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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華 -【顛覆】《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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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teae
時間:
2019-12-11 00:17:17
標題:
孟華 -【顛覆】《全文完》
顛覆
作者:孟華
雖然她的人生目標都很順利地達成了,可她還是覺得自己少了某些東西,
直到遇見了魏銘翰!她才突然頓悟──原來自己少了「愛」!
結實粗壯的他彷佛一把為她量身訂做的鑰匙,打開了她不曾開啟的心門……
交際手腕極佳的他,自從與這個愛與他作對的陳宛秦為鄰後,生活便起了大變化……
外表看似平凡,卻相當有個人風格的她,似乎並不像她外表般那樣對他無動于衷;
而且當他發現,自己對她整個人的興趣遠超過生理的渴求,更激起了他沉寂多時狩獵欲望!
自信的他準備開始展開「誘鄰」大計,進而突破她那道無形的心牆……
作者:
teae
時間:
2019-12-11 00:17:40
楔子
一切都是從三開始——
「一、二……三……三個!」她揚起眉毛,有點難以置信地瞪著躺在床邊垃圾桶中那三個保險袋的殘屍。
嘖!嘖!他昨晚真有那麼勇猛,能三度施展雄風?
喝!可真不能小覷他昨晚的女伴,魅力驚人。
閉住氣,拿起垃圾桶將裡面的垃圾倒進另一個袋子中,不小心讓一坨衛生紙碰到了她的手,鼻子一皺,立刻丟下所有的東西衝到水龍頭下去沖洗。
「啐!噁心!」
拿了兩隻塑膠袋套住手後,才回去整理那些垃圾,拿出去丟。
當她從外頭倒完垃圾回來後,屋子裡已多了一人。
「咦?你怎麼回來了?」一開門就見到他高大身影,嚇得她差點尖叫出聲。
這是我家,我想回來就回來,不行嗎?」富個性的臉龐上兩道濃眉揚起。
「可以呀!只是時間不太對,你不是去上班了?」她越過他走進廚房,從水槽下方拿了垃圾袋。
「我東西忘了拿。」他的黑眸跟著她窈窕的身影轉,看她利落地將塑膠袋放進乾淨無物的垃圾桶,然後又拿出吸塵器開始吸地板。
望了她背影一會兒。「你為什麼不再來找我跟你玩SEX?」
「什麼?」依稀聽到他的說話聲,可沒聽清楚他在說什麼,按下STOP,讓吸塵器停止了運作。「你說什麼?」
他凝視她。「我說你為什麼不再找我跟你玩SEX?」
「該死!這混蛋為何可以面不改色地把這種事說得彷彿在談天氣好壞般的自若?光是聽到,她臉就熱了,為何老天爺不將這傢伙給天打雷劈,還讓這種禍害存留在世上?
她微扯嘴角,忍不住諷道:「你的技巧還沒有好到讓我想找你第二次!」語畢,便轉過身打算繼續完成她的打掃工作。
突地,一隻魔手從她身後伸出,關掉了吸塵器,下一秒她已被人攔腰抱起往後拖倒。
還來不及驚呼尖叫,他已如泰山壓在她身上。
「敢提出挑戰,就要有勇氣承擔後果。」他的嘴罩住她的唇,用力吸吮,一手則翻起她的T恤,拉下她的內衣,毫不憐惜揉捏搓弄她的乳房,另一手則拉下她牛仔褲的拉鏈,隔著內褲撫摸她。
他的攻擊太突然,令她腦袋一片空白,身體僵直,根本無法感受或反應,尤其嘴被他罩住,使得她呼吸困難,她的嗚咽在他口中打轉,若非他將唇移開,往下游移,她大概會窒息而死。
待氧氣重新注入她的腦袋瓜時,終能意識到他在對她做什麼,也可以感覺到他的手在她身體所施展的魔法,全身敏感肌膚受到的愛撫、刺激,已透過神經漫遊到全身,令她腦袋漸趨空白,此時他已經解開她的牛仔褲,拉到大腿處,四根手指則鑽進內褲縫隙撫摸她的柔軟,拇指則停留在外面不時按壓。另一隻手揉捏著她一邊的突起,唇舌則吸吮另一邊。
他是調情高手!自信地在女人身上施展魔法。
事實上,她現在還能清醒地拉開他,然後再一腳將他踹得絕子絕孫,偏偏——隱藏在她體內愛好刺激的那一面已冒出頭,令她想要投身性慾烈焰中,與他交歡,大玩一場禁忌遊戲。
她閉上眼,不作任何抗拒,不用大腦思考、分析,讓自己完全投入,甚至仰起身體,渴求他更多的碰觸發覺到她的臀部配合他的手指蠕動甚至擠壓,他從她的胸口抬起頭,黑眸閃著屬於男性的得意和促狹。「小色女,還敢說我的技巧不好?」
她睜開瞅了他一眼後便又閉上,對他罵她為小色女一事不以為意,早在幾個月前,她便承認自己骨子裡有意淫因子,是好漁色的。「……你又還沒做完。」
真是的,這樣就想討賞?未免太小覷她了。
他黑眸一瞇,媽的!這女人真的是……死鴨子嘴硬,明明才做過一次,還算是「處女」級的,竟敢如此大言不慚?本只想給她幾分顏色教訓的,逗得她心癢難放厥詞,沒想到——如今為了男性尊嚴,他不得不給她點教訓……
咦?突然,發現到一件事,那就是——他的分身……似乎至今都沒什麼反應,依舊垂頭喪氣,這下令他大驚失色,放開了她忙坐起身,不敢置信低頭瞪視著。
察覺到他不再挑逗,她睜開眼。「……怎麼啦?」
他忙回神。「沒事!」立刻又壓上她,再次展開挑逗動作,只是——
這回左捏右摸,甚至拱起臀部,隔著內褲與她摩擦,除了稍有反應外,卻達不到完全勃起狀態。
啊咧?!這是怎麼回事?從來就不曾發生過!
終於察覺到他的不對勁,睜開眼。「不行嗎?」
他臉一熱。「你幫幫我……」他拉住她的手往下蓋住他的男性,要她撫觸。
她依言照做,輕撫了幾下,雖然勃起了,可是……仍舊未達「理想」。
此時即使有滿腔的熱血激情,也消散得差不多了,輕歎一口氣,她將他從身上推開,兀自坐起身整理衣服,將被他扯得亂七八糟的內衣穿好,跳著將牛仔褲從大腿上拉回、扣上扣子,無視他震愕、沮喪的表情。
瞅著他一會兒。「……顯然你昨晚使用過度了,今天是欲振乏力……沒看研究報告說的,台灣男人一個禮拜能做三次就算不錯……」走到鏡前,從皮包中拿出梳子梳理頭髮,看到脖子上和胸口已有些許吻痕,不由皺眉,教人看到總是難看。
「使用過度……」他思索了一下,想起昨夜和那在PUB釣到的辣妹,在酒精驅使下過度放縱了,他不由打個哆嗦、畏縮一下。
她從鏡中望向他。「三次、三隻保險套,對不?你一夜就把一個禮拜的分做完,沒底了。」涼涼丟下這諷刺意味十足的話。
白了她一眼。「你又知道了?」
「垃圾是我倒的,不是嗎?」她按下啟動鈕,吸塵器再度開始運作。
他瞪著她半晌,方起身整理儀容,把甩到沙發上的資料拾起,走過她時,又彎身按下STOP。
「昨晚你去哪了?我找你找不到!」語氣多了不悅。
「我去朋友那邊了。」
「男的還是女的?」
白了他一眼。「干你屁事?」
他眼睛瞇緊,看起來有些駭人,但她不怕,看到她的表情,知道再追問也不會得到答案,直起身子,抬手理了理頭髮。
「我先去上班了,這帳我就留到晚上再跟你算。」他走到她身邊,輕輕向她耳邊吹氣,寓意不用言喻。
「晚上?」她似笑非笑地睨著他。「確定上了一整天的班後,你可以?」
這是對男性最嚴重的侮辱,開始幻想掐住她修長脖子的模樣。「沒、問、題。」
「哦?確定不要準備威而鋼?」她不怕死地捋虎鬚。
「你……」他忍住氣,好男不跟惡女鬥,她休想以為這樣便能佔他的上風,吸口氣,彈指間便恢復了往常的神采,速度之快,令人歎為觀止,若不是她觀察入微,還不容易發現到呢!
「威而鋼不用浪費了,倒是——幫我準備保險套,昨晚都用光了。」他面對鏡子調整領帶。
啥?居然叫她去幫他買保險套!這個……該下地獄十八層的混蛋!她再一次揚起嘴角,皮笑肉不笑。「保險套要哪一種?現在有出那種水果口味的,想要嗎?」
他走向門口,拉開門。「隨便選,看你喜歡哪種口味就買哪一種,反正是你要『吃』的……如果你喜歡烤肉口味的,我也不反對……」朝她眨眨眼後,便瀟灑地揚長離去。
吃……她的臉頓時燒熱起來,光想到那畫面,心口就怦怦!怦怦!臉頰發燙。
這渾人……他等下輩子吧!咬著牙,繼續她的清理工作,待她做完,將所有掃除用具歸位後,房間乾淨得不輸五星級套房,從口袋中掏出筆記本,翻到日期那一頁,仔細地用筆畫掉一格。
只剩三次,便可以結束欠他的債了,想到這筆「債」……臉上露出只有自己才懂的苦笑,全天下大概只有她會自告奮勇背負這樣莫名其妙的債。
走出房子,當她關上門時,看了看鑲在門板上的金色號碼——三二0,然後扭頭朝右邊走了兩大步後,到三二一的房門前,掏出鑰匙,回到她自己的窩。
看看牆上的鐘,差不多該出門,邊走邊脫下衣服,身上除了汗水外還有那傢伙的口水,黏乎乎的,不洗澡不行了,她可不想身上帶著男人的味道出門。
熱水器在滴答幾聲後,便發出火焰的怒吼,細細的白色熱氣從門下方緩緩飄出。
水絲輕輕點在她的肌膚,勾起了方才未完的情慾,他在她身上施的魔法尚未完全消失,依舊敏感,她深吸口氣,硬是壓下這份喚起。
啊!她到底讓自己沾惹上什麼呀?輕輕歎口氣,性呀……就像麻藥一樣,一旦突破了「關卡」,嘗到了滋味,便會使隱藏在體內的性慾和性感完全覺醒,並急欲窺探究竟、沈溺其中……
男人與女人、陰與陽、內與外……
她仰起臉,用力地將洗面奶搓揉其上。
三二0、三二一
一切——都是從「三」開始。
輕輕的歎息聲再次悠悠迴盪在白色蒸氣中。
作者:
teae
時間:
2019-12-11 00:18:16
第1章
什麼東西與三有關?
對了!從名字開始吧!大多數中國人的姓名,除了少數是複姓或兩個字的,其它都是三個字的。
她叫陳宛秦,名字沒什麼意義,父母為她取這個名字純粹只是因為喜歡這三個字的組合,而給人批過後,發現不會太差,就這麼用下去了。
只是每回做完自我介紹後,還得費心同人介紹,此「宛秦」非那「晚晴」,她與那個協會的人無關。
她,再過一個月就要進入三十大關,嗯……來瞧瞧她在三十歲之前的人生,完成了什麼?
擁有一家漫畫店,有兩層樓的店面,每天早上十一點半準時開店,晚上十一點半打烊,底下有一名員工,負責早班,直到下午六點,才由她接手,所以白天的時間都是她的。
每月收入扣掉店裡基本開銷和銀行貸款利息,剩下的才是她可以領的薪水,最差時會有一萬多,好一點則可以三、四萬,雖不多,但也過得去,省吃儉用不濫開銷,倒也讓她有了一筆小小的存款。最重要的是——她是老闆,自己的管理者。
這樣算是有成就嗎?當自己的老闆——
她不知道……不與人比,只問自己可以嗎?既沒聽到否定的答案,那就算是了吧!
可即使對得住自己,仍是覺得生命很空虛,無法感受到真正的滿足。
是哪裡不對呢?她總是反覆地思索,始終未找到答案。
三年前,她搬進了這棟新蓋好全都是套房的公寓中,住進三二一室,剛開始並沒有很多人住進這裡,那段時間,她那間就在附近的漫畫屋真的是慘澹經營,幸好週遭地區漸漸開發,人口開始湧入,這楝原本只有六成住屋率的公寓,如今每室幾乎都住進了人。
而三個月前,他搬進了她隔壁——三二O室,從此進入了她的生命……
是幸?或不幸?
他,魏銘翰,三十三歲,在三星保險公司工作,是個保險規劃師。
從第一眼看到他時,她突然頓悟——終於明白自己少了什麼。
對!就是男人!
大學時談了幾場無疾而終的牽手之戀,她對愛情便死心了……喔不!不是對愛情,而是對——戀愛的對象。
她就像所有的女人一樣,從青春時期之後,便開始為自己塑造一個白馬王子的形象。
身高——一八O到一八五之間。
體重——七十到七十五公斤。
長相——劍眉朗目,直挺的鼻子,有張總是帶著溫柔微笑的嘴唇。
聲音——咬字發音清楚,悅耳迷人。
喜好跟她一樣,喜歡看書、聽音樂……
最重要的是,他能懂她所有的優點與缺點,並且可以一心一意、矢志不移的愛她、寵她……
她覺得自己要求不多,可每當去追逐符合標準的身影時,卻總是遺憾的發現,東缺一塊,西少一分,就是不能達到她的理想。
所有認識她的同學和朋友,無不諄諄教誨,告訴她別再活在夢裡,因為她理想中的男人不是已死,就是尚未出生。
她聽進去了,所以在大學時代,她嘗試放開自己,先後與兩個男生交往,(A君是長相符合標準,B君是個性或喜好符合……)但最後的結果卻是一場又一場的災難——那些男生都甩了她。
為什麼?
當然有可能是因為年少輕狂,大學校園美女多,所以那些男孩子捨她而就其它女孩……不過那些男孩子總是很「善良」的告訴她原因,讓她不會被甩得不明不白。
我不覺得你很愛我、重視我——前男友A君如是說。
我覺得……我們當朋友可能比較適合吧——前男友B君如是說。
而她的反應則是,聳聳肩、揮揮手,說——去吧!朋友!去找最適合自己的另一半。
A君的反應是狠狠瞪了她好幾眼,重重哼了一聲,頭也不回地離去。
B君比較善良,握住她的手,真誠祝福她也能找到另一半後才離開。
想當然耳,此後A君杳無音訊,B君仍是她的朋友,他甚至把她當成「紅粉知己」,常找她商量與「現任女友」之間發生的問題。
而歷經這兩場「戀愛」後,也剛好將大學生活消磨的差不多了,接下來的日子,則專心為自己的人生之途而努力,急於為自己找到下一個定位點,所以根本無暇他顧。
當然更現實的是,出了社會後才發現那些條件好的男人,早早就被人訂下,除非有人想玩不倫、第三者的遊戲才會去招惹;而她則因怕被潑硫酸或看到有人跑到她面前一哭二鬧三上吊,所以盡可能遠離那些高危險群,只單純與之維持良好的工作關係。
在做了幾份不怎麼樣的工作,靠著一些年終獎金和每月省吃儉用的薪水,再向幾個好友借了一、兩萬元,跑去買了兩三支績優股和投機股,進去股市廝殺一番。
感激台灣政治奇跡,感激當頭的老先生三不五時喜歡朝對岸放口水「炮」,順便引來對岸射來幾發不會傷人的「空包彈」,使股市狂蕩一番,然後在執政黨黨營企業全力護盤後,股價又會奇跡般上升……
在這種完全不管基本面、算本益比的股票市場中,倒是讓她這個懶得看財務報表分析的市井小百姓撈了幾筆,雖為數不多,倒也讓她的存款上揚了三倍——六十萬(扣掉借款後),覺得夠了便收手,也幸虧她及時停下,才沒有躬逢盛會嘗到新領導者上任的股市低迷期。
過了幾年朝九晚五的日子,覺得自己好像成了機器人,按時上下班,日復一日做著相同規律的工作,回到家後,解決完民生問題,便一直按著遙控器,尋找可以讓人看得下去的電視節目,或是瘋狂翻著電話簿,尋找可以談天說地的朋友……可每當另一頭傳來疲憊的聲音時,所有想大鳴大放的心情全冷下來,只好簡單胡扯幾句,詢問近況,便將電話掛了。
朋友們——也上班累了一整天,實在不忍心再轟炸對方的耳朵,甚至轉而接受朋友大吐苦水……對此她並不埋怨。
但是每天張開眼睛看見太陽的剎那,都會下意識祈禱它趕快下山去……某種無形的薄膜正慢慢將她束緊,讓她喘不過氣、退縮,不敢掙脫……
直到,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她闖進了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漫畫屋,將從小到大曾看過的漫畫全搜了出來重新溫習。
所謂溫故知新,看著那些曾讀過的漫畫,再一次沈浸書中所創造的世界,奇異喚起年少時曾作過的夢。
她曾希望自己像「凡爾賽的玫瑰」奧斯卡般的智勇雙全;像「雙星奇緣」中的安妮,可以遇到西瓦與賽瓦這樣的超優男子;還有隨著凱羅爾,周旋在古埃及的冒險犯難中,感受曼菲士的霸道與深情——只是美中不足的是,連載了那麼多年,居然還沒完結篇?「千面女郎」中的譚寶蓮和白莎莉所演出的紅天女到底會是什麼樣的情形?
OK!撇開這些會讓人沮喪的小因素,最重要的是,她憶起曾在年少時許下的宏願將來她要開一家漫畫店,擁有世上所有的漫畫書與小說,如此一來,就可以不用再花錢租漫畫和小說了!
在發現自己居然在這間漫畫店消磨了好幾個小時,花了不少錢,K了一堆漫畫後,突然覺得老天爺在她生命中開了一扇明窗。
她開始觀察漫畫店的經營狀況——兩個小時後,她作了決定。
隔天,她便辭去工作,跑了幾家漫畫連鎖店總公司,細細比較每家的經營方式及加盟模式,然後她決定擷取各家「精華」,自成一格,找了個她認為大有可為的兩層樓店面租下來,自己動手打掃、粉刷;再透過關係找到物美價不廉卻在人情逼迫下硬拗了五折的木匠做成了特殊書櫃——省空間又方便使用;然後從報紙和網路上,便宜買進正要關門的租書店二手書……就這樣把她所有的積蓄和向政府申請青年創業貸款投了下去後,她終於擁有自己的漫畫小說店。
或許,在別人眼中,這樣的成就只是微不足道,甚至嗤之以鼻待之。
可是她不在乎,因為這是她頭一回清楚知道自己要什麼,並且不顧一切去爭取,即使傾盡所有,碰得遍體鱗傷,她亦無悔。
經營幾年下來,書店穩定成長、客人月月增加,使得她成本漸漸回收,有能力償還貸款利息,在確定自己每月有基本收入後,甚至發現她還有能力請員工,當當老闆呢!
真的!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她該覺得知足了,畢竟沒有幾個人能擁有這樣的人生,在三十歲之前便明白自己想要什麼!
可她還是覺得自己少了某些東西,空蕩蕩的,需要被填滿。
直到遇見了他——魏銘翰!
第一眼見到他時,就被他那結實粗壯的背影給吸引住——
當時,他正與搬家工人把一個大櫃子從車上抬下,爬樓梯準備將之搬進屋子中,雖然搬家工人看起來也很「粗勇」、濃眉大眼的,可就是沒他的「背影」吸引人。
她與他們隔著約兩公尺的距離,走在他的後面,眼睛則不受控制地直盯著前方在衣服下起伏的肌肉、骨骼,而這段期間她竟沒想過去看他的臉——即使是在他以側臉短暫面對她的時候。
從未想過勞動可以使人體曲線動得那樣美麗,充滿了汗水、力量。
若不是他們剛好是要到三樓,要不,她大概就像童話故事中那個聽到笛子聲就傻傻跟著跑的老鼠,不知馬上就會掉到河裡淹死般地跟著他繼續走……
看到他們停在三二O前,微愣了一下——啊!原來她有新鄰居了。
就在此時,他轉過身跟她打照面了。
看到他的臉孔時,她的腦袋片刻間失去運作能力,此人長相與俊美二字無關,可——屬於第一眼就能吸引人目光的那一種,臉上的皮膚還留有一些青春痘留下的坑疤,不過無損他的魅力,尤其他那雙眼睛,像是會放十萬伏特電力,跟他對看,整個人會被震麻,口乾舌燥得說不出話來。
這人有股狂放、粗獷的氣質。
她該有些動作的——至少要說聲「嗨」!可——她說不出口,她似乎忘了該怎麼說話。
他倒是開朗自若。「啊!不好意思,擋到你的路嗎?」
她點個頭——是呀!(聲音堵在喉嚨出不來。)
他手比了比三二O室。「我住在這裡,今天才搬來的。」
她點個頭——她懂。
他拍拍櫃子。「我馬上就搬進去,讓你過去。」
她點個頭——沒關係。
看他將門打開,然後和那搬運工合力將櫃子搬進去,此時走道已經淨空了,可她卻不想動,兀自愣立在原處,唯一充斥在腦中的念頭是這男人有性感得要命的聲音,教人聽了會腳軟。
殘留的理智提醒她不要當花癡般的石雕像,於是她動了,經過他的房門,望了裡面一眼,原本空蕩蕩的屋子,如今添了傢俱。
她停在自家門前,打開皮包摸索鑰匙刻意地放慢動作,希望在進門前,還能再看他一眼、再多看他一眼……
上天聽到她的祈願,兩分鐘後,他出來了,搬運工先行離去,他則停留在門口,看到她,表情有點……她無法意會,或許是驚訝吧——她怎麼還在這裡?
「你就住我隔壁?」一個聽不出感情,但肯定絕對不是驚喜的問句,而那竟奇異地讓她恢復說話的能力,怎麼?期待有個絕世美女做鄰居嗎?真對不住,本姑娘就是長得「很抱歉」。
「是啊!」她不再看他,低頭往皮包中掏弄、翻尋,其實早就摸到鑰匙了,只是故意假裝沒摸到。笑話!總不能讓他發現自己為了等著看他,在外面罰站了兩分鐘……
「多有趣呀……」
他的話讓她抬起頭,只見他正打量她家的門牌。「我是三二O,你是三二一這諧音念起來,嗯——我的聽起來就像『想愛人』,你的則是『想愛你』。」
啪!一串鑰匙掉在地——是她的。
兩人都望著地上那串鑰匙,之後,她有些慌亂地想低下身撿,而他則快了一步拾起來,待她直起身後才把鑰匙交到她的手中。
「你的。」
「……謝謝!」低聲說完後,不再看著他,以異常的速度飛快地轉開了兩道鎖,匆匆進了屋子,關上門,將一切阻絕在外……
可她那疾速的心跳,卻無法留在外頭,怦咚!怦咚!如雷般的在她胸口響著、咆哮著,讓她無法漠視。
順著門緩緩滑坐到地上,她呆了許久,聽著門外那性感的聲音吆喝著搬運工擺放東西,乒乒乓乓不時從微薄的牆壁傳過來敲進她的耳朵,在在宣示著,她隔壁有人住了……
過了好一會兒,她的心跳漸漸緩下來,同時腦子也變得清明。
他的話——那短短幾個字,就像手中緊握著他曾碰過的鑰匙,不僅打開了她的房門,還有一道不該開啟的心門……
是的!她懂了,她終於再一次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三二0、三二一——一切都是從三開始。
她——想愛人,想愛一個男人!
她——想被愛,想被一個男人愛……
作者:
teae
時間:
2019-12-11 00:18:23
第2章
肉體交纏,粗重的喘息和低吟不時交錯。
他在她的體內奔馳,她想緩下他的速度,可身體卻不聽使喚,雙腿垂掛在他的腰上,隨著他的動作無力晃動著。
終於,釋放的低吼從他咬緊的牙關逸出,身體一僵,便倒在她的身上,兩顆劇烈跳動的心臟隔著一層皮膚交疊,呼應跳動著。
隨著時間流逝,她先恢復了體力,把他從身上推開,讓他躺在她身邊,而不是讓他把她當床墊。
她用肘支起身子,把放在床頭櫃的水端起喝了幾口。
「我也要。」
她把喝了一半的杯子遞過去。
「我要你餵我。」
此刻的他就像一隻饜飽的獅子,全身散發慵懶、性感的氣息,叫人想狠狠咬下去。含了一口水在嘴裡,低下頭像母鳥哺幼鳥般,將水餵進他的口中,連帶的讓舌相互糾纏、戲弄,水絲從兩人嘴角溢出,滑下他的頸脖,與胸膛的汗水交融……
直到一杯水見底了,這場嬉戲才告結束。
她抬起頭,把杯子放回櫃上,坐起身,也不披上任何衣物,赤裸裸地走進浴室裡。
水聲響起。
他依舊閉目養神,全身懶洋洋的,連動都不想動,所有的力氣好似洩盡。
很多人認為,男人在兩性關係中,是絕對的強者,這觀念其實是錯誤的,就像渡邊淳一在「失樂園」中描述的:雖說一開始是男人侵犯女人,但彼此都到達高潮後,被吸乾搾盡的總是男人,像屍體般躺在床上。
這些日子真的有些放縱過度了,尤其是昨夜,春風三度……該死!他並沒預期會這樣,莫非是因為昨夜那女的夠辣、反應夠,所以才能讓他如此勇猛?
不!不是!他連那女的長什麼模樣、身材如何?一點印象都沒有,甚至連他為什麼會跑到酒吧喝酒的原因是什麼,他都有些記不住……
當時,他只是想抱住一個暖熱的身體,想緊緊、一次次地融入液體火焰中,而過量的酒精則助燃了這份渴望……
可並不在預期中的是,在接連放縱了兩晚後,即使今夜的「戰績」只有一回合,他竟會疲累至此……全身的肌肉像是失了骨架,動彈不得。
他——老了嗎?眉頭一皺,立刻拒絕讓那個字眼進駐腦袋中。
不!他不老,才三十三歲,正值人生壯年期!
