郡主竟病倒了,也是染了瘟疫,安郡王和黎賀承每日昏迷的半日,婉華郡主都一意照顧在一旁,二人暈迷著,也不清楚狀況,吳大和趙二都出去辦事了,還是婉華郡主病倒後,白離說的。
可是,婉華郡主的情況又不同,這周郎中開的藥實在太過於怪異,臭的讓人作嘔,不是系著生死,怕是沒人能灌得下去。
可即便是救命良藥,婉華郡主一聞到便嘔吐,吐得黃連水都出來了,白離強灌著她喝,過了喉嚨,便又吐了出來,不過四五日,整個人已經瘦的脫了形。
安郡王還病著,不好過去,婉華郡主畢竟是為了照看他們才染上的,賀承這幾日倒一直去看望。
~
馬車一路遙遙的離開了這個小鎮,蘇清蕙也沒有從有了身孕的驚喜中緩過神來,一直小心翼翼地摸著肚子。
上一世她無緣做母親,這一世,和賀承未成婚之前,她就有疑慮,她會不會就是註定命中無子?
這個孩子來得這樣突然,猝不及防,蘇清蕙心裡又是甜蜜又是酸楚,忍不住撩開,看向車外的風光,再過一兩日,便可以見到賀承了,帶著他們的孩子。
綠意從包袱裡拿出熱水袋和一枚保胎丸,正準備伺候王妃娘娘服下,一旁的白芷從上車就開始神思不屬,等綠意拿出保胎丸來,忙抓住綠意的胳膊。
綠意一驚,看向白芷問道:「可是有什麼不對?」
白芷皺著眉,一邊搖頭一邊道:「我也說不好,只是剛才看那郎中的,神情,好像哪裡不對,又想不起來,這藥,既然不是必須吃的,不若,先收著吧,左右就是這兩日了!」
先前還沉浸在喜悅中的蘇清蕙,頓覺一陣冷風襲來,對綠意道:「藥丸收好,這兩日我們不趕路了,小道也不能走!」
綠意慎重地點頭,探頭對車外的車夫說上官道。
一路相安無事,臨到傍晚,到了與錦城相鄰的雲城,這裡盛產雲霧茶,上一世,蘇清蕙也是曾慕名來過的,這一次再來,並不見記憶裡的青山綠水,雲影匆匆。
沿途都是些災民,好些一邊走一邊回頭,白芷午飯的時候下車去打聽,才知道,這些是早些從錦城逃離出來的,現在,錦城已經是隻準進不準出了!
作者: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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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1-22 00:25:54
第九章
知道她們要去錦城接老父老母,一邊一個剛接了白芷半個烙餅的大娘道:「姑娘啊,裡頭兩個王爺,一位郡主都染了瘟疫了,你們這一家青蔥樣兒的人進去,也是折在裡面了!」
白芷臉色頓時煞白,苦笑著,回道:「大娘,爹娘在裡面吉凶未知,我既已到了這雲城,自是要回去接他們的!」
大娘搖搖頭,低頭啃著烙餅,也不再勸。
白芷見她小口小口地吃著,臉上卻布滿了淚痕,一時怔怔地站在那裡。
烙餅啃了一半,大娘從懷裡摸出一塊有些泛白的帕子,將剩下的烙餅小心翼翼地包好,見白芷還站在她面前,嘆道:「這東西能存!」
說著,起身爬起來,拄著根光禿禿的小樹丫,一步一步地漸漸走遠,白芷聽到她嘴裡咕噥道:「活下來有什麼用哦,兒子都栽在裡頭了,養老送終的,都沒有了……」
看著那個略顯佝僂的身影,越走越遠,白芷眼眶一紅,輕輕地吸了吸鼻子,回馬車對蘇清蕙稟道:「主子,錦城已經封了,王爺,王爺還在裡頭!」
她不敢說王爺也染了瘟疫,趕了這許多日的路,王妃娘娘已經很是疲勞,又懷著小主子。
可是,現在不說,等明日到了錦城,王妃娘娘還是會知道,萬一,萬一,王爺要是熬不住,路上再耽擱,王妃可能連王爺最後一面都見不到。
白芷心一橫,咬牙道:「主子,王爺在裡頭怕是不好,咱們,歇不得!」
蘇清蕙眼皮一跳,望著白芷緊皺的眉,覺得好像天旋地轉起來,忙用右手掐住了左手的手腕,待一陣疼痛感傳來,蘇清蕙驚覺嘴裡竟也一片腥甜。
淡聲道:「走大道,趕路!」
此時,綠意和白芷也不敢再攔阻。
蘇清蕙閉著眼靠在綠意身上養神,心裡頭一直起伏不定,按著腳程,楊頭領該已經將周郎中帶到錦城了,如若沒到,那賀承那邊!
路上經過客棧、驛站,綠意和白芷請蘇清蕙下車稍作休息,可蘇清蕙閉著眼,只搖頭,綠意和白芷只好自個下來備些熱水和乾糧,給馬兒喂些草料。
白芷看著馬兒吞咽的嘴裡露出白色的唾沫,心裡一激靈,恍然想起先前醫館裡的那個郎中,他摸鬍子的姿勢不對,旁人都是稍微往下捋,他是摸著不動!
那胡根上分明隱約有白色的末點!
白芷忙爬上馬車,對清蕙道:「主子,你必須下來!」輕聲地說了緣由。
蘇清蕙剛一進驛站,碰巧裡頭正有人出來,蘇清蕙正準備避讓,那人倒上前一步問白芷道:「這位小哥,可是倉佑城,席府故人?」
蘇清蕙在驛站裡要了兩間上房,順帶讓小二將晚飯和熱水抬到房裡去。
樓下,白芷跟著那位自稱姓余的書生去了樓上包廂敘舊。
蘇清蕙緩緩地泡了個熱水澡,等白芷回來的時候,正收拾妥當,白芷低聲道:「主子,果是席老太爺的故舊,夜裡會安排我們從後門出去!」
綠意立即雙手一合,輕輕念道:「真是菩薩保佑,菩薩保佑!」
等蘇清蕙、綠意、白芷扮作下工的小二由人帶著,從驛站後門裡溜出來的時候,月亮已經爬上了樹梢。
那人將她們帶到了一戶農家,余公子並蘇清蕙從京城帶來的一個侍衛已經在裡頭候著了,正是一路趕馬車的車夫。
見人過來,余公子忙將一個包袱遞過去,道:「這是小生準備的一些衣物和烙餅,夜間寒氣重,別到錦城,就先病倒了,烙餅不比京城的精緻,但是是本地農家特產,口感軟糯。
蘇清蕙上前謝道:「余公子對我等真是天上降下來的福星,等來日回京,還請余公子上京城席府上小坐!」
余公子也不推辭,應道:「正如小生先前所言,席老太爺是我恩師的故人,理當行舉手之勞,」又接著道:「實不相瞞,小生來年或要去京城參加科考,到時定當前往拜訪!」
等白芷、綠意騎著馬走遠了,送蘇清蕙過來的僕從輕聲稟道:「公子,都是女的,剛屬下在門外接應她們的時候,聽到其中一位在裡頭說‘主子,您有孕在身!’」
余公子叩著扇子,輕輕笑道:「恩師和我說過,席府這一代,並無男嗣,既不是男子,怕是那位明珠郡主了,只是未曾聽聞明珠郡主有婚配!」
僕從輕聲提醒道:「公子,我們是否要回去,那幫人,怕是夜裡會有動靜!」
余公子看著屋外清亮亮的月光,像月盤一般,恍惚要到月中了,點頭道:「回吧!」
夜裡十分寂靜,沿途沒有見一個人影,除了蛙聲蟲聲,偶爾傳來的狼嚎聲,竟沒有一個人聲,綠意和白芷都不敢放鬆警惕。
蘇清蕙和白芷共乘一馬,看了看身上打著補丁帶著油漬的衣裳,輕聲笑道:「這回,總不會有人再惦記咱們了!」
另一馬上的綠意嘆道:「主子,在京郊的時候,席大人交給您那枚玉佩的時候,奴婢,真沒想到,能用上!」
蘇清蕙搖頭,有些艱難地道:「席伯伯思慮周全,我出京也有十日了,斐斐和菡萏那裡,怕是已經瞞不住我不在京的消息,席家老太爺門生遍布天下,驛站又是龍蛇混雜的地方,是以我才交給白芷戴著!」
露水漸重,綠意從先前余公子給的包袱裡拿出衣裳,見只是農家的粗布衣裳,有些不捨地道:「咱們從京城帶來的東西,全都丟在馬車上了!」
蘇清蕙摸著懷裡尚帶著熱氣的烙餅,不語,等天亮了,她們估摸便能到錦城了。
趕了一夜的路,到錦城的時候,天光濛濛亮,白芷和綠意都十分興奮,一夜的疲勞在看到城門上大書的兩個「錦城」時,仿佛煙消雲散,白芷回頭對蘇清蕙道:「主子,咱們終於到了!」
蘇清蕙一雙有些烏黑的眼,看著那高高的城墻,含笑點頭,小聲地道:「賀承,我來了!」
白芷隱約聽見,對著看過來的綠意眨眨眼。
打頭的護衛,忽地勒馬道:「主子,前頭看著,像是有許多民眾在嚷著要出城!」
蘇清蕙讓白芷往城門近一點,見城門外站著兩排穿著鎧甲,配著刀的士兵,前頭是兩排帶著倒刺的柵欄,柵欄一頭是一群苦苦哀求出城的百姓。
有些婦孺帶著孩子,匍匐在城門裡側,一句句一聲聲地啞著聲乞求道:「官爺,奴家不走,求您繞過這娃兒呀,他沒染病啊!」
婦人懷裡護著的孩子,不明所以地,也跟著娘哭。
也有壯年的漢子在那叫囂,罵道:「狗娘養的,你們都是錦城的,就這般殘害自個的父老鄉親嗎?」
蘇清蕙兩世加起來,也沒見過這般凄惶的場面,抬手輕輕地摸了摸自個並看不出的肚子。
想到淵帝竟然真的下令封了城,蘇清蕙說不清此刻心裡是一種怎樣的感受,如果,賀承不在城裡頭,她或許會覺得,淵帝這般做是為了預防疫情大範圍的爆發。
可是,此刻,賀承在裡頭,她相信,如果在裡頭的還有岐王和岐王世子,淵帝絕不會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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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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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1-22 00:26:05
第十章
到了城門口,護衛提著韁繩拱手道:「官爺,我們一行是來接老父老母的!」
為首的士兵小將抬抬眼看了一行四人,揮手斥罵道:「哪來的哪去,這錦城,現在是有進無出,難道一家都要栽在裡頭不成?」說著後半句,竟是氣急地吼出來的。
蘇清蕙仔細一看,兩排的士兵都紅著眼,示意白芷上前。
白芷本身便是蜀地人,說的一口蜀地方言,抹著淚道:「不能不見爺娘最後一面!」
自古以孝為天,小將猶疑了些,抬起了手,做了個「開」的手勢,兩排士兵迅速繞到蘇清蕙一行後面,柵欄拉開一人一馬通行的缺口,裡側的人作勢要衝出,槍把上的矛直直地對著那一個豁口!
婦人們絕望地跪在地上哭喊。
蘇清蕙於心不忍,催白芷快些,白芷擦了擦眼,低聲道:「主子,我們定能夠救他們的!」
蘇清蕙的心卻又落到了谷底,如果周郎中和第一批藥材已經運到的話,錦城不該如此才對!
街道上行人了無,白芷好不容易找到個人,問行宮在哪個方向。
此時行宮裡頭,賀承看著婉華郡主剛咽進去的藥,又吐了出來,一旁的白離已然急紅了眼,賀承示意了一下白離,先走了出來,等白離不情願地跟了出來,賀承深沉的眸子盯著院裡的一株花草看了一會。
「可曾通知東川王和王妃?」
白離倏地抬頭看向晉王爺,有些不岔地道:「晉王爺,郡主這樣子,完全是因著你,你現在是想就這般丟棄郡主嗎?」
黎賀承身形一側,看向白離憤怒的臉,「白侍衛的意思,本王該如何對郡主負責?」
白離神情瞬間染了幾分落寞,在清晨的霞光裡,像是忍受著錐心的苦楚一般,「晉王爺,小人只是東川王府的一個侍衛,本當不得和你說這番話,可是,郡主,這是沒有生的意願啊!您,您能不能救救她?」
黎賀承看著東川王府最得倚重的侍衛,向來冷漠的臉上竟紅了眼,沉吟許久,無奈道:「白侍衛,譬如你不會離開婉華郡主來本王身邊一樣,本王,對王妃的心意亦然!」
對上晉王似有深意的眼,白離心頭一震,便忽地聽到院外有走動聲,正待喝斥一句:「郡主在休息!」
院口卻轉來一張並不相熟的臉,穿著一身藍布衣衫,可是白離一眼便從那邁不開的鞋子上,辨識出,這是女的。
警惕地看著這個忽然闖入的人。
綠意卻看不見白離的防備,見王爺果在婉華郡主院兒裡頭,先頭便為自家主子抱起了不平,冷聲道:「啟稟王爺,王妃娘娘在院外頭!」
綠意話音剛落,便覺一陣風從左邊刮過,再抬頭,王爺已經沒了人影,見面前侍衛模樣的人憤恨地看著自己,綠意微微一笑,輕輕一福,輕快地轉身離開。
「郡主,郡主,您怎麼了?……」
屋內傳來丫鬟的驚呼,並著藥碗碎地的聲音,白離一驚,當下也顧不得外頭。
蘇清蕙在行宮外頭遇見了正外外出辦事的趙二,忙人人將晉王妃帶到後院來找晉王爺,原是帶去晉王爺的院落的。
那守門的也是個機靈的,聽得最得晉王爺賞識的趙二爺喊面前的這一身膚色白嫩的小郎君「主子」,當下便猜測,保准又是京裡頭的哪位貴人。
絮絮叨叨地將行宮裡的近況和蘇清蕙說了不止,又含糊不清地說了句:「晉王此時怕是在婉華郡主院裡頭!」
得知賀承沒事,蘇清蕙一路高懸的心,總算是安穩地落了,倒有一點看閒話的心思,默認讓守門的去帶路。
沒想到,剛碰見婉華郡主身邊的侍衛和賀承說了這麼一番話,清蕙心裡有底,白芷和綠意,並一路跟過來的車夫,卻都極為不岔,這才讓綠意冒了頭!
自錦城被封以後,信件也滯緩了許多,黎賀承並不知道,清蕙竟然出京了,看著面前一身男兒裝扮的人,直覺從天上掉下來的一般,站在一丈以外,竟有些不敢上前。
白芷笑道:「王爺,我家主子可是星夜趕路過來的,您再不扶她回去休息,以後心疼了,可別怪奴婢們沒提醒!」
黎賀承琥珀色的眸子微動,上前便打橫抱起清蕙,露出一口白淨的牙,也不看清蕙,道:「王妃,我們回去!」
蘇清蕙環著賀承的脖子,微微點頭!
綠意晚一步出來,恰好看到這一幕,拉了拉白芷的手落後幾步道:「我看那什麼白侍衛,也不是好胚子,一個男子,護主子也沒有護到姻緣上的,還是個女主子呢!」
白芷踢了踢路上的一株月季花,道:「這都是野的,野生野長的,莫說王爺看不上,便是我,也選主子,從京城,到錦城不說,這隻進不出的城,說進就進了,不帶個磕絆的!王爺娶了王妃,得是多大的福氣!」
前頭走了幾步的護衛,回頭笑道:「這回,還有小主子呢!」
三人一時都笑了!
前頭賀承壓根沒注意後頭的幾人,疾風一般,將蕙蕙抱到了自個院兒裡,裡頭的丫鬟見到,都一陣愕然,敢情,王爺一直沒看上郡主,是因了這龍陽之好?
惋惜了好些日子的一眾丫鬟僕從,立時,萎了。
進了屋子,賀承握著清蕙的手,半晌無話,一雙眼睛巴巴地看著清蕙,生怕,眼前的只是幻景,夢一醒,人又走了。
新婚夫妻,在一起處也才十日,被久別重逢的夫君這般盯著看,蘇清蕙也有些難為情,推辭道:「賀承,我累得很,能不能先泡個澡,騎了一夜的馬,身上落了好一層灰呢!」
見賀承並無反應,蘇清蕙臉上的紅暈不期然地露了出來,有些心慌地指著臉道:「你看,我臉上都灰撲撲的!……」
一個輕柔的吻落在了清蕙的臉頰上,繼而鼻梁,脣,脖子,一雙手,悉悉索索地摸索到胸口的時候,有些意動的蘇清蕙頓時驚覺,忙掙扎著推開了賀承。
捂著領口,看著一臉不解,帶著委屈的賀承,半低著頭,輕聲道:「不能鬧了,得保胎!」
晴空裡一個霹靂,轟炸在血液膨脹的晉王爺的腦海里頭,「什麼,保,保胎?」
蘇清蕙亮著一雙溫柔的水眸,輕輕點頭。
被情動攪亂了思維的晉王爺,劍眉星目的一張臉上,表情瞬間十分誇張,又像是笑,又像是哭,看著清蕙清瘦的臉頰,帶著的不同於新婚時的母性光輝,猛地把頭埋在了清蕙的懷裡!
「爹,我有娃了!」
一切如此的不期然,東院兒裡的安郡王,數著時辰,等著賀承來陪他鬥嘴,脖子都伸僵了,也沒見個人影,一時對身邊伺候的丫鬟道:「你去打聽打聽,難道賀承這小子,已經敗在婉華手下了不成?」
安郡王向來比晉王爺親切些,生病以來,更是實力演繹一個話嘮的自我修養,往安郡王跟前的丫鬟們都不怕他,等打聽到了消息,一路小跑著回來。
氣喘吁吁地道:「王爺,王爺,晉王爺贏了,不,是晉王妃贏了,晉王妃來了!」
半眯在床上的安郡王一時猝不及防,險些從床上栽下來,眼睛不由瞟向了桌上放著的信箋!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9-11-22 00:26:31
第十一章
心裡為賀承點了一支蠟,媳婦來了,婉華的靠山也來了!
說罷家事,蘇清蕙便問道:「賀承,你既是已經好了,那周郎中和楊伯伯也該到了才對,為何錦城還在封城?」
賀承見清蕙蹙著眉,抬手輕輕地將眉心撫平,「周大夫和楊頭領在五日前便已經到了,藥材也運過來了一批,因藥材有限,先緊著病重的救治,怕城裡又引起新一輪藥材短缺的新一輪的恐慌,也沒說是解藥,只說是在嘗試。」
蘇清蕙點點頭,又有些擔憂地道:「便是救好了全城百姓,皇上不撤了封城令,裡頭的人依舊出不去啊!」
賀承和安郡王既是都沒事,勢必要回京城,她來的路上,已經遇到了暗手,解藥的消息一旦傳出去,那些人怕是會追到錦城來!
許是親自經歷了九死一生的瘟疫,黎賀承比先前要更穩重許多,年少無邪的稚氣,仿佛經此一難,終脫了個乾淨。
看著清蕙擔憂,心裡越發憐惜,撫摸著清蕙有些凌亂的頭髮,看著清蕙道:「蕙蕙,放心,我既還活著,必是不再讓你擔驚受怕!」
這句話在新婚之前,他也說過,可是不過一個多月,他便食言了,摟著清蕙在懷裡,溫熱的體溫,讓賀承覺得一陣安心。
一時忽而想起什麼,問清蕙道:「蕙蕙,你這一路,可有遇到什麼險情?」
不然,何至於知道懷了身孕,還連夜騎馬來錦城呢!
他知道,蕙蕙向來是極有主次的人。
蘇清蕙倒是沒準備隱瞞,那些人想對自己不利,定是不單單衝著她來的,一五一十地將她們在雲城遇險,得了一位余姓公子伸援手的事,細細地和賀承說了。
清蕙說話的時候,語氣是及其平靜的,仿佛在訴說旁人的經歷一般,可是賀承卻恨得咬了牙。
黎賀承知道,清蕙只是怕自己自責,使她來此冒險,可是,一個不遠千里的新婚夫人就帶著兩個丫鬟,一個車夫,不遠千里來到蜀地,焦慮和勞累的雙重負累之下,剛得知自己懷了身孕,便遇到了追殺!
賀承心頭一陣絞痛,以脣抵著清蕙的額頭,柔聲道:「蕙蕙,好好養胎,剩下的,都由為夫來做吧!」
清蕙笑著點頭,剛得知自己懷孕的時候,她心裡除了歡喜,也是極為驚恐的,這一路從京城到蜀地,風餐露宿,吃了許多勞累,也不知道會不會傷到肚裡的孩子。
這是她兩世命裡頭的第一個孩子,蘇清蕙心裡無比的珍視。
第二日清晨,蘇清蕙一早醒來,便聽見院裡頭似乎在找什麼東西,有人低聲說著話,正疑惑著,綠意轉過屏風,笑道:「王妃娘娘,王爺怕您聞不慣院裡頭的花,正讓花匠將花全部移走呢!」
蘇清蕙向來對花香過重的花粉有輕微的過敏,這事除了貼身的幾個丫鬟和蘇家人,並沒有人知道,不由看向了綠意。
綠意立即搖頭道:「可不是奴婢的意思,今個一早王爺就找來行宮裡的大夫問孕婦有什麼忌口的,大夫說,孕婦比較敏感,居住環境要淡雅一點,聞不得濃郁的氣味!」
綠意沒說的是,大夫說的是,孕婦聞不得這臭的令人作嘔的藥味,但是草木皆兵的賀承,自動將花香也歸為「聞不得」一類!
蘇清蕙揉揉有些酸軟的手腕,想起昨夜身邊人火熱熱的眼神,像小狼一樣,直勾勾地看著她,想著這也許多天了,怕他憋壞了,忍著羞臊,回憶著娘親給的那個壓在箱底的小畫本上勾畫的,動了一下手~(^_^)~
綠意伺候了蘇清蕙漱洗,待換了寢衣,終於忍不住叨叨道:「主子,那西院裡頭的人,說是喝藥了!」
蘇清蕙拈起一枚桃花分心配在髮髻前頭,淡淡地從銅鏡裡看著綠意道:「這有什麼奇怪的!」她不信,那麼一個千嬌百寵養大的皇家女兒,會甘願放著解藥不吃,等死!
自從覺知懷孕以後,清蕙隱約覺得自己變得更加敏感,不僅是對氣味和聲音,還有女兒家的那些小心思!
婉華郡主要做的,便是向賀承,向錦城百姓,甚至藜國百姓表示,她婉華郡主為著晉王爺,用情至深,甚至甘願赴死!
蘇清蕙剛剛裝扮好,院裡頭守著的丫鬟,進來稟道:「王妃娘娘,東川王府的世子過來拜見!」
蘇清蕙微微挑眉,竟來的這般快,還摸到了她的行蹤,蘇清蕙想到這裡,知道來者不善,對傳話的丫鬟道:「就說本王妃剛起,稍後便來!」
昨個夜裡,晉王妃來的消息,已經在行宮裡傳開了,眾人都說,這幾日,有大戲要上演了,此時傳話的丫鬟聽明明已穿戴整齊的晉王妃這般說,並不訝異,甚至心裡頭竟有一點隱隱的看戲的興奮感!
蘇清蕙看著這丫鬟臉上帶著一抹可疑的紅雲退下,吩咐綠意道:「先傳膳吧!這一松懈下來,更覺得肚餓了!」
綠意忙出去傳膳,伺候著晉王妃用了一碗小米粥,三個金銀小饅頭,才慢騰騰地扶著晉王妃去前頭會客。
東川王府的世子,是婉華郡主一母同胞的哥哥,也不過弱冠之年,一眼望過去,神清骨秀,身高近七尺,便是坐在那裡,都隱隱有器宇軒昂之感。
此刻,冷著臉,喝著茶水,見晉王妃姍姍來遲,微微譏諷道:「晉王妃當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在這被封鎖的錦城裡,也能高枕無憂!」
轉了轉手中的杯子,嘆氣道:「不比我那可憐的妹妹,為了錦城百姓的疾苦和兩位王爺的安危,竟隻身一人病倒在這異鄉!」
綠意聽了這戶,胸口一陣起伏,深深地吸了口氣。
知道是這麼個東西,也不再理會,輕輕地站在晉王妃後頭,打著扇,六月底的天氣,已經十分炎熱。
蘇清蕙抬眸,輕笑道:「世子爺,是來和本王妃抱不平,還是訴苦來著?這天氣一熱,人啊,就懶怠動腦子了!」
一雙似笑非笑的眼,看向了東川王府世子。
東川王府世子,不屑地「哼」了聲,放下杯子道:「婉華對晉王爺一往情深,正如晉王妃所看見的,我們東川王府的嬌女,不僅有皇家的風範儀度,更能撐一方天空,在夫君不適或有難的時候,能夠並肩作戰,以解夫君的後顧之憂!」
蘇清蕙笑著點頭,道:「世子爺請接著說!」
東川王府世子,見蘇清蕙如此,心裡頭隱隱有些不悅,喝了口潤了嗓子道:「我們東川王府可以承諾,不會剝奪王妃身為原配正妃的地位,婉華進府以後,也會待王妃以‘姊姊’之禮!」
蘇清蕙從來不知道,輪無恥,不止是前世她所見的張士釗的那幾個小妾,包括這一世的李妍兒,盧笏,原來還有個東川王府世子!
「不知世子爺,哪來的自信和底氣,認為,婉華郡主可以進的了晉王府,更遑論我原配嫡妃的地位。」
見東川王府世子瞪著眼,一臉惱羞成怒的模樣,蘇清蕙輕嗤道:「世子爺,莫越矩了,我蘇清蕙是聖上和太后娘娘賜的婚!婉華郡主便是再品德高潔,再巾幗不讓須眉,和我晉王府又有何干?」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9-11-22 00:26:39
第十二章
東川王府世子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指著蘇清蕙的臉,便罵道:「妒婦,妒婦!」
綠意喝斥道:「世子爺,您逾越了!」
蘇清蕙對著綠意揮一揮手,起身,溫婉地笑道:「承世子爺謬讚,不過,便是我真是妒婦,我蘇清蕙也秉承著‘出嫁從夫’的!」
東川王府世子見晉王妃這般淡定從容,似乎壓根瞧不上自個妹妹,一時心裡竟有一種羞恥感攀上來!
不及蘇清蕙跨出門檻,便甩著袖子,先一步走了!
蘇清蕙看著東川王府世子的背影,倏然意識到什麼,對綠意道:「一會,讓吳大和趙二過來!」
先前,賀承和安郡王都病著,東川王府世子的意思,所有的救災安撫工作,都是婉華郡主出面的,如若這回,回京,豈不是都是她婉華郡主和東川王府的功勞!
吳大和趙二自周郎中來了以後,幹活倍兒有勁,聽王妃傳召,忙放下手頭的活,兩人一溜煙地便跑了過來,恭敬地問王妃:「可是有何吩咐?」
蘇清蕙見二人大汗淋漓的,讓綠意端了兩碗冰好的綠豆湯過來,笑道:「這些日子,王爺病倒了,著實累壞了你倆,不過,眼下,正是緊要關頭,你們啊,可歇不得!」
吳大憨些,被王爺粗使慣了,從沒被這般溫聲細語地誇過,一時不自在地撓著腦袋,一個勁地道:「娘娘客氣,客氣!」
趙二踢了他一腳,恭聲道:「這是屬下等份內之事,不知娘娘這邊,可有什麼任務,我兄弟二人定當義不容辭!」
這二人一個憨厚,一個細心,難得是都對賀承忠心耿耿,一時心裡竟起了拉媒的想法,溫和地笑道:「正有一事,要是辦好了,回去,我就給你倆娶房媳婦!」
見二人都有些難為情,言歸正傳道:「目前錦城依舊被封鎖,人心惶惶不說,這場瘟疫,兩位王爺,一直都病著,這抗洪救災,倒沒他倆的銀子,我想著,這最後一步,可得認真做好了,不然,回了京,說不準,還得頂著一個瀆職的罪名!」
蘇清蕙從知道東川王府的婉華郡主住進了行宮,心裡便想到東川王府是想在這次的救災中分一杯羹,讓婉華郡主擠到京城貴婦的面前,甚至是聖上的眼裡。
看著趙二和吳大有些期待的神情,蘇清蕙笑道:「我先前讓管三先生和藥材一起,運了些月石過來,你們明天在錦城裡找些石刻匠人來!」
吳大和趙二對視一眼,一時不明白王妃的意思,還是恭聲應下。
不到晌午,錦城大大街小巷都貼了陸知府的告示,言:晉王爺和安郡王要在行宮粥棚外分發湯藥,並聖女娘娘的平安符。
沉寂了許久的錦城,像是注進了一汪清水般,瞬間有了些許活氣,百姓死沉沉的臉上,也泛起了一點紅暈。
沒一會,看榜的人群裡便有人說:「哎,這次的平安符說是晉江的寶貝,向來不外流通的!」
另一個聽了些行情的,插話道:「何止,何止喲!這一回晉王妃娘娘特地將平安符請玉山的主持師太在聖女娘娘面前開過光的!靈得很!」
旁邊一個抱著一個眼淚鼻涕一把的小孩的婦人,哭道:「聖女娘娘啊,救苦救難、賜福賜壽的聖女娘娘,定是你將晉王妃派到錦城來的!」
因了管三先生那些年在蜀地的經營,聖女娘娘的「恩澤」在蜀地總是比旁的地方更多一些,蜀地的百姓,一直都認為聖女娘娘保佑安康,賜福賜壽!
這時候,分發平安符,倒比藥材更讓錦城百姓信賴一些!
而行宮裡的綠意,此時有些奇怪,壓低聲音問蘇清蕙道:「主子,咱府上和安郡王府一向不太往來,這回為何,要帶著安郡王一起出頭呢?」
一旁的白芷笑道:「難為綠意姊姊跟著主子後頭還念了一點書,連我一個草莽丫頭都知道,槍打出頭鳥啊,你想,王爺和安郡王一起來的,要是回去,只王爺一人榮耀加身,京城裡,包括安郡王會怎麼想?」
綠意呆呆地問道:「怎麼想?」
白芷揚眉道:「自是扭成一股繩,一起孤立王爺了!」
蘇清蕙一向只見過綠意教導菡萏的份,倒是頭一回見白芷這般侃侃而談,一時心裡也不免有些詫異。
上輩子,在她的印象裡,白芷一直只是個恭敬有禮的丫鬟,直到後來為了救她死於大火中,她才略微知道,也是個忠心實誠的。
蘇清蕙心裡不禁暗暗思量,管三先生原是有意讓白芷作為自個女兒的貼身丫鬟的,怕是自幼白芷也是個副小姐般培養的,倒是難為她後來真個在張府當粗使丫鬟!
先前無意說給趙二和吳大配媳婦的想法,竟不期然地又冒了出來。仔細打眼看了看白芷,見其有些瘦削,身量兒平正,要是換了一身男裝,當真讓人雌雄難辨!
蘇清蕙這邊安頓好了事情,心裡覺得一陣閒適,連日趕路的倦累,也緩了許多,有心和綠意、白芷討論起吃食。
白芷道:「主子,奴婢先前看見木瓜開始黃熟了,奴婢改天給您摘幾個回來!」
蘇清蕙意味不明地掃了眼白芷的身前,一臉嫌棄,綠意瞅著還愣呆呆的白芷,努力忍著笑。
院外的聲音響的如此突兀,「世子爺,晉王妃娘娘還在用膳!」守院門的丫鬟朗聲阻止試圖要進院來的人!
妹妹今日還是吃不進去藥,整個人都像脫了水一般,臉色黃蠟的像涂了一層黃泥一般,讓他不忍心抬眼去看!而一個四品小官家的女兒,憑什麼享著她妹妹奢望不到的一切!
在整個藜國,除了聖上的血親,便屬她妹妹是最尊貴的女孩兒!
東川王世子聽見蘇清蕙這個時候還在閒閒的用膳,一時火氣,哼道:「晉王妃娘娘真是養尊處優,這等時候,郡主為了錦城百姓,已然病倒多日,晉王妃娘娘還在此處享清福!」
東川王世子的聲音,猶如扯開嗓子的公鴨一般,咯咯咕咕的,在這帶些許清涼的夏日的清晨,讓人不由不悅地皺了眉。
綠意不可思議地睜著眼睛,低呼道:「主子,這是要踩您呢!」
白芷拿起放在殿門口角落裡的劍,冷哼一聲,「世子爺為了捧自個妹妹,真是無恥的夠可以!」
蘇清蕙心裡頭也窩了火,這般天天來鬧,氣道:「帶著院裡的幾個侍衛,直接將人扔出行宮!」
白芷面上一喜,急急應道:「奴婢這就去!」說著,一溜煙兒就沒了人影,生怕主子又反悔喊她回去似的!
半張著嘴,話還沒說完的蘇清蕙,只好對綠意道:「讓他屋裡的丫鬟也收拾一番,將世子的東西一併扔出行宮去!」
先前還眼巴巴地看白芷跑出去出氣的綠意,瞬間也提了精神,樂呵呵地笑著應下,道:「主子,這一對姊妹,我和白芷,並院裡的護衛,一早就看不慣了,真當這裡是東川王府,東川王是土皇帝呢!」
蘇清蕙輕輕仰著臉,見綠意鼓著臉,笑了下道:「等婉華郡主病好了,我就讓王爺派人送她回東川王府!」
綠意動了動脣,想問,婉華郡主藥都不吃,能好嗎?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9-11-22 00:26:48
第十三章
可是主子這般開心,綠意也不願意擾了她的興致,畢竟現在主子懷著身孕,什麼婉華郡主,什麼世子,哪有她們的小主子重要!
晚間,在外察看疫情的賀承,一推開屋,就將坐在燭光下等著他的小王妃摟在了懷裡。
屋裡四角都放了冰塊,賀承忍不住舒服地微微吁了口氣!
清蕙輕輕掙扎道:「一身熱氣,先去換了衣服!」
賀承也怕熏了她,忙轉到屏風後頭,見浴桶裡已經備了水,跳進去洗了一通,蘇清蕙懷了身孕,也不願和他打鬧,站在屏風外,將白日東川王世子的事大致提了幾句!
卻聽裡頭水花亂濺,賀承低聲怒罵道:「真是狗娘養的,老子還在,就欺負到本王王妃的頭上了!」
清蕙心頭一暖,輕聲安撫道:「賀承,已經將他趕了出去,你也莫氣了,我只是讓你心裡頭有個數,」蘇清蕙心情一暗,低聲道:「別,別,郡主怪我,畢竟郡主也是為了你!」
說是不在意,是假的,她不在的當兒,她的夫君病倒在床,人事不知,卻是另外一個痴戀的女子侯在他的身旁,為此,不惜丟了命!
她不清楚,婉華郡主這般犧牲,賀承心裡頭,當真能一點情意都沒有,那日,在婉華郡主院裡頭,說給東川王世子聽的,或許也只是為了欺騙他自己吧!
蘇清蕙正愣著神,忽覺一雙微涼的手捏了她的臉,賀承直直地看著她,皺眉道:「蕙蕙,你再胡亂想,明日,我就不洗澡了!這樣,蕙蕙就不用擔心,還有人看得上我了!」
他說的一本正經,蘇清蕙卻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
流落在外的東川王世子,好不容易在受災嚴重的錦城裡頭,找了間像樣的客棧住了,睡的半夢半醒間,忽然屋裡闖進來一批黑衣人,二話不說,用麻袋兜著他的頭,就是一頓胖揍!
自婉華郡主病倒後,行宮外的粥棚,已經有好些日子沒有主子露臉了。
捧著豁了口的瓷碗或木碗,甚至是瓦片來的災民,一邊使勁往前擠著目睹晉王妃娘娘的真容,一邊又不時對著粥棚裡那還在溫著火的藥汁一陣偷瞄!
白芷喊道:「大家排隊,排隊,一會,每人從最這邊領了湯藥,往前面去領平安符,一人一枚,為了讓聖女娘娘知道誰在祈求,一會領的時候,你說下你的名字,這邊工匠師傅會刻上!」
眾人伸了脖子看過去,這才明白那邊候著的三十來個工匠是作甚的!平安符求過許多,但是,還是頭一回,知道,可以刻上自己的名字!
蘇清蕙適時地柔聲道:「大家放心,聖女娘娘的恩澤,定能保佑我們度過此次難關,克服瘟疫!」
人群裡,並無一點回聲,災民們低著頭,他們已經虛弱、麻木的不願再多費一點力氣去抬眼皮。
一次次的失望,一次比一次更深更黑的深淵,被封在城裡十來日的錦城百姓,面如死水般,一丁點水波也無,仿若失了魂靈的人一般,跟著人群,木訥地領著湯藥,咕噥噥地一口喝完!
蘇清蕙心裡低嘆一聲,也不再多說,如若不是她重來一世,她也不會相信,這些人,最會是能夠得救的!
