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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萱 -【美眉甘巴茶(愛人放輕鬆之二)】《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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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t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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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19 17:07:29
標題:
谷萱 -【美眉甘巴茶(愛人放輕鬆之二)】《全文完》
美眉甘巴茶(愛人放輕鬆之2)
作者︰谷萱
小名貝貝的貝湘蕾,是家人捧在手心呵護的寶貝,
自在隨意慣了的她,最討厭別人管東、管西、管到她。
沒想到爹地耍心機騙她回來,竟是要把她嫁給「閻羅王」?!
看他左一句沒規矩、右一句沒家教地直嚷嚷,
她不禁狂怒,她可不想年紀輕輕就悶死在這「人間地獄」。
正所謂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她就不信他能夠綁得住她……
總是將工作擺第一的嚴明,忙碌到連約會的時間都沒有,
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眼睜睜看著心愛的女人離他而去……
但這個闖入他生命中的女孩,硬是要將他原本的生活打亂!
她不但弄髒他的房子、破壞他的規矩,還嫌他「粉龜毛」?!
然而,如此率性天真的她,卻讓他不知不覺想要寵壞她……
作者:
teae
時間:
2020-1-19 17:08:23
楔子
午後陽光灑落,嚴明輕輕將落地窗關上,然後替趴在窗邊的貝湘蕾披上外套。
他是號稱「閻羅王」的嚴明,不苟言笑、話如聖旨,沒有人不怕他,現在卻挽著袖子,替一個將房間弄得亂七八糟的小女孩收拾畫具。
「喀喀……喀喀……」貝湘蕾睡得可甜了,小臉紅通通,還磨著牙,繼續做她的白日夢,絲毫沒察覺身邊多出一個人。
嚴明將散落一地的畫筆拾起,再小心地將畫架放到一旁,最後捧著滿手的顏料起身,凝視著大家口中天真可愛的小勾貝。
懷中五顏六色的油畫顏料,就像他現在五味雜陳的心情,是什麼原因,讓他這個叱吒風雲的大男人,會變成替不知道物品該歸位的小女孩收拾東西的「男佣」?
在他的王國中,他可是「說一不二、紀律嚴明」的閻羅王,任再厲害的魔頭,他都一定有辦法收拾。他沉下目光,想著該用什麼方法「感化」她。
貝湘蕾的眼睫微微扇動,闔上的眼珠兒也左右徐徐滾動著,顯然正做著夢。嚴明站在原地端詳了好一會,不知自己是在想方法,還是為了什麼原因而失了神。
她小巧的鼻梁正隨著呼吸上下起伏,發絲沾上了不同顏色的顏料,口中喃喃囈語。嚴明睨著她,心里暗忖,要是平日他的部屬這般不知規矩,他不必多發一語,只消臉一沉,就可以讓人不寒而栗,哪還可能像現在這般親手幫人收拾善後?
而這天上掉下來的小惡魔,雖有著如天使般的天真笑靨,但那實在令人不敢恭維的生活態度,只讓他覺得她真是上帝派來考驗他耐性的人。
他一一替她將畫布、畫架、顏料和畫筆放回原位,再將該清洗的清洗、該拭干的拭干,他的生活起居全由佣人照料服侍,沒想到自己現在卻為了這小惡魔做著如佣人的事。嚴明不發一語,輕聲地將她的「大作」立在牆邊後,房間收拾完畢。
他知道自己不想看到佣人不太用心地搬著她的作品,或者貪快而畫筆洗不淨、顏料隨意擺,他承認自己有些潔癖,無法忍受凌亂的生活空間,卻沒有認真厘清自己為她這麼做,是不是有別的原因。
「你的世界,真的和我不同。」
嚴明在窗旁,看著貝貝映在地上的長長身影。她似乎連影子都顯得那樣輕松、那樣無憂,感覺得出她生下來就注定過著優渥無慮的生活。
而他則是過著連約會都要排時間表的日子,別說這樣恣意的午睡,連早上多睡一分鐘都舍不得,他搞不懂怎麼會有人這樣浪費時間、浪費生命?
一樣的陽光灑落在嚴明的臉龐,卻映出一張嚴峻沉傲的面容。他有著懾人的目光,威嚴的神情,他品味出眾,一塵不染的衣著就像他一絲不苟的生活態度。嚴明看著恣意隨性的貝貝,不明白她是怎麼過日子的。
「叩叩!」家佣敲著房門。「先生,車子準備好了。」
嚴明看見貝貝被敲門聲響微微吵醒,馬上回頭比了手勢,示意佣人小聲點。
「知道了,先停在門口,我等等就下去。」連難得的假日午後,他都必須和同業應酬打高爾夫,無法擁有自己的時間。
他下意識地不想讓別人吵醒貝貝的美夢,他為她貝家打下一片江山,也從一個默默無聞的年輕人走到今天這位高權重的位置,貝家待他不薄,給他舞台發揮,讓他得以嶄露頭角。時至今日,他在媒體王國中已是呼風喚雨的狠角色,不過他怎麼也沒想到,貝家給他的另一項「恩惠」,竟是眼前這呼呼大睡的小公主。
他凝神端望了一會,輕言道︰「等等替貝小姐蓋上棉被,不要讓她著涼了。晚餐時間到了記得叫她起來吃飯。」
吩咐完後,他才走下樓,搭上擦得一塵不染的專屬座車。
黑得發亮的座車和他一身白色的名牌運動衣,勾勒出他黑白分明的世界,貝貝常對他說,他的世界少了顏料、少了彩色,天天過著膩人乏味的日子。不過在他看來,那個總把所有顏料亂擺一通,總有時間將畫布涂了又涂、換了又換的小公主,才是不知真實世界,被嬌寵慣了的大小姐。
但又為什麼,他會為了這「不知民間疾苦」的大小姐操心?車子穩穩駛離,嚴明對司機的要求也是必須快而穩當,他沒有時間再多思量自己壓在心中的矛盾,腦中開始轉著等等該跟同業談些什麼,什麼商機該交換、什麼又該保密。
至于闖進他王國的小公主,就讓他用時間來「改造」她吧!
作者:
teae
時間:
2020-1-19 17:09:20
第一章
長長的鞭炮點燃,響徹鄰近大樓,嚴明就是要昭告天下,他們的電視台新聞部收視第一,最近全新的攝影棚又落成,要拍攝自制的八點檔連續劇。
鐵灰色的西裝,白色的手套,嚴明拿著剪刀剪下紅色緞帶,全場響起掌聲、和同業記者閃個不停的鎂光燈。
不過現在電視台競爭激烈,記者們的問題個個犀利。
「嚴總,听說最近您和衛家電視台購物頻道的梅副理走得很近,請問是打算洽談合作事宜,還是兩人正在交往中?」
帶著八卦色彩的問題一出,其他記者紛紛跟進。「嚴總經理是黃金單身漢,听說衛家的梅副理也十分精明能干,你們兩人很登對,請問您有成家的念頭了嗎?」
縱然是見過風浪的嚴明,這個問題也讓他心弦一緊,不過他依然一派紳士,點頭示意,不發一語。
「友台」的梅玲耀副理,昨夜才親口對他說,他們還是適合當好朋友,或許往後會成為事業上的好伙伴,但無論如何,不會是她的另一半。
「為什麼?」嚴明想起他昨夜的追問。
梅玲耀是他第N任的交往對象,她能干迷人、自信風采,是他理想中的人生伴侶,卻沒想到她連踏上起點都沒有,就決定退出。
昨晚梅玲耀這樣對他說︰「沒什麼,你別想太多。我只是覺得,我要的不是你能給的,但我們還是好朋友。」
「好朋友?」他要的不止是這樣。「我對你的感覺,不只是好朋友而已。」
「我明白,不過……」梅玲耀沒有再說下去,但從她閃爍的眼神,嚴明可以明白,她必是另有選擇了。
縱然他不明白,為何和自己個性那麼相近的她會選擇另一個人,不過他依然紳士地送她回家,禮貌地掛著微笑。
就這樣,昨晚他親眼看著他心中的最佳伴侶,一步步走遠。
今天一早醒來,他便忙著剪彩事宜,直到記者問起他的私生活,昨日的種種感觸才又浮現腦海。
他見記者們顯然不死心,鎮定地說道︰「今天是貝家電視台重要的日子,希望大家別模糊焦點。如果我個人有什麼好消息,一定向各位報告。」
雖是標準的「官方說法」,不過這低沉有力的話語一出,卻帶有臣服眾人的威力,他是天生的領導者,只消一個眼神就可以讓大家噤聲。踏著穩健的步伐,嚴明走回辦公大樓,人前風光、事業有成的他,卻在此刻泛起難以言喻的挫敗感。
這不形于色的感觸,只有他自己懂。梅玲耀已經不是第一個拒絕他的女人,每回他身邊出現和他一樣有事業心、一樣出色的好女人時,他也期盼自己可以結束單身的日子,但為何這些聰穎的女人總是一個個從他掌心溜走?
昨晚梅玲耀說,他給的,不是她想要的。那麼女人要的到底是什麼?
沒有人知道,這大家引領企盼的黃金單身漢,感情世界竟是這般挫敗。
***
坐在氣派的辦公大樓,嚴明桌上干淨整潔,他從不讓該批示的文件多耽誤一分鐘,物品該怎麼擺就怎麼擺,整齊劃一,唯一密密麻麻的,就是他的行程表。
「總經理,您下午還有三個會議,晚上還有新聞局局長的飯局,不過貝董事長的班機也是今晚抵達台灣,您要前去接機嗎?」
秘書在一旁說著他接下來的行程,嚴明听到貝董今晚回台灣,開口問道︰「董事長提前回來了?」
「是的,听說還帶著女兒貝湘蕾一起回來。」
「是嗎?」對嚴明而言,貝董是一路提攜他的恩人,至于他的女兒貝湘蕾,在嚴明的印象中,只是一個綁著兩條小 子的小妹妹。他對秘書說道︰「今天的飯局另外請經理代表前往,我去機場接機。」
貝董事長一家已移民加拿大,貝家的媒體事業這幾年都交由嚴明領軍,嚴明在學生時期就在貝家電視台工讀,從工讀生到現在的總經理位置,他一路發揮媒體長才,貝家也大力栽培,嚴明不負所托造就今日的貝家媒體版圖,而「治軍嚴明」的他也聲名大噪,人人都知道他在媒體界的能耐。
秘書點了點頭。「那我請司機備車。」
「不用了,我自己開車去。」
「好的。」秘書知道總經理一向對貝董相當敬重,貝董甚少過問電視台的事,全權放手讓嚴明管理,這等信任在商場中難能可貴,嚴明視他如父。
傍晚下了班,嚴明便親自駕著車前往機場,只不過這回連他自己也沒有想到,他敬重的貝董事長,這回當真希望當他的「父親」。
***
機場內,貝家父女剛下飛機。
「爹地,我們這趟要待多久?我還想去英國看畫展。」貝湘蕾問著父親。
「畫展以後還有機會看,你離開台灣這麼久,應該多留些時間,探探親友。」
「可是……」貝貝嘟起嘴還想再說,卻被父親打斷。
「別可是了,你看,嚴明親自開車來接我們了。」
貝貝抬起頭,看見她從小就天天听爸爸提及的「嚴明大哥」。
在爸爸口中,嚴明有一身的本事,肩負貝家媒體大業,將其經營得有聲有色,今天貝家能在媒體這行走路有風,嚴明可說是功不可沒。
「嚴明大哥有這麼厲害嗎?」貝貝遙望著嚴明的座車問道。
「你今天能在加拿大衣食無憂,也要謝謝嚴明,若他沒有本事,你哪來這麼悠閑的日子可過。」
爸爸對嚴明贊譽有加,不過貝貝對他的印象,只是一個高大又忙碌的身影。
在她還小的時候,就看過當時還是學生的嚴明,白天念書,晚上到電視台當夜班工讀生,有時學校沒課,他也會主動跑到電視台說要幫忙。爸爸曾對她說,要多向嚴明學習,他總是不放過任何一個可以學習的機會、也不會浪費時間在玩樂上。
再長大一些,嚴明正式在貝家電視台上班,貝貝對他的印象,就是那個最早來辦公室、最晚離開的人,貝貝不知道他到底在忙什麼,不過爸爸說他是可塑之才,是貝家的儲備干部。
之後的幾年,嚴明果然替貝家打下半壁江山,接任總經理,貝家也在這個時候移民,貝貝有好多年都沒再見到嚴明。
車子越駛越近,車內的人也越來越清晰,貝貝渾圓的大眼直往車里頭瞧,直到嚴明將車子停妥。
「董事長、貝小姐,一路辛苦了,請上車。」
他還是一樣,話少又嚴謹,別人說這是「言簡意賅」,貝貝的國文造詣沒那麼好,只覺得他老是愛制造緊張氣氛。
嚴明下車親自替貝董拿起行李,這時目光才落在嬌小的貝貝身上。
「貝貝,你長大了。」嚴明給了她一個禮貌性的微笑。
貝貝看了他一眼。「當然長大了啊!不然這幾年不就白活了嗎?」
她率性的回答,讓父親馬上糾正她。「貝貝,怎麼這麼沒規矩?」他皺起眉念著。「說話也不好好說,你真的是長不大。」
「我哪有不好好說?剛下飛機嘛!可不可以輕松一點,氣氛很嚴肅耶!」
「又頂嘴?每次我說一句你就頂十句,真後悔小時候太寵你,沒好好管教。」
「爹地,你怎麼這麼說?」貝貝不服氣地說道。
「不然要我怎麼說?別人家的女兒不管在家怎麼樣,出了門就算裝也要裝出個大家閨秀的樣子,哪像你,蹦蹦跳跳的一點也不懂得端莊。」
「對啦!人家的女兒就一百個好,我就一百個不對。」貝貝跟爹地嘔起氣來。
坐回駕駛座發動車子的嚴明,連忙開口緩和。「董事長,貝貝長途搭機可能真的累了,您就先別跟她計較了。」
「家里就一個女兒,真是被大家寵壞了。」貝董搖了搖頭,轉向貝貝說道︰「听見沒有,看在嚴明的面子上先不說你,回去好好想一想。」
坐在後座的貝貝卻不怎麼領情,她嘟起的小嘴沒發出聲音,不過嚴明從後照鏡中,可以看見她故意用唇形對著他說「要你雞婆」這四個字。
小女孩就是小女孩,嚴明沒說什麼,不跟她計較,將車子駛離機場。
貝貝是貝家最小的女兒,上頭還有兩個哥哥,她也沒有堂姊妹,全都是表哥、堂哥,這樣的小女孩被捧在掌心當寶貝,嚴明並不意外。
他知道貝貝生性純真爛漫,看來這幾年也沒什麼改變,優渥的家境讓她想做什麼就可以做什麼。貝貝在國外學畫,听說畫畫是唯一可以讓她安靜下來的事情。
這樣無憂無慮的千金小姐,對他來說沒什麼特別的,她有她的生活,自己有自己的工作,兩人互不相犯,各自有自己的天地。
不久貝貝戴起了耳機,隨著MP3播放的音樂左右擺動,一會睜眼看著窗外的景致,一會又閉上眼隨著音樂哼上兩句,至于前座的爹地和嚴明在談論著什麼,她一句也沒听進去。
貝董和嚴明討論著貝家新聞台的經營方向,也听著嚴明報告影劇攝影棚的落成狀況,還有他本要挖角友台購物頻道主管,以及最後為何作罷等等。
「唉!嚴明,這幾年辛苦你了。不過看你這樣為了公事而耽誤了終身大事,我也過意不去。」
貝董隱約听得出來,嚴明是被友台那位購物頻道主管「甩了」,才挖不到人。
「董事長言重了,是我自己緣分未到。」
「你成天忙于貝家事業,抽不出一點時間多認識些女孩,哪會有什麼緣分?」
「這麼說來,董事長是要幫我介紹對象嗎?」嚴明半開玩笑地和貝董說著,他想想也是,董事長和貝貝才剛下飛機,別把氣氛弄得那麼嚴肅。
沒想到貝董卻認真的回道︰「是啊!勾貝不錯吧!」
此話一出,嚴明立刻踩了個煞車。
「唉呦!」貝貝因為這個煞車往前傾了一下,嚴明也因為貝董的話而愣住了。
嚴明還不知道要接什麼話,就听見貝董逕自開心地道︰「其實貝貝就是隨性了一點,但她很善良,有時我生氣,她撒嬌兩句我心就軟了。她也很可愛啊!常講一些笑話給我听,雖然有時我听不太懂他們年輕人的用語,不過也算是有心……」
接下來貝董說了一大堆稱贊自家女兒的話語,嚴明卻都沒听進去。很顯然貝董對這個寶貝女兒是刀子嘴豆腐心,眼底心里盡是她的天真可愛。「難得她想要學畫畫,老師也說她有天分,我便全力支持她。」他對貝貝的寵愛展露無遺,嚴明卻是臉上三條線,感到十分尷尬。
拿下耳機的貝貝,對著前座的兩個人大眼瞪小眼,現在什麼狀況?不是說回台灣看看親戚嗎?現在搞什麼?順便替自己相親嗎?