只是現在全身力氣就像抽光一般,或許是因為在她體內的釋放太強烈了,才導致「精竭」,思及此,他也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陳宛秦,這女人——
與她在一起時的感覺,總不像與其它女人,他睜開眼瞪著天花板。
才不過兩次,就已經讓他有種過盡千帆皆不是的感覺……
女人身體不都是一樣,撇開年輕及刻意保養下的光滑細緻,能提供男人的銷魂處,不都是一樣的溫熱、緊窒、濕暖?
在她體內的釋放與他在曾交手過的女人體內是一樣的,但——與她的感覺就是不同……為什麼?這正是他急切想弄清楚的。
或許有些不甘,他可以與其它女人一夜翻雲覆雨三度,可唯獨與她,至今,尚未超過三次,可恥的是,已經是兩個夜晚了!
當然!可以說因為第一次是破了她的處女身,所以不忍心折騰她,即使想要,她也一定會拒絕,而他——從不勉強女人的。
而今晚,他也可以說是昨晚「放縱」過度,再加上今天上班操勞,所以無法力逞雄風。
表面上可找到風光的借口,但內心卻不然,可他卻不願正視。
一旦承認進入她體內,他就兵敗如山倒,一點「實力」都無法保存,那教他顏面何在?
為什麼一碰到她,他就像個十九歲的小毛頭,完全難以自持?
雖有些費力,可仍支起肘,彎身在散了一地的衣服中,掏出了香煙和打火機,抽出一根,正打算點燃時,浴室中的水聲提醒了他,裡面的人厭惡煙到了極點,他不禁猶豫了一下。可隨即一股莫名的意氣湧上,何必在意她的喜好?想到昨夜,她竟悄然失蹤,他就有把無名火。
點起了煙,開始吞雲吐霧,不過吐出幾口煙後,暗咒了一聲,還是傾身把床邊的窗戶打開,讓新鮮的空氣流進來,將一室的煙味吹淡。
隨著致癌的尼古丁竄流過全身,原本因慾望的釋放而顯得疲憊的肉體和腦袋,也漸漸恢復運作。
都是她的錯!
這是第一個閃進他腦袋的念頭。
若不是因為她昨晚不在,他也不會跑到酒吧去買醉,和一個陌生的女人翻雲覆雨,幾乎被搾乾了。
想到這件事,他抿緊了唇。
找朋友?是什麼樣的朋友可以讓她夜不歸營?
的確,他們兩人關係不是一般情侶,以目前的狀況分析,充其量……他們只能稱得上是「性伴侶」罷了,所以她可以不用向他報備去處。
可即使如此,她也要為當了她三個月的鄰居著想吧!
中間雖然隔了一道牆壁,可早已清楚彼此的作息,幾乎都可以知道對方何時出門、進門,甚至看什麼電視、聽什麼音樂,也都可以瞭解,更過分一點的話,何時大小號也都能明瞭……
因此,發現通常都準時回到家的人,突然沒有在預定時間內回到屋子,沒聽到那熟悉的樂聲,怎不教人覺得奇怪?偏偏她又是屬於「很晚」下班的人,想到自己居然在昨夜十二點還跑出門,到她開的那間漫畫店探個究竟時,就覺得自己真的是頭殼壞了。
可過分的不只於此,當他發現漫畫店早打烊了,他便像個瘋子般沿街搜尋,甚至連路邊的草叢空屋都去翻看了一下,就害怕會有個什麼萬一。
當發現一無所獲,內心焦慮升至最高點,一度幾乎想要報警處理,可當他真的站在警局前,卻裹足不前。
他幹麼要為她牽腸掛肚的?尤其是為一個女人,她只不過是他的鄰居,以及曾發生一次性關係的「性伴侶」罷了,他為她擔心個什麼勁?
何況若只是他多心、胡思亂想,她根本沒事,只是跑到某處逍遙快活,那他報警不就是鬧笑話了嗎?
也說不上緊緊糾葛在心中的矛盾與煩躁是什麼?走進了路邊的一間酒吧,開始點酒喝了起來,每喝一口,就告訴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猜!她是死是活,都不干他的事,他才不要為了她的事煩心。
酒精漸漸紆解了那分莫名的煩躁和不安,當一個穿得火熱的辣妹來向他搭訕,他欣然接受,因為她的聲音聽起來很像她,接下來就——
今早醒來,那個辣妹還在熟睡,他不想跟她有所交會,梳洗過後,在茶几上留下了三千元後,便出門了,他也不怕那女子在他屋子做怪,反正也沒什麼值錢的東西。
至於隔壁的芳鄰,沒有費事去敲門探個究竟,就是知道她沒回來,在騎車上班的途中,破天荒地打開了隨身聽的新聞頻道,聽著社會新聞,想知道昨夜這附近有沒有什麼「異常」?
沒有聽到發現任何一具年輕的女屍及強暴新聞,令他鬆了一口氣,至少昨夜的台灣還算平和的。
可到了公司後,那份詭異的糾結依舊緊緊纏住他所有的思緒,想打電話弄個清楚,才發現到一件可笑的事,他根本就不知道這位芳鄰的電話。
為什麼沒交換呢?是沒想到,也是不需要……
在原先預計拜訪客戶的途中,他摩托車一轉,便回到了家,當打開門看到了已空無一物的垃圾桶,強烈的釋然頓時襲向全身,她回來了!而他也在她進門之前,完全理好了心情,恢復正常。
只是——她草草帶過昨晚的行蹤,讓他很不爽。
將煙按熄,丟到煙灰缸中,起身走到浴室敲門。
水聲止。
「幹麼?」
「我要尿尿。」他毫不含蓄地說道。
一會兒,門開了,他走了進去,她看了他一眼,很快就轉過身,走進浴缸中,打開蓮蓬頭沖洗身上的肥皂泡沫。
他沒有走向馬桶,反而跨進浴缸中,整個人靠近她。
「你幹麼呀?」惹來她的驚呼。
「我也想洗澡。」刻意用身體摩擦她的,沾染仍未洗掉的肥皂泡沫。
「別鬧了!」這浴室本來就不大,被困在他與牆壁之間,她活動空間有限。「我好不容易才洗乾淨的。」如今能運用自如的只剩下她的嘴。
「再來一次又不會怎樣。」他按下沐浴乳,盛滿了整個掌心,先塗在自己的胸膛上,然後又去摩擦她的身體,白色的泡沫不停地從兩人之間產生,也因為產生了滑癢,而令她格格笑了起來。
「哎呀,好癢!」
他不為所動,繼續在兩人身上製造更多的泡沫,兩隻大手伸到她身前,撫弄她敏感的雙峰。
她呻吟了一聲,整個人無力往後例靠在他的身上,而他則順勢在浴缸內坐下來,讓她坐在兩腿中間。
他知道如何在最短的時間勾起她的慾望,她經驗不多,包括今晚,也不過才兩次,她還無法像那些性經驗豐富的女子對他的觸摸與探索有招架之力,她那純真、毫不做作的反應,最是教人著迷,仍會羞怯為他顫抖,不知所措,由他掌控一切。
但她是吸收力強的好學生,毫不懷疑,總有一天,控制權也會到她的手上……他臉頰靠近她的,輕柔地與她摩娑,啃嚙她的耳垂,並滿意地看著自己的手掌,在她的身體上游移,引來她陣陣輕吟。
她很強,在那平凡無奇的外表下,她有一個很堅強的靈魂,這是在與她交手之際,他所得到的感覺。
而這份強,吸引了他岑寂多時狩獵慾望,想要知道自己有沒有能耐可以收服這份「強」?如果能的話,或許……這個人生還有一點意思。
說到「人生」,他嘴角下扯。
活了三十三個年頭,他還是不曉得自己為什麼而活?
他的工作是保險業務員,每天得馬不停蹄的去拜訪他的客戶,遊說他們提前做人生規劃——不怕一萬,只怕萬一,是最有撼動力的理由之一。
預計幾歲退休?希望退休後生活有多少保障?平均每個月基本生活費應該有多少?希望留多少錢給自己的子女……
當他擺出誠摯的笑臉,專心一意地凝視他的女性客戶,通常都可以成功引發對方述說想法和規劃,然後再重新組合過後,找出適用於對方的說法後,便可以輕易地為他取得保單,甚至延攬更多的客戶。
他的業績是同組第一名,公司的牆壁上總是張貼有他大名的海報——四周寫著「叫伊第一名」、「公司之光」……
月月如此,他接受公司免費招待、搭豪華客輪出國旅遊、公開表揚不知幾次了。
「靠女人爭取業績!」這是同事私底下一致的評語。
他不否認,甚至更難聽的;什麼靠那張臉、提供老二,就可以讓女人奉上保單……統統都傳過,他不否認,畢竟——他的確做過。
男人與女人不就是這麼回事,現在可是女男平等,看對眼,想要乾柴烈火,玩場你情我願的遊戲,共訂規則,合則來,不合則去,誰也不吃虧。
當然偶爾會有失控的時候,女人總是想多了一點,總冀望在場場遊戲中覓得真心……碰到這種狀況,他只能說——對不起,我給不了。
為什麼給不了?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或許是因為他沒有吧!
每天週而復始過日子,拉保險,和三五同事上酒家、KTV、健身房跑步、游泳,跟願者上鉤不需給承諾的女子翻雲覆雨解決生理需求……日子不也就是這麼過了?!
三十三歲的他——只想活在現在,記不得自己二十三歲的模樣,亦不去想四十三歲的他該是怎樣。
當他對客戶大談人生規劃的重要時,他對他自己的人生規劃卻是空白的。
諷刺嗎?或許,人生之於他,本就是一出集荒謬之大成的戲罷了。
「你在想什麼?」懷中的女人突然開口問道。
儘管手下沒有停止逗弄,可她卻已察覺到他的分心,並用手止住,不讓他繼續。
這就是他佩服她的地方之一,敏銳得教人甘拜下風。
「沒什麼。」他低頭想安撫她,可——不出所料,她避開了,並且起身。
「別再繼續了,明天你還要上班,別玩過度了。」她打開水龍頭,沖洗身體上的泡沫。
他則繼續坐在浴缸中,兩隻手大刺剌地擱在浴缸邊緣。
「你關心我?」他眼睛放肆地在她身上梭巡,她身材不是很好,小腹微突,臀部的骨架大了一點,甚至在她決定要和他玩性愛遊戲時,她還不忘警告,不可以玩她的腳,因為她有香港腳,不可以碰她的後庭,因為痔瘡還沒治好……
她的坦白,足以澆熄所有的熱情和渴望,不過也只有一下下,畢竟,這樣的女子還是他頭一回碰到,對她整個人的興致遠超過與她做愛的渴求。
也是第一次碰到一個讓他想知道女人黑髮下那個腦袋裝的是什麼。
她回頭瞥了他一眼。「如果你覺得是就是了。」
眼睛瞇緊,總是這樣,不給肯定的答案,教人難以捉摸,他拿起肥皂,亦開始淨身,看似漫不經心,可仍忍不住開口問了。
「你昨天到底去哪個朋友家住?」
她踏出浴缸,拿下毛巾擦乾身上的水珠,過了一會兒,才開口。「我大學同學出車禍住院,我過去陪她。接下來幾天,一有空就過去。」
「男的女的?」
「女的。」
他靜了一下,也說不上是釋然,卻莫名安了心。「你這樣不會太累?」
「你在關心我?」她從衣領上抬頭瞧著他。
臉色不改。「你說是就是了。」回敬她一記。
隨即兩人都未再開口,她出去,他則留下衝澡。
走出浴室時,她已經穿好衣服,並彎身將房中的垃圾搜集在一處,床單則已抽起堆成一堆。
「你幹麼?」他皺眉。
「我明天沒時間進來整理房間,所以先弄。」
他抿緊唇,不發一語,悶!他心裡真的很悶。
說到整理房間這件事,想來就有點嘔,有人相信嗎?這個女人為了要「答謝」他給她一個完美的初夜,自願幫他整理房間十天。
這什麼跟什麼?到現在他還是無法理解她那腦袋瓜裡在想些什麼?
看她拿著垃圾袋欲走出去,他強忍喚住她留下的衝動,不想承認他今晚有多需要一個溫熱的身體在身畔的渴望。
她從未在這邊睡過,即使第一次她很累、很痛,可她還是回到自己的屋子去。
當時見到她舉步維艱的模樣,曾想開口叫她留下,可是整個腦袋因為被新發現的事,以及她所說出的話震撼到,氣到什麼都不想說。
而這回他發現自己依舊開不了口。
見她拉開門,準備出去的模樣,覺得刺目極了,想也不想就說了。「你到底把我當什麼……我覺得在你眼中,我好像只是一隻多功能、活生生的按摩棒,用完後就被你甩在一旁。」
她聞言僵了一下,扭過頭,表情先是愣愣地,隨即別過臉,肩膀開始一聳一聳地。「……咳!咳!——你……覺得是就是了。」說完之後,便快步走出去,還不忘記拉上門。
沒過一會兒,就透過薄薄的牆壁傳來她毫不淑女的大笑聲。
他不禁喃喃咒罵起來,氣極地朝牆壁槌了一拳,大力的聲響,充分表達他的憤怒和不滿——大有她再繼續笑下去,他就會衝去扁人的意味。
果然笑聲止了,過一會兒,她的聲音傳了過來。
「想太多了,呃——在我的心中,你是男人中的男人,唯一吸引得了我的人喔!」
寂夜裡,這話額外大聲,可若講白一點,意思就是他是唯一讓她想發生性關係的男人。
不管這話是真心或應付他的,躁動的心平靜了下來,不再有異議地走回床邊,躺進乾淨的床上。
在進入夢鄉前,嘴角噙著笑,心中依然咀嚼著那幾個字——男人中的男人。
作者:
teae
時間:
2019-12-11 00:18:57
第3章
滴滴!滴滴!
透過薄薄的牆壁傳來了鬧鐘聲。
她睜開了眼,茫茫地看著天花板半晌,然後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坐起身,不用看時鐘,也知道現在是幾點。
總是這樣!
在他未搬來之前,她自己的鬧鐘設在十點,可自從他搬來之後,她便不得不提前一個小時起床了。
原因無他,只因隔在他們之間的那道牆壁太薄了,什麼聲音都可以聽得一清二楚。
他得七點半起床準備上班,「順便」也吵醒了她這個只要在下午六點去上班的人,這情形實在是……
她抱住枕頭,靜靜聽著隔壁傳來的聲音。
刷馬桶沖水聲響起,接下來是鐵製的漱口杯撞擊洗臉台的清脆響聲……閉上眼,也可以描繪出他現在的一舉一動。
枕頭一丟,也打算起床梳洗一下,可兩腿間傳來的酸痛,令她忍不住呻吟了一聲,唉!她的身體還是不習慣縱慾呀!
驀地,想起他昨晚說的——一隻活生生、多功能的按摩棒。她不禁露齒一笑,虧他想得出來,他不說,她都忘了。
當初她厚著臉皮、大膽地和他在床上體驗「活塞運動」,不就是因為……看上他這個功能?!
「性慾」真的是件奇妙的東西,對女人而言,嘴上談兵,紙上看花,都只是隔靴搔癢,沒嘗過、沒試過亦無妨,好奇是正常,可一旦被勾起,那就……不得了。
而這都是他的錯!
她扁扁嘴,回想起他搬來的第一個禮拜六,好夢正酣的她突然被一道高分貝、高頻率的驚叫聲給吵醒,被嚇得跌下床,以為發生了什麼謀殺案,呆了好久,直到聽到隔壁,透過薄薄的牆壁,傳來了男女交雜高低不一的喘息與呻吟聲,才明白隔壁正在上演什麼好戲!
看A片、看情節火辣的小說是一回事,知道有人正在幾公尺外實地操槍演練,那又截然不同。
她頭一回見識到隱藏在自己體內的「人性」——「偷窺」的渴望被挑起,如果是在古代的話,她九成九會做出趴在紙窗前,用口水戳出一個洞,窺探裡面的拙事!
當然這裡沒有紙窗可戳,只有一道雖薄,但仍有相當硬度的水泥牆。
所以她只能坐在床上,瞪著那牆壁發呆。
直到那像殺豬般的女高音響起,一切才又恢復平靜——除了她那如擂鼓的心跳,依舊轟隆、轟隆在耳邊響著。
當她躺回床上,閉上眼睛,還可以感覺到血液在血管裡興奮地流動著……
天呀!這關她什麼事?她又不是當事者,不過是個「旁聽者」,連這樣就會興奮?而同時,緊隨而來的卻是一陣強烈的失落——原來,他有女朋友了。
其實,這也沒什麼好奇怪,他長得那樣性格,充滿男性粗獷、野性的魅力,會沒女人,那才真的有問題,不是性無能,就是同性戀,她又何必大驚小怪,甚至妄想「某種奇跡」發生的可能呢?
接下來,她輾轉難眠好久才入睡,可惜好夢難尋,反而作了一大堆奇奇怪怪的夢,夢中的她陷入迷離且充滿顏色的幻境中——她全身赤裸地平躺在某一個高台,然後有個同樣赤裸的男人俯望她,他開口對她說了」些話,可她不記得他說了什麼,也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是伸出手想抱住他,想要與他更貼近……
第二天破天荒的早起,看著帶有濕意的底褲,她沒有忘記夢境的內容,知道自己在夢中達到了高潮。
天呀!她羞愧的蒙住臉,沒想到自己居然……居然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噢!可惡!都是他害的,讓她作那些亂七八糟、充滿色情的夢。
是不甘,也是好奇,想看他的女朋友是什麼模樣,所以沒窩回去睡回籠覺,一大早就開始勤勞地整理房子,耳朵豎得老高,盤算著只要隔壁一開門,她就要衝出去掃走廊。
等呀等的!隔壁似乎有了動靜,心想,應該要起床了,再過一會兒便會出門買早餐……可沒一會兒,又是哼哼唉唉的呻吟聲和喘息。
她有種想撞牆的衝動,可也為自己的行為感到羞恥。
在想什麼呀?
他跟什麼樣的女人在一起,干她啥事?他不過是個鄰居罷了!她一邊這樣告訴自己,可心情卻異常浮動,最後她放棄掙扎。
對!她就是想瞭解是什麼樣的女人可以博得他的注意和歡心!沒弄清楚,她就是會吃不下、睡不好!
後來,她如願見到了在鬧了三個笑話後。
第一個——一聽到開門聲,她默數了五秒,才拿著掃把出去,一出去卻見到他裸著上身,穿著運動短褲,站在走廊抽煙,她整個人立刻僵住。
只有他一人靠著護欄,上半身赤裸著,正在抽煙,聽到聲響,轉過頭看了她一眼。「早安!」
她睜大眼睛,視線落在他白皙卻不失結實的胸膛,有些失神,而在看到遍佈其上的紅痕時,才猛然一震,將視線移回到他臉上,看到他帶著頗有興味的表情注視她時,接著她做了一件與原先預期完全相反的事——退回屋內,用力把門甩上!整個人蹲坐在門前,動彈不得,直到聽見他也進門聲。該死!她真沒用耶!居然會看一個半裸男人看呆了?剛剛她的表現一定很花癡樣!她把臉埋在膝間,恨不得時光能倒流,一切從頭再來!
突然,隔壁又開門了,她如彈簧般跳了起來,深吸口氣,拉開門——
赫!他居然就站在她門口,而且手就放在電鈴上。
他臉上一片愕然,似乎也被她突然開門的舉動嚇到。
兩人張大眼睛互瞪。
三秒後,他率先打破沉默。
「呃!我剛剛嚇到你,真是不好意思。」
她眨眨眼睛,這才發現他已穿上了衣服,他是來向她道歉?
「喔!不!是我太『大驚小怪』了,早安。」出乎自己意料的鎮靜說完後,不待他回應,她又再度把門在他面前甩上。
然後,她發現自己又在瞪著門板了,她、她、她在幹麼呀?為什麼說完早安就把門關上?天呀——此刻她的臉必像孟克那幅名畫「吶喊」般的扭曲。
夠了!連連在他面前丟臉兩次,她發誓這輩子再也不要見到他了。
衝進浴室中梳洗,飛快換上外出服,將所有的衣物扔進洗衣機,倒進洗衣精、啟動。
背上大包包,拿起鑰匙,像火燒屁股般,穿上鞋子就往外衝,可當關上門欲插上鑰匙,卻因為太過慌急,一直插不進鎖孔,當好不容易終於鎖上門,欲快步離去時,隔壁打開了門。
與他第三次打了照面,而這回——成功的看到她一直渴望見到的那名女伴。
瞪著對方半晌,一頭染得鮮紅的頭髮,穿著露肩的黑色小可愛,長相稱得上艷麗,並沒有任何特殊,但是給人一種強烈的感覺——很像落翅仔。
迅速揮去任何出現在她腦中的念頭,胡亂點個頭,便快步離去。
「幹麼呀?好像見到鬼似的!」女人聲音從身後傳了過來,一點都不在意讓她聽到。「這怪怪的女人是誰呀?」
怪怪?霎時,她想停步轉身對那女的比中指,可她又不想承認自己聽到這樣的話。
再來,是他的聲音。「不就鄰居嗎?哪有什麼特別的?不怎麼認識就是……」
剛好她已走到轉角欲下樓梯了,再也顧不得什麼,立刻拔腿往下衝——跑、跑、跑,無視路人投來的驚詫目光,跑到整個氣都喘不過來才停下。
撫著起伏不已的胸口,當那麻痺感一過,羞辱、生氣、(也不曉得是氣自己還是氣他,或是氣那個超級看不順眼的女人?)沮喪等等感覺全都一擁而上……
那天,走到自己開的漫畫屋,抱了一堆漫畫,關進辦公室中,一頭栽進去,直到覺得世界不再那麼可厭時才抬起了頭,回到現實。
這是種逃避嗎?
在閱讀小說同時,會不自覺的做角色扮演,有時候便可以從中獲得力量,再度站起來,這就是她解決問題的方法之一。
冷靜下來後,她下了決定,那種男人絕對不值得她掛心,瞧他看女孩子的品味就知道了,哼!男人果然只是靠下半身思考的生物。
所以把他拋在腦後吧!
可這樣的決定,在她回到寓所後,屢屢見到他的人,以及隔著一張牆所傳來的聲音,令她的決定功敗垂成,根、本、不、可、能、不、在、意、他!
因為他的存在感太強烈了!教人想忽視也難。
漸漸地,她甚至害怕回到她曾視為是最佳「安全窩」的住所,因為「牆壁」再也不是安全的屏障,相反地,帶給她無限的遐想與猜測。
只要隔壁一有動靜,她就會猜測他在做什麼,他會有什麼樣的動作、表情……她改掉了在晚上洗澡的習慣,因為即使是關在浴室中,卻有種錯覺,好似他也可以透過牆壁看到一絲不掛的她……
天呀!她快被自己豐富的想像力給打敗,對自己的行為感到厭惡和鄙夷,居然對一個已經有「女朋友」的男人肖想?甚至疑神疑鬼,懷疑他也在「窺聽」自己……
為了避開每逢週六必上映的「春宮片」,她特地排假回南部老家,回家頻繁程度有若當年剛北上念大學的狀況,令父母大為驚訝。
「丫頭,你以前不是每個月才回來一次,怎麼現在每個禮拜都回來?連非周休時也回來?」
「我……我想家嘛!」她心虛地說道。
「唉!你現在雖然自己開店當老闆,可這書店的錢也不是那麼好賺,你又有貸款要還,每趟車票來回就要花不少錢,別浪費了!」
「是……」哪有做爸媽的不要兒女常回家……心中雖這樣嘟嚷,可也知道父母是體諒女兒賺錢辛苦,捨不得她花錢。
在拿著當「女兒賊」的斬獲——媽媽的滷菜、冷凍濃縮姜母鴨湯、老爸精心醃製的臘肉,坐在火車上,望著飛逝的景物,愈想愈氣,為什麼她要逃?
她也是花錢住在那個地方,更別提她比他還早就窩在那,憑什麼她就得逃?
這個怒氣在回到家後,發現他居然擁著與上回完全不同的女伴從房間裡走出來時達到最高點!
他不是什麼芳鄰,是惡鄰……不!是色鄰!」個身上帶著A字頭,屬花柳病帶原者高危險群!如果她得被這種惡劣分子破壞生活品質,哼!她的名字就倒過來寫!
隔了一個禮拜,當她聽到隔壁傳來開門聲,一邊聆聽動靜,看著表,看時間差不多,就把早已放好CD的音響打開,像是算準的一般,當隔壁的呻吟聲響起時,她的樂曲也隨之奔放而出。
女高音充滿著悲情唱了出來——
風啊,你不要叫喊!雲啊,你不要躲閃!黃河啊,你不要嗚咽!今晚,我要在你面前哭訴我的愁和冤!命啊,這樣苦!生活啊,這樣難!鬼子啊,沒心肝!寶貝啊,你死的這樣慘!我和你無仇又無冤……
她一邊張口無聲對嘴的唱著,模擬著演唱者的模樣,一方面冥想當年對日抗戰時,這部「黃河大合唱」是如何激勵人心,奮勇殺日寇的模樣。
在唱到——黃河的水啊,你不要嗚咽!今晚我要投在你的懷中……
隔壁有了動靜,三秒後,她門上傳來了不客氣的敲擊聲,顯然來者已忘了有電鈴可以按,唔!理智指數不高。
當作沒聽到,繼續對嘴唱——你要想想妻子兒女死得這樣慘!你要替我把這筆血債清算,你要替我把這筆血債清還!