她今個穿了一身鵝黃色的衣裙,頭髮僅一支玉簪輓著,頸上帶著一枚紅線串了的月石,也即此次的平安符,不時地吩咐分發湯藥的人注意老人和孩子。
見有一個農婦抱著一個小娃,後背上還背著一個,額發散亂,眼睛紅腫,兩個孩子像是剛出生,咿咿呀呀,像小貓一樣哭著,讓白芷下去將人接了過來。
那農婦受寵若驚,哆著脣磕頭道:「民婦,見過王妃娘娘!」
她這一磕,懷裡的孩子倒還好,後頭的孩子一個倒仰,差點掉了出來,蘇清蕙嚇了一驚,忙伸手將小娃抱了起來,抱在懷裡輕輕哄著。
農婦震驚地看著晉王府抱著自家孩子!姿勢有些生硬,卻小心翼翼的,生怕弄疼了孩子似的。
眼眶微濕,低聲囁嚅道:「王妃娘娘真是仙女兒一般的人!」
蘇清蕙溫和地對她笑笑,轉身對綠意道:「我看孩子餓的聲音有些微弱,你幫忙抱到後頭,讓奶娘喂一喂!」
農婦不知道王妃娘娘喊她過來做什麼,此刻聽到是要喂喂孩子,眼淚吧啦一下就從紅腫的,哭的,已有些生疼的眼裡,掉了出來,淚眼朦朧地將孩子交給過來的白芷和綠意。
先前安靜下來看熱鬧的災民,許多都有些動容,剛才那婦人一上去,他們就看到了,那背上的小娃娃閉著眼,面黃肌瘦的,怕是熬不過幾天了!
晉王妃卻一句話也無地,便要救這個孩子,錦城百姓被洪水瘟疫折騰了一個多月的飽經風霜的心,不由地都柔軟起來,先前有些不願排隊的,都自覺了起來!
比起先前高高在上,微微淡笑著看著他們搶食的婉華郡主,這一個,是個真的善心的!
清晨的陽光輕輕地撒下了些許在樹枝上,屋頂上,昨夜的露珠折射著淡淡的光澤,亮晶晶的,又輕盈盈的,像是一個個小小的即將能夠展翅飛走的小飛蛾!
這是一個寓意著希望和活力的清晨,一個個焦急地等待著領湯藥和平安符的災民,心裡又是惶惑,又是期待,這一次,是真的能救他們了嗎?
多年後,昔日被晉王妃娘娘抱過的農婦家的孩子,在記載藜國嘉佑十一年的史事的時候,濃墨重彩地渲染了,當年還身為晉王妃的蘇清蕙,「幼無幼,以及人之幼」所展現出來的聖潔的光輝!
蘇清蕙先前只記得大致的幾味藥,等找到周郎中之後,才知道缺少的幾味藥是什麼!
穿著一身打著補丁的周郎中,在正廳裡叩見晉王爺和晉王妃時,忍不住睜著一雙炯炯有神的小眼睛看了一眼楊大頭口中的「小姐」。
蘇清蕙不妨這個老人家這般不拒禮節,不由看向了一旁閒坐的楊頭領,楊頭領起身笑呵呵地道:「我念叨的多了,周大夫這是敬佩小姐已久呢!」
周大夫在一旁點頭附和,周家是江南的杏林世家不假,但是他周弼,只是家族的棄子,流浪在外幾十來年,這個小丫頭,從何處得知,他善解各種瘟疫?
蘇清蕙自是知道周郎中的疑惑,但是她卻並沒有解釋的打算,示意周郎中坐下,溫聲道:「周大夫這一路走來,實是辛苦,只是錦城現在情況危急,還勞累周大夫再辛苦幾日!」
周郎中見這年約才二八的小王妃,一身清淡的裝束,卻難以掩蓋自身高華的氣質,心裡暗暗點頭,笑道:「怪道老袁對晉王妃娘娘稱讚有方,實是難得一見的女子!」
更可貴的是,不貪名,那一枚枚五光十色的月石,說是聖女娘娘賜的平安符,也是將自身的功勞往聖女娘娘身上推,便是這次災難過後,錦城百姓感念的也多是聖女娘娘的恩澤!
想起婉華郡主,這幾日還是不肯吃藥,不由蹙了眉,對周郎中道:「婉華郡主的事,周大夫可否想想法子?」
正低頭喝茶的周郎中愣了一下,看了一下正廳裡的眾人,見不僅晉王妃,晉王爺,病好後才出院門的安郡王,都齊齊地看著他,周郎中一嗤,嘆了一句:「心病還由心藥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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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寶龍
時間:
2019-11-22 00:26:57
第十四章
屋裡眾人又都看向了晉王,蘇清蕙微微笑著,拈了一枚蜜餞,甜的有些嘔人,忙吐了出來,賀承見她不適,急道:「蕙蕙,怎麼了?」
周郎中一奇,放下茶盞,上前請示道:「可否讓老朽把把脈?」
蘇清蕙輕輕一笑,伸出了手,周郎中閉著眼,仔細按了一會,面色忽地有點古怪,一旁的賀承,急道:「周大夫,可是有什麼不妥?」
周郎中收了手,又仔細看了晉王妃的面色,無奈道:「王妃娘娘這一路顛簸,又是在有孕的頭月,這胎,頭三個月最是不穩,老朽給晉王妃開幾服藥,這幾日慢慢熬了喝了!」
蘇清蕙忽地想到,前些日子遇到的那個小鎮上的大夫,似乎,忙轉頭對綠意道:「把前些日子開的那保胎藥拿給周大夫看看!」
等綠意托著一個小錦盒過來,周大夫拈起一枚保胎丸,放在鼻子前聞了聞,又揉碎了看,猛地一拍桌子道:「這藥誰開的?」
白芷撇嘴道:「一個古怪的老頭!」
周郎中逼近一步道:「他在那裡?」
「雲城前面的一個通橋鎮!」
白芷話音剛落,身邊就一陣疾風而過,那周郎中竟然一瞬就沒了蹤影,白芷詫異地看著楊頭領,問道:「這老頭,也會身手?」
楊頭領點點頭,「江南周家的子弟,向來是以懸壺濟世為己任的,行走江湖,自是會一點身手的!」
蘇清蕙伸出的手,還沒有收回來,看著周郎中消失的門口,忍不住輕輕摸了一下小腹,是她肚裡的胎兒不穩嗎?
黎賀承也察覺出清蕙的神色似有不對,握著她的手,安撫道:「蕙蕙,沒事,我在呢!」
安郡王看不慣兩人這般膩味,咳了一聲,嘆道:「西院兒裡的郡主怎麼辦?」
黎賀承扔了一個桃子過去,罵道:「怎地,你不挑事生非,心裡不痛快是吧?」
清蕙為了他的安危,千里迢迢帶著肚子跑到錦城來,這般情意,豈是旁人能比的,他早已與清蕙成親,婉華郡主,自身心頭就不正,他的清蕙,是無論如何也受不得旁人的委屈。
安郡王啃了一口桃子,搖頭晃腦道:「心病啊心病,心病喲!」
清蕙看安郡王和賀承之間似乎關係緩和了很多,默笑不語,她已經想出了,婉華郡主不喝藥,不過是以死相逼罷了,她斷定賀承不會見死不救,便是賀承真的狠心,行宮裡的人也不會願意。
畢竟,她是東川王府的嫡女!
蘇清蕙抿脣笑道:「錦城的瘟疫也好的七七八八的,當務之急,還是看看錦城周圍的雲城,山城,那裡怕也是有一定的疫情!」
既是正事,安郡王和賀承都沉默下來,他二人本是來蜀地救災的,倒是齊齊病倒了,賀承淡道:「黎平,明個你我分頭去各地城池看看,錦城,就先交給清蕙吧!」
安郡王點頭,似乎現在才明白,為何毫無根基背景剛回京的黎賀承會堅持娶一個四品小官家的女兒。
不離不棄,生死相依,生,可以並肩同行,死,有這麼一個人陪在身邊,似乎,也沒那麼可怕,一時心裡倒有點羡慕起黎賀承來。
比起他這個爹不親,娘不疼的,黎賀承至少還有一個一心為他的王妃,會和心愛的人,生一群和他一樣討厭的小混蛋!
安郡王此時心裡,忽有點想念起,京裡的席家閨女。
京城裡頭,正坐在窗前,細細看著陸格送她的玉釵的席斐斐,忽地從蓮裳手上接過一封來自蜀地的信,有些好奇地拆開一看,竟是安郡王,頓時什麼綺念都煙消雲散,扔給蓮裳道:「燒掉!」
婉華郡主病了也有十日,心裡算著日子,當初安郡王是撐到十日才開始喝藥的,這些日子她吐歸吐,也多少喝了一些,可過了十日,她心裡也有些沒底。
一早便有些虛弱地問白離:「我哥這幾日怎麼不見?」
白離冷冷的一張臉上,立即松緩了許多,應道:「世子出了行宮,這些日子沒住在行宮裡頭!」
婉華郡主向來心思敏銳,見白離雖不提為了何事,可是哥哥這一趟來,本就是為了逼晉王應了這門親事,又怎會無故離開,心裡升起了一點惱意。
憔悴地看著白離,輕聲道:「哥哥是指望不住了,白離,你幫我去請一趟晉王妃!」
昨個晉王便和安郡王出了城,她等了一日,不見晉王妃來。
這些日子,行宮上下對晉王妃交口稱讚,白離,一下子忽然不希望這般憔悴枯槁的郡主,去見那個容光四射的女子。
微微躊躇道:「郡主,您要不先喝了藥,待好了,有了力氣再見?」
婉華郡主不妨一向對她言聽計從的白離,竟然反駁她,冷哼道:「白侍衛,這是忘了誰是主子嗎?」
白離心頭一痛,立即彎腰,恭聲應道:「卑下僭越了!」
婉華郡主看著他做這麼一副主子奴才的樣子,心裡頭也有些不大痛快,不耐地揮手!
白離到了晉王住的院落門口,對著守門的丫頭道:「侍衛白離求見晉王妃?」
丫鬟仔細看了他一眼,應道:「你等著!」
蘇清蕙聽到東川王府的侍衛求見,繼續喝著周郎中開的保胎藥,口裡苦的發麻,等喝完,忙抿了一口水蜜桃,這才微微松了口氣,對綠意道:「走,去看看吧!」
這般久,蘇清蕙也有些好奇,婉華郡主是個怎樣的女子,要說賀承是親王,可是畢竟有了正妃,這行宮裡頭,還有安郡王不是,婉華郡主何以這般持之以恆?
白離見晉王妃什麼也不說,便直接讓他帶路,明眼看著,這是等著郡主老邀的,想到還躺在床上的郡主,心裡也不知是個什麼滋味。
行宮裡頭,西院一向是個女眷住的,倒比東院要別緻精細許多,院兒裡各種應季的花花草草,帶著露珠,格外的新鮮明妍,蘇清蕙正待進屋,胃裡忽地一陣泛酸,忍不住看了下旁邊的一株小紫花。
強忍著不適,蘇清蕙也不進廂房了,對著綠意道:「這花看著別緻,綠意,你采一朵回去給我簪發!」
白離瞳孔一縮,上前攔道:「此花是我家小姐的摯愛,還請晉王妃手下留情!」
蘇清蕙淡淡地瞥了一眼廂房裡頭,試圖要起身的女子,面容憔悴,一雙黛眉輕輕蹙著,像是忍著極大的苦楚,蘇清蕙心裡一陣反感。
前世,她見多了張府後院裡頭,各式女子的手段,只能說,婉華郡主,還太嫩了些!
站在廂房外,溫聲道:「郡主即使不適,該當喝藥才是,這株花,我們挖走了!」
婉華郡主心頭一震,抬眸見那一雙清凌凌的眸子,淡淡地看著她,心裡一陣羞惱,失聲道:「婉華對晉王一片深情,還望晉王妃成全!」
蘇清蕙頓了一下腳步,嘴角微諷,帶著白芷和綠意,並那一株花,準備出去,白離見勢要攔,白芷猛地抽出了一把小短刀護在蘇清蕙身前!笑道:「怎地,這是鴻門宴不成?我家王妃,可連一口水都沒喝!」
婉華郡主沒有理會白芷的嘲諷,一雙有些浮腫的眼睛,看著穿了一身茜紅色衣裙的晉王妃,在晨光裡,一縷縷薄亮柔和的陽光照耀在她的肩上,發上。
作者: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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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1-22 00:27:09
第十五章
低著眉,平靜地道:「我只求在晉王府有一個容身之所,我是東川王府的嫡女,聖上欽封的郡主,晉王妃理當知道,讓我進府,對王爺百利而無一害!」
有些逆光的蘇清蕙,看著臥床多日,連日嘔吐折騰的女孩子,低著頭看著腳踏,既無助,又迷茫。
如果自己沒有重生,只擁有這一世記憶的自己,或許會可憐這個用情這般深的女子。
蘇清蕙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覺得自己似乎變得更心狠了,自己此刻竟然並沒有一點同情、悲憫的情緒。
「郡主,想必你清楚,你對賀承即便百利而無一害,可你對我是百害而無一利的!」
婉華郡主靜靜地抬頭看著蘇清蕙,一時四目相對,不過一瞬,蘇清蕙抬頭摸了下鬢發,笑道:「郡主養著吧!」
面前的白離已然握緊了拳頭,臉上的神經也崩的緊緊的,眼眶微紅,看向蘇清蕙的眼裡,隱約有一絲狠厲!
白芷忙推開了白離,嗤道:「哪來的狗膽!」又對外頭呼喝道:「來人,此人對王妃不敬,拉下去等王爺處理!」
涌進西院的護院,立即就要上前捆綁白離,婉華郡主一驚,也顧不得身子,忙扶著床欄起身,一邊道:「王妃娘娘勿怪!白侍衛只是近日勞累,神思有些恍惚!」
蘇清蕙並不關心白離怎麼了,揮了手,帶人緩步離開,綠意一手護著挖出來的花。
婉華郡主閉著眼,冷冷地道:「我要喝藥!」
白離眼前一亮,立即去了廚房吩咐熬藥!
蘇清蕙聽到消息,並無波動,吩咐綠意道:「那花拿給行宮裡的大夫們仔細看看,將東川王世子帶過去聽著!」
真當他們晉王府是好欺負的,婉華郡主和東川王世子這般逼婚,還試圖欺壓她一個有孕在身的婦人,蘇清蕙並不打算就這般算了!
東川王世子被趕出行宮幾天,頭一天夜裡又被揍了一頓,心裡自是有數,是晉王派人做的,已經寫信回東川王府,想來此刻,東川王已經去信向淵帝哭訴。
心裡正得意著,每日派人在錦城裡詆毀晉王和晉王妃。
以為是晉王妃放低了姿態,大搖大擺地進去,便見裡頭一群大夫正在熱烈地討論著:
「這花,又名紫天竺,花香刺激人的腸胃!」
另一個老不死的大夫道:「體虛者和孕婦,一旦聞到會出現嘔吐、頭暈目眩,未嫁女會導致不孕,有孕的,十月懷胎後,可能產下畸形兒!」
東川王世子也不知道這一群老大夫在說什麼,有一當沒一當地聽著,等茶盞裡的水喝完了,對著侯在一旁的綠意吼道:「沒眼力見的,還不滾過來添茶!」
綠意身形不動,見眾大夫討論的差不多了,叮囑道:「眾位大夫若是確定了此花的特質,還請細細寫下,再請各位大夫按個手印,事關婉華郡主和晉王妃的安危,馬虎不得!」
東川王世子神情一震!
眾位大夫一時面面相覷,互相兩兩三三地討論起來,「這,這,…」
綠意朗聲道:「難不成,等兩位主子出了什麼不適,各位大夫再願意以腦袋來擔保不成?」
為首的一位老大夫,只得輕點了下頭,提了筆,綠意上前研磨,等寫好了,綠意拿起來吹了一吹,才拿給各位大夫道:「還請諸位按個手印!」
東川王世子眯著眸子,陰鷙地看著綠意道:「這是什麼?」
綠意輕輕一笑道:「這是導致婉華郡主一直嘔吐喝不下藥的毒花,王妃準備送進京讓聖上和太后娘娘幫忙查一查!可不能讓婉華郡主白收了這般久的苦楚!
東川王世子直覺晉王妃身邊的這一個丫鬟,在醞釀什麼惡毒的計劃,從椅子裡一躍而起,試圖來奪,綠意也不躲避,大大方方地遞給他。
東川王世子冷冷地看了一眼綠意,忙不及地掃了一眼什麼紫天竺,什麼嘔吐,有孕,不孕,心頭一炸,忽地明白妹妹為何一時吃不下藥。
想說晉王妃污衊,可是晉王妃來之前妹妹便嘔吐了!
綠意輕輕地從世子手裡扯出那張紙,「世子爺既是不下手,我這邊交給我家主子了!」
小碎步邁出了門,對著外頭的護衛道:「世子爺的事辦完了,勞煩各位還將世子請出去!」
東川王世子咬了牙,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眸色凶狠。
五日後,賀承和安郡王先後回來,錦城也正式解了封,京城裡傳來聖旨,招安郡王和晉王回京述職。
幾日不見,賀承鬍子拉碴的,清蕙看著又是嫌棄,又是心疼,讓丫鬟打來了水,親自給他擦著背。
清蕙將郡主和花的事簡略地說了一遍,漱洗過後一身清爽的賀承忍不住唏噓道:「真是女人心,海底針啊!」
他如何也想不到,婉華郡主是有意不吃藥的,還用了毒性如此大的紫天竺!
黎賀承攬過清蕙到懷裡,對著蕙蕙那一雙清凌凌的眸子,發現有孕後的蕙蕙,似乎更柔媚可人,鮮艷欲滴的脣,賀承忍不住伸手輕輕地碰觸那一處柔軟。
忽地一陣刺痛從手指上傳來,蘇清蕙咬著賀承的手指,盈盈笑著看著他,還眨了眨眼。
賀承一時心頭一熱,將脣抵在她的額頭,低聲呢喃道:「蕙蕙,便是你再壞,我也不會放手!」
蘇清蕙不由撇了嘴,輕嗤道:「傻瓜,我要是那麼壞,你不怕我毒死了你啊!」
清蕙聲音軟糯,像是春日的桃花在東風裡輕輕落地的觸感,黎賀承執了她的手,微微眯起眸子,笑道:「你捨得?」
清蕙微微挑眉,哼道:「你要是敢有側妃,納小妾,你看我舍不捨得!」
見蕙蕙亮了小爪子,賀承眸中竟隱隱發熱,炙熱地盯著蕙蕙,連忙表白心跡:「王妃如此凶狠,小王哪敢,還望王妃娘娘給小王機會才是!」
清蕙一本正經地點頭,淡淡地應道:「嗯,本王妃考慮考慮!」
賀承見她神態可愛,低頭輕輕地咬住了她的耳墜,頓時一股電流劃過四肢百骸,蘇清蕙忙推了推她,喃聲道:「不許鬧,孩子還不穩呢!」
賀承紅著眼,一雙琥珀色的眼睛,水霧朦朧地看著自個王妃,心裡微微泣血,啞聲道:「都這般了,我怎麼都沒想過納妾呢!」
清蕙看他頗委屈的模樣,心裡沁蜜一般。
怕他一直想著那事,自個身子難受,轉移注意力道:「賀承,我們也該收拾一番回去了!這路上的安全,可得好好準備!」
賀承輕輕地環著她,手伸到蕙蕙的小腹上,神色有些黯然地道:「來的時候,難為你了!」
這一回,可得將那夥人一鍋端了!
晚間,黎賀承便去安郡王的院兒裡,和他討論了一番回京的安排,黎平瞧著一把羽毛扇子道:「還以為能在錦城逍遙個幾日呢!」
賀承提醒道:「清蕙來的時候,遇到了埋伏,這一趟回去,我們也得小心!」
黎平立即消了笑,放蕩不羈的樣兒瞬時不見了蹤影,肅聲道:「我躺在床上的那些日子,一直覺得,那日我去打獵,有些不對勁,當時忽然眼前闖出來一隻梅花鹿,我一直追著它跑到了深林裡,當時四周十分寂靜,我像是見到了好些死鼠!」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9-11-22 00:27:18
第十六章
賀承頓時一陣不寒而慄,緊緊盯著黎平的眼,「你是說,這場瘟疫,也是人為!」
黎平點了點頭,神色凝重,「不排除這個可能,如果瘟疫的源頭是那片林子,那麼那一批人又是怎麼知道的,又能那般迅速地將我引過去!」如果不是黎賀承也染了病,並且全力輓救他,黎平此刻會不排除,這人也有可能是黎賀承,可是現在,似乎只有他親爹和親哥能做這事了!
賀承也想到想除了黎平的,提醒道:「你身邊的人,也要注意一下,你要出去打獵,也只是臨時起意!」
黎平不期然地笑道:「這一回回去,不若你我二人聯手如何,實話說了吧,我對那位子,也沒啥想法,只是你沒出現的時候,我要是走不上那位子,等著我的,只有一個‘死’字!」
賀承抬眸,笑道:「其實,我若不回來,等著的也是這個字!」
如若不是岐王派人查到了他的存在,並想滅口,她現在估計也和清蕙在蜀地,只是在,在修建洪水過後的家!
賀承深深地吸了口氣,又吐了出來,嘆道:「人生無常,且行且珍惜咯!」
黎平一扇子拍在他肩上:「你唏噓什麼,有妻有子的,有本王一個孤家寡人可憐嗎?」
頓時,兩人的腦海里,都閃過一個活潑的身影。
黎賀承:我還有個妹妹,叔祖母,外祖母!
黎平:我也快有個小嬌妻!
遠在京城的席斐斐猛地打了一個噴嚏,不好意思地對著身前的夏太后和安言師傅吐了吐舌頭。
兩個老人家無奈地搖搖頭,安言師傅道:「幸虧是個郡主,不然,這以後嫁了人,可不得吃虧!」
夏太后笑道:「枉了我想的那‘明珠’二字,該取個‘魚目’的!」
斐斐一揚脖子,驕矜地道:「除了蕙蕙,藜國有比我美,又有我這般機靈善良的姑娘嗎!」
夏太后看她那一副自以為是的小模樣,笑的眼睛都快出來了,「當然,我們家斐斐啊,便是當皇后,也是夠了的!」
身後的夏嬤嬤,不由看了眼夏太后,一時不明白,這是不是,玩笑?
蘇清蕙、黎賀承和黎平動身返回京城的時候,婉華郡主的病還沒有完全好。
離開的前一日,蘇清蕙和黎賀承親自去陸府拜訪陸知府和陸家夫人。
陸夫人是一個纖瘦婉約的婦人家,這些日子錦城的水災和疫情,怕是也讓這個小婦人忐忑不安,面上神色十分疲倦,又努力打著精神。
蘇清蕙執著陸夫人的手,柔聲道:「這些日子也多虧陸夫人的細心招待,先前在京城裡見到陸家公子,便知養出這般翩翩兒郎的定是一位十分出色的母親!」
天下再沒有女子不愛聽旁人誇自個兒子的了,況說這話的人還是近來被錦城百姓封為救命菩薩的晉王妃。
陸夫人彎著眼睛笑道:「不想犬子還曾拜見過王妃娘娘,那孩子一向不知輕重,不周之處,還望王妃娘娘多多擔待!」
蘇清蕙忙搖頭道:「陸夫人太謙虛了,令公子儀表堂堂,進退有度,我看,估摸在京城裡有不少閨秀傾慕呢!對了,不知令公子是否婚配了?」
這話一出,陸夫人心裡一奇,見身邊的晉王妃端莊雍容地看著她,像只是在閒話家常一般,也笑著攤手道:「哎呦,哪有姑娘願意看上他哦,可愁死我了!」
前頭黎賀承和陸知府說完了錦城後續的救災,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清蕙,見她和陸夫人相談甚歡,臉上隱隱有光彩流動,心裡也十分熨帖。
轉身對陸大人道:「此次陸大人在救災一事中,居功甚偉,本王和安郡王回京以後,定當像聖上稟明陸大人的功績!」
陸知府不想天上猛地掉了這麼一大塊餡餅,心裡一陣顫抖,一揖到底道:「臣謝過王爺提攜之恩!」
歷朝歷代,否管什麼賑災救援,但凡,上頭有人下來,首功必然是上頭的不須說,下頭不追責就不錯了,誰還敢等著論功行善?
午膳過後,陸知府和陸夫人親自將晉王和晉王妃送上車。
馬車正待走,蘇清蕙想起一事,掀開車簾,輕聲囑咐道:「婉華郡主還望陸知府多多照看,如有什麼問題,還望陸知府及時告知!」
「下官定當留意,還請王爺和王妃娘娘放心!」陸知府應道。
等馬車走後,陸夫人嘆道:「真是沒見過這般平易近人的王妃娘娘!」
乍一見面,她心裡還有點唬的慌,沒想到,一聊起來,竟如鄰家妹妹一般,可是,那渾身的氣勢,又讓人不敢小覷。
陸知府捋著鬍子笑道:「夫人,為夫這回可沾了你的光了,剛才晉王看晉王妃開心,主動允諾我回在聖上面前替我美言幾句,怕是,咱們要提前一年回京城了!」
蘇清蕙和黎賀承剛回到行宮,便見大門外,東川王世子身邊的侍衛正和行宮守門的侍衛絮絮叨叨地說著什麼,時有幾句威脅冷嘲。
門口右側,正停著一輛馬車,不用猜,蘇清蕙也知道裡頭是東川王世子,輕輕對賀承道:「算了,咱們也要走了,讓他進去吧,婉華郡主還要他看顧著呢!」
賀承點點頭,直接從行宮大門進去,臨過對守門的吩咐道:「外頭的那輛馬車也放行!」
守門的侍衛躬身應下,對著和他爭辯的東川王府侍衛揮一揮手,道:「進去吧!」
馬車裡的東川王世子,「嚓」一聲,扳斷了手中的扇子。
第二日一早,白芷、綠意並吳大、趙二,以及安郡王手下的侍衛,興衝衝地往馬車上搬行李,在錦城困了這般久,期間,還受到瘟疫的威脅,眾人的思鄉之情,難以言表。
晨光微露的時候,晉王帶著晉王妃和安郡王出來,蘇清蕙回頭看了一眼行宮大門,對賀承笑道:「以後怕是不會再來了!」
安郡王搖著扇子,隨口道:「我等都差點命喪於此,這錦城,怕是與我們八字不合,以後不來也罷!」
蘇清蕙看著賀承剛硬的側臉輪廓,心裡隱隱不安,何止是他們,賀承的父親、母親、舅舅、叔祖父,都藏身在蜀地,這地方,便是賀承,也九死一生!
黎賀承察覺到蕙蕙綿軟的手似有一點顫抖,低下頭輕聲問道:「可是有什麼不舒服?」
周郎中的藥喝了幾幅,也不知道有沒有什麼效果,可恨這周郎中竟跑的沒了蹤影。
蘇清蕙微微遲疑了一下,嘴角輕輕翹起道:「在想,這次我怕是要拖累行程了!」
來的時候頗顛簸,對胎兒多少有點影響,這一次聖上傳召,又不得不回去,蘇清蕙輕輕地撫著小肚,這個孩子真是跟著她受罪了。
黎賀承輕笑出聲:「你這小傻瓜,這只當什麼,這可是我們晉王府第一個小主子,先前便委屈了你和他,我在你身邊,哪能還讓你們受苦!」
二人笑鬧著,前頭馬夫來問:「王爺,王妃,安郡王那邊已經妥當了,我們這邊是否也可以啟程?」
黎賀承點頭,馬車便開始「噠噠」地像一條長龍般從行宮外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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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寶龍
時間:
2019-11-22 00:27:27
第十七章
婉華郡主倚在門口,見馬車漸行漸遠,那棕紅色的馬和車都見不到了,才捂著口咳嗽了兩聲,對著身後的哥哥道:「他們就這般走了?」
連一句告別都沒有!
東川王世子眯著眸子,陰聲道:「妹妹既是不想他們走,他們又當如何走得掉!」
出了錦城,穿過了雲城,前面不遠便是蘇清蕙來時就醫的通橋鎮。
想到前一次那個大夫的古怪,且,周郎中似乎也去找那郎中了,蘇清蕙提醒道:「賀承,我們不若再去那個小醫館看看!」
黎賀承也準備找到周郎中,先前把脈說的那番話,他心裡一直有些隱憂。
安郡王對什麼小醫館並不敢興趣,倒寧願去街頭看看,向黎賀承要走了當初來時救下來的那一對小兄妹,花花和二憨子。
不過一個多月,二人已經幡然一新,穿的都是行宮裡頭丫鬟和小廝的行頭,花花也豐腴了許多,整個人看起來,竟隱隱有長開的趨勢。
安郡王掃了一眼,淡淡道:「走,你們會蜀地話,一會,遇到什麼還價的,給我機靈些!」
花花嚇得一瑟縮,二憨子立即跨前一步道:「小的定當讓王爺滿意,只是我姊姊膽子小,還請王爺見諒!」
安郡王嗤笑道:「怕什麼,本王又不是洪水猛獸,本王要給未來的安郡王妃,買些首飾,一會花花去幫本王挑些!」聽是這事,二憨子的心微微放了一些,卻不知道,他姊姊,在後頭,已經驚得一身冷汗。
這邊,賀承和清蕙很快找到了昔日的那家小醫館,裡頭竟只有一個小夥計在秤藥,並無一個大夫。
那小夥計見這麼一群人進來,朝醫館裡頭喊道:「周大夫,外頭有求醫的來了!」
門簾一掀,周大夫,也即離開行宮幾日的周郎中赫然出現在他們面前,招了清蕙和賀承見裡間,才嘆道:「這家醫館的大夫,是老朽的故人,實不相瞞,老朽以前,和這位故人一起,是伺候在安王身邊的!」
原來,當年安王出生以後,先帝極為重視這個貴妃所出的唯一的孩子,特地從民間選取了好幾位大夫前去侍奉安王。
周大夫和這家小醫館的洪大夫便是當時相識的,這一侍奉便是將近二十來年,然後,安王慘死,安王府的一眾幕僚、侍衛,包括他們這些醫官,都被一一清算。
他是江南杏林世家周家的得意子弟,並沒有受多少牽連,或什麼嚴刑拷打,倒是同為醫官的洪大夫,卻被施了宮刑!
黎賀承眉眼一動,「原來如此,怪不得周大夫一身醫術,卻落得了個行腳郎中的下場。」
周大夫搖頭道:「老夫此次來,除了敘舊,另外很重要的一件事,是洪大夫給王妃娘娘開的保胎丸,實則和老大夫開的保胎藥是一樣的!」
他那日發現晉王妃的脈似有些混亂,竟有兩條脈搏,又一強一弱,按慣例,怕是隻能得一個的雙生脈!
清蕙和賀承聽的古怪,不由對視了一眼,便聽周大夫道:「王妃娘娘肚子裡的這一個孩子胎脈強勁,老朽推斷,應該是一隻鳳凰!」
賀承心頭一喜,忙抱著清蕙,傻笑道:「蕙蕙,我喜歡女孩兒!」
周大夫見他似乎沒有理解話中的重點,眉峰一動,笑道:「王妃娘娘這胎甚穩,老朽偶遇故人,便在此處逗留片刻!」
蘇清蕙和賀承自是沒有不許的。
二人出了醫館,出了通橋鎮,洪大夫才頂著烈日回來,對周大夫點頭道:「安排妥當了!」
抹了抹額上的汗,又抖了抖衣衫,見周圍沒了人,壓低聲音道:「已經安排妥當了,這次定能一網打盡,只是,事後,席首領便將暗衛營交給晉王爺了!」
周大夫長嘆了口氣,「快二十年了!再不想,你我還能見到這一日!」
一路出了通橋鎮,沿途都是水災後重建的景象,看到的災民也少了許多,像是各地已著手災民的安頓。
黎賀承特地問了先前救下來的花花和二憨子,「是和本王回京,還是返回故土,本王也可賜你們一些銀兩!」
花花和二憨子對視了一會,齊齊跪下磕頭道:「感念王爺的救命之恩,我姊弟二人在蜀地已無親人,希望能夠追隨王爺和王妃娘娘!」
吳大勒著馬,甕聲甕氣地笑道:「主子,二憨子手腳麻利,人又實誠,留著給俺當個徒弟吧!」
黎賀承無可無不可,淡淡點頭。
那邊黎平看這二人跟著他們留下,也沒多言,掉轉過馬頭,先一步走了。
花花上了綠意和白芷的馬車,乖乖巧巧地坐在角落裡,風吹起車簾時,也忍不住瞥兩眼車外的景色。
夏日的風,帶著些許炎熱,可是花花的心裡卻格外的沁涼,安郡王的馬不知怎地又轉了回來,從她的馬車邊呼呼而過,風帶著沙子進了她的眼睛。
白芷連忙警告道:「別揉,掐掐眼皮兒,淌些淚出來就好了!」
「是,謝謝姊姊!」柔軟的聲音裡帶著幾分孱弱,幾分驚惶。
白芷和綠意聽這聲音,倒略顯意外,這小丫頭的聲音竟像玉玦相碰一般,冷泠泠的,說不出來的悅耳,又仿若六月的荷葉出水的聲音,讓人心底都冒出小水珠來。
二人正暗自嘀咕著,忽聽趙二一聲嘶吼:「快護著王爺和王妃!」
白芷立即掀開車簾,見前面的官道上涌出許多黑衣人,回頭叮囑綠意道:「馬車上不能待,一會驚馬就不好,趕緊去王妃那邊!」
說著,竟衝到了前頭的打鬥中。
綠意不記得,這是她第幾次遭遇這種險情了,此時竟不太慌張,前頭馬車裡的清蕙,更加淡定,輕聲對賀承道:「既不是那個醫館的問題,也只有京城裡了!」
蘇清蕙搖頭道:「你莫忘了,東川王府,也不是好相與的,這次,世子和郡主都過來了,卻一無所獲,我想,東川王府不會輕易罷休!」
賀承苦笑道:「這回又是我連累王妃了!」
賀承心裡有些數,蕙蕙來之前並不知道自個染了瘟疫,而且先前她已經對瘟疫做了防範,這一回,來此,怕是也有婉華郡主的原因。
心裡也有些懊惱,如果,自己做的足夠好,她是不是就不會懷著身孕,千里迢迢的來錦城?
蘇清蕙不妨賀承竟真的自責起來,伸手在他臉上拍拍,煞有介事地點頭道:「嗯,爛桃花也忒多了些!這一下兩下的,咱們能承受的住嗎?」
賀承點了點頭,神色也有幾分凝重,「我們來的時候便是輕裝上陣,手頭的侍衛並不多,這一回兩回的還能抵抗,要是次數多了,也是危險!」
話音剛落,便聽到外頭白芷驚呼道:「主子,當心!」
賀承立即抱著清蕙往車外跳,蘇清蕙在賀承懷裡驚魂未定,仔細一看,馬車並無事,只是馬卻被一行人與前頭安郡王的人馬斷開,被趕往官道旁的樹林裡!
吳大和趙二連忙護到晉王和晉王妃跟前,安郡王也往這邊廝殺,兵器相撞的叮咚聲,深深地刺激著清蕙的耳膜,可是,這等時候,越得鎮定端莊!
作者: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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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1-22 00:27:37
第十八章
蘇清蕙靜靜地撫著肚子,站在賀承身邊,默默看了看四周黑衣人的人數,足有二十多個,烈日之下,不一會兒,清蕙額上便布滿了汗珠,嘴脣也隱隱發白。
賀承擔心清蕙有孕身子受不住,想速戰速決,手中的劍,無意識地輕輕抬起。
周大夫帶著一群人衝過來的時候,蘇清蕙的驚詫之情難以形容,這四十多人,像是從平地裡蹦出來的一般,除了前面的一個樹林,四周並沒有可以藏人的地方。
而樹林,剛才不是已經有馬車亂闖了進去,並無一點動靜!
忽然多至的四十人,對晉王來說,真是如虎添翼,黑衣人頓時做鳥獸四散狀!
一身勁裝的周大夫上前道:「王爺,王妃娘娘,卑職來遲!」
黎賀承皺眉道:「抓活口!」
周大夫朗聲應下,只是這些黑衣人像是死士,除了有一個上頜被周大夫擰脫了臼,沒辦法咬合,其他的竟都吞藥自殺了!
賀承看著一個猶張著嘴,淌著唾沫的黑衣人,沉聲道:「吐出了主子,想咬死也不遲!當然,其實你不說,本王也猜到了八成!」
安郡王騎在馬上,拉著韁繩道:「呵!這麼一批死士,除了我親爹親哥,滿京城還有誰有這能耐和心性!」
那死士眼神一閃,不過須臾,賀承便道:「拉下去,滅口!」
安郡王對黎賀承這一回的果決倒有幾分刮目相看,嘲諷道:「我還以為你這回又大發善心!」
見賀承不語,收起了表情,有些無趣道:「這只是前奏,他們既已經一而再地出手,這回怕是不達目的不罷休!回了京城,還有的折騰!」
賀承不免一愣,想到眼前的這個還是那人的親生兒子,嫡子尚且如此,何況他這個攔路的,賀承睨了他一眼,兀自笑了:「仇人的仇人,便是朋友!」
「你不怕被咬就行!」安郡王扔下這句話,便騎著馬跑開了!
蘇清蕙給席老夫人斟了一盞茶,見她面上的皺紋又增了一些,可是整個人卻神采奕奕的,不由羡慕道:「和老夫人一別已有兩年多,不曾想,竟是這等時候見面!」
席老夫人細細品了兩口茶,這般清香猶如雪上初梅的味道,真是讓人十分懷念,「還不是我家老頭子,游著游著,又平白無故地冒出來什麼公務!」
糟老頭子陪她遊玩不到大半年,忽然便收到了管三先生的密信,說是手頭的暗衛要移交!