相親無所謂,但是拜托對象也挑個像樣一點的好嗎?不是說嚴明大哥不好,但是看看他那副皮笑肉不笑的嘴臉,和永遠處于緊繃狀態的神經,要是跟他在一起,恐怕沒三天就會窒息。
「爹地!你說什麼啦!」貝貝拉高分貝,終于把貝董的話打斷。
貝董講得正起勁,冷不防被貝貝喊了一聲。「唉!又打斷我的話?真的是欠個人來好好管一管你。」
「我欠人管?」貝貝高聲抗議,但這樣的舉動只是讓貝董更覺得她不懂禮貌。
「你多待在嚴明大哥身邊,看看人家怎麼做人處事。」
「我不要。」貝貝轉過頭去,生著悶氣。
貝董瞧了一眼小嘴翹得比天高的貝貝,沒好氣地道︰「叫你多跟人家學習,又不是叫你明天就嫁給他,你緊張什麼?」
被爹地這樣一說,貝貝一張小臉頓時漲紅,嚴明也尷尬得沒答話。
貝董看著嚴明說道︰「嚴明,沒問題吧?只是先和她相處看看,順便多跟你學些東西,看會不會懂事點,可以嗎?」
「這……」嚴明表情為難。
「這幾年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這小家伙,我很想替她找一個可以托付終生的好男人,想來想去身邊就你最能信任……」
「爹地!你到底在說什麼啦!」貝貝一邊說一邊用腳踢著前座座椅。
「說我沒幾年好活了,沒看到你風風光光的嫁個好人家我不放心,可以嗎?」
「不要亂說這種話好不好,不吉利OK?」貝貝沒好氣地道。
「爹地都不忌諱了你忌諱什麼?我那麼晚才生下你,這幾年不好好替你安排,再過不久,萬一……」
「爹地,這種事不是講講就算數的好不好?」貝貝受不了爹地一再「盧」她。
「我知道這種事情要靠緣分啊!所以才叫你先待在嚴明大哥身邊,兩個人相處看看嘛!可以的話再談談往後的事,不可以的話你也能跟嚴明大哥多學學。爹地的話都還沒說完,你就一直插嘴,真不懂禮貌。」
案女倆一來一往,嚴明一向敬重貝董,只不過這回他還真不知道該接什麼話。
貝貝忙著抗議,貝董轉而向嚴明展開溫情攻勢。「嚴明,貝家的事業自從交給你之後,你經營得有聲有色,現在我唯一掛念的就是這個小女兒,可不可以念在我們多年的情分上,幫我好好看著她。最近我的健康檢查報告出來了……」
「您身體還好嗎?」嚴明擔憂地問道。
「人老了,什麼毛病都出來了。現在你不答應我,往後恐怕我也沒機會這樣開口拜托你了。」
貝董連健康問題都搬出來了,嚴明知道自己拒絕不了。「董事長別再說這種話了。貝貝的事情,我盡力就是了。」
貝家將所有家業都交給他發揮,雖然這次的「任務」讓他沒有半點心理準備,不過貝董對他的器重,讓他說不出拒絕的話。
車後的貝貝對前座座椅拳打腳踢。「爹地不要自作主張好不好?我哪有那麼糟糕,把我說得好像嫁不出去一樣?再說我才幾歲,你幫我安排這種事做什麼?」
貝貝的抗議這回無效,貝董知道,他這沒什麼心機、從小受保護的小女兒,一定得有個安全臂膀可依靠的男人好好看著,否則他真的放不下心呀!
***
嚴明將貝董父女送回家中後,繼續回到辦公室加班,貝貝則在客廳大呼小叫。
「爹地,我不要。」她雙手插腰,氣呼呼地對著爹地嚷嚷著。
貝董盡量耐著性子對她說道︰「跟嚴明相處一陣子有這麼難嗎?」
「你沒看見他那張永遠不會笑的臉嗎?」翻了翻白眼,貝貝一臉嫌棄。
「那是你不懂事,不了解他。」貝董一邊說一邊搖頭,嚴明的性格他很清楚。
「我了解他干什麼?我不要跟這種人有關系啦!」貝貝嘟嚷的聲音在貝家別墅內回蕩,不過貝董早已下定決心。
「貝貝,嚴明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種人。你的兩個哥哥都不願意繼承家業,所以貝家現在相當倚重他,爸爸希望你能跟他有個結果,也希望你能穩住他的心。」
「那也不是用這種方法吧!爹地,你這樣等于是拿我當籌碼耶!」貝貝還是高聲抗議著。
「籌碼?」貝貝這兩個字一說出口,貝董的火氣可來了。「小丫頭,你是爹地心頭的一塊肉,你兩個哥哥我管都懶得管,就只為你打算。現在只是要你先跟嚴明相處看看,你就把爹地說成這樣,你要氣死爹地嗎?」
貝董越說越大聲,貝貝見狀,知道爹地肝火上升了。「爹地你生氣?」
「廢話。」貝董是真的不高興了。
「可是我沒有做錯什麼啊!」貝貝雖這樣說,不過音量已經變小。
「我講了那麼多你听進去幾句?」
「不要這樣嘛!我只是……」
「你是被寵壞,不知天高地厚。你今天可以安安心心的學畫畫,不都靠嚴明替貝家打天下掙錢?不然天上會掉下來美金嗎?」
貝董一邊說一邊轉過身,雙手握在背後不理貝貝,貝貝有點緊張了,爹地很少這樣。
貝董繼續說道︰「你有沒有想過,萬一有一天,嚴明變了心不再為貝家效忠,或者自立門戶與貝家對打,以他現在握有的資源人脈,我們還會有生存的余地嗎?」
「爹地,你怎麼說得那麼可怕?你不是說嚴明大哥不是那種人嗎?」
「商場詭譎,你太天真不明白。商場上沒有永遠的朋友或敵人。」
「爹地,你這樣說我好害怕。你的意思是,要是我們沒有嚴明大哥,貝家就完蛋了嗎?」
貝董緩緩轉過身。「就算沒那麼嚴重,至少貝家也不可能再過著輕松優渥的日子。爹地不是沒有想過要培養自己的接班人,但是你的兩個哥哥都沒意願,你也只想要學畫畫,爹地才會想,如果你能嫁給嚴明,讓他成為貝家的女婿,不但你有了好依靠,貝家電視台也有人扛,兩全其美。」
貝貝听著,知道爸爸的安排是有道理,不過……「不過這樣好奇怪嘛!」
「都說了不是要你明天就嫁給他,只是先交往看看,奇怪什麼?」
「那萬一嚴明就是一副閻羅王樣,我怎麼辦?」貝貝可不想整天和一個態度冷冰冰的人一同生活。
「貝貝小丫頭,你應該先祈禱,嚴明受得了你的任性。」貝董比較擔心女兒的脾氣會先嚇跑了嚴明。
「爹地──你很過份耶!」貝貝不依的嚷嚷道。
「我自己的女兒,我還不了解?」貝董見貝貝不再如此抗拒,語氣也好了些。「小丫頭,如果你真的和嚴明合不來,爹地也不會逼你,畢竟你是我的心頭肉呀!只是爹地真的希望你可以和嚴明大哥多學學。」
「好啦!不要說的人家好像一無是處。相處就相處嘛!又不會少塊肉……」
貝貝嘴里說著,心里卻忖著︰到時合不來不勉強,是你說的喔!可不能怪我。哼哼!我氣死你這閻羅王。
貝董見貝貝不再堅持,心里也暗忖︰有相處就有機會,俗話說日久生情,相信嚴明會接受貝貝的。到時我就是嚴明的岳父大人,這樣就能安心了。
兩人「各懷鬼胎」,心中各有不同的打算。而加班到深夜的嚴明,面對貝董的知遇之恩,沒辦法拒絕,也只好準備面對這出現在他生命中的搗蛋小公主。
作者:
teae
時間:
2020-1-19 17:10:27
第二章
「什麼?爹地要把別墅賣掉?」貝貝一早醒來,就從家佣口中听見這個消息。「什麼時候說的?我怎麼不知道?」
「小姐,我們也是剛剛才听說的。老爺說台灣這屋子長期空著沒人住,不如處理掉省得麻煩。唉!我們也要失業了。」家佣感嘆地說道。
貝貝沒心思听家佣的嘆息,馬上跑去找爹地。
貝董正悠閑地吃著早餐,喝著熱咖啡,冷不防被貝貝高頻率的音量嗆到。
「爹地!你為什麼要賣房子?!」貝貝的聲音貫穿整間屋子。
「咳……咳!」貝董連忙放下咖啡杯,一邊咳嗽。
貝貝見狀急忙跑到爹地身邊。「爹地你怎麼了?我嚇到你了嗎?」
「沒……沒規矩的丫頭……咳!」
「對不起啦!我不是故意的。」貝貝伸出小手努力拍著爹地的背。「唉呦!我是突然听到這個消息有點驚訝嘛!」
「你這樣怎麼跟嚴明相處,一點大家閨秀的樣子都沒有。」貝董怒斥貝貝。
「我的個性本來就是這樣嘛!干嘛裝得那麼辛苦。反正他不習慣就算了,你不是說不勉強。」
「唉!你這樣我怎麼放心讓你搬過去?只怕搬過去沒兩天就丟光我的臉……」貝董止住了咳嗽,不過話還沒說完,又被貝貝打斷。
貝貝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麼。「搬、過、去?爹地你說什麼?」
「別墅要賣了,嚴明那邊空房間很多,你搬過去住。」
「什、麼?」貝貝以為自己听錯了,不死心的再問一次。
相較于貝貝的錯愕,貝董卻說得理所當然,早就想好了理由。「不然空這麼大間屋子做什麼?我們又不常回台灣,養蚊子嗎?爹地已經替你請好這里最優秀的畫畫老師,你搬過去後,一樣可以好好學畫。」
「你、你你……」貝貝張著嘴巴卻講不出話。
「不然你怎麼跟嚴明相處?」貝董說得一派自然。
「那也不用把我丟到他家啊!」貝貝覺得自己中了爹地的詭計。
「爹地已經買好機票,過兩天就走,你若不答應,可是沒地方住喔!」貝董半威脅的語氣,讓貝貝雙眼噴火。她瞪大眼楮惱怒著,現在才知道爹地老謀深算,原來早已安排好一切,把她「騙」回台灣,還替她鋪好了未來的路。
***
一大早便起身梳洗的嚴明,穿上襯衫,準備開始一天的工作。
他環顧四周,心中不禁一聲感嘆。
家里有舒適的真皮沙發、厚長的波斯地毯,後院寬廣,前庭還有優美的涼亭水池,請來的佣人把整間屋子打掃得一塵不染,但為何他就是覺得少了點什麼?
扣著襯衫鈕扣,他看見鏡中的自己。這些年憑著自己的膽識和貝家的資源,他得以過著這般優渥的日子,出身貧困的他,年少夢想得以實現。但這麼多年過去,空蕩的屋子為何依然只有他一個男主人?
這……也就罷了。現在,貝董竟說要讓貝家小公主搬進來?!
「喀!」襯衫的袖扣突然松脫,掉落地面,嚴明對著鏡子苦笑,這是不祥的預兆嗎?
雖然自己這間屋子空房很多,雖然自己的心房也空虛多年,但……他真的沒有想到要住進來的,會是一個小女孩。
緊湊的工作行程沒能讓嚴明再多思考,他打好領帶,套上西裝,準備開始今日的工作,剩下的,也只能見招拆招,希望船到橋頭自然直吧!
***
氣得半死的貝貝,拎著行李,踏進了「閻羅王」的家。
爹地竟然真的買了張機票就回加拿大去了,獨留她一個人住進嚴家。
「真是過分!心機重!」貝貝顧著喃喃自語,進了大門才抬頭四處張望。
她左瞧瞧、右看看,然後放下隨身行李,不管跟在一旁的家佣露出疑惑眼光,開始對著嚴家的前庭比手劃腳。
只見她伸出小手不斷畫著框框,一會面對著太陽瞧、一會盯著地上的影子看,接著又湊近花圃,看著里頭盛開的朵朵鮮花。
「哈!我還以為閻羅王住的地方會是地獄,沒想到他還挺會布置的。在這兒畫畫不錯……」
貝貝說罷,馬上攤開一旁的行李,里頭放了各式各樣的畫具,不一會的功夫,畫架、顏料、畫紙通通擺妥後,她便要開始作畫。
「貝……小姐。」一旁的家佣忍不住開口。
「什麼事?」貝貝無心應著,滿腦子只想著該如何構圖。
家佣們面面相覷。「您現在……現在要畫畫嗎?」
「是啊!」貝貝點著頭。「你們不用管我了,去忙吧!」
「可是,您才剛到這兒,連行李都還沒整理,要不要先進屋,我們幫您……」
貝貝壓根沒注意到家佣們臉上為難的表情,更不在乎行李要不要整理,只見她已經拿起畫筆,隨口答道︰「我的行李啊!你們幫我放到我要住的房間就行了,里頭的東西幫我拿出來,隨便擺就好,我不介意。」
「可是、可是……」家佣們可沒那麼隨性。
「可是什麼啦!現在光線正好,最適合畫這些花了,別吵。」貝貝一股腦兒栽進她的畫畫世界中,家佣們卻在一旁囁嚅著。「可是……先生會介意。」
「誰?」貝貝滿不在乎的回應著。
「嚴明先生。」家佣們小心翼翼地說著。
貝貝可疑惑了。「介意什麼?我畫畫礙著他了嗎?」
「不是。」
「那怎麼啦?」大好光景正適合畫畫,這些人怎麼嗦嗦的一點也不干脆,她索性轉過了頭,要他們說個清楚。
「先生會介意這些亂擺的東西。」佣人指著散在一旁的各式顏料和畫筆。
「這些亂擺的東西?」貝貝眨了眨眼。「我畫畫都這樣啊!有什麼不對嗎?」
學藝術的畫家們,有誰會把畫筆顏料排列得整整齊齊再作畫?又不是賣珠寶,還要一字排開打燈光是吧?
向來隨性的貝貝,哪會為了這點「無聊小事」停下手上的畫筆,只見她專心地將散落一地的顏料拿起來調色,畫紙上開始五彩繽紛,不過佣人們的臉上卻泛起了一陣白。
「貝小姐……這個……真的不太妥。」
「什麼妥不妥?」貝貝雙眼沒離開過前方的花圃。說真的,嚴家給她的第一眼印象還不算差。至少嚴明沒浪費前院這一大片綠地,知道要種點花、栽點樹,配上木椅涼亭、碎石小徑,還有今天露臉的太陽,哈!真是作畫的好地方。
貝貝興致一來,畫筆飛舞,她神采飛揚,畫得盡興,但立在身後的一排家佣,已經不斷地冒著冷汗。
「啪!」一滴鮮艷的顏料從貝貝的畫筆上滴落,此刻佣人們額上的汗也同時落地。
「快、快擦起來,」管家見狀,馬上命人動作。「干掉就不好處理了。」
只見一班家佣拿著抹布、清潔劑,以跑百米的速度,馬上將地上的顏料清理干淨。
「怎麼了嗎?」渾然不知發生什麼狀況的貝貝,疑惑地轉過頭問。
她終于停下畫筆,家佣們也稍稍喘了口氣。
避家盯著地面說道︰「嚴先生喜歡環境整潔,平時我們都會將地面保持干淨,這樣顏色明顯的顏料要是附著在地上,他會不高興的。」
「不過就是一點顏料,要這麼緊張嗎?」
「這是先生的習慣。」管家答得謹慎。
不過貝貝可不以為然。「我看他平常一定是個嚴苛又機車的老板,你們在他底下做事情很辛苦喔!沒關系,我有空一定跟他說說。」
「這……貝小姐,嚴先生也不是您說的那種人,他只是……」听到貝貝對嚴明的形容詞,管家連忙要解釋,卻被貝貝搶了話。
「看你連說話的語氣都這麼緊張,他一定很不好相處啦!」
「沒有,您誤會了,他……」
貝貝沒讓管家說完話,一味的打斷。「喂、喂!等等,你不要一直‘您’來‘您’去的好不好?我叫湘蕾,你可以跟我爹地一樣,叫我貝貝。」
「這……貝小姐,這是對您的尊稱。貝董也有交代我們要好好照顧您……」
「唉呦!受不了啦!大叔,輕松一點好不好?你這樣我連畫都畫不下去耶!」
「大叔?」家管不知道該不該笑。「這……您可以叫我……」
「就大叔啦!不要再叫什麼管家管家的。管你那麼多,嚴肅死了。」
「是、是,貝小姐您習慣就好,那我幫您整理行李……」
「厚!又您?不是說叫我貝貝嗎?」貝貝實在听不下去管家對她的「尊稱」。
「這個……恐怕不妥,畢竟還是要有點規矩。」管家幾乎要拿出手帕擦一擦額上的汗,這貝湘蕾小姐,也太隨性了吧!