再次傳來的敲門聲,這回沒忘了電鈴功用,雙管齊下,大有——你再不開門,老子就要把你的門拆掉的氣勢,她這才把音響關掉,理理頭髮,在拉開門的同時,藏在門後的手已握好了一枝棒球棒。
面對她的芳……不!是裸著上半身、褲子拉鏈尚未拉上的色鄰,不願猜想裡面是不是有條褲褲做防護,她平靜地開口。「有事?」
那雙會放電的眼瞇了瞇,壓抑著怒氣輕聲細語地說道:「陳小姐,如果你不介意的話,麻煩你將音樂放小聲一點。」
她皺起眉頭。「吵到你了嗎?」
「沒錯!」
「你不覺得很好聽嗎?」她回他無辜一笑。
好聽?他揚起的眉毛明顯表示不贊同。「我們的品味不一樣,面對那種像殺雞般的尖號,我聽了只會雞皮疙瘩全數冒起。」他冷冷地說道。
「真的嗎?那真是——」太好了!YA!這就是她要的效果。
「唉!」她假意搖搖頭。「太不幸了,這樣你一定錯過了人類聲音所能帶來的藝術感。」色鄰就是色鄰,一點品味也沒有,居然把中國大陸第一女高音唱的歌形容得像殺雞一般。
「無所謂,我寧願錯過,也不想自殘。」話鋒一轉。「麻煩你,轉小聲點。」
最後一句她當作沒聽到。「你知道這是什麼音樂?」
「我管他什麼鳥……」他完全被她激怒了,臉上硬擠出的平和不再,性慾被打斷的沮喪和怒氣,正沸騰滾滾地從他身上輻射出來。
她不讓他「鳥」完,兀自切進說下去。〔剛放的是抗日戰爭名曲『黃河大合唱』中的『黃河怨』,完全唱出了被壓迫、夫離子散中國婦女的心聲……」
「那干我……」屁事那兩個字還來不及脫口,她再度硬生生切進。
「聽了這樂曲,還能無動於衷的人簡直是鐵石心腸、冷酷至極!」哼哼!看你性慾有多高漲,我就用黃河水來澆你!
他嘴巴張了張,她屏住氣等著他破口大罵,想不到他卻意外地什麼都沒說,扒扒頭髮,然後重重歎了一口氣。「小姐!我只是要你把音樂關小聲一點,你要怎樣緬懷當年對日抗戰的悲憤激烈,那都是你家的事,OK?別妨礙到別人好嗎?」
妨礙?這話刺到了她痛處,冷笑一聲。「要我音樂關小聲?行!只要你跟你的床伴叫床的聲音小一點,別讓我聽到就可以!」
他瞪著她。「你說什麼?」
「你聽到了!」
他露出好像聽到天下第一笑話的表情。「小姐,我告訴你——」
她也不再客套斯文。〔你才給我閉嘴,聽好!打從你搬來後,每逢週末我就得被從你房間傳來跟『像殺雞般的尖號』不相上下的叫床聲,吵得從睡夢中驚醒!」她手指伸出三隻在他鼻頭比著。三次!我整整被你嚇了三次,差點嚇出心臟病!」
他皺起眉頭。「有那麼大聲嗎?」似乎不相信她說的。
她瞪著他。「就是那麼大聲!」難道非得要她錄音存證嗎?
他眼珠子溜了一圈,低頭思索了一下,再度抬起頭,用富含深意的目光凝視她,不知怎地,一接觸到他那目光,她心跳節奏突然亂了起來。
可惡!他又在亂放電了。
「好吧!我承認牆壁是有點薄,這麼說你今天這樣做,是在報復我?」他似笑非笑地說道。
莫名的,臉突然又紅又熱。「是!」她挺起胸,坦承不諱;怪了,不對的是他,她為何也會侷促不安?
他繼續凝望著她,他的目光讓她覺得自己好像是赤裸著一般,完全被他看穿了!
他手抱著胸。「那你希望我們怎麼解決這件事?」
她逼自己正視他的眼睛。「……很簡單,你不吵到我,我也就不會吵到你!」嗚!好辛苦喔!他的眼睛像是磁石般,會把人完全吸進去而忘了自我,為了把持自己能理智與他對談,耗費了好大的心神。
「你是要我不出聲音玩『嘿咻、嘿咻』?」
「……是!」
他微微一笑。「做、不、到!」丟完這三個字,便頭也不回的離開,走回自己的屋子去。
隔著一道牆,她聽到——
「怎麼一回事?那女的怎麼啦?」
「神經病,別理她!我們繼續……」
神經病?!他……他竟然這樣說她?
走回音響前,調到她要的那一首曲子,默默數到三,按下PLAY鍵——
另一首高亢激昂的合唱曲「保衛黃河」立時流瀉而出。
風在吼,馬在叫,黃河在咆哮,黃河在咆哮,河西山崗萬丈高,河東河北高粱熟了,萬山叢中,抗日英雄真不少,青紗帳裡游擊健兒逞英豪……
很好!「抗戰」正式展開!
**********
端起了土槍洋槍,揮動著大刀長矛、保衛家鄉!保衛黃河!保衛華北,保衛全中國!
他猛地從瞌睡中驚醒,在還不知東南西北時,就已脫口嚷出。「關掉!關掉那音樂!」
「銘翰,你怎麼了?」同事陳為明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他沒理會,眼睛直盯前方的收音機,它正播出那「耳熟能詳」、足讓他噩夢連連的樂曲。
「先生,你知道這首歌嗎?」七十幾歲的計程車司機先生操著山東國語朗聲說道。
「聽過!」聲音從牙縫中擠出。「黃河大合唱,不是嗎?」
「不錯喔!現代年輕這一輩很少人知道這首歌。」
「那有啥了不起呀?」為明把手搭在前面的椅座,電台主持人正在介紹台北愛樂合唱團即將在國家音樂廳演唱這曲子。
「這可是當年對日抗戰時的『國歌』,男女老少都會唱這首歌,一唱起來就會讓人熱血沸騰,恨不得立刻衝上戰場,把日本鬼子殺得一乾二淨,光復我大好河山!」司機先生愈說愈激昂,和電台主持人的介紹詞相互應和。
什麼熱血沸騰?銘翰瞇起了眼,這曲子根本就與他犯沖,一聽到就寒毛豎起,最可恨的是,這首樂曲勾起他最不願記起的回憶。
他抹抹臉,把殘留的睡意抹去。
它不僅毀了他一個原本預計會很High的週末夜,更可恨的是,它讓他在女人面前喪失雄風!這等奇恥大辱,讓人壓根兒都不願想起。
都是她的錯!那個姓陳名宛秦的……呃!近來這好像已成為他的口頭禪。
若不是她放那該死的音樂來對抗他的「叫床聲」,也不致有那樣的結果。
電台改換另一首音樂,他緩緩靠向椅背。
「到哪兒了?」
「還在忠孝東路上!前面在施工,車道都成一線了,塞車啦!」為明望了他一眼。「你是怎麼了,累成這樣?一上車就見你打瞌睡。」
他微扯嘴角,沒有回答,為何會累,心知肚明,人畢竟不是鐵打的,還是應該稍微節制一下才是,他可不想那麼年輕就開始吃威而鋼了。
但話說回來,若是她沒有放那撈什子的「黃河大合唱」,打破了「原先互不干涉」的狀況,或許他們倆就沒有現在的交集吧!
思及此,原本緊繃的神情鬆了下來,嘴角也帶著淺淺的笑意。
那晚,當他旋回自己的房間,打算不理會那女人什麼「求靜宣言」,繼續他的好事時,隔壁也再度傳來擾人的音樂,只是這回不是那像殺雞般的女高音,而是——
風在吼!馬在叫!黃河在咆哮!黃河在咆哮……
嘩!那像是有一百人在一壁之外齊聲大合唱,氣勢磅礡,震得他差點從床上摔下來,而他放在櫃子上的酒瓶和水晶杯更是格格作響……活像發生地震,即使那時他多有「心」想繼續下去,氣氛也已經徹底被破壞了,原本意氣風發的分身更是嚇得早已低頭,懶得「再來一次」,更別提這音樂徹底的提醒他一件事——
那就是他現在的所作所為,都會讓某個人知道,聽得一清二楚……這種被「偷窺」的感覺,令他興致全失,噁心至極。
這是多麼痛的領悟,照理他可以不在意,但她讓他無法不在意,從搬進這裡快兩個月,他自己也很清楚,隔在他們之間這道牆壁是有多麼的薄。
無視這位從PUB釣回來的「床伴」臭臉,草草打發了對方離開;說也好笑,那女的前腳一走,像是講好了一般,隔壁的音樂也停了,頓時——一切復歸平靜。
在自個房間磨蹭了半天,最後終因氣不過,拉開門,去敲那三二一的門。
門打開後,露出陳宛秦那平凡無奇的臉。
「有事?」
「你毀了我的週末夜。」他冷冷地說道,通常他愈生氣,他的聲音就愈顯不出溫度。
孰料——「彼此、彼此。」她客氣得令人想……把她掐死,滿肚子想問候她媽的話幾乎要破口而出。
他冷冷瞪著她,頭一回,正式地打量他的「芳鄰」——用帶點挑剔的目光。
她和他以往會交往的女人比起來,實在平凡,屬於會被歸類為品嚐起來如飲白開水那型的;可與她眼對眼互瞪許久後,一種怪異感卻升起,令他微微錯愕,那張臉……突然感覺不平凡起來,尤其是那雙坦然直視他的眼睛,從來沒有人以如此認真的神情望著他,讓他覺得他好像、好像是……
他不願正視那怪異感為何?硬板起了臉,試圖突破此刻的僵局。
「你到底想怎樣?」他冷冷地問道。
「你安靜,我就安靜!」簡單、不囉嗦。
他瞪著她一會兒,她的冷靜自持讓他刺目,揚起嘴角,帶著惡意挑釁的表情靠近她。「陳小姐,我相——你對『性』這碼子的事不太清楚吧!」
聽到一聲倒抽氣,他滿意極了,她瞪著他,雖板著臉,可仍掩不去頰上的嫣紅,除非他心理作祟,要不他是不是聽到了磨牙聲?
過了半天,她才開口。「清楚又怎樣,不清楚又怎樣?」
刻意地,他讓視線梭巡她全身——只為了激怒她。
「如果你有足夠的『常識』就會知道,在做『性』這碼事時,若不叫出來,會容易內傷的,這在古代的醫經上都有記載的。」他懶洋洋地說道。
她微愣片刻,隨即沈下臉,冷冷看了他一會兒,倏地,她露出笑容,而那笑容讓他片刻失神。
「我、管、你、去、死!」說完後,她就當著他的面把門甩上。
他咬牙切齒瞪著門板半晌。好!她要宣戰,他奉陪!
**************
隔天,他拎著兩份早餐去敲她的門。
她只露出一張臉,充滿防備地瞪著他。「有事?」
「遠親不如近鄰嘛!為了昨晚的事,特地來向你賠罪。」他笑容可掬地說道。干保險的都知道,世界上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寧願多個朋友,也不要樹立一個敵人。
她露出驚訝的表情,似乎沒料到他會這樣做,他保持笑容,繼續說道:「我思考了一整夜,我的確忽略了隔在我們兩人之間的牆壁太薄了,造成你的困擾,實在是我不對,對不起。」
這三個字一出,她反而變得侷促不安起來。「呃!沒……沒關係,我……也不好。」她低下頭。「我反應……可能……也太過度了。」
賓果!古訓說的好,伸手不打笑臉人,退一步,海闊天空,看來她也不是個性太古怪、難纏的人,應該不會太難應付,突然間,他覺得多了幾分自信。
他按捺下得意之情,繼續以他那打遍天下無敵手「誠摯無害」的笑容說道:「別這麼說……對了!這早餐都快涼掉了,你趕快拿去吧!」
沒有馬上接過去,她瞪著他手中之物好一會兒。「這怎麼好意思?不必了!你自已用吧!」她搖頭拒絕。
嘿!當她不像隻母老虎與他對峙時,說話聲音悅耳極了。
「這是刻意為你買的,我一人也吃不了兩份,何況我們兩人也必須好好討論一下『睦鄰』之道。」
「『睦鄰』之道?」
「對呀!我們兩人之間只隔了一道牆,雖不是同居,但卻可以清楚聽到彼此作息,算來……也像是住在同一個房子中,關係密切,所以稍微訂個『睦鄰守則』不為過吧!」他發揮說服人買保險的誘勸力。
她沈吟了一下。「說的也是,的確需要討論一下。」說完後,毫無預警地,她又把門關上。
啥?又給他看門板?這怎麼一回事?垮下臉,忍不住對著門板張牙舞爪一番,在聽到開門聲時,忙又掛上笑容。
她一身外出打扮,只見她把門鎖好後,就把手伸向他。
他揚眉。
「你不是要請我吃早餐?」
他把一份豆漿和燒餅油條交到她手上。
「謝了!抱歉!我現在趕時間,要去工作,關於『睦鄰守則』等我回來時再跟你詳談。」說完後便轉身離去。
瞪著她離去的背影,有良久都說不出話來,她……她就這樣A走他買的早餐?
媽的!去他的「睦鄰守則」!他陰鬱地沈下臉,從沒人敢這樣對他,如果她以為他還會再給她機會爬到他頭上……哼!那就大錯特錯了!他得想個法子整這個不識好歹的女人。
可到了晚上,當她拎著兩份麵線敲他的門時,他卻還沒想出對付她的方法。因為他對她瞭解太少,根本難以著墨,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而他現在只知道她姓陳!害他生了一整天的悶氣,不知興起多少次想拿東西砸爛那道牆的衝動。
「我不曉得你吃過沒,但這是還你今天的早餐。」她口氣溫和,臉上表情也平靜。
他看著她,很想當面甩門回敬她,可她手中的麵線所散發出的麻油香,引發他肚內饞蟲一一出籠,花了一整天時間想她,竟忘了祭五臟廟。
「拿去!」她遞到他面前,讓他不得不接下,然後她走回自己的屋前開門。
看了看手中的麵線,在她進去之前開口。「一個人吃很無趣,也很『無禮』。」這話充分包含了對今早的不滿。
當對手不是個太笨的人時,絕對可以聽出來,所以她停了一下,然後轉過頭。
「……要到我家吃嗎?」
「好呀!」他一點都不會客氣的。「『睦鄰』守則第一條——就從相互拜訪做起。」
她和他視線交鎖,一會兒才別過臉,推開門,把房內燈打開。「進來吧!」
他大大方方走進去,當他欲關上門時,她說:「別關!開著就好。」
他揚揚眉,對她的話不予置評,雖未明說,他也清楚,她讓門開著是為了安全問題,畢竟——請個仍稱得上是陌生人的男人進屋去,需要一點膽識。
她房子地板擦得很乾淨,他脫下鞋子,赤足踏上那木製的地板。
這屋子的格式跟他一樣,但卻乾淨多了,右側擺張大床、衣櫃和電腦、列表機等設備,左側則擺了個茶几和一套超顯眼、一看即知價值不菲的音響,難怪一播音,可以震得他櫥櫃裡的酒瓶格格作響。
後面是另一個小房間,是廚房和浴室的所在地,外面的陽台可以曬衣服。
她接過他手中的麵線,走進廚房把面倒進碗中後才拿出來,放在安置在地毯上的矮几,然後示意他坐另一頭,她則坐在靠門的那一邊——大有若有「狀況」,她能輕易奪門而出。
他忍住氣,真是太小覷他了,他豈是那種無恥之徒?她還沒這個魅力!
或許看出他臉上的不悅,她坦率地開口道:「我不容易信任人。」
「我也不容易,不過……小姐,聽我衷心的勸告,真正的大野狼是會扮成豬來接近人的。」他故意露出白色的牙齒。
「我知道!」她從茶几下摸出一根球棒,擱在腿上。
原來她早有準備,他瞪著那根頗有份量的球棒……如果被那支打到,準會腦袋開花。
「一下子就把籌碼拿出來,是件很笨的事!」他冷冷地諷道,愈看愈火大,她把他當什麼了?這女人真的欠教訓。
「我知道!我沒有。」
沒有?!她想說她還有暗藏步數?
「面快糊掉了,趕快吃吧!」她已埋頭開始苦吃了起來。
饞蟲的抗議聲愈來愈強烈了,忍住氣將黏在一起的免洗筷掰開,開始吃了起來。
除了吸面喝湯聲,一切維持最高品質——靜悄悄。
吃到一半時,她拿了遙控器打開電視看新聞,而他的注意力也被電視給吸了過去,漸漸專注其上。
當面吃完後,他人貼在有背的榻榻米椅,專心看著電視,當她走到廚房切了水果端出來,不待她招呼,很自動地拿起來送進嘴巴嚼,直到新聞播完,她把電視關掉,他才如大夢初醒般回神。
呃!剛剛是怎麼一回事?兩人相處的感覺好像已認識好久一般的自然、和諧,甚至……感覺就像是一對已結婚許久的夫妻。
他轉頭看她,她正在把玩腿上的球棒,表情是若有所思的,在意識到他的凝視時才正視他。
當兩人四目相接時,令他微微一震,一種莫名的怪異感浮動在其間,憑他多年的經驗,立刻嗅出那是什麼;很明顯地,這隻母老虎並不像她外表般那樣對他無動於衷……
依過去經驗法則,他不會輕易地放棄這份優勢,在短時間內,直破對方防衛線,一舉攻上堡壘,但——
幾乎是同時,兩人一起別開了臉。
他沒立刻望向她,因為他被自己怪異的反應給駭著了,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避開?像在這個時候,他就應該要一直看著她,專注地凝視她,通常在他熱烈直接的眼神攻勢下,很少有女人能招架的……
可他為什麼不這樣做呢?
因為她不美、不豐滿,根本引不起他任何想相親的慾望,所以他選擇「視而不見」?!對!就是這樣,一找到答案,原本懸著的心也定了下來。他清了清喉嚨,臉上帶著應酬般的微笑轉向她,正打算開口,想繼續展開「親善」之旅時,她卻搶先了一步。
「你很受女人歡迎,對不?」
嚇!她的直接讓他的微笑僵住。
「為什麼這樣問?」臉上僵笑依舊。
「常看你換女伴。」
咳!他差點嗆到,從沒女人當面這樣對他說過,她是第一個。
「有緣才會在一起,彼此玩得開心就好。」他故作不在乎地說道。
「你不怕得病嗎?」
咳!咳!這回他真的咳出來,可惡……咳!頭一回被人問得張口結舌,咳了好一會兒,才順過氣。
沒好氣的。「既然敢玩,就要遵守遊戲規則。」
「那你有得病嗎?」她還是很堅持的在這個問題上打轉。
他火了,去他的「睦鄰守則」,冷冷開口了。「小姐,你問的大超過了吧?」
「是你自己說要增進彼此認識的。」她一臉無辜地回望他。
可惡!她就是非得要把場面搞難看,是不?好!來就來吧!對付這種難纏的女人最好辦法就是——
「我想沒有,每半年我都會做身體健康檢查,報告都很正常,怎樣?你需不需要證明,我可以請醫生補開,或者……你要親自驗證一番。」語畢,他跪站起來,作勢要脫下褲子,本意是要嚇她,孰料——
她聞言眼睛一亮。〔好呀!我真的可以看嗎?」
啥?他的手定在褲子鈕扣上,動也不動的,他瞪著她,可她卻很認真地回看他,他眼睛瞄了洞開的門一眼,開始考慮要不要奪門而出,遠離這個瘋女人。
誰知,她突然指著他,哈哈大笑起來。
「哇哈哈!瞧你那表情……好像以為我會強暴你似的!」她抱著球棒笑得東倒西歪。「我……哈哈……只不過是開玩笑,你卻……」
他瞇起眼睛,開玩笑?哼哼!他現在有種很想揍人的衝動,他從未打過女人,並不意味他不能破例。
這女人有把聖人逼瘋的能耐!
「你——經常開這種玩笑嗎?」他咬牙問道。
「沒有!」她抹去眼角的淚水。「呃!不常有人脫褲子要我檢查他有沒有花柳病。」
他深吸口氣,覺得三十三年來所累積的修養即將耗洩殆盡,雖然他本來就沒什麼修養,可他從不對女性大小聲,因為她們可都是他最大宗的保戶,但,現在——
「連你男朋友都沒有嗎?」
她嗤笑道:「他們才沒像你那樣亂七八糟。」
他「們」?複數詞……他眼睛瞇了瞇,再次打量眼前的女人,這些年在社會打滾,早已學會了人不可貌相,愈看似道貌岸然的人,骨子裡可大有文章……
這麼說來,這位貌似平凡的女子,或許也是位「情場老將」,也是可以與他玩玩「Game」?如此說來,方纔的對話,從某個角度解析,也稱得上是「打情罵俏」,曖昧意味十足;念頭一轉到此,愈想愈覺得是,原本對她的憤慨瞬間消弭,轉而輕佻了起來。
要玩「調情」遊戲,好呀!,他很樂意奉陪。
「你現在的男朋友……」得問清楚,玩家規則就是不要跟另一個男人共爭一女,雖然刺激性和成就感更高,可他已過了熱血青年時期,早不熱中玩這套。
她微微一笑。「跟別的女人跑了。」
赫!她竟可說得如此雲淡風輕?!「你……不在意?」
她再度聳肩。「既然我不能給他想要的,又何必浪費彼此時間?說不定另外一個女人才能給他真正的幸福。」
他微微一震,這話與他某些念頭不謀而合,至此,他已可確定她是「同道」中人,亦是「玩家」之一;雖然他一向偏好美麗、身材佳的女伴,但這外表平凡的女子另有吸引他之處。呵!他並不介意與這位「芳鄰」來上一段韻事。
一是方便,二來……嘿嘿!不用再擔心有「鄰居」抗議,放那首什麼「鬼吼鬼叫」的合唱曲來擾興了。
他眼神一轉,露出自信的微笑,開始展開「誘鄰」大計。
只是——
兩天後的晚上,在他的房間、他的床,在一切都已不可挽回的狀況下,拔下那只微帶些血絲的保險套,他才知道自己走眼的有多離譜……
「醫院到了!」為明的聲音將他從沈思中喚回。
他打開皮夾。「司機先生,麻煩開收據,報帳用的。」迅速整理心情,公歸公,他一向不讓私人情感影響他的工作。
「喔!好!」
踏出計程車,悶熱的空氣迎面撲來,看了看頂頭的天空,灰黑的雲層正迅速靠攏,顯示一場雷陣雨即將到來。
理了理領帶,重新整理情緒,才邁著穩健的步伐走進醫療大樓中。
作者:
teae
時間:
2019-12-11 00:19:16
第4章
「你在玩火!」姚崴崴啃了一口已削好皮的蘋果,原本一張秀氣的臉,全因為一場莫名其妙的車禍給弄得青紫紅腫,腦袋纏了一個大包包,斷了的腳則直挺挺地掛著;這年頭,連看綠燈走斑馬線都還會惹出這場禍事,真不曉得還有什麼能依循?
宛秦沒吭聲,繼續削另一顆蘋果。
定定看著好友一會兒,崴崴歎口氣。「我還是不敢相信,你會做出這樣的事來。」對天翻了個白眼。「為自己找了個『性伴侶』,天!被你爸媽知道,他們一定會昏倒。」
把刀子放回桌子上,宛秦低頭嗅聞了一下蘋果的香氣,過了會兒才抬起頭。
「再過半個月我就滿三十歲了……」
「所以?」
「有些事我很想在三十歲以前完成。」
「哈!『三十拉警報』,所以你想在三十歲之前破了處女身?你還不如乾脆直接嫁人算了!」崴崴看著自己裹了石膏的腳,正考慮要不要拆下來敲好友的腦袋,看她能不能清醒過來。
手裡拿著蘋果,眼神飄向遠方。「不是沒想過,但重點是我現在只遇到了一個我想發生性關係的男人,而不是想嫁的男人。」
崴崴頓時啞口無言,只能愣愣看著好友。
「明知飛蛾撲火只有死路一條,明明對那種沒有愛情就隨便亂發生性行為的男男女女嗤之以鼻,可是一旦自己遇到了,就……」唉!該怎麼說呢?兩手一攤,其中一隻手上仍握著去皮的蘋果。「總之,我——無法抗拒生物本能的需求。」
「生、物、本、能、的、需、求?」崴崴一字一句的說道。
「對!就像天地萬物一般,鳥啦、野獸、昆蟲、魚呀等等,它們都會交配呀!而我的發情期就是到了。」
崴崴偏頭。「那……你是準備生小孩當媽了?」
她皺眉。「還沒啦!」
「那你跟那些鳥獸蟲魚湊什麼熱鬧?它們發情是為了繁衍後代,而你陳大小姐,只是單純想享受性歡愉,不是嗎?」
宛秦瞪著她,有點埋怨自己,為什麼喜歡找跟自己一樣直性子的人做朋友?說出的話,直中心坎……算了!物以類聚嘛。
沉默了一會兒。「對!我就是這樣。」
崴崴搖搖頭。「那——你覺得快樂嗎?」
唉!怎麼問得那麼直接,教人家怎麼回答?臉孔發熱。「嗯,還不差啦!」
崴崴差點昏倒!「喝!我不是在問你那個啦!」這下子輪到她臉紅了,雖說兩人是閨中密友,一說到這類的話題仍會尷尬,可也忍不住好奇。「呃!他……真的那麼『好』嗎?」
「姚崴崴,你別再問了!」不覺有些惱怒。
崴崴誇張歎口氣。「唉!我都還沒問他的技巧、長寬粗,以及持久度……」
嘎?「你……你真的是腦袋撞壤啦!還問?」臉頰已快燒起來了。
崴崴朝她扮鬼臉。「哼!我還只是動嘴皮,才不像某人已經親身品嚐,玩火上身,真不曉得被撞壞腦袋的是誰呀?」
兩人互瞪半晌,誰也不讓,可其中一方的氣勢很快就弱了下來。
「好!好!我承認是我,我被鬼上身,色慾熏心,OK?」宛秦在蘋果開始變黃之前,重重咬了一口,嘴巴含著果肉模糊不清地說道。「你要聽是吧?我就說了,嗯……他的技巧我給八點五分。」喀!又咬了一口蘋果!「……他的長寬粗我沒量,肯定不會是台灣男人中的前五名,但也不會是最後一名。」喀!「……他的持久度我給……五分!」愈說語氣開始激動,話也愈講愈快,揮著啃去四分之三的殘果。「如果說他和按摩棒比起來,最大的優勢就是他擅長掌握『進擊』時間,『節奏感』良好!」
說完後,一片靜默,崴崴眼睛和嘴巴都張得老大,而宛秦在看到她的表情也立刻回神,她呻吟出聲。「天呀!你害我講出什麼東西了?」這話若傳出去,她別想做人了。
噗哧一聲,崴崴發出驚人的狂笑聲。〔哇哈哈!怎麼那樣好玩……嗚!好痛!我不能笑得太用力,可是……哇哈哈!笑死我了!哈哈……哎唷!痛、痛……」
她瞪著笑得亂七八糟的好友,看崴崴既大笑,卻又因為笑得太過火而牽動了上半身因為撞傷所造成的肌肉痛直喊疼,教人看了好氣又好笑。「你再笑!痛死算了!」忍不住啐罵道。
崴崴抱著肚子邊笑邊喘地說道:「哈哈……真受不了你耶!按摩棒?!虧你想得出來。」
她想?喔不!她沒這創意,不願居功。「那不是我想的,是他自己這麼認為。」她小聲嘟嚷。
「真的?」喔!愈笑意痛,可不笑也痛——內傷會更嚴重。
「哼!當他發現我是……第一次時,他整個人從床上跳了起來,滿臉驚慌,活像我才是佔了他便宜的人。」她癟癟嘴。
崴崴止住笑。「他怎麼會有這種反應?」
她聳聳肩。「誰知道?不過為了答謝他讓我『佔便宜』,我答應幫他整理房間十天。」一想到他聽到她慷慨允諾的「回報」時,表情立刻充滿憤怒和受辱時,她有點心驚,也發現自己對這男人認識不深,如果他因自尊打擊過大,而發怒於她,那該怎麼辦?識時務者為俊傑,不待他多言,便忍住初次疼痛,趕緊穿衣走人。
崴崴聽完後想昏倒。「你幹麼提這種條件?」
宛秦聳聳肩沒吭聲,她是故意的,她不想讓他認為她愛上他,她想清楚的宣示兩人的關係是簡單而透明的,她貪圖他的身體,而她提供了「回報」!