過了二十多年了,許多人都已經在某個小鄉村裡扎根落腳了,這次再聚集,也是他們培養的下一代暗衛了!
席老太爺在蜀地一個山頭上,操練了這批暗衛一年多的時間,這才覺得勉強能拿的出手了,他倒是想再拖一段時間的,但是,賀承這邊情況緊急。
當初,安王便在奉旨外出的過程中,被暗算致死的。
蜀地,當真是安王一脈的一大劫難!
席老夫人一手拿著茶蓋,一手端著茶盞,見清蕙似有赧色,笑道:「你這丫頭也是好運道,便是我老人家,也沒料到,你有一日會入皇家!」
二人正聊著,便見安郡王派了侍女過來,言道:「我家王爺,仰慕席老夫人已久,沒想到竟能在此處得見,特讓奴婢送了些許糕點過來!」
席老夫人打量了這侍女一眼,見其臉上泛著紅暈,心頭有些不樂,繼續品著清蕙斟的茶,湯色水漾漾的,裡頭似是放過茉莉乾花,又撿了去,帶了些許茉莉花的清甜。
這侍女見沒人搭理她,也不打退堂鼓,上前一步,福身道:「奴婢是安郡王跟前的,席老夫人若有什麼吩咐,儘管吩咐奴婢!」
席老夫人端著茶,輕輕哼了一聲,「真是好大的面子,晉王妃跟前,竟一點不知謙卑!」
席老夫人自是不會在此處久留,老爺子將暗衛移交過去,他們還是要繼續雲遊的。
只是,這兩年從京城裡得來的一星半點的消息,讓席老夫人,一直預感,她家斐斐的歸宿,或許是這一位行事有些偏頗的安郡王!
她倒不擔心斐斐,夏澤辛既是知道了斐斐的存在,定是會照顧妥當的,這個老婆子,折騰了這麼些年,她不信,憑著夏老太婆這麼多年的經營,還能委屈她的斐斐。
只是,這安郡王倒真讓人有些頭疼,既是有意討好她,可這派來的丫頭,看著,便像是拎不清的!
她家斐斐那個火爆脾氣,真要在一處,還不有的鬧!
那來送糕點的侍女,先前看著席老夫人和晉王妃在一處眉開眼笑的,極為慈和,萬不想對她竟如此不假辭色!
忙跪下,道:「奴婢不敢,奴婢輕狂,望席老夫人息怒!」
清蕙對白芷抬一抬眼,白芷立即上前將人拖了下去。
席老夫人這才嘆道:「老身不在斐斐身邊,以後啊,還望王妃娘娘多看顧一二!」
蘇清蕙一時福至心靈,忽然明白一向溫和的老夫人為何剛才動了怒,斂目應道:「老夫人放下,斐斐待我向來一片赤子之心,我也是當她做妹妹的!」
安郡王和斐斐,可是,席老夫人知道,斐斐已經相中了陸家的陸格嗎?
晚上清蕙和賀承都躺下休息,清蕙忍不住道:「賀承,我看席老夫人的意思,竟有意將斐斐許給安郡王!」
岐王勢必是要被拉下馬的,然後,他和黎平之間,也是一場不可避免的戰爭,夏太后和趙皇后之間,也是有宿怨的,這二人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夏太后的外孫女,趙皇后的孫子,黎賀承怎麼想,都覺的,有些不可思議!
清蕙見他沉默,輕嘆一聲:「斐斐的脾氣,你不要忘了!」
屋裡一陣沉默,半晌,清蕙都快睡著了,賀承忽地道:「黎平也不錯!」
清蕙累了一日,困意已經襲來,昏昏沉沉地咕噥道:「可是還有陸格呢!」身邊的賀承,驚異地藉著透過紗窗的半地月光看了一眼蕙蕙的側顏,他不過是讓陸格帶了一封信回去,何以和斐斐扯上關聯!
見蕙蕙眼皮耷拉著,已然快進入夢鄉,啞聲道:「最後還得看她自己!」
見枕邊人呼吸漸穩,忍不住抬頭摸了摸她的臉,手指滑到脣部,那豐軟的觸感,讓賀承一時舍不得撒手,來回摩挲著。
本已涼快下來的夜裡,賀承覺得身上某處,像是有小螞蟻在嘶咬一般,蠢蠢欲動。
蘇清蕙覺得嘴上癢癢的,一口咬住了那游移的手指。
賀承一時吃痛。
認命地抱著清蕙沉沉睡去!
晉王、晉王妃和安郡王一行到達京郊的時候,京城裡頭夏太后和淵帝便已經在皇宮裡翹首以盼了。
以岐王世子為首,文武百官都侯在京城城門裡頭侯駕,蘇清蕙坐在馬車裡,聽著外頭岐王世子黎凌吉在說著恭迎的話。
安郡王難得沒有作聲,傳來賀承平靜的聲音,「有勞聖上掛念,微臣定當銘記聖上一番情意!」
黎凌吉如何也想不到,黎平和黎賀承竟然都能從錦城一而再的死裡逃生,暗暗咬著牙,按捺著內心的憤慨,脣邊泛笑道:「回來便好,聖上和太后娘娘還在宮裡等著,賀承和平兒就隨我一同進宮吧!」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9-11-22 00:27:46
第十九章
安郡王頭都沒有抬一下,一雙和賀承極為相似的琥珀色的眼,四處張望著,這京城,一別兩月,竟生生地如兩輩子一般。
以前總覺得來生不要再托生在皇家,不要再掉在這父不父,母不母的狼窩裡,可是,這一趟死裡逃生,他竟然有幾分懷念他的郡王府。
竟還記掛著京城裡的某個人!
黎凌吉將黎平的動作看在眼裡,倨傲而冷然地道:「平兒有時間回去看一趟母妃才是,你去錦城這些日子,特別是染病臥床的時候,母妃抹了好幾日的眼淚,才漸漸平復了心情!」
這是在說,岐王妃並不當真在意他這個嫡子的生死?
坐在馬上的安郡王眉眼斜飛,神情冰冷,冷淡地道:「多謝世子爺轉告!」
慢騰騰地理一理衣袖,接著猛一聲「駕!」,伴隨著一道如閃電般虎虎生威的鞭子,馬兒吃痛,風一般地從岐王身子眼前飛馳而過。
幸好今兒個清了道,不然安郡王免不了要驚擾了百姓,可是,這時候除了忍著怒意的岐王世子,圍觀百姓甚至都鼓起了掌,嘖嘖嘆道:「安郡王當真是好身手!」
張士釗站在文武百官裡頭,一身石青色的四爪五蟒朝服,並不顯眼,他知道那輛華蓋馬車裡頭,坐著的是離京月余的晉王妃。
等馬車過去,張士釗才抬了頭,或許,有一日,這個女子,會接受他的跪拜。
張士釗心頭泛起一股苦澀,微微抬頭看著萬里無雲的天空,當真是造化弄人!
此時的張府裡頭,張老夫人端著茶盞,一頭亂麻,看著面前的盧氏、阮氏、李氏,怎麼也不明白,為何這麼一群攪家精竟齊齊進了張家!
有心想苛責盧氏兩句,抿了抿脣,淡道:「笏兒,你是正妻,該有個正妻的樣子才是!」
說著淡淡看了一眼盧氏,卻不想,盧氏竟白著臉,倚在後頭的丫鬟身上,額上泛著冷汗。
張老夫人心裡一陣驚惶,忙喊道:「快扶你們夫人坐下,坐下,哎呦,可是我家小重孫不舒服?」
盧笏皺著眉,要哭不哭道:「祖母,笏兒也不清楚,就是腿發軟,站不住!」
張老夫人忙吆喝身邊的媽媽,「趕緊去請大夫來看看,我家寶貝小重孫哦!」
又對著阮瓔珞啐了一口,「你個攪家精,再鬧騰,回去伺候你姑母去!」見李氏低著頭,一副委屈的模樣,心裡記掛著,這孩子這一兩年來的孝心,微微搖了頭,到底沒說一句責怪的。
盧笏見老夫人這等時候還護著李妍兒,心裡對李妍兒更忌諱了一些,她好不容易,使勁了千般手段,才仗著肚裡的孩子嫁了進來,不曾想,一個李妍兒不夠,江南竟還有一個阮瓔珞!
不是張士釗對她看管的嚴,真是一兩包藥就滅了這兩個狐媚子!
李妍兒見盧笏拿喬作勢,悄悄翻了個白眼,母憑子貴,呵,想的也太早了!
皇宮裡頭,皇上已經在御書房等著了,進了宮門,蘇清蕙便和賀承、安郡王分了道,徑自往慈寧宮去。
許是清蕙自個敏感,竟隱隱覺得,後宮像是比以往更冷幽了許多,一路行來,除了幾個小宮女、太監,竟沒見著一個出來玩賞的。
到了慈寧宮,夏嬤嬤已經在等著了,親自上前執了清蕙的手,責怪道:「王妃娘娘,您當真不和老奴說一聲,竟就隻身往蜀地去了,唉,可嚇死太后娘娘了!」
蘇清蕙歉疚地低了頭,軟聲道:「夏嬤嬤,當初聽到王爺的消息,我也顧不得許多,就怕晚一步,就見不到了!」
時至今日,蘇清蕙想起當日聽聞錦城封城的消息,心裡依舊泛著駭浪,微微紅了眼。
蘇清蕙微抿著脣,勉力笑道:「一會,還請夏嬤嬤幫我求個情,別讓皇祖母真惱了我!」
夏嬤嬤無奈地點頭,心裡卻清楚,太后並不當真會生氣,晉王妃對晉王爺情深意重,榮華生死都可以拋之腦後,再沒有這般讓太后滿意的了。
當日晉王妃出走的消息傳到太后耳中,她也只是微微感慨一句:「是個難得的女子!」
慈寧宮正殿裡頭似是點著檀香,蘇清蕙剛一進去,胃裡便翻江倒海,極力壓著心裡的翻涌,規規矩矩地給太后行了大禮,卻伏在地上起不來了,一個勁地用手揪著自個的胸口。
慈寧宮上下都驚怔了,夏太后有些莫名地看著夏嬤嬤,白芷忙磕頭道:「回太后娘娘,我家主子怕是害喜了!還請娘娘准許奴婢扶主子起來!」
「害喜?」
夏太后嘀咕了一聲,眼睛忽地一亮,心間頓時涌起一股狂喜,胸口起伏不定,伸著手,指著白芷道:「快,快,快扶起來!」
急的不行,自個起身就要過來扶清蕙,清蕙臉上一片惶恐,夏太后不以為意道:「真是傻孩子,這事竟不一早寫信給哀家!」
轉身對夏嬤嬤道:「讓夏太醫過來,給晉王妃把把脈!」
蘇清蕙兩世頭一回知道,懷了身孕,長輩會這般喜悅,看著夏太后圍著她噓寒問暖的,對這個老太太,竟一下子覺得親近了許多。
夏太醫不一會兒便提了藥箱過來,細細地又給晉王妃把了一次脈,心裡微驚。
面上不動神色道:「胎兒脈息十分有力,只是先前晉王妃前往蜀地頗是奔波,以老臣看,還是開幾幅藥方子煎水服下,在家休養一兩個月為好!」
夏太后也點頭道:「理當如此,這宮裡頭,清蕙暫時也不用過來請安,自個在家好好養身子!」
夏嬤嬤聞言,略略有些不自在,知道太后是怕宮裡的陰氣衝撞了這個孩子!
等夏太醫走了,夏太后又仔細地囑咐了一些生養之道,拉了清蕙說了一個多時辰,等賀承從御書房過來接的時候,夏太后還是意猶未盡,嘆道:「不若,我派兩個嬤嬤……」
忽地一頓道:「這段時間,晉王府還是莫進人為好,先前的教養嬤嬤就夠了!」
蘇清蕙和賀承明白夏太后的顧忌,「皇祖母,派誰去,您這顆心都放不下,不然,跟著孫兒在回府住些日子?」
夏太后看著賀承含笑的眼,一個「好」字,在喉嚨裡百轉千回,「哀家才不去操那個心,自個的孩子,你們自個還能不看好!」
賀承回來以後,她竟疏忽了許多,才會讓岐王一脈有機可乘,險些一下子便拔了賀承和平兒,這兩個她的心尖子!
皇上這邊,她還得看緊些。
蘇清蕙出了慈寧宮,先前的不對勁更明顯了,問夏嬤嬤道:「夏嬤嬤,這宮裡,怎麼一下子這般空盪?」
她記得,有好幾個年輕的嬪妃,最喜歡來御花園逛得,上一次來,一路撞見了好些,怎麼這回,竟一個人影也沒有?
夏嬤嬤皺眉,走進晉王妃,低聲道:「那個鄉下丫頭沒了!連帶著沒了幾個!」
蘇清蕙恍惚地看了眼這一路前前後後開的奼紫嫣紅的花,先前去蜀地之前,斐斐是和她說,鸞嬪和岐王有不倫,趙皇后和岐王妃母家都跪求到御書房外。
清蕙直覺,這是太后對岐王動手了,鸞嬪只是被牽連的,也或者是,太后本來就想除掉的。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9-11-22 00:27:56
第二十章
怪道太后讓她不要進宮來請安,陰私事這般多,許是擔心衝撞了肚裡的孩子。
出了宮門,清蕙拉著賀承的手,回頭看了一眼巍峨的宮門,輕聲道:「賀承,我不想困在這裡頭!」
先帝當年獨寵了二十多年的皇貴妃,二十年來,如二八少女一般純真明朗,可是,最終也被這吞人的地方吞下去了。
賀承明白清蕙的擔憂,摸著她似微微透明的小耳垂,在宮裡染了犀利薄涼的眼神,也逐漸變得柔和,輕輕一笑道:「但憑王妃吩咐!」
賀承應的乾脆,清蕙心裡微微放了一點心,不管賀承以後,會不會捨得放下那個位子,至少現在,他是應了她的。
賀承扶了清蕙上馬車,後頭安郡王就跟了過來,嬉皮笑臉地道:「本王可在這外頭等你們好長時間了,總算出來了,想我們患難一場,本王至今還沒去晉王府用過膳,今個,順道一起吧!」
清蕙舉著帕子,微微掩了嘴角,唉,安郡王是積極了,可是,斐斐看到這人,怕是得跳腳的!
斐斐皺著眉,在正殿門口張望了一會,嘆氣道:「這都快午時了,怎地還沒有回來呢!」
身後的陸格笑道:「該是還去了慈寧宮的,估摸著快回來了!」
說完,起身準備往大門外去。
院裡頭忽然想起小廝的雀躍聲:「王爺和王妃回來了!」
斐斐一喜,忙提著裙子快步往大門外去。
賀承正扶著清蕙的下馬車,猛不丁地見妹妹衝了出來,用拳頭抵著嘴脣,低聲道:「郡主別忘了儀態才是!」
安郡王流利地一下打開扇子,一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斐斐,嘴裡鄙薄道:「晉王爺管的也太寬了一些,明珠郡主向來活潑!」
「學生見過晉王、晉王妃、安郡王!」
一道洪亮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安郡王一愣,對著這個有些眼熟的書生模樣的人,竟微微起了一點警惕之心。
這人,雖行著禮,可那挺直的脊背,坦然的面容,安郡王在這京城裡頭見過許多,不外乎是那些寒門子弟,或是落魄的富貴人家的子女,便是京城裡的杏花閣裡頭,也有些這般相似身姿的人物。
而他,最不喜這一種!
蘇清蕙和賀承對看了一眼,又看向了斐斐,賀承上前虛扶了陸格一把,笑道:「先前還有勞陸公子了,今日,可是找本王有事?」
陸格身形一頓,不卑不亢地道:「草民得知王爺今日回府,想來問一問錦城是否安好?」
一旁的安郡王輕蔑地瞥了一眼,轉身進了晉王府,眾人都還在門口,安郡王此番,不禁讓一干人都微微尷尬。
斐斐跺著腳道:「這人怎麼還這般無禮,」見安郡王絲毫不理會,腦袋一熱,衝口而出道:「就該留在錦城不要回來!」
還不如得病死了呢!
清蕙心口一縮,忙看向那個已經入了府的安郡王,見他如沒聽到一般,自顧去了正殿裡,見斐斐怒紅著臉,垂了眼睫,知道她也反應過來,話說的重了些。
賀承卻並不準備饒她,斥道:「前朝之事,明珠郡主需慎口!」
他和黎平在錦城守望相助的那些日子,便是清蕙,他也沒有多說,怕她心疼,那是瘟疫啊,多少人懷了必死的心,黎平也是皇家子弟,這般擔著生死前往蜀地。
在斐斐眼裡,竟就不是一條鮮活的命嗎?
而,黎平,還一直巴望著見到斐斐。
陸格倏然覺察到氣氛有些不對,先前還露著微笑的晉王和晉王妃,已然變了臉色,平靜地道:「草民考慮不周,今日貿然來訪,還請晉王爺和王妃娘娘恕罪!」
斐斐依舊氣憤地紅著臉,不言語。
陸格無奈,只得接著道:「今日不敢打擾王爺,草民改日再來求見!」
他這話一說,斐斐猛地抬起了頭,看向了賀承,見他崩著一張臉,又看向了清蕙,見清蕙正瞪著她!
賀承略帶歉意道:「先前多虧陸公子伸出援手,初回王府,諸多瑣事,改日本王再另行下帖子請陸公子喝茶!」
話說到這裡,陸格自是要告辭了。
等人走了,蘇清蕙和賀承也不搭理斐斐,往正殿去,斐斐看看上了馬的陸格,又看看清蕙和賀承,心裡的不安一點點擴大。
安郡王坐在正殿裡頭,閑悠悠地品著茶,許久沒品過京城裡這等貢品,乍一喝,竟覺得餘味無窮,口齒留香,輕輕晃著手裡的玉瓷茶盞,對進來的賀承道:「你也嘗嘗,我怎麼覺得這一口灌進去,才像回了魂呢!」
賀承聽了心裡卻有些不是滋味,這是被斐斐一刺激,才從夢裡醒了呢!
可是畢竟是自個的親妹,也不好多說什麼,淡淡地道:「你也回去歇著吧,怕是一日也是閑不住的!」
他們兩個多月不在京城,也不知道岐王和岐王世子,是不是又鬧出了什麼么蛾子!
黎平本也是準備從晉王府過一趟見了斐斐就回去的,現在人也見了,也不多說,放下茶盞,哼道:「當我會賴在你府上不成,小王我這就走!」
也不看斐斐一眼,像是剛才門口的事並沒發生一樣!
斐斐看著那孤絕的背影,眼睛有些不願多看,心裡也後悔剛才腦子一熱,話說的重了些,不死,讓他多病幾日也好啊!
「斐斐,這些日子是不是又荒廢了禮儀,教養嬤嬤的課可還在上?」
賀承淡淡地問道,看向斐斐的雙眼,猶如寒芒一般。
斐斐低著頭,不出聲,太后娘娘回宮後,陸格時不時上門拜訪,她好像,好像,有一段,時間沒有上課了,太后不在,清蕙不在,連李媽媽也不在,壓根沒人能管她!
福伯過來稟道:「郡主殿下,安郡王剛才留了一車東西,說是給您的,您看,要不要去看看?」
「啊?」
安郡王給她的?
蘇清蕙從蜀地回來,不到兩日,便收到了許多夫人、郡主、縣主送過來的帖子,蘇清蕙摸著晉江小白的腦袋,聽著綠意念了一刻鐘,揮手道:「你也歇歇吧,不外是賞晚荷,賞新菊!」
菡萏輕聲道:「主子,你這麼些日子不再,小白倒十分乖覺,就是夜裡不太願意睡在屋裡頭,總愛在墻根下轉!」
白芷想著這胖墩肉嘟嘟的一晃一晃的,笑道:「估計在找小玩伴呢!」
蘇清蕙笑笑不語,驀然想起道:「這一段時間,京城裡頭可有什麼熱鬧的?」
「主子,你一走沒十日,張府的狀元郎便娶了盧家的四小姐,前幾日,楊國公府的世子和明遠侯府的小姐定了親!清汐小姐,像是有孕在身了!」菡萏立即竹筒倒豆子一般,嘩啦啦地道。
張士釗和盧笏?
蘇清蕙一時不知道是什麼感覺,似乎老天冥冥中自有安排一般,張士釗這一世待她是有些執念的,現在娶了妻,本該是前世因果至此結束,可是,他娶的是盧笏!
菡萏想起一事,壓低聲音道:「盧家四小姐,也是帶著身孕入了張家的門,聽說,張老爺子差點嘔出了血,可盧家這回,咬著口,不讓盧笏做妾,非得明媒正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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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寶龍
時間:
2019-11-22 00:28:04
第二十一章
不光蘇清蕙,白芷、綠意都眼冒金星地看著菡萏,蘇清蕙笑道:「得,這麼多熱鬧,改天也帶你們出去放放風,好好見識見識!」
蘇清蕙並不知道,京城裡的熱鬧,像滾雪球一般,越滾越多,越滾越大!
蘇清蕙頭一日還說要出門看熱鬧,第二日一早,出府買菜的廚房娘子,興衝衝地帶著小道消息回來,將紅白條肉往案板上一扔,用水衝著手上的油星,一邊道:「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綠意正在廚房裡頭吩咐今日的菜色,笑著問道:「媽媽,今日又聽了什麼段子?」
胖廚娘抿著嘴,搖頭道:「你姑娘家家的,怕是不一定喜歡聽,是張狀元郎,連著兩日啊,歇在了杏花閣頭牌房裡頭!」
另一個老婆子道:「哎呦,哎呦,張府有得納一門妾侍了!這都第幾個了?」
「第三個!」綠意數了一下,不加上正妻。
胖廚娘一張滿是橫肉的臉,笑的快見不了眼,「哎呀,姑娘,你也知道張家的風流韻事啊!我可和你說,聽說,那姓阮的妾侍,勾上了張家那好男風的三老爺了呢!」
廚上幹活的幾個娘子,又一塊說起張家窩裡的齷蹉事,什麼龍陽之好,媚骨之術。
這話綠意卻不愛聽,端了一盒糕點,就走了。
蘇清蕙聽了,不在意地道:「還有第四個,第五個呢!」
綠意給主子通發的手,一頓,略詫道:「主子,你怎麼知道?」
選著衣裳的菡萏,頭也不回地道:「張大人才不到雙十,不及弱冠之年呢!」不同於上一世,至少張士釗是仕途得意以後,才開始收妾侍的,這一世,張士釗怎麼一頭便栽到女人窩裡了!
看來自個上輩子還擋了他不少朵小桃花呢!
蘇清蕙對著鏡子裡裝扮妥帖的自己,看了一眼,道:「今個戴那支玉桃花簪子!」
綠意取出,幫蘇清蕙戴上,這支簪子是她在成婚時的賀禮中見到的,最普通的一支,在一堆各類寶石翡翠水晶石裡頭,蘇清蕙乍一眼看到還愣了愣,這麼一支普通的簪子,莫名地就透著一股春光爛漫的味道。
自古桃花,便一直承載著一代代少女的綺思迤夢!
想起早上貪了許久,就是不願起床去上早朝的賀承,蘇清蕙忽覺的心裡頭格外的踏實。
不相匹配的人,縱使再努力勉強在一起,在時光裡耗盡心力,和年華!
蘇清蕙剛剛裝扮妥當,前頭丫鬟來報道:「王妃娘娘,前頭張翰林家的夫人過來拜訪!」
「張翰林?張士釗,盧笏?」蘇清蕙奇道,見那丫頭點頭,一時不解:「她不在家相夫教子,來這裡作甚?」
這張府才進了一個杏花閣的頭牌,她盧笏忍的住?
到底,這人也是救過自己的,蘇清蕙揉了揉眉心,道:「讓她去前頭廳裡候著,我用了膳便過去!」
盧笏的肚子已經有三個月了,穿了一身稍微寬鬆的月華裙,肚子微微露了一點圓,由芽兒扶著進了殿裡頭,芽兒比幾個月前長胖了一圈,臉圓團團的。
蘇清蕙輕輕地轉著手上的鐲子,想到了先前將空易從寺廟裡接到王府時說的話。
盧笏輕輕福身給蘇清蕙行禮,蘇清蕙虛虛地抬了一下手道:「肚子這般大了,該仔細些才是!」
盧笏臉一紅,悄悄看了一眼蘇清蕙,見她眼底清澈,不像是暗諷的意思,心裡頭微微放心,略帶歉意地道:「臣婦先前莽撞,給王妃娘娘添了許多麻煩,此次得知王妃娘娘回京,特地來請罪!」
這話說的,呵呵,聽著似乎有些實誠,可是她盧笏若真有歉意,就不給再出現在她蘇清蕙面前。
以前,蘇清蕙只當盧笏是和李妍兒、阮瓔珞一樣的人,都是不達目的不罷休,不惜不擇手段,可是,現在,這般近地打量張家少夫人,蘇清蕙才恍然大悟,盧笏其實是和張士釗是一類人!
這些交際手段玩起來,總是如行雲流水一般。
「張家少夫人客氣了,過往的事,無須再提,眼下,張家少夫人既已成家,早些開枝散葉才是盧府和張家的福氣!」
蘇清蕙說起這事,不免多看了一眼盧笏的肚子,這一胎怕還是個女兒。
盧笏垂著眼,晉王妃做出的疏離姿態,是再明顯不過的,溫婉地輕笑道:「臣婦也是托了王妃娘娘的福氣,等肚裡的孩子出來了,不知可否請王妃娘娘賜個名兒,給孩子添添福!」
給前世夫君的現世妻子的孩子娶名字?
讓他的孩子帶著晉王妃賜名的記號?
「不,」蘇清蕙不覺竟直接說出了口,接道:「孩子是張家一家老小盼著的小福星,本身福氣就足夠旺了,我年紀還輕,該請老人家取名兒正一正福道才是正經!」
說到這裡,盧笏心裡已然有數,晉王妃說了不管她,是真的不管了,張嘴欲再說,蘇清蕙忽地伸手摸著光潔的額頭道:「綠意,我眼前有點暈!」
綠意忙從身後站出來,扶著清蕙的胳膊便往內室去,一邊道:「主子,我這就去宮裡請太醫來,您先趕緊躺下!」
盧笏扶著肚子站起來,看著蘇清蕙和綠意的背影,嘴角微翹,晉王妃當真是嫩的慌,竟使出這般破綻百出的逐客的手段。
盧笏只得和王府的丫鬟告別,笑道:「還請這位姊姊,代轉王妃一聲!」
出了晉王府的大門,盧笏忍不住回身凝視了一會那聖上御筆親書的「晉王府」三個大字,今日之後,她怕是再也進不了這頗得聖寵的晉王府了!
芽兒扶著盧笏道:「小姐,我們回去吧,不然一會兒李姨娘又不給我們留飯了!」
盧笏淡淡地看了一眼珠圓玉潤的芽兒,冷聲道:「以後莫要再叫我小姐了,我是夫人!」
盧笏說著,神色間有些激動,「夫人」二字,帶了些許凌冽之意。
正勸著的芽兒,猛地打了個結巴,「是,是,是小姐,夫人!」
綠意伺候著主子用了一碗燕窩,這才笑道:「主子,這些人,真是順著竿子往上爬,自己做出未出閣便和男子有了肌膚之親,還好意思腆著臉來求您賜名!」
拉著小白的兩個前爪帶小白做運動的白芷,接道:「她是想借主子的風頭壓了那些閒言碎語呢!」
前世張士釗罵她不守婦道,說柳姨娘都比她乾淨,這輩子,張士釗娶了這樣一個更加聲名狼藉的女子為妻,不知道是什麼想法,會不會也對著盧笏罵:杏花閣的姑娘都比你潔身自好!
前頭趙二帶著小廝抬了兩箱東西過來,蘇清蕙從窗戶裡見到,吩咐綠意道:「你出去看看!」
不一會綠意臉紅撲撲地跑過來道:「主子,是定遠侯夫人送了些消暑的瓜果菜蔬過來!」
又遞過一封信給蘇清蕙!
回京不過兩日,近來日頭又實在高,蘇清蕙這兩日都有些乏力,也不想多跑,昨個蘇家人來王府看她,她便連娘家也沒回。
定遠侯府自是也沒去一趟,拆了信,以為是叮囑一些養胎的事宜,卻不妨見裡頭提了靜沅長公主府,蘇清蕙不由上了心。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9-11-22 00:28:14
第二十二章
細細看過去,蘇清蕙心裡頭一時有些難以置信,又覺得荒繆之極,靜沅長公主的駙馬養的外室,蘭念兒,被靜沅長公主用指甲劃傷了臉後,郝石峰當著兄長的面說要休婦,自是被郝家攔了下來。
只是,卻是撤離搬出了靜沅長公主府,帶著蘭念兒在紫蘭巷裡頭,整日醉生夢死,兩個人在小院裡頭也不知道做些什麼。
靜沅長公主砸了好些瓷器,可是,駙馬不回來,她也沒撤,宮裡頭苦求了一會,聖上當時正煩著蜀地的瘟疫,也懶怠聽女兒訴苦水,一個下嫁給大臣家的當朝唯一的公主,日子還真能憋屈了不成!
淵帝不耐,斥道:「同是公主,藜澤何時和先帝訴過這些芝麻綠豆的小事!」不說旁的,當時安王在蜀地遭了難,先帝意志消沉,還是藜澤伺候在膝下!
可自己的公主呢,前頭蜀地瘟疫就要折損兩個皇家兒郎了,兩個都是她的親侄子,她竟然絲毫不關心,不說賀承,平兒可是她一脈同支的啊!
靜沅長公主被淵帝說的一怔,見父皇臉上帶著疲累,收了淚,低頭告辭。
轉了身,卻是將一紙休書扔到了紫蘭巷!
郝石峰看著那娟秀的字體,酒也不醉了,當即對蘭念兒道:「什麼都不要,只撿了銀票,咱們這就走!」
蘭念兒對著爛醉如泥的郝石峰已有半月,不妨在白天見到那一雙泡在酒缸裡的眼,熠熠生輝,像是換了個人一般,愣愣地點頭,從墻根底下扒拉出自己藏銀票的匣子。
「老爺,這是奴家想著以後度後半生的,現在,既是要走,都帶著吧!」
二八年華的少女,睜著一雙水潤的清澈的眸子,崇敬地看著自己,年過四旬的郝石峰,一時覺得枯燥的心靈猶如被大雨衝刷後的雨後,一片清涼,澄淨,幾近於透明。
郝石峰一把年紀,被年少稚嫩的蘭念兒說的紅了眼,接過蘭念兒手中的銀票看過去,都是一些五十兩、一百兩的,細細地疊好,堆在一起,也不過是二十來張。
最多不會超過兩千兩銀子,連公主府裡頭一件尚可的瓷器也不如!
可是,在公主府裡頭唯唯諾諾了許多年,甚至生養了三個孩子的郝石峰,覺得距離當年藜澤離宮後,自己的心,又開始跳躍了!
久違的萬丈豪情,溢滿了胸腔!
等郝家反應過來,紫蘭巷的二進小院已經人走院空,屋裡什麼都沒帶,大學士郝石宏也不知道,人到底去了哪裡!
郝家將京城每條巷子都找了一遍,可是,依舊不見弟弟的身影!
淵帝這才得知,靜沅長公主擅自休離了駙馬,當堂斥道:「胡鬧!」
靜沅長公主卻和沒事人一般,坊間傳聞,靜沅長公主還養了兩個俊俏的小郎君!
誰能想到風平浪靜的背後,竟是暗流涌動呢!
蘇清蕙看到末幾句,起身站了起來,來來回回地在屋裡走,在身後打著扇子的綠意,打著絡子的菡萏,還有白芷,都定定地看著她,也不敢上前打擾。
氣氛一時詭異的厲害,幾個丫頭一時面面相覷,白芷心急些,揪住了小白肥肥寬大的耳朵。
小白不適地蹬著前爪。
看到末一句:靜沅長公主府,大勢已去!
蘇清蕙放下了信箋,心裡暗暗心驚,靜沅長公主真是被逼瘋了,竟然將郝石峰和蘭念兒擄走,扔到了當時瘟疫橫行的錦城!
而且,還派人當著郝石峰的面,讓一眾人侵犯了才不過比安寧郡主大一歲的蘭念兒!
作為正室,她兩世都不待見什麼姨娘外室,只是,她對靜沅長公主的行徑還是無法苟同,便是賣給一戶農戶,過些苦日子,也比這般欺凌要能看一些!
現在錦城瘟疫過去了,郝石峰隻身一人回京,若無其事地舉著懺悔書求靜沅長公主原諒!
蘇清蕙朝幾個丫鬟道:「出去打聽打聽,郝石峰是否又進了公主府!」
白芷應了一聲,倏地一下就跑沒了影,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白芷便興衝衝地趕了回來,道:「主子,您又錯過了一場好戲,郝石峰當著一眾郝家人的面,跪在長公主跟前懺悔,求回王府!」
這一點蘇清蕙已經知道,並不稀奇,聽白芷頓了頓,神秘地笑道:「這麼一副浪子回頭的模樣,主子您猜怎麼了!公主新養的兩個小郎君上前扶起了郝石峰,喊‘哥哥’呢!」
「啥,哥哥!」屋裡主僕三人,都被雷到了!
這不僅是打郝石峰的臉,還有郝家啊,郝石峰和靜沅長公主還養了三個孩子呢!
靜沅長公主真是完全豁出去了!
「主子,靜沅長公主讓駙馬進去了!」
蘇清蕙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郝石峰絕不會放過靜沅長公主,她甚至覺得,靜沅長公主府不需要旁人動什麼腦筋,甚至不必等到淵帝過逝,便已經撐不下去了!
按照前世,淵帝在位還有十二年,蘇清蕙收好信,回身對綠意道:「你去那堆請柬裡看看,可有和長公主府府上關係尚可的近來宴客?」
不消一會兒,綠意就拿了兩張請柬過來,道:「主子,一張是兵部尚書楚家的,岐王的側妃是楚家庶女,一張是皇后母家威武大將軍府上的!」
蘇清蕙接過來,楚家是嫡女及笄,趙家是賞荷,這兩家,趙家的份量重些,可是老頑固估摸也不少,去了少不得聽些口舌,倒是楚家,楚側妃只是楚家的庶女,自古嫡庶之間的彎彎繞繞多著。
楚家的恰好便是明日!
蘇清蕙撿了楚家的帖子出來,遞給綠意道:「備一份隆重些的及笄禮,過兩日去楚家,另外,將我從蜀地帶回來的蜀錦也挑兩匹出來!」
她和靜沅長公主一早便積了怨,可是不見一面,她這心裡總不能確定!
前世,她隱約記得,靜沅長公主在岐王世子和安郡王之爭中,是起了很關鍵的作用的,當時,誰也想不到,向來在皇家並不受重視的靜沅長公主,竟然在最後使了那般大的力氣。
險險的,安郡王差點死於非命。
想到安郡王,蘇清蕙看了看屋外的日頭,對白芷道:「你去席府一趟,讓斐斐過來,就說我喊她!」
前日,她和賀承都沒多給陸格笑臉,斐斐當面不顯,心裡卻是生氣的,當晚就回了席府。
以前剛來京城,覺得安郡王是個異類,心思歹毒,慣會使陰謀,可是,這錦城之行,讓蘇清蕙對他改觀了許多,甚至一度認為,是不是該撮合斐斐和安郡王這一世的姻緣。
上一世,斐斐也是嫁了他的。
小白這些日子像是有些厭夏,整日裡有些懨懨的,白芷一走,就伏在蘇清蕙腳下,清蕙摸著它的腦袋,想著小白一直一個待在府裡,小時候還能和小貓一塊兒玩,個頭大了後,小貓見它都躲得遠遠的,委實寂寞了些。
席斐斐過來的時候,蘇清蕙一眼便看到斐斐腫了的眼,眼睛也不看她,微微低著,明顯是在慪氣。
蘇清蕙當不曾注意一般,吩咐綠意道:「這大熱的天,你去廚房裡端一碗冰鎮的綠豆湯來給郡主!」
又對著斐斐道:「你也別和我彆扭,我們倆從倉佑城就好著,現在,我還是你嫂子,你心裡有事,不和我說,還和誰說!」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9-11-22 00:28:23
第二十三章
斐斐不作聲,微微別過臉。
清蕙許久沒見斐斐這般彆扭的模樣,和菡萏、白芷輕輕對視一眼,掩了帕子,擦了擦嘴角。
見清蕙不知聲了,斐斐又忍不住轉過頭來道:「你說,先前去蜀地的時候,我看你和太后娘娘都有意促成我和陸格的,怎麼一趟回來,你就變了卦了!」
蘇清蕙無奈道:「斐斐,不是變卦,你的喜好,還得看你自個,只是昨個,我和賀承都不在,師傅又向來不理事,你一個未出閣的女孩子家接待外男。」
便是斐斐不懂,飽讀詩書的陸格能不懂嗎?
這是看著王府和斐斐待他親近,越發不拘禮數了,可主人不在家,陸格這番,當真是過了!
而且,當時,安郡王還在!