「又不妥了?嚴明規矩那麼多嗎?你們這樣不悶啊?」
「貝小姐,其實嚴先生就是喜歡將居家環境弄得干淨整齊一點,還有比較要求做事效率而已,其實他人還不錯……」
「不錯?我看是龜毛。」貝貝頻頻打斷管家的話,還幫嚴明下了注解,好死不死,就在「龜毛」兩字說出口時,嚴明正好出現在嚴家前庭。
完了!紀律嚴明的嚴總,遇上這口無遮攔的貝大小姐,看來要世界末日了。
大家都悄悄退了一步,一位是發薪水的主子,一位是貝家的小公主,兩邊都得罪不起,听誰的都不對。
「我不是那種在人家背後說壞話的人喔!是看他們為了這麼小的事情緊張,才覺得一定是你太龜毛了。」貝貝理直氣壯,對自己方才說出口的話沒有絲毫悔意。
「龜毛?」這種口語化的用詞,很少會出現在他耳邊,嚴明微微挑了挑眉,看著她的畫。「你要畫畫我不反對,不過保持干淨整潔是基本的禮儀,尤其你又是個女孩子。」
「我是哪里不干淨了?你說話很沒禮貌耶!」貝貝有些火了,他說的話也太難听了吧!
面對豎著眉的貝貝,嚴明並沒有立刻回腔,他將目光移開了她的畫,然後輕輕掃過散落滿地的顏料、畫筆,最後再轉回頭發也沾上顏料的她,很顯然地,她並不覺得這樣的自己有什麼不對。
嚴明沒說話的這短短幾秒鐘,已經嚇壞了後頭的一班家佣。
嚴明無論在公司還是住家,都會先將規矩說清楚、講明白,做得好必有獎賞,犯了規就該責罰。
現在這些七零八落的顏料畫筆,以及眼前這滿身花花綠綠的女孩,顯然和嚴家的一切格格不入,明顯「違反家規」。嚴明不說話時的神情,和眼角微微透出的余光,總會讓人下意識地吞吞口水,神經緊繃地噤了聲。
「這是你畫的?」正當家佣們個個不知所措時,嚴明開了口,不過卻是問著貝貝的畫。
「是啊!有意見嗎?」你是沒長眼楮嗎?不是我畫的誰畫的啊?真是廢話。貝貝心里這麼想著,只差沒說出口。
嚴明目光在畫布上停留了一會,然後開口。「你學畫多久了?」
「生下來就會畫了啦!」
「生下來?」嚴明疑惑。
「對啊!我家牆壁全是我的涂鴉,不行嗎?」貝貝存心和嚴明作對,仿佛孩子般同他斗嘴。
嚴明不疾不徐,也沒動怒,只是緩緩的說道︰「看來貝董常請油漆工吧!」話落,他便轉身走進屋內。
「可惡!你說這話什麼意思?」貝貝在他背後大聲嚷著。
「沒別的意思。」
「哼!涂鴉也是一種藝術好不好?你再跩沒關系,我等等就把你這間房子涂得滿滿!」
听到這話,嚴明停下了腳步,一旁的家佣則是面面相覷。
別鬧了,平時嚴家的牆壁若有些龜裂掉漆,管家都會在第一時間叫人補好,該打的燈光要打亮、該掛的擺飾要放正,平時一塵不染的嚴家,現在有個揚言要大肆涂鴉的小女孩出現,這還得了?
嚴明微微轉頭,大伙覺得這眼角余光有如將要出鞘的利刃,然而站在後頭的貝大小姐,卻絲毫沒有讓步的意思,雙手插著腰,瞠著渾圓大眼回瞪著。兩人四目交會的幾秒鐘,眾人以為嚴家就要成為戰場。
「騰出一間房當做貝小姐的畫室,安排佣人以後替她將房間收拾干淨。」
嚴明沒有盛怒,低沉著嗓音命令著,家佣們听到後,手忙腳亂地搬起貝貝的行李,嚴明則逕自轉頭進屋。
貝貝立在原地,遠遠地看著嚴明離去的背影。
他沒有發飆,也沒有跟自己杠上,甚至……貝貝發現,嚴明看著她的畫時,眼中似乎有某種異樣神采微微流轉。
他的眼楮里有她的畫,貝貝看得懂,就像當她看著畫廊里展示的那些名畫時,眼眸中會散發出不一樣的神采。
怎麼?本小姐的大作嚇到你了喔!勾貝一回神,馬上在心中嗆上一句,然後拾起畫筆,再次凝神在陽光下的那些花朵上。
☆
貝貝一直作畫到夕陽消失在天際的那一刻,嚴明則在飯廳等著她。
今天他特意提早回來,為的就是貝董這掌上明珠。今天貝貝要搬進來,他不放心,特意回來盯著家佣打理一切,怕這小女孩缺了什麼、想多添購些什麼,可是他沒想到,貝貝什麼都不在意,滿心只想著作畫。
「畫、完、啦!哈哈!」遠遠地,貝貝的聲音穿過玄關,傳進大廳。
接著是她蹦蹦跳跳的身影,出現在大門口,沒等到家佣替她開門,她便雙手一推,大剌剌地走進屋里。
嚴明坐在飯廳抬起頭,看見一個滿身沾滿顏料、灰塵的女孩跳進屋里。
「貝……小姐,要不要先換件衣服?」管家第一時間沖過來,自從踏進嚴家大門,一直到現在都還沒梳洗的貝貝,一身凌亂,她若就這樣一股腦地坐上沙發,嚴先生不抓狂才怪。
「嗨!大叔,什麼東西這麼香?你煮的嗎?好厲害!」
「我……不是的,貝小姐,是廚房的人煮好晚餐等您和嚴先生一起用餐。」
「好啊!我也餓了,我好像沒吃午餐喔!呵呵!」
避家听到那聲「大叔」,心底一聲苦笑,坐在飯廳的嚴明眉毛也微微挑起。
無論如何也不能讓貝小姐就這樣滿身顏料地踏進飯廳,管家急忙半請半推地要將貝貝送進更衣室。
「哇!這雕刻……」貝貝冷不防地一聲尖叫。「這是朱銘大師的作品對吧?」
貝貝腳步停在大廳擺置的雕塑旁,難掩興奮道︰「上次他的作品在巴黎展出的時候我有去看喔!這趟回台灣本來也想去朱銘美術館參觀的,沒想到在這兒先讓我看到了大師的作品,哈!真開心!」
她在雕塑品前手舞足蹈,繼續說著。「沒想到這種地方也會有藝術品,看來閻羅王還有改邪歸正的機會。」
貝貝話音剛落,管家在一旁吸了一口氣,嚴明的眉毛又是一挑。
澳邪歸正的閻羅王?嚴明不動聲色,只是在餐桌前靜靜看著貝貝,而管家則七手八腳,拖也要把貝貝拖離現場。
「急什麼啦?我等等會先去洗手再吃飯啦!」貝貝目光和腳步都不想離開這座雕塑品,此時嚴明開口了。
「你知道這作品?」他的聲音渾厚沉穩,卻與平日有些許的不同。
貝貝仔細瞧著朱銘的作品,答得自然。「是啊!大師級的作品模仿不來,一眼就可以認出來。」
「你不是學畫畫的嗎?」他又問著。
「那又怎樣?我不能欣賞雕塑品嗎?」
「你似乎對藝術很有天分。」
他看著貝貝,而貝貝瞧著雕塑品,兩人有著一樣的專注。
听到自己被夸贊,貝貝開口一笑。「哈!總算听到一句人話!你記得多跟我爹地說說,免得他老說我不長進。」
他注意到,這小女孩說話時的神情和她的雙眼一樣,透徹純真,他稍稍回過神道︰「貝董說你不長進?」
「我爹地老是說我書念不好、又說我沒規沒矩。總之就不是他心目中的那種大家閨秀啦!」
貝貝一邊說,管家一邊緊張地盯著她的一舉一動,這小姑娘說話已經這麼大剌剌了,可別再雙手一揮,砸毀了什麼擺飾品。
「那麼你自己怎麼想?」嚴明端坐在飯桌旁,沉嗓問著。他沒有斥聲責罵,貝貝天真的舉動,讓他想暫時靜靜觀察著。
貝貝聳聳肩。「我沒怎麼想啊!多的是念書念成書呆子的人,還有裝模作樣的千金小姐,我都跟爹地說,我才不要變成那種大家‘龜’秀,烏龜的龜。」
此話一出,憋不住笑的家佣們「哈哈」的大笑聲迸出嘴來,嚴謹的管家回頭狠狠瞪了家佣們一眼,趕忙要拉走這位調皮搗蛋的貝大小姐。
沒想到貝貝指著管家說道︰「就像這大叔啊!明明就是在自己家嘛!穿得那麼拘束做什麼?這樣做事不會綁手綁腳嗎?」
避家冷不防被貝貝這麼一說,趕緊澄清道︰「貝小姐,這里不是我的家,我是在工作,所以要穿得正式一點。」
「你是說你不把這里當成自己的家嗎?」貝貝的大眼轉向管家,賊賊地問著。
「不、不,不是這個意思。」被她這麼一說,管家可急了,想要解釋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這就對啦!你要把這里當成你家,放松心情,才不會那麼拘束,也才可以做更多對的事,自自然然就可以當一個好管家啦!」
避家壓根想不到貝貝會說出這樣的「大道理」,杵在原地應對不及,貝貝則繼續「發表高見」。「就像畫畫嘛!如果你根本不愛你要畫的東西,畫出來的作品頂多就只是一張有顏色沒靈魂的畫紙嘛!如果是發自內心的畫,那就算是小孩子的涂鴉也很可愛啊!」
成天負責嚴家大小事務的管家哪听得懂什麼靈魂、涂鴉,只管拉著貝貝,一邊哄著她。「貝小姐說的有道理,我以後會多檢討,現在我們先去梳洗一下好嗎?」
貝貝被管家連拖帶拉地哄到浴室,嚴明則在餐桌上繼續等待。
「總經理要不要先用餐?晚上您不是還要回公司處理公務嗎?」佣人問著。
「沒關系,等一下無妨。」嚴明在貝貝走後,獨自在餐桌旁等待。剛才她說的那番話,他知道管家並不當一回事,不過他卻靜靜思量、細細咀嚼。
她的確是個獨特的女孩,和他想像中的千金小姐一點也不一樣,藝術這高深的學問,在她眼中似乎就是那麼自然。嚴明因為自己的身分地位,多少會了解一些藝術品,不過他似乎能體會,在貝貝的眼中,這些東西更添上了她所說的靈魂。
另一邊,家佣搬進了貝貝剛剛在前庭所畫的作品。
嚴明看見一幅繽紛耀眼的畫作,金黃色的陽光灑落整張畫紙,鮮艷的花朵恣意綻放,他好似看見貝貝的身影在其中。
嚴明很少等什麼人吃飯,大多是別人在等他用餐。可是這回,他耐心等著梳洗中的貝貝。不管是看在她是貝董女兒的份上,抑或是其他的原因,總之第一天搬進來的貝貝,讓他深感特別。
不過,嚴明也很快地發現,這樣「特別」的貝貝,也讓他的生活起居大亂。
作者:
匿名
時間:
2020-1-19 17:11:16
第三章
「貝貝小姐,嚴先生在等你吃早餐。」一大早,嚴家佣人在貝貝床邊喊著她。
「嗯……」貝貝翻了個身,無意識地應著,看來是想要繼續睡。
佣人見狀,只好再度提高音量。「貝貝小姐,要起床了嗎?」
怕貝貝不肯醒來,佣人伸手搖了搖她,貝貝終于有了反應。「現在幾點啊?」
「已經七點了,嚴先生等等就要出門了,請您快起床。」
「七點?早上七點還是晚上七點?」眼楮都還沒睜開的貝貝,含糊的聲音顯然還不打算起床。
「當然是早上七點。」家佣真不知道這貝小姐是在開玩笑還是認真的。「嚴先生等您好一會了,請您起床。」
「早上……七點?神經病浮!那麼早叫我干什麼?」
貝貝顯然不認為這個時候是該起床的時間,佣人趕忙解釋。「今天算晚了。平常這時候嚴先生早已出門了。」
「他出他的門,關我什麼事啦!」她連話都不想多說,拉了棉被一轉身,繼續呼呼大睡,旁邊的家佣不知該如何是好。
此時,嚴明從房門口走進來。他一踏進這個房間,腳步便停頓了一下。
這原本是間空房,平時沒人住,貝貝要搬進來前他特地命人打掃整理一番,替她鋪上了地毯,還添購了進口衣櫃要讓她擺放衣服,還有成套的沙發座椅。
不過現在看來,這些顯然都是多余的。
貝貝的衣服取代了地毯,散落整間房間,所有該放的物品通通沒歸位,任意堆放在房間的各個角落。
嚴明微微蹙起眉,問著一旁的佣人。「怎麼沒幫貝小姐整理好行李?」
「報告嚴先生,昨晚貝小姐要我們趕快回去睡覺,說東西她自己整理就好。」家佣緊張了起來,他們知道在總經理眼中,眼前的一切根本是世界大戰後的慘況。
「她自己整理?」嚴明盯著散落滿地的物品,顯然昨晚她直接就睡了。
不過就算因疲累而沒有整理行李,也不該把房間弄得這般凌亂不堪吧?從行李箱拉出來的東西,什麼都有。窗下丟著一個小熊娃娃,耳朵上還沾了顏料,床邊丟了好幾件皺巴巴的T恤、牛仔褲,沙發旁更不用說,滿是畫筆紙張。
女孩子就算不愛漂亮,至少也該干淨整齊,再怎麼說貝貝也是財團董事長的千金,怎可以這般隨性?