可沒料到的是,在「冷戰」三天後,(也不曉得是誰避誰?)他在她門縫下塞了一隻裝著鑰匙的信封……他……他真的同意用她的初夜交換他房間的打掃!雖說這建議是她提的,可當他真答應了,她心裡的難受和複雜度卻是難以形容。
崴崴重重歎口氣。「真搞不懂你,不過說實話,你那個『按摩棒』聽起來更像……節拍器耶!」崴崴一本正經的說完。
嘎?宛秦腦中浮起那物品的畫面——放在鋼琴上,滴答!滴答!
啪!彷彿某根弦繃斷了,笑聲再也抑制不了地狂洩而出,笑得東倒西歪,兩個女人視線一交會,結果,笑得更加誇張,若不是有護士聞聲進來探個究竟,肯定會把整個病房給掀了。
「媽呀!我不能再笑了!」崴崴癱倒在床上,虛弱地說道。
宛秦趴在病床邊,抹去流出來的淚水。「我也不行了……」她有氣無力地說道。
這是她們認識結為好友後,有史以來,第一次談到如此有「色彩」的話題。
氣氛漸漸平靜下來,雖不再狂笑,眼中和嘴角仍有掩不住的笑意。
崴崴清清喉嚨。「宛秦,你老實跟我說……」為好友擔憂的意識再次浮上心頭。
「嗯?」
「難道你一點都不想跟那個讓你『色性大發』的男人過一輩子嗎?」
臉上笑容斂去。「我沒想那麼遠。」
「是忘了想,還是不敢想?」崴崴輕聲問道。
心刺了一下,想擺出無動於衷的表情,終究還是失敗了。「都有吧!對他……我是不抱期望的。」
「怎麼說?」
「現實生活終究不像言情小說中的情節,花花公子不會突然洗心革面,突然就只對一個女人忠心、專情……現實中沒那麼好!」
「你別告訴我,你連試都不打算試。」
她聳聳肩,沒有回答,沒必要老實招認,她不只不打算試,甚至連想都不敢想。舉凡交心、言談,能免就免,她不想太清楚床下的他是啥樣子,愈瞭解他,對她愈不利……
此時,門上傳來幾聲輕敲打斷她們的交談,崴崴的母親走了進來。
「姚媽媽!」宛秦忙起身將位子讓出。
「哎!宛秦!不好意思,麻煩你了。」姚母一臉歉疚,女兒出了這場車禍,腿被撞斷了不說,也有嚴重的腦震盪,還好已經脫離危險期,這幾天仍留院觀察中,晚上由她看顧,白天則讓宛秦幫忙顧著,協助如廁、進食事宜。
「沒的事!我跟崴崴是好朋友,說什麼客氣話。」
「是呀!媽,別跟她客氣了,反正她也閒閒的,好朋友嘛!就是要分憂解勞,能直言進諫,免得誤入歧途呀!」崴崴搖頭晃腦、意有所指地說道。
「哎呀!你這孩子在說什麼!人家宛秦好心來幫你,你還不謝謝人家?」姚母眉頭直皺。
崴崴吐了吐舌頭。「是!是!」
「我去裝個熱水,你們繼續聊呀!」姚母拎著水壺走出去。
「你媽來了,我就先回去,明天再來看你。」
把蘋果核扔進垃圾桶,抽出面紙將手擦乾淨,拿起包包起身時,崴崴開口了。「『蘋果』吃完,是可以用紙把手擦乾淨,但依你的個性,想玩一場不用『心』的遊戲,卻不是那麼容易啊!」她輕輕說道。
宛秦微微一笑,表情難以解讀。「你知道嗎?這是我頭一回看不清前面的路長什麼模樣,每天也都七上八下,好像隨時都會有一顆不定時炸彈會爆開,可是……我好像不怕,甚至有點想知道炸彈一旦爆了,會有什麼樣的感覺?」
「即使是粉身碎骨,你也不怕嗎?算了!當我沒問,看你那表情就知道,你很想嘗嘗看那種感覺。」崴崴對天翻個大白眼。
「知我者崴崴也。」她看了看表。「我該回去準備店裡的事,明天幫你帶幾本好看的小說過來。」
「謝了,再見……啊!宛秦!」
「嗯?」
「——別忘了吃避孕藥,還有——嗯!也別忘了幫那個『節拍器』戴上套子。」崴崴臉微紅地說道。
宛秦聞言忍不住又笑出來。「是!知道了!」揮揮手,把門拉開走出去。
崴崴靠回床墊,眼睛忍不住瞄向垃圾桶中的蘋果核,唉!禁果固然是誘人美味,但也不是每個人都吃得起,若非動了心,又怎會想品嚐那果實?宛秦這回……比她所想像的還要投入呀!
玩一場「顛覆」過去所認同的法則和信仰的人生遊戲,究竟會贏還是會輸?
**********
和在茶水間的姚母道過再見後,走在醫院的迴廊上,臉上的笑容也漸漸淡下。
想不想和那個能讓你「色性大發」的男人共度一生?
崴崴的質問,不停地在她腦海迴響著。
沒有!她沒想過!因為她完全無法想像和魏銘翰共度一生的模樣,他那玩世不恭的態度,他對女人的輕佻……不!她不敢想,也不願意想!
有太多女性受了言情小說影響,以為「壞男人」是可以輕易改造的,所以爭當能將其變成專情好男人的「女主角」,可事實哪有這樣簡單?在這多變年代,人心是難以臆測的。
她腦子可以很清楚分辨出現實和小說的不同,但為何她還是會被那樣的男人給吸引?
嗚!怪就怪她不該被他引誘的發情,現在就只能等發情期過了,理智抬頭時,再來處理這件事,畢竟他和她心目中所勾勒出想共度一生的人不同。
漫不經心地走出電梯,無意識順著廊道走。
但,如果不會再看到這個男人……一輩子,思及這個可能性,她胸口泛起了一陣鬱悶,難受得令她停住腳,扶住了牆壁。
他不是你能掌握的男人!
他不是適合當丈夫的男人!
他不是……會愛上她的男人……
喔——臭崴崴,你幹麼要解凍我的理性細胞?
深深吸口氣,重新站直,像催眠一般告訴自已,這是一場「遊戲」,想讓自己不要輸得太難看,就是別有太多的幻想……
什麼一輩子……丟掉!
什麼動心……丟掉!
什麼節拍器……丟掉!
「節拍器」上那張擾人心思的臉……更要丟掉!
她現在只要專心想現在,想待會兒要坐什麼車、走什麼路回到自己的店裡,搭捷運的零錢準備好了沒……對!就是這樣!
準備好朝下一個目標走去時,驀地,有人拍拍她的肩,回頭一望,腦袋頓時一片空白。
這、這節拍器,喔不!是這人怎麼會平空冒出來?他怎麼可以如此突然?怎麼可以在她這樣毫無防備的狀況下就出現了?尤其是在她正努力想擺脫他對她影響的重要時刻!
他嘴巴在動——在對她說話嗎?可她聽不見他的聲音。
她是怎麼了?怎麼一副見到鬼的樣子,銘翰皺眉,伸手觸碰她的臉。「你怎麼了?」
她卻像被火燙到,整個人驚跳了一下。「別碰我!」
他手僵在半空中,表情是錯愕的,隨即沈下,手垂放到身側。
意識到自己反應過激了,她吞了口口水。「抱歉,我沒想到你會……你……怎麼……在這?」她有些結巴,完全失去往常的伶俐。
將她的反常收在眼底。「我跟我同事來做體檢,你呢?怎麼會來醫院?」
體檢?!喔對!這裡是醫院。「我來看朋友。」心跳漸漸恢復正常。
「你那個出車禍的朋友?」
「是呀!」
語畢,氣氛有片刻沉默,兩人意識到這是他們頭一回在住處以外的地方碰到面,感覺相當……奇特,而驚訝絕對大於驚喜。
她仍是一身白T恤,藍色牛仔褲,綁著馬尾巴;就像他常看到的,可不知怎地,還是覺得有那麼些不一樣,Why?
她看過他穿休閒服和沒穿衣服的他,而穿西裝、打領帶的他,卻是頭一回見到,完全符合這個都市叢林上班族的穿著打扮,可在那文明的保護色下,他則顯得更加疏離、遙遠,這一面的他,對她而言則是完全陌生的。
該在「外面」談什麼話題?她竭力思索著。「呃——你已經檢查完了嗎?」盯著他領口的某一點,莫名覺得害羞了起來。
「嗯!在等另一個同事……你朋友好多了嗎?」
她點點頭。「再過幾天就可以出院了,回家休養。」
兩人客套得好像初次見面。
「借過!」有人推著病床欲過。
他拉住她,貼近牆壁站著,她的臂膀抵著他的胸膛,兩人身軀相碰,一股既熟悉又陌生的親密感立刻被喚起;她腦中有片刻的空白,忍不住仰起頭,他亦俯看著她,眸中有著奇異的神情,兩人的視線如磁石般相吸住。
那一刻如靜止般,過了會兒,才聽到其它的聲音,救護車的緊急鳴聲由遠至近,不知是誰先動,或是同時?兩人拉開了距離,但表情都不是平靜的。
「你待會兒要去——」有人喊他的名,打斷他的話,是陳為明。
「嗨!」陳為明走到他身邊。
「檢查怎樣了?怎麼臉色看起來很糟?」銘翰看他像變了個人,吃了一驚。
「沒什麼,剛抽了血,我一見到血就不行。」為明虛弱地笑了笑。
銘翰訝道:「怎麼又抽血了?不是昨天才抽過?」他們已經花兩天時間在體檢上。
「誰知道?」為明把視線轉向宛秦。「這位是?」
銘翰遲疑了一下才開口。「她是我鄰居。」
「我叫陳為明,跟那個電視明星一樣,不過此明非彼民就是了,是銘翰的同事,如果你還沒向他買保險,請考慮我的,我的服務絕對包君滿意。」為明發揮爽朗本色笑道。
此話一出,都逗笑兩人,銘翰毫不客氣送了一拳過去。「你夠了沒?她早就是X球的客戶,哪輪得到你?」
「你好,我叫陳宛秦,是……他的鄰居。」這人除了臉略帶不健康的青白,他那像陽光般的笑臉相當討喜,令人易生親近感。
鄰居……為明眼睛骨碌碌地在他倆身上打轉。
「好不容易弄完那些囉哩囉唆的檢查,我們去外頭喝個下午茶,怎樣?」小陳扮個鬼臉。「我得趕緊補血。」
兩人聞言都笑了,這人真是有趣。
宛秦看了看表。「不了!我還有事,得先走。」
銘翰看了看她,數分鐘前欲邀她出去喝茶的念頭已打消,他不願三人行,讓為明有機會探知他倆的關係。「……那你去忙吧,再見!」
「再見!」她揮揮手,轉身離去。
目送她離去的身影,忽地發現,即使處在人潮中,屬於她個人的獨特性仍是顯眼的,他瞇起眼,凝望她走路的姿勢,大步、從容。
「嗯!滿有意思的一位小姐。」
聞言微訝,望向為明,不知他為何突出此言?
這傢伙算是他酒肉朋友中較知心的那一種,兩人都曾有一段荒唐的歲月,一同喝酒、踏PUB、釣妹妹……只是這傢伙半年前突然想結婚,開始瘋狂尋找理想中的「蛋白質女孩」,(中了王文華的毒,想找到像蛋白質一樣的女孩:健康、純淨、營養、圓滿……因為深信和那樣的女孩在一起會讓人長得又高又壯!)只是不容易,在台北這個都市叢林中,「蛋白質女孩」不是關在家裡修身養性,就是已經被人早早訂走了。
半年下來,他看為明找到幾個「類蛋型」的女孩子,可不知什麼緣故,最後總是不了了之……
忍不住問他原因,為明只是淡淡說了句——表裡不一咩。
他曾取笑為明。「蛋白質好雖好,是維持人類生命動力來源之一,可攝取過多,會對身體造成負荷,甚至會引發更多的疾病,還是別碰太多的好。」愛情玩家的最高守則,就是別輕易對好女生下手,隨便玩弄一顆純真、善良的心,是會遭天譴的,很明顯地,蛋白質女孩都屬這一型的,所以還是少沾惹為妙。
誰知為明反常送他個大白眼。「蛋白質女孩是娶回家當老婆的,你想要多少個?當然是一個就夠了!」
嚇!為明是「真的」很認真,到現在依舊在尋找中……
可不知怎地,為明可能會把宛秦視為「蛋白質女孩」的想法卻令他不舒服。
佯裝不在意。「怎麼,你覺得她像你在找的那什麼蛋的女孩?」
「不!不很像,可是……」為明偏頭思索著,突地眼睛一亮。〔嗯!挺像維他命型的!」
嘎?有這一款的?「維、他、命?」
「對!數量不多,得從食物中萃取,維他命ABCDE各有所用,每一樣都是維持人體健康不可缺少的元素,至於她是屬於哪一型的……我還沒研究出來。」
他揚揚眉,哦?這有意思,他倒想聽聽自詡「能看透女人」的為明,如何評價這位能讓他完全「看走眼」的女人。
「她給你的印象是什麼?」
「嗯!她的穿著不趕流行,簡樸卻又能展現個人的特質,一點都不失色,而且對別人的眼光不在意;看她的走路姿態,嘖嘖!沒有女性的嬌媚,有的是男性帥氣,這樣的女人,即使身邊沒有一個伴,也不會太難過。」
他心微刺,該死!被說中一大半,更該死的是,為什麼才跟她相處不到五分鐘,人家就可以看到那麼多?她真有那麼容易看穿?而他與她當了三個月的鄰居,而且還上過床!怎麼還看不透?
「那跟你說的維他命型的女人有何關聯?」壓抑一股猛地竄上的無名火。
「維他命A可以養眼,維他命B群可以預防中風,維他命C可以預防、治療感冒,維他命D可以強壯骨骼,預防心臟病就多吃維他命E,而所謂維他命型的女人完全清楚自己缺少的是什麼,會積極去攝取……」
咻!一標中的,所以……發現缺乏「性」,就趕緊找機會填補上?他表情陰鬱地想道。
「可是能夠被維他命女人選中看上的對象一定不得了!」
啊?他神色頓時明亮了起來。「怎麼說?」
「表示那男人一定有某些特殊的地方,才會被她們看上!」
臉色再度沈下,哼哼!說來說去,他在她眼中就是一根按摩棒!「嗟!這種維他命型的女人有什麼好?跟她們在一起,只有被利用、牽著走的分!碰到她們,快溜才是!」他咬牙地說道,去他的維他命!
「不!不!」小陳搖搖頭,驚訝地望著他。「你怎麼會這樣想?多吃維他命,可以防癌、抗老、少病、有益身體健康,是上等貨耶,那樣的女人可遇不可求喔!對啦!她不是你鄰居,怎樣?要不要施展你過人的魅力,來個近水樓台先得月呀?」
他抿緊唇,早到手了!哼哼!只是不曉得是誰吃了誰?
「啊!我真的快餓慘了!為了驗血,連午餐都不敢吃。」
注意力移回小陳身上。「到底是怎麼了?醫生為什麼要你再驗一次血?」
小陳聳聳肩。「沒講,要我等報告!走啦!走啦!」勾起銘翰的肩膀。
「你知道嗎?我剛發現有幾位護士妹妹很可愛,滿符合我心目中『蛋白質女孩』……」
天呀!剛說完維他命,現在又來蛋白質,對天翻個白眼。「走吧!順便看看路上還有沒有礦物質、抗氧化劑、脂肪等女孩?」
「咦!不錯喔!我們來看看有哪些女孩子符合……」
作者:
teae
時間:
2019-12-11 00:19:30
第5章
「老闆!我要租書。」
「好!」將最後一本書歸位後,起身走回櫃檯後坐下。「就這些嗎?」
「是呀!老闆下次大唐那套有新的來要幫我留著。」
〔好呀!」利落地將書名刷進電腦中。〔要袋子嗎?」
「不用了,拜拜!」
「拜!」
現在是七點半,有不少客人會飯後散步到她這邊來借書,所以這段期間都得在櫃檯後面坐鎮,她拿起今天新進的一本小說,開始看了起來。
當小說店老闆的第一特權就是可以看到最新出爐的書,不過也有例外的時候,
像是有些較熱門作者出的作品,可就沒那麼容易了,有些老客戶算準了一般進書時間,早早就坐在這邊等著,搶得慢的人就得要趕快預約。
門上清脆鈴鐺聲響起,反射性地抬起頭,一看到來人,腦中有片刻失神。
「嗨!」
「你……你怎麼來了?」
魏銘翰笑笑。「幹麼那麼吃驚?你這兒不是租書店?我不能來把錢送給你賺嗎?」
她嘴巴合上,這是兩人「進階往來」後,他頭一回踏進她的租書店,這裡可以說是她的小王國,見他踏進這兒,竟有絲赧然。
「你這兒要怎麼租書?」他在櫃檯前坐了下來。
她看著他一會兒,才打開抽屜,將租閱規則解說了一遍,然後帶著他參觀店裡,介紹書籍擺放位置。
「這裡是財經雜誌和書籍區,那邊則是武俠小說區,如果你喜歡這兩者,就只要待在這裡即可,樓上則放言情小說和少女漫畫……」
凝望她的側面,聽她有條不紊的介紹,雖然這些他都可以自己看,可他喜歡見她解說時所流露出的自信以及所綻放的光彩,或許這只是一間規模不大的租書店,但處處可見她的用心。
書籍有條不紊地擺放,每本書都有編號,依類別分櫃放置;其實這與其它家租書店並沒什麼不同,但她還細心做了書名索引,每個櫃上都有簡單的書籍及作者介紹,並且擺放了電腦供人查詢,使這邊成了一個小型圖書館。
「你為什麼要用這些?其它租書店似乎沒那麼麻煩。」他忍不住問道。
「不會麻煩呀!這些書那麼多,要從中找到好看的書並不容易,所以多了電腦和書評,就可以省下許多功夫。」
「其它小說店都巴不得店裡每本書都會被借出去,怎麼你反而會縮減範圍?」
「沒有呀!每個人喜好不同,一般客人很喜歡問我:『老闆娘,有什麼書好看?』可我喜歡的不見得是其它人喜歡的,所以我提供一個公平方式,讓大家自己動手查詢。書都有好壞不同評價,但是好是壞,還是要看個人看完後有什麼感受,由自己來論斷呀!」
看她那神采飛揚的模樣,她真的很以自己的事業為傲,看著、看著,他不覺羨慕起來,辦好了會員卡,挑了一本八卦雜誌!這裡沙發很舒服,一坐下去,人便會軟軟地陷進去,根本就不想爬起來,一旁還有提供熱紅茶,空氣中飄著輕柔的音樂……四處看了一下,難怪即使現在是晚上,還仍有許多人窩在這邊,而樓上空間更大,想必有更多的人。
坐在一處可以看到櫃檯的地方,眼睛雖盯著雜誌上的內容,可那文字並未完全躍入眼簾,他的視線總會不自覺地被坐在櫃抬後的她給吸引過去。
問她為什麼把書店取名為「開心書坊」,她笑道:「就是希望每個人進來後都能開開心心地走出去!」
他從未見過她和其它人應對的模樣,所以覺得很有意思,她對每個客人都是微笑以對,而且可以輕易看出哪些是熟客、哪些是生客:熟客總會坐下來和她聊上幾句,像是朋友一般,會互相交換閱讀心得、情報;生客當然就比較生疏,書租完後便立刻離開,可仍不忘互道再見。
她的書店擺上其它小說店比較沒有放的一些遠見、天下文化等出版社出的新書,所以會吸引一些西裝筆挺的上班族前來出租或閱讀,對一些喜愛這類的書籍,卻無法一網搜羅或是怕買太多書籍佔了空間,這裡的確提供了另一種選擇。
有意思的是她可以與十五、六歲的青少年談漫畫最新進展,可以與二十出頭的年輕女子笑談言情浪漫處,和各年齡層的男性話金庸、談黃易,亦與二、三十歲的上班族談財經、論國事,總之,什麼話題都可以與她聊。
仔細聆聽,她不是開口隨意說說,應和他人,她有自己的主見,有條陳的分析,會完全吸引人的注意力,所以櫃檯前總不時會有人坐下、佇足傾聽,參與談論,氣氛熱絡,不知不覺中,他的注意力已不在手中的雜誌上,而專注在看著她。
看她講話時的表情以及動作,都會讓他有種新奇感受,這是他第一次這樣觀察女人,他沒想到會那麼有趣。
不過這份趣味性,很快就被某個人給打破——
那是個長相斯文的男子,穿了一襲休閒運動服,借完書後卻不馬上走,反而佔定了櫃檯前的位置,與她哈啦了起來。
這情形已司空見慣,可見那人一直霸著位置、天南地北說了起來,也不知道那人是不是一直說笑話,格笑聲不停從櫃檯後傳出來,讓他愈聽愈不爽,她有必要笑得那麼開心嗎?
而後那人的某一句話,倏地把那份緊繃和不悅拔得老高。
「老闆,你怎麼都不排早班,晚上就可以出去約會呀!你這樣不會覺得很無趣嗎?」
「……還好啦!」
男子突地傾身向前,壓低了聲音,他拉長耳朵,可仍沒法聽到他們交談的內容,令他有些氣結。
「何必出去,現在就可以啦!那邊有紅茶,你自己去倒一杯來喝。」她並未壓低聲音,且露出燦爛的笑容指著放在後方的茶桶。
瞇起眼睛,好小子,原來是想約她出去。
「唉!你老是拒絕我,你已經有男朋友了嗎?」男子無奈的聲音響起。
他立刻看向她,而她亦看向他,然後她垂下眼。「沒有。」
胸口無來由感到一陣悶,他更感到不爽了。
宛秦頗傷腦筋看著前方的男子,此人叫林偉賢,是老客戶,與他滿談得來,近來,在東拉西扯之餘,可以感覺到他看她的眼神愈來愈不一樣,已經多次邀她出去,也露骨的表達追求之意,只是都被她四兩撥千斤的推掉。此人不壞,而且他的追求,會滿足她的虛榮心,不過不是她想要的,所以始終沒答應,更何況現在——
正在想一個如何拒絕人卻又不會傷人的借口時,此時頂上突然罩來一道陰影,抬頭一看——是他。
「抱歉!借過一下。」魏銘翰不客氣地對霸佔住櫃抬前位置的男人說道。
偉賢起身,空出位置,站在一旁,一副沒打算離開、準備繼續邀約的樣子。
「我借這本雜誌。」他掏出新辦好的借書證給她。
電影雜誌,她看了他一眼,面無表情,從方才對望的那一眼,她知道他聽到她與這男人的對話,而他聽了有什麼感覺?還是沒有?
暗暗苦笑,唉!她也不該期待他有的。
刷進紀錄後,她將卡與書遞給他。「需要袋子嗎?」
「不用!」
「好……呃!再見。」
誰知這人走了幾步又回過頭。「老闆,還是答應他的邀約的好,因為沒有男朋友的你,若不想讓這間租書店變成釣馬子的場所,還是盡快讓自己有主才是。」
此話一出,另外兩人臉色皆變紅,一個是難為情,一個卻是怒火沖天。
她沒有說話,只是一瞬不瞬地瞪視他,他亦冷冷回視她,站在一旁的林偉賢不自禁吞了口口水,這……是怎麼一回事?為何他覺得空氣好像充滿了靜電,只要一點火,就會爆炸一般?!