斐斐脾氣大些,人卻不傻,起身看著清蕙道:「哼,都是假的,昨個我就看出來了,是為了黎平!你和晉王都希望我嫁給黎平!」
既然打開了話匣子,斐斐也不顧忌,一邊紅著眼,一邊委屈道:「我和他自幼便有緣分,這麼多年後,還能再相識,怎麼就不能在一塊了!」
你和安郡王還兩輩子牽扯呢!
蘇清蕙想到陸格那張皮囊,覺得頭有些隱隱作痛,一時也不敢高聲,怕刺激了斐斐,壓了聲音緩緩地道:「姑奶奶,你喜歡誰,歡喜誰,我和你哥都不攔著,你哥都說了,就指望你一輩子隨心所欲!」
這是賀承剛認了斐斐的時候,便說的話,隨心所欲,愛怎麼著就怎麼著。
斐斐一下子蹲在地上,將頭埋進膝裡,嗚嗚地哭了起來,她何嘗不知道哥嫂疼她,可是,昨個看他們和安郡王的態度,她便知道,這是和解,甚至達成一定的協議了!
皇位不是哥哥的,便是安郡王的,兩人無論是哪一個,唯有將她嫁給安郡王,雙方才能放心!
「蕙蕙,我是頭一回喜歡一個人呀!頭一回呀!」席斐斐聲嘶力竭地喊道。
剛和賀承一起進了院子的安郡王,腳停在了正殿門口,賀承也不妨一回來,就聽到斐斐在喊,摸了摸鼻子,對安郡王搖了搖手,自個進了正殿,留著安郡王守在正殿墻根下。
蘇清蕙見賀承回來,松了心神,輕聲道:「委屈著呢!」
賀承將哭成淚人的斐斐提溜起來,放到椅子上,自個將桌上的綠豆湯喝了,心裡的燥熱才壓下去一些。
瞥到長木條桌上放著的請柬,淡淡道:「心情要是不好,這幾天也別在家悶著,和蕙蕙出去玩玩,女孩子家,哪有那麼多苦大仇深的!」
斐斐抽抽噎噎地抹了淚,他們不會逼她,是她自己舍不得,舍不得讓他們為難,舍不得,這個初一相認便要她無法無天地活著的哥哥。
蘇清蕙讓白芷帶斐斐下去梳洗一番,門口忽然傳來花盆倒了的聲音,蘇清蕙正待讓白芷出去,賀承示輕輕擺手,見清蕙明白,才看向還在用帕子蓋著臉的斐斐,眉頭不動地道:「她心裡的委屈估摸還沒倒完呢,給她坐著!」
夜間,清蕙想到斐斐哭的皺巴巴的一張臉,心裡有些不忍,側過身對賀承道:「斐斐自個看中了陸格,你看,不然,就隨了她的心吧!」
賀承環著清蕙,衝著清蕙眨巴的大眼睛笑道:「還能真的迫使她不成,她喜歡誰,誰能拘謹著她,便是娘親和爹爹在,也會隨了她的願的!」
清蕙一時不明白,「那你今個,怎地不當著她面把話說了,我還當你真起了將斐斐當吉祥物送過去的心呢!」
其實她私心裡,也覺得,斐斐嫁給安郡王,更合適些,斐斐性子憨直,向來看不慣的都掛在臉上,以後,夏太后不在了,席大人不在了,賀承要是落敗,誰能保證斐斐以後過得還這般隨心所欲呢!
她本來就是藜澤長公主的女兒,天生就是該傲視世人的。
賀承皺了眉,輕輕撫摸著清蕙的肚子,忍不住嘆了口氣,妹子才認回來不到兩年,這就要操心著出嫁了,「斐斐的事,得抓緊些了,今日聖上收到北邊荻國的信,似乎有意言好,不日將要派使臣過來!」
荻疆在藜國的西北邊,是游牧國度,常常秋來春初便要擾邊民,蘇清蕙皺眉道:「威武大將軍守得便是北邊兒吧!」
「是在北邊,此事也是荻國先和威武大將軍通了聲的,再由威武大將軍以八百里急件呈到聖上案前!」
若是旁人,聖上或許還有猜忌一二,可是,作為皇后的母家,淵帝向來對威武大將軍十分信賴,他膝下只有一子,將來岐王繼了位,威武大將軍府可保百年富貴無虞。
清蕙猛地抓住賀承的手,睜大眼睛有些難以相信地道:「所以說,這回若是荻國求和成功,或許會聯姻!」
現在皇室沒有適齡的公主,只能從適齡的郡主裡頭挑,身份尊貴些的,有靜沅長公主府的安寧郡主,東川王府的婉華郡主,沒有皇家血緣的,還有武威大將軍府的嫡長女青端郡主,席府的明珠郡主。
明面上,斐斐的地位最低!
清蕙立時覺得口舌有些乾燥,「斐斐現在,沒有適合的人呀!」
賀承一笑,捏著清蕙的耳骨朵兒道:「我也不過一說,祖母在,出不了多大的岔子!」
話是這般說,可是,若是荻國的人自己看上了斐斐,執意求娶呢?聖上會不答應嗎?除了斐斐,哪一個不和淵帝沾親帶故。
比起荻國,她忽然覺得,斐斐嫁安郡王或是陸格都一樣了,好歹都在藜國境內,還能看顧到。
心裡存了事,蘇清蕙一晚上都沒怎麼睡好,天快亮時,才沉沉睡去,等起來,賀承已經去上早朝了,綠意和菡萏進來伺候,見蘇清蕙眼下一片青黑,忙拿了銅鏡給蘇清蕙看。
蘇清蕙自己也嚇了一跳,以往也有過睡不著的時候,也不曾青黑成這般,這回怕是連遮都遮不住了!今個,還要去楚府呢!
放下鏡子,認命道:「你一會看著,遮不住就算了!」
菡萏輕輕笑道:「娘娘,今天剛好和明珠郡主湊一對兒!」
蘇清蕙拿起鏡子,又仔細看了下,嘆道:「那個比我怕還是要重些昨個哭成那般,眼睛都成小魚眼了!」昨個斐斐應了她,今個和她一起去楚府,那姑娘估摸比她黑的還要重些。
白芷剛好進來,聽到這一句,滿面是笑:「主子,明珠郡主便是當貓熊,也比您凶猛些!」
斐斐本是不願意去楚家的,她和京城裡這些貴女並沒什麼交集,以前胡氏還是席府夫人的時候,自家庶妹們排斥她,外頭的大家小姐也瞧不上她!
黎賀承說了讓她去散心,她也不願意讓哥哥擔心,她心裡願意陸格,可是,她竟有一種宿命的感覺,這場糾葛裡,到頭來,她逃不過。
蘇清蕙在門口見到斐斐上身是煙羅紫牡丹花紋錦對襟衣裳,下頭配了一條品竹色銀紋繡百蝶度花裙,發上只一枚玉牡丹花簪子,露出衣袖的一雙皓腕上松松地套著一雙金鑲玉鐲子。
整個人俏盈盈地立在門前,從來沒有過的端莊華貴。
綠意輕輕捂著嘴,笑道:「一直不知道,郡主這般打扮起來,竟這般有氣度!」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9-11-22 00:28:32
第二十四章
斐斐輕輕翹著嘴,瞪了綠意一眼,輕輕地摸了摸鬢發,嘆道:「真是沒眼力的丫頭,看不出來本郡主的國色天香!」
蘇清蕙見斐斐雖眼下也是一片青黑,心情卻尚可,心裡也放心了許多。
一路過去,前面見是晉王府的馬車,都往兩邊避讓,蘇清蕙倒一路暢通無阻地到了楚府,楚家夫人親自迎到前頭,身量頗為欣長夫,一張長臉,笑吟吟地道:「晉王妃和明珠郡主能來,真是小女的福氣!」
蘇清蕙聽她說的喜悅,面上都是吾家有女初長成的驕傲,想到先前自己及笄,娘親也是這般,心裡對這個初謀面的楚夫人,不禁生了些好感。
楚夫人將蘇清蕙和席斐斐領到夫人們聚首的廳裡,一眼掃去,來的倒有一些面熟的,明遠侯夫人,楊國公夫人,禮部尚書鄭家夫人,鄭家小姐,等等,楚夫人將蘇清蕙引到上位去坐,蘇清蕙略略推辭道:「今個好些宗親都在,我倒不好託大,楚夫人莫客氣!」
說著和斐斐一起坐到了左邊前兩個空出來的位上。
斐斐一向對這些不在意,儘管夏太后派了教養嬤嬤來,行為舉止,還能注意些,這些應酬的繁瑣事,斐斐是一點精神都打不起來。
兩人坐下,斐斐看了看桌上的瓜果和蜜餞,輕輕地用小銀叉子叉住了一塊小水瓜。
蘇清蕙對招待的楚夫人道:「楚夫人,今個府上熱鬧,我們自行坐坐就好,你只管去忙!」
這倒是第一回,楚夫人聽見個王妃讓她不用招待的,楚家是名將世家,她這些年耳濡目染,也是直脾氣,不是女兒及笄,也懶怠弄什麼宴席,聽晉王府這般說,心裡的大石松快了不少,笑道:「哎呦,晉王妃娘娘,今個臣婦也斗膽失禮一回了!」
吩咐了左右丫鬟好好招待,又和幾家夫人打了個招呼,楚夫人風似地出去了。
斐斐咬著瓜,看看對面的什麼夫人,有許多都頗為眼熟,去年這時候,在靜沅長公主府,這裡頭也有許多人在看她和蕙蕙的笑話。
以前祖父常說的「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也就是這麼個境況了!
這兩人這般鎮定,廳裡頭的其他人就有些坐不住了,一個不認識的夫人上來搭訕道:「聽說晉王妃先前去了蜀地,不知道蜀地現在災情如何了?」
眾人一時都看向了蘇清蕙這裡,斐斐沒看見似地繼續吃瓜,吃蜜餞,蘇清蕙斂了笑,緩聲道:「雖是救援了許多,但是畢竟接連遭了瘟疫和水災,今年收成不成了,到了冬天怕是也要難捱!」
斐斐吞了一小口瓜,皺眉嘆道:「那有什麼法子,就算你我耗盡了嫁妝錢,那麼大一個蜀地,也不能緩一二分!」
旁邊的另一個像是戶部侍郎家的夫人,微微遲疑了一下,抿著嘴道:「臣妾家裡尚有些許閒置的銀兩,希望也能略表心意!」
此話一出,一時廳裡雅雀無聲,斐斐叉蜜餞的小銀叉子頓了頓,一張抿了口脂的小嘴微張,戶部侍郎家的夫人。
見眾人都看著她,一時有些侷促,低著頭道:「也沒有多少,只是想略表表心意!」她想著討好晉王妃,忘記這裡還坐著諸多的公侯夫人了!
鄭夫人勉強笑道:「蔣夫人真是說笑,前頭朝堂的事,哪用得著我們婦人家管,自有聖上和各位家大人看著,蔣夫人還是盡早生個兒子,為蔣家延續香火才是!」
說到這句,廳裡知道蔣家夫人一口氣生了三個女兒的,都忍不住掩了脣,鄭夫人略有些得意,撫掌嘆道:「也是我口快,蔣妹子莫介懷,咱們女人家,就該以為夫家生兒育女、相夫教子為己任!」
別說斐斐,便是清蕙看著鄭夫人打著為你著想的招牌,死裡作踐人的模樣,真是噁心的起了一身小疙瘩!
蔣夫人原本只是侍郎夫人,比不得鄭夫人是禮部尚書夫人,聽著鄭夫人誇誇其談,也不敢悖,面紅耳赤地站在那裡,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想著今個沒給夫君露臉,反而又跌了份,心裡委屈的想哭,可是這許多人在,又不敢露出來。
一張臉,由紅轉白,再紅,再白。
蘇清蕙看著她都要閉過氣去了,有些憐憫,這和去年她在長公主的境遇有何不同呢,讓綠意將蔣夫人扶著坐下,淡淡道:「鄭夫人真是好伶俐的牙口,想來鄭家小姐,該是得了鄭夫人真傳的!」
蘇清蕙怕蔣夫人真閉了氣去,帶著蔣夫人去外頭的藕榭轉轉,蔣夫人得了這機會,剛才的屈辱散了大半,替蘇清蕙和斐斐解說起來。
楚家在京城裡也頗有些根基,只是,畢竟是武將世家,亭台樓閣布置的並不雅致,處處透著一股粗獷,也是在楚夫人連生了三子後,生下一個明艷的小女娃,才動了些心思在府裡頭。
「不然,這楚家怕是連一個藕榭都沒!」楚夫人有些落寞地笑道。
眾人正說笑著,通往藕榭的橋上,忽地轉出了一個人影,白芷提了腳步,三下兩除二地將人拿住。
身量弱小,像是有些氣虛不足,臉上卻帶著一股朗朗正氣,被擒住,也不告饒,一個勁地嚷道:「晉王妃娘娘,草民有一副對子想請晉王妃娘娘對對!」
蘇清蕙見他一身書生打扮,倒有些好奇,白芷見勢,踢了這書生一腳,便見書生耳朵泛紅,臉上出了一層汗,也不知是急的,還是躁得。鼓著氣念道:「映月井映月影,映月井中映月影,月井千古,月影千古!」
這是師傅以前流落在外時做得對子,下一句是「望江樓,望江流,望江樓下望江流,江樓千古,江流千古!」蘇清蕙卻並不應答,反問道:「你是哪家公子?」
鄭致掙了掙白芷的桎梏,白芷見主子似乎認識,撇了撇嘴,松了手,眼睛卻依舊警惕地看著鄭致,主子現在有孕,馬虎不得!
鄭致作揖道:「小生是禮部尚書鄭家的次子,先前一直仰慕程先生和安先生,去年在公主府便曾試圖見一次晉王妃!」鄭致說著,臉上似乎有些繃不住,低著頭看著兩邊的水面。
鄭家的小子!
蘇清蕙記得,當時為了什麼江南才女,這小個子還和楊府世子大打出手。
斐斐見鄭家小子躲閃的眼,心裡有些好笑,低聲對綠意道:「你家主子忽然飛來的爛桃花!」
綠意隱著聲,咕噥道:「王爺,還不弄死他!」
斐斐別了綠意一眼,上前一步對鄭致道:「鄭家公子也是大家公子,這般出現在女眷的地方,楚夫人知道了,還不引疚自責,鄭公子要是想討論學問,也給和書院裡的先生討論才是,實在欽佩晉王妃,便給王府遞帖子也好!」
話音剛落,便見前頭楚夫人帶著靜沅長公主和安寧郡主過來,二人都是一身華貴閃耀,靜沅長公主以前臉上還帶著幾分強裝的溫婉,現在一張臉上,弱氣盡去。
張揚明艷,便是以往的小細紋,也細細地勻好了妝容,看不出分毫。
靜沅長公主掃了一眼,便挑了眉:「晉王妃真是好禮數!」
楚夫人不想二人竟是連面兒情都不留,今個畢竟是自家女兒的及笄禮,這邊要是鬧起來,可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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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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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1-22 00:28:45
第二十五章
求助地看了眼晉王妃。
蘇清蕙一臉莫名所以地看向靜沅長公主和楚夫人,粲然一笑道:「怎地,長公主要在楚家教清蕙禮數?」微諷地勾了脣。
靜沅長公主風評雖一般,可卻從來沒這般光明正大地跋扈過,她能靠的,是淵帝的父女之情,可是,這一番番鬧下來,靜沅長公主竟然還有這番膽量。
蘇清蕙忽地便想到了束妃,和已經去世的鸞嬪,這是又出了一個鸞嬪?
楚夫人眼看著兩邊就要鬧起來,忙站出來,朗聲道:「今個天熱,實在是悶得慌,我家老爺特地在藕榭設了涼亭,不妨去坐坐,總比這裡有趣些!」
蘇清蕙今個來便是談一談靜沅長公主,卻又不能和她離得太近,她畢竟懷著身孕,冒不得險。
這水榭,不去也罷!
「公主先行,……」
蘇清蕙剛開口,眼角余光便瞥到誰往這邊傾了傾,這是一個拱橋,她恰站在橋中間,可是這力度,倒像是要衝過來似的!
竟是直直地往她身上倒過來,說是遲,那是快,一個人影再次閃了過來!
隨著水花噗通一聲,鄭致被撞到了橋底下,落入一片半枯的荷葉裡頭。
這邊人衝過來,白芷和綠意都反應了過來,此時已經將清蕙護在了身後!
見有人落水,時不時晃神的斐斐才反應過來,手帕裡兜的果脯,一股腦兒裡扔在了安寧郡主的臉上,「你想謀害皇家子嗣!」
這橋說寬不寬,說窄不窄,兩人並行還可以的,郝藍玉剛才在清蕙下頭,竟能這般衝上來!
斐斐氣的紅了眼,蕙蕙還懷著身子,這幫人,心思太毒!
安寧郡主冷眼看著席斐斐和蘇清蕙,面無表情,也不言語。
蘇清蕙站定,心還噗噗跳,對楚夫人道:「楚夫人,鄭家公子掉下去了,耽擱不得!」
對著突如其來的混亂毫無防備的楚夫人,心頭情緒複雜,點頭應下,吩咐小廝下去救人。
眾人此時見一片有些萎靡的藕池撲騰著傘柄長的水花,「鄭家二公子也是年少犯痴,今追到這兒來了!」
寂靜無聲的橋上,這話顯得異常清晰,那婦人說完,自個也愣了!抬頭一看,晉王妃一雙水亮的眸子冷颼颼的。
不禁打了個寒顫,往靜沅長公主身後移了移。
蘇清蕙對白芷輕輕抬了下巴,白芷會意,手放在腰上一抽,「嘩啦」一聲,一條軟鞭如游龍一般從腰上現了出來,大夥兒還沒看清楚,便見白芷甩了一條鞭子出去。
當即便聽剛才說話的婦人驚魂般地「呀!」了一聲,鞭子落下的肩頭,蘇繡的衣裳微微劃了絲。
楚夫人全瞧在眼裡頭,卻佯裝看著藕池裡的鄭致,似乎對橋上的事絲毫沒有上心,作勢拿了底下小廝手裡的一根竹篙,伸向不斷掙扎的鄭家二公子。
等人救上來,鄭致已經灌了許多池水,面色慘白,一雙眼睛在掃到蘇清蕙安然無恙地站在旁邊時,立即熠熠生輝。
鄭夫人聞風踉踉蹌蹌地過來,一把將鄭致往懷裡猛塞,哭喊道:「兒啊,你可嚇死娘了!哪個天殺的!」
鄭致看了眼晉王妃,見她低聲和侍女說著什麼,推了推娘親,有些不自在的道:「娘,我沒事,我今個約了楚家二公子,先過去了!」
鄭夫人這才恍惚想到,今個是楚家嫡女的及笄禮,來的都是各家夫人或未出閣的姑娘,致兒怎會出現在這裡,當著外人,鄭夫人壓著好奇,一邊抹淚一邊點頭道:「既是路不熟,就跟著下人走!」
鄭致點頭,垂著眼,對著各家夫人小姐拱手道:「失禮,失禮!」
一身青色長衫,濕漉漉的套在身上,一步一個水印,腳步卻不顯得慌亂,蘇清蕙心裡嘆一聲,回頭還得讓賀承和鄭大人道個謝!
鄭夫人收了淚,輕聲對楚夫人道:「致兒向來有些呆氣,還望姊姊莫在意!」
剛才見到水人二一般的小兒子,鄭夫人心裡頭便明了,為何今個致兒說要送她來楚府,還探聽來的有哪些家眷,這是!鄭夫人想到這,心裡發苦,孽障啊!
楚夫人只當難纏的鄭夫人開了竅,有些意外地笑道:「鄭家夫人客氣了,致兒和我家阿二也常來常往,今個還意外落水,實是我府上招待不周!」
這邊事了了,蘇清蕙也不提先前被鄭致冒犯的事,對靜沅長公主笑道:「不知道長公主今個也來,更想不到,安寧妹妹這般熱情,竟要往我身上飛撲過來,改明兒說給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聽,想必會十分樂見安寧妹妹這般親近於我!」
安寧郡主淡淡地看了晉王妃一眼,冷不丁地道:「晉王妃真是命大,竟能從錦城死裡逃生!不知,這瘟疫會不會跟著人跑?」
郝藍玉一點也不在意什麼措詞,就差說:「你蘇清蕙就該死在錦城!」
蘇清蕙臉上原本的三分溫婉,也消了,看了眼在場的諸位夫人,口裡道:「郡主不過略比本王妃小一歲,不知道哪家有福氣娶了去,真是個口齒伶俐,心思亮透的姑娘!誰家娶了,真是祖上積來的福氣!」
斐斐肆無忌憚地笑了,「老祖宗怕是得從地底下被氣活了!」
下頭的夫人,度著靜沅長公主近來的風頭,都不敢應聲,卻也低了頭,有幾個年幼些的小姑娘,肩膀微微聳動,顯示憋笑憋得辛苦。
雖是日頭還在東邊,但在這橋頭耽擱了些許時候,蘇清蕙額上已出了豆粒大的汗珠,扶著她的綠意,覺出她的不適,忙要扶主子下橋,蘇清蕙擺手,直面靜沅長公主道:「三番兩次得長公主和安寧郡主青眼,清蕙必將不忘!」
靜沅長公主一雙凌冽的鳳眸生起寒意,「恰逢本宮閒來無事罷了!」
蘇清蕙不著痕跡地看了眼安寧郡主裙子上壓得一對玉佩,白玉鏤空的七尾鳳凰!
回了廳裡頭,及笄禮也開始,楚家女兒長得有些許英武,特別是一雙一字眉,生生地添了兩分喜感,舉止倒落落大方。
禮畢,隨著母親來見禮,蘇清蕙見她好奇地睜著一雙透亮的大眼打量,笑道:「楚家小姐,是見過我?」
楚冰咬脣兒搖頭道:「不曾,只是今日一見,覺得王妃娘娘是個溫柔的美人兒,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楚夫人警告地瞪了一眼女兒,楚冰忙低頭道:「臣女輕浮,娘娘莫怪!」
她是聽盧荻說過,盧荻的庶妹,正是應了這晉王妃才得以回府,她原想著,幫盧笏的,當不是什麼好人,今日見了,竟覺得,似乎又不是。
蘇清蕙不知道楚冰心裡頭的彎彎繞繞,聽的人家誇她美,不由心裡頭歡喜,從荷包裡拿出一枚薄葉金蟬遞過去道:「有空來王府玩!」
晉王妃打開荷包的時候,楚冰還略失望了一下,這些王妃公主,整日就知道賞什麼串子珠子,回頭娘又要逼她帶!
哪知道是一枚栩栩如生的金蟬,蘇清蕙伸出芊芊玉手,對著金蟬的側邊一個小凸出來的點,笑道:「這裡,扭一扭,再鬆開,會叫的!」
「啊?」楚冰張著嘴,十分驚訝,「會叫!」
作者: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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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1-22 00:28:57
第二十六章
蘇清蕙點點頭,這是侯生玉送到她府上的,三舅從海上帶回來的,西洋的玩意,她喜歡,沒事就扭一扭,聽金蟬慢吞吞地叫,坐馬車時,打發時間最好。
在座的各家夫人小姐有羡慕的,也有不屑的,一個親王妃,這大庭廣眾的,竟出手一塊小金子,畢竟是四品小官家的女兒!
還把這楚家小姐稀罕的,嘖嘖,真是一個兩個的都沒見過世面!
楚夫人原想託辭兩句,見女兒喜歡,便道:「還不快謝過晉王妃娘娘!」
到了靜沅長公主那裡,靜沅長公主直接從手上擼了一隻白玉雕海棠花的鐲子,蘇清蕙眼尖,那鐲子倒和安寧郡主裙上的玉佩是一個品種。
也都是從她晉王府上出去的!
三舅父先前一回跑的遠些,帶了許多稀奇的東西,這金蟬是其中一樣,還有好幾塊成色極好的玉,她挑了一塊翡翠綠的送到了慈寧宮,挑了一塊玉白色的讓賀承送給了淵帝!
束妃早已不得寵,能流到靜沅長公主府裡頭,呵,怕是她猜的準了,靜沅長公主又送了女子進宮!
這一回怕是知道掩人耳目,這玉光是雕刻,打磨,少也得半月時間,,竟到現在都沒有一點風聲。
蘇清蕙心裡頭有了明確的答案,也不再多留,宴席過了一半,便和斐斐先離開了。
不想外頭還和來時一樣,竟有許多人,朝著城門方向去,一會白芷上來道:「主子,荻國使臣提前來京了!」
所以,這是去城門口看荻國人的?
斐斐本都在打瞌睡了,聽白芷這般一說,拉著蕙蕙的衣袖道:「蕙蕙,我知道前頭有一處茶樓,果茶挺香的,咱們去看看可好?」
斐斐這兩日因著陸格的事,心裡頭異常憋屈,什麼宴請之類的,除了聽人鬥口舌,斐斐找不到第二件樂趣,猛然知道前頭有熱鬧瞧,怎能錯過!
斐斐尚且不清楚,很快,京城百姓都在瞅她的熱鬧!
蘇清蕙幾次出城,都從那茶樓下走過,自是知道斐斐說的是什麼。
蘇清蕙在這京城裡閒逛的機會,記憶裡還不曾有過,一時也對那荻國使臣好奇,「行,咱們遠遠看,不然,賀承知道了,我兩往人堆裡跑,我可吃不消!」
斐斐小雞啄米似地點著頭,「保證,保證,你還有著身孕,我哪敢亂跑!」
她還等著抱侄子呢!
見清蕙輕聲細語地和白芷說掉頭,斐斐巴巴地道:「你做我嫂子,真是功德一件啊!」
也唯有蕙蕙,會這般理解她,心疼她,依她!
白芷只得出去吩咐車夫掉頭,往城門去,直接停在了一家二層小樓的茶館前,蘇清蕙和斐斐都帶著面紗,店家嘆道:「說好了三日後來的,我這茶樓定的都是三日後!」
城門外陸續進來許多騎著高頭大馬的粗壯男子,都是高鼻梁,慄色的頭髮,許多都留著絡腮鬍子,端的是人高馬大!
穿的衣裳比較粗糙,像是葛布的,不過,身上佩戴的刀劍,劍柄上的寶石熠熠生輝。
荻國地處藜國北邊,以放牧為生,卻盛產礦石。
荻國王子出現在茶樓下的時候,引來了一陣不小的騷動,連斐斐也踮起了腳尖,前身半趴在窗欄上,一手搖著蕙蕙的胳膊道:「你看,你看,那個穿佛頭青花素綾衣衫的!」
蘇清蕙怕她站不穩,拉了她的手,笑道:「那估摸是荻國的王子,你看,他腰上配的是虎紋犀帶!」
斐斐亮著眼道:「怪道這一個長的眉清目秀的,他的母妃肯定是他們草原上的美人!」
樓下騎馬走過的阿魯特耳朵微動,不經意似地抬頭看了一眼茶樓上方,樓上忽傳來一聲輕呼,一張紅撲撲的杏仁小臉一閃而過,那如墨般的髮髻上的牡丹玉簪子在陽光下透著光亮。
阿魯特輕輕一笑,看向兩邊看熱鬧的藜國女子,或羞澀或端莊,或嫵媚或嬌柔,想起臨行前母妃和他說的話,阿魯特有些躍躍欲試。
將藜國最高貴美麗的女子帶回去!
茶樓上斐斐捂著心口,「哎呦,嚇死我了!要是被看到,下回聖上設宴,見到了多尷尬呀!」
蘇清蕙微微笑著,看著斐斐這般能鬧騰,她竟覺得賞心悅目,仿佛這兩年多的時光並不曾在這個女伴身上留下痕跡,她還是那個咋咋呼呼的女孩子。
「畢竟是荻國的,你往日裡也要注意一些,萬一被王子看上了,嚷著要娶回去,我可就見不到你了!」
斐斐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蕙蕙,你不是嚇我吧?荻國王子還要來選妃?」
蘇清蕙半真半假地哼道:「怎麼會是嚇你,這些日子,可得好好的在家待著!」
「那哪行啊,我可是我爹的心頭寶,我不在,可不要了他的命!」
自從席恆峰知道斐斐是藜澤的女兒後,對斐斐簡直是縱容的令人發指,席家幾個未出嫁的庶女,再也不敢在斐斐跟前溜達,就怕大小姐一個不痛快,爹爹要訓。
兩人回王府的時候,安郡王正好和賀承在商討此次荻國王子的接待。
「先前並未提及荻國使臣會帶著阿魯特王子一起過來,此次,荻國的目標十分明確!」賀承把玩著劍穗道,眼睛卻斜斜地看向了安郡王。
安郡王無奈,「這事,她既無意,難道我真當要搶嗎?」慣有的低沉的嗓音裡,帶著些許嘲諷和失落。
不說和席斐斐要好的晉王妃會怎般護著,便是席大人怕也是舍了席家三代老臣的臉哭到御前。
錦城之行之前,他從沒有想過,自己會顧慮這些,他一直將席斐斐視為囊中之物,她再怎樣蹦躂,他一直都不放在心上,可是,在錦城那場瘟疫裡,在那些以為自己不能活著回京城的夜晚。
席斐斐的臉,生氣的,憤怒的,囂張跋扈的,都一一閃在他眼前,從來沒有過的,他希望這個人能夠一直這般樂呵呵地活下去。
仔細想來,他選中斐斐,一開始是為著太后和席府在朝中的勢力,席家唯一的嫡女,席家幾輩人積累的家產,並著席恆峰、席老爺子在藜國積累的人脈財力,都會被他收入囊中。
可是,他以為的大家閨秀,溫婉賢淑,秀外慧中,無一點能在席斐斐身上看到。
她是一匹脫韁的野馬,卻又帶著良善與單純,看人的眼,永遠是愛恨分明,喜怒隨性。
這事,賀承也無奈,如果沒有碰到陸格,也許斐斐會無所謂地應下和黎平的婚事,可是,陸格出現了,他做哥哥的,也狠不下心來勉強她,斐斐自幼流落在外,前些年受了前席胡氏許多委屈,他只希望,以後的人生裡,斐斐能夠一直肆意地生活。
桌上的兩盞茶放了一些時候,已經漸漸冷卻,細細的淡青色茶葉浮在水面,像是夏季沉睡已久的金蟬。
殿裡各角落的冰盆一點點地散著涼氣,空氣裡漸漸凝聚了一點莫名冷意。
「菡萏,快,快,給本郡主上點吃食!」楚府的宴席,因著不討喜的人在,斐斐都沒動上兩口,清蕙更是不敢大意,等靜沅長公主府上的人來了,一點吃食沒沾。
作者: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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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1-22 00:29:06
第二十七章
綠意隨身攜帶的糕點,這夏日的,一點都咽不下去,清蕙這兩日明顯感覺到,孕期反應開始了,對綠意叮囑道:「端碗酸梅湯給我!」
兩人一邊說著,一邊往正殿裡來,見到安郡王,兩人都愣了一下,斐斐斂了笑,也不吱聲,坐在清蕙下手。
安郡王索然無趣,起身道:「今日府裡還有些許公文要處理,改日再議!」
斐斐垂著眼,擺弄著壓裙的玉佩。
安郡王不著意地瞥了一眼,路過斐斐面前,那一段淡淡的清幽的茉莉香,幽靈般地縈繞在安郡王的鼻翼兩端,不禁輕輕地深吸了口氣。
頭也不回地走了。
外賓一般是由鴻臚寺卿負責接待,只是此次來的是藜國的外敵,淵帝和文武百官都極為上心,如果兩國能夠簽訂友好的契約,藜國北疆便能休養生息。
是以,由晉王和安郡王協同鴻臚寺卿招待。
此時,安郡王和晉王在各自府上,蘇志宏侯在接待外國使臣的驛館,迎了一行人進去,代傳淵帝的旨意。
藜國和荻國交著界,此次來藜國之前,阿魯特也是做了功課的,知道眼前的這位鴻臚寺卿是晉王妃的父親,是以,極為熱絡,當場並讓使臣奉上從荻國帶來的上好的珠寶珍品!
一個四方的兩尺來長的箱子,紅的,藍的,亮的人晃眼,蘇志宏捋著鬍子,道謝道:「阿魯特王子客氣,此番在藜國,若有什麼想法,儘管和微臣溝通,微臣定當上奏陛下!」
既是沒有推辭珠寶,阿魯特心裡微微定了心,示意了一下使臣送蘇志宏。
蘇志宏聽到使臣打探後宮嬪妃和適齡的公主郡主,心裡暗暗留了心眼,嬪妃挑了幾個說了,郡主,卻是打了馬虎眼,「適齡的也多,但是,郡主都隨父親居住在封地!」
驛館裡頭,阿魯特王子察看了一下住處,安排隨行人員安置好行李,便換了一身藜國文士的青衫,搖著一把紙扇,從側門出去。
他不似荻國漢子那般粗獷,換了一身細布衣裳,帶了一頂文士的帽子遮了一頭的慄色長髮,混在藜國百姓裡頭,也並不甚起眼。
阿魯特一路走到了先前進城時見到的那個茶館,裡頭正做著許多人,除了討論他們這一行的,他意外地聽到了藜國皇室?
街頭巷尾,最近都沉浸在靜沅長公主府的荒唐事兒和晉王安郡王回京的事兒,長舌的婦人,深究女德,敏感些的文人,直覺這回晉王和安郡王怕是已然聯手。
阿魯特有些稀奇,這叫「茶樓」的地方,見每張桌子上,不過是一兩壺茶,幾碟寡淡的如花生米,乾絲,茴香豆之類的吃食。
荻國是游牧民族,部落和部落之間往往隔著許多距離,百姓從沒有機會能這般坐在一個叫「茶樓」的地方,聊著或許是空穴來風的八卦。
阿魯特飲了一壺茶,腦海里想起今個看到的那枚白玉牡丹簪子,抬眼看了一眼上二樓的樓梯,起身過去,不妨上頭下來一個衣著華貴卻戴著面紗的女子。
那一雙壓裙的七尾鳳凰白玉,栩栩如生,阿魯特自幼深得父王和母妃的寵愛,是當做王儲培養的,熟讀藜國的各類地方志和經史典故,自是知道這一雙玉佩在藜國的含義!
下著樓梯的安寧郡主,忽然腳下一滑,便要往下頭栽去!
隨身伺候的丫鬟大驚,伸手要抓,只是墜力太大,竟是拉不住,兩人一起往地下栽去。
磕了好幾個台階,安寧郡主不期然地落在一個安穩有力的臂彎裡,便是一起摔下的丫鬟,也被阿魯特用腳撐著背。
茶館裡瞬時涌起一陣讚嘆聲,阿魯特將懷裡帶著面紗的女子扶正,帶著謙謙笑意看向她,問道:「姑娘可否有恙?」
安寧郡主眼角帶笑,忽地,一巴掌掄向阿魯特,一雙鳳眸帶了幾分鄙夷:「輕狂!」
在眾人的愕然中,施施然地離開,身後跟著的丫鬟,悄悄地抬了眼看了一眼阿魯特,歉意地點了一下頭。
阿魯特揉了一下臉頰,憑那對玉佩,這一巴掌,定當能夠奉還!
稍後下來的盧笏,撫著肚子,掩著嘴角笑意,看了一眼阿魯特,想起剛才和安寧郡主透露的消息,挺著脊背出了茶樓。
卻不想,被一個外藩的一路尾隨至張府門口,看著她進府才離開。
晚間,阿魯特從街頭回來,使臣便立即上來稟道:「王爺,一個是七品小官張翰林家的夫人,一個是靜沅長公主府的安寧郡主!」
「茶樓那個摔下來的女子,是安寧郡主?」
阿魯特眯著眼,手上捏著的茶盞隱隱有裂紋。
使臣躬身道:「正是,屬下打聽到近來長公主府事故頻發,先前靜沅長公主榜下捉婿,看中了藜國的狀元,反被狀元郎拒絕了,接著,駙馬戀慕上了一個妙齡少女,更是一度被長公主休離!」
這些事兒,阿魯特今個在茶館略有耳聞,晃著手上的茶盞,微微彎脣道:「將那個駙馬看上的女子找出來!」
阿魯特敏銳地覺察到,這個妙齡的少女,是長公主府的隱痛!
雖是來議和不假,他更不介意,在藜國攪一趟渾水!
使臣應下,「阿魯特王子,臨行前,陛下交代此行務必要帶一位藜國高貴的女子回去,此事,還請王子上心!」
阿魯特眉頭微皺,看向使臣的眼裡多了幾分不耐,漠然道:「阿耶貢也累了多日,明日還要赴宴,還是早些歇息吧!」
阿耶貢也不敢在第一日便惹惱了阿魯特王子,立即退下。
「第二日,淵帝在宮中設宴款待荻國王子和使臣,此次不僅是皇室宗親參加,還有四品及以上的文武官員。
蘇清蕙對著綠意拿出來的頭飾一陣頭疼,這酷暑的天,綰發沒一會兒便汗濕了,再插上這些估摸有一斤多的珠寶,在宮裡靜靜地端坐兩個時辰!
蘇清蕙想想都覺得心裡苦得慌!