「等貝小姐醒來後,幫她整理房間。」
嚴明沒有時間再等她清醒,交代家佣在他今天下班回來前把所有東西收拾好,便轉身離開,準備進辦公室。
這樣的女孩,的確欠缺管教,就算是報答貝董對自己的恩情吧!嚴明決定好好改造她一番。
***
一早進了辦公室的嚴明,開始了他緊湊嚴謹的一天。
在貝家電視台從最基層做起的他,熟稔一切大小事物,所有的事情都逃不過他的眼楮,任何人都別想瞞過什麼事。
「總經理,這個新聞做現場連線適合嗎?」
「總經理,東方娛樂集團希望跟我們合作,您是否要安排時間與他們會面?」
嚴明的秘書不止一位,她們不斷的遞送文件或請示嚴明作出決策。
他凝神專注,將公務一件一件批示著。「告訴陳經理這個案子要修改。另外轉告林主任他的請示我已經批準。」
雖是有條不紊,不過嚴明到了中午仍不得休息,午餐也沒吃,繼續在辦公。
貝家電視台是他成長的地方,似乎也是他度過所有青春年華的地方。他身邊的秘書從小姐做到現在已經當了媽媽,然而自己至今仍是孤家寡人一個。
他不是沒努力過,也曾好好追求過欣賞的女人,無奈他事業成功的另一面就是感情的挫敗,心中的遺憾只能淹沒在一件件的公務中。
***
在嚴家睡到中午的貝貝,正悠哉地逛著「嚴家花園」。
「貝小姐,需要我們幫您準備中式還是西式早餐?」家佣見到貝貝終于醒了,趕忙過來張羅。
「不用了啦!直接吃中餐就好啦!」
「可是您早餐還沒吃……」
貝貝聳著肩,顯然不覺得這是什麼重要的問題。「都快中午了呀,就吃早午餐嘛!我都這樣的,不用麻煩了,什麼中式西式都無所謂,我不挑食。」
她一醒來便往她最愛的前庭鑽,想要好好曬曬太陽。「哇!好舒服。哈!原來池子里還有魚,我昨天怎麼沒注意到。」她開心地伸著懶腰,打了一個大哈欠。
「貝小姐要不要換件衣服?」家佣在一旁問著,手上已經拿好一套新衣。
「這是什麼?」伸完了懶腰,她的視線落在家佣手中的衣物上。
家佣將衣服拿到貝貝眼前。「總經理說幫您多買幾套好一點的衣服。」
「好一點的衣服?不用啊!我這樣穿很舒服。」
「可是……您穿的是睡衣。」
「什麼睡衣?居家衣懂不懂啊!你摸摸看這棉料的褲子,多柔軟。你買那什麼衣服啊?這麼拘束,我才不要穿。」貝貝顯然不以為意,衣服本來就是穿得舒適保暖最重要,那些什麼襯衫裙子的,穿了多別扭。
家佣們有些為難。「但是總經理有交代……」
「交代什麼啦!給他一捆‘膠帶’,封住他的嘴好了。」貝貝一邊說,一邊接下廚師端過來的「早午餐」。
「貝小姐,這是火腿三明治配煎蛋,不知道合不合您胃口?如果吃不習慣請告訴我。另外這杯是巧克力鮮奶,我……」廚師還在一一介紹他煮了什麼東西,詢問她吃得習不習慣,貝貝已經一口三明治一口鮮奶地吃了起來。
「好吃啊!有什麼不習慣的?」她一點也沒挑剔,還對著大家招手。「來啊!一起吃啊!我們去小涼亭坐著一起吃東西聊天好不好?」她又指了指廚師的圍裙。「這位大叔,你怎麼跟管家大叔一樣緊張?出了廚房就別穿圍裙了嘛!不熱嗎?」
貝貝口中的「管家大叔」正巧經過,馬上接了話。「貝貝小姐請慢用,大家都還有事情要忙,不能和你一起在涼亭用餐。」
他說的是客氣話,哪有家佣跟小姐一起聊天用餐的道理,不過貝貝可不管。「要忙什麼啊?你們怎麼有那麼多事情?」
「我們必須將嚴家打掃整齊,也要在總經理回來前準備好他的晚餐。」管家恭謹地回道。
「他吃東西很挑嗎?要這麼早就準備?還有這間屋子不過就我和他兩個人住,為什麼要這麼大費周章地天天掃地擦窗?真是的,吃飽沒事做。」
她努著小嘴嘟嚷著,看到大家在看她,又忙說道︰「不是說你們啦!我是說那個閻羅王吃飽沒事做,整天找你們麻煩。一起開開心心吃個飯不好嗎?」貝貝難過地一個人悶頭吃東西。而貝貝說的話,都剛好讓打電話回家的嚴明听在耳里。
避家接到了嚴明的電話,誠實地向他報告。「貝小姐接近中午時起床,現在一個人在吃‘早午餐’。」
電話那頭傳來嚴明的聲音。「中午才起床?」
「是的。本來還要叫大家陪她吃飯,我拒絕了,要大家趕快做事去。」
「所以她現在一個人吃?」
「也……不算。」管家擦了擦汗。「貝小姐說我們不陪她,她找金魚陪她一起吃。」
「找金魚陪她吃飯?」嚴明眉宇微攏,什麼意思?
「這……她坐在涼亭,一邊吃一邊撕下吐司喂魚。」管家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那些金魚不是都有魚飼料嗎?怎麼可以隨便亂吃東西。」嚴明不太高興。
「貝小姐說金魚和她一樣可憐,都沒人陪吃飯。」管家據實以告。
鮑事繁忙的嚴明抽空打電話回家,听到的卻是這般情形,他不知該哭還該笑。
他微微地嘆了口氣,繼續問道︰「她還說了什麼嗎?」
「還說……說……」管家猶豫著,這該怎麼跟總經理說?
「沒關系,听到什麼都跟我說吧。」
「她說……要把你的嘴用膠帶封起來……」
「什麼?」嚴明眉頭一挑。
避家趕忙說道︰「嚴先生別生氣,只是小女孩說氣話罷了。」
「我沒生氣,只是突然听到這樣的話有些訝異。」嚴明是很訝異,他早已習慣命令、領導眾人,現在,卻被一個年輕小女孩揚言要封住嘴?!
「好吧!如果她這麼需要人陪,我今晚早點回家和她一起吃晚餐吧!」嚴明一番好意,不過听在管家耳里卻是心驚膽戰。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們兩人的個性習慣天差地別、南轅北轍,能不見面就不見面,不然……管家用擔憂的眼神看看嚴家屋頂,不知道哪天會不會塌了下來。
丙然,「慘劇」就在傍晚嚴明回家要和貝貝一起用餐時發生了。
☆
嚴明提早結束了工作返家,雖說是提早,也已經過了晚餐時間。
他一進門,就看見一個頭發散亂的小女孩拿著水果,癱在沙發上看電視。
他先是耐著性子說道︰「貝貝,女孩子家坐要有坐相,還有吃東西要在餐桌上吃,別一邊看著電視一邊吃東西,會消化不良。」
「噓!停、停……」沙發上的貝貝一點也不理會嚴明說些什麼,伸出食指比在唇間,要他「閉嘴」。
還沒有誰膽敢在他講話的時候這般放肆,嚴明看著不知好歹的貝貝,用最後一點耐心,壓下了心中的不悅。
而看得入迷的貝貝頭也沒抬。「這個節目很精彩,你別吵。要不要一起看?」
嚴明看了看電視,正播著美國的脫口秀節目。
他忍著心中的不快,對著貝貝說道︰「我剛剛說的話,你听見了嗎?」
「那我要你別說了,你也听見了嗎?」她頂嘴道。
「節目重要還是晚餐重要?」嚴明隱忍著即將要爆發的情緒。
「我吃飽了啦!」貝貝快要受不了,怎麼看個電視他也要吵。
「你吃飽了?」嚴明特意趕回來要「陪」她一起吃飯,沒想到得到這個答案。他轉頭看了看管家,管家給他一個苦笑。
貝貝眼楮沒離開過電視。「我叫廚師大叔陪我吃,因為他煮的東西很好吃,我希望他自己也能吃吃看。」
嚴明聞言,抬起頭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廚師,他連廚師穿的白衣圍裙都脫下了,站在一旁顯得相當不安。
「嚴先生……是貝小姐的意思。」廚師的聲音有些發抖。
貝貝啃完了手中的隻果,視線終于轉移。「是啊!都離開廚房了當然要輕松一下,品嘗自己做的美食嘛!再說要大家等你回來再吃東西,餓也餓死了。以後要是我不能陪你吃飯,你也先吃沒關系啊!」
「你在加拿大也這樣嗎?不等貝董一起吃飯?」
「我干嘛等他?我也不要爹地等我啊!飯冷了會比較好吃嗎?」
「但這是一個家的規矩。」他沉下語氣,對這個沒規沒矩的女孩,他幾乎用了這輩子所有的耐性。
「規矩、規矩,怎麼你們都那麼愛說規矩?規矩也是人訂的,不能改嗎?」貝貝開始不耐煩。「我說過了,一天到晚遵守這些無聊的‘龜’定,真的會變成大家‘龜’秀。」
她加強了「龜」字,大家都听得出來,後排的家佣不小心「噗嗤」笑出聲。
貝貝不管嚴明漸漸沉下的表情,繼續大聲說道︰「說到龜,你真的很龜毛。上班已經夠累了,下了班為什麼不在家里好好放松一下?」
嚴明沒有想過,家里竟會出現這樣一個放肆的丫頭,用這樣的言語形容自己。他的臉色鐵青。「我就是希望能好好放松,才會把居家環境弄得整齊。」
「這樣有比較放松嗎?」貝貝瞧了他一眼。「只是把大家都弄得緊張兮兮的,長毛龜。」
「什麼?」他額上的青筋悄悄浮現。
「毛很長的烏龜,簡稱長毛龜,就是說你龜毛到一種境界了。」貝貝口中蹦出了這樣的「綽號」,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屏住了氣,一點聲響都不敢發出。
這簡直是在閻羅王頭上動土,嚴明會如何教訓這樣的小女孩呢?
嚴明吸了一口氣,盡力緩下聲音。「貝貝,從來沒有人敢這樣跟我說話。」
「那是你要檢討。」
「我要檢討?」他沒料到她竟然這樣回他。
「沒有人敢跟你開玩笑,是因為你沒有幽默感。這樣的日子不悶死才怪。」
本想忍下氣,好好跟她講番道理的嚴明,現在卻被她「糾正」了一番,而一旁站著的家佣們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他人如其名,是紀律嚴明的總經理,哪有人敢這樣跟他開玩笑。
貝貝才不管他臉上的表情有什麼變化,繼續說道︰「你干脆過來沙發這邊吃飯好了,一邊看看這種節目,學學主持人的幽默。」
貝貝這番幾乎是挑釁的話,讓嚴明沉下臉,聲音更是可怕。「我用餐,向來只在餐桌上。」
「隨便,悶死你好了。」在場只有貝貝不怕嚴明陰沉的臉色。
嚴明快要爆發,用他最後一點修養說道︰「請你吃有吃相、坐有坐相。」
「我就是這個樣,不高興就別看。」貝貝快被吵死了,怎麼看個電視,他的意見會那麼多?
「我是為你著想。」
「謝謝,不用。」貝貝絲毫不領情。
「你這樣我無法向貝董交代。」
「又交代?你才欠膠帶,黏一下你的嘴。」貝貝不怕死地一再回嘴頂撞。
這樣的對話讓所有人心驚膽跳,嚴明只剩下最後一絲理智。「你再這樣不懂禮貌,我就……」
「就怎麼樣?」貝貝完全無視嚴明的怒火,依然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錯。
丙然,兩人不見面還好,一見面就戰火連天,貝貝看不慣嚴明拘謹又龜毛的舉止,嚴明不理解怎會有如此沒規矩的千金小姐,兩人互不相讓。
嚴明看在她是貝董女兒的份上,強忍下怒火轉身進房,貝貝開始亂轉手中的電視遙控器以示抗議,兩人有著截然不同的性格,難以和平相處。
嚴明當晚便打越洋電話,向貝董報告貝貝的一切狀況,說報告是好听,嚴明是希望貝董知道,要他管理公司沒問題,但管理貝董的寶貝女兒,他卻無能為力。
嚴明掛上電話後,貝董的電話馬上又響起。貝貝也同時打電話向爹地哭訴。「爹地!我快不能呼吸了啦!哪有這種人?」電話里頭是貝貝委屈的聲音,要告訴爹地關于嚴明所有的「惡行」。
才和嚴明通過電話的貝董,和貝貝解釋著。「貝貝啊!我剛接到嚴明的電話,他說……」
沒想到貝貝一听馬上抗議。「可惡耶!他還敢惡人先告狀?」
「什麼惡人?我說貝貝,你知不知道他現在是貝家最倚重的人。」
「那又怎樣?」貝貝不屑地說道。
「你別把我的優秀經理人給嚇走了。」
「爹、地!我就不是人?」貝貝又氣又委屈。
貝董急忙安慰著她。「好、好,爹地剛剛也跟他說了嘛!要他多包容你,多花點時間了解你的想法啊!」
「什麼包容我?明明是他不對。」
「貝貝,你也別太任性了,多听听嚴明的話……」貝董忙著做和事佬,一邊拜托嚴明、一邊安撫貝貝。
嚴明很無奈,貝董要撮合兩人的一番盛情,他實在難以推卻,看在貝董的份上也不便再批評貝貝什麼。貝貝也覺得很委屈,爹地竟然「警告」她別氣走貝家最倚重的人。兩個人的成長背景迥然不同,個性又南轅北轍,住在同一屋檐下,嚴家就此戰火連天。
***
打完哭訴電話的貝貝拉起棉被蒙頭大睡,在這里唯一的好處,就是有個可以讓她專心作畫的地方。
翌日,又是一個陽光普照的好天氣。貝貝的畫畫老師上完課離開嚴家,她又一個人無聊地閑晃。
「唉!」她嘆了一聲,走了幾步。「唉!」又嘆了一聲。
「貝小姐您怎麼了?」管家听到聲音,趕忙過來問著。「是睡不好、還是吃不慣?」
「是快被這兒的空氣悶死了啦!」
避家听得可認真。「這樣啊!那要不要我叫人給您房間重新做個大一點的落地窗?」
「大叔你很冷耶!」貝貝翻了個白眼,沒想到管家還是沒听懂她這新新人類的語言。
避家接口說道︰「我不冷啊!今天天氣不錯……」
「噢!你怎麼跟那個閻羅王一樣難溝通?」貝貝語氣里盡是無奈。
听到貝貝這麼大膽地亂喊著這三個字,管家可緊張了。「閻羅王……貝小姐,這樣的稱呼……不太妥。」
「不然要叫什麼?嚴小明好不好?」貝貝賭氣地說。
「嚴……小明?這……」管家接不下話,貝貝索性一個人往庭院的涼亭走去,坐在那兒生悶氣。
「咚、咚。」她拿著小石頭往池里丟,看著魚兒團團轉。
本來想說今天的陽光那麼美,可以好好畫張畫,不過貝貝現在的心情卻郁卒得要命,只能丟著石頭發泄。
爹地特意安排的偉大總經理,別說要她愛上他了,連相處都有問題,要她怎麼開心得起來?
無聊又無奈的貝貝丟完了石頭,開始四處閑晃。
今天肯定是要辜負這明媚的陽光了,她沒心情動筆,一個人晃呀晃地亂逛著。
所有的人都在忙著他們的工作,連她的房間也不放過。
她一走進自己房里,家佣就忙問她道︰「貝小姐,請問這個要放哪里?」
「隨便啦!」貝貝敷衍回應著。
「那這幅畫要怎麼擺?」家佣又問到。
「你喜歡怎麼擺就怎麼擺嘛!」貝貝沒好氣地對正在整理她房間的家佣說著,這些問題有夠煩,放個東西也要這麼講究嗎?
貝貝懶得再管他們怎麼整理,又繞出了自己的房間。「一定要把自己的家弄成跟樣品屋一樣是不是?」她噘著嘴嘟嚷著,正好經過嚴明的房間。
她想也不想,伸手一推,打開了房門就往里頭瞧。
「貝小姐,這是總經理的房間,您別進去了。」家佣見貝貝打開了總經理的房門,緊張地說道。
「干嘛?怕我弄髒是不是?」
「這……不是這個原因,這畢竟不是您的房間……」家佣連忙要阻止,只見貝貝眼楮一亮。
「為什麼他有這麼漂亮的陽台?」她兩眼發直,看著嚴明房外一個精致的小陽台。「好有希臘風喔!」
「希臘風?」家佣不解地回問。
「是啊!缸色的圓形陽台加上藍色的幾何欄桿,超贊的!很多希臘的建築都有這樣小小的陽台,他們會自己種點小花,沒事就倚著圍欄曬太陽、看海。」
貝貝一邊說一邊走到陽台,家佣拉也拉不住。
「哇!這里視野好好喔!」貝貝跑到陽台,手舞足蹈。「這個角度不錯,畫畫很棒耶!」她的音量已經把管家吸引來,家佣面有難色,管家則在一旁看著貝貝。
貝貝露出今日難得見到的笑容,就像陽台外的景色一樣燦爛,更不時伸出一雙小手量著角度,管家知道她在做什麼。
貝貝其實是個沒有心機、單純善良的小女孩,這點管家心中明白,她喊他「管家大叔」時也很可愛,只不過礙于職務不能喜形于色。
「貝貝小姐,你很喜歡這邊嗎?」管家這次不再用「您」這個字了。
貝貝轉過頭給他一個開懷的笑容。「美麗的地方我都喜歡。」
「可是這里是嚴先生的房間,我們不能隨便進來的。」
「我哪有進來‘房間’,這里是‘陽台’耶!」貝貝擺明硬拗,臉上的可愛笑靨讓管家有些招架不住,畢竟她還是個小女孩,悶了這麼久難得見她這麼開心。
「好吧!那你就待在‘陽台’,其他地方的東西不能亂動喔!」管家擔心的囑咐道。
「不用擔心啦!那個長毛龜的東西我才沒興趣。」
貝貝盯著陽台外的景致瞧,管家見她這般入迷,也就暫時不阻止她了。「你們先打掃嚴先生的房間,我先去忙其他事了。」
避家交代著家佣們,明著是要他們先打掃嚴明的房間,卻偷偷使了眼色要他們看好貝貝。
沒心機的貝貝根本沒在意管家大叔說了些什麼,獨自在陽台晃著。家佣們也開始在房內打掃。
貝貝躺在陽台的一張躺椅上,悠閑地曬著太陽,直到她的手摸呀摸地,摸到了一樣東西。
「這是什麼?」她疑惑地將椅子底下摸到的東西拿起。「這麼舊?」
手中是一本厚厚舊舊的本子,和這井井有條、每件東西都擦得亮晶晶的房間顯得相當不搭。
「這長毛龜怎麼可能把東西用得這麼舊?」貝貝盯著本子,好奇地翻開。
家佣們都在房里整理著,貝貝不吭聲地背著他們翻開這本子,才翻到第一頁,便知道這是嚴明的日記。
「偷看別人的日記是不道德的行為耶……」貝貝小聲對自己說著,可是眼中閃著壓不住的好奇。「不過……是他自己亂放的……又不是我有心偷來看……」
嚴明前晚坐在陽台寫日記,公務繁忙的他有些疲累,顯然他寫完後忘記收好,遺忘在涼椅旁被貝貝發現。
貝貝眼中閃著狡黠的目光,帶著壓不下的好奇心,開始一頁頁翻著嚴明的日記本。
日記里詳實地記載了嚴明每一日的心情和歷經的事情,不過偷偷翻閱的貝貝卻是一邊看,一邊用力憋住自己的笑意。
貝貝滿臉漲紅,努力捂住小嘴,肩膀還微微抖動。
怎麼這嚴大總經理的日記,竟會這麼「悲情」呀……
作者:
teae
時間:
2020-1-19 17:11:50
第四章
人色漸暗,貝貝鬼鬼祟祟地將嚴明的日記本放回原位。
她的一張小臉火紅得像顆紅隻果,別人還以為是曬了一天太陽的緣故,只有貝貝自己知道原因。
這個總經理日記太好笑啦!沒想到他商場得意,感情路卻這麼吃癟。
「被甩、被甩……還是被甩……」貝貝躲在陽台,看完所有的日記內容,日記中嚴明一路「被甩」的過程,讓她笑得快得內傷,怎麼會這麼可憐?