這兩人是?「呃」瞧氣氛不太對,正打算找個借口離開。
「林先生。」老闆娘卻先開口了。
叫他?「是?」
「明天晚上有空嗎?」
佳人轉向他,臉上雖堆個甜蜜的微笑,可是眼神卻毫無笑意,令他不由得打個冷顫,這與他印象中那位精明能幹,總是微笑應對的老闆娘大不同。
「應、應該有……」
「有還是沒有?」語調疾厲。
喝!「有!」嗚!怎麼突然變得那麼凶?那個開心的老闆娘咧?
「那好!明天晚上我們一起吃晚餐如何?」佳人偏頭睨望他。
咦?她答應跟他出去了?「真的嗎?你答應跟我約會了嗎?」一時的欣喜,令他沒聽到門上的鈴鐺響起。
她保持不動,不讓自己看向那離去的人,深吸口氣,臉上依舊掛著燦爛的笑容。「是的,可以嗎?」
「當然!明天我請小妹晚點下班,時間就訂在晚上六點,地點就在對面那家紅茶店,這樣吃完飯後,我也可以立刻回到這裡,可以嗎?」
「這……好吧!」有點可惜沒有後續活動,但有個開始也好,林偉賢爽朗答應了,又閒聊幾句後才離去。
等門上鈴鐺聲響起後過了十秒,她臉上的笑容頓時垮下。
豬八戒!臭渾蛋!他是什麼東西?敢當面叫她去跟其它男人約會?就算他不要她,他也沒資格把她推給別的男人!
眨去突地湧進眼睛的酸意,該死的他,還有該死的自己,幹麼為這件事氣昏頭?貿然製造出一個她根本就不想參與的約會,還有更該死的是,她的心和眼睛為什麼會那樣的酸?
手撫著額頭,可惡!突然變痛了起來,視線落在那本一直被人打斷而無法一氣呵成看完的小說,盯著書一會兒,毅然決定不要再為此事煩惱,他與她無關,他無法影響到她的,她也絕不會讓他影響到她的!伸手拿過來,抹把臉,重新定下心神翻閱。
沒過一分鐘,她用力把書合上,再也忍不住了。
「魏銘翰!你給我去死!」
正在「開心書坊」二樓閱讀區專心看書的人客,全都被一樓傳來如虎嘯般的怒吼,嚇得書都掉下來,眾人面面相覷。
啊咧?出了啥事?有人偷偷探頭往下望,沒異狀,也沒兇殺案,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樓下的老闆娘現在很不「開心」耶!
**************
她怒氣沖沖走過三二0室,看見門縫下流瀉而出的光線,很好!他在家!沒去敲門——
哼哼!不急,待會兒!
走進家門中,掏出「十面埋伏」的CD,轉到絕對可以讓隔壁聽得一清二楚的音量。放這音樂有兩個目的:一、告知那傢伙,她回來了!而且情緒極度不爽,二、叫那傢伙皮繃緊一點,她要對他「宣戰」了。
給了自己二十秒鐘理好情緒,頭一扭,如裝備完成的女戰士一般走出家門,朝三二O進攻,她沒費事按鈴,直接掄拳敲門,才敲了第一拳下去,門就開啟——一張面無表情的臉回視她,顯然他早就恭候大駕,準備迎戰。
這樣很好,要不然一個人唱獨角戲多無趣呀!
怒目瞪著他,胸膛大幅度起伏。「你、是、什、麼、意、思?」她咬牙切齒地問道。
他沒說話,依舊瞅著她,眼底也燃著冷冷的怒火,怎麼,好像該發火的人是他而非她?!
她向前走一步,手指戳著他的胸膛。「你憑什麼講出那樣的話?」
他兩手抱在胸前,微扯嘴角。「怪了!你不是說你沒『男朋友』嗎?我好心幫你製造機會,還不好嗎?」聲音是那種會將人逼得發狂的冷靜。
啥?「哈!這麼說,我該謝謝你嘍?」
「可以呀!你要謝的話,我不反對!」他的情緒已經夠緊繃了,偏偏——這女人放的是什麼音樂?輕易就將人的怒氣撩撥到極點,若不是樂聲又突然緩和下來,他真怕自己會失控!
「你是我的誰呀?」再次用食指戳點他的胸膛。「有什麼資格叫人家追我?」
他是她的誰?這幾個字徹底引爆爆點!
猿臂一伸,抓住她的雙手,用力一扯,將她拉到身前,與她眼對眼、鼻對鼻。
〔是呀!我也很好奇,我是你的誰?只是——鄰居嘛!當然!還有……」眼睛一瞇,下身故意朝她頂過去,與她的密切貼住,滿意的聽到一聲倒抽氣,似笑非笑扯著嘴角,在她耳邊,一字一字清晰的吐出來。〔一、支、免、費、的、按、摩、棒!」
她臉孔倏地變得潮紅,可不是因為慾望,純粹是憤怒,極度的憤怒!雙眸因怒火顯得更加明亮!
她冷笑。「是喔!還真是委屈你了。」可惡!雙手被制,無法運用,不過他以為她會因此束手待斃嗎?哼!想得美喔!刻意地,抬高臀部,若有似無地與他的廝磨,他不由發出悶哼,人也瑟縮了一下,反應是立即的,明顯的硬挺抵住她的小腹。
「儘管我們已經有兩次性關係了,可是我管過你嗎?」一邊說一邊微晃臀部撩撥他,他的呼吸開始急促起來,眼神亦變得明亮火熱。
好!很好!她在心中冷笑。
他沒說話,其實他該講些什麼,也該避開她的挑逗,但他動不了,他已被某種奇異的感覺給攫住,太有意思了,從未有任河女子這樣對他,跟她在一起時絕不枯燥乏味,她的反應總是出人意表,叫人難以招架,又愛又恨。
「沒有!對不對?」她靠向他,近得聞得到彼此的氣息,可又巧妙地不碰到對方的肌膚。
「我問過你兩天前和那個女人上過床的事嗎?也沒有!對不對?既然我們兩人的關係並未到相互約束的地步……」她退回去,瞪著他。「所以請問你,你、憑、什……」還沒說完,話已盡被吞入他口中,而他身軀逼上,緊緊壓住她的,讓兩人之間零距離。
這人怎麼這樣呀?怒氣完全爆發!即使手和身體被人制住,可她仍不放棄的用力掙扎,她用牙齒咬他。在吃了一記痛後,他微微退開,她用力向前伸頭想再咬他,他卻避開,左躲右閃,動作靈活極了,還發出輕笑聲,讓她完全咬不到。
真真氣煞她也!
毫無預警地,他突然鬆開她的手,兩手捧住她的臉,迫她張大了嘴巴,頭一低,狠狠地吻住她,奪去她的呼吸,舌頭已被他制住,想再度發揮齒功咬他,可得冒著「咬舌自盡」的風險,不得不頹然放棄,只有用已得到自由的雙手,她一隻手拚命推他的胸膛,一隻手則用力扯他的頭髮,想拉開他的頭,可他像盤石一般,動也不動。
三十秒後,他漸見優勢,她因缺氧而漸漸失去了力量,當他鬆開她後,她沿著壁面往下滑,只能拚命張口吸取氧氣。
她的嘴唇紅腫發痛,臉頰也被他握得泛疼,可他也好不到哪去,頭髮被扯得亂七八糟,她指間還握有幾根他的髮絲,臉頰亦有她的爪痕。
兩人胸膛都大力起伏,視線則一瞬也不瞬地膠著,誰也不知道原本充滿火爆的氣氛是怎樣轉變的?而且——為什麼會轉變?可恨的是,連她房內的音樂也同時轉換了一個味道。
他再度走向她,並彎身抱起她,這回沒有遭到任何的反抗,反倒是她勾下他的頭,亦狠狠吻住他的唇,又是啃、又是咬的,打算也將他的嘴巴弄得跟她一樣痛!
他則把他的房門踢上,抱著她走向床。
當「十面埋伏」中戰鼓聲響起,床上的另一場戰爭也同時展開,只是這回無關楚漢相爭,而是單純的——男人與女人!
作者:
teae
時間:
2019-12-11 00:19:42
第6章
「愛上一個女人的感覺是怎麼樣的?」
「想上她!」一條毛巾砸中陳為明的臉。
「認真點!在蒸氣室長椅另一邊傳來森冷的聲音。
「我很認真呀!你不想跟你愛的女人上床嗎?」為明抹去臉上的汗珠,可沒一會兒,汗珠又被蒸氣熏出皮膚表面。
「……想!」
「那就對了!」
「可你要怎麼知道自己不再愛她了?」
「當你不想再上她的時候!」
沉默了一會兒。
「那你又如何確定你想上的女人就是你愛的?」
「呃,當你還想一直上她的時候。」
「當不想再上她時,就是不愛她了?!」
「沒錯!就是這樣!」
兩人再度陷入沉默——
「為明,這段談話我只想賦予兩個字作終結。」
「真理?」
「錯!是『廢話』!」說完話,銘翰從旁邊的水池舀了一瓢水往地板潑去,嘶地一聲,一股白色蒸氣往上冒,將身上的毛細孔張得更開。
為明重重歎口氣。「雖你認為是『廢話』,可其中也有幾分道理,不是嗎?不過——我倒想知道是哪個女人讓你這個根本不想談情說愛的『蜻蜓』開始傷這種腦筋?」會戲稱他為「蜻蜓」,就是因為他對女人就像蜻蜓點水一樣,從不維持長久關係。
銘翰沒說話,只是擰了毛巾覆在眼睛。
為明上下打量他。「從剛剛進來,我就想問你了,你今天早上沒上班,身上又帶著一些傷,是不是和那女人有關?」幸好今天俱樂部人不多,要不任誰看到他身上那嚇人的傷跡,還以為他遭受了什麼SM的招待咧!可見他神清氣爽的模樣又不像,著實教人費疑猜。
他雖沒正面回答,可在唇上的微笑不言而喻,讓人看了有些嫉妒,顯然昨晚的熱情饗宴,讓他很滿意。
一會兒銘翰拿起覆蓋在眼上的毛巾。「我蒸夠了,先出去泡熱水。」說完後便站起身走出去,留下一頭霧水的為明。
一到外頭,全張開的毛細孔一接觸到冷空氣立刻縮起來,打開水龍頭,讓冷水沖去了身上的汗珠,方走進前方的按摩熱水池,強力水道衝擊他背部的穴道,令他舒服的吐出一口氣。
終於在發生第三回性關係過程中,突破「一」次紀錄了,想到昨夜,他不覺莞爾,在怒氣驅使下,兩人的激情白熱化到令人難以想像的地步,徹底燃燒了一整夜,讓他恢復了「一夜三次郎」的名號……
不過——低頭看看身上的傷,胸前有明顯的齒痕和抓痕,背後以此類推,想必傷痕更多,在昨晚這場戰役中,他也沒討到什麼便宜就是,瞧他睡到下午才清醒,錯過了上班,可見精力耗損得有多凶。
他微微苦笑,她還真不是普通的凶悍,就像一頭母獅子,對他又啃又咬又抓,毫不留情將她的印記刻在對手的身上,完全不讓他好過,徹底實現她的報復。
後不後悔惹上這個煞星?嗯……有一點點懊惱,可想到兩人所共享的那份獨特的激情,他又不覺興奮了起來,沒想到她會有這麼狂野的一面,甚至在她面前所展現的自己,也是陌生的。
水面產生了動盪,陳為明在他身旁坐了下來。
「啊!好舒服……也不曉得最近怎麼了,老覺得肌肉和骨頭會莫名的酸痛。」
「操勞過度?」
「哼!才沒你那麼好命!」為明意有所指地說道。
好命?他只是揚眉不語。
兩人安靜了一會兒,為明忍不住開口問道:「你真愛上某個女人,是不?」
「愛上?」他微扯嘴角。「我就是搞不懂自己是愛她,還是只想上她。」
呃?「下了床的她和床上的她有什麼不同?」
他微皺眉。「有點不太一樣,床上的她很可愛,下了床之後……」他凝神思索。
「怎樣?」為明急於想知道下文。
「有時會恨不得掐死她,有時候……又覺得她很可敬。」
「可敬?」
「嗯!」想起她經營書店的模樣,以及那副自信和執著。「看著她,總會讓我有種很奇特的感覺……」
在未見到她之前,他從未思索過日子該怎麼過?可看她過得那麼起勁,也不自覺影響他,而這樣的感覺反映在他的工作上,讓他比往常更勤於拜訪客戶。
瞧這模樣,分明就是「愛」多了一點,可一向精明、滑溜的他,怎會弄不清楚感覺?可話說回來,又要怎樣去區別愛和喜歡呢?對男人而言,這兩者都會讓身體有同樣的反應,差別只在於認知度和持久度……
「你以前沒愛過人?」
「沒有!」
不會吧!「連『初戀』都沒?」為明有點不敢相信地提高聲音問道,對百分之八十的男人而言,初戀可能是他們這輩子所付出過最單純、最徹底的情感,而且對象也是教人最難忘的。
孰料,銘翰一聽到「初戀」這兩個字眼,先睜大眼睛,表情變得很難看,為明心驚地望著他。
「我……是不是踩到地雷了?」他小心翼翼地問道。
銘翰緊繃的神色和陰沈駭人的目光說明了一切,沒錯!被引爆的是一顆很大、很久遠——早被他遠遠拋在腦後的地雷,只是沒料到有人會突然把它拋到面前,讓他毫無準備、遮掩地……
該死!他不想記起,可是如今不想也不行,思緒已完全不受控制。
「呃,要不要說來聽聽?」
他狠狠地瞪了為明一眼。「有什麼好聽的?」
「有呀!說不定可以幫助你思考……」
「沒什麼好說的。」他輕吸口氣,倏地露出冷笑。「不就是一個笨蛋小子被一個美麗的老女人騙得團團轉,小子以為自己是女人的最愛,可最後才發現自己不過是她腳下眾多只哈巴狗之了,清醒後,那只哈巴狗咬了那女人一腳,便離開了,就此結束他那荒謬可笑的『初戀』……你告訴我這段令人打從心底厭惡的回憶可以幫助我作什麼思考?」語氣中有說不出的嫌惡。
為明沈吟了一會兒才謹慎的開口。「或許……這可以解釋這些年來,你為什麼會只當『蜻蜓』,不想與女人發展到更深的地步。」
銘翰愣了愣,默不吭聲地走出熱水按摩池,直接撲進空無一人的冷泉池中,整個頭埋在水面下,直到喘不過氣來才冒出水面,他大口大口的喘息,抹去臉上的水滴,冰冷的泉水讓他頭腦稍微清醒。
他以為已經忘了!忘了!怎麼……
為明走到靠近冷水池的邊緣坐下。
「你還好吧?」
「沒事!」
兩人又安靜了一會兒,此時走進一群人,熱烈的交談聲音在空蕩的室內迴響著。
為明等他們走進蒸氣室後才開口。「現在的這個女人跟以前那個女人一樣嗎?」
「完全不同。」
「那說不定會有不同結果。」為明真心的祝福道,其實很嫉妒他已經找到願意停眸凝視的女孩。
「或許沒什麼不同。」銘翰從池中站起來,神色冷漠、遙遠。「我已經泡夠久了,先回去了。」語畢便轉身離去。
喔哦!望著那連再見都沒說的身影,為明扒扒頭髮,糟了!他所引爆的地雷,震撼度、殺傷力,以及破壞度似乎遠超過所想。
嗚——怎會這樣?為明趴在浴池邊,開始後悔自己幹麼那麼多嘴?
*************
陸官琪……遇到她時,他才十七歲。
十七歲,應該是他活了三十三年的生命中發生最多事的一年,劇情高潮迭起,絕無冷場,比現在的八點檔還要精采!
他的家庭在父親外遇爭吵多年後,終於在那一年劃下休止符,父母正式簽字離婚,各自婚嫁。他是魏家唯一獨子,外遇的那個「家」因為只生出女兒,所以父親要他跟,可他不願意,也不想打擾正重新過自己生活的母親,反正再過一年,他就滿十八歲,不需要監護人,在允諾父親不會改姓後,就搬了出來,獨自在外面租屋住。
放學後,他在洗車廠打工——因為他極愛車子,生活費有他老爸供應,因此賺的錢全讓他拿去舞廳鬼混,他也就是在那裡認識了陸官琪。
剛開始只覺得她很美,在舞池中跳舞,總會有一群男孩子圍著她,他也曾跟她面對面跳過舞,可時間只有短短幾分鐘,也沒交談過。
兩人真正開始有了交集,是因為某一天晚上,他撞見她在舞廳外頭正被一群混混騷擾,於是他發揮了「英雄救美」的本色,狠狠地與他們幹了一架後,身上披傷帶彩之餘,亦贏得了美女的芳心。
陸官琪很美,長得有點像王祖賢,皮膚白皙,體態有些豐腴,是某國立大學的英文系學生,談吐優雅、從容,很快地,他就瘋狂迷上她。
她要他好好用功唸書,趕快跟她考上同一所學校,這樣他才會有前途,兩人也可以在校園中散步,共度晨昏。
她的鼓勵對當時的他是一劑強心針,讓他重新在課業上振作起來,而她為了獎勵他的進步,更與他上床,引領他認識、沈迷那瘋狂曼妙的感官世界中。
他不是她的第一個男人,可他不在乎,誰沒有過去?只要從現在起到未來,她只有他就可以了。
那時的她,是他的神,只要是她說的,他都奉為真理,她要什麼,他會立刻找來給她,哪怕那得要花上一大筆錢,可他不在乎,即使把他一個月拚命打工賺的錢都花光也無所謂,寧願自己吃吐司配開水,也要讓她吃牛排喝紅酒。他無怨無悔供養他心目中的女神,因為他相信,此後只要有她,他的人生會不一樣,會活得更有意義!
這一切,全在他發現她竟背著他偷偷跑去墮胎,開始出現裂痕。
他痛心的質問她為什麼要拿掉孩子?雖然他年輕,可他願意負起責任,並且有自信建立一個小家庭。
可她只是淚眼汪汪的告訴他,因為她愛他,所以不願意耽誤他的前程,他還年輕,兩人未來還很長……
這套說詞,他信了,並且心疼她的犧牲,對她更是百般愛憐、嬌寵。
可當三個月後,他又發現她偷偷跑去墮胎後,他所建構的美好藍圖已完全匡當破碎無遺,因為他很確定,那孩子絕對不會是他的,因為從她第一次墮胎後,他對此格外謹慎,就怕再有個萬一。
於是他開始跟蹤她,而發現到的事實,令他痛徹心扉,他視她為唯一,但她卻不是,看到她巧笑倩兮與好幾個不同男人親吻、摟抱的模樣,他才知道自己是全世界頭號大傻瓜,被玩弄了還不自知。
兩人攤牌了,她只是淡淡地說道:「你連大學都還沒考上,而且我比你大,總不能指望將來依靠你。」
他也沒跟她吵,只是衝進她房裡,將他送給她的,舉凡名牌衣物和他花了三個月打工所買的寶石戒指,全找了出來,在她面前,放火燒得乾乾淨淨……
那場火不只燒掉他對她的愛戀,也包括了對人的信任,以及十七歲保有的最後一絲天真。
他堅決地、每天自我催眠般告訴自己要忘掉那段荒謬的過去,半年後,他成功了,不再想到就用頭撞牆壁;然後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壓根兒就忘記有這段過去,直到現在、此刻!當催眠被戳破,才發現很多事不是說忘就能忘。
或許就如為明所說的,這場「初戀」影響到他日後對待女人的方式。
從十七歲那年,他就不再相信「我愛你」這三個字,這三個字是包著糖衣的毒藥,如果輕易信了,只怕會死到臨頭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被害死!
所以後來,他絕不和女人發展到有機會可以說出那三個字的程度。
只是他作夢也沒想到,直到三十三歲,他又再度有了想愛人,想跟一個女人發生永久關係的渴望。
哈!十七歲時所受到的教訓還不夠嗎?
所以——算了!就此打住,停止妄想。
雖然下意識清楚,陳宛秦和陸官琪是截然不同的女子,如果陳宛秦有任何一絲像陸官琪的地方,他會立刻搬離開那個地方。
他不禁泛起苦笑,雖然兩個女人大不同,但她們卻勾起他同樣的渴望那就是他一樣冀望她們會為他的人生帶來不同意義。
就這樣打住吧!再一次告訴自己,何況即使他想要她,她也未必有同樣的想法,一股苦澀湧上心頭,箇中原因就只有自己清楚。
所以……就這樣了。
那晚,他沒有回去,直到第二天,過了很久、很久以後,他才發現他的芳鄰失蹤了!
作者:
teae
時間:
2019-12-11 00:19:57
第7章
手拎著兩大袋從南部家中A回來的「補給包」,宛秦站在樓梯口,抬頭往上望,好奇怪!平常慣走的樓梯怎麼好像突然變長了,一想到還要往上走三層,她忍不住呻吟。
這個呻吟有兩個涵義;一是,她的腿部肌肉自三天前那瘋狂的一夜後,仍殘留酸疼,使她一走路就極為不舒服,更遑論爬樓梯了。
二是,近屋情卻……自從與那人胡天胡地一整夜後,她已經不知該拿什麼面目去面對他了?
要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學宮雪花一般失憶、照舊過日子?還是要認真看待此事,然後引來他不以為然的訕笑?
可無論使用上述任何一種方法,她都無法再如從前一般釋懷、毫不在意……
那天中午,當她從他的身邊醒過來時,就知道自己完了,像失了魂般地凝視著他熟睡的容顏,她發現可以這樣一直看著他也不會厭倦,她甚至已經在想要不要弄早餐給他吃了……
一意識到自己居然開始建構某個藍圖時,她嚇壞了。
因為這不是對「性伴侶」的做法,這是對「情人」!
情人!可他們不是,她也不敢奢望是……強忍全身酸疼不適,輕手輕腳地從他身邊爬起,把散亂在地上的衣服穿起,像小偷般的走出他的房子;在關上門之前,她望著他,心中的不捨與酸疼讓她模糊了視線,她不知道該不該後悔有這一夜?因為她發洩的不是只有怒氣,還有更多超乎想像、壓抑許久的情感。
回到自己的屋子,清洗時看著身上點點塊塊殘留的痕跡……這些瘀青終會消失,可是記憶呢?感情呢?
不願多想,雖然白天沒排班,依她身體疲累的狀況,可以好好睡上一整天,但腦部頻繁的活動,令她即使想睡也睡不著,而且……晚上還有跟林偉賢的晚餐之約,喔!天呀!一思及此,她的頭更脹得像要爆開似的,她摸到電話,請幫她看白天店的小妹替她連絡林偉賢,取消約會……
豎耳傾聽著,隔壁依然無動靜,顯然他還沒起床,該不該叫他起床上班呢?他的鬧鐘昨夜忘了設定,所以今晨未發揮作用。
可她不想叫醒他,反正已經遲到定了!所以乾脆就讓他被上司狠狠刮一頓,她負氣地想道,何況她真不想面對清醒的他。
唉!有他在方圓十尺之內,她肯定無法靜下心思考,索性拎起了簡單行囊,回老家充電,相信從台灣北部晃蕩到台灣南部,絕對有足夠的空間和時間讓她冷靜思考下一步該如何。
只是三天後,當她從台灣的那一頭回到這一頭時,她依舊毫無頭緒。
還是得回來工作,面對他……
認命歎口氣,抬腿開始爬樓梯,蹣跚地走到三樓後,她停下來略喘口氣,待在轉角處,正要踏出時,腳又縮了回來。
一路上已經做了無數狀況的假想,可一想到要再見到他,還是會覺得羞窘和不安,他——會怎樣看待她?他已經把她想成什麼樣子了?
閉上眼睛,連連深呼吸口氣,現在是晚上十一點半——一如她往常從租書店返家的時間,暗自祈禱他已經睡死了,要不就是到外面某個地方去狂歡,總之,就是不想那麼快和他碰面!
默禱一會兒,方跨步出去,可這個心願在她彎過走廊轉角後,匡當!破了!而且碎得很徹底。
沒想到他人就站在走廊外!只見他整個人斜倚在靠欄上,一襲緊身T恤,把結實的胸肌顯露出來,洗得泛白的牛仔褲,鬆垮地包裹住他有力的雙腿,嘴巴叼著煙,手中拿著一罐啤酒,渾身散發一股如野生動物般的氣息,令她有些目眩。
該死的男人,沒事擺出這麼性感的POSE作啥?拖著腳步慢慢走向他,心中仍不停的嘟嚷。
這男人這麼晚還站在外面,依她過去的經驗法則,有三種可能性:一是他屋裡有人,所以他出來透口氣;二則是無聊;三則是……堵她?!
該來的總是逃不掉。
輕吸一口氣,將紊亂的心跳平復下來,刻意看了他房子一眼。「一個人?」聲音夠冷靜。
他眼睛瞇了瞇,用力吸了口煙才緩緩吐出,並將煙丟下,用腳踩熄。
「你不是人嗎?」
可惡!明知道她想問的是什麼,卻故意這樣回答,她不作聲。
「想知道答案,為什麼不直接走進屋子瞧?」
抓緊手中袋子,微揚起下巴,直直越過他,走到自己的屋前,開門、進去、關門。
貼在門板一會兒,他沒叫她,所以是——無聊!