可是,這究竟是國宴,咬咬牙對綠意道:「上妝吧!」
綠意略略猶疑一下,輕聲道:「主子,也就一會兒等出了宮門,奴婢就給您卸下來。」
賀承下午從外面頂著一身暑氣回來,拿起桌上的冰鎮綠豆湯便要喝,蘇清蕙從鏡子裡看到,忙喊道:「水,水!都放著晾好的!」
天氣炎熱,夏太醫特地叮囑蘇清蕙不能貪涼,順帶提醒晉王爺,「從外頭回來莫立時喝冰的,不然,易脾胃不適!」
賀承看了一眼鏡中正勻著胭脂的蕙蕙,只得放下綠豆湯,一口灌盡一盞茶水,這才拿著小湯勺,一口一口地吃著綠豆。
晉江小白搖著尾巴在他跟前晃,耷拉著腦袋,倒像是在思索什麼。
賀承拍了拍晉江小白的腦袋,問一旁候著的菡萏,「小白近日食慾如何?」
菡萏想了一會道:「像是比以往少了一些,許是厭夏!」
賀承俯身扒拉起小白的兩隻前爪,看向小白幽深的淡綠色眸子,心裡默算了一下,從當初的青蕪庵將小白送給清蕙,至今已有快三年了!按照這族類的習性,小白該回去尋找配偶了!
賀承看了看清蕙的腰身,等一年半載後,恰好小幼崽可以和小主子作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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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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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1-22 00:29:16
第二十八章
想到小幼崽和小嬰孩,賀承脣邊的笑容忽地擴大,起身走到清蕙身後,柔聲道:「你既是不喜歡,應付一下也就是了,你這幾日又孕吐,身子正弱!」
蘇清蕙實是沒有想到,新婚就懷了孩子,還沒表現什麼雍容大度,就開始各種驕矜了,難免有些抹不下臉皮。
握了賀承的手,「昨夜和你說的事兒,你辦了沒?」
賀承點頭,「嗯,下了朝便向鄭大人道了謝,已經讓福伯送了謝禮到鄭府!」鄭致替清蕙擋的那一下,賀承心裡頭也感激,不然,憑那小子單單湊到清蕙面前,他也是繞不過他的。
「安寧郡主和靜沅長公主越發狂妄了,我今個去慈寧宮,皇祖母沒說,但是夏嬤嬤悄悄透露,束妃近來有些挑釁皇祖母!」
賀承的聲音裡帶了些寒意,一直沒有騰出手來收拾靜沅長公主,一而再地給了她們可乘之機。
拍了拍清蕙的手道:「行了,這些事,我處理便好,蕙蕙好好養胎,咱們養個小娃兒,以後府裡也熱鬧一些!」
蘇清蕙握著賀承的手,摸向了還不顯懷的肚子,兩人相視不語,這是,他們共同的期待。
這是蘇清蕙成親以來,第一次參加皇家的宮宴,前世,在張士釗致仕之前,她也曾陪他去過,疏淡地坐在他身邊,垂著眉眼,她沒有孩子,不存在會有誰家夫人過來和她討論孩子姻緣什麼的。
若是想討好張士釗的,也不會走她的路子,新進府的小妾,正得寵,一點珠寶金子,便討好了,似乎人人都沾不得她,李妍兒給她戴了一頂虛晃的不潔的高帽,而張士釗,似乎要用他的行動來證明,這頂帽子的存在。
隨著李公公一聲「皇上駕到,太后娘娘駕到,皇后娘娘駕到!」眾人便開始叩禮問安!
「皇上萬歲萬萬歲!」
「太后娘娘千歲千千歲!」
「皇后娘娘千歲千千歲!」
待皇上、太后和皇后娘娘走過,賀承扶著清蕙起身。
太后今日著了一身玄色織金的宮裝,百鳥朝鳳髻上的九尾鳳釵熠熠生輝,這是一個女子一生最高的榮耀。
蘇清蕙許久沒見過皇后娘娘,覺得她神色似乎比太后還好一些,一身明黃色的宮裝,和淵帝並列站在一起,神色坦然自若,仿佛絲毫沒有受到來自太后娘娘的壓力。
蘇清蕙垂眸,忽然想起來,皇后娘娘的母家,正是武威大將軍,負責藜國和荻國的邊界,此次荻國和藜國言好,日後威武不將軍便不需再在邊疆出生入死,趙家的兒郎可在這繁華的京城裡安享富貴。
一時管樂絲竹,便有舞伎翩然而至。
許是為了迎合荻國王子和使臣,這是一曲柔旋舞,打頭的伎人戴著面紗,一舉手一投足,都是風情萬種。
蘇清蕙覺得這姑娘的眉眼和斐斐有些神似,又說不上是哪裡像,不由多看了兩眼。
對身後伺候的白芷輕聲道:「你去夏嬤嬤那問一聲,這女子,是哪處的?」
白芷應下,悄然從宮殿裡溜了出來,找慈寧宮的小丫鬟去了。
這邊阿魯特代父王和母妃問候了淵帝、皇后和太后娘娘,恭維了兩句:「藜國當真是地大物博,一路走來,風景秀麗,國泰民安,令我等好生羡慕!」
淵帝見荻國的小王子是個眉目俊朗的小郎君,面目慈和了許多,笑道:「聽聞荻國風俗淳樸,遊蕩在藍天與碧草之間,路不拾遺,夜不關門,朕年事已高,不然也想去看一看!」
淵帝說完,慨嘆一聲,滿是唏噓。
夏太后雍容華貴地看著底下,眉眼不動,年紀大了,誠言說起謊來,也如數家珍一般,連她都分不得真與假了。
當年她嫁先帝,誠言一度萬念俱灰,逃到了北疆,不然,何以遇到時值威武大將軍之女的趙倪笙!
鑲著細鑽的指甲套在燈光下像星星般耀眼,夏太后看著底下坐著的賀承,清蕙,還有斐斐。
如若不是這幾個孩子,她這一副老身骨,怕早兩年就去了,人到老來,除了為子孫打算,竟是一點奔頭都沒有了。
這邊阿魯特應和了淵帝兩句,由著阿耶貢和淵帝聊,眼睛向下頭的貴女一溜眼地望過去。
斐斐在戳杏仁佛手,百無聊賴,一抬頭遇上阿魯特灼灼的眼神,心裡一突:這傢伙不會認出我了吧!
臉上微紅,露了八顆潔白的牙齒,嘴角彎成一個弧度,一側的青端郡主好奇地看著斐斐,好意低聲提醒道:「笑不露齒!」
斐斐一愣,忙收了牙齒,垂眸盯著小矮桌上的奶白色的杏仁佛手。
阿魯特端了面前的酒杯,遙遙地對著,安寧郡主,道:「一早便聽聞安寧郡主是藜國有名的水晶美人,今日得見,果真國色天香,恰似天山上的雪蓮,比我荻國草原上的太陽也毫不遜色!」
安寧郡主溫婉帶著幾分羞澀地看了阿魯特一眼,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正正好地露了半截光潔的脖頸。顯然並不記得,她曾在茶樓給過人家一巴掌。
席斐斐看的目瞪口呆,敢情郝藍玉還是個端莊的美人胚子呢!
「我呸!」
斐斐求救似地看向了蕙蕙,見蕙蕙堅決地搖頭,只好坐在原位上不動。
阿魯特將席斐斐的小動作都看在眼裡,面上不動聲色,和靜沅長公主閒聊了幾句荻國的礦山。
進來時,他便從斐斐那張杏仁小臉認出了,正是那日在茶路上驚呼他容貌的姑娘,他這人向來有過目不忘的本事。
待見到斐斐低下頭,他卻不想她成為眾矢之的,這才轉向安寧郡主,他阿魯特並不是什麼正人君子,生平最厭惡別人動他臉,他不認為,他會繞過安寧郡主。
最尊貴的女人,剝下家族的依靠,也只是一個依附著生存的藤蘿,什麼尊貴,雍容,不過是權位上的男子賞賜的一點兒表皮。
這麼一瞬間,阿魯特竟想到將安寧郡主娶回荻國,那裡,有更多的荻國尊貴的女子!
蘇清蕙搜了一眼上座的各位妃嬪,有好幾個是新面孔,淵帝即便是念著舊情,這些年裡,對太后娘娘也不過是格外恩寵罷了,比不得先帝獨寵夏貴妃一人。
她的下首坐的是岐王府的世子和世子妃,世子妃是大理寺卿家的女兒,大理寺卿和她的父親雖都同歸於三卿,但是,鴻臚寺和大理寺相距甚遠。
蘇清蕙淡淡地掃一眼,是個端莊的美人,那世子妃見晉王妃看過來,有禮地抱以淺笑。
看上去甚是寡味。
便見那戴著面紗的舞伎變戲法兒似地拿出一個酒杯,盈盈走到荻國王子跟前,含羞帶怯地看著他。
阿魯特從美人手裡接過,一口飲下,將酒杯翻過來朝各位示意,又道:「一直聽聞荻國女子個個多才多藝,不知小王此次可有眼福?」
殿裡眾人一時面面相覷,交頭接耳,阿魯特說的輕鬆,可是,此次來赴宴的都是宗室的女兒,或者如席斐斐和威武大將軍府的青端郡主一般,自身就有爵位在身。
上座的趙皇后,笑著道:「今日在座的都是宗室的女兒,個個頑劣,不比各位大臣家的掌上明珠肯花功夫在琴棋書畫上!」又看向下頭的各家貴女,「既是荻國王子有此雅興,你們可願出來露個怯?」
作者: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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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1-22 00:29:26
第二十九章
雖是笑吟吟地朝下頭問了這麼一句,可是,在場的誰都知道,答案只有一個。
便聽底下頓時一片嬌鶯啼鳴的聲音:「臣女願意!」
斐斐垂著眉,卻被隔壁的青端郡主擲地有聲的「臣女願意」唬的一跳!
她可不想去荻國,至於出風頭什麼的,還是讓給各家厲害些的郡主和縣主吧!
在皇后娘娘的讚賞中,青端郡主第一個上去,手裡提著一把軟鞭,她自幼跟家裡兄弟一起習武,一手軟鞭舞的晃了眾人的眼,難得的是,腰肢柔軟,便是荻國使臣也忍不住拍起了掌。
青端郡主舞完,兩頰一片駝紅,回座位時對著看的目瞪口呆的席斐斐眨了眨眼,席斐斐尷尬地露了一口小貝牙。
接下來上場的是岐王府才十三歲的慶嫣小郡主,是岐王側妃楚氏的女兒。
慶嫣郡主今個頭上戴著一頂牡丹花冠,上頭一排排地鑲著翡翠、瑪瑙和紅寶,花冠前頭中間是一顆皓亮的金剛石。慶嫣郡主表演的是一曲古琴。
斐斐見她坐下,眾人都在看著,悄悄地往後挪了挪。
慶嫣郡主還未及笄,一曲《平沙落雁》卻彈的隱有秋高氣爽,風靜沙平的意境,鴻鵠之遠志,逸士之清幽,如汩汩清泉般灌入心間。
淵帝帶頭叫了「好!」這是他唯一的孫女兒,雖是個庶女,平日裡也甚是寵愛。
趙皇后挑了挑眉,不想,這個平日裡沒注意到的孫女兒竟有這等功力,那楚氏雖是個庶女,膝下兩個孩子卻都極出色。
靜沅長公主掩著手帕笑道:「這兩個郡主,都這般出色,合該露怯的是我家安寧了!」
安寧郡主面色溫婉地上台,微微一斂衽,劃著檀木旋的通體米分緞的繡花鞋,無繡無花,鞋尖卻彎個銅鉤兒。
這雙鞋一出,蘇清蕙便了然,便是荻國王子不提,今個,各位宗室女兒也是要上去表演一番的。
有些擔憂地向斐斐的位置看去,卻忽見先前還坐著人的位子,竟然空了,蓮裳也不在。
低頭問賀承,「你可見到斐斐出去了?」
賀承點頭,「隨她去吧!」斐斐不會去荻國,也不愁嫁,不需要這般嘩眾取寵。
舞自是好舞,安寧郡主身姿薄弱,這舞顯然是公主府的舞伎特地為她量身編的,一個抬眼,一個回眸,都讓人心下讚嘆。
蘇清蕙有些不懂,這般費盡心力,難道是要將安寧郡主嫁到荻國去?
荻國和藜國的爭端先不說,便是此次言和,誰又能保證能安穩幾年,如若兩國再起事端,嫁過去的宗室女兒該怎麼辦?
且,荻國和藜國風俗差異較大,便是公主嫁過去,也只是荻國眾位美人中的一位,在藜國備受尊榮的安寧郡主,真的願意過去?
安寧郡主這一舞,座上眾多有些眼力的都看出來了端倪,上頭的夏太后心裡微嗤。
安寧郡主八個連轉結束了此次表演,額上細汗已然薄薄一層,驕矜地笑著,看向荻國王子的位置,赫然發現,荻國使臣身前的阿魯特王子,不知什麼時候,已然不在。
不由看向了另一個也空的位子!
呵!席斐斐真是好手段!
此時大殿外頭,天上有半輪極細的下弦月,像一把小彎刀一樣,斐斐輕輕地吐了一口氣,夜間微涼的晚風吹拂著衣袖,她有意避開宮人,帶著丫鬟轉到了殿外的一棵百年老樹後頭。
阿魯特見她坐在漢白玉大理石上,仰著頭似乎在數著星星。
「明珠郡主真是好雅致,這邊兒風景真是獨好!」
突兀的男聲,前頭坐著的兩人嚇一跳!席斐斐和蓮裳不覺立即驚站了起來,見是荻國王子,席斐斐輕輕笑道:「原來想出來的不只我一個呀!」
阿魯特點頭,「論歌舞,藜國女子並比不得我們荻國女子!」且,若他選的是舞伎、樂伎,又何必周章地來藜國皇室選,天底下的歌舞伎最多的該是樂坊才是。
他不過,是想看看眼前的人罷了。
席斐斐聽他貶斥藜國的歌舞,不置可否,她又不擅長這些,接道:「等阿魯特王子回國,還請送藜國幾個擅長伎人過來,給我等看個稀奇!」
這話說的頗為誠懇,絲毫沒有為殿裡頭那些女子辯護的意思,阿魯特先一怔,隨後說:「明珠郡主若是喜歡,大可隨我去荻國觀賞一番塞外的風光!」
斐斐立即否道:「那哪成,我上頭還有老父,哪能拋下他凄苦地終老!」杏仁小臉微揚,似乎這是個不可辨駁的理由。
蓮裳偷偷瞅了一眼阿魯特王子,心裡敲著小鼓,見阿魯特王子終於露了真面目,想拐走自家郡主,輕聲道:「郡主,您出來的有些時候了,裡頭怕是注意到您不在了!」
蓮裳低著頭,卻依舊能感受到頭頂上方的寒氣。
斐斐輕輕點頭,和蓮裳去殿裡頭。
看著人進去了,阿魯特笑道:「人都走了,兄台是否可以出來了!」
「王子真是好眼力!」從大殿外側的轉角處閃過來一個人影,一身藍色蟒袍,米分底緞靴,赫然是安郡王。
氣氛瞬間驟冷,安郡王平靜的聲音裡有絲異樣道:「藜國貴女多,最尊貴的也是與皇家有血緣的女兒,若是阿魯特王子想從藜國帶回一位王妃,明珠郡主並不是合適人選!」
阿魯特倏地挑眉,有些吃驚地看著安郡王:「安郡王確定?藜國有比明珠郡主更合適的貴女?」
安郡王點頭,「自然!她不是皇家女兒!」
阿魯特臉上的笑容忽地放大,挑著嘴角,「既是如此,安郡王為何不將此女娶了回去,又何必這般巴巴地跟著明珠郡主,不惜做隱形人呢!」
阿魯特先前還隨意灑脫的眸子,此刻透著銳利和精明。
安郡王一窒,半晌,一甩袖子,羞惱而去。
阿魯特站在原地心情甚是愉悅,喃喃自語道:「這裡,果真是比荻國有趣多了!」
安郡王回宮殿的時候,裡頭氣氛靜的詭異,見他進來,眾人的眼,仿佛瞬間著了火一般,黎平幾乎能覺察出裡頭的火焰就要跳出來一般。
待他坐定,上首夏太后開口道:「平兒,荻國使臣提議,荻國和藜國聯姻,藜國出一位郡主,荻國出一位公主!你意下如何?」
太后的眼睛平靜如水,仿佛不過在轉述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可是,單獨拎出來在這大庭廣眾之下問他,黎平在太后膝下進孝也有十來年,也曾一度厭惡過她,正是她,使得聖上猶疑不決,背著被後世史官口誅筆伐的危險。
可是,不可否認,夏太后,在他被父王母妃遺棄的頭幾年裡,給了他細緻入微的關懷,如果不是夏太后,或許他早就死在楚氏的手裡。
他知道夏太后給他挑中斐斐,也是煞費苦心。
「回稟皇祖母,孫兒心裡一早便有了心儀的姑娘,藜國和荻國既是締結永世之好,待過兩年,皇弟皇侄們長大了,再迎娶荻國的公主怕是更合適!」安郡王恭敬地回道。
夏太后眼睛一亮,臉上神色立即生動了起來,微微笑著看向荻國使臣阿耶貢。
作者: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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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1-22 00:29:36
第三十章
阿耶貢起身,恭敬地行了禮,道:「我等一路過來京城,沿途聽到許多百姓說起安郡王和晉王深入貴國蜀地救援百姓,九死一生的事跡,深感敬佩晉王和安郡王,晉王早已娶妻,不成想,安郡王竟也心有所屬,我等也不強求,只是,不知,安郡王心儀的是哪位貴女?」
安郡王貴為淵帝的親孫子,且是藜國人最為重視的嫡孫,既是遲遲不與夏太后和淵帝說起,這當中定是有隱情,只要安郡王說不出,他們荻國的公主……
阿耶貢一雙小眼炯炯有神地看著安郡王,就等著他說出是哪家的貴女!
安郡王不妨這荻國的老匹夫竟然不饒不休,求救地看了賀承一眼。
岐王妃本雀躍能娶回個荻國公主,對平兒的路必當大有裨益,不想,平兒竟然在這眾目睽睽之下,說,有心儀的狐狸精!
一時捂著胸口,只覺得心頭一陣絞痛。
賀承卻也無能為力,對著安郡王的眼,默然不語。
這等時候,要麼娶荻國公主,要麼,說出斐斐。
「感謝荻國使臣的關懷,小王心儀的女子正是我朝吏部尚書席大人的嫡女,聖上欽封的明珠郡主席斐斐!」
安郡王看著木愣的斐斐,一字一句道。
席府嫡女,明珠郡主!
夏太后忍著心頭的大喜,溫和地對淵帝道:「皇上,既是平兒有了喜歡的,這事,便繞過平兒吧!」
淵帝捋著鬍子笑道:「小兒女心性,平兒也該成家了!」
席斐斐臉上像是被煮熟了的,軟皮的蝦子,坐在那裡,也不知道是坐,還是站,愣了半晌,臉上一片蒼白。
「只是此事只怕是安郡王一廂情願!」阿魯特王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了,端著琉璃盞,裡頭的百花釀,幽幽散著些許沁涼的醇香。
舉著酒杯敬淵帝道:「小王未料到還能在藜國見證一回郡王爺的雅事,只是不知道藜國風俗,女子是否有自主擇婿的權利?」
安郡王放在身側的手,不禁捏緊,一雙深邃的眼帶著警告地瞪著阿魯特。
蘇清蕙輕輕捏了賀承的手,悄聲道:「他們有意斐斐!」
淵帝不動聲色地道:「自然,不說席斐斐貴為藜國郡主,便是普通百姓,在藜國也有擇婿的權利!」
阿魯特點頭,「我荻國女子地位也一直不遜於男兒,」又看向已經緊張的無以復加的席斐斐,微微勾了脣角,道:「不知,明珠郡主對這樁婚事意下如何?」
席斐斐漲紅著臉,見阿魯特眼裡銳光閃過,一雙大眼裡滿是驚恐,此時只要她應下,她便是將自己許給了安郡王,如若不應下,阿魯特是要帶她回荻國!
此時,斐斐才恍然明白剛才在殿外,阿魯特對她說隨他去荻國見識塞外風情,竟然不是戲言。
「啟稟皇上,臣女,臣……,」忽地掩了聲,道:「姻緣之事,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臣女,聽爹爹的安排!」
斐斐說出這句,心口猶如刀子劃過一般,一陣陣鈍痛,爹爹一向有意安郡王,如若不是她自己不願意,怕是二人一早便定下了,只是,此刻!
定遠侯下手的席恆峰,從荻國使臣開口聯姻之事,便已經繃緊了弦,此時,出位道:「啟稟皇上,安郡王天資聰穎,宅心仁厚,多年來甚斐斐絕望地閉上了眼,身子如篩笠一般顫抖,前兩日,她還收到陸哥哥的信,伯父和伯母不日就要進京了,已經備好聘禮來席府提親。
阿魯特沒想到看似野性的席斐斐會選擇妥協,眼睛微微眯起,見席斐斐閉著眼,心裡不禁自嘲:看來比起令人厭惡的安郡王,他這個荻國王子,才是真的洪水猛獸。
蘇清蕙察覺到斐斐的異樣,捏了把賀承,賀承忙舉杯道:「陛下,此次畢竟是接風宴,主角是阿魯特王子並阿耶貢等使臣,豈可讓安郡王的姻緣這等小事耽擱此等良辰美景呢!」
太后微笑著接道:「是呀,陛下,咱們如此可真是慢待了阿魯特王子和阿耶貢大人!」夏太后看著斐斐微微發白的小臉,心裡一陣抽痛。
當年她就是這般逼迫藜澤,藜澤應了,往事再現,此時換了她的外孫女兒。
夏太后輕輕地看了淵帝一眼,便是那一眼,淵帝竟看出了一點乞求的意味,心裡瞬間軟和的如天上的白雲一般。
舉著酒杯對殿下眾人道:「同飲一杯,望藜國和荻國結永世之好!」
散席的時候,斐斐還癱在椅上,腿腳發麻,渾身冰冷,清蕙過來扶她,斐斐抬著眼,水汪汪的,像是下一刻眼淚便會吧嗒吧嗒地落下來,清蕙低聲道:「再等一等!」
出了宮門,斐斐上了馬車,倚在清蕙身上,嗚嗚地抽泣,清蕙一遍遍地拍著她的背,哄道:「傻斐斐,別怕,還有我和賀承呢,定會如你意的!」
斐斐心口在翻滾,淚眼朦朧地看著蕙蕙搖頭。
她知道,誰也幫不了她。
她恨黎平,為什麼要在眾目睽睽之下,說出她的名字!
她一早便和他說清了,她不喜歡,她不願意!
他明明都已經見到了陸格!
馬車外頭,綠意大聲稟道:「王妃,安寧郡主過來了!」
蘇清蕙將斐斐護在自己身後,撩了一半的簾子,問對面馬車上的安寧郡主:「安寧妹妹有什麼事?」
安寧面無表情地搖頭,在蘇清蕙微皺的眉中,詭異地笑道:「聽見明珠姊姊在哭,妹妹過來看一看,可有什麼能幫上忙的!」
蘇清蕙臉色也有些不好,嘲諷道:「安寧此次一曲舞,必是入了阿魯特王子的眼,當真是皇家貴女的典範!日後成了荻國王妃,在荻國的中定當能鶴立雞群,一支獨秀!」
安寧郡主一張淡漠的臉上顯了幾分憤色。
蘇清蕙仰臉笑道:「聽說駙馬爺回來了,改天,真是可喜可賀,公主殿下向來是軟和人。」
又低下頭,有些擔憂地道:「安寧妹妹可得幫著些鎮著那什麼蘭念兒才好,聽說也就比安寧你大個一歲多呢!」
見安寧眼睛幾乎在噴火,蘇清蕙微微一笑,對賀承道:「王爺,我們快些回去吧,出來這麼些時辰,臣妾想早點回去!」
賀承應下,甩著手上的鞭子,一鞭子揮出去,清蕙的馬車竟只動了一下,安寧郡主的馬倒被抽痛的一陣瘋跑。
清蕙輕輕地抿著嘴道:「咱們將她送走吧!越看越心煩!」
許是因了張士釗的事,蘇清蕙一直被安寧郡主不待見,一出手便是青茹庵裡趁黑毀她清白,她不在意都不行。
賀承樂道:「怎地,我家王妃忍不住了?」
見蕙蕙鼓著嘴,不理他,賀承暗暗垂了眸子,安寧和靜沅長公主,他都沒想過要放過,便是走,也得身敗名裂的走。
接待了荻國使臣,錦城知府並著蜀地幾位官員一起回來述職,說起此次水災和瘟疫,眾人將安郡王和晉王好一番誇讚,便是晉王妃,也添了兩句。
陸知府還上呈了一份錦城百姓編的感激晉王、安郡王的兒歌。
淵帝心頭微微皺眉,展開一看,第一句是:「蜀地澇,陛下慈,一籮子孫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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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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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1-22 01:22:27
第三十一章
他的子孫,呵,淵帝心頭大悅,撫掌大笑道:「此番甚是辛苦晉王和安郡王了!」
不日,賞賜便如流水一般涌入晉王府和安郡王府,不知誰放出的消息,陛下有意再安郡王大婚後,賜封他為親王!
蘇清蕙從一堆錦盒裡,挑出一個小孩腕臂般大的夜明珠,笑吟吟地道:「以後晚上可不用油燈了!」以往還不覺得什麼,近日來,隨著孕期反應,她連平常點的油燈的煙味兒也有些受不住。
賀承心疼她,兩人晚上都是一早便歇息下了,也睡不著,摸著黑在屋裡閒聊,她現在起夜又多,賀承總得先下床來給她點油燈。
正摩挲著夜明珠,綠意進來道:「王妃,席府的李媽媽來了!」
李媽媽是斐斐在倉佑城便在的教養媽媽,一向視斐斐如己出,「你將人帶進來!」
李媽媽一見門便跪了下來,要給蘇清蕙磕頭,蘇清蕙忙讓綠意將人拉起來,道:「李媽媽起來說話,你和我客氣什麼!」
李媽媽看著座上的晉王妃,搖著頭,依舊跪著道:「王妃娘娘,您和我家郡主,向來交好,您又一向待她如親妹子,這回,你可得去勸勸她,已經兩日不進食了!」
李媽媽說著便抹起了淚,「老爺怎麼勸,郡主都不應聲,這般熬將下去,老奴怕她虧了身子呀!」
宮宴當日,斐斐說要回家,清蕙便和賀承一起將她送到了席府,以為她哭哭便好了,事情也沒到最後一步,安郡王只要不再提這茬,也就過去了,沒想到斐斐竟然鑽了牛角尖。
忙起身道:「白芷,快去套馬,」又讓綠意將李媽媽拉起來,「你老人家也別跪了,和我一起回去看你家郡主吧!」
屋外頭十分悶熱,有幾朵黑雲,眼看著似乎就要落雨了,綠意怕一會下暴雨,又轉回屋裡備了雨傘和蓑衣。
馬車裡十分悶熱,蘇清蕙也不敢多用冰,馬車上頭只放了一小塊冰,綠意和白芷幾個輪番打著扇子,蘇清蕙身上還是不一會便濕透了裡衣,貼在身上,黏黏的。
李媽媽見她懷著身孕,這般遭罪還要往席府去,紅著眼道:「郡主有您看顧著,真是莫大的福氣!」
蘇清蕙笑道:「斐斐一向待我親厚!」前世那番光景,斐斐對她恨鐵不成鋼,這輩子,又幾次三番為她出頭。
車夫稍微快了些,趕在落雨之前,到了席府,剛一踏入大門,便嘩啦啦地下起了雨,裡啪啦的,像小魚在江裡跳躍一般歡騰,白芷落後一步,在車裡頭收著東西,不一會兒,便濕了半邊身兒。
席恆峰正在前廳裡急的跺腳,見到晉王妃過來,忙見禮,道:「王妃娘娘,這回又得勞煩您了,斐斐,這孩子轉不過彎兒來,當時那場景,我若不應,難道要讓斐斐去荻國嗎!便是她真個不願,我拼了這頂官帽不要,也不會讓她不如願啊!」
席大人紅著眼,神色恍惚,說到此處,情緒悲慟,像是為著斐斐,又像是在說某個往事。
蘇清蕙勸道:「席伯父莫急,您先好好喝口茶,我這就去看看!不說您,便是我和王爺,也不會讓斐斐受委屈的!」
斐斐正在自個的小院裡頭的鞦韆下坐著,蓮裳和兩個丫鬟裡一層外一層地撐著傘。
見到清蕙過來,猛地一下子撲過來,看的綠意和白芷心間一閃,生怕將王妃撲倒了,兩人都用手防著。
「蕙蕙,陸哥哥走了!」
「什麼」蘇清蕙驚愕不已,不是安郡王,是陸格走了?
「宮宴上的事傳了出來,陸哥哥寫信說他走了,望我珍重,他走了,我要怎麼珍重!」席斐斐哭道。
他都沒有聽她解釋一句,他都沒來親自問她,他憑什麼就這麼走了!
前頭席恆峰聽了下人的稟報,知道斐斐不進食的緣由,心裡頭嘆了一口氣,藜澤的遭遇,他的遭遇,都在斐斐身上重演了一次。
「老爺,老爺!」
管家在大門一路狂奔過來。
席恆峰皺眉道:「怎得了?」
外頭雨勢大,管家已經淋得水湯湯的,7老爺,阿魯特王子不知怎的拿到了郡主的庚帖,說是我府上夫人許了他的婚事,正四處請和尚合八字呢!」
席恆峰猛地抬頭,驚訝地看著管家:「夫人,哪來的夫人?」
管家輕聲道:「明遠侯府!」
明遠侯府,明遠侯?還是胡氏?
管家接著道:「老爺,荻國使臣嚷了出去,說要按藜國風俗來,先合八字,再著手準備聘禮,現在,已經,已經街知巷聞了!」
管家沒敢說的是,外頭已經有謠言在傳,他家郡主是一女許二夫了!
席恆峰見他神色有異,定當瞞著什麼,斥道:「什麼時候了,還不說!」
管家無法,只好如實將外頭的謠言說了一遍!
席恆峰氣的手顫抖,胡氏這是要和他不死不休呢!他還真不介意讓明遠侯府給她墊背!
朝後頭指道:「去,去備車,我要進宮!」
實是欺人太甚!
先前胡氏和他和離,一直在外散播斐斐是小妾生的,現在竟敢動斐斐姻緣的主意!
他這一輩子,亂糟糟的,得了斐斐這麼個女兒,人生才有了點盼頭,現在斐斐滴水不進,他還在乎什麼!
事實上,明遠侯府就是斷定席恆峰說不出席斐斐的出生,要是能說出,早在他們散布謠言說席斐斐是婢生子的時候,就已經站出來了,是以,胡氏的動作,明遠侯和侯夫人才會視而不見。
關於街頭巷尾的流言,也是明遠侯府小姐胡楚蕪靈機一動加進去的,胡氏也沒有反對,她為了席恆峰委屈了那麼多年,一輩子連半點血脈都無,也不知哪來的野種就要認在她的膝下!
她就活該讓席府的人作踐嗎?
既然她疼愛這個小狐狸精,她不介意,讓他更「疼」一點!
不是不願意去荻國嗎!她就偏要讓席斐斐去!
胡氏瘋狂,明遠侯府的人也聽之任之,左右他們站在岐王之邊,遲早也會得罪安郡王,不過是早一步還是晚一步罷了!
待明遠侯接到宮裡的傳召,也不當回事兒,最多被陛下責罰幾句罷了,明面上席斐斐是席家的外孫女,母親、外祖、舅舅關心女孩兒的姻緣,再正當不過的。
明遠侯寬心地跟著李公公的小徒弟小桂子進了御書房。
便見淵帝坐在裡頭,跟前是神情肅穆的席大人,明遠侯跪下向淵帝行禮,等著淵帝叫起。
卻遲遲沒有聲音,御書房裡靜謐的詭異。
明遠侯心裡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勁,又不敢擅自動,以頭抵地跪在地上。
半晌,淵帝冷哼道:「你耍的那些心眼,你當旁人都是傻的?」
冷汗濕透了後背的明遠侯,聽到這一聲,猶如久旱逢甘霖般,忙解釋道:「臣不敢,微臣不敢隱瞞,只是,在宮宴之上,夫人見阿魯特王子似對斐斐有意,臣妹想著斐斐是個野慣了的性子,去了荻國,怕是會更無憂無慮……」
明遠侯正說著,一個黑色的不明物體砸了過來,也不敢躲,正中腦門,正是淵帝慣常用的硯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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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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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1-22 01:22:37
第三十二章
頭上立時便出了血,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血混著墨汁滴到地上,明遠侯也不敢伸手捂腦袋。
淵帝咆哮道:「你當安郡王和阿魯特王子是你胡家的雞和狗呢?想吃哪只殺哪只?」淵帝目光如炬,恨不得再在明遠侯身上添幾個窟窿!此次阿魯特是來言和的,這幫酒囊飯袋這般鬧騰,搞不好就得出了茬子!
席恆峰黑著臉道:「陛下,明遠侯府子弟都走科舉或得了蔭封的,想來都不了解邊關的境況,才會這般隨心所欲!」
這話一出,明遠侯瞬間面無面色,有些不敢置信地抬頭望著席恆峰!
也顧不得頭上的傷了,磕頭如搗蒜一般地道:「微臣知錯,請求筆下開恩!請求陛下開恩!」
淵帝冷冷地望著明遠侯,斐斐深得澤辛寵愛不說,他都默許讓斐斐做他的孫媳婦了,「呵,侯府真是好大的膽子,明珠郡主也是郡主之身,你們也想幫著拱手讓人?」
這一聲喝罵,明遠侯嚇得噤了聲。
明遠侯府,眾人見侯爺許久不回來,只當在陪筆下下棋,也不當回事,等到了天黑,眼看宮門都要落鑰了,還不見侯爺的影子,這才打發著家下僕人去宮外頭看看。
明遠侯正跪在宮門外,頭上臉上,衣服上又是墨汁又是血跡,臉色慘白。
明遠侯府被褫奪侯爵,降為伯爵的消息,一夜之間便不脛而走,得了蔭封的侯府世子,也被奪了封號,明遠伯也只沿襲在這一代,不再世襲!
蘇清蕙當夜待斐斐用了小米粥睡下了,才從席府回來。
賀承心疼她,給她揉著肩,道:「本想護著斐斐一輩子的,沒想到,不是肆無忌憚地活著,就會開心!」
清蕙轉過頭,握著他的手道:「這事,我們都不能預料,陸格此次不告而別,雖讓斐斐受了傷,可是,他也未嘗不是成全斐斐!」
席府和太后,都將斐斐嬌養的太重了,這等女孩兒,便是那帶刺的玫瑰,只能養在權貴之家,陸家,並不能提供這朵玫瑰生存的土壤。
「許是,通過這次,陸格看清楚了她和斐斐之間的距離,二人情投意合固然可以,可是斐斐,她什麼都不懂啊!以後,並不能作為一個賢內助輔佐陸格!」蘇清蕙輕聲道。
賀承長長地嘆了口氣,「希望斐斐能夠早些看開!」又摟了清蕙,看著清蕙水泠泠的眼,柔聲道:「那一年,我在蜀地傳了死訊回來,也是難為你了,謝謝你一直等我!」
如果,當時清蕙和陸格一樣,覺得他們不適合廝守終生,但凡蕙蕙退一步,他怕是就會永遠失去她!
摟著懷裡馨香的人兒,賀承難以想象,如果當時,蕙蕙沒有堅持!
清蕙覺得賀承的身子似有些輕輕顫抖,就和前世,張士釗死後,他來祭拜後跟著管家出門時一樣,輕輕捶著他的胸口,笑道:「快勒疼我了!」
賀承趕緊放開。
清蕙眼睛淡淡地斜了他一眼,「想什麼呢,我可累了一天了,趕緊給我上些吃的,餓著我,還餓著孩子呢!」
這邊綠意和菡萏剛提了食盒過來,外頭趙二就過來,在門外傳話道:「王爺,王妃,聖上將明遠侯府降爵了,世子的封位也被奪了!」
趙二說完這話,裡頭許久沒有聲音,過了片刻,才聽到王爺吩咐道:「你再去打聽打聽後續!」
趙二立即應道:「是,屬下這就去!」
蘇清蕙吃了幾口小鮮藕,並著幾口粥,便沒了胃口,讓綠意澈下去,賀承看了一眼,對綠意道:「讓廚房裡多研製一些新菜式出來,王妃多吃幾口,便有重賞!」
清蕙笑道:「改天廚娘們還不都求到我院兒裡來,讓我多動筷子!」
綠意接話道:「可不是嘛,王妃娘娘,過幾日,奴婢幾個都得拿東西拿到手軟了!」
一時笑鬧完,蘇清蕙對賀承道:「明遠侯府也算倒了,得防著別狗急跳墻,另外,先前宮宴上,那個舞伎你可還記得?戴著面紗的那個!」
賀承想了一會,點頭道:「我問了黎平,他也從未見過這個舞伎!」
「自是不曾見過的,我讓白芷去夏嬤嬤那裡打探,夏嬤嬤都不知道,這一個,我那日瞅著,總有些怪怪的!」蘇清蕙有些不放心地道。
靜沅長公主定是往淵帝跟前塞了人的,只是,這人卻一直不曾在宮裡頭露面,既是靜沅長公主想護著她,也說明,這人身份極低,許是還不如先前那個小家之女的鸞嬪。
見她皺著眉,賀承忍不住伸手去撫平,「你現在孕吐這般厲害,也不要多勞神,你哪裡不放心,交給我做就好,不然,回來,叔祖母和皇祖母都不會饒了我!」
他對蕙蕙的肚子總是有幾分擔憂,周郎中私下悄悄和他說,蕙蕙肚裡的是雙生子,一強一弱,只怕,另一個有些掛礙!