堂堂一個大總經理,人前那麼威嚴風光,怎麼私底下談戀愛會這麼衰?
日記里記錄嚴明的每一段感情歷程,貝貝仔細看著里頭的一字一句,有些明白嚴明老是「被甩」的原因了。
「有那麼多事情好忙嗎?」貝貝放回日記後,坐在涼椅上自言自語。「我看是那個長毛龜愛窮緊張,看他連吃個飯都要正經八百地坐得直挺挺才肯吃,平常辦公一定更夸張,那誰受得了啊!」
這是貝貝看完嚴明日記的結論,也正好被她說中了。
鮑務繁忙的嚴明,從天亮忙到星星出來都還不能休息,談戀愛對他而言雖是渴望,卻也是必須刻意空出時間才能進行的事。
就算再懂事的女孩,有誰受得了老是約會約到一半被電話打斷、假日逛街又得提早回家,只因為男友要回公司加班?
貝貝翻到日記的最後一頁時,看見嚴明提到最後一個甩他的女人。好像是個很能干的同行,不過最後也是愛上別人了。
「連這麼懂事的人都要甩了他,我看啊!問題不在別人,長毛龜要檢討啦!」
單純的貝貝用單純的角度看這個世界,不過很多事情也往往就是這樣簡單,嚴明不懂得分配時間、不懂該如何好好經營一場戀愛,以至于在愛情戰場上一次次陣亡。
「哈!箍龜,遇上本小姐算你幸運,就讓我來好好改造你吧!」
不約而同的,兩個人都有一樣的念頭,就是「改造對方」,這也是兩人點燃戰火的時刻了。
「啦啦……啦啦啦……」
星期六下午,貝貝在廚房圍上廚師大叔的白色圍裙,哼著歌、看著烤箱。
廚師在一旁看著貝貝。「圍裙都拖到地上啦!」
「沒關系啦!」貝貝今天看起來心情不錯,好心情也感染了廚師一同歡樂。
廚師逗著她說道︰「矮冬瓜。」
「瘦竹竿!自己當廚師還那麼瘦。」貝貝也不甘示弱。
「你怎麼老愛幫人家取外號?」
廚師和貝貝你一言我一語地拌著嘴,經過貝貝的「感化」,許多佣人私下都偷偷和貝貝這般「沒大沒小」。
貝貝做了個鬼臉,眼珠兒又是一轉。「我哪有愛取外號?」
「你不是幫嚴先生取了個外號?」廚師大叔一邊盯著烤箱一邊說,貝貝的「惡行」誰不知道。
貝貝連忙否認。「我哪有。」
「有啊!就……」
「就什麼?沒有就別亂講。」
「就‘長毛龜’啊!你自己都忘了喔?」廚師大叔沒有心機地說著。
沒想到貝貝一听,開心地拍手叫道︰「哈哈!你說的喔!‘長毛龜’是你說的喔!」
原來這小丫頭是要听見從自己口中說出這三個字,廚師大叔又氣又好笑,用手指點了點她的頭。「可惡!小勾貝,你還陷害我咧!好了啦!烤箱時間到了,再烤就要焦了。」
廚房傳出一陣香味,貝貝說要親手做披薩,廚師大叔拗不過她,只好陪她一起動手。
貝貝把所有愛吃的食材通通放到披薩上,再加上一大堆起司條,拿出烤箱後,再淋上她最愛的番茄醬。
「哇哈哈哈!我也可以當廚師啦!」貝貝得意地拿著她剛出爐、香噴噴的大披薩。「便宜長毛龜了,今天可以吃到我親手做的披薩。」
很不幸的,她口中的長毛龜,正巧就在這個時候出現。
嚴明看見一間凌亂不堪的廚房、一個披頭散發的小女孩,和一旁略微不安的廚師。
貝貝臉上沾著起司、手指間滿足番茄醬,亂成一團的廚房加上她得意洋洋的表情,讓嚴明沉下了臉。
他先是對著一旁的廚師問道︰「怎麼回事?」
貝貝見嚴明要罵人,趕忙大聲抗議。「喂!不要那麼大聲啦!是我要廚師大叔陪我做披薩的。」
「你要自己料理食物沒關系,不過廚房是制作餐飲的地方,不能這麼凌亂。」
「哪有煮東西不會亂的?再說重點是這個披薩,不是廚房,OK?」貝貝用力的把披薩舉高,表情相當得意。「先吃東西可以嗎?這些等一下再收拾就好了。」
嚴明看見散落在整間廚房的廚具、剩余的食材,一張臉依然緊繃著。
「我說嚴明大哥,披薩冷掉不好吃,先品嘗一下本姑娘的手藝行嗎?」
「你這樣真的吃得下去?」嚴明看著眼前這片狼藉。
貝貝可不覺得有什麼不妥。「什麼意思?」
「廚房不先收拾好,你能安心吃飯嗎?」
「請問你是吃廚房還是吃披薩?」貝貝提高音調。「你就是這個龜毛個性啦!廚房等一下再收拾會少塊肉嗎?放著剛出爐的東西不吃,你才搞不清楚狀況。套句你們辦公室常用的話,就是……做事抓不到重點。」
貝貝不管三七二十一,用她的語言,對嚴明「說教」了一番,接著捧著她的披薩往餐桌走。
「來!大家快來吃現做好吃的披薩喔!」她高聲呼喊著所有人,然而嚴明立在廚房門口不動,其他人也不敢有所動作。
「喂!今天是假日,你不要把氣氛搞得跟戒嚴一樣好不好?你的名字真是取得很貼切……」
小女孩口中蹦出「戒嚴」兩個字,莫非又要拿他的名字做文章不成?嚴明無奈地轉過頭打斷她的話。「你又在亂說什麼?」
「本來就是,你看,大家都被你弄得緊張兮兮的,這樣你很有成就感嗎?」貝貝一邊說,一邊晃著小手,指著一旁待命的家佣們。「他們一定在想,嚴先生快要發脾氣了,他們得用最快的速度把這里整理干淨。」
嚴明攏著眉,分明是這丫頭把這里搞得一團亂,竟還敢這樣無禮地大呼小叫,他嚴聲問道︰「貝貝,你為什麼不想想,是誰讓他們這樣緊張,要不是你把這里弄得……」
怎料貝貝連話都歪讓他說完,馬上下注解。「要不是你死腦筋,現在大家已經開開心心地一起吃披薩大餐了!」
「你……」
「怎麼樣?」貝貝天不怕地不怕。
嚴明忍下差點要說出口的重話,極力抑制住自己的脾氣。「我想,該用什麼方式好好改變你,才不會辜負董事長的恩情。」
「哈!正好,我也正在想,該怎麼改變你這顆頑固的石頭。」貝貝毫不客氣地回嘴。
「你想改變我?」嚴明驚訝地說道。
「你不也想改變我?」
看來,兩個人唯一有「共識」的事情,就是想要改造對方。
嚴明語重心長地說道︰「貝貝,我是為你好。」
「長毛……不……嚴明大哥,我也是為、你、好。」沒想到貝貝模彷著他的語氣,跟他說同樣的話。
她真是不怕死,嚴明寒著臉緩緩低下頭,看著眼前這個學他的語氣頂撞自己的小女孩。
貝貝仰著頭,絲毫不在乎,大眼回瞪著他,手中披薩的熱氣在她眼前飄散。
這些熱氣在一班家佣眼中彷如四起的煙硝,接下來可能會傳出隆隆戰鼓聲,嚴家就要成為殺戮戰場了。
嚴明睨著貝貝,好一會不說話,沒人知道他接下來會有什麼反應。他深邃的雙眼看著眼前的貝貝,她瞪著自己的眼眸中帶著清澈,倔強的表情里卻泛著純真。
就這樣,兩人「對決」了幾秒鐘後,嚴明嘆了一口氣,用他剩下的最後一絲耐心,緩緩吐出幾個字。
「貝貝,我們這樣爭執下去是不會有結果的。」嚴明低沉地說道。
「對啊!廚房也不會自動變干淨,披薩也不會一直冒著熱煙。」看來這長毛龜總算是懂了。
「那麼你說,該怎麼辦?」事情總要解決,嚴明想要知道這丫頭是怎麼想的。
「猜拳啊!」沒想到貝貝口中冒出這三個字,講得可真自然。
「猜、拳?」嚴明右眉一挑,這丫頭到底還有多少花樣?
「你該不會連剪刀、石頭、布都不會吧?我可想不出其他辦法喔!」
嚴明不想理會她。「這實在很幼稚。」
貝貝不以為然道︰「我看是你沒童年。」
「你……」嚴明無奈地搖了搖頭。「看來不依你,你是不會罷休的。」
「哈!你怎麼知道?」貝貝講得理所當然,一點也不會不好意思。
「你還真好意思說。」嚴明無奈地看著貝貝。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快點啊!」貝貝不斷催促。
嚴明緩緩伸出手,就當是陪董事長千金玩一次游戲吧!這是「最後一次」的忍耐,他發誓不會再有下一次。
貝貝見到嚴明「屈服」,可高興了。「好、好!我想想我要出什麼!」她一邊說一邊把披薩放到桌上,然後再努力地卷起袖子,一副準備迎戰的模樣。
「這麼興奮?」嚴明忍不住問。
「你快點啦!剪刀、石頭、布!」
貝貝勢在必得,將小手伸得直直的,比出了「剪刀」。而嚴明手掌攤開,他出了「布」。
「哈哈!哈哈!贏了!網路果然說得對。」
嚴明盯著樂不可支的貝貝。「網路?」
「是啊!網路上面說,第一次出剪刀的人最容易贏。」
看貝貝得意洋洋的,嚴明忍不住說道︰「你時間還真多,淨看這些東西,如果有時間怎麼不多念點書……」
「停、停!不要碎碎念,快來吃東西!你們大家一起來啊!」
貝貝用了「給我來吃東西」的命令句,這是在嚴明現在的生活中甚少出現的話語,他被貝貝沾著起司的手拖到餐桌上,手上出現一片貝貝剛切下的披薩。
「快!告訴我味道怎麼樣?」
凌亂的廚房、沾上污漬的袖口,嚴明看著這片披薩,不知該如何張口咬下。貝貝仍不斷招呼。「大家快來,一起吃嘛!我做了好大一塊耶!」
沒有嚴明的允許,沒人敢和主人一起坐上餐桌,貝貝轉頭看著嚴明。「喂!你猜輸了喔!不能阻止大家喔!」
嚴明沒有答話,事實上他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個無法無天的小公主。貝貝再轉過頭嚷嚷道︰「嚴明大哥說可以啦!快點過來!」
于是平時只有嚴明一人的餐桌,今天坐滿了人,貝貝開心地切披薩、倒果汁,好似熱情的女主人。
嚴明凝視著這樣的貝貝,不知不覺想起她上回在前庭畫的那張畫。
畫里的陽光明媚燦爛,而此刻的貝貝,似乎也正沐浴在那樣的陽光下,活力十足、鬼點子一堆。是什麼原因,讓她總是可以拋下所有的事,就這樣放肆的玩樂?
「好吃嗎?」貝貝湊到嚴明眼前,冷不防地問了一句。
「嗯……不錯。」事實上嚴明沒吃上幾口,只不過剛剛貝貝那樣期待的表情,一時間他也不忍心說出什麼不好听的話。
貝貝的熱情就像畫里的陽光,飯廳因為她而光亮,每個人都被逗得相當開心,嚴家屋內很少有這樣的氣氛。
此刻的嚴明不知是該放下身段融人大家,還是要一如往常帶著老板的威嚴。
「啊!我們來玩真心話大冒險!」貝貝突然雙手一拍,高聲提議,嚴明听不懂這是什麼游戲,貝貝卻興奮地嚷嚷。「人這麼多,一定很好玩!」
見到貝貝又有新花招,嚴明開口道︰「貝貝,東西也吃了,應該早點收拾,別再胡鬧。」
氣氛正熱絡,大家正開心,貝貝哪肯罷手。「什麼胡鬧?今天是周末耶!不放松一下太可惜了!」
「你還沒放松夠?」嚴明看著眼前這一團亂問道。
「猜拳猜輸的人不要說話啦!快,一起玩!」貝貝可不想讓他掃了大家的興,拉著嚴明要他與大伙同樂。
「我不會跟你玩這些游戲,時間很寶貴,希望你學會珍惜。」嚴明說罷起身要走,他已經忍受了好一會,現在臉色不太好看。縱然他知道大家今晚過得很開心,不過這已經是他的極限。
這時大家也漸漸安靜了下來,眾人知道嚴明已經不悅,而貝貝此刻的音量卻顯得相當高亢。「喂!你很沒擔當喔!」
「沒擔當?」嚴明停在桌邊,再度用那令人發寒的眼神睨著她,這小丫頭一而再、再而三的頂撞他,當真是想要考驗他的耐性?
貝貝卻一點也沒改變她的態度。「本來就說好猜拳輸了就听我的嘛!你這是在賴皮耶!再說身為老板,看到大家這麼開心,難道你覺得不好嗎?你是不是在公司也是這樣,才被大家叫閻羅王?」
在座的眾人已經在冒冷汗,「閻羅王」三個字是大家私底下叫的,哪有人敢這麼明目張膽地在嚴明面前提起。
嚴明顯然被這丫頭惹得有些火了。「我說你一句,你頂我三句,這樣對嗎?」
「你這就叫做不采納他人的意見,你的毛病可真不少。」貝貝也不客氣。
一會說他做事抓不到重點,一會說他不采納他人意見,嚴明很想問一句,現在是誰在當貝家的總經理?此刻的他快要按捺不住自己的脾氣,用最後一點理智冷聲說道︰「貝貝,我是看在貝董的顏面上,才不跟你計較那麼多,你不應該一再挑釁我。」
貝貝站了起來,雙手插腰。「嚴明大哥,我也是看在你是總經理的份上,才跟你說那麼多你自己看不到的缺點,你不應該一再反駁我。」
「你!」嚴明快要為之氣結。「別一再學我說話。」
「你以為我愛啊!」貝貝腰桿又挺直了些。「不然你想想,你的生活中誰敢跟你這樣說話?我的出現是你的幸運耶!不是當總經理就沒缺點,听听別人的建議才會進步啊!」
這小丫頭平時看起來沒心機、少根筋,怎麼今天這麼伶牙俐齒、道理一堆?
嚴明被搞得無奈又無力,此時若對她大發雷霆好像有失風度,但是……難道她說什麼自己都要听嗎?
「是啊!我的幸運。」這話帶著小小的諷刺,他搖了搖頭,準備離席。今天就讓她搗蛋一晚吧!他不想再看到眼前的場面,自己離開總行了吧!