有些失落且自嘲的一笑,她在期待什麼呀?離開門板,打開了燈,將鞋子放進櫃中,開始她每次回到家的儀式。
習慣性地打開音響,讓輕柔的音樂流瀉,走進浴室飛快地沖了個澡,隔壁仍無動靜,還在外面嗎?猶豫在開與不開之間,手已經有自己意志地轉動門把,打開那道門,他——仍站在外頭,腳下煙蒂又多了幾根。
會抽煙和喝酒的男人,曾是她立誓要遠離的對象,誰知……暗暗歎息,皺起眉頭。「抽那麼多煙不好!」
他看了她一眼,繼續抽他的,他的沉默使空氣中充滿了某種詭異。
她試圖改變氣氛。「心情不好?」
靜——
他不想談?好!手指輕輕點著門板,在考量此刻身體和心理狀況後,決定放棄對牛彈琴。「……晚安。」
關上門之前,他開口了。「如果你打算玩連續失蹤數天的把戲,下回請盡早通知。」聲音冰冷凍人。
她愣了愣,通知?「有呀!我有留紙條告訴你我要回家。」
他眼睛瞇緊。「紙條在哪?」
「放在你的信箱……」看到他的表情。「你沒看到?!」她本來是不想留的,可在走出公寓後又忍不住折回去留紙條。
睜大眼睛聽他大聲罵出幾句極富色彩的話,不禁凝神細看他,這才發現,分隔三日,他看起來有些憂鬱,鬍渣子都冒出頭,心一緊,他……可是為她擔憂?可她很快地就把這樣的想法壓下,別傻了!別做這樣的期望,期望愈高,失落就會愈大!
他重重抽了一口煙。「我根本不用那個信箱!」
「那你的郵件——」
他冷哼。「我都讓人寄到公司,又不是會一直住這裡。」
聽到他說他不會一直住在這裡,她臉色霎地變得慘白,整個胃直往下落,有些驚惶地望向他,想知道他……已經打算搬走了嗎?
他沒注意到她的異樣,完全陷入自己的思緒中,這是什麼烏龍事?真是他媽的愈想愈氣,一想到這幾天為她——
第二回了!算了,不說了,太荒謬了!他是天下第一大傻瓜!姑且不論這幾天是否因為她的不見令他心惶難安,平白多了幾根白髮,最教人、心驚的發現是,她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變得那麼重要,而那正是他現在盡力想排除的,但……她是否真的在乎過他呢?她不說一聲就這樣離去,離開他……對她似乎不是難事,他望向她,兩人四目相接,互相探詢,想從彼此臉上表情探出個端倪。
但看不出來,在這一刻,他們都很擅於隱藏自己的心思。
「你有大哥大嗎?」
「沒有。」
「沒有?」他皺眉。「小姐,你到底是活在哪一個時代?」
「山頂洞人時代,怎樣?」她挑釁地仰起下巴。
他充滿威脅的逼近她,她勉強自己不往後跳進自己的屋子,雖然直覺他不會傷害到自己,可卻因為他的靠近,心跳頻率又不穩了。
不知道有沒有人因此而得到心臟病的?
他走到她面前,從口袋中掏出名片。「拿著,上面有我的聯絡電話和e-mail。」他慢慢地將名片放進她胸前的口袋,手指輕觸到她的乳峰,她不由自主地縮了一下。
他突然靠向她,鼻子嗅聞她的脖子,噴出的鼻息帶給她一陣酥癢。
「你換了另一種牌子的肥皂?」
天!連這個也注意到了?!「XX牌的……你也要用嗎?」從他身上亦傳來一股特殊的氣味,煙味和酒精味道沒有預期的濃重,淡淡混雜著,形成一股獨特的麝香,侵襲她的感官,他沒有真的碰觸她,可她卻覺得自己好像被他擁抱住。
他的唇輕輕碰她的耳垂。「你現在放的是什麼音樂?」
「……是馬友友的大提琴。」
大提琴雄厚的樂聲,如陳年美酒般,在靜謐的黑夜中,品來格外不同,一種濃稠、獨特的氛圍緩緩環繞著他倆,躁動不安的心也因此靜了下來;他輕輕把下巴擱在她肩頭,帶來尖銳的觸感,他力道拿捏得很好,既沒弄痛她,也無法讓她忽略他的存在。
她不敢動,身後是未關闔的門,身前則是這男人,往後跌可能會受傷加上腦震盪,往前跌,受傷的則是心。
可無論是哪一種都會痛,所以……別動吧!就這樣動也不動、動也不動的。
她不動,他卻動了,一聲歎息鑽進她的耳朵,還來不及意會,他已緩緩抬起頭,鼻尖沿著她的脖子緩緩嗅聞上來,嘴唇輕輕觸碰她的耳垂,她閉上眼,全身輕輕顫抖。
耳畔如羽毛般的輕碰消失了,他的手捧起了她的臉,她睜開眼睛,直望進他的,他的黑眸幽深如海,教人沈溺。
她為什麼能有這樣直率的眼眸?每每令他覺得自己被看透了、無所遁形。他手指在她臉頰上輕滑,她臉上的表情亦變了,被挑起的慾望和需要隱隱在她眼底閃爍,她是那樣單純直接,不像那些擅於玩戀愛遊戲的女人一樣玩著欲擒故縱,而這份直接是有磁力的,能與他的強烈呼應……
有個聲音叫他停止,但他仍情不自禁地低下頭,與她的鼻尖娑摩、輕撫。
記不得自己何時也懂得如此率真地表達過自己的需要?和過去常玩誘惑的把戲不同,玩家的信念是: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大膽顯露意圖,比任何藥物都來得催情,但那都是技巧,享受追求所帶來的樂趣與刺激,比進點得分還來得有意思。
過程不需像此刻這般不自覺地敞開自己,也不用不斷地探詢——第N個為什麼?為什麼會與她?為什麼會有這樣奇特而強烈的感受?數不清這幾天他下了多少決定,一碰到她,什麼都失靈,他深吸一口氣,鼻息中儘是她的氣味,想拉開距離,可卻又不自禁地啄吻著她柔軟的紅唇,輕啄已滿足不了他的渴求,深深探進她的芳唇,品嚐她的味道。
他誘人的吻令她不自覺地放開了身後握住門把的手,膝蓋發軟,她暈眩地想著,她就要往後倒了——可她沒倒,他的手掌早已穩穩扶住她的,掌中的熱力穿透她的肌膚,直到她的心中,她該不該抬起手環住他那結實的身軀?畢竟往前跌,總還是有個肉體擋著,不怕會摔疼,不是嗎?!
有些東西已是不可避免的了,既逃不了,那就讓它沈淪吧……當她舉起手想環住他時,他卻突然抽身了,若非及時扶住了門欄,她大概已癱倒在地。
出了什麼事?她一時仍回不了神,全身肌肉像失去了力量,她虛弱地倚靠著門欄,迷濛地望向他。
他背對著她,雙手緊緊撐著護欄,胸膛用力起伏著,大口、大口的喘氣。
該感激他嗎?在她決定陷下去前,他及時抽開,好阻止她犯下愚行嗎?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吧!理智踩了煞車,可情感卻不能說停就停,早在她自欺欺人,說一切都很好的同時,她就已經在期待一種比分享激情更永恆的關係了……
這幾天的分別,只加深了這份認知,雖然她還是選擇了忽略。
無來由地感到鼻酸,深吸口氣,她直起了身子,不管是否已經太遲,今晚,都必須把牌攤開,她已經有這樣的覺悟了。
「你……為什麼要退開?」她不相信,他對方纔那一刻會沒有感覺,在那一剎那,她可以確信彼此之間產生了「什麼」,要不他不會抽身。
他拿出煙,若非看見他點火的手在微微顫抖,無法順利點著煙,她還真以為只有自己在唱獨角戲。
他深深吐出一口煙,才轉過身。「你想要有更進一步的關係了嗎?」
她瞪著他,該承認嗎?讓他知道自己有多口是心非、讓他可以得意自己的魅力無限……「是的!」終究抑不住地脫日而出。
他又吸了一口煙。「可是我沒有。」
好奇怪,為什麼他的拒絕竟沒有想像中那樣難受?她本以為自己會心痛,可是沒有!她反而冷靜下來。
「為什麼?」
「因為我們不適合。」
「為什麼?」
「因為……」他瞪著她,為什麼她不能就此打住?「你不是我想要永久在一起的女人!」他強迫自己吐出殘忍的話語,即使後果是——結束!
她靜了一下,然後走到他面前,仰頭看著他。「沒試過,你怎麼知道?」
沒有任何的歇斯底里,只有一份不放棄的堅持,這就是「維他命女人」的特質嗎?他突然恨起她這份無與倫比的自信,不是每個人都同她一樣,可以那麼清楚自己的人生想要什麼;他與她不同,他從沒弄懂過!
他冷笑。「我知道,因為我清楚自己想要的女人是什麼。你或許想『要』我,但我卻不是非你不可。」這是只有自己才明白的謊言。
她臉色慘白的往後退了幾步,他清楚知道,這回真的傷到她了——徹底的,而他對自己所為沒有任何慶幸和歡欣,有的只是對自己更深的厭惡和鄙棄。
教人窒息的沉默罩住他倆,屈辱的淚水已佔據了她的眼眶,掙扎著要掉出來,這回心真的痛了,很痛、很痛呀!
啊!現在該做什麼?從已空白的腦袋找到條理,在哪?對了!應該灑脫地、笑笑地,對他說:「既然這樣,就算了,拜拜!」
可當她照做時,她笑了,淚水也同時流下來,止都止不住,這些時日所累積的情緒和感情全在此時爆開,再也無法壓抑,眼淚模糊了她的視線,使她可以不用看到他的臉。「我……知道……了。」喉嚨像是有一塊石頭梗著,每一個字都得費力擠出來。「謝謝……你這麼……坦白,晚、晚安!」
她轉過身,挺直身軀,試圖有尊嚴地走回自己屋子去,關上門,然後——療傷。
可走沒幾步,便被一雙鐵臂緊緊箝住,下一秒則被粗暴地擁進他懷中。
「該死!你為什麼要挑在今天問我?我自己都弄不清……你非得要我承認嗎?好!我告訴你!跟你在一起時的感覺太恐怖了!我不知道方向在哪,我不知道該怎麼對待你,你把我弄得亂七八糟!」
她被他勒抱的幾乎喘不過氣來,腦袋則開始昏沈了起來,可讓她暈眩的原因不是因為缺氧,而是他的話。
他並非對她無動於衷呀!
這份領悟,令方才被他刺的千瘡百孔的心,癒合了一大半。
她吸吸鼻子。「……我對你也有相同的感受,可是我不想逃開,我真的想試試看。」
他沒說話,只是將她抱得更緊。
「如果這種感覺只是一時的怎麼辦?我對長久關係一點都不在行。」他從她腦後悶悶地說道,過去的記憶深深困擾著他,他可以信任她嗎?
他的不安亦是她的不安。「……如果真會如此,我只希望分手時,你別像剛才一樣說出那麼殘忍的話,我們不惡言相向,我們可以送彼此十七朵玫瑰。」
〔十七朵玫瑰?」
「對!花語是——好聚好散。」她低聲說道。
他默默咀嚼著這幾個字,然後低頭看看懷中的女子,他該鬆手的,可不知怎地,他的手像是有自己的意志一樣,一點都不聽他使喚。
他本來已經決定擺脫這個泥沼,可一看到她的淚水,他就睜眼陷了進去——與她一道。可此刻,他卻沒有產生想像中的溺斃感或喘不過氣。
或許沈下去的感覺不會太糟?!
此時大提琴的CD播放完畢,自動換成下一片,流瀉的是與方才低沈醇厚的大提琴聲完全相反的小提琴樂聲,帶來一種溫柔、明亮的感覺。
「這是什麼樂曲?」他打破沉默問道。
「是柴可夫斯基的D大調小提琴協奏曲。」
兩人靜靜傾聽一會兒。
「……給我時間考慮。」他說。
「……好。」她說。
作者:
teae
時間:
2019-12-11 00:20:19
第8章
「他給你回答了沒?」
「還沒。」
「都三天了,為什麼還沒?」崴崴聲音頻率忍不住拔高。
「沒碰到人。」宛秦推著坐在輪椅上的崴歲到醫院外的花園曬太陽。
「他去哪了?」
她聳聳肩,把輪椅推到樹下,陽光從葉間散落下來,暖暖的又不至於過熱,她在旁邊的長椅上坐下。
「他……沒回去那個屋子嗎?」
「不知道!可能有,可能沒有。總之,當我在的時候,他都不在。」
崴崴盯著那「看似沈靜」的臉一會兒。「你不在意?」
「在意?!」宛秦轉向她,手指輕點下巴。「我在猜想他是死了,還是被外星人綁架,甚至連他是不是從地球上蒸發了等可能性我都想過了,你說我在、不、在、意?」
崴崴眨眨眼,啊這……想了一會兒了,她重重歎了口氣。「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怎麼會問我?球已經丟過去了,此刻發球權不在我身上。」
「你可以主動一點,把球搶回來呀!」
看了好友一眼,露出無奈的苦笑。「這種事……還是得需要時間想清楚。」
「你沒他的大哥大或公司電話?」
「有!」
「那為什麼不打給他?」
「……不敢。」
對天翻白眼。「你發神經呀?寧願自己胡思亂想,也不敢弄清楚?」崴崴已聽不下去,怎麼看起來一向最聰明伶俐的人,碰到感情的事也糊成一團了。「電話拿來,我幫你打!」
宛秦倔強地搖搖頭。「不要!我要打自己會打!而且我沒有一個人胡思亂想。」
「你沒有?」
「沒有!」宛秦避開好友的逼視。「事實上,我根本就沒有去想。」
「為什麼不?」
「不敢。」
「你是怎麼做到不讓自己想的?」
「當覺得怏想到那傢伙時,就趕快讓腦袋空白。」
「怎麼個空白法?」
「很簡單,就趕快在腦中想像一張白紙就可以了。」
崴崴撫著額頭。「陳宛秦,你真是有夠鴕鳥!」
她聳聳肩,沒錯!她就是要當鴕鳥,這樣她才能吃得下、睡得著。
真是去他媽的愛情,為什麼前兩回的戀愛經驗,都沒那麼慘?為何這回根本都還沒開始談,只先上了床,就搞得焦頭爛額?
崴崴重重歎口氣。「……你會不會後悔這麼直截了當問了他?」
她兩手托著腮,望向不遠處,那兒也有個老爺爺正推著坐輪椅的老婆婆在園子裡轉,雖沒說話,瞧兩人安靜祥和的模樣,令她心一抽。「後悔呀……我想,有一點點吧!」她故作輕快地說道。
「一點點?」崴崴揚揚眉。「沒後悔少了一個『節拍器』,給你帶來性歡愉?」仍不忘挖苦她。
咦?這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怎麼沒想到這個?「唔……這的確是損失,你不說我還沒想到,少個免費的,找牛郎又嫌太貴……哇!你、你……別亂來,你腳還沒好耶!」趕緊跳起來,躲到石椅後方。
「哼!再不正經,我就拿我的石膏腳踹你!」嗚!好痛!崴崴皺著臉,忍住不叫出來,可惡!還是不能亂動。
宛秦忙舉起雙手,安撫好友的情緒,重新坐回長椅上,正色說道:「其實我很正經的,前陣子才翻到了一本奧修心理學,裡面說女人其實沒有陰道高潮,只有陰蒂高潮,所以……如果我真想得到所謂的『性歡愉』,自己DIY就可以了,只是……」
「怎樣?」崴崴催道。
宛秦突然笑出來,搖搖頭。「只是……」她咬著下唇。「自己DIY,總比不上能夠擁抱一個溫暖結實的身軀,以及在那一刻緊緊相連的親密感……」她閉上眼,回味那曾有過的一刻,在那熾熱的火焰中,頭一回意識到人類身體的奧妙.沈醉在那幾近解放至天堂與地獄的快感中。
看她那副陶醉樣,崴崴呻吟一聲,觸摸發燙的臉頰。「天……我遲早會被你帶壞,瞧!我現在居然已經在認真考慮要不要真的去找個男人也來做我的『節拍器』。」她自我嫌惡地說道。
宛秦看了她一眼,頗為認真地說道:「不是每個男人都可以,你得先找到會讓你垂涎三尺的喔!」
「像你?」
「嗯!」
「丟了人還順便丟了心?」
「……」
崴崴慎重地看著她。「如果他……拒絕了你,你打算怎麼辦?」
「大概會先傷心難過吧!」她抬起頭,臉上露出可憐兮兮的表情。「到時你就可以哈哈大笑說——『我早跟你說過了吧!玩火自焚!』」她故作輕快地說道。「然後再借我肩膀哭一下,陪我痛罵那個沒眼光的男人。」
崴崴這下沒轍了,看著從不輕易在人前示弱的好友。「唉!你呀……這回虧可吃大了。」
宛秦沒說話,臉上雖帶著笑,眼神依舊落在那對老夫婦的身上。
*************
很公平,她失蹤三天,他也失蹤三天,她想今晚,或許他會出現——
所以,今晚就是宣判日了?她失神的望向前方,客人拿書來借還,她只是機械式的處理,臉上的微笑比哭還難看,所有客人都可以感覺到今天「開心書坊」老闆娘魂不守舍、情緒很不好的模樣,所以也不像往常那般聊天哈啦!匆匆打個招呼便離去了。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被拒絕」的打擊,三天前的記憶猶新,在他說出殘忍的話那剎那,那種喘不過氣、眼前一片黑暗的沮喪……她不曉得還能不能再受一回?
這些天,他突然失去蹤影,令她體驗到了另一種感受,而她似乎可以明白,他為什麼會對她的「不告而別」這件事那樣憤怒,因為這回失蹤的人是他!
靜——
在攤牌完後的第二天早上,隔壁像已被搬空般的寂靜時,那種恐懼幾乎吞沒了她。
沒有往常會響起的鬧鐘響聲。
沒有他走動的聲音,沒有他的咳嗽和說話的聲音。
沒有沖馬桶和洗澡放水聲……
什麼都沒有!
到了夜晚,偶爾響起電話鈴聲,沒人接聽,一聲接著一聲……像是永無止境般地響著,天!她多想衝到隔壁去,拿他給她的鑰匙,打開門後,將那電話砸爛。
可她什麼都沒做,只是拿被子蒙住頭,當作沒聽到,直到鈴聲戛然而止。
她沒再進他家、為他打掃房子……她怕,一去,發現人去樓空,所有他曾待在那屋子的證據都已不見、破碎。
在等待他回答的這段時間,是她有生以來感到最長的三天,每一分鐘像是一個小時,每一天像是一個月。在那絕對的靜寂中,她只聽到自己所發出的聲音,如果靜止不動的話,連呼吸都暫停……這個世界好像都靜寂了。
在那絕對的安靜中,她可以清楚意識到自己的存在,同時也發覺到自己有多麼的孤單。
才多久時間?就已經無法忍受聽到只有自己所發出和製造的聲音?
後悔嗎?第N次聲音響起。
答案也是第N次否定,她深吸口氣,挺起胸膛,即使事情重新再來一遍,她還是會做出同樣的事!
門上的鈴鐺響起,提醒了她今天有多不盡責,迅速帶笑轉過臉——然後像被人點住穴道般定住不動。
這人怎麼會來這?
「還書!上回借的雜誌看太久了,要不要罰錢?」他把電影雜誌遞到她面前。
「……要。」她僵硬的接過雜誌,看一下電腦螢幕。「再扣二十元。」
「好!沒關係。」他掏出銅板給她後,便又走到雜誌區那邊開始翻閱了起來。
無言望著他,心想該不該為他這樣突然冒出來嚇她而把他給宰了?還是要因為他毫髮無傷、沒被外星人給綁架,有出現在她面前而緊緊抱住他呢?
當然,她什麼都沒做,只是有些忐忑地坐在櫃檯後方不時望向他,他也偶爾回望她,只是她會立刻彆扭地轉過頭,不敢與他對視。
是怕吧!不想太快從他眸中看到答案,但又惶惶不安。
當林偉賢坐到她面前,又開口約她出去時,她幾乎恍若未聞。「……啊!抱歉,你說什麼?」
偉賢看了她一會兒。「你還好吧?看起來不太開心的樣子。」
她勉強擠出微笑,開心?現在整個心擰得可緊,七上八下的。
為了彌補上回失約,所以前天又邀了他,約會可以算是滿愉快的,兩人因為話題都繞在熟悉的漫畫和小說上,相談甚歡,但在帶著笑的面容下,所藏的卻是對另一個男人的惦念。
後來他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關心地詢問,令她再也忍不住,坦承她其實有和另一名男子在交往。
有意思的是,他竟然能夠馬上猜出對方是誰。
「任誰看到你們兩人相處的模樣,都可以猜得出你們有什麼。」
「那你為什麼還要答應我的邀約?」
他聳聳肩。「總要試試看嘛!不試又怎麼知道結果?」林偉賢從一年前就開始欣賞她,也一直默默觀察她,真覺得她是個挺不錯的女人;可直到一年後才大著膽子提出邀約,只可惜仍遲了一步。如果當初心動便立即行動,不知道今天的情勢會不會有所不同?如今——只能默默祝福佳人。
偉賢傾身向她,低聲問道:「他給你回答了沒有?」偷偷指向身後的男人。
她搖搖頭。
偉賢微皺眉頭,偷偷看向身後的男人,卻接受到一記嚴厲的目光,他嚇了一跳,如果那目光是箭,他大概已經被萬箭穿心,不自禁吞了口口水,趕緊轉過身不敢再直望。
老闆娘仍陷在自身情緒中,沒發現到方才發生的插曲。他嘴角微揚,戀人啊!總是如此,老不斷猜測彼此的真心,想要知道對方到底愛不愛自己、重不重視自己?
但真與假,即使旁人看得清,但個中意會,只有當事人品得出才有意義。
「好啦!打起精神,不開心的你一點都不像『開心書坊』的老闆娘,多開心點,說不定好運就會跟著來。」他意有所指地眨眨眼後,便起身離開。
好運?她愣了一下,然後慢慢看向他,這回兩人視線銜接上,誰也沒移開,過了一會兒,她才低下頭,嘴角則多了一抹淡淡的笑意,開始有開心的感覺了。
直到看見她,他才明白自己有多想她,這幾天的疲累與壓力,全都在見到她的那一刻,消除了一大半。
即使每回與她相處都會夾槍帶棍,擦槍走火的事常發生,但卻讓他的心情很愉快,與她拌嘴、吵架,成了生活中最佳調適劑,而事後的平和與舒暢感,卻也一樣讓人愉悅。
這三天,發生太多事了,每天對他都像是在作戰,不論是工作或情感。
工作讓他煩躁,友情讓他憂慮,愛情讓他迷惘……
唯一讓他沒在這些天抓狂的是音樂,在過去幾個月,她每晚都會放音樂,剛開始他只覺得好奇,不曉得隔壁那位其貌不揚的小姐,為什麼淨聽一些相當好聽,而且很少聽到的音樂,與他慣聽的流行音樂完全不同。所以,漸漸地,他開始注意到她下班回家的時候,因為那代表著一場音樂之夜宴即將展開。
很有趣的是,她似乎會隨心情而挑選音樂,如果聽到節奏比較強,而她又在房間乒乒乓乓的,代表她情緒超不好的;如果是輕快俏皮,她也會跟著哼的時候,那份輕鬆愉悅也會透過薄壁傳給他……幾乎都可以猜得出她每天過的是快樂還是不快樂,而快樂……顯然佔上風,那從她播放出極動人悅耳的音樂中感覺得到。
只是在不知不覺中,隨著那些音符,她的存在感也一點一滴敲進他的心中……
不再翻閱那根本入不了眼的雜誌內容,他靠著那柔軟舒適的沙發,耳朵聽著她精選播放的音樂,他本來不聽古典音樂的,可在她熏陶下,也漸愛上那優雅的樂曲。
這個書坊讓人舒服得只想蜷在沙發中,動也不動的,他慢慢閉上眼睛,品味這份祥和及放鬆,這三天他想了許多事,即使工作和友情仍未釐清頭緒,但關於她,他則已有了某種認知和決定。
待會兒,等她下班,他再告訴她,不過現在——先縱容他在這份柔和中,不用再去思索那些煩人的事……
**************
他睡著了!腿上還擱置著翻到一半的財經雜誌。
是內容太枯燥乏味嗎?她小心地從他腿上將書拿起來,看了一下,淨是一些政治人物的八卦——果然很無趣。
她起身把雜誌歸架,樓上樓下巡一回,確定所有東西都整理好了,現在,就只剩下那個熟睡且微發出鼾聲的傢伙。
蹲在他面前,仰頭看著他,他臉上有明顯的黑眼圈,皮膚也變得較黝黑。
這些日子,他到底去哪兒了?在忙什麼?為什麼他會累成這個樣子?看他這模樣,不覺有些心疼,趁他未醒之前,毫不保留愛意,放縱自己的視線,一遍遍地在他臉上搜尋,怕就怕一旦他清醒了,兩人說清楚講明白後,她就再也不能這樣肆無忌憚地注視他了……
不過,想起方才兩人視線交會的一剎那,他眸中的神情奇異地讓她心安,或許——答案不一定是否定的?