只是賀承是不準備和清蕙說的,他已經打定主意,生產那日,要是那個弱些的,真的不能存活,他不會和蕙蕙說,便是抱個小女孩回來養也好。
如果不是為了他去蜀地奔波,也許,這兩個孩子現在都健健康康地在蕙蕙的肚子裡。
賀承看著蕙蕙溫柔地摸著肚子,眼睛酸了酸,啞聲道:「以後這種天氣,不許再出門了!」
蘇清蕙詫異地看著賀承,知道他畢竟是擔心她,這些日子也是有些受不住。
聽賀承這般說,沉吟了一會,有些忐忑地道:「我想請娘親來府上住些日子,師傅上了年紀,我也不好多勞累她!」
賀承輕輕地捏了清蕙的臉,又揉了揉她散下來的頭髮,笑道:「傻蕙蕙,便是你不說,我也有意讓岳母過來照看你一段時日,不然,我在外面也不放心沒人盯著你用飯!」
蘇清蕙笑笑不語,畢竟是出嫁的女兒,雖然上頭沒有正經的婆母,可是,娘家人住進來,畢竟不是太合適,上一次,她更是成親後,難得再見母親。
明遠侯降成了明遠伯,更不會世襲罔替,京城裡各家權貴都始料未及,這一次明遠侯真是踢到淵帝的鐵板了。
阿耶貢得了消息,勸阿魯特王子道:「王子,既是如此,不若娶了安寧郡主吧!眼看秋季就要到了,我們的牛羊將要熬過漫長的冬季!」
這些年藜國漸漸強盛,在入秋之前,就會對他們荻國進行防禦工程,甚至將邊界的居民往內城遷,荻國舉朝通過,和藜國進行聯姻。
他們的目標本來便是慶嫣郡主或安寧郡主,都是淵帝的血脈,再將荻國的公主嫁給藜國未來的帝王。
如此,荻國可以得到至少二十年喘息的機會,二十年,足以讓荻國開拓疆土。
阿魯特王子知道阿耶貢的憂慮,應道:「阿耶貢放心,我們定當能夠帶回一位郡主!」
頓了頓又道:「不知道阿耶貢注意到沒,父王交代的,關於羊皮卷的事,藜國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了晉王府!」
阿耶貢不妨這些日子鬧得雞飛狗跳的阿魯特王子,竟然還記得羊皮卷的事,心下不免一陣唏噓,難怪阿魯特王子會在一眾王子中脫穎而出,來荻國選取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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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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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1-22 01:22:45
第三十三章
此刻恭敬地道:「老臣打探,如果真的羊皮卷還存在世,定當在晉王府,晉王妃的師傅是程明昭的遺孀,晉王妃在兩年以前,曾經和程明昭的侄孫程修有過親事,所以屬下揣測,最有可能是在這位晉王妃身上!」
阿耶貢轉念一想,心中忽然大動,「所以,王子對明珠郡主做的這一切,只是是試探晉王妃和晉王的勢力嗎?」
阿魯特淡淡地看著阿耶貢,不否認也不承認,他對席斐斐不過是一時的因緣際會罷了,牽扯上晉王府,也是後來意想不到的收穫。
半晌道:「阿耶貢,晉王府守備森嚴,你萬不要貿然行動,我們這次的首要目的是娶一位藜國的郡主回去!」
說到後一句,阿魯特看向阿耶貢的眼裡,帶了些許警告。
阿耶貢心頭一激靈,忙道:「臣不敢!」
手心裡卻隱隱發熱。
阿魯特掃了阿耶貢猛然崩直的瘦弱的脊背,心頭冒上一絲寒意,「本王子不允許任何不可控的事情發生,但凡影響了父王交代下來的任務……」
阿魯特略略停頓,阿耶貢瞬間覺得一道陰森的目光盯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便聽阿魯特王子道:「父王不會計較我為了兩國聯姻,所做的任何舉動!」
包括死了一個謀臣!
阿耶貢腦子裡瞬間崩出了這句,額上冷汗漣漣。
待阿耶貢出去了,阿魯特坐在窗前,鋪了紙,醮了墨,提筆細細地寫了一副正楷小字,他自幼得母妃和父王細心栽培,縱使這些年,母妃有些失意,但是他在幼年得到了荻國最好的成長資源。
包括由藜國隱士教的這一首藜國字,放了筆,阿魯特輕輕地吹了一吹,待墨跡乾了,才卷起來,塞在袖子裡。
晉王府裡,蘇清蕙和賀承並席大人,商量著斐斐的親事,席恆峰道:「縱使明遠伯府遭到了懲罰,可是,先前斐斐的生辰八字是真的,胡氏名義上是斐斐的母親,如果不早些決定,我怕,會被荻國鑽了空子!」
斐斐的真實身世一旦被荻國人發現,她對荻國的作用無疑於會大於現在藜國的任何一位郡主,便是太后庫房裡的那些,無疑也都是斐斐的。
她的嫁妝將能夠媲美藜國的幾座城池。
皇位最有力的三位競爭者,一個是斐斐的親兄長,一個對斐斐情有獨鐘,娶了斐斐,荻國無疑會實現最大的利益。
賀承道:「席大人所言甚是,斐斐和安郡王的親事要盡早提上日程,如果席大人這邊沒有問題,我便讓安郡王進宮請旨吧!」
在斐斐的婚事上,黎賀承一直都支持安郡王,卻見席大人極為痛苦地用雙手遮住了臉!
又放了下來,深深地吸一口氣,吐出,道:「我怕她會恨我呀!」
他也是疼了她好些年的,這兩年裡,格外的偏愛,什麼好的都往她身邊塞,一直想著她是藜澤的女兒,便值得一切最好的。
可是,現在。
蘇清蕙嘆道:「席大人也是為了斐斐,她不會怨怪您的!」
席恆峰點點頭,起身道:「這事就有勞晉王和晉王妃了!」
賀承也拱手道:「席大人偏累了!」
席恆峰苦笑著搖搖頭,落寞地走出了王府。
「不會怨怪」?說出這句話,蘇清蕙自己也有些疑惑,說不會怨怪?
蘇清蕙正有些惴惴不安,白芷進來稟道:「王妃,定遠侯夫人來了!」
蘇清蕙忙起身,便聽到殿外傳來定遠侯夫人的嗔怪聲:「你懷著身子呢,安心坐著,我不過幾步就到了!」
蘇清蕙又只好坐下,賀承出門對定遠侯夫人笑道:「孟姨,你和蕙蕙嘮嘮話,我找管三叔去!」
定遠侯夫人揮揮手,「去吧,去吧!」
又迫不及待地對清蕙道:「你前些日子,不是讓我查那個舞伎嗎?」見清蕙點頭,眼睛亮晶晶地道:「你猜是誰?」
蘇清蕙一愣,「這般說,此人我也識得?」
定遠侯夫人搖頭道:「不一定識得,但一定聽過,紫蘭巷的!」
「紫蘭巷?」蘇清蕙有些難以置信地道:「是蘭念兒?她竟然回來了,還混進了皇宮!」
定遠侯夫人蹙著眉道:「八成是蘭念兒,我派去的人打探,她像是有意針對束妃娘娘的宮殿,只是,和蘭念兒又不是太像,先前蘭念兒不是險些被靜沅長公主毀了容嘛,但是這女子臉上一點傷疤都沒有!」
蘇清蕙喝了一口茶,定神,「便是不是蘭念兒,也是和蘭念兒有關的!」想到先前蘭念兒的慘劇,蘇清蕙心裡有些不忍,對這個女孩兒下手。
聯繫千方百計求靜沅長公主原諒,回了公主府的郝石峰,訝聲道:「這兩人是一起回來復仇的!」
她先前以為,只有郝石峰,以為蘭念兒怕是已經遭了不測,沒成想,還能逃出虎口!
看著定遠侯夫人,有些開不了口地道:「母親,我有些不落忍,畢竟蘭念兒……」
定遠侯夫人拍了拍清蕙的手,道:「我明白,同是女兒身,她的事兒任誰聽了都不落忍,我會讓下面的人去問她,如果她自己願意,要知道,便是我們不聯繫她,她自己也會撲上去的!」
清蕙糾結地點了頭!
靜沅長公主一個接一個地往淵帝身邊送人,她們也可以!
恰菡萏端上茶來,定遠侯夫人一聞,便知道是她近來愛喝的白茶,加了茉莉花的,十分受用地道:「有個閨女,就是貼心!」
蘇清蕙臉微紅,慚愧道:「都是母親幫女兒良多,清蕙還不曾為母親做過什麼!」
定遠侯夫人看著清蕙,抿嘴一笑,愛憐地替清蕙理了理頭髮,「傻閨女,有了你這麼個閨女,看你好好兒地,我能三兩天有人陪著聊些家常,就比什麼都好了!」
細細看了眼清蕙的面色,搖頭道:「還得好好補補才成
定遠侯夫人又想起道:「斐斐那丫頭怎麼樣了,這幾天,也沒聽到什麼動靜!」
清蕙有些泄氣地道:「我也往席府去過信,她沒回,近來賀承又不讓我出門!」
定遠侯夫人道:「這事,一時半會兒也不好轉彎,只是,她和安郡王成親已成定局,也不能鬧得久了,不然,以後成親,安郡王想起這麼一茬,心裡怕是會不痛快!」
任何一個女子沒有得到時,可能男子會千捧萬寵的,如果成了親,還心不甘情不願地一塊兒過日子,這日子可不就到頭了!
蘇清蕙有些憂心地應下,「我再勸勸她!」
可是想到斐斐的執拗脾氣,蘇清蕙心裡也有些沒底,斐斐一向是一根筋通到底的,許是還在等著陸格回來呢!
七月初八,安郡王進宮請旨,淵帝下旨,將席府嫡女,明珠郡主席斐斐許配給安郡王!
婚期定在來年正月!
斐斐接了旨後,好像沒有絲毫不對,席恆峰觀察了幾日,見沒有異常,心裡才微微放鬆,四處張羅著斐斐的嫁妝。
阿魯特得了消息,只是有些邪魅地挑了挑嘴角,帶著些許淡藍的眸色散髮著詭異的光彩,對阿耶貢道:「準備下,進宮去,合該給藜國陛下一個雙喜臨門!」
阿耶貢眼睛一亮,「阿魯特王子,微臣這就去準備!」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9-11-22 01:22:55
第三十四章
明珠郡王和安郡王被賜婚不到三日,安寧郡主便許配給了阿魯特王子,阿魯特王子特念安寧郡主要遠赴荻國,特地請求安寧郡主在藜國多待半年,直至明年正月才去荻國。
淵帝大筆一揮,將明珠郡主和安寧郡主的婚期定在了一天,正月初十!
蘇清蕙得了消息,眉頭不自覺地皺了,這是要和斐斐同一天嫁娶?
明珠郡主和安寧郡主先後被賜婚,京城裡的各家夫人,沉寂了好一段日子。
一下子就去了兩位郡主,剩下的慶嫣郡主又太小,下面州城的郡主又太遠,夠不著,掰指一算,京城裡頭,就只剩下了皇后母家威武大將軍府的青端郡主。
是以,威武大將軍府的媒人比前些日子多了一倍朝上。
蘇清蕙正苦夏,蘇侯氏在王府裡陪著,定遠侯夫人也時不時的過來坐坐,外頭的事,大夥都有意不讓她煩心。
安安穩穩地到了九月,蘇清楠大婚在即,娶得正是倉佑城才子莫奇先生家的莫漪。
蘇清蕙是由衷地盼望,這一世二人能順遂。
到了九月初九,許久沒露面的明珠郡主也跟著晉王妃出現在蘇家長子的喜宴上,面若桃花,雖瘦削了些,整個人看起來,精神頭還好。
蘇家在京城並無根基,雖後頭有晉王府這麼個靠山,但是,蘇家並未大宴賓朋,只蘇志宏幾個合得來的朝中大臣,蘇清楠的同窗,並李煥,及特地從江陵趕來的侯家眾人。
侯家三房的侯玹,這段日子一直跟著父親跑海運,整個人曬得油光水亮的,賀承見到,打趣道:「三表哥這般,怕是不好娶媳婦了!」
侯玹的娘親,侯楊氏捏著帕子,輕輕笑道:「可不是,還得托著王爺和王妃幫忙留意留意,這孩子,轉眼也得十七了!」
賀承煞有介事地點頭道:「自然,此事,本王和蕙蕙定當幫三表哥留意一番!」
蘇清蕙笑笑不語,淡淡地斜了眼賀承。
他就知道這人小肚雞腸,三表哥不過就往府上多送了幾回胭脂水粉和首飾,這人心裡就疑上了!
待蘇清蕙和賀承去了前頭,屋裡的眾人對蘇侯氏感慨道:「您這女婿當真是沒話說!」對岳母的娘家子侄都這般關照,這得護晉王妃到什麼程度喲!
蘇侯氏平素低調慣了,此時心裡雖頗受用,還是謙道:「也是陛下和太后娘娘教的好,王爺向來是一副好心腸!」
兵部尚書楚夫人道:「先前我家冰兒及笄禮上見到王妃娘娘便覺得她額庭飽滿,像是個有福氣的,今個見了,可不是天大的福氣喲!」
被藜國最年輕的親王如此視若珍寶,蘇家女兒的一生,是幾輩子寄來的福德。
此時外頭丫鬟進來道:「夫人,花轎到了前頭街來,一會便要到了!」
各家夫人都起身去前門看熱鬧。
莫漪是提前八天便從倉佑城出發的,一路又是車又是船,顛簸的厲害,此刻終於到了京城,心裡頭懸著的心微微放下。
花轎到了蘇府大門的時候,胸前綁著大紅花結的蘇清楠,滿面紅光地伸腳輕輕踢了踢花轎,一旁默言許久的斐斐喊道:「踢,踢狠點,不然我們家莫姊姊,一會可得欺著你了!」
蘇清楠耳根一紅,笑道:「我家夫人定當賢良淑德!」
眾人頓時一陣哄笑。
斐斐眼神微暗,如若陸哥哥不走,或許,她再堅持一點點,也有這樣一個一心等待的男子,來踢她的花轎。
眼前,蘇清楠牽著大紅花綢的一端,另一端是莫漪。
斐斐的眼睛有些酸澀。
新人進了正廳,媒人唱和著一拜天地,蘇清蕙和席斐斐等都站在一邊,忽然有個聲音低聲道:「郡主,您的帕子掉了!」
蘇清蕙本能地看了一眼斐斐,這才驚覺,身邊的人已是滿臉淚痕,只得讓綠意帶斐斐去她閨中時的院裡休息一下。
席斐斐也只是一時失控,有些汗顏地跟著綠意下去了。
蘇清蕙此時才回頭看剛才的那個聲音,笑道:「李家哥哥,也該盡早些才是!」
蘇清蕙此時忽地想起,盧家的親事,盧笏嫁給了張士釗,也不知道,李煥後來和盧家如何了?
李煥道:「已經定了盧家的三小姐!」
蘇清蕙臉上的笑僵了一下,緩了一下,道:「恭喜,聽聞盧家三小姐,極是知書達理,秀外慧中,李家哥哥真是好福氣!」
蘇清蕙此時心裡像無數的鴨子晃晃蕩蕩地逛過,所以,李煥要和張士釗成為連襟了?
前世不死不休的二人,這輩子竟然又以如此奇妙的方式牽扯到了一塊兒。
李煥一走近,賀承並已經察覺到,只是先前侯玹的事,擔心蕙蕙會不痛快,才忍了這般久,聽二人一來一往地聊了幾句,沒想到李煥如此不識相,往前邁一步道:「王妃,你身子重,還是別擠在這裡了!」
「啊?」清蕙聽賀承說這麼一句,頓時有些摸不著頭腦。
被賀承拉著,只得往後退了兩步,從後頭出了屋子。
深呼吸了兩次,清蕙才揪著賀承的耳朵道:「夫君近來頗有些不務正業!」
賀承見她一雙眼睛亮如星辰,裡頭獨含著有孕的婦人的母性光輝,笑道:「我家王妃這般美,不知道多少人惦記著我家的小孩兒,妄想結個娃娃親,我得提前替我家娃兒守住不是!」
雖是七分笑鬧,蘇清蕙還是聽到了那後頭三分的醋意。
輓著賀承的胳膊道:「再酸,晚上你就去找安郡王對酒長嘆去吧!」
說著,哼了聲,別過臉,不理晉王。
賀承忙告饒道:「王妃,我再也不敢了!」對比,這些人在自個王妃眼前晃,安郡王在斐斐眼裡,也正是這種不受待見的。
蘇清楠大婚後,蘇清蕙便一直在王府裡安心養胎,到了十月中旬,孩子約有五個月的時候,蘇清蕙明顯覺得,體力有些不支,有時又像是胸口那裡不舒服,有時又是胃部。
請了夏太醫來看了幾回,也只是說,孩子在長,在肚子裡動,些許不適,都是正常現象。
安胎藥卻沒少吃,苦的蘇清蕙連膽汁都快嘔出來了。
不過幾日,蘇清蕙臉色便開始變得微黃,她自個照鏡子,心裡隱隱有些不安,等夏太醫再來把脈的時候,有意盯著夏太醫瞅,問些沒邊際的問題,可是夏太醫一直穩如泰山,守口如瓶。
一日,蘇清蕙鬧了半宿,總算睡著了,忽覺得臉上有道視線,朦朧地睜開眼,便見賀承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看。
蘇清蕙驚得忙坐起了身,癟了癟嘴,忽地哭道:「到底出了什麼事,你說,你別瞞我!嗚嗚~~~~(>_<)~~~~!」
賀承心下覺得瞞不住,只好猶疑地指著她的肚子道:「孩子在跑,我剛挨你躺著,他踢了我一下,我以為是錯覺,然後他又踢了我一下!」
見清蕙睜著眼,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只得握著清蕙的手摸過去道:「就這裡,還有這裡!」
怕清蕙害怕,哄道:「沒事兒,已經去讓綠意遞宮牌到宮裡了,夏太醫一會兒便到,蕙蕙你別急!」
「什麼,你遞了牌子,請夏太醫!」告訴他,我的孩子要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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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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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1-22 01:23:07
第三十五章
夜裡的夜明珠散著幽幽的冷光,蘇清蕙覺得自個眼已瞎,吞了吞口水,頗艱難地道:「完了,明個你我二人,就是街頭,最大的笑談了!」
堂堂晉王爺不知道胎動,驚嚇的半夜往宮裡遞牌子!
賀承此刻也覺得有些不對勁,看清蕙又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的,將她摟在懷裡,安撫道:「蕙蕙,別怕,別怕!」
蘇清蕙頭靠在賀承的肩上,心裡頭一陣酸楚,前輩子,她苦了半輩子,沒有嘗過當母親的滋味,而,賀承,何嘗不是等了她一輩子。
捂著賀承的手,摸到自己一鼓一鼓的肚皮上,極溫柔地道:「賀承,這是胎動,是孩子,在翻身,踢腿,他不會跑!」
他會來到這個世上,和我們一起看星星看月亮,從詩詞歌賦,聊到人生哲學!
被大動干戈鬧起來的夏太醫,剛剛穿戴好,便又有小公公進來稟道:「夏大人,晉王妃派人來傳話,說是晉王爺鬧了誤會,只是胎動!」
夏太醫看了小公公半晌,掐指一算,可不正是到了胎動的時候!
被忽然喊起來的無名火,「噌」地一下子串了上來。
第二日,皇宮裡便傳遍了晉王昨夜鬧得笑話,夏太后聽了夏嬤嬤的轉述,笑的發上的釵環橫斜,特特賞賜了晉王一個木瓜!
而王府裡的眾人,很快便發現,王妃近來像換了個人似的,孕吐似乎一夜便消失了,每天堅持和宮裡的嬤嬤練柔旋舞,粥能用一碗多,又是膳食合口,能用大半碗飯。
與王妃忽地食慾大振比起來,王爺因胎動鬧得笑話,便可以忽略不計了。
若干年後,在黎倉佑還是個小奶娃的時候,便聽許多人說,當年母妃懷著他和妹妹時,所鬧下的笑話。
妹妹每次聽,都是咧著嘴笑,露出幾顆小奶牙,憨憨的,像府裡養著的小小白,也像足了母妃被父王哄騙時的模樣。
他從來不曾懷疑過,妹妹不是親生的,亦比如,他自個,六歲以後,就沒有相信過他的身世。
京城裡近來火了一個話本子,講述一個小家碧玉,因了姿色出眾,頗有幾分才名,在閨中時並閨名大盛,引得各家兒郎爭相求娶,孰知,這小家碧玉頗有野心,勾的城裡三大才子大打出手。
卻是個不守婦道的女子,懷著別人的骨肉,進了權貴之家,做了正妻。
這戲請的是京裡最火的梨園演的,班主柳生演這麼一個小姐,一投手一頓足,都妙不可言,一連演了七天,戲館裡天天爆滿。
不過兩日,風向卻又變了,有流言傳,這是根據真事兒改編的,風頭不知怎地就指向了晉王妃。
御史更是聞風而動,竟在朝堂上彈劾起晉王妃有辱皇家體面,理應休棄!
賀承當場就沒忍住,給了那御史一個窩心腳,跪地請求淵帝道:「微臣請求陛下將此等妖言惑眾,辱罵晉王妃的別有用心之人刺死!」
這些人當真狠毒,自古名譽一事,向來是百張嘴百個說法,便是最後證明此事是假的,對蕙蕙的聲譽也有礙!
蕙蕙懷著身孕,最受不得刺激,
想到這裡,賀承想當場弄死這個御史的心都有了!
安郡王、定遠侯也出位力證晉王妃的清白。
淵帝平靜地看著下頭的眾位大臣,沉默半晌,淡淡地道:「晉王妃一事,事關皇家體面,理當查探清楚,若是證明是有人蓄意誣衊,定當連誅!」
黎賀承一下子紅了眼,激憤地看著淵帝:「陛下,微臣相信王妃的清白,這事完全是惡意造謠,王妃正懷著身孕,他們此番行為,是想讓微臣斷後!」
黎賀承硬著脖子,直直地看向淵帝,他不信淵帝不清楚,一句「查探」便足以讓蕙蕙墜到深淵!
淵帝沒有理會黎賀承,眾人只聽李公公朗聲喊道:「退朝!」
黎賀承嘴角不由露了絲涼薄的笑,原來,便是向來看起來與外祖父和舅舅的死無關聯的淵帝,也是希望自己斷後的!
此舉不言而喻!
轉身對著還跪在地上一副大義凜然的御史道:「褚大人,千萬保重!」
褚御史頭抵在地上,並不搭腔。
出了宮,安郡王和定遠侯都道:「此事,我們定當幫你查看清楚,究竟是何人所為!」
賀承搖頭,眼裡迸著寒光道:「此事我心裡已經估摸出來,不須勞煩你們!」
安郡王輕輕地拍著賀承的胳膊道:「有需要儘管提,此事宜早些解決!」
賀承點頭,三人就此別過。
賀承上了馬,不想馬上回府,怕臉上的怒氣惹得蕙蕙猜疑,拍馬緩緩地到了百味樓,準備給蕙蕙挑些吃食再回去。
剛一進去,後頭便跟進了一人,趙二輕輕道:「主子,是張大人!」
張士釗面無表情地道:「相請不如偶遇,既是在此處偶遇晉王爺,不若微臣請晉王爺小酌一杯?」
他說的坦蕩,黎賀承卻嗅到了張士釗內心的憂急,看了張士釗一眼,隨即,大手一揮,道「請」!
明顯感到張士釗似是松了一口氣!
二人上了樓,進了包廂,張士釗開口道:「張某一直欽佩王爺在蜀地的鞠躬盡瘁,許久前便想請王爺共飲一杯!」
黎賀承淡淡地笑著,知道這不是張士釗的重點。
果然,等小二下去了,便見張士釗挪了挪椅子,輕聲道:「實不相瞞,我已投靠了岐王殿下名下,此事,正是岐王縱容靜沅長公主府做的,需盡早處理,不然,後期,可能晉王妃真的會冒出什麼姦夫來!」
見黎賀承瞬間慍怒,忙用手做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既是敢鬧得這般大的聲勢,必不會是三兩點毛毛雨的!」
賀承咽了氣,盯著張士釗,冷聲道:「張兄既是已經跟了岐王殿下,為何又擔著背主的風險,告知我這一聲?」
張士釗微微苦笑,「晉王爺,明人不說暗話,張某此生沒有機會,卻希望她一切安好!」
黎賀承看著張士釗,笑容放大,倏地冷了臉,將桌子猛地一翻,「張大人,請顧好自己的本分!」
小二敲門進來的時候,便見著黎賀承倨傲地走出了包間。
有些忐忑地問坐在裡頭的張士釗,「客官,可還上菜?」
張士釗輕輕地揮了揮衣袖上被濺到的茶水,一派風輕雲淡地道:「熏鴨,醬豬蹄,都來一份!」
「啊?」小二愣了一下,立即手腳麻利地扶好了桌子,殷勤地道:「好,客官稍等,一會便上!」
張士釗點頭,轉頭看了眼窗外,黎賀承帶著兩個油紙包,扔給了身後的趙二,上了馬。
舉起了手中的茶,輕輕地抿了一口,滿口的苦味,頓時涌向四肢百骸。
張士釗回府的時候,已經是傍晚,後院側門處遠遠地便見著一個丫鬟探頭探腦的,見張士釗過來,忙上前道:「少爺,少夫人今個去了岐王府,有事和您相商!」
張士釗沒有看芽兒一眼,徑直去了主院。
正院裡頭燈還亮著,窗戶上映著盧笏的身影。
盧笏正在做小孩的衣裳,小小的一塊,一針一線,嘴角掛著淡淡的笑,聽到聲音,見張士釗進來,忙放下針線活,迎道:「妾身備了熱水,夫君要不要先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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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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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1-22 01:23:19
第三十六章
張士釗沒有應,走到盧笏跟前,啞聲道:「是你和安寧郡主透的口風?」
盧笏眼睛一閃,強笑道:「夫君說的是什麼?妾身今個去了岐王府……」
「啪」地一下,盧笏臉上一陣劇痛傳來,口裡立即涌上血腥味,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張士釗。
張士釗環顧了一下廂房四周,也不看盧笏,沉緩地道:「如果你還想保住張家少夫人的位置,就請好自為之!」
也不聽盧笏的強辯,大步跨出了廂房,對外頭的丫鬟婆子道:「少夫人今個出門動了胎氣,要在府中靜養,你們得看顧好了!」
盧笏心中一寒,無力地癱坐在床上,小腹一陣絞痛,努力穩著心神喚道:「快,快請大夫來!」
院兒裡一時大亂,張士釗在書房裡置若罔聞。
對著安寧郡主找人編的那本話本兒細細地研讀起來,是不是標注幾句。
沒過幾日,書店裡便出了一本相似的話本,隱隱指摘楊國公府的國公夫人,接著,又出了一本,像是在指摘兵部尚書楚家的夫人。
褚御史一日夜裡出去和同僚喝酒,被一幫地痞流氓揍死在巷子裡,等第二日早上,有人出門經過時,才發現了滿地的血跡!
接著,靜沅長公主府似乎被人惡作劇,竟時不時地在後花園裡,院子裡,甚至是書房裡,廂房裡,發現長蟲,老鼠,白的,黑的,嚇得安寧郡主和靜沅長公主夜夜不敢寐,公主府的長媳金氏更是嚇得回了娘家威遠伯府。
也不知是誰傳出去的,長公主的幾個面首為了討公主歡心,每日裡輪流著在長公主院兒裡守夜,成為京城的一大笑談!
便是尊貴的岐王世子妃去玉山燒香,竟也被一群不知名的流氓截下,好一番調戲,又是捏臉,又是摸手,不是世子妃身邊的丫鬟忠心,冒死相救,世子妃差點被拖走!
這下子,宗室不淡定了,紛紛上奏淵帝嚴查,誓要將京城的這一股邪惡勢力揪出來!
晉王卻出位奏道:「啟稟陛下,微臣聽聞長公主府和岐王府近來擾民頗多,百姓甚是怨言,需對公主府和岐王府排查,以證長公主和岐王的清白!」
淵帝冷不丁地被氣的差點翻了白眼!拍著龍椅喝道:「放肆!」
晉王忙跪下,言辭誠懇地道:「微臣全是為了皇家聲譽著想,還望陛下明白微臣的一番苦心!」一字一句,宛如肺腑之言!
朝上眾人,像看怪物一般地看向了晉王爺!
這一位,當真不怕掉腦袋?
黎賀承自是不怕的,他算看明白了,在淵帝眼裡,不會讓自己好好兒地活著,沿襲血脈,也不會滅了他的口。
淵帝要讓他頂著安王之子的名義,活在眾人的視線裡,呵,皇祖母,還當真以為這個男人至少是一片真心待她?
揚眉吐氣地回到府上,賀承見岳母在指導著蕙蕙繡虎頭帽,心情大悅,蘇侯氏見女婿回頭,忙起身到廚房裡張羅飯食了。
為了提防女婿再鬧出笑話,蘇清楠成親不久,蘇侯氏就將管家大權移交給了兒媳,提著包袱來王府照顧女兒。
賀承自是感激不盡
眼看清蕙肚子越來越大,外頭的事更不許綠意、菡萏幾個在她面前提。
蘇清蕙安安心心地在府裡養了一段時日,整個人由裡到外都透著光彩,膚色水嫩嫩的,像一碗剛出鍋的蛋羹。
清蕙見賀承似乎心情很好,笑道:「樂什麼?」
賀承捏著她柔柔的臉頰,柔聲道:「沒想到我家王妃這般賢惠,當的了才女,還當的了繡娘!」
蘇清蕙哼道:「可不,晉王殿下,您可真是撿到寶了!」
束妃甍了的消息傳到蘇清蕙耳裡的時候,已經是十一月了。
蘇清蕙的肚子已經很大了,遠遠超出了一般十月懷胎的婦人的肚子,蘇清蕙自個看著都隱隱心驚。
晉王府裡頭眾人更是怕她磕著閃著,可是蘇清蕙擔心肚子太大生不出來,還是堅持每日裡練柔旋舞。
夏太后派了夏太醫並一個年輕的孫太醫鎮守在晉王府。
實在是清蕙的肚子太大,眾人都怕等不到足月,孩子便要出來。
束妃雖然向來惹人厭煩,但是蘇清蕙直覺她的死,必然不如表面說的「病逝」,從賀承嘴裡聽到,清蕙捏著紅棗糕的手不由頓了頓。
問賀承:「怎會好好的病逝?」
賀承清了清他嘴角上漲的糕點屑子,笑道:「也只是早晚的事,束妃向來囂張,最近因著獻了新人上去,行事更是跋扈,看不慣她的也多了!」
清蕙半信半疑地點點頭,她約莫覺得,此事和賀承、安郡王怕是有些關聯,知道賀承是顧忌著她肚裡的胎兒,那些不好的不願她知道。
賀承輕輕地摸著蕙蕙像個大圓球一般的肚子,掩了心裡的憂心,軟聲道:「等娃兒出來了,可得好好教訓教訓他,讓他母妃這般吃苦!」
清蕙忍不住嗤笑道:「這話你也說的出口,回頭要是個女娃兒,你可比忘了!」說著還不忘向賀承眨眨眼睛。
那模樣說不出的生動可愛!賀承伸手便又捏住了清蕙的臉頰,嘆道:「這些日子吃的也不少,都到娃兒身上了!」
安言師傅過來的時候,便見著兩人坐在椅上,言笑晏晏地說著話兒,輕輕咳了一聲,見兩人恍然地看過來,安言師傅笑道:「我聽白芷那丫頭說,束妃逝了,過來問問你們,宮裡可是出了什麼事兒?」
賀承起身扶著安言師傅坐下,低聲道:「不瞞叔祖母,此事是我授意的,皇祖母也知道!」
心裡猜測是一回事兒,真聽賀承說出來,清蕙還是有些小小的驚訝,賀承並不是沉不住氣的人,這回?
賀承示意二人稍候,出去喊了聲趙二,吩咐了趙二幾句,才走進來接著道:「靜沅長公主一直在給岐王打頭陣,束妃,便是靜沅長公主最大的依靠!」
清蕙敏銳地覺出什麼不對,看著賀承道:「靜沅長公主府最近又出了什麼么蛾子?」
賀承搖頭,「沒有什麼,只是想著趁她們沒有防範意識,趕緊端了,省的一直讓我們鬧心!」
這話說的平靜,可是,清蕙還是聽出賀承聲音裡的咬牙切齒的感覺,輕輕點了頭,「既是如此,你看著辦便好!」
安言師傅從懷裡摸出個紙片兒,遞給清蕙道:「你們看看,我近日臨古篆,越看越愛,要是女孩兒,便叫這個名兒吧!」
清蕙和賀承接過,見上頭用小楷,寫著「驪」。
安言師傅笑道:「你們也莫怪我偏心,我教清蕙,她已經有近十歲了,我也就在詩詞上頭教了她,我這畢生,凝注最多心血的,是金石,就盼著是個女孩兒好傳授給她!」
若是男孩兒,作為晉王府的未來主子,他要承擔的遠比金石詩詞要重的多,安言師傅自覺已經上了年紀,也不知道還有幾年活頭,就盼著蕙蕙頭胎是個女孩兒。
清蕙握著安言師傅的手,有些歉疚地道:「徒兒慚愧,未能用心繼承師傅的衣缽!」
清蕙一直不知道,師傅是想讓她和程明昭的金石研究流傳下來,前世,師傅是懷著怎樣的遺憾走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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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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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1-22 01:23:30
第三十七章
安言師傅彎著滿是褶皺的眼,笑道:「我就盼著你早點成家,不然,當初賀承來倉佑,我便跟著他回蜀地了,好給我個小徒弟,哪想到,最後,你倆竟走到一塊去了!」
她不知道能教小娃兒幾年,若是走得早了,以後還得蕙蕙稍微指導一下,當初也是因著這般顧慮。
另外,就是,那羊皮卷,她近來總是有些心神不寧,像是有什麼事會發生一樣,忍不住叮囑道:「你們對那荻國的王子當提防些,我一直覺得二十多年前,那次,恐不僅僅是藜國人!」
時隔多年,安言師傅想起那夜的大火,心裡就隱隱作痛,清蕙見她面上泛白,忙起身幫安言師傅順著氣道:「師傅,師傅,不要多想。」
賀承忙讓門外候著的趙二去請孫太醫。
安言師傅揮手道:「沒事兒,人家是來看顧蕙蕙的肚子的,咱們可不好這般折騰人家,不然,以後,蕙蕙再生養,可就請不動人家了!」
清蕙不放心,道:「師傅,我們待人家周到一些便是,您還是看看我才放心!」
安言師傅見蕙蕙執意,怕爭執多了,蕙蕙又鬧心,只得應了。
孫太醫過來看過,道無礙,清蕙才讓綠意送安言師傅回耦園。
過了一會,清蕙對賀承微嘆道:「都當師傅是個傳奇女子,可是,到頭來,夫君早逝,半個子嗣也無,還有憂心著畢生心血難以延續!」
見賀承默言,輕輕地撫著肚子,緩聲道:「賀承,我現在真希望,肚裡的這個是個女孩兒!」
「定能如願的,蕙蕙你就安心吧,我前些日子,夢見了一朵蝴蝶,定當是個女娃!」賀承輕聲笑道。
便是不是個女娃兒,他也是準備給蕙蕙一個女娃的!夏太醫已經明確說了,蕙蕙肚裡的兩個,一個氣息越來越弱。
十二月初,盧笏產下一子,張家老太爺十分激動,要在京城城門外施粥七日。
張士釗剛從外頭回來,得了消息,便直接去了老爺子的書房,懇請道:「祖父,此事不可!」
張老太爺鬍子一吹,瞪著眼道:「我給我孫子行善,怎麼就不行了!」
張士釗默了一會,沉聲道:「孫兒成親還未滿九月!」
旁人一算,便知道,這孩子是婚前便珠胎暗結的。
張老太爺,重重地嘆了口氣,伸著拐杖,指著張士釗道:「真是,真是作孽哦!」
張士釗淡聲道:「還望祖父以孩子未能足月生,是以身體弱為由,取笑滿月禮!」
張老太爺神情一頓,猛地抬頭,不可置信地看著張士釗,「啥,你連滿月禮,都不準備辦?」
張士釗無聲地點頭。
他投靠岐王府,是應時之舉,可是盧笏既是搭上靜沅長公主府,意圖謀害蘇清蕙,他是不準備留這麼一條毒蛇在身邊!