「等等,你要去哪里啊?」貝貝的聲音揚起。
嚴明已經起身。「回房。」
「不是說要玩真心話大冒險嗎?」
「你自己玩。」嚴明打算不再理她。
沒想到貝貝在他身後說了句話。「你怕?」
「我怕?」嚴明腳步停下,無法忍受她的一再挑釁。
貝貝繼續提高分貝。「是啊!你就是怕了,輸不起!」
「我輸不起?你再說一次。」
「輸、不、起,長毛龜輸不起!不、敢、玩!」貝貝提高音調,「輸不起」這三個字貫穿整個飯廳,直落在嚴明的耳中。
「你知不知道……」嚴明凝視著這不知死活的丫頭,想要告訴她,她真的說錯了。
「不、知、道!」貝貝一語打斷。
「連話都不讓我說完?」嚴明想說在他的生活中從沒有「認輸」兩個字,不過貝貝可沒打算听。
「有什麼好說的?還不是又大道理一堆。」
「今天是你話比較多吧!」
「好,那大家就別唆,男子漢大丈夫一句話,要玩就留下,不然就躲進房間當懦夫。」
貝貝一再挑釁著他的「男性尊嚴」,本不想理會她的嚴明,被貝貝弄得進退不得,這丫頭嘴巴從沒停過,「不守諾言」、「沒膽不敢玩」的話語不斷飄進他的耳里,嚴明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他的腳步停在桌邊,然後隱約听見貝貝拍手叫好,接著自己就被拖進了游戲當中。當晚在貝貝的慫恿下,廚師拿出了幾瓶陳年紅酒,貝貝說喝點小酒既可助興又可放松,嚴明也喝上了幾杯,不久臉頰就和大家一樣,漸漸紅潤發燙。
眼前的貝貝又蹦又跳,左搖右晃,看得他微微發昏,這「真心話大冒險」的游戲他是第一玩,從不玩游戲的他,根本不曉得這將會是他人生中最不一樣、也最不幸的一次冒險……
作者:
teae
時間:
2020-1-19 17:12:31
第五章
客廳里傳來貝貝不小的音量。「哈!你又輸了!你怎麼那麼不會猜拳啊?」她不客氣地嘲笑總是猜拳猜輸她的長毛龜。
「你不是說你會出石頭?」輸慘的嚴明無奈地問著,看來他當真沒有玩游戲的天分,連貝貝的謊話他也沒懷疑。
「你怎麼那麼好騙?」
「我剛剛問你,你自己這樣說的啊!」嚴明不相信自己竟會被一個小丫頭騙。
「騙」了嚴明的貝貝一點也不感到愧疚,反而嘲笑著他。「你可以選擇要不要相信我啊!」
「你花招還真多。」嚴明搖著頭,管理公司他很在行,玩這些游戲他可贏不了詭計多端的貝貝。
「輸了就是輸了,不要再講那麼多理由。快點快點,要‘真心話’還是‘大冒險’?」貝貝興高采烈地問道,這游戲就是猜拳輸的人必須選擇說出一個心中真實的秘密,或者依照猜贏的人的指示做一件事情。
貝貝問了半天,嚴明什麼拳都不會玩,兩人只好又猜起「剪刀、石頭、布」,運氣不佳的嚴明,已經連續輸了好幾回。
見到自己又猜輸,嚴明只好說道︰「好吧!勾貝,這回又是什麼?不會又是要我連喝三杯紅酒吧!」
「你要先選浮!要說真心話還是要听我的指示做冒險的事?」貝貝玩得開心,興致勃勃。
「你指定的事會有多冒險?」
「好啊!那就是選大冒險?」
嚴明平日應酬交際喝點小酒都算正常,不過今天在沒有心理準備下就這樣被貝貝灌了好幾杯陳年紅酒,後勁發作,讓他感覺有些飄飄然。
「大冒險就大冒險吧!我哪時怕過什麼事了?」酒精發揮作用後,他也顯得比平時放松,說話不再那麼拘謹。
「哈!好樣的!這才像總經理嘛!那我想想……」貝貝玩得好盡興,側著頭、抿著小嘴想著要怎麼「整」嚴明。
貝貝這自然的神情,讓嚴明的目光稍稍停頓了一會。只見她先是嘟了嘟嘴,然後眼珠兒轉呀轉的,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也喝了點紅酒的關系,她的雙頰紅得像顆小隻果,嘴角漾著天真可人的笑意。
雖然她唇邊的微笑有些「狡詐」,貝貝顯然正在動腦筋想著該怎麼整自己,不過嚴明清楚的感受到,這笑靨的甜美勝過所有他見過的笑容。
為何會如此?嚴明努力讓自己清醒點,他微微晃了晃頭,想著他生活中出現的笑容。平時他見到的,不是禮貌性的微笑,就是職業性的嘴角上彎,但面無表情。就連平時最親近他的部屬,也很少開懷大笑,是環境的關系嗎?為何現在的貝貝,可以笑得那樣自然、那樣恣意隨性?
「我想好了!」貝貝的聲音打斷了正在沉思的嚴明。
他抽回思緒。「想好了?」
「對!你不能反悔喔!」貝貝興高采烈,嚴明沒發現她眼底有一絲狡黠。
「別太過分的我都做得到。」嚴明許下承諾。
「哪會過分?!」貝貝眼珠兒一轉。「只是要你改天陪我畫畫。」
「陪你畫畫?就這樣?」他本以為會是什麼整人招數,沒想到她只是要人陪。
「是啊!我畫畫都沒人陪,淨畫些花和水果,這次我想畫個人。」
如果只是陪她畫張畫,那倒不是什麼難事,嚴明允諾道︰「如果我有空,陪你畫張畫也無妨。」
「好,那要立約。」貝貝可不馬虎,拿出了紙筆,寫了一張「承諾書」,大抵就是嚴明若不讓她畫畫就是小豬等雲雲,嚴明還被她逼著「畫押」,蓋了手印。
貝貝嘻嘻哈哈地捧著「承諾書」,嚴明見著她的字,小小圓圓的像極了小朋友剛學寫字的模樣,忍不住笑了出來。
「你的字真……可愛。」他斟酌著用詞,其實,今晚的她也是一樣可愛,只不過嚴明沒有說出口,只是指著她的臉說道︰「臉上都是紅墨水了。」
「有嗎?」貝貝一听雙手連忙往臉上亂摸。「哪邊?」
「越抹越多了,快去洗把臉吧!」花花綠綠的臉龐映入嚴明眼中,他微微揉了揉有些蒙的雙眼,氣氛越來越熱絡,縱然他心底依然對這整桌的凌亂有些不快,不過貝貝的身影卻更是佔據了他的視線。
「有你在,嚴家成了搗蛋窩了。」他帶著笑意斥道,端起酒杯,優雅地品了口紅酒。在些微模糊的視線中,嚴明感受著這份微醺,紅酒香氣四散,葡萄色的酒液輕輕搖晃,他的身體也微微跟著貝貝放的音樂晃動起來。
「哪有搗蛋,我可是大家的開心果呢!」貝貝蹦蹦跳跳、手舞足蹈,一會逗著平日不苟言笑的管家,一會跟一班家佣大啖披薩,連廚師也差點被拉去一起跳舞,嚴明發現了他從沒見過的嚴家生活。
「那你今天開不開心啊?」貝貝湊了過來,東搖西晃。
「亂成一團,哪來的開心啊?」嚴明嘴里這樣說著,語氣卻不見嚴厲。
「好啦!這些等等我就收拾干淨嘛!現在先笑一個!」
「要我笑什麼?」講到笑,嚴明發現自己還真的是沒天分。
「厚!笑還要有理由?」貝貝一張小臉湊到他眼前。「嘴巴放松、嘴角上彎,這樣會不會?」
貝貝一邊說,一邊親自示範,嚴明見到一雙紅潤的唇瓣自然地上揚,帶著令人想多看一眼的天真爛漫。
「你真的……很可愛。」此刻他的聲音不再冰冷,而是低沉渾厚的贊美。
「你也可以很可愛啊!」貝貝伸出小手推著他。「快,笑一個!」
嚴明苦笑道︰「我不會笑得很‘可愛’。」
「那你就笑出自己的風格啊!」
「什麼?」笑還有分風格啊?嚴明被她弄得哭笑不得。
「唉呦!腦袋放空、自自然然笑一個就成啦!我知道你這個長毛龜還在想著這屋子亂成這樣怎麼笑得出來,但是早晚都會收拾干淨的,所以現在為何不好好先跟大家開心一下呢?」貝貝像老師教學生一樣要嚴明照著她的話做,嚴明好像沒有理由再拒絕這樣「認真指導」的貝老師,便給了她一個微笑。
「喀嚓!」貝貝冷不防拿出了手機,將微微露出笑容的嚴明拍了下來。「拍到了!照相存證,閻羅王也會笑。」
原來這丫頭身後偷藏了手機要拍照,嚴明真的笑開了。「你花招真不少。」
「這樣人生才有樂趣好嗎?」貝貝開心地將照片儲存好,繼續胡鬧。
嚴明索性不再在意眼前這片混亂,靠上椅背,他思考著貝貝剛剛的話。
或許是這陳年紅酒、或許是這音樂,也或許是嚴家難得的熱絡氛圍,嚴明松開了領口、放松了肩膀,在椅上遙遙望著貝貝。
貝貝笑得燦爛,一雙晶瑩剔透的眼珠兒轉動著,看得嚴明漸漸入迷,雙眼微微迷蒙。她就像他手中的紅酒,聞起來香醇,喝下後……後勁可不小。
「嚴明大哥,不要發呆了,快!我們來玩最後一次真心話大冒險。」
「還玩?」這丫頭還真是活力十足。
貝貝興致不減。「我是給你機會平反耶!今天你真是輸到不行。」
「誰不知道你這小丫頭詭計多端。」
「是你自己猜拳猜輸還怪別人,快點啦!要不要玩,一句話。」她手插著腰,說著這「霸氣十足」的話。
嚴明拿她沒辦法。「好吧!就陪你玩最後一局。」
「錯!是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貝貝嘴上硬是不饒人。
貝貝舉起拳頭,嚴明挽起袖子,兩人又開始大戰了。
「剪刀、石頭……布!」貝貝念著。
嚴明朗聲笑道︰「呵呵!你終于輸了。」
「會笑了喔?」貝貝指著他發自真心的笑容。
「輸了還這麼多話?」終于輪到自己贏了,嚴明笑得自然。
貝貝依然愛耍嘴皮。「我是犧牲自己逗你開心耶!」
「別找借口了,換我想方法整你了。」嚴明此刻覺得自己怎麼好像年輕了好幾歲,跟一個小丫頭一起起哄玩游戲,還因為贏了這回游戲而開懷大笑,今天真是不像自己。「我想想……就罰你說一個真心話吧!」
「說就說!我誠實得很。」貝貝不甘示弱地回道。
「那我問!」嚴明想了想。「說一個你覺得這輩子讓你最良心不安的事。」嚴明想著︰這小丫頭花招那麼多,一定做過許多「見不得人」的事。
天知道,這將是他這輩子最錯誤的決定……
貝貝很快就決定好她要「招供」的事。「最近做了一件我長這麼大以來最良心不安的事情。」
「是什麼?」貝貝臉上泛起愧疚,讓大家都湊了過來,用期待的表情看著她。
「就……」貝貝頓了一下,眼珠兒又是一轉,嚴明見狀,一種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別人看不懂,但他明白,貝貝這眼神,藏著狡詐詭異。果不其然……
「我偷看了嚴明大哥的日記,可是我不是故意的喔!」貝貝露出一副無辜樣。
嚴明听到這兒,雙眼一瞪,示意貝貝不要再說下去了。
不過貝貝卻當什麼事都沒發生,繼續說道︰「是我不小心翻到的。說真的他好可憐喔!雖然是總經理,可是竟然天天被女、人、甩耶!」最後一句特別加重,好似展露著同情和訝異。但這下大家都听明白了,知道總經理的感情世界是怎麼回事。
貝貝對嚴明瞪大的雙眼視而不見,繼續供出她看到的內容。「他的第一任女朋友,是大學的同班同學,可是他那個時候忙著打工,甚至連電影都沒請人家看過一場……」貝貝開始「詳細描述」她的「罪行」,她怎麼翻到他的日記,日記里又寫了什麼,嚴明何時交了第幾任女友,又何時被甩、怎麼被甩,她一股腦兒說得一清二楚,連口水都沒吞一下,一口氣數到他的第七任女朋友。
「那個衛家電視台的梅玲耀副理啊!好像不選他去選另外一個人耶!說起來嚴明大哥也真可憐,都一把年紀了還天天被人拋棄,真是沒用……」貝貝嘆息道。
偷看別人的日記也就罷了,竟然還在一班家佣面前如數家珍地講述著別人的戀愛史,嚴明臉色垮下,雙眼冒火。「貝貝,夠了。」
「我還沒講完耶……」
「我說,夠了。」他重復一次,語氣加重。
嚴明硬是打斷,貝貝竟一臉無辜樣。「你不要生氣嘛!是你要我說最愧疚的事情啊!」
「我沒見到你有一點愧疚的樣子。」她做出這種事,還敢如此大言不慚?!
「你現在生氣就是度量不夠喔!」
嚴明不再理會她。「不必再用激將法,你可以閉上嘴了。」
「好啦!要玩還要生氣。讓我說最後一句話嘛!」貝貝不甘不願地終止話題,正如嚴明所言,她可真是一點愧疚感都沒有。
「你又有什麼話要說?」
「其實嚴明大哥啊!你真的要改一改你的個性,不然你一定還是會被第八任女朋友甩掉的。」
「貝貝,我的私事不用你操心。」嚴明已經沉下臉,起身要離開。
這什麼情況?!自己的戀愛私事被這樣攤開來人剌剌地講,要不是他還有點修養,這桌子恐怕已經被他翻了。
「我沒要管你的私事啦!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你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就像公司經營出了問題,一定要立刻解決一樣,你的個性也是啊!你連續被七個女生甩,就算你長得再帥、事業做得再好,還是會有第八個女生要甩你的。」
「不、要、再、說我被七個女人甩。」他面色鐵青、只想終止這一切。
「你要不要听听我的忠言嘛!」貝貝沒打算住口。
「忠言?你除了胡言亂語還會什麼?」除了臉色黯淡,他的聲音也低沉得可怕。
不過貝貝卻天不怕地不怕。「就像今天嘛!廚房晚點收拾又不會怎麼樣,大家不是玩得很開心嗎?約會的時候,公事就應該先擺一旁,好妤跟人家吃頓飯。沒有什麼事會急到要人命,你就是想不通這一點,才會一次次失敗啦!」
貝貝可把他的日記看仔細了,先是詳細描述他的戀愛過程,接著聖暈不留情地批評他的失敗之處。在場所有的人既尷尬又害怕,只有狀況外的貝貝,當真不知道自己要大禍臨頭了。
雖說是狀況外,不過貝貝卻是最了解嚴明感情失敗之處的人,嚴明被她說得表情難看,面露獰色。
「這種事情不需要拿來討論。」他忍住快要爆發的沖動,轉身進房。
「你真的很沒度量耶!我好心告訴你問題在哪里,你生什麼氣?」貝貝不管快要爆發的嚴明語氣有多恐怖,依然嚷嚷著。「換做別人,未必會跟你說真話。」
「我的私事不用你操心。」嚴明怎麼也沒想到他會遇上這種事。
「那你一輩子別結婚好啦!」
「夠了!」嚴明的腳步停下。「停止這個話題。」
「愛逃避。」貝貝依然不怕死。
嚴明厲聲喊道︰「貝貝!桂考驗我的耐性。」
這是他下的最後通牒,不過貝貝沒听進去就算了,竟還應了句。「不听就算了!哼!以後別求我再跟你講這些道理。」
「可以住口了!」嚴明怒火已經燒到胸口,面對這不知死活的小女孩,他幾乎快要失控。「管家!送貝貝進房,看著她睡覺!」這是他最後一點理智。
已經嚇到發抖的管家,拉也要把貝貝拉進房,貝貝一邊被硬拖走,一邊「不甘心」地回嘴道︰「生什麼氣?等你交到第八個女朋友而且不被甩的時候,你就會感謝我啦……」
「砰!」一聲巨大聲響差點震碎嚴家的玻璃窗,嚴明第一次這樣震怒地甩上房門,所有家佣手忙腳亂地收拾善後,凌亂的飯廳仿佛是世界大戰後的戰場,恐怕兩人握手言和的日子遙遙無期了。
***
氣嘟嘟回到房里的貝貝一點睡意也沒有,而嚴明也是。
他回到房里的第一件事,便是拿起那本日記。
自己一時疏忽沒有將它收妥,竟被貝貝翻到,這也就罷了,怎麼會有人偷看了他人的日記後,還藉機大肆宣揚其中的內容?!