五分鐘後,她伸手推推他,很快他就醒過來了,他眼睛眨了眨,努力擺脫睡意的逗趣模樣,令她忍不住笑了。
真好,又看到他一個樣貌,發現他剛醒過來的模樣超呆的,實在很好玩。
「幾點了?」他暗啞著聲音問道。
「十一點四十了。」
他靜了一下。「你要關門了?」
「嗯!」
他伸手扒扒頭髮。「有洗手間嗎?」
「在樓上。」
當他下來時,她人已站在大門外等他了。
把「開心書坊」鎖好門後,兩人才往回家的路上走去。
「最近在忙什麼?怎麼會累成這樣?」她試圖讓氣氛變得輕鬆,雖然最想問的不是這個問題,可她再度發揮了鴕鳥功,對其它事她都可以坦然以對,可碰到內心真正感情的事,她就不行了。
「有些事……不好意思,在你那邊睡著了。」
「沒關係啦!還好今晚客人都跑到樓上去看書,沒被你的鼾聲嚇跑。」
「我有打鼾?」
「嗯!還有流口水咧!」
「咦?」
看到他的表情,她忍不住格笑出聲。
「你耍我?!」
「才沒咧!打呼是真,流口水是假,如果你有口水滴到我的書上,我一定會宰了你。」她可是很寶貝她的書,以前常在租書店翻到的小說黏有頭髮和鼻屎之類,都會覺得好噁心,大罵那個不知名沒公德心的傢伙,所以現在書回店裡來時,她總會檢查一下,確定沒有不明物體沾黏其上。
他露出笑容。「你真的很愛你的工作。」
「當然,難道你不喜歡?」
他笑容微斂,眼睛轉向前方,她可以感覺到他的情緒轉變,一絲擔心升起。「你在為什麼事煩心嗎?」
「很多事都會叫人心煩。」
「例如?」
他偏過頭看著她。「這幾天你為什麼沒打電話給我?」
她愣了愣。「你——要我打嗎?」
他翻白眼。「廢話!不然我給你幹麼?」
喔!她臉孔微微泛紅。「我以為你需要自己一個人冷靜思考一下。」
他有種哭笑不得感,女人心真的很難懂,該說她貼心,還是她對他根本漠不關心?
「這幾天我根本忙到沒時間想那件事!」他沒好氣地說道。
她聽了默不作聲,心則是被揪疼了一下,是他忙得沒時間想,還是根本不放在心上?
她故裝作不在意。「這麼忙呀?到底是什麼事呢?」
他沒有馬上說話,她也不再催他,兩人默默地往前走,兩旁的商店都關了,招牌燈也陸續熄掉,這裡並非繁華地帶,所以路上行人也不多。
「你還記得我們上次在醫院碰到的事嗎?」
她點點頭。「記得!」
「三天前,我們的體檢報告出來了。」
她猛地停下腳步,想起他臉上的黑眼圈與掩不住的疲憊,急切地揪住他的手臂。「怎樣,你有哪裡不對勁?」焦慮溢於言表。「有什麼毛病嗎?你身體有不舒服嗎?」
他先是傻愣愣看著她,然後噗地一聲笑出來,朗笑聲在略顯空蕩的街道迴響著,更可惡的是他竟笑得前俯後仰,讓她想伸手掩住他的嘴都不能……
有必要笑得那麼誇張嗎?她有些火大,正在考慮是否要踢他一腳讓他閉嘴,他突然擁住她,不管此刻人就在大馬路旁,額頭抵住她的,臉上笑容猶在。
「你關心我?」
她賭氣抿嘴不語,別過臉不看他。
他微微一笑,在這一刻,她突然有種錯覺,她……似乎可以觸摸到最真實的他,兩人從未像此刻如此貼近,完全超越身體,而是靈魂……
但這一刻很快就過去,隨著他臉上的笑容斂去,他表情轉為嚴肅,鬆開了她,轉過身,繼續慢慢往前走。
她若有所失的孤立著,抬頭看紫灰的天空一眼,跑步跟了上去。
「陳為明得了急性血癌。」
啊!是他那個「此明非被名」的同事。「怎麼會?」她擰眉,雖然只有一面之緣,可仍為那有著明朗笑容的男子感到難過。
「之前抽血檢查就已發現異常了,所以那天醫生才會要再為他抽一次血……對他來說真的很突然,半年前體檢都沒事,只是這幾個星期就比較容易疼痛、疲倦,一檢查卻是……」說到這,他深吸一口氣,當「癌」字輩的疾病發生在自己親近朋友身上,為他帶來極強烈的衝擊,意外總是來得很突然。
「已經到什麼程度?」
「發現得還不算晚,可以藉化療控制……」這幾天他除了陪為明做治療,也安排他的家人北上陪他,並代他處理工作上的事宜,直到今天才能放鬆。
她可以感覺到他的焦慮與不安。
「你是做保險的,對這種人生意外,應該都有心理準備,不是嗎?」她手輕觸他的手臂。
他輕笑,笑容有絲苦澀。「是呀!對這種『人生意外』,我們這種賣保險的早該習以為常,只是好笑的是,賣保險的不會因為多賣幾份保險而讓自己不會得癌。」他語氣中有著難掩的憤慨。
他的話令她微微瑟縮,有絲刺痛,這人是誰?之前那個總閃著滿不在乎狂野目光、充滿男子氣概的男人呢?
「……陳為明家裡頭有沒有困難呀?」她想分擔他的煩憂,想讓他堅強起來。
過了一會兒,她的話才鑽到他的腦袋,使原本混沌的意識漸清明了起來。「目前沒有,他有保防癌還有重大疾病醫療險,可以減輕家裡負擔。」說到這,他視線凝住她,眼睛搜尋她臉上的表情,想知道她是刻意的還是無心的?
她佯裝無事地別開臉。「那就好,『保險』真的可以發揮急難救助功用呀!」
維他命可以防癌、增加抵抗力,是個不可多得的優質營養品。
多奇妙呀!原本委靡、悲春傷秋的情懷,就在她的一句話下迅速瓦解,他不禁失笑這就是維他命女人的獨特之處嗎?讓他意識到自己工作的可貴以及必要性,甚至發現到自己活了三十三歲的生命中,並非完全沒有可取之處,工作在拚業績贏得獎勵和上司的肯定之餘,他做的是對人有意義的事。
他看著她,對她的感覺和情感已超越他所曾理解過的,即使他對陸官琪,亦未曾有過相同的感受;跟她在一起,所帶來的心靈衝擊和滿足感,絕對遠超過陸官琪,而在肉體上,他微微一笑,也是再適合不過。
那有什麼原因讓他不踏出那一步呢?
他曾被「愛情」傷過,曾立過誓不再愛人,因為一旦愛了人,就會被那人控制、擺弄。
對維持永久關係,他沒有經驗,也沒信心;事實上,他不知道自己的愛情是否已在十七歲的那年消耗殆盡?他還能再對她付出嗎?他無法不存疑。
可對她,他又不想將她只視為生命中的過客,如「蜻蜓點水」般,玩過一陣子就散了,這個維他命型的女人,與她在一起的每一秒,都不會讓人覺得枯燥乏味。
當然這份奇妙的感受會不會隨時間流逝而消失,他也不敢下定論,雖然百分之九十的男人會告訴你,答案是肯定的。
但——他碰了碰放在口袋的東西,露出苦笑,其實他心中早已有結論了,否則他不會買這個東西。
腦海中不禁浮現躺在病床上、準備做化療的為明對他說的話。
「真氣人!居然在我還沒找到我的蛋白質女孩得了這種莫名其妙的病。」為明憤憤不平地說道。
聽到這話,他只覺得胸口像被石頭壓住了,沈甸甸的,為明為何能如此樂觀笑談他得癌症這件事?
「喂!你知道人生最教人傷心的事是什麼嗎?」為明問道。
「沒有健康的身體?」他輕聲回答。
「不!還有一件事。」原本帶笑的臉龐突然變得黯淡。「……就是當你遇見一個對你充滿意義的人,而你卻到失去了以後才發現,而且已經無法挽回……
「喂!你呀!要趁能健康愛人的時候好好把握機會,別只上不愛喔!」為明如是說。
這輩子從沒聽為明講過什麼大道理的話,但在病床上說的那番話,卻深深刺進他的心坎,對他充滿意義的人呀……
一陣帶著芳香的夜風拂過他們,她吸吸鼻子。「好香呀!這是……花香?」
他嗅了嗅。「是夜來香,以前我家院子有種。」
「是嗎?好奇怪,夜來香真的只能在夜間聞到嗎?」她想順著味道尋過去,可很快地,味道就淡了。
他靜了一下。「以前我也有這樣的疑問,直到我讀了一篇文章,聽說夜來香白天也有氣味,只是白天人心浮動,不容易聞得到……」
她點點頭。「嗯!有好多事物不是一下子就可以看到它的價值,必須要一些沈澱還有時間才能瞭解。」
他定定凝視她。「嗯!就好像是人,雖然其貌不揚,可相處過後才會知道個中趣味。」
咦?她微微一驚,慢慢轉向他,想知道他這話——可有其它涵義?
他從口袋中掏出一支有著紫藍色鮮亮外殼的手機。「給你。」
她接過。「這是?」
「既然你不辦手機,那我就幫你辦一支。」
她板起臉。「為什麼要這樣做?我就是不喜歡可以被人隨時追蹤,才不辦手機的。」
他有些無奈地看著她,這女人真是頑固,輕歎口氣。「這支電話號碼將只有我知道,可以嗎?裡面已經輸入我的電話號碼,除了緊急電話外,你就只能打這個號碼。」
什麼?哪有人這麼專制?正要發火表示不滿時,可一個想法閃進她腦袋中,他特意跑去為她辦了支手機?這是……什麼意思?她腦袋突然變成一片空白。
望向他,他一瞬也不瞬地回望她,看到他眸中的神情,令她心為之一顫,有股飄飄然的。
莫名害躁了起來,別過臉,視線飄呀飄的,就是不敢再看向他。「……手機,什麼時候有這項限定功能?」
「當ㄊㄚ是我的時候。」
此ㄊㄚ是哪一個?「她」或它?
「……什麼時候會收回?」
「當『ㄊㄚ』不再屬於我的時候。」
她手不覺用力握住那支手機。
是嗎?這就是他的回答嗎?他肯試了?
兩人相對靜靜佇立好一會兒,直到他開口打破沉默。
「你知道該怎麼使用手機嗎?」
她望著他,慢慢搖頭。「我從未擁有過,但……我會學的。」
他微微一笑。「使用前,要先開機輸入啟動密碼。」
「嗯……多少?」她低頭依言操縱手機。
盯著她黑色頭顱一會兒,才開口。「密碼是——五、三、二、一。」他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
啊!她飛快抬起頭,表情是難以掩飾的震撼,而他則沈靜地望著她。
五、三、二、一……
這四個號碼在她腦海中不斷地迴盪響著。
作者:
teae
時間:
2019-12-11 00:20:37
第9章
五、三、二、一!
五、三、二、一!
這四個數字反覆地在她腦海中響著,回到他們的公寓,他們各自走到自己的屋子前,宛秦拿起了鑰匙,卻沒有馬上開門。
她轉過頭,看了看他的門牌,才看向他。
「還記得你剛搬來這邊說的話嗎?」
「什麼話?」
他不記得了?她有些失望地垂下頭把玩鑰匙。就是那句話,讓她毫無防備地陷下了,儘管經過了幾個月的苦苦否認,終究還是逃不過所以,不再逃了。
「你說……你的門牌號碼是三二O,是『想愛人』的意思。」她緩緩抬起頭,凝視他的眼。「你……已經準備好去『愛人』了嗎,」
不管五、三、二、一念起來是不是「我想愛你」,是他想暗示她的回應,可有些話過度曖昧,更教人費疑猜,心裡七上八下,會反覆不停猜測。不!她不要暖昧,她要清楚明確的答案。
他沒有躲開她的視線,他清楚她質問背後的用意,這就是她,不與其它女人一般,她不會婉轉、不會客套,清楚地一標中的,雖然直率得讓人受不了,但卻也是讓他心折和欣賞之處。
「我不敢說自己準備好了,尤其要說出『我愛你』這樣肉麻的話,我說不出口,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只是……對你,我有極特別的感覺,我會願意與你有更深一層的發展,說現實點,我想,我現在需要你。」
「哪一方面?」
「我不否認你是個很好也很……『方便』的床伴。」他微微一笑,眼中有著促狹。
她狠狠瞪他一眼,正考慮要不要舉起手中的包包砸破他的頭,他已舉起手表示安撫之意。
「但如果只是這樣,今晚就不會有這場談話了,我會直接告訴你,一切到此為止,我們還是做鄰居就好,如果連鄰居都做不成,那就算了!我會盡快找到另一個住的地方,不會再『打擾』你。」
她無奈的一笑。「聽起來好冷酷……」
他正視她。「我或許不是什麼正人君子,對男女之事,我承認自己是個『玩家』,但那也只限於肉體,我自認為在感情上沒有愧對過人。」只有人負他!
是嗎?但他可知道,當女人同意男人進入她的身體,所渴望和所付出的,又豈是單純的肉體關係?他也未免太天真了。可話說回來,男人不是女人,又怎麼會明白在男女結合的剎那,女人會產生瞬間的猶豫與恐懼?最後才義無反顧地與之共同墜落……
他直視她。「我不想跟你說什麼『我愛你』、『保證我的心永不變』的肉麻噁心話,即使與你正式交往後,我還是會被其它女人吸引住目光,下半身會起反應。我只能給你個承諾——在我和你交往期間,絕對只維持一對一的關係,這樣的承諾,你接受嗎?」說完後,他發現她有好一會兒都沒反應,喝!手心竟出汗了。
她定定望著他一會兒,然後她點點頭。「這樣就夠了,謝謝你的承諾!我亦同樣給你我的——在與你往來的期間,絕對不會在肉體上出軌。」
「就這麼說定了?」他舉起手。
她猶豫了一下,也舉起手,與他的手掌相碰。「好!」
多詭異的一幕,這實在不像是「談情說愛」的畫面,更像在談完了一筆交易後,雙方擊掌表示互信。
他抓握住她的手,與她五指交叉,兩人都可以感受到流竄其間的電流,隨著兩人的互動,氣氛開始有所轉變。
他慢慢地將她拉近,抵在她的房門上,她臉旁就是她的房門號三二一,看了一眼那數字,然後回到她的臉上。
「你已經準備好要愛『誰』了嗎?」他低聲問道。
她盯著他的唇一會兒,才往上看。「你說呢?」
他沒說話,只是低頭吻住她,深深的,直到兩人都為之顫抖。
「前三次都是在我屋子裡,這回……可以『移師』到你這裡嗎?」他彬彬有禮地問道。
一切都是從「三」開始,那「三」以後呢?
這個答案需要去追尋,她嫣然一笑,那笑容令他再次目眩——心想以後一定要讓她多展笑顏。
「可以。」她在他懷中轉過身,將鑰匙插入鎖孔,而他則緊緊貼著她的背,手緊緊環扣著她的腰,不時輕吻她的頭頂。
她差點開不了門,不得不兩手一起開,就在此時她看到腕上的表,時針指著十二點三十分,看到那時間,她腦袋立刻從迷亂中恢復清醒,想到今天是……她不禁輕笑了出來。
「笑什麼?」他含著她的耳垂,細細吮吻、輕嚙,已經有好幾天沒抱過她,而這三天更是連面都見不到,這是自他十七歲以來,首次嘗到何謂「相思」,也幾乎帶點認命的意氣,去買下了那支大哥大。
「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什麼日子?」可別告訴他是他們做鄰居幾個月又幾天的日子,女人最喜歡搞這套,可男人有時記不到這麼多,但女人就會因此而翻臉,大哭大鬧哭訴他不重視她……希望宛秦不會落入這樣的公式。
「今天是我的生日!」
他停住,微微鬆開她。「生日?!」真的還假的?
「是呀!」她收起笑容,眉宇多了一分無奈。
「幾歲?」可以感覺到懷中人兒情緒的轉變。
「……」
「怎麼不說話?」
「不想說。」
「你不會已經超過三十三歲了吧?……哇!好痛,別捏人。」
「我看起來有那麼大嗎?」
「沒有!」
她咬了咬下唇。「今天是我三十歲生日。」
他將她轉過來,溫柔地在她額頭印下一吻。「生日快樂!」
她仰起頭。「謝謝。」
「抱歉!我沒準備禮物。」他真心道歉,三十歲生日,在人生中佔有極重要的意義。
她搖搖頭。「你已經給了。」
「咦?」
她沒有明說,方纔他的承諾對她就是個禮物,她不知道未來這個禮物會不會壞掉、變質,但不容否認,此刻的她,為這個禮物而感到開心,全身充滿了某種力量和自信。
突然間,她不怕「三」字頭的年代到來,無論如何,日子總是要過的,唯一的差別是,在每個人生階段都有某些事情要忙碌,某些目標要達成,在進入「三」字頭年代的同時,除了要會想以外,還要去實地完成呀!
仰望著他,與這人在未來將會有一段冒險般的旅程吧!雖不知時間是長或短,雖不知會不會走得跌跌撞撞,但她還是想與他走看看呀!
「在想什麼?」她的眸中閃著某種睿光,使她整個人都亮了起來,令他無法從她身上移開視線。
她垂下眼,再揚起時,則多了一分淘氣,她把手伸到身後,將門轉開,默默往後退,眼神則直勾著他。「你……要進來當禮物嗎?」
他眼神變深,嘴角亦噙著笑意。「好呀!悉聽尊便。」他舉步走進三二一室,走向她,門在他身後輕輕關上。
一會兒,從屋內傳出聲音。
「你想放什麼音樂?」
「嗯……黃河大合唱,你覺得如何?」
「免談!」
「那你想聽什麼?」
「既然你今天是壽星,那有可以跳……脫衣舞的音樂嗎?」
類似嗆咳聲傳出。
「你不要?」
「咳……要!」
「那就別笑得那麼誇張!」
「咳!咳……可以跳脫衣舞的音樂是不?」
一會兒,肯尼吉的薩克斯風樂音輕柔流瀉出。
而接下來的發展嘛……
噓……
***************
窗外天空已泛青灰,離見到三十歲生日第一道射進屋內的陽光還有兩個小時,她醒了過來,一切都很安靜,只除了身旁傳來了規律的呼吸聲;支起肘,薄薄的被單從裸肩上滑落,看著身旁男人熟睡的面容,有種莫名的滿足感,看著看著,然後兩掌平擺在床上上,下巴支著臉,偏頭一眨不眨的望著他。
她曾經想過很多種過「三十歲生日」的方式,但沒想到會在一個男人身邊醒來。
在往後的生日,都會這樣嗎?
能夠在一個溫熱的軀體旁醒過來,不會覺得自已是孤單,而是有伴的。
可這伴不是每個人都可以,非要是他不可——
愛被他的大手捧住臉,感受他的唇輕吻。
愛被他擁在懷中,感受到被他的臂膀緊緊圈住。
愛兩人身體緊緊交纏,一起體驗到那神秘,超越所有言詞可以形容的神奇感受……
我對你可以有更多的奢求嗎?她無聲地問道。
可他緊閉的眼和唇,都無法回應她的訊息。她自嘲地笑笑,只怕這話無法在他清醒時對他說,是沒有勇氣,也是時機未到。
現在,就先滿足這一刻,品味——想愛一個人的感覺。
調整姿勢,小心朝他偎了過去,深深嗅進屬於他的氣息和溫暖後,才緩緩閉上眼睛,重新墜入夢鄉。
像是有所感應,數分鐘後,他朦朧睜開眼,低頭看了看如小鳥依人般偎傍在他身邊的女子,在她額頭輕輕印上一吻後,朝她更靠近一點,再度閉上眼睛,沉沉、安心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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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個月後
「先生,你旁邊的位置可以坐嗎?」伴隨著一股「毒藥」香水味而來的嬌媚女音在他耳畔響起。
銘翰抬起頭,目光上下梭巡來者,那是一位穿著貼身皮衣,將凹凸分明的軀體曲線顯露無遺,有雙蕩人心弦桃花眼的美艷女子。
他輕輕點頭,又轉過頭面向酒保,擺著一張酷酷的側臉對著那女子。
隨著那女子的落座,他可以聽到好幾聲歎息,以及好幾道嫉妒的目光射進他的背。
在PUB中,對女子主動前來搭訕的戲碼,他早已司空見慣,過去也常流連在這場場男與女的遊戲中,只是——這戲已好幾個月沒看,也沒玩了,不曉得技巧生疏了沒?
〔等人嗎?」女子橋聲問道。
「是呀!」酒保遞給他已開封的海尼根,他把放在瓶口的檸檬塞進去,才仰頭飲進。
〔可以請我喝杯啤酒嗎?」女子偏頭看著他。
他轉過頭與她對視,女子臉上帶著淺淺的微笑,眼中則有帶著暖昧的挑釁,這目光他是熟悉的,在在都告訴他,眼前這女子亦是個玩家,她的挑釁即是邀請——你敢玩嗎?
若在往常,不!在N個月前,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接下挑戰,Whynot?
只是現在,問自己想不想玩?答案是——
「哈羅!我來了!」有人輕拍他的肩膀。
頓時鬆了口氣,有完美的借口了,他朝來人露出微笑,然後對酒保說道:「給這位小姐來瓶海尼根。」再轉向女子。「抱歉!我先跟我朋友談點事。」客氣又不會得罪人。
女子淡淡瞥了闖入者一眼,隨即眼睛一亮,拿起啤酒。「謝了!我叫Angel,我跟我朋友就坐在那一桌,你們談完後可以加入我們。」
「好!」
女子離開了,陳為明在他身邊坐下。
「真是!你的女人緣還是那麼好!」
「抱歉,這麼晚了還把你找出來。」看到為明,銘翰感到淡淡的歉疚,一年前為明得了血癌,幸好在仔細治療下,已經康復,如今只要定期追蹤、檢查。
梳弄長出的新發,為明不以為意的笑笑。「沒關係,偶爾一次無妨,不過我只能待一個小時,你不介意吧?」他向酒保點了泡沫礦泉水。「這幾個月來,我生活規律得不得了,都按時的吃、睡、運動;所以現在到了晚上十一點,眼皮就會往下掉,為了不睡倒在路邊,一個小時後,就得回去啦!」在鬼門關前繞了一圈回來後,為明開始重視自己的身體健康,一改以往熬夜、泡PUB的習慣,也禁掉了煙和酒。
很多東西都是到了失去之後才會發現珍貴,經過這一關卡,為明像變了個人。
「你也很久沒來PUB了,不是嗎?」為明喝了一口水之後,隨即皺起眉頭,推到一旁,現在他喝的水都會經過一些處理,讓水中不良物質降到最低。
「嗯!」他的確很久沒來,他已經找到一個更能打發漫漫長夜的方式,再次進到這裡,不僅感覺陌生,亦被那開到最大的音樂給震得頭有些痛——他真不懂,以前怎麼忍受得了?
待不到十分鐘,就想走了,可若非已約了人,再加上一股不服氣,所以才會硬讓自己坐在此處。
為明看看他,瞧這人一臉郁卒樣,輕輕歎了一口氣。「怎麼,你跟你的維他命又吵架啦?」
銘翰白了他一眼,沒好氣的。「什麼維他命?氣得我差點撞牆,那女人現在根本就是、就是——」一時間竟找不到可以適當形容的詞句。
「骨刺!」
「……咦?」他愣了一會兒,思索了十秒鐘,然後苦笑。「的確很像。」
「這回又是為了什麼而吵?」每回他們兩人有摩擦,銘翰必是找他吐苦水,往常都是衝到他家,這回卻是衝到PUB,顯示銘翰心情真的是惡劣到極點。
一口飲盡瓶中酒。「為了一個五千元的香奈兒皮包。」他陰沉沉地說道。
啥?「你覺得她太浪費了?」女人愛慕虛榮是很正常的,不過他沒想到宛秦也喜歡名牌東西,從沒見過她身上穿戴過什麼有牌子之類的服飾,所以有點驚訝。
「不!不是她要買,是我買了準備送給她當生日禮物,誰知她卻不高興,還擺臉色給我看……」
「喔!」這下他就不奇怪了。
「最過分的是,她叫我拿去退錢。」真是愈說愈氣,從沒看過那麼不知好歹的女人。
「她大概不喜歡那種名牌物品,所以不想讓你亂花錢。」
「我知道她不是喜歡追求物質享受的女人。」
「那很好呀!不是每個女人都會這麼體貼的,哼!想當年我交的女朋友,出去玩、吃飯、買禮物,哪一個不都是要我自掏腰包的?」為明慨歎地說道,所以一定要存「追女朋友基金」,要不會粉慘。
「我不是氣她幫我省錢,是氣她……」有人被他聲音引來投注好奇的目光,他深吸口氣,降低音量。「都在一起一年了,她從不接受我送她比較貴的禮物,這算什麼?我是她的男朋友,偶爾送個禮物也沒什麼大不了,她幹麼那麼ㄍㄙ?還是她根本就不認為我是她男朋友?」他低吼。
為明暗自竊笑,佩服!佩服!就只有宛秦有辦法讓銘翰皺眉、心焦、情緒失控。
「你究竟在煩惱什麼?是她的ㄍ一ㄙ?還是……其它的?」
他沉默了一會兒。「我只是想讓她開心、想寵她,但——」對她,不能用對陸官琪或其它女人的方式。情人節買花送她被虧了一頓,因為情人節的花不僅貴,品質又差,根本不能保存過久,一點經濟效益都沒有;七夕要帶她去吃大餐,她翻白眼,要他錢給她,自己去買菜回來做……總之,所有追求女人、討女人歡心的羅曼蒂克做法全被她打回票。
簡言之,就是不能用他過去的經驗法則做准,得重新再來,得更用心的去觀察、瞭解她。
沒錯!這是個挑戰,但同樣挫折感也愈大,對她——有太多的沒把握。
「她就不能偶爾『裝可愛』一下,學學別的女人一樣,會撒嬌、會要求嗎?」就不能讓他滿足一下男性自尊嗎?