張老爺子,頭一回覺得不認識這個孫子,冷望著面前的兒郎,那雙張家遺傳的桃花眼,和他年輕時一般深邃。
張老爺子雙手握著拐杖,搗著地道:「行了,別和我說這些虛的,到底,出了什麼事!」
張士釗也並不準備瞞著祖父,聽了這話,跪下道:「盧氏搭上長公主府,先前晉王妃的事,便是她和安寧郡主謀劃的,現在,束妃已經逝了,長公主府也撐不到多少日子,要是咬出盧氏,張家也得給她陪葬!」
「啦」一聲,張老爺子手裡的拐杖掉在了地上,沿著地面滾了一小段兒,進了書架下頭。
書房裡一時靜寂無聲。
「你的意思是,留不得了?」老爺子的聲音,帶著幾分寒意。
張士釗搖頭道:「畢竟為我張家產了一子,日後,我也不希望這個孩子怨恨我,所以,孫兒想休棄!」
張老爺子點頭,「這事,你看著辦吧,只是,有一事,我提前說好了,你屋裡頭的那幾個狐媚子,一個也別想扶正,你便是再娶,也定當的是清清白白的閨女,正經的大家閨秀!」
張老爺子有些後悔,讓兒子在女色一事上如此荒唐,才以致孫子自小耳濡目染,招惹了這麼些禍家精回來!
張士釗從張老爺子書房出來後,張老爺子喊來了三兒子,淡聲道:「晉王妃的事,你是不是也參與了?我記得那個梨園的班主柳生,是你的人?」
張三爺暗暗心驚,面上還是嬉笑道:「爹,什麼晉王妃,李王妃的,兒子整日裡忙的像個陀螺一樣,那清楚這些女人家的事!」
張老爺子將手邊的茶盞猛地扔向了三兒子,恨聲道:「要想保住自個小命,那個柳生,你還是弄掉,不然,你準備,讓老張家都陪著你送死嗎?」
張三爺一手捂著頭,一手摸著臉上的茶水,小心翼翼地問道:「爹,真有這般嚴重嗎?孩兒對柳生的情分是真的!」
張老爺子一口氣差點憋過去,罵道:「真的,假的?你沒看,宮裡那位娘娘都沒了嗎?你,張家,還能比那人的枕邊人還貴重,兒啊,老父我這一大把年紀,沒就沒了,你呢?釗兒媳婦才生的小娃兒呢?」
張老爺子說到動情處,老淚縱橫。
釗兒雖然是有意護著蘇清蕙,可是,他說的沒錯,盧氏是留不得了,那個戲子柳生,也是留不得了。
張老爺子無力地嘆道:「自古紅顏禍水,我老張家,卻栽在了男色上頭哦!」
張三爺昏昏然然地從張老爺子的書房出來,看著滿天的星星,每一個似乎都比往日格外璀璨些,不自覺地向馬廄走去。
牽了自個的馬,馬廄的小廝有意討好幾句,張三爺像木頭人一般,皆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直接向大門走去。
史書記載,嘉佑後,延續三十多年的藜國第一首富,張家,在嘉佑十年,曾有一位嫡三子失蹤,自此杳無音訊,生死不可查。
正室添了個男娃,除了頭一日老太爺和老夫人一連聲的「祖宗保佑」、「菩薩保佑」外,整個張家轉瞬便無聲無息,仿佛盧氏生子一事不過是眾人的臆想一般。
張家眾人都隱約猜出,盧氏是不得公子的喜歡,連老夫人和老太爺也不待見她,是以,才會連張家下一代的第一個嫡子都能被漠視。
加上三老爺一夕之間便不見了,張家眾人不免將這兩件事,連在了一塊。
李妍兒先前在倉佑城便是得了張三爺庇佑的,二人前後腳來了京城,張士釗身邊妻妾多,李妍兒自覺有張三爺做後盾,在張家一向過得如魚得水。
張三爺的突然失蹤,讓李妍兒一時仿徨無措,在屋裡不敢出來,也不去張老夫人跟前獻殷勤。
才進門沒有幾個月的,昔日杏花閣頭牌的柳姨娘每日裡也不往正院兒裡湊,只一心一意地描眉施粉,從杏花閣跟過來的丫鬟好意提醒道:「主子,現在正是打壓盧氏的好時候,您可不能錯過了!」
柳姨娘流水潺潺的眸子輕輕地瞥了丫鬟一眼,接著拿起黛筆,細細地描著眉,一邊不在意地道:「什麼時機不時機的,既是進了府,守住男人的心才最要緊!」
她是看出來,李妍兒和阮瓔珞也都不待見盧氏,特別是盧氏這一段日子以來,一直憑著肚子欺壓她們幾個,那兩人這回定當不會輕易放過盧氏。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9-11-22 01:23:41
第三十八章
她只要好好的看戲便好。
銅鏡裡的人,朱脣輕點,一雙遠山眉,襯得臉如冠玉,眼似水波,窈窕的身形裡頭著了一件深棕底繡花小紗衣,外頭是一件蔥綠底色雲水牡丹妝花緞,耳墜上的貓眼石一晃一晃的。
柳姨娘頗滿意地放下鏡子,對丫鬟道:「去灶上備一份杏仁佛手!」
丫鬟領命下去,不一會兒竟匆匆地一路跑進柳姨娘的廂房,拖著音顫抖地道:「姨娘,阮姨娘在被杖刑!」
柳姨娘心口猛跳,她就知道李妍兒和阮瓔珞定當會有人出手,沒想到阮瓔珞動作竟這般快,逮著丫鬟的胳膊問:「大公子在?」
丫鬟胳膊被掐的疼的直咧嘴,搖頭道:「公子不在是少夫人吩咐動的手!」
柳姨娘神情一滯:「盧氏?」收回了邁出了半步的腳,吩咐丫鬟道:「你一會不準再出去了,去將跨院的門拴好!」
盧氏自身難保,還有精神頭教訓阮瓔珞,而且,作為阮瓔珞姑母的夫人此次竟然沒有出頭!
除了李妍兒得老夫人喜歡,又是第一個跟著張士釗進京的,得了一個單獨的小跨院外,她和阮瓔珞合住一個小跨院,這一晚卻許久不見阮瓔珞回院子。
等到夜裡,忽然便見主院那邊亮了燈,有丫鬟在大聲嚷著:「阮姨娘死了!」
一時夫人、老夫人都被丫鬟簇擁著往主院去,柳姨娘聽著人聲,才帶著丫鬟也過去,她實在想不通,盧氏,竟敢有如此大的膽子杖斃了夫人的娘家侄女!
到了主院,張老夫人一個勁地轉著佛珠,念著「阿彌陀佛」,夫人張劉氏癱在椅上,嚎啕不哭,便喊著「苦命的珞兒啊!」
柳姨娘眼皮直跳。
裡頭次生了孩子的盧氏擁著錦被靠在床上,面色蒼白,眼帶倦色,漠然地看著上頭的兩重婆婆。
半晌,張老夫人一雙銳利的小眼冷森森地盯著盧氏道:「盧氏,你太膽大妄為,仗著為張家添了嫡子,便敢如此罔顧人命!」
張劉氏顫顫巍巍地從椅子上爬起來,就要往盧氏的身上撲,芽兒嚇得睜大了眼,本能地上前護著盧笏,哭道:「夫人,我家少夫人才剛生了孩子呀,還沒好呀!」
張劉氏紅著眼,眸色晦暗,還是一個勁地掙著芽兒要往床上撲去。
盧笏漠然的一張臉上,忽地動了動,露出一排整齊的牙,看著張劉氏,笑的駭然。
從被子裡摸出一把剪繡線的剪刀,鋒刃處亮晶晶的,張劉氏眸中倏然一驚。
看著兒媳,不由後退了一步。
屋子裡一時闃然無聲。
床上的盧笏輕輕地哼了一聲,有些乾涸的嘴,微微張口,冷笑道:「我盧笏還不到被人這般作踐的地步!」
眼睛淡淡地從屋裡眾人臉上溜一圈,「我無論如何,也是京城盧家的女兒,怎地,老夫人,夫人,你們以為,可以在這張家大宅中,悄無聲息地將我弄死?」
見眾人不吱聲,淺笑道:「實不相瞞,這樁婚事,還是晉王妃娘娘允的,我盧笏雖是庶女出身,奈何,嫡母賢惠,萬不會讓盧家的女兒在外頭讓人這般蹂~躪。」
床上的盧笏神色憔悴,一雙眼卻炯炯有神,像黑翟石一般,又黑又亮,火焰四射!
柳姨娘悄悄地退出了屋子,低聲對丫鬟道:「你去打探一下,大公子什麼時候回來?」
這兩重婆婆顯見是要逼死盧氏,她原先以為,盧氏許是犯了什麼忌諱,現在看來,怕是惹了什麼事兒。
張士釗至深夜才回府,主院裡已經清了乾淨,盧笏和衣躺在床上。
聽到響動,盧笏警惕地將手伸到了枕頭下面,摸到了那冰涼的剪刀,心裡才定了些,抬頭看,竟是張士釗過來了。
伸手道:「夫君,扶我起來吧!」
臉上掛著從容的笑意,似乎今天的事,和她無關似的。
張士釗沒有應聲,卻是上前兩步扶起了盧笏,將枕頭掖在她背後。
盧笏輕輕地吐了口氣,緩緩問道:「是為了晉王妃,對不對?」
也不待張士釗回答,又接著道:「我盧笏自以為是個心狠的,又捨得下臉面,進張府之前,我想著只要得了正妻的名頭,我在張家便不會太難過。」
張士釗傾身聽著,也不打斷。
盧笏像喃喃自語般,道:「我身體底子好,養幾個孩子該是沒有問題,只要養了孩子,在張家立穩了腳跟,你張士釗便是心裡眼裡沒我,我也能過的比家裡的嫡姐要好,比京城裡的泰半貴女要好!」
一滴眼淚不期然地落在了大紅的錦被上,便是昨天,張家上到老太爺,下到丫鬟小廝,哪個不將她供著,她命太好,一舉得男!
張士釗眸中帶著審視,淡望著盧笏,「我既肯娶你進門,也是曾經以為,你至少能夠做好一個理家的妻子!」
盧笏神情微怔,淚眼朦朧地看著張士釗,她知道他這話不假,當時他連安寧郡主的婚事都可以推掉,卻答應盧家以正妻之禮娶她進門。
她一直以為,他對她是有一點心的,也就是這麼一點僥倖心理,讓她以為她背靠著張家,便是出了什麼岔子,張家不會丟掉嫡長孫媳。
「盧笏,你太過了!張家不會為你背鍋!」
張士釗清冷的聲音,打斷了盧笏最後一點綺思。
便見張士釗從袖裡取出一張紙,遞給盧笏。
「和離書」三字映入眼簾的時候,盧笏覺得自個腦子裡好像有根弦,崩斷了!
「不!」歇斯底裡的聲音從住院裡傳出來。
張士釗成親不過七月多,便和盧家庶女和離,且還是在盧家女產子的第三日!
京城裡一時又傳的沸沸揚揚。
而晉王府裡頭,夏太醫預測,晉王妃肚子太大,怕是等不到足月便要生產,王府裡頭,一時人心惶惶的。
賀承已經幾夜沒敢閤眼了,就怕清蕙夜裡頭羊水破了。
穩婆都安排在正院裡頭住著,灶上夜裡也安排人不停地燒著熱水,夏太醫和孫太醫夜裡都和衣而眠。
賀承怕蕙蕙知道了提著心,不準眾人在蕙蕙面前露一句,外頭的事兒,府裡眾人更是不敢在蘇清蕙面前露一丁點口風,就怕晉王妃情緒波動。
是以,王府裡嚴陣以待的時候,晉王妃每日裡還是該吃吃,該睡睡,等了好幾天,也沒見肚子有什麼動靜。
饒是如此,賀承提著的心越發往嗓子眼上涌,早朝也不去了,想來淵帝也不喜歡看到他兢兢業業的模樣,黎賀承乾脆正大光明地在家陪媳婦。
蘇清蕙這一日晨間醒來,覺得肚子有些餓,輕手輕腳地起了床,怕弄醒了賀承,喚白芷給她洗漱。
吃了滿滿一碗砂鍋煨的雞絲面,熱的額上冒汗,直覺得肚子好撐,想起來走兩步,忽覺得底下一陣縮疼,又劇烈,又快。
白芷剛端了碗下去,蘇清蕙疼的連喊得聲音都發不出,伸手打翻了桌上的茶壺。
「蕙蕙!蕙蕙!」黎賀承一驚醒,本能地起身喊蕙蕙。
這才發現床上沒人,忙走到外間,便見蕙蕙癱在椅子上,忙將她一把抱起,放到床上!
一邊大喊著:「穩婆,太醫,太醫,要生了,要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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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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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1-22 01:23:56
第三十九章
王府裡立即平地起了一聲驚雷一般。
穩婆最先趕來,忙招呼著王府裡的幾位嬤嬤幫忙將晉王妃的下裙褪下,又蓋了一層薄薄的錦被。
一回頭見晉王還留在產房裡,急道:「王爺,這裡您待不得,您趕緊出去!」
黎賀承腦子一轟,見清蕙揮著手示意他走,也不敢讓她分心,忙啞聲道:「你別急,我這就出去,我在外頭等著你和孩子!」
孫太醫和夏太醫聞訊趕來的時候,產房裡的聲音忽地又弱了,穩婆掀了簾子出來道:「才開了一指,還得扶王妃娘娘在屋子裡走動走動!」
賀承又立即衝了進去,見清蕙頭髮已經汗濕,貼在兩鬢上,正待上前,蘇清蕙忽地發出一聲尖銳的聲音,穩婆急彎腰來看,道:「哎呦,趕快扶著躺下,這娃兒急著出來了!」
黎賀承和安言師傅守在產房外頭,見裡頭丫鬟一會端著一盆血水出來,黎賀承頭一陣陣眩暈。
安言師傅轉著佛珠道:「賀承,蕙蕙會母子平安的,你先別轉,我這頭暈!」
賀承一遍遍深呼吸,盯著產房門上的簾子,目不轉睛。
裡頭蘇清蕙疼的每根神經都要抽搐,可是,孩子還是不出來,穩婆一個勁地鼓氣道:「娘娘使勁,使勁啊!」
蘇清蕙疼的腦子一片空白,耳邊一直傳著讓她使勁的聲音。
忽地,穩婆驚喜道:「哎呀,看到頭了,娘娘再使把勁兒!」
「頭出來了,娘娘,使勁!」
黎賀承捏著拳,斂神屏氣地聽著裡頭清蕙的嗚咽和穩婆一個勁的催「使勁」的聲音,心口碰碰跳,他既怕這個孩子生了出來,又怕生不出來!
眸色有些癲狂。
「哇!」
忽地一聲,產房裡頭傳來嬰兒微弱的哭聲,接著便聽到穩婆驚喜的聲音:「是個公子呢!」
這下她的賞錢可得不少!
蘇清蕙大口地喘著氣,想要看看那個孩子,未張口,下身又是一陣劇烈的疼痛!
穩婆心裡一慌,急道:「王妃娘娘,還有一個呢!」
蘇清蕙腦子已經疼的一片混沌,渾身像是被抽了氣一般,又困又乏累。
穩婆掐著蘇清蕙的人中,喊道:「娘娘別睡,別睡,還有一個呢!」
抱著孩子的嬤嬤手忽地一抖,「啊,娘……」忽地腦子一震,顫著音道:「娘娘,加把勁兒呀!」
渾身顫抖地悄悄抱了孩子出去,黎賀承和安言師傅看到嬤嬤抱著一個襁褓出來,忙接住,便見那孩子滿臉皺巴巴的,小的可憐,面色卻並不是一般嬰孩的紅通通的。
嬤嬤立即跪下,低聲道:「王爺,小主子有些不好!」
賀承隱著心神,見那一雙痛苦地閉著的雙眼,微弱的呢喃聲,「太,太醫!」
孫太醫和夏太醫已經察覺出這邊有不對,忙將孩子抱到正院的偏殿裡去,怕這邊晉王妃聽到了聲音。
夏太醫神色凝重地給孩子把著脈,又查了舌苔,摸了筋脈,忽地眼睛大睜,瞠目結舌地道:「王,王,此子,走了!」
孫太醫也趕緊摸了脈,見已經沒有了跳動,垂了手。
黎賀承忙將孩子抱在懷裡,貼在臉上,雙眼落下微燙的淚,他微微翹起的小嘴,還皺著的小眉頭,竟和清蕙十分相像。
黎賀承仰了頭,啞聲問道:「王妃知道這是個男孩子嗎?」黎賀承的聲音有些變音,極度的痛苦讓他全身麻木,抱著懷裡的孩子,想把他揉進血液裡。
他不敢想象清蕙知道後,會是怎樣的心情,這是她懷胎九月生下來的孩子,多少個日夜,他們一起期待他的出生。
嬤嬤不妨晉王有此一問,硬著頭皮道:「王妃,知道,但是沒來得及看這孩子一眼!」
黎賀承看著嬤嬤低下的頭顱,漠然道:「這孩子交給夏太醫,會醫治好的,嬤嬤既是皇祖母派來的,理當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晉王的尾音微微上揚,帶著不言而喻的警告!
嬤嬤心頭一凜,低聲道:「是!」
黎賀承看了趙二一眼,嬤嬤被帶了下去。
安言師傅上前抱過孩子,輕聲道:「這是小仙人來凡間看一眼呢!」
「啊!!!」
忽然產房裡又傳出來一聲歇斯底裡的喊聲,似乎要衝破籠罩在晉王府上空的雲層!
「蕙蕙!蕙蕙!」
賀承心頭一慌,不管不顧地就要衝進去,門口的丫鬟忙上前攔著,賀承紅了眼,一腳踹開了。
衝進產房裡頭,穩婆正抱著一個咿呀呀哭的孩子,同樣皺巴巴的一張小臉,紅通通的。
穩婆笑嘻嘻地道:「王爺,是位千金,剛好湊了一個好字!真是恭喜恭喜!」
黎賀承右手微抬,對穩婆道:「辛苦劉媽媽了,一會去管家那裡領賞銀!」
劉穩婆咧著嘴笑道:「哎,好,民婦謝過王爺和王妃娘娘!」
黎賀承勉力笑道:「多虧了劉媽媽!
見清蕙閉著眼,賀承忙兩步上前來,一旁的另一個嬤嬤忙道:「王妃累暈過去了,休息休息便好!」
賀承蹲下身子,見清蕙的頭髮汗濕的幾乎能擰出水,眉頭卻舒緩,心頭百感交集,輕輕地摟著清蕙的頭。
淚水混著汗水低落在清蕙的脖頸裡。
夜裡,賀承給熟睡的清蕙掖好了被角,輕輕地關了門,出來,交代綠意和白芷道:「看顧好王妃娘娘,要是醒了,便說我一會就回!」
說著,便帶著趙二,帶著一個小盒子,往玉山方向去。
「王爺,您當真準備瞞著王妃娘娘,這,要是被外界知道了!」趙二說了一半,那一半「畢竟是混淆皇家血脈」怎麼也吐不出來。
黎賀承沒有應聲,一步一步地順著晉王府到玉山的小道,往山上去。
他原先以為,氣息弱的是個女孩兒,便是收養一個女孩兒,以後長大了出嫁,蕙蕙和她彼此不知道,自然會是一對貼心的母女。
卻是個男孩兒!
一個和他晉王府沒有血緣關係的男孩兒,日後,長大了,會能成為女兒的依靠嗎?
可是,他還是選擇了隱瞞!
只有他知道,蕙蕙是多麼珍惜這兩個孩子,每每摸著肚子,都能一個人笑出聲來,那幸福的模樣,像是空谷花開一般。
明淨又溫暖!
趙二埋著頭,跟在晉王后頭,忽聽前頭的晉王說:「今夜滿天星輝,這個孩子,便叫黎滿吧!」
清蕙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下午了,直覺得渾身上下像是被什麼碾壓過一般,賀承趴在床邊。
綠意見主子醒了,忙端了杯溫水過來,「主子,您可算醒了!」
賀承猛地被驚醒,「蕙蕙!」
蘇清蕙眉眼間十分倦怠,細聲問道:「孩子呢?」
綠意笑道:「兩位小主子都抱下讓奶娘喂奶了,一會就抱過來!」
賀承一手握著清蕙的手,一手輕輕理了理清蕙有些凌亂的發絲,柔聲道:「等你有力氣了,咱們給男娃取個名字吧!」
清蕙亮著眼睛,輕輕嗯了聲。
兩個奶娘抱著娃進來,賀承扶著清蕙靠在榻上。
兩個小娃兒都裹著大紅的小錦被,裡襯是柔軟的細棉布,這都是蘇侯氏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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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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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1-22 01:24:07
第四十章
黎賀承怕蘇侯氏在,要是出了什麼事,蘇侯氏瞞不住,是以,特地提前幾日,將蘇侯氏支了回去。
蘇清蕙伸著纖細的手指,碰了碰小娃兒的臉頰,像發現什麼有趣的事,兩個小娃仔細地來來回回瞅了瞅,眉頭微皺。
黎賀承心微提,手心裡隱隱沁出了冷汗。
忽見蘇清蕙「噗嗤」一聲,笑道:「我還以為龍鳳胎都是一模一樣的,怎地,這兩個,瞧著,都不大像!」
綠意笑道:「主子,奴婢還特地問了廚房的媽媽呢,她們都說,要是兩個男娃或兩個女娃是有些像的,要是一個男娃,一個女娃,一般就不太像!」
賀承暗暗吐了口氣,點頭道:「孫太醫也是這般說的,說這兩個孩子,怕不是同一日有的!」
清蕙臉一紅,輕輕地嗔了賀承一眼,就著綠意的手喝了幾口溫水。
賀承看著清蕙神色並無異樣,望著兩個咬著小手的小娃娃道:「女孩兒,叔祖母已經起了名字,叫黎驪,男孩兒,不若,叫倉佑吧,黎倉佑!」
宮裡夏太后得知晉王妃一舉產下龍鳳胎,喜得合不攏嘴,拉著夏嬤嬤的手,一時笑,一時哭,反反覆復地念叨道:「正是一個‘好’呢!好呀,好呀!」
夏嬤嬤心裡也頗為唏噓,誰能想到,先帝一脈,還能有骨血遺世,眼下,又再添了一個「好」字。
夏嬤嬤低聲道:「主子,是個好兆頭呢,」接著話音一轉,揶揄道:「只是,怕是您老人家倉庫裡的東西快要不夠分了呢!」
夏太后紅著眼,卻彎了嘴角,用帕子擦著眼,道:「可不是,哀家可得要再攢些!」
夏太后像是瞬間便被燃了鬥志一般,整個人神采飛揚的。
此時才想起來,「兩個娃兒名字取了沒?」
夏嬤嬤「哦」了一聲,恍然想起道:「老奴忘了,晉王府裡的人稟說,大名起了,讓您給起個福氣些的小名呢!」
夏太后聞聽,也不意外,安言師傅是和她說過,給女娃兒起名字的,道:「就叫金角和銀角吧!」
「啊?」夏嬤嬤一愣,見夏太后看過來,忙違著心道:「又是金,又是銀的,可不是福氣滿滿,老奴,這就去告訴王爺和王妃!」
一時退了出去,心裡頭還有些詫異,金角銀角的,以後再生,豈不是得叫翡翠、瑪瑙、琉璃?
慈寧宮這邊喜氣洋洋,夏太后指揮著宮女從私庫裡搬著東西,流水一般地往晉王府送去。
趙皇后宮裡,卻是砸了好幾個金貴的玉瓶和珊瑚,皇帝過來的時候,便恰巧見到宮女往外頭倒碎片兒。
十二月的天氣,西風冷冽,淵帝外面披了一件玄色大氅,進了皇后的寢殿,頓時一陣熱浪襲來,前後宮人將淵帝的大氅脫下。
淵帝點點頭,見皇后有些拘謹,淡聲道:「晉王妃生了一對龍鳳胎,皇后作為一國之母,也該備些禮!」
趙倪笙深呼吸一口,忍著怒意道:「太后都要將倉庫搬過去了,還能少了我這裡一點不成!」
趙倪笙也不看淵帝,自從他登基以來,他為了夏澤辛這個老妖婦,讓她做了多少讓步,呵,不過是庶孫有了一對兒女罷了,還能寵上天不成!
夏澤辛這賤人,竟還想著讓自己給晉王府那一對孽障做臉!
眼下荻國王子還在,今年北邊也沒鬧什麼亂子,趙倪笙自詡趙家在這裡是有大功的,便是對淵帝,也不由的傲慢了一些。
淵帝見她不如以往般忍氣吞聲,溫婉可人,不由皺了眉,有些不耐道:「你看著辦便是,別讓天下人嚼舌頭根子!」
趙倪笙輕輕一笑,仿若聽了天大的笑話一般,眸中帶笑地看著淵帝,嘴角微涼,道:「敢問陛下,臣妾是一國之母,誰敢嚼臣妾的舌根子?臣妾自問一言一行並無不當之處!」
不過是,在不喜歡的人眼中,便諸般挑剔般了,他趙倪笙是威武大將軍府的女兒,當年也是京城一等一的貴女!
夏澤辛是什麼?一個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狐媚女子!
先帝再寵愛她,還不是夠不上國母的資格!
淵帝瞪了趙皇后一眼,甩著袖子走了!
趙皇后身邊的葉嬤嬤,忙跟上解釋道:「陛下,皇后只是一時言語不當,陛下……哎呦!」
淵帝聽的不耐煩,一腳朝葉嬤嬤的膝上踢去,「狗奴才,你還能做的了主子的主不成!」
這嬤嬤是趙皇后在娘家便伺候在身邊的,這些年,二人在宮裡相依為命,很得趙皇后依賴,便是淵帝往日裡也給這葉嬤嬤兩分體面。
趙皇后怒火中燒,眼裡像是要噴出火焰來一般。
都說打狗看主人,陛下這是當眾給她沒臉!
看著淵帝出了宮門,寒著臉,對葉嬤嬤道:「給晉王府備一尊白玉觀音!」趙皇后說的咬牙切齒,像是恨不得將白玉觀音砸在夏太后和晉王頭上一般。
葉嬤嬤立即會意,忍著膝上的劇痛,有些憂慮地輕聲道:「主子,要是晉王府發現了,恐有礙您的名聲!」
趙皇后不在乎地揮著手道:「名聲?能糟的過夏澤辛一女侍二夫?」
趙皇后眯著眼,神情冷森,不是在乎那一對孽障嗎?她就早一點幫他們去見先帝好了!
蘇清蕙在府裡坐著月子,好在是冬日,還沒那麼難捱,每日裡逗逗兩個小娃。
蘇侯氏得了女兒生了龍鳳胎的消息,好生地抹了一番淚,對著清蕙感慨道:「當日那般艱難,沒成想,你和賀承還有這般大的福氣!」
兩次定親,又是玉山青茹庵,又是蜀地錦城,誰能想到她的蕙蕙,會這般順當地就有兒有女了!
蘇清蕙抬了手,輕輕撫摸娘親的臉頰,感激地道:「蕙蕙長這般大,讓娘操了不少的心!」
也是有了孩子後,蘇清蕙才真實地悟出,爹爹和娘親待她的心意。
蘇侯氏一向是個柔弱的主兒,女兒兩句一說,便又紅了眼,蘇清蕙忙打趣道:「可是,為啥,娘一根白頭髮都沒呢!這臉都能掐出水來了!」
蘇侯氏輕輕地打掉女兒亂捏的手,嗔道:「女兒家,除了理家輔助夫君,這一張臉還是得拾掇的,不說旁的,別是出去應酬,顏色好些,旁人就是想說酸話,也挑不出來!」
蘇侯氏看了女兒一眼,柔聲道:「王爺這幾月為你這般守著,也是難得,只是府裡和外頭的那些想上爬的,還得提防,男人總是心粗,若是著了誰的道,有你哭的!」
二人正說著,外頭綠意進來道:「王妃,皇后娘娘派人送了賀禮來!」
已是第三日,太后頭一日,她還睡著,便張羅了許多東西過來,這兩日想到什麼都往府裡送。
倒是皇后,她以為是不會送的了,一時不免驚詫,卻也是不準備見皇后宮裡的人的,對綠意道:「你回送禮的宮人,說我睡下了!」
綠意去了,蘇侯氏點頭道;「雖說有些失禮,但是還是得防範些,比起孩子安危,那些虛頭巴腦的,也沒必要應付!」
過了一會,綠意回來,道:「主子,除了衣料人蔘鹿茸,有一樽白玉觀音特別討喜,觀音蓮座上有兩個羊角小娃娃,雕的栩栩如生,那觀音手上的淨瓶像是要從玉上頭出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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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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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1-22 01:24:18
第四十一章
蘇清蕙點頭,「宮裡出的東西,自然是好物件,仔細收好,放進庫房裡,衣料補品,另外收好,別和府裡用的混了!」
蘇侯氏聞聽,蹙眉道:「我聽你爹的意思,那什麼荻國王子,近日倒和威武大將軍府走的極近,和靜沅長公主府,卻沒什麼往來!」
「威武大將軍府裡子嗣一直鎮守在北疆,荻國王子和他府上交好,也不難理解!」蘇清蕙解釋道。
倒是靜沅長公主府上,她這幾月,倒沒注意了,一孕傻三年,她這有了身子後,也諸事不操心了。
蘇侯氏笑道:「也就和你提這麼一句,讓王爺心裡有數便成!」
蘇侯氏用了晚膳便回去了,近來莫漪也有了身孕,府裡也要她看顧,蘇清蕙也沒多留。
這一世和娘家都在京城,爹娘身體安康,哥哥娶了心儀的姑娘,一家和和美美的,隔幾日便能見上一面,真是上一輩子不敢想的。
晚間賀承回來,抱了一會倉佑和驪兒,左看看右看看,怎麼也看不夠似的,還拿著小指頭搭在驪兒嘴上。
一口便被驪兒含住了,那溫潤的氣息,讓賀承一怔,半晌看著蕙蕙道:「耶,她怎麼什麼都吃呢!」
「何止吃,以後有了牙齒,還會咬呢!」
蘇清蕙眸子忽地微沉。
這時蘇清蕙才想到,太醫該是一早便知道她懷的是雙子的,責問賀承:「是兩個孩子,你怎麼不早和我說?」
賀承從奶娘手裡又接過倉佑,低著眼,長長的睫毛將眸中神色遮蓋的難以探尋,輕聲道:「你要是知道懷的是兩個,還不得更焦慮!」
清蕙白了他一眼,「我以為就一個,生了倉佑,我還想著,這回可以睡了呢!」
說著,不由自個先笑了,「還好是龍鳳胎,要是一模一樣的兩個男娃或女娃,以後長大娶親可怎麼辦!」
賀承抬眼,「說起娶親,斐斐和黎平的親事也快了,這幾日阿魯特在京城裡蹦躂的挺歡,我瞅著,他特地待在京城這般長時間,怕是不只是因了親事!」
蘇清蕙也有同感,「剛才娘親還和我說,阿魯特和威武大將軍府走的近,荻國王子多,阿魯特許是為了在藜國給自己拉聯盟!」
「王妃,王妃!」院裡頭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奔跑聲。
綠意進了屋子,見兩個小主子在王爺懷裡吐著泡泡,忙走進晉王妃身邊,略帶急促和惶恐地道:「王妃,那觀音童子有問題!」
賀承喚來隔壁的奶娘,將兩個小娃帶下去。
綠意才繼續道:「奴婢先將庫房裡自家藥材羅列好,才準備將皇后送的東西歸置一下,然後,奴婢手拙,不小心打倒了油燈,火苗竄到了一旁的觀音童子上!」
綠意看著王妃,許是怕她驚到了似的,小心翼翼地道:「裡頭有黑影!」
「去,將那觀音童子帶過來!」賀承忍著火氣道。
皇后隔了這麼幾日送東西過來,這是忍不住還是要出手呢!
綠意見主子要看,從袖子裡掏出來那一樽栩栩如生的觀音童子,賀承將它放到桌上,用劍柄輕輕一擊,豁然碎裂。
露出一截黑黑的又亮晶晶的東西。
黎賀承用劍挑出碎片,拿起一看,立即頭暈目眩!
綠意探頭一看,忍不住捂住了嘴,眼裡滿是恐懼!
靠在床上的蘇清蕙斜著身子問道:「是什麼東西?」
賀承手一轉,塞到袖子裡,淡道:「不幹淨的東西,你在月子裡,還是莫看!」
蘇清蕙卻不依,清潤的眸子盯著賀承的臉,「孩子都生下來了,不用這般擔心,給我看看!」
一旁的綠意勸道:「主子,你看了要污眼的,我扔了就是!」
蘇清蕙無動於衷,有些執拗地道:「拿來!」
賀承輕嘆口氣,「你先鎮定一些,這事,我會處理的!」說著,從懷裡拿出了那一截扎著針的兩個小小長長的人偶!
上頭寫著的,赫然是倉佑和驪兒的生辰八字!
蘇清蕙身子一傾,定目看著賀承,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地道:「我要去大理寺狀告趙倪笙!」
「不,你這頭月得在家歇著,我去!」賀承握著清蕙的手堅定地道!
清蕙整個人都在微微顫抖,賀承心下劇痛,緩緩地拍了拍清蕙的背,吩咐綠意道:「你去將皇后送來的所有東西都打包,我讓夏太醫和孫太醫過來看看!」
在清蕙沒生之前,那些人屢次動么蛾子,希望這個孩子生不下來,蕙蕙生了孩子,她們竟然還想到如此齷蹉的手段!
蘇清蕙努力平復著心神,抓著賀承的手,沉聲道:「賀承,我不想忍了,她們,太狠毒了!」
她的兩個稚子,何其無辜!
玉山上的黎滿是黎賀承心裡的傷痛,多少次他陪在熟睡的清蕙身邊,一直在想,如果當初他果斷拒絕了岐王等人要他去蜀地的建議,那麼蕙蕙也不會因為擔心他而連夜趕路前往蜀地。
那麼他就真的有一雙可愛的兒女,一個叫驪兒,一個叫倉佑!
第二日一早,今日休沐的大理寺卿詹雷在家中和夫人用早飯,每月休沐,都是夫人親自下廚。
擺在面前的是一碗湯色清漾的小米粥,一碟甜醬蘿葡,一碟五香熟芥,伴著他鍾愛的醬拌小黃雀,蝦籽冬筍,詹雷嘩嘩地吃了兩碗熱滾的小米粥,並一碟小饅頭。
詹夫人溫柔地看著他,見他熱的出了汗,拿出錦帕給他抹,一邊絮叨道:「晉王妃成親不到一年,便一舉得了龍鳳胎,咱家閨女嫁去兩年了,也沒開懷!」
詹老爺想到自家閨女那雷厲風行的性子,也不由的嘆了氣,放下手中的小饅頭。
嘆道:「你有時間去一趟岐王府,讓珊兒也得費點心才是,我聽說,世子爺近來頗寵一個婢女,要是自己不想生,抱養一個也成!」
詹夫人聽老爺讓女兒抱養,急道:「不成,珊兒還這般年輕,只要世子多往珊兒院子裡去,還能生不出來,老爺,你也給見見世子才是!」
詹老爺見夫人又像往常一般,念叨著讓他去見那個整日裡一副沒睡醒模樣的世子,也不出聲,靜靜地啃著他的小饅頭!
「老爺,晉王告到了大理寺,是,是皇后娘娘呢!」府裡管家匆匆地趕來道:
詹雷咽了一半的金銀小饅頭,就那般梗在了喉嚨裡,瞪著眼,咕噥不清地問管家:「誰?你說誰?」
詹府管家用袖子擦了擦腦門上的冷汗,慌張地道:「是晉王爺狀告皇后娘娘!」
「當」一聲,詹雷將碗扔在了大理石地面上,插著有些微凸的腰,氣憤道:「真乃可笑!」
斜著一隻眼看著老管家,「晉王告皇后?誰給他的膽!」
詹夫人想到女兒是嫁給岐王府世子的,放下筷子,有些憂心地道:「要不我去一趟岐王府,問問女兒!」
詹雷搖頭:「這節骨眼,你還是先莫動,我去去就回!」
說著,便套了大氅,見外頭寒風肆掠,緊了緊衣領,吩咐夫人道:「等我回來再說,切莫擅自拿主意!」
詹夫人囁嚅了一下,見丈夫瞪著眼,無奈地點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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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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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1-22 01:24:29
第四十二章
等詹雷搓著手進了大理寺,少卿,及大理正、大理丞都已經在了,晉王爺坐在一邊閒閒的喝茶。
詹雷一進去,殿裡驟然升溫一般,幾位大人都立即迎了上來,大理寺少卿將晉王爺的狀紙遞給詹雷,低聲道:「這是晉王爺的訟書!」
詹雷擺手,並不去接,而是直接對晉王道:「晉王爺,大理寺是掌藜國折獄詳刑之事,此番,晉王是否該前往宗人府,畢竟是皇家之事,大理寺恐不便干預!」
晉王淡道:「自古以來,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大理寺掌藜國的審判量刑,難道,本王的這一紙訟書裡提到的巫蠱事件,還不值得詹大人提神?」
一旁的趙二上前展開用娟帕包著的觀音碎片和小人偶!
正在表示認真傾聽而點頭的詹雷,觸目所及,如被火焰濺到一般,猛地一驚,「什麼?巫蠱!」
真是好大的膽子!
自古帝王家最忌諱巫蠱一事,這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這般明目張膽地戳帝王的眼!
此刻,大理寺卿再想推脫已是不能夠,如若是人命案子,他還可以往刑部和宗人府推,但是,竟是巫蠱!