現在可好,嚴家所有人都知道他的輝煌情史︰連續被七個女人甩。嚴明以自己多年的修養,強忍下當眾發飄的沖動。
「不懂事的小女孩!」他在房里斥罵著,順手將日記攤在桌上。「我一定要好好管教你!」
拉開椅子,嚴明坐在書桌前,窗外皎潔的月光灑進,他抬頭望了望,極力將自己的心情平復下來。
沒錯,多年來,他最遺憾的事情,便是身邊始終沒有愛他、懂他的女人出現,貝董好意地送上自己的女兒,不但沒有幫到忙,還恰恰相反,幫了倒忙。
「叩叩!」此時有人敲著房門。
「嚴先生,是我。」管家在門外出聲詢問。
嚴明隔著門說道︰「這麼晚了,什麼事?」
「嚴先生,我是來道歉的。沒有看好貝貝小姐是我的錯。」管家在門後說著。
「罷了!你去休息吧!」他現在不想遷怒任何人。
「這……嚴先生,我可以多說幾句話嗎?」管家不安地說道。
「怎麼了?」嚴明開門讓管家進入房內。
「嚴先生,佣人們已經將貝貝小姐送回房了。只是……」
「有話直說吧!」嚴明看見管家的猶豫,要他把心里的話說出來。
只見管家吸了一口氣。「嚴先生,我跟在您身邊也好幾年了,不怕您見笑,我把您當做自己的家人看待。今天貝貝小姐雖然莽撞無禮,不過……」
避家有些躊躇,嚴明接下話。「不過什麼?」
「不過……她說的,卻也是……真心話。」管家顯然猶豫了許久,才鼓起勇氣把話說完。
看著這樣的管家,嚴明百感交集。「好了,很晚了,我不想再說這些了。」
「是、是,那您早點休息。」
避家顯然是鼓足勇氣才敢說出這樣的話,嚴明看見他連離開的時候都顯得戒慎恐懼,無奈地嘆了口氣。
難道,自己真的像個閻羅王,那樣難以親近嗎?怎麼連多年跟在自己身邊的管家,都這樣怕自己呢?
此刻的嚴明稍稍緩和了情緒,一個人坐回桌前,在寧靜的夜晚,他一個人望著窗外明月,心中五味雜陳,有著說不出的惆悵。
身為領導貝家媒體大業的總經理,他怎能說放手就放手、說不管就不管公司的大小事務?難道他不想好好約個會、吃頓飯?這又哪是單純的貝貝能夠了解的?
他思緒煩亂,無力的雙眼低下,赫然見到日記本攤開到最後,卻不是出現空白的一頁。
是貝貝,她在他日記的最後,用不同顏色的原子筆,留下了幾頁花花綠綠的涂鴉。
這混帳丫頭,居然敢……
貝貝曾揚言要在嚴家的牆上留滿她的涂鴉,現在看來,她打算從自己的日記開始。嚴明氣得頭頂冒煙,偷看別人日記已經不可原諒,居然還敢留下這些……什麼鬼東西?
正打算撕下這幾頁涂鴉的嚴明,卻發現貝貝留下來的,好像是一篇有關「食人族」的故事……
作者:
teae
時間:
2020-1-19 17:13:26
第六章
貝貝畫了兩個非洲部落的食人族,搭飛機到了文明世界,躲在一間大公司的辦公大樓準備偷偷吃人。
只見兩個食人族被貝貝畫成大眼楮、大耳朵的,活像Q版的原始人。此時嚴明稍稍止住怒氣,目光繼續瀏覽著。
食人族躲在大樓儲藏室,第一天他們吃掉了這間大公司的一個部門主任,很幸運地沒被發現。
第二天食人族又偷偷吃掉了一個部門經理,居然又沒被發現,食人族很高興,計畫第三天要去吃掉更高階的人︰公司的總經理。
嚴明看見貝貝畫上這間公司的總經理,很不幸的,長得跟自己很像。
「實在是個……不懂事的丫頭。」嚴明搖頭說著,卻忍不住翻到下一頁。
只見貝貝畫上了食人族慶功的畫面,他們成功吃掉了總經理,還是沒人發現。
于是食人族開始覺得他們可以在這里生存下去,第四天其中一個食人族便跑到辦公室,吃掉了一個小小的辦事員。
這下可不得了了,吃掉主任、經理,甚至總經理都沒事,沒想到吃掉一個小小的公司基層職員,居然就引起辦公室巨大的恐慌。
只見大家互相問著。「某某人到哪去了?怎麼我的文件到他那邊就不見了?」
「是啊!我的事情也到他那邊就卡住了,怎麼還沒處理好?」
只過了半小時,大家便發現有人失蹤了,事情沒人辦、流程沒跑完,在貝貝筆下,辦公室少了個基層人員很快就被發現,而主管級的人物卻好像可有可無,失蹤了兩三天都沒人搭理。
筆事的最後,是兩個食人族因此被發現,被揪出來時,其中一個食人族還不斷抱怨。「叫你只能吃高階經理你就不听,你看!現在害我們完蛋了吧!」
看到這里,嚴明無奈又無力地想要合上日記,這什麼意思?!是要告訴他,公司沒有總經理也不會怎麼樣嗎?貝家電視台沒有他也可以好好的運轉嗎?
她到底知不知道,他這麼努力,甚至犧牲自己所有的私人時間,都是為了她貝家事業在打拚,他不求這不懂事的小公主感謝,但至少不必這般冷嘲熱諷吧?
嚴明正要合上日記,卻看見還有下一頁,是貝貝留下的最後一頁「涂鴉」。
嚴明大哥,爹地告訴過我,他因為信任你所以把貝家事業通通交給你,他才能那麼輕松,所以信任很重要。那你可不可以也一樣信任公司里的其他經理,也把事情分給他們做,這樣你不就可以有時間好好談戀愛、好好約會了?
貝貝用紅色原子筆在這段話最後畫上了好幾顆大大小小的愛心,好似在祝福他戀愛成功般,最後一行她還留下了「備注」。
這個就叫做「分層管理」,對不對啊?不要生氣,我是關心你的小勾貝。
貝貝的筆跡留到這邊,涂滿花花綠綠的這幾頁卻讓嚴明視線停留,他沒合上日記,讓這幾頁涂鴉隨著窗外吹進的晚風徐徐翻動著,一頁頁緩緩飄進了他的心窩。
從來沒有人敢這樣膽大妄為地當眾頂撞他、私下偷翻他的物品,也從來沒有人敢不看他臉色繼續大聲嚷嚷地說他不對,更從來沒有人膽敢這樣……用這種幾乎是「幼稚」的方式,告訴他該怎麼「改變自己」。
是幼稚沒錯,但嚴明發現,這幼稚又單純的涂鴉,卻畫進了自己的心中。
貝貝單刀直入,用最淺顯的話語,直指他工作上的「缺失」,縱然這幾年忙祿不堪的他並沒有時問仔細審思。但貝貝說得沒錯,沒有人敢這樣跟他說話,也或許就是這樣,他始終沒有正視過自己的問題。
經營管理的書他不知道看過幾本,沒想到現在卻讓這個搗蛋胡鬧的小公主告訴自己應該要「權力下放」、「分層管理」,好好去當一個「消失幾天也不會怎樣」的總經理,讓基層的員工們去做他們每天該做的基本事務。
嚴明知道,一間公司的基本運作靠的就是基層員工,當主管的該動的是頭腦而非雙手,這些道理他都明白。但直至今日他才坦然面對,這些他都沒真正做到。出身基層的他,似乎早已習慣事必親為,這也讓他將所有時間都花費在公事上。
他伸出手指,輕輕摸著貝貝留下的涂鴉相文字,平滑的紙張因為這些筆跡而上下凹凸、留下了紋路,他原本平靜的心似乎也因為貝貝的出現而上下起伏。
「這小丫頭……」嚴明想要替貝貝下注解,卻找不出合適的文字。
她天真單純,天不怕地不怕,有話直說,從不管自己怎麼想。自己一開始是看在貝董的份上沒對她生氣計較,不過她的一言一行卻也因此鑽進他的心窩。
獨自一人的房里,衣服上還留著方才紅酒的濃郁香氣,嚴明輕輕嗅了嗅,就好似貝貝沒有散去的獨特氣息,漸漸在他心底發酵。
棒天早上,嚴明在貝貝的房門口徘徊了一會,便搭車上班去了。
貝貝顯然還在熟睡,她生活隨性,從來沒有早起過。
嚴明沒有叫醒她,也不再要求她必須和自己同一時間吃早餐,或許這女孩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吧!嚴明當作這是他妥協的第一步。
一進辦公室,嚴明像往常一樣開始著手繁忙的公事,不過內心卻不知不覺響起貝貝的聲音,腦海也隱隱約約地閃過她那篇「食人族」大作。
亂七八糟的涂鴉,讓他的思緒紛飛四散,嚴明想著她說的「信任」,想起以往念書時的「組織管理」、「分層授權」,這些道理竟要讓一個「不懂事」的小女孩畫上漫畫他才會懂,自己是怎麼了?
此時,電腦發出聲響,他收到一封電子郵件。
嚴明一看,信件抬頭是「會笑的閻羅王」,不用說,敢這樣叫他的還有誰?
貝貝這家伙還真神通廣大,連自己的電子郵件郵址也弄到手了。他開啟郵件,映入眼簾的是自己在周末笑得自然的那張照片。
貝貝用手機拍下自己「自然微笑」的照片,雖然有些模糊,不過嚴明卻看得仔細,貝貝幫他加了工,用電腦繪圖畫上一大堆的「小魔鬼」,揮著手向自己吶喊。嚴明先是愣了一下,最後看懂這意思。
「我看你才是詭計多端的小惡魔。」他斥著,卻如相片中的人,勾起了嘴角。
貝貝畫上一堆小魔鬼吆喝,是慶祝他這個閻羅王終于有了不一樣的一面。
「算你有本事。」嚴明想了想,移動了滑鼠,將這張照片換成電腦桌面。「鬼主意一堆。」
貝貝的確有本事,至少今天這個時候,他不像往常一樣神經緊繃。抬起頭,他看見自己書架上那堆經營管理的書,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真的是我錯了?」嚴明開始認真思量。
***
貝貝坐在電腦桌前,傳完了她的「大作」後,喜孜孜地關上電腦。
不知道這閻羅王現在是在生氣?還是被自己逗笑?
想著想著,貝貝又開啟了電腦,然後再將嚴明的那張照片檔案放到最大,對著螢幕偷笑。其實這只長毛龜笑起來很好看,嚴格來說,是挺帥的,只可惜他自己不知道,也不常笑。
她不知不覺對著螢幕喃喃自語。「你這只笨龜啊!其實人很好,只是不知道問題出在哪兒而已。」說罷還伸出手指頭點了點嚴明的腦袋,好似他听得見般。「虧爹地還一天到晚說你多聰明能干,我看你的腦袋通通用到工作上去了,以致談個戀愛都會這麼笨。唉!可惜!」
貝貝口中說了「可惜」,其實心中感受很深,自從她偷看完嚴明的日記後,就更加明白這只長毛龜是標準的面惡心善,端看他如何一次次容忍自己造反搗蛋就可以知道。
不過貝貝可沒什麼歉意。「我可是為你好啊!嚴明大哥,不這樣你怎麼會改變自己呢?」她笑得燦爛動人,對螢幕里的照片說著。
其實這樣的嚴明讓小勾貝感觸很多,他是一個生活和個性都和自己天差地別的人,卻也是一個讓她產生無比好奇心的人。嚴明比誰都有責任感,是個有肩膀能依靠的男人,從他的日記里更能看到他對女人的認真。而這樣的男人應該是標準的搶手貨,怎麼一次次慘遭女人拋棄?
貝貝不知不覺對著螢幕傻笑。「呵呵!算你幸運遇到我,讓我來改造你吧!」貝貝用手肘撐著頭,一邊說一邊瞧了照片好久。她要怎麼改造他?又或者說……為什麼她那麼想要改變他?
螢幕里的嚴明,看得貝貝一顆心悄悄搖晃著。
***
這日,只見一大群家佣瞞著管家,跟搗蛋小勾貝玩成一片。
「貝小姐,嚴先生真的被那麼多女人甩過喔?」家佣們壓低音量問著。
「七個你說多不多?」貝貝被他們圍著,講著嚴明的八卦。
只見大家七嘴八舌地談論平日在嚴明面前提都不敢提的話。「好慘喔!要是你不說,我們都不知道這種事情耶!」
「對啊、對啊!看嚴先生平常那麼有威嚴,都不曉得他竟然被女生甩成這樣,真‘口憐’……」
被貝貝感染,現在家佣們私下都說著這些口語化的用詞。
貝貝突然像想到了什麼,眼楮一亮。「對了!長毛龜的生日是不是快到了?」
眾人點點頭。「是的,就快到了。不過嚴先生是不過生日的。」
貝貝尖聲大叫。「什麼啊!連自己的生日都不過?」
「是的,嚴先生平時很忙,他說不必替他慶生。」
「很忙?忙著被甩吧!」貝貝忍不住虧他一句。
眾家佣竊笑道︰「貝小姐,只有你敢開這種玩笑。」
「不開點玩笑,在這兒不悶死才怪。」
貝貝正想著該怎麼幫他過生日,卻見大家一哄而散。
「管家來了,快回去工作。」
「唉!」貝貝瞪了瞪管家。「又是一只長毛龜,大長毛和小長毛。」
***
嚴明的確沒有過生日的習慣,直到今年的生日,貝貝出現。
今天嚴明打開公文夾,就看見秘書為他準備的生日卡,工整的字跡寫著禮貌的恭賀語,一如往常的卡片,嚴明也一如往常地向秘書說了聲謝謝,一切就和去年一樣,只不過今年在他心中添了份惆悵。
說不出的感受悶在胸口,他將卡片收進抽屜,看了眼電腦螢幕上的那張照片。
那晚,他記得自己笑得頗為開懷。嚴家自從有了貝貝後,雖然東西時常亂成一團,但整間屋子的氣氛卻也大不相同。他依然會念著貝貝不懂規矩、不知長進,卻也習慣看貝貝對他吐著舌頭、做出鬼臉,然後一溜煙地鑽回房間。
他買了書要給貝貝看,希望她多充實些知識,貝貝卻可以講出一番更大的「歪理」堵他的嘴。他請了家教老師要替貝貝上課,到最後卻成了家教老師被貝貝拉著滿屋子跑,要老師陪她一起玩。嚴明不止一次為這些事情生氣,卻也明白了對這小丫頭發火是白費力氣。
他滿心想要改變貝貝小公主,以報貝董之恩,卻沒想到這搗蛋小公主,反倒把他的別墅當成自己的搗蛋城堡,在里頭撒野胡來。
「我看唯一能讓她安靜的事情,只有畫畫吧!」嚴明感嘆著,為了她,自己不知道還得妥協多少事。
但有了她,自己似乎也……多了好幾條笑紋,嚴明摸了摸嘴角,這地方因為她而時常牽動、時常啟唇微笑。又過了一年生日,不知自己是不是已從「型男」、「熟男」變成「老男」了?嚴明挖苦著自己,也笑看著自己竟和貝貝一樣,愛找自己麻煩。
他的生日很快就要在辦公室度過,直到貝貝高分貝的音量貫穿他的耳膜。
「下班了啦!長毛龜!我等你很久了耶!」
竟然在貝家電視大樓喊他長毛龜!嚴明手中的筆差點掉下桌,他馬上起身,走到自己的辦公室外頭。
「貝貝,你做什麼?!」嚴明的聲音鎮住了訝異的眾人,卻鎮不住這個一點也沒打算檢討的小渾球。
這「小渾球」貝貝果真給他面子,管他什麼總經理,對著他大聲說道︰「下班時間都過這麼久了,你到底好了沒?」
「你在等我下班?」這丫頭跑來這里就是為了等自己下班?嚴明有些訝異。
等了許久的貝貝大聲回道︰「廢話!等到快餓死了。」
「怎麼沒有讓人通知我一聲?」
「我想說先不要打擾你,等你忙完再給你個驚喜啊!怎麼知道等到天都黑了,你還是死都不下班。」
貝貝的高聲嚷嚷,早就引起眾人注目,警衛和秘書三步並作兩步趕來。
「總經理,很抱歉,這位小姐堅持要等你……」秘書緊張地解釋,警衛也虎視眈眈地盯著貝貝。「總經理,這位小姐是……」
嚴明見狀忙揮揮手。「她是貝董事長的千金,貝湘蕾小姐。」
一听到是貝董千金,大家都放下手邊的工作,抬頭望著貝貝。
所有目光投射在貝貝的身上,有驚訝、有狐疑、有打量,此刻嚴明下意識地往前踏了一步,擋住了貝貝。
在他心中,貝貝這單純的小女孩,不應該讓大家這樣盯著、投射目光,她會嚇到的。
怎知貝貝一點也不在意,從他身後探出頭來,猛向大家揮手。「大家好啊!」
嚴明的身軀擋不住勾貝的熱情,她蹦蹦跳跳地蹦進辦公室,和大家問好。「我叫貝貝,你們都這麼忙嗎?」
辦公室里眾人一片驚訝,連聲問道︰「您就是貝小姐啊!您長這麼大啦?變得好漂亮喔!」
貝貝听見大家這樣喊她,馬上糾正大家道︰「不要又‘您’了啦!叫我小勾貝啊!」
面對這樣親和力十足的董事長千金,大家也開始好奇。「這……貝小姐剛剛喊總經理什麼?」大家好奇地問著,剛剛沒听清楚什麼龜?
「喔!是我替他取的外號啦!‘閻羅王’沒創意,我替他取‘長毛龜’。」她大言不慚。
「什麼……龜?」大家連閻羅王三個字都不敢叫了,更何況是像貝貝這樣明目張膽地再替他取新外號?!
「哈哈!這是有典故的,我告訴你們喔!他平常在家啊,潔癖到……」貝貝一股腦兒便開始要敘述她是怎麼替嚴明取這外號的。
嚴明臉色一變,他知道這丫頭的本事,再讓她講下去,搞不好自己的歷任女友興衰史又要被她拿來大肆宣揚了。
他一個箭步走進人群中,拉走了貝貝。
貝貝的手臂猛然被拉起,嚴明拖也要把她拖離現場,她急著說道︰「等等啊!我還沒跟大家認識耶!」
嚴明的動作可沒停下,腳步加快。「你不是要等我下班?」
「那你到底忙完了沒嘛?」
「見到你這樣,沒忙完也都忙完了。」現在的他哪還有什麼心思工作。
「厚!你現在也變得會耍嘴皮了。」貝貝嘴上硬是不輸人。
嚴明听見也馬上回腔。「什麼我耍嘴皮?是你成天問題一堆。」
「有問題的人才會說我有問題。」貝貝說得可順,與嚴明一來一往的「抬杠」起來。
「你要是不說話,就天下太平了。」
「錯,是天下沒樂趣。」
他拉著她猛往自己的辦公室走,卻在不知不覺中跟貝貝拌起嘴,無形中已感染了她的氛圍。嚴明沒有注意到,跟貝貝在一起的時候,自己仿佛年輕了好幾歲。
然而這自然而親匿的舉動,讓辦公室的職員們忍不住問道︰「總經理……她就是您的未婚妻嗎?之前听說貝董事長有意……」
听到「未婚妻」三個字,兩個人同時止住腳步。
「貝董事長並不是這個意思,董事長是希望她在台灣能有人照顧。」
「什麼我是他的未婚妻?我爹地自做主張那是他的事,與我無關。」
兩個人在同一時間,一個忙抗議、一個忙解釋,話語交疊。
嚴明暫且不管其他人怎麼想,急忙拉走「禍源」貝貝。
***
辦公室內
「貝貝,以後不要在辦公室外大呼小叫。」嚴明終于放開了手。
貝貝揉著自己的手腕,順便給他一記白眼。「你以為我愛來呀?」
「那你等我做什麼?」
「過生日啦!」
听到貝貝這樣說,嚴明才知道這丫頭是來替自己慶生的,不過她也把場面搞得太亂了吧!
嚴明搖了搖頭說道︰「要替我過生日嗎?謝謝,不過我不慶祝生日的。」
「你就是這樣沒情調,才會一次次被女朋友甩。」貝貝似乎有備而來,早知道嚴明會這樣說,已經準備好吐槽的話。
不過嚴明可受不了。「貝貝你……以後別再說我的私事。」
「拜托,我是在教你好不好?你不多學點,保證還有第八次、第九次……」
「夠了,貝貝!」嚴明出聲制止,怎麼自己的感情事總被她拿來揶揄?
貝貝見這招奏效,連忙說道︰「那你到底下不下班?要不要換衣服嘛?」
「換什麼衣服?」
「你下班不換掉這身烏漆抹黑的西裝?不覺得快被勒死了嗎?不換衣服等等怎麼逛夜市呀?」
「夜市?」這是她的計畫嗎?來辦公室等他半天就是為了要逛夜市?嚴明揉了揉太陽穴,他永遠不知道她會出什麼招。
貝貝沒讓他有思考的空間,不斷推著他道︰「快點啦!現在夜市正熱鬧。」
嚴明不曉得他的生日禮物就是得陪這小丫頭「逛夜市」。看到貝貝又催又推,逼得嚴明不得不再一次「妥協就範」。
***
明明身上穿著運動服,這身衣著本來是要去健身房時所穿,現在卻被貝貝拖著往夜市走。
「台灣最有名的就是夜市啦!怎麼可以不逛一逛?」貝貝興高采烈,仿佛今天是他陪她過生日。不過其實她偷偷看了嚴明好幾眼,換下西裝、穿著運動服的他,添了一分平時沒有的魅力,看起來年輕了好多歲。貝貝不得不將目光轉開,他結實的胸膛盡現在這樣的服裝下,再看她會臉紅的。
「那是什麼?」轉移目光的貝貝突然尖叫。
嚴明順著她興奮的目光望去,看見了一個小攤販。「那是章魚燒,是用火慢烤的一種小吃……」
「我要吃!」貝貝連話都沒听完,就跑到攤位前。「老板,買一盒!」
嚴明忙拉住她。「貝貝,這些路邊攤未必衛生,你還是別吃了。」
貝貝瞧他緊張的樣子,指了指旁邊的人說道︰「那麼多人都在吃,你是在緊張什麼?」
「我是擔心你,萬一吃壞肚子怎麼辦?」保護這小女孩是自己的責任,嚴明內心是這麼想的,臉上表情緊張不已。
不過貝貝已經接下那盒章魚燒。「哪來那麼多萬一,你真的很愛擔心耶!來!吃一個!」她叉起一個章魚燒往嚴明嘴邊湊,還稍微踮起腳尖。「吃啊!」
嚴明看見貝貝閃著亮麗雙眸,拿著章魚燒在他眼前晃動,小小的個頭卻活力十足,嘴角漾著可人笑靨,仿佛這世界上根本就沒有什麼好擔憂的事,是他太過庸人自擾。
喧囂夜市內,嚴明的眸光在她身上停駐了幾秒,她的純真此刻沉澱了他所有的繁雜思緒,他張開口,咬下章魚燒。
鮮美的柴魚片和熱呼呼的章魚燒在嚴明嘴里化開,這回他吃這「不干淨」的小吃卻特別有滋味。
「那個是什麼!」嚴明嘴里的章魚燒還沒吞下,貝貝又在高喊,接著又拖著他跑到一個四方透明機器前。「喔……這個是抓娃娃機對不對?哈哈!我在加拿大就好想玩喔!」
完了!勾貝興致一來,嚴明擋也擋不住,只見她在整間娃娃機店里亂鑽亂跑,嚴明只有替她兌換零錢的份。
店里燈光打得光亮,音樂放得熱切,透明玻璃里的每只小娃娃都好像正閃閃發亮地向客人招手。嚴明知道這是店家的行銷技巧,不過不斷投入硬幣的貝貝哪想得到那麼多。
「這個怎麼這麼可愛!我一定要抓到!」貝貝在機器前喊著。
嚴明在她身後道︰「貝貝,其實這些機器都有機率,都會設定投幣多少次後才會夾得到,這樣店家才能回本、才能賺錢,不信的話,你……」
「抓到了!耶!」跳起來的貝貝一個尖叫,撞上了身後的嚴明,嚴明趕忙伸手扶住她。她連忙彎下腰拿起她的戰利品。「哇!我才花十塊錢耶!怎麼這麼好?」
「小箍蛋,你之前在其他機器貢獻多少硬幣了?」扶著她的嚴明說道。
貝貝高興地拿起她的娃娃,不忘回嘴道︰「你叫我什麼?小箍蛋?」
「這……你不也叫我長毛龜。就只有你能替我取外號嗎?」
「好吧!算你有理,這次原諒你。」貝貝把玩著小玩偶。
「原諒我?」貝貝這家伙臉皮還真夠厚。
「對啊!不跟你計較了。」貝貝可理直氣壯了,仿佛她心胸寬大原諒「犯錯」的他。嚴明還來不及思考自己為何會脫口而出那句帶著親匿口吻的「小箍蛋」,就又被貝貝拉走。「哈!我一定要夾到這個!」
貝貝用充滿雀躍的聲音在一台機器前吶喊,嚴明朝她「堅定」的眼神望去,原以為里頭是可愛的玩偶,結果……竟是一只只探著頭、伸出四腳的綠殼烏龜娃娃。
烏龜有著兩顆卡通版的大眼楮,從里頭望著嚴明,而嚴明也透過大片玻璃,望著這些烏龜,臉上浮現三條線。
「這是要夾給我的吧!」嚴明無奈地問道。
「對啊!是你第二個生日禮物。」貝貝已經在算計著哪只烏龜比較好夾到。
「第二個生日禮物?」嚴明看著專注的貝貝。「那第一個是什麼?」
「是有我陪你逛街啊!」貝貝想也不想,就冒出這樣的話。
嚴明又揉了揉他的太陽穴。「這也算禮物?」
「拜托,你也不想想,要不是我出現,你現在會在做什麼?」她操作著搖桿,一副勢在必得的模樣。而嚴明知道,若不是她找他出來,自己必定還留在辦公室加班,毫不特別的度過這一天。
這是他這些年來唯一過生日的一次,雖然慶祝的方式有些特別。
「鏘鏘鏘鏘!」貝貝口中高喊著勝利的聲音,手中高高舉起那只小烏龜娃娃,在高他一個頭的嚴明面前不斷晃動。「抓、到、啦!哈哈!送你。」
「你很故意喔!」嚴明低眼瞪了瞪她,玩心漸起。「好,禮尚往來,我也送你個娃娃。」
他瞪了一眼那烏龜,拿起零錢往另一台機器走去。
「什麼娃娃?」貝貝跟在後頭。
「適合你的。」
嚴明站在機台前,听見貝貝的尖叫。「你才故意咧!」
機器里頭是一大堆粉紅色小豬娃娃,有的在吃飯、有的在睡覺,造型都十分可愛,貝貝卻揚聲抗議。「你的意思是說我像小豬?」
嚴明露出了笑容,總算將了她一軍。「你不也說我是毛很長的烏龜?」
「你真的就是龜毛啊!」貝貝瞪著他。
嚴明笑意未減,她這樣說他,他也沒生氣。「我要是真的龜毛,現在還會在這邊陪你玩?」
「什麼陪我玩?是我在陪你耶!你自己說嘛!你以前有沒有玩過這些東西。」
嚴明看著前方的搖桿。「沒有。」
「那你現在玩得開不開心?」
「還不錯。」其實他內心有比玩得開心更重要的事。
貝貝一听馬上說道︰「這就對啦!那你還要說我是小豬?」
嚴明看著氣鼓鼓的小勾貝,眼里含笑。「這是兩回事,貝貝。」
他緩緩伸出手,用掌心摸了摸她的頭頂以示安撫。「我是要告訴你,我這只‘長毛龜’已經漸漸為你改變了,那你這只小豬呢?」
嚴明的話語中藏著一抹淡淡的溫柔,他不知道貝貝有沒有听懂。他不敢說得太過明白,怕嚇著這小女孩,只能藉這機會,小小的暗示著。
不過貝貝臉上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只見她依然嘟嚷道︰「我才不是小豬好不好,只不過就是睡晚了點、東西愛亂擺而已,你沒度量啦!」
「這麼生氣呀?」嚴明嘴里逗著她,雙手也沒閑著,他投下了硬幣,操作起搖桿。「那我一定要夾到,氣氣你。」
親手操控的嚴明才知道這游戲的樂趣,小小的十元硬幣讓人興起大大的希望,那些可愛的小豬激起他的「斗志」,這回換他將一個個硬幣往里頭丟。
「還差一點,它已經接近洞口了,貝貝,幫我換一下零錢好不好?」嚴明盯著他的目標物,貝貝氣嘟嘟地拿著他的紙鈔到櫃台換零錢。
「你笨死了啦!要左邊一點。」眼看他丟下不少銅板,貝貝忍不住開口指導。
而此刻的嚴明可專注了。「哪有,這樣剛剛好。」
「你要從這個角度看啦!」
「好好,就左邊一點……」他已經將外套脫下,一副跟它拚了的模樣。貝貝雙眼盯著他操控的那只機器爪,一邊罵著嚴明笨蛋,一邊指揮著。嚴明前所未有的玩心大起,立志一定要親手抓到這粉紅小豬。
玻璃櫃外有專注的嚴明,和悄悄分心的貝貝。
說她笨?貝貝怎麼覺得,這只長毛龜才笨。她的眼角余光不時飄向他,這笨龜當真以為自己听不懂他的話嗎?
貝貝只是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應對這樣的場面,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長毛龜的一句「為了她改變」,自己听得心神蕩漾,不過她怎麼可以不爭氣地顯露出來?
貝貝把這些思緒壓在心底,看著嚴明將一個個硬幣投入。
嚴明忘了自己剛剛跟貝貝說了什麼「成本分析」的話,眼看手表上的時間一分分溜走,貝貝給了他一個非常不一樣的生日夜晚。
不過鬼靈精怪的貝貝,腦子可沒停下來,她準備的禮物,可不止這兩樣……
作者:
teae
時間:
2020-1-19 17:14:06
第七章
「咚!」站在娃娃機前,嚴明看見小豬從空中落下,在洞口撞了一下又彈起,他的心也跟著跳了一下。終于,看見小豬娃娃搖搖晃晃地應聲落入洞中,他開懷大笑。
「夾到了。」他拿著小豬娃娃在貝貝面前搖晃。
貝貝瞪了他一眼,不甘示弱地也將綠色小烏龜高高舉起,搖崗示威,兩個人如同小孩子般拿著娃娃互相比劃。
「生日快樂,長、毛、龜──」
「謝謝你,小、豬、妹──」嚴明學著她的語氣。
「你實在很惡劣耶!我好心陪你過生日,你還這樣。」
「好好,別生氣,你看看還喜歡什麼娃娃,我夾給你。」嚴明低聲哄著她,這是他以往從未對女孩子做過的事。
他喜歡獨立、自主的女人,能夠跟他談時事、未來,能夠體諒他忙祿不堪的生活,不會吵著要他照顧。然而他卻忽略了,再成熟的女人都需要被寵愛、被呵護,都需要花時間好好陪著她們談談心、約約會。
而現在,他有另外一種感覺,是一種被需要,一種想要照顧人的情感。
「你技術那麼差,再夾下去都要破產了啦!」貝貝不領情,吐槽地說著。「都你啦!夾這麼久,現在這麼晚了,我沒有辦法準備第三樣禮物了。」
「還有禮物喔?」嚴明訝異地問著。
「當然啦!看我多有誠意幫你過生日。」
「是什麼禮物?」他很好奇,不過貝貝那麼愛整人,不知這次是不是又會……
「秘密。」貝貝故意跟他唱反調,轉過頭什麼也不說。
嚴明噙著笑,看著眼前調皮的小丫頭。是她,讓他有了前所未有的感受。
「好啦,我知道你也累了,回家好不好?」嚴明哄著她,帶著無比的關懷。
貝貝瞪了瞪他。「是為了你的荷包著想,快回家吧!破產龜。」
「好,嘟嘴小豬上車吧!」
「你叫我什麼……」
貝貝不甘心被嚴明這般亂取外號,一邊走出娃娃店,一邊氣嘟嘟地回嘴。嚴明這個生日,就在和貝貝拌嘴中開懷度過。
嚴明駕著車,貝貝坐在一旁看著窗外的星星。
或許真的是玩累了,她手中的可麗餅沒吃幾口,就連打了好幾個哈欠,濕潤的眼眶讓她的大眼楮更加水汪閃亮。
「貝貝,謝謝你。」在兩人安靜了好一會後,嚴明終于將心底的感受說出口。
他回想著有貝貝的日子,他的笑容變多了、身段變柔軟了,做了很多他以前不曾做過的事。
如果不是她的出現,他不會有這樣的轉變。應該是時候,該跟她說句謝謝了。
半晌,貝貝都沒回應,嚴明瞥了一眼,原來這小家伙睡著了。
他將車速放慢,一路穩穩地駛回嚴家。
他做了許多之前不曾做過的事,現在,打算再多做一件。車停妥後,他親自抱起貝貝,往屋里走。
嚴明將動作放輕,舍不得吵醒已經進入夢鄉的貝貝,然後一步步小心地踏上樓梯,進了她的房間。
睡夢中的貝貝含糊囈語,小手還勾在他的臂膀上。嚴明微微淡笑,有些舍不得將她放下。
站在床邊,嚴明抱著她,端詳了好一會。
貝貝的頭發凌亂,自然微卷的發絲順著她的小臉蛋蜿蜒而下,額前散著不規則的瀏海,好似她隨意卻又多采多姿的個性。
嚴明就這樣抱著她,凝望了好久,在他逐漸深邃的眼眸里,映上了這女孩的身影。
寂靜的夜晚,他原本空曠的心田,在這月光下,開出了一朵小花兒。
***
翌日,嚴明一如往常靜靜地在貝貝房門口繞了一圈後,獨自上班。
不過今天他卻有些無法全心專注,坐立不安,看著牆上的時鐘