「如果她這樣的話,你就不會為她著迷了。」為明涼涼地說道。
「誰說我為她著迷?」他火大地說道。「我……」
「是嗎?」為明打斷了他。〔若沒有,你會被她的一舉一動給亂了心緒?而且——」手指朝外一指。
看到為明指向他身後,他皺眉。「幹麼?」
「你剛剛怎麼不直接與那個Angel有進一步發展?」
他轉過頭,美麗、惹火的Angel正一瞬也不瞬地凝望他,眼中有著明顯的邀請之意,甚至朝他舉杯,他勉強露出微笑,忙轉過身瞪人。
「我現在沒那個心情,好嗎?」他心情惡劣地說道。
為明嗤笑。「就我所知,你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的心情……說!自從跟她往來後,你曾再和其它女人黑白來嗎?」
他沉默了一會兒。「有一回差點。」他悶悶地說道。
為明睜大眼睛。「真的嗎?我怎麼沒聽你提過?」
沒好氣的。「因為沒什麼好提!」這事有什麼值得炫耀的?
「怎麼發生的?」
他皺眉。「有次我們吵了很嚴重的架,一氣之下,我提出了分手,然後——她也很爽快的說好。」
啊!「什麼時候發生的事?」
「在我們決定交往後的三個月。」三個月情侶的蜜月期,倏地一下就過去了。
「為什麼吵?」
一想到這件事,他心情更加惡劣。「因為她以前的男朋友回來找她!」是個長得不怎麼樣,但頗帶書卷氣的傢伙,剛開始他只覺得那人有點熟悉感,後來才發現這種相識感從何而來。
因為那個人的某些感覺很像陳宛秦,事實上那兩人根本就不像分手的男女朋友,一講起話來,默契和熱絡以及相似的想法,在在都讓人覺得根本無人能插足其中。
他火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怒意佔據了他,尤其在知道她打算取消隔天與他的約會,而跟那個傢伙出去時,他們爆發了前所未有的爭吵。
他——不准她去,並責罵她水性楊花(這不是真心話,而是他氣昏頭的口不擇言)。
她——偏要去,同時指責他不信任她的人格。
吵呀吵的,「分手」兩個字就蹦出來而她居然沒有做任何挽留,簡單撂下了OK,就甩門離去。
那晚他立刻衝到PuB,為了證明他的不在意,大力展現他男性魅力,立刻順利把到了像Angel一這樣的女人,他刻意帶那個女人回去,想告訴她,沒有她,這世界多得是想跟他在一起的女人!
也很「湊巧」地,她就站在廊外——或許是她剛回家,也或許是……在等他,原本見到她時有股心虛,可見到當她看到他帶著女人時,也沒變臉,只是冷漠地看著他一會兒,便走進屋子去。
當場他就差點抓狂,想衝過去質問她,為什麼不發脾氣?為什麼沒反應?為什麼……不說些什麼或做些什麼呢?
可他也沒真的發狂,只是超乎冷靜把那陌生女人推入屋內,不過可笑的是,接下來該怎麼做,他卻一點頭緒都沒有。
那女人倒是很自動,開始在他屋內四處走動,東摸西摸發問個不停,他有一搭沒一搭地回應著,耳朵卻直豎,想知道隔壁會不會突然放那什麼「黃河大合唱」的音樂來擾他「興致」。
可是什麼都沒有,一切維持最高品質——靜悄悄。
這個發現只是讓他情緒更壞,最後他豁出去了,他開始對那女人展開誘惑工作,可即使懷中女人曲意迎合,熟練的挑逗,發出媚人的呻吟,但他就是無法提起興致。
而突然間,他發現隔壁其實不是完全安靜的,他豎起耳朵。
一個很像貓嗚般的聲音斷斷續續透過牆壁傳來,她有養貓嗎?當然沒有!所以就只有一個可能性!
他立刻拋下懷中女人,不顧抗議地湊到牆壁傾聽一會兒,不到五秒,他拿起她給他的鑰匙,衝出門,直奔隔壁,也不等她回應,就立刻開門衝了進去。
只見她整個人趴在床上,用被子蒙頭,整個人也埋進枕頭中,若非她哭得很厲害、很凶,整個人換不過氣,而抬起頭來,只怕哭聲會全被枕頭吸進,讓他永遠都不知情。
而她也因為哭得太厲害,甚至不知道他闖進她屋內,直到他把她扶起擁進懷中
一意識到他的存在,她像瘋了般拚命打他、槌他,哭啞的嗓音則不斷嘶吼,要他滾開!去死!他任由她打、發洩怒氣,仍舊緊緊抱住她,不停地對她說對不起、對不起……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道歉,可他就是說了,只要能讓她停止這不要命的哭法,能讓她不再流淚,要他做什麼都願意。
直到那一刻他才發現,傷到她的同時,他也同樣傷亡慘重。
她打累了、疲了,聲音也完全沒了,整個人癱軟在他懷中,即使想推開他也無力,眼淚仍不停的流,而他一直吻去她的淚水,用唇舌承接她的悲傷,直到後來她終於肯抬起手,緊緊環抱住他。
那一晚,他們瘋狂纏綿,直到筋疲力竭相擁而睡。
第二天早上醒來,發現她人已不在,嚇得他心神俱裂,若非發現桌上已準備好早餐,只怕他會瘋掉。
她沒有留下任何訊息說她去哪了。當他懷著忐忑地拿起手機撥號給她,在發現她有攜帶出並可以順利接通後,他才鬆了口氣。
之後,「分手」這二字兩人並未再提起。
後來才瞭解,她那天主要是要陪她前男友的現任女友去試婚紗,因為她同意當他們的伴娘。
伴娘?她居然肯當已分手的男朋友的伴娘?!
對此,他完全無法理解她,雖然她後來坦言告知,她與前男友已成為很好的朋友,甚至還幫他追到現任老婆。
聽完後,在放心的同時也擔了心,如果他倆有朝一日走上分手之途,她是不是也會毫不留戀的離他而去,甚至還會幫他介紹女朋友呢?
她是個很堅強的女人,是那種沒有男人在身旁,獨自一個人走也會走得很好的那一種。
更殘酷一點,說不定沒有他,她依舊可以走得很好,活得很精采。
這份領悟令他惶然不安,因為他發現自己對她的在意和依賴遠超過所想,說不定超過她對他的……
自從那次嚴重衝突後,接下來的發展一切堪稱平和,生活模式照舊,兩人依舊是芳鄰,一個禮拜有幾天會到其中一人房間過夜,相擁而眠直到天明。
白天她會整理兩人的房間,垃圾由他上班時拎出去倒掉,晚上,如果她要看店,在梳洗完畢過後,如無其它計劃,他便會到她的開心書坊,窩整個晚上,她那邊是個寶窟,容易教人流連忘返,在這段時日的磨練下,他已是金庸和黃易的忠實讀者……
直到打烊時間到,他再伴著她一起回家。
這段時間是他們談心,也是一天中最貼近的時刻,分享一天所發生的趣事,偶爾她會空出晚上,他就會騎著摩托車載著她去夜遊、看夜景、品茶。如果有人心情不好想獨處,只要在門上掛個牌子或是放某首音樂,就可以明白了,而不會打擾到對方。
深夜時分,在彼此懷中分享戀人細語和遊戲,更是教人心醉神迷。
對這樣有點黏又不會太黏的男女關係,既超乎他預期,也太讓他滿意,可在此之餘,還是有很大的不安潛藏著,而他一直沒弄清楚。
這次的「香奈兒皮包」事件,令他發現到了一直沒察覺到的事,或許是她本性使然,但她幾乎將兩人之間的物質牽扯降到最低點,即使是他的生日,她也是準備了一頓豐盛大餐,祭他的五臟廟,此外,就是一個令他難以忘懷的火熱夜晚。
所以除了「感情」、「口頭上的承諾」、偶爾肉體上的交融,他們的關係沒有其它「有形」的連繫,所以如果要斷,真的會斷得很徹底、很乾淨,她不會因為看到某個物品而聯想到他,懷念他們過去
他相信她是那種——一旦鐵了心將他列為不需要的,為立刻Delete掉,丟到資源回收桶後,立刻清除,不再保留……
她三十歲的生日,他送上的禮物是自己,以及某個他相當願意執行終身的承諾——雖然她不知情。
而她三十一歲的生日禮物,他想送實質一點的,結果卻遭拒,那股一直掩藏的不安,終於完全爆發出來!
「告訴我,你對她說過愛她嗎?」為明問道。
他僵住。〔沒有!那個……我說不出口。」
「為什麼不呢?」
「說那個有多尷尬,而且她也不是會把『愛』掛在嘴邊的人。」他別過臉。
為明對天翻個白眼。「那你們之間的感情完全靠心領神會就夠了?」
銘翰愣了愣。「是……不!」沒錯!她從未親口對他說愛,而他也沒有。
「過了這麼久,你還搞不懂自己究竟是愛她,還是只想上她?」
「……」
「還是你覺得想跟其它女人在一起?」
「我現在並不想要其它的女人!」已經擁有過維他命,又哪會要其它雜質的?
「不只現在,是一輩子吧!」為明微笑道。
他不置可否,可心裡的答案是肯定的。
「所以,你這回的生日禮物,何不送個你跟她都想要的……」
「例如?」
「戒指呢?」
咦?他驚訝地抬起頭,看著朋友,「戒指」,不就意味著……
為明舉起礦泉水。「想要清除骨刺,要剖肉剔骨,工程耗大,可怕的是還不能一勞永逸,所以何不永久保存?就等你準備好。」
作者:
teae
時間:
2019-12-11 00:21:02
第10章
她蜷縮在床上,看了看鐘,都已經十一點了,再過一個小時就十二點了。
而他——還不見人影。
拿起手機,再一次撥他的號碼,依舊是語音信箱。
騙子!他說他會為她開機的,可一吵架時,就關的緊緊——當然她也是,不過她現在開了,就代表她現在已不生氣了!
說來也真嘔!這傢伙真是有夠渾球,只為了一個「香奈兒皮包」,就有必要跟她氣成這樣?這傢伙EQ也太低了。
看著仍攤在床上那只黑色的皮包——都是它,她沒好氣的用腳踢一踢,都是它,他倆才會吵架。
她的確很期待他送的生日禮物,可是,一個香奈兒的皮包?!他也太不瞭解她,她不喜歡這種貴重包包,寧願選擇大而且實用,這種的都只會被她塞進衣櫃中,不知放多久才會重見天日。
可剛剛和崴崴通過電話後,她也承認是自己的態度不對,即使不喜歡這個禮物,也不要那麼明顯地表現出來,男人都是好面子的,難怪他一看到她表情不太對,原本帶笑的臉立刻拉下來。
可是,真的是來不及掩飾嘛!然後,架就開始吵了……最後他冷冷的丟下一句:「如果你不想要,就把它丟到垃圾桶!」說完就甩門離去。
當時,她立刻「聽話的」將之扔進垃圾桶。
只是不到五分鐘,她就將皮包撿起來,拜託!她再怎麼不喜歡這個東西,也不會把好好的,而且價值不菲的東西丟進垃圾桶,太浪費了!
總之,這次是她不對——雖然他不該送她這種東西,所以她會向他道歉。
只是,他何時才回來?
她伸展雙腿,開始做起運動,一邊思索待會兒他回來時該怎麼開口?
直到十一點三十分,她才聽到隔壁有動靜他回來了!正掏出鑰匙開門。
她忙衝到鏡前,一邊拿起梳子把亂七八糟的頭髮梳好,一邊留心隔壁的動向。
他把門開了,但他並沒有進去,腳步聲反而移到她門前,她頓時停住動作,轉頭直盯著門,想知道他會不會拿鑰匙走進來……但他沒有,停了一會兒,又折回去他自己的屋子。
可惡!他不是想找她,幹麼要縮回去?
她皺眉,把梳子一丟,立刻衝過去把門拉開,在他把門關上前擋住。
微喘息看著他,還沒開口,先聞到他身上傳來了酒味和煙味,不禁皺眉。
這人已經有好一陣子都沒碰煙酒,可只要是與她吵架,他就會又抽又喝的,不曉得這人是存心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還是跟她鬥氣?教人又氣又無奈!
深吸口氣。「是我不好,對不起!」
他先定定看著她一會兒,然後點點頭,禮貌的說了一聲。「沒關係,晚安。」
砰!門關上了。
啥?就這樣?她完全呆住了。
瞪著那片木板,她舉起手想按電鈴問個究竟,可舉到一半就頹然放下,唉!算了!他還在生氣,還是等他的氣消了再說。
回到自己的屋子,順著牆壁坐了下來,專注傾聽著——他現在在幹麼?
他打開了電視……
他打開了衣櫃……
他走到了浴室……
十五分鐘後——
他走出了浴室……
他使用了吹風機……
他關掉了電視……
然後?
此時時針指到十二點零一分,她生日到了!心跳於是開始加速,或許他會過來……
床墊發出壓下的聲音……
接下來,靜——
咦!他睡了?!
她不死心地在牆邊又枯坐了半個小時後,沒再聽到任何聲響,確定最後的假設完全成立,她慢慢站起來,走回到自己的床上躺了下來,機械式的將被子拉高。
望著旁邊空蕩蕩的位置,鼻子驀地一酸。
看來,去年生日許的願不會實現了,她抹去突然滑落的淚滴,哭啥?你已經擁有一年很棒的生活,你還想怎麼樣?——想一直過下去呀!
她吸了吸鼻子,可是真的很不甘呀!就只為了一隻她根本就不喜歡的皮包?她的生日期許就這樣完蛋?!這、這……簡直是莫名其妙!愈想愈氣,愈想愈火大!
他為什麼就是不懂?只要是他送的,哪怕是路邊的野花,呃……只要上面沒沾上不明物體,她都會欣然接受,想為他多省一點錢,為什麼他就是不明白?而且為了讓他安心,她不要讓他認為她跟陸官琪一樣,是崇拜物質享受主義者,怎麼他就不懂她的苦心?
不過跟這男人在一起一年了,多少也瞭解他的性子,他超會記恨的,今兒個這一鬧,肯定又要過一陣難過的日子。
而最糟、最糟的狀況,不也就是分手嘛……
她閉上眼睛,一思及此,就已經讓她五臟六腑全翻了過來。
別想了!如果意味三十一歲以後的日子,都不再會有他陪伴的狀況,那——她最好開始習慣。
在躺下去一分鐘後,她又爬了起來,將那只皮包狠狠、用力地砸向牆壁,去他的!然後才又躺了回去。
*************
連續不斷的門鈴聲,終於將一夜輾轉難眠、好不容易入睡的她叫醒。
她坐起身,揉著惺忪的眼睛,然後回過神的第一件事就是!她決定要殺了那個膽敢在她三十一歲生日把她叫醒的人。
她不想過今天的生日,她不想面對今天,只希望趕快到明天!
她用力拉開門,和那個害她失眠的禍首眼對眼。
「要一起吃早餐嗎?」他舉起手中的豆漿和小籠包。
「不吃!」砰!把門在他面前甩上。
走沒幾步,門鈴聲再起,她閉上眼睛,在心中默默數數字,數到十之後才轉身開門。
「生日快樂!」他似笑非笑地說道。
「謝謝!」她強迫自己用最冷靜自持的聲音說道。「抱歉!我還要補眠,再聯絡!」說完後,不待他回答便輕輕地把門關上以示風度。
可當她站在床邊的時候,發現自己已了無睡意,經過這一鬧,還睡得著,才有鬼!
憤怒地抓亂頭髮後,認命地走進浴室開始梳洗,正當她漱口時,猛地被門外的大喊嚇得差點將漱口水吞進去。
「陳宛秦!你出來!」
天呀!這人在幹麼?想讓全棟公寓都知道她這號人物嗎?匆匆抹去唇邊的泡沫,衝過去,三度把門打開。
「幹麼?」
他依舊一臉莫測高深地凝望她。「你生日禮物不要名牌服飾和皮包?」
「不要!你那個皮包可以立刻拿回去退錢!」本來昨天還對此抱有歉疚感,在毀了她的生日願望後,她恨透那個皮包了。
「珠寶項鏈?」
「免了。」
「生日蛋糕?」
「我自己會做!」
「那——戒指呢?」
「不……」聲音戛然而止,她全身僵住不動,只能發愣地望著他。
他慢慢地從口袋中掏出一個藍絨盒,放在掌心,遞到她面前。
她盯著那藍色小盒子,他催她開啟,可她動不了,她已經忘了該怎麼抬起手。
他微微一笑,慢慢打開,裡面露出了一個上面鑲著一顆紅色瑪瑙石的白金戒指,而瑪瑙正是她的誕生石。
她緩緩抬起頭,目光充滿疑問——為什麼?
「我想要與你訂下更久的合約,而且具有法律效力。」他輕輕地說道。
她晃了晃,整個人顯得有些頭重腳輕,覺得輕飄飄的,她搖搖頭,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我不懂,你……為什麼?」
他凝望她。「因為我已經三十五歲,經濟收入穩定,該是娶老婆的時候。」
她垂下眼,掩住其中的失望。「就因為這樣?」
「就這樣。」
「那——為什麼是我?」她抬起頭。「你覺得我們真的適合『結婚』嗎?」
又來了!她為什麼就不能像其它女人一樣,在看到戒指的同時就已經昏了頭?欣喜若狂地撲進他的懷中,大聲說「好」呢?
他直視她。「為什麼不?這一年來,我們在一起的感覺一直很好,沒有理由不繼續下去!我們都已經是成熟的大人,都很清楚我們要的是什麼,不是嗎?」
說出這話並不容易,因為有好長一段時間,他不曉得自己活著是為了什麼?也不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可是自從跟她在一起之後,眼前的路突然變得清楚了起來,即使什麼都可以不確定,可唯一肯定的是——未來他還想跟她一起走下去!
她吞了口口水,帶著一絲不敢有的期待,有些羞怯地望向他。「那——你愛我嗎?」
這個問題,讓他的頭腦暫時空白了片刻,其實答案是肯定的,可他發現——自己還是無法輕易說出口。
一旦說了,他就要完全匍匐在她裙下,任由她掌控了,若真要說,她也得要先有所表示才是。
「那——你愛我嗎?」他反問道。
她沒說,她怕說出口之後,發現這一切都只是夢,說了……他會哈哈嘲笑她嗎?她仍存有驚懼。
兩人目光不停地在彼此臉上探巡,想知道答案,可誰也不願先示意。
他想相信她,他想說出口——我愛你。
她想信任他,她想對他說——我愛你。
宛秦垂下頭,輕輕吸口氣。〔你覺得——我們真的夠瞭解彼此了嗎?」看不懂、猜不透對方真正的心意,這樣還能算瞭解嗎?
「或許還不夠!」他定定看著她。「但我們會有更多的時間去瞭解。」
「是嗎?『瞭解』真的有那麼容易嗎?」她輕輕說道。
有絲恐慌從他心底升起,她打算拒絕他嗎?不行!對他而言,她早已像是空氣、水一般重要,如果沒有她,他不知道自己的生命還有什麼意義?
他朝她走近一步,拿起戒指遞到她面前。「你!願意接受嗎?」
她沒有立刻接下,事實上她很想立刻被套進去,可此刻……「能給我一點時間考慮嗎?」她低聲問道。
他下顎緊繃,她在退縮了?!「你要多久時間?而且你要考慮什麼?」他搖搖頭。「答案很簡單,要或不要而已,哪需要考慮太多?」
他太咄咄逼人了,她瞪著他。「虧你還敢說你瞭解我?結婚豈是兒戲?你事先一點意思都沒有,突然就蹦出來,你當我心臟有幾顆呀?連我為什麼要考慮、想考慮什麼都不清楚,你……」她轉過身子,走進屋子。「總之,先讓我想一下……」
看著她將門關上,一股寒意從腳底冒起,他被關在外面,被鋼筋水泥壁給阻擋住,使他無法知道她在想什麼、怎麼想,如果她想偏了該如何是好呢?
他當然清楚婚姻不是兒戲,可她知道要他走進婚姻這個「社會制度」得鼓起多大的勇氣嗎?
他不在意社會大眾對單身者的評價,在乎的是他對兩人關係走到永久、固定可行性的看待。
活了三十五歲,直到現在,他才發現自己其實不怕付出承諾,只要允諾的對象是她!
他深吸口氣,讓紊亂的心情平和下來,過了一會兒,他迅速做個決定。
如果——他堅信未來的路非跟她一起走不可,那他絕對要跟她從一開始傷腦筋,要更深入瞭解,那就從現在開始!
*********
結婚!他居然會向她求婚?!喔!在她三十一歲生日!
快樂嗎?事實上她興奮的心像要爆掉似的,但——怎麼可能?他從沒有表示過,如今乍然丟出來,可真讓她錯愕不已。
與他在一起這一年,認識他愈深,也明白他跟那種隨便玩弄女人的「野狼」不同。他可以玩遊戲,可一旦面對「愛情」,他的態度卻是謹慎和慎重的,除了那一次「因嫉妒而引發的火爆插曲」外,她相信他真的做到了與她「一對一」的承諾……
可以相信他嗎?可以相信他會帶給她幸福嗎?可以相信他的承諾嗎?興奮與質疑,像兩道潮水般沖刷著她,帶給她既快樂又痛苦的感受,也讓她不知所措。
「陳宛秦!」從隔壁傳來的呼喊打斷了她的冥思。
她走近牆壁。「幹麼?」
「你現在立刻把靠牆的傢俱移開!遠離牆壁一公尺。」
她皺眉。「為什麼?」兩人隔壁呼喊。
「照做就是了!不然你會後悔。」
她皺眉,依言照做。
「好了嗎?」
「好了!」
話一說完,隨即傳來碰碰兩聲,整面牆因此晃蕩著。
她呆了一下,立刻扯開喉嚨大吼。「魏銘翰!你在搞什麼呀?」
回答她的是一聲更大的砰!而此時,牆壁也開始產生了龜裂。
「你在幹麼啦?牆壁就快要被你打壞了!」
「我、就、就是……要它破掉!」每說一聲,某重物撞擊牆的聲音亦大,終於——如碗般大小的洞產生了!她腳像被釘在地上,整個人動彈不得,只能呆呆瞪著那個洞。
再砰!砰!兩聲,有更多的磚塊掉落在地,才眨幾眼工夫,那個洞已如水盆般大小,而她與他則已可面面相覷。
看著他,她有種頭重腳輕之感,而他則面色深沈地回視她。
過了好久,她才找到聲音。「你、你在幹麼呀?」
「你如果怕我們不夠瞭解,那我相信,有了這個洞之後,應該更可以多認識彼此。」
打開這個洞,就是要讓他們之間再沒有任何隔閡,他不要再讓任何一道牆擋在他們之間。
〔你剛剛問我——愛不愛你?」他深吸口氣,要命!多久沒講這種肉麻的話,可他非講不可,有些話還是要說清楚、講明白。
他深深凝望她。「我不知道該怎麼說;甚至不敢說那就是『愛你』……如果愛你的感覺是——有時候很想掐死你的同時,卻又想緊緊抱住你、親吻你。是的!那就是!如果愛你,得放棄跟全世界女人做愛的機會,但可以與你同床共枕,是的!我願意!如果愛你是只想與你在一起,甚至窩在你那『開心書坊』與你耗著,是的!我是!」他輕輕吐出一口氣。「如果上述那些還不算是『愛』,那我只能說,我真的……」接下來那三個字,是他這輩子從未對任何人說過,即使是最親的親人和最好的朋友都未吐露過,除了對她,這次是第二,也在一年前的今天。「……需要你。」
她聽完後,目眶漸漸泛紅,水光盈滿眸子。
他把藍絨盒放在洞口上。「如果你考慮好了,就請給我個答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過去的,或許是用飄的也說不定。
先是咬緊下唇,看了看那被打穿的牆洞,如今,他們已經可以很清楚看到彼此在房間的動態,再也回不到過去那個只能「偷聽」的情況。
她巍顫顫的吸口氣。「……你知不知道,我們兩個都是租房子的?」
「知道。」
「你知不知道這樣做很驢呀?」冷不防,她從洞口朝他大吼道。「你說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光是修補這個口,就得花上十幾萬,你在打下去之前有沒有想過?」
他悶不吭聲,不過表情開始有絲不自在,很好!他終於意識到麻煩了。
她輕輕歎口氣。「那筆錢,可用來做結婚用呢!」
啥?他眼睛一亮,一瞬也不瞬地凝望她。
「剛剛你問——我愛不愛你?這還要問嗎?就像呼吸一樣的……」她自嘲一笑「從一年前我就愛上你,這份心情從未改過。」
「每天、每晚總隔著一道牆想著你,夢中也總是有你,只是,有時會突然嚇醒,因為在夢中你突然跑離開我了。」
她走向他,伸手穿過牆,碰觸站在另一頭的他,先是摸他的領夾,然後再往上觸摸他的臉頰。「你——會不會真的不說一聲,突然就拋下我不管,離開我呢?」
她終於赤裸裸地將她最深的恐懼暴露出來。
他按住她的手掌,微偏過頭,在她的掌心印下一吻。「這個問題才是我要問的,如果你把我視為過去式,對你的吸引力再也沒時,你是不是也會毫不客氣的把我踹到銀河系以外?重新再過你自己的日子?」
兩人的恐懼可以說是完全一樣的,他們終於在彼此的目光中找到所要的答案。
誰說無聲勝有聲?有些話還是要說清楚。
她捧住他的臉,下定決心。「好的!我願意嫁給你。」
直到這時,他整顆心才放了下來,他想緊緊抱住她,然後轉圈圈,可惜還有牆擋著。「謝謝……」
拿起戒指的手有些發抖,得深吸口氣,才能套進她的手指——剛剛好,然後兩人相視微笑,雙手十指交錯,臉緩緩地靠近,用吻為他們的誓約蓋下印記。
「我愛你。」
「我愛你。」
自此,才是圓滿。
************
請問你覺得怎樣才沒有白活?
陳宛秦說:如果發現這輩子從來都沒有人好好的看過你、注視你,會不會覺得這輩子是白活了?
魏銘翰說:如果發現自己從未一心一意看著某個人、注視著某個人,會不會覺得這輩子是白活了?
三二0——想愛人。
三二一——想愛你。
一切都是從三(想)開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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