大理寺卿一揖到底道:「下官魯莽,還請王爺見諒,此事非同小可,下官這便進宮向陛下陳述此事!」
既是巫蠱,又涉及皇后娘娘,此事,怕是不會單單交由大理寺處置!
「本王昨日回去已經夜深,此事王府裡頭下人一時驚悚,廚娘外出時,不意向東市屠夫家的娘子說了此事,給詹大人造成的不便,還望詹大人諒解!」
大理寺眾位大人聽晉王此言,不由都側目!
京城人都知,東市和西市是最易傳播小道消息的地方,晉王此舉,是告訴大理寺眾人,京城百姓都已悉知!
賀承來之前,已經問了定遠侯管三先生,也料到大理寺怕是不敢接了這案子,詹大人定當會要求進宮一趟,只是,若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卻是不可能的!
詹大人連連告退。
黎賀承也不加攔阻,高聲道:「本王便回府等詹大人的傳召了!」
詹大人前往皇宮的時候,盛怒的夏太后一早便叫來了宗人府的宗人令,正帶著宮人往淵帝的御書房去!
藜國這代的宗人令是由年過八十的皇叔黎樁擔任,他是先帝和淵帝的親叔叔,早四十多年前,更是手把手地親自教導淵帝和先帝的劍術,在宗室裡向來德高望重。
只是淵帝不知道的是,當年黎樁除了教他們二人劍術之外,還謹遵皇兄之命,教導時貴為太子的先帝御人之術,是以,二人關係一直比淵帝親厚。
夏太后將黎樁推出來,自是相信老皇叔會站在賀承這一邊!
詹大人求見的時候,淵帝已經了解了事情始末,正聽著夏太后哭訴道:「陛下,此事定當是有人栽贓皇后,皇后貴為一國之母,出於忠心愛國的威武大將軍府,哀家擔保皇后不會做出此事,還請陛下嚴查,還賀承和皇后一個公道!」
一旁的老皇叔沉吟許久,也顫巍巍地開口道:「巫蠱之術,向來是皇家大忌,卻出現在了晉王府裡頭,事關皇家子嗣,陛下,萬不可掉以輕心!」
淵帝頭皮一陣發麻,縱使皇后不得他心,畢竟也是岐王的母后,威武大將軍府的姑奶奶,帝王的直覺告訴他,此事,萬不可查,定會傷筋動骨!
聽到詹大人求見,淵帝如遇大赦一般,忙道:「詹大人今日休沐,此時進宮,必當有要事,還請皇叔和太后稍等!」
急的火燒火燎的詹雷,一進殿,便伏地叩禮道:「微臣有要事稟報聖上!」
淵帝心裡一喜,見老皇叔和夏太后都看著他,不自在地微咳了一聲,斂了斂臉上的喜意,肅聲問道:「詹愛卿有何事啟奏?」
詹雷忙道:「啟稟陛下,晉王爺今日上大理寺狀告,狀……」
詹大人正想著措詞,卻冷不丁地被淵帝叫停道:「此事,朕已經知道了,詹愛卿不需複述!」
老皇叔黎樁適時開腔道:「陛下,既然如此,便由宗人府、大理寺和刑部三司會審吧!皇后是一國之母,當不得此番陷害,晉王府的龍鳳胎,是我們藜國的祥瑞,竟有如此歹毒之人,想害這兩小娃娃!」
詹大人出宮的時候,腦子還混混沌沌的,大理寺、宗人府和刑部三司會審?
若是真的是皇后所為,那又該當如何?
賀承從大理寺回府,恰遇到安郡王,騎著馬在街頭溜達,身後的隨從抱著許多大大小小的盒子。
賀承攔了馬,詫異地道:「陛下沒給你事兒,你竟閑成這般?」
安郡王拉了拉護耳的紫狐帽子,呵著氣道:「本王可是將要大婚的人,哪有功夫理那些瑣事!」
安郡王臉上的神色滿是驕矜,看的賀承牙癢癢,一揮鞭子抽了安郡王的馬一下,驚得安郡王差點滾下馬!
二人乾脆一起到百味樓裡坐下喝茶,賀承將巫蠱一事說與安郡王聽,安郡王淡定地捏碎了手中的茶盞,恨聲道:「這些人,真是不甘心天下太平!」
輕輕地看了賀承一眼,這麼些年,他是知道皇后對太后的怨憤的,便是他過繼到安王一脈,皇后看他的眼神,也不如小時候那般慈和,他還是皇后的嫡孫呢!
小二上來換了一隻茶盞,安郡王抿了一口,微微自嘲道:「自古魚與熊掌不可兼得,讓我黎平做決定的日子,竟來的這般快!」
賀承嘴角淡笑不語!
安郡王猛地踢了賀承一腳,道:「此事,想必你心裡頭也有數,她們既然起了這等心思,不一舉擊中,以後,怕還會對這兩個娃兒起別的心思!」
這是明著支持他了,賀承舉著茶盞,另一隻手拍了拍安郡王的肩膀:「來,等驪兒和倉佑長大了,會急著你這個皇叔父的情!」
安郡王舉了茶盞,兩隻茶盞相撞的時候,二人不由相視而笑!
他們在對方眼裡看到了守望相助。
雖然二人曾在錦城共患難,但是京城畢竟是富貴溫柔鄉,權錢相交之所,此次事關安郡王的親祖母,便是安郡王選擇幫皇后求情,也是意料之中的,畢竟血濃於水。
但是,如若安郡王開了這個口,賀承覺得,他和安郡王自此便也分道揚鑣了!
安郡王喝了一盞茶,定定地看著賀承道:「你這頭已經兒女雙全,別忘了,我還是孤家寡人一個,斐斐最近,雖說待我不如以往那般仇視,但是,我總覺得,她看我的眼神,有些,怎麼說呢,」
安郡王忽地一拍桌子,道:「是寡淡,這小妮子,心裡還存著事呢!」
賀承琢磨了一會,勾著脣笑道:「看在我兩難兄難弟的份上,哥哥我和你吐一句,當年,我追我家王妃也是這般,知道我後來怎麼成的嗎?」
安郡王不耐地道:「行了,別賣關子了,有話快說!」
賀承望著窗外光禿禿的樹枝,頗自得地晃著腦袋道:「莊子雲,真者,精誠之至也,不精不誠,不能動人!」
慈寧宮裡,夏嬤嬤給太后娘娘臉上上了一層珍珠粉,輕輕地給太后按著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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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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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1-22 01:24:40
第四十三章
一邊勸道:「主子,你也別太生氣了,晉王爺和晉王妃眼看也都立起來了,您稍微看顧一下就好,不然,以後,金角和銀角兩位小主子長大了,見到的曾祖母都是一臉褶皺的老太太!」
夏太后笑道:「道理我也明白,賀承和清蕙也是孝順的孩子,只是,我若不試壓,陛下還不是高高抬起,輕輕放下!」
她壓了趙倪笙大半輩子,趙倪笙弄死了她的兒子,還想弄死她的孫子,重孫子,這毒婦人,也該常常反噬的滋味了!
「你瞅著給清蕙遞個話,兩個孩子這些日子要多看顧些,那髒東西雖發現的早,可孩子剛生下來,靈氣弱,也不知道有沒有妨礙!」夏太后閉著眼,憂心地道。
夏嬤嬤應道:「您放心,老奴一會就去一趟晉王府看看金角和銀角兩位小主子!」
夏太后微微「嗯」了一聲,許是太累了,不一會兒,夏嬤嬤便見太后睡著了,喚來宮人給夏太后拿了一床錦被蓋上。
冬日的天,最是寒冷,太后這些年一想起安王和藜澤公主便心肝肺都抽搐,也是,晉王和明珠郡主回來了,太后才睡的安穩些,臉上也掛了笑容。
吩咐了宮人看顧好,夏嬤嬤穿了錦袍,準備去一趟晉王府,剛剛套上晉王妃送她的護膝,便聽皇后身邊的葉嬤嬤,趾高氣揚地在慈寧宮門外訓斥著小宮女。
夏嬤嬤招來身邊的一個小宮女,道:「一會趁她們不注意,你去一趟御書房,找李公公或小桂子!」
隨即脫了外袍,露出一身精緻莊嚴的宮裝,帶著幾個宮女走到慈寧宮大門,福禮笑道:「不知皇后娘娘駕到,有失遠迎,不知皇后娘娘過來,是?」
皇后冷著一張臉,似乎夏嬤嬤是個透明人一般。
葉嬤嬤嘲諷地低哼一聲:「同是奴才,夏嬤嬤也別太把自己太當一回事,還是讓太后娘娘出來吧?」
夏嬤嬤垂首笑道:「葉嬤嬤說的是什麼,恕老奴沒有聽清,若是來給太后娘娘請安,還是煩請皇后娘娘改日再來,太后今日太過勞累,已經睡下了!」
主子難得白日裡會睏覺,夏嬤嬤怎麼會讓這幫人擾了主子的清靜!
皇后怒目瞪了一眼夏嬤嬤,上前一步,微微一笑,忽地臉上神色一變,帶著護甲的手便要來呼夏嬤嬤耳刮子。
夏嬤嬤敏捷地往後一推,淺淺笑道:「打狗還要看主人,皇后娘娘,老奴的主子是太后娘娘!」
「一個老賤婦,值當什麼?」皇后便不管夏嬤嬤,輕輕一揚下巴,身後跟著的人,便要將夏嬤嬤拖走。
慈寧宮裡忽地一瞬間出來百十個宮女太監,排在慈寧宮大門內側,一個個垂著眼,面無表情。
趙皇后冷望著眾人,氣血上涌,便是她的坤寧宮,也不過百人,呵,這老妖婦,還有這般多的人伺候。
「不過昨日黃花,殘羹冷炙罷了,皇上還是真心疼夏澤辛!」趙皇后咬牙道。
見眾人絲毫不退,「本宮的兒子是陛下唯一的骨血,怎地,你們還想攔著本宮的路?」趙倪笙眯著眸子淡淡地威脅道。
這老妖婦敢哄騙陛下將她交給三司會審,她倒要看看,今日她趙倪笙拔了這賤人的皮,誰敢動她分毫!
夏嬤嬤見趙皇后神色間已有失控,剛剛跑出去的小宮女已經悄無聲息地回來了,先前還銳利的一雙眸子,立即發紅道:「皇后娘娘,太后娘娘畢竟是長輩,還望您注意言行!」
說著便跪了下去!
「呵!」趙倪笙最見不得這副主僕,這麼一副柔柔弱弱的,仿佛世人都欺凌她們的模樣,鑲著一排細小的藍寶的靴子,輕輕地抬了前尖頭,往夏嬤嬤的臉上戳去。
一字一頓,清晰無比地道:「一女共侍二夫的東西,也敢稱本宮的長輩,比那杏花閣的低等伎人都不如的東西!」
趙倪笙吐出這口話,直覺得心胸舒暢,她忍這賤人多少年了,不要臉的東西,先帝孝期還未過,就搭上了陛下!
夏嬤嬤臉上一陣銳痛襲來,忙呼道:「皇后娘娘,太后娘娘是藜國的太后,還望您注意言辭!」
趙皇后懶怠理她,徑直往慈寧宮裡去,先前攔著的人,忽地全跪了下去。
趙皇后踩著身前宮女的背,作勢便要過去。
「皇上駕到!」李公公尖利的嗓音,在這冬日的皇宮,驚起了慈寧宮外喳喳的小黃雀,像是要穿透雲層一般。
趙皇后心裡一沉,踩在宮女背上的腳,也不知是接著過去,還是放下來,就那樣背著身,不願轉過來。
「皇后真是好威風!」淵帝怒火攻心地道。
「我倒不知,堂堂一國之母,還能辱罵太后,當真是天下蒼生的楷模!皇后娘娘正不愧是名門閨女出身!」見趙倪笙背影微顫,寒聲道:「皇后娘娘真是辱沒了威武大將軍府的門風!」
皇后低著頭轉身,低聲福禮道:「臣妾見過皇上!」
垂著頭,也看不見神色!
淵帝懶怠理會,吩咐道:「皇后娘娘外出感了風寒,好好在坤寧宮裡休養一月,你們得照顧好了,不然,當心自己的腦袋!」
「陛下!」趙皇后心懷怨懟地抬頭看著淵帝,顫著音道:「你我畢竟才是二十多年的正頭夫妻,從微末之時,一路走來,難道,都比不得這嗎?」
夏澤辛這賤人,都要把她送去給天下百姓看笑話了,她還維護什麼裡子面子,她要讓天下人看看,藜國的皇上和太后,這一對無恥的小叔和嫂子!
跪在地上的夏嬤嬤看著臉上滴下的血跡,也不用帕子遮,膝行一步上前,低著頭懇求道:「陛下,太后娘娘今日異常悲慟,哭的難以自抑,老奴向夏太醫求了藥,才讓她睡下,還請皇后和陛下移步!」
「移步,你這奴才哪來的狗膽,本宮是皇后!」趙倪笙已經瘋魔,對著夏嬤嬤的膝蓋又是一腳踢過去。
夏嬤嬤不妨,膝蓋驟通,立馬驚得直了脊背,忙又將頭低下。
便是這麼一瞬,淵帝也已經看到夏嬤嬤臉上血淋淋的一團,看了看趙皇后今天穿的鞋,嗤笑了一聲:「這鞋子,多少年了,當年府裡的那個玉兒,也是這雙鞋毀的臉吧,你今日,是想毀了誰?」
淵帝盯著那鞋上的血跡,心間發寒,這是要毀了澤辛那張臉!
「玉兒?」皇后心間一抖,那是皇上還是皇子時一位寵愛的侍妾,皇后一直以為自己做的人不知鬼不覺,沒想到,淵帝一直看在眼裡,一時雙腿發軟。
「皇后回去吧,以後,不得朕的允許,不得踏進慈寧宮一步!」淵帝像是今日才徹底看清皇后,或是,今日才願意揭開皇后的最後一層面紗一般,極冷淡地道。
等葉嬤嬤將失魂落魄的皇后扶上鳳攆,淵帝才對夏嬤嬤道:「好好照看你家主子,你護住有功,一會小李子給夏嬤嬤送瓶玉露膏來!」
夏嬤嬤低頭應「是!」
躺在榻上早已醒來的太后,見夏嬤嬤用帕子捂著半邊臉進來,對一邊的宮女道:「將我那瓶玉露膏那來!」
待夏嬤嬤擦了面,夏太后親自給夏嬤嬤一點一點地上著膏藥,嘆道:「你這是何苦呢,放她進來,不還有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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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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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1-22 01:24:54
第四十四章
夏嬤嬤笑道:「主子,不礙事,只要您不嫌棄奴婢是個醜八怪,便是劃花了臉,也不礙事!」
夏太后執著夏嬤嬤的手,不疾不徐道:「我不會讓你白受這個委屈!」
不兩日,皇后娘娘要被三司會審的事,便在京城裡傳的沸沸揚揚,雖說,官家給的是,坤寧宮的嬤嬤,可是,總有那麼幾個知道內情的,一傳十,十傳白!
威武大將軍府知道此事,老將軍,並著現任的威武大將軍,連夜進宮求見皇上,卻被皇上罰跪在宮門外!
驛館裡的阿魯特王子聽聞,飲著一壺酒,對阿耶貢道:「藜國的冬季,竟比荻國還要冷上幾分!不過,戲卻比荻國精彩!」
阿耶貢嘆道:「王子,我們在藜國已經待了數月,荻國今年的冬季,牛羊又死傷許多,我們得將郡主及郡主的嫁妝盡快帶回去!」
阿魯特看著窗外清寒的月光,猛咕了兩口酒,喝的太急,酒順著下頜往脖頸上滴。
「你回父王,是想要今年未來四五年的糧食,還是想要幾世都用不盡的糧食!」阿魯特淡道。
阿耶貢一驚,「王子,你的意思,是,羊皮卷有下落了?」
傳聞二十多年前,藜國的名士程明昭找到了上古寶藏,截殺在一個偏僻的小鄉村,自此以後,刻有寶藏地址的羊皮卷便不見了蹤影。
前些年,荻國拿到了一張羊皮卷,花費了數年,才發現是假的,那麼真的,必定還在藜國!
這幾日天氣越來越寒冷,眼看著就要下雪了,清蕙的屋裡頭生了爐子,燒的是銀絲碳,並沒有煙火味兒。
她想給娃娃做兩身衣裳,嬤嬤說,月子期間,不得傷眼,只得作罷。
蘇清蕙什麼都做不得兒,乾脆就一心研究起先前繡在荷包裡的金文。
兩個孩子也抱在屋裡頭,不睡的時候,兩個小娃睜著大眼,滴溜溜地轉,看到什麼都轉著腦袋看。
賀承每日裡從外頭回來,也是先換了一身風霜的衣裳,才給過來抱孩子,就怕身上的冷氣凍了孩子。
蘇清蕙常笑他:「再沒見過王爺這般精細的時候!」
賀承傲嬌地勾著嘴角道:「這可是晉王府未來的主子,當然得細緻些!」
王爺和王妃這般用心,下頭的人自然也不敢怠慢。
菡萏沒見過這般奶白奶白的小娃娃,常藉故留在屋裡頭照看著,綠意打趣道:「王妃,也該給我們家菡萏說門親事了!」
菡萏紅著臉,啐了一口綠意,輕聲道:「論起說親,也該是綠意姊姊先才是!」
蘇清蕙猛地一拍腦袋,懊惱道:「我怎地把你倆的事兒,忘了,要是早一年,你倆現在都能生個小娃陪倉佑和驪兒了!」
兩人不妨王妃當真,一時面面相覷。
清蕙平日裡冷眼看著,這王府裡頭看上這倆丫頭的挺多,笑道:「這兩日我讓福伯放出話去,給你倆挑婆家,你們要是心裡有中意的,也趕緊說!」
這話清蕙不是說第一遍了,但是先前她這裡事兒也多,這兩丫頭都沒提。
菡萏忍了忍,還是略好奇地道:「那白芷呢,主子,她是和您說了嗎?」
清蕙別有深意地看著兩丫頭,笑道:「白芷那般英勇,哪有個女兒家的樣子,我可沒臉給她找婆家,不然以後,她婆家還不得背著我罵!」
綠意是和白芷一起陪晉王妃去了趟錦城的,知道的比白芷多些,掩著嘴笑道:「既是這般,那我回頭和菡萏商量一下,再來求主子做主!」
清蕙點頭。
這一世她有兒有女,也希望身邊的人都過得好。
「蕙蕙,蕙蕙!」院裡忽然傳來安言師傅的聲音,綠意忙出去。
不一會兒,綠意便扶著安言師傅進來,「蕙蕙,我和你說,我見過這布料!」
蘇清蕙立即做起身來,菡萏拿披風將她圍好,隨即和綠意兩個人去門外守著。
蘇清蕙這才發現,師傅眼睛微紅,像是在壓抑著情緒,綠意和菡萏一出去,安言師傅眼角便噙了淚,「當年,那場大火裡,我是見過這衣料的,那人,便穿著這料子做的衣裳!」
「師傅,你是說,師公去世的那場大火?」蘇清蕙腦子有些不靈光地道。
所以,這般說,當年師公和安王的死,趙皇后也脫不了關係?
「哇,哇!」驪兒忽地張嘴大哭!
蘇清蕙和安言師傅心頭驟驚,安言師傅忙收了淚,將小娃兒抱起來安撫,等驪兒漸漸平息了下去,讓綠意和菡萏將倉佑和驪兒抱到隔壁廂房去。
對清蕙道:「小孩兒耳朵淨,以後這些事兒,可得避開!」
蘇清蕙心情卻異常沉重,萬不想,趙皇后既然這般早便對先帝一脈動了殺機,那麼,淵帝呢?他確有太后說的那般無辜嗎?
這次三司會審,到底是淵帝想借此給風頭正盛的威武大將軍府一個警告,還是,當真才發現皇后用心這般嫌惡?
巫蠱的事正式進入三司會審,皇后暫時只是有嫌疑,得護著一國之母的臉面,上公堂的是皇后身邊的葉嬤嬤。
葉嬤嬤一口咬定,壓根不知道此事,冷著一張臉道:「老王爺,皇后娘娘向來賢淑仁德,待下頭小輩一直寬厚有加,此事,定是心懷不軌之人想污衊娘娘,還望老王爺給娘娘做主呀!」
皇宮裡的戲碼,樁王爺自幼便熟知,那個深宮裡,一路走來,能有幾個心思還純良的婦人。
直接無視葉嬤嬤的一番肺腑之言,拍著驚堂木道:「還不快如實稟來!」
皇宮裡送出的物件,都有登記,這樽觀音童子所用的白玉確實是從先前淵帝賜給坤寧宮的一塊白玉上頭雕出來的!
這玉極為罕有,還是多年前,岐王大婚時,淵帝派人搜羅來的,原本是給岐王做個擺件的,皇后喜歡,便留下了。
細細一算,也有二十多年。
單憑一塊玉,當然定不得坤寧宮的罪,樁王爺捻著鬍子,把玩著案台上放置的鎮紙,問刑部尚書:「犯人不願如實稟告,該當如何?」
刑部尚書馬群祥,沉思一會,肅聲道:「可適當動刑!」
這裡頭也只有樁王爺,能開口動刑,畢竟是皇后身邊的嬤嬤,如若此次最後證明和皇后無關,卻動了她的人,在場的幾位主審必然得承受皇后的怒火,而,樁王爺開口,卻是將責任攬了過去!
葉嬤嬤一慌,急道:「我乃皇后娘娘身邊的四品風儀女官,怎可用刑!」
樁王爺卻不理,對著衙役點頭,立即便有兩個小卒過來,將葉嬤嬤按在地上,開始打板子!
葉嬤嬤是皇后在威武大將軍府伺候的老人了,一輩子跟著皇后,也是宮裡頭數一數二的嬤嬤,便是夏太后身邊的夏嬤嬤,這二十多年來,也一直避著她的鋒芒。
何曾受過丁點的苦楚!
板子挨到身上的那一刻,撕心裂肺的尖叫聲迴盪在公堂上。
樁王爺淡淡地看著案上的卷宗,絲毫不將葉嬤嬤的痛呼聽入耳中。
葉嬤嬤痛的眼淚鼻涕齊齊流了下來,雙目赤紅,兩個衙役數到了十,這冬日裡頭,葉嬤嬤都如在水裡撈出來一般,渾身冷汗都濕透了。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9-11-22 01:25:06
第四十五章
樁王爺拍著驚堂木道:「還不快快交代,也少受些皮肉之苦!到了我跟前,怎地,還想著寧折不屈,誓死護主?」
葉嬤嬤瞳孔一縮。
詹大人和馬大人心裡倏地一驚,卻都看著葉嬤嬤,仿佛聽不懂樁王爺的話一般!
護主?這是篤定此事和皇后有關!
晉王淡定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宮裡的東西,大到銀兩,小到一針一線,都有備案,有些東西,他們查不出來,不代表樁王爺查不出來。
葉嬤嬤誓死不開口,縱使樁王爺上了拶刑,葉嬤嬤也是死死咬住了口,一直喊道:「奴婢冤枉呀!」
樁王爺見差不多,讓衙役撤了拶子,葉嬤嬤垂著十根血淋淋的手指,微微張開,疼的腦門一陣眩暈。
一旁的刑部尚書馬大人道:「老王爺,此犯人若是再用刑,怕也是吐不出來什麼,不若押後再審吧!」
詹大人也道:「是呀,老王爺,稍後再審吧!」
樁王爺意味不明地看了兩位大人,清聲道:「兩位大人掌著藜國的典律刑事,還望切記藜國的典律要義!」
馬大人和詹大人心中微凸,忙恭聲道:「下官謹記!」
樁王爺起身,走到賀承身邊,賀承忙站起身行禮。
樁王爺搖搖手,拍著賀承的肩膀道:「今個去我府上喝兩杯!」
賀承自打入京以來,也曾去拜訪過樁王爺,但被婉拒了,沒想到今日,樁王爺竟會相邀,笑道:「叨擾皇叔祖父了!」
詹大人見兩位王爺此時絲毫不避嫌,心裡頭的憂慮更重!
一回府,詹大人便被自家夫人拉住,道:「老爺,你可千萬手下留情,珊兒還在岐王府呢,若是此事真的判定是皇后做的,又由你審判的,岐王府會如何看待珊兒!」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當年我就說了,岐王府這門親事,不合適,你非說世子是天之貴胄!」詹大人哀聲嘆氣道。
詹夫人輕輕地抹著淚,也不敢吱聲,都道岐王世子深得岐王的寵愛,以後,岐王上位,必定是要被封為太子的!
細聲囁嚅道:「熬過了這關就好了,畢竟陛下膝下只岐王一脈單傳!」熬過了這次,岐王府還是京城中眾人趨之若鶩的親王府。
詹大人長吁短嘆地道:「夫人啊,此事,我一個區區大理寺卿怎能使上力,樁王爺在啊!」老皇叔黎樁向來嫉惡如仇,這些年一直深居簡出,這次出山,怕是心裡對巫蠱一事甚是忌諱!
詹夫人想起今天在岐王府裡見過女兒後,岐王世子悄悄對她說的話,心裡頭,一時上躥下跳的。
詹大人心裡估摸,按樁王爺的態度,此次怕是真的與皇后娘娘有關!一國之母,竟然用處如此手段,對付兩個小奶娃,真是國之恥辱!
詹大人想到自家英姿颯爽的珊兒,盯著夫人警告道:「此次事關重大,你莫摻合,不要將詹家一門都陪在裡頭!」
先前心裡頭還猶疑的詹夫人,唬的一跳,心神不定地拉著夫君的衣袖道:「老爺,我今個去岐王府,世子送我出府的時候,讓我偷你的卷宗,說,說,此次皇后娘娘不得出事!」
「夫人,你臥病在床吧!明個我就傳大夫過來!」詹大人扔下了這麼一句便甩袖走了!
他作為大理寺卿,脫不了身,一旦審判結果確定是皇后所為,沒有一子半女的珊兒必定在岐王府裡頭待不下去。
可是,詹大人又覺得莫名的有一種解脫感,幸好,珊兒沒有懷上一子半女,此時離開,未嘗不是幸事。
詹大人心裡頭便盤算開,一個人進了書房,吩咐長隨不要讓人來擾了清靜。
一個人在裡頭,細細地琢磨起來,怎樣才能讓女兒無恙地擺脫皇家。
這次三司會審,已經表明了皇上的態度,但凡稍微為皇后遮掩一些,也不會鬧得這般大,皇上這是有了廢後之心啊!
三司會審的事鬧得沸沸揚揚,晉王爺和皇后娘娘槓上了,許多人都鬧不明白,這兩人何來的矛盾,便是鬥,也是岐王和晉王。
自古後宮妃嬪不得干政,趙皇后在後位二十來年,一直以雍容大度、端莊尊榮的形象示人。
唯一能讓人詬病的,只有後宮只岐王一子和靜沅長公主一女以外,並無其他子嗣。
席恆峰從宮裡回來,也是長吁短嘆,先前他還可以置身事外,可是,斐斐和晉王爺的關係,他便是想袖手旁觀也不得啊!
現在這般格局,還不若當初不要讓這兩個孩子摻入到皇家!
席恆峰正愁著,席斐斐拿了一身青灰色男式袍子過來,笑吟吟地遞給爹爹道:「爹爹,你試試,我做的哦!」
這還是許多年來,席恆峰收到女兒的第二件繡活,當年斐斐還小的時候,也曾給過他一個香囊,被胡氏扔了,說是有礙觀瞻!
席恆峰氣的半月沒搭理席胡氏,也是自那以後,斐斐好像再也不做繡活了。
席恆峰笑的眯了眼,接過來細細打開,見針腳雖不細密,卻也平整,佯怒道:「這東西最費眼,往後莫做了!」
斐斐見老爹喜孜孜的,還裝著一副她頗不務正業的模樣,也當不知道,狀似不經意地道:「我也想出去逛逛來著,只是最近連皇后都被詬病婦德,我只好縮在家裡!」
席恆峰眼睛微眯,女兒一張俏麗的小臉上,一雙大眼如夜空裡的星星一般閃耀,半晌嘆道:「你這是以退為進呢?」
席斐斐立即上前將爹爹拉進椅子裡坐著,又是捶背又是捏肩的,嬉笑道:「爹,您可得幫蕙蕙!!」
席恆峰迴頭看著女兒,奇道:「我沒記錯,你幾個月沒去晉王府了,晉王妃的信,你也不回,今個,倒發奇思妙想了!」
席斐斐自定親以後,性子沉穩了許多,也很少出門,偶爾出去也是查一下胭脂白脂粉店的賬目。
對清蕙,斐斐心裡,或許是有一絲怨怪的,在去錦城之前,清蕙明明已經看出自己對陸格的心意,可是,她們還是有意無意地將自己往安郡王的身邊推。
這麼多月過去了,陸格一封信也沒有,仿佛當初二人約好的,待陸父陸母上京,便來席府提親的事,只是她一個人的夢境。
苦而不得的夢境!
可是,即便是怨怪,蕙蕙生孩子,她還是送了賀禮,知道兩個孩子一個叫倉佑,一個叫驪兒!
趙皇后竟要害這兩個孩子,斐斐想到這裡,心頭氣血上涌,也不理會爹爹的打趣,硬著脖子道:「反正,你得幫蕙蕙!」
說著,便丟下老爹跑了。
席恆峰對著女兒的背影,無奈地搖搖頭,拿起女兒送來的衣裳,美滋滋地在自個身上比著,到了這般年紀,什麼宏圖大志,兒女情長竟都比不得這自小寵著大的女孩兒幸福如意重要!
席恆峰放下衣裳,拿開鎮紙,細細地醮了墨汁,沉吟片刻,刷刷地寫了四封信,等墨乾,封好,交給身邊的長隨道:「按著上頭地址,天黑之前送過去!」
是夜,京城裡頭好幾處巷子裡的門都被敲開了,有西大街菜市裡頭一處窄巷裡頭的算命先生,也有紫蘭巷的琴師,還有柳葉巷的某位御史台的大人。
作者: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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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1-22 01:25:14
第四十六章
席恆峰的長隨回來回話的時候,席恆峰還在院裡頭看著滿天的星星,像是在祝禱什麼,又像是在對著故人訴說情懷。
賀承從樁王爺府上回來,已經是深夜,趙二和吳大扶著,到了二院,綠意和菡萏接過來,兩人在主院廂房外,面面相覷,也不知道是扶著王爺進去,還是再扶到前院去。
清蕙聽著外頭動靜,出聲問道:「綠意,什麼事兒呀,我怎麼聞到了一股酒味?」
綠意一急,道「主子,沒事,就是,就是王爺他喝多了,奴婢不知道能不能扶王爺進去,怕主子你聞著味兒不舒服!」
臘月的深夜,北風呼嘯,清蕙雖能下床,可也不敢出去著了涼,急道:「先進來吧!」
這還是清蕙第一回見賀承醉的這般不醒人事,整個人都快掛在綠意和白芷身上,白芷還好些,綠意已經累得額上出汗!
只得吩咐二人將賀承扔到隔壁廂房去,讓府裡的小廝給賀承衝了澡,才又抬回主屋。
身上的酒氣依舊十分重,清蕙忍著不適,讓綠意又上了醒酒湯,躺在腳踏上的賀承,一邊皺著眉,還一個勁地喊著「皇叔祖父」。
清蕙心裡頭再多的話,也只得忍了下去,讓綠意給屋裡重新上了炭盆。
不妨那炭火一閃一亮的,醉的迷糊的賀承一睜眼便看到無數的星星在眼前跳躍,猛地對著那炭盆一撲,眼看便要往炭火上倒,白芷眼疾手快地甩出腰上的軟鞭將黎賀承拉住。
一時屋子裡鬧得人仰馬翻的,蘇清蕙躺在床上唬的一跳,乾脆將炭盆子先撤了下去。
重新倒在榻上的賀承,緊縮眉頭,也不嘀咕了。
清蕙探下身來,伸著細長有些微涼的手指,戳著賀承的臉。
淡淡的酒氣撲在她面上,空氣都帶了兩分醉人。
卻不想賀承忽地睜了眼,用食指比著中脣。
清蕙點了頭。
好一會,屋外忽地傳來一陣打鬥,賀承起身,對清蕙道:「我已讓趙二和吳大守在倉佑和驪兒屋外,無礙!」
屋外的箭矢簌簌地落下來,窗外時不時傳來幾聲悶哼。
不同於在水陽江上的那次,清蕙此番前所未有的平靜,她知道賀承既然敢將賊人引到府裡來,必然已經做好了策略。
半刻鐘後,護衛首領過來稟道:「王爺,依您的吩咐,中了一箭,讓他逃走了!」
賀承肅聲道:「加強府中防衛,夜裡加大巡視!」
護衛首領恭聲應下,「是!」
侍衛下去,賀承轉身對清蕙道:「我去隔壁看看兩個孩子,也不知道有沒有嚇醒!」
清蕙點頭,夜裡,北風呼嘯,也不敢將孩子抱過來,怕著了涼,輕聲對賀承道:「讓奶娘晚上看好,別踢了被子!」
奶娘都是精挑細選的,夜裡還派了個嬤嬤一起值夜,賀承知道清蕙是關心則亂,也不戳破,笑道,「我去去就回!」
隔壁的小屋裡,兩個奶娘正抱著小娃兒哄著,值夜的嬤嬤在一旁唱著小歌謠,見晉王進來,笑道:「王爺,兩位小主子夜裡精氣神兒足,兩人鬧上了!」
賀承過去一看,兩小娃娃盯著彼此看,黑翟石一般的大眼,笑的眯眯的,嘴裡吐著泡兒。
一個奶娘道:「先前被吵醒了,哥兒哭了一聲,姐兒也哭了一聲,然而兩個小人就發現了彼此,笑了起來,也不肯睡呢!」
賀承捏了捏兩小娃肉嘟嘟的臉,對奶娘道:「夜裡露寒重,媽媽們也注意取暖,有不適應的,去和福伯或綠意說!」
怕清蕙等的急,賀承又叮囑了幾句,便回了房。
又換了一身衣裳,才上床抱著清蕙,用自個的額頭抵著清蕙的,輕聲道:「回來的時候,被跟了!」
「是皇上,還是岐王,威武大將軍府?」
賀承搖頭,「那身姿,倒有幾分像我在阿魯特身邊見到的侍衛!」
多事之秋,什麼蟲鼠蛇蟻,都不安生!
「阿魯特特特將親事定在了正月,我一直覺得,他是找著藉口留在藜國。」蘇清蕙隱約覺得,阿魯特是有所圖謀的。
眼睛一亮道:「賀承,是不是師傅給的,那張皮子?」
兩人是如此之近,灼熱的氣息在清蕙的脖子上來回迴盪,像是要燃了那一寸皮膚,清蕙心裡頭警鈴大作。
賀承啞聲道:「許是!」他府裡頭也沒什麼機密,這人一路跟蹤他到王府,一路都無異樣,顯然不是來刺殺他的,怕是想搜尋什麼。
賀承將下巴抵在清蕙脖子上,柔聲道:「今日在樁王爺那被多灌了幾杯,樁王爺似乎是有意要將我灌醉,倒是沒醉,只是為了早脫身,乾脆裝醉了!」
輕輕的氣息縈繞在脖子上,隔著皮膚,清蕙心裡一陣酥麻。
不由推了推,悄聲道:「還沒出月子呢,注意些!」
耳朵卻仿佛紅的要滴血一般。
見賀承坐好,清蕙便將師傅和她說的布料一事,說與他聽,見賀承微微垂著眼睫,像是早有察覺似的,清蕙頓道:「你知道?」
賀承點點頭,早在清蕙有孕之時,淵帝聽信褚御史的諫言,準備查證清蕙的清白時,他便明白,淵帝對他是有提防之心的。
只是如若早二十多年前,舅舅安王的死,真的有趙皇后的摻和,那麼,趙皇后對倉佑和驪兒的嫉恨也是如出一撤的。
這一次,為了兩個孩兒的安危,也得將皇后拉下鳳位。
怕蕙蕙擔心,笑道:「今時不同往日,不必憂心!」
先帝的暗衛都已經歸到他的麾下,安郡王這邊又達成了共識,比初來京城事事警惕要好上許多。
綠意端了燕窩進來,賀承接過,遞給清蕙,一邊道:「今日樁王爺邀我去他府上,說了許多先帝和安王的舊事!我琢磨著,樁王爺這回似是有意相幫我們!」
只是,樁王爺似乎對他的身份,有所懷疑。
畢竟,以先帝和樁王爺的關係,樁王爺或許是知道當時安王身邊的情況。
但是,太后娘娘親自確認了他的身份,並且他回來以後,太后確如煥了新生一般。
「既是如此,我們是否應當防著皇后這邊找替死鬼?」清蕙皺眉道,畢竟是一國之母,一個布偶又怎會輕易地就能將她搬倒。
這一點賀承卻是一早便已經和管三先生討論過了,沉聲道:「管三先生的意思,要給皇上下一劑猛藥!」
蘇清蕙放下手中的燕窩,輕輕地嘆了口氣,有時候她真希望閻羅早些將這些人收走,日子會不會就會肆意痛快許多。
蘇清蕙心裡頭嘀咕著,竟不意說了出來,賀承寵溺地捏捏她的臉,「想那般多作甚,一步步來!」
【卷三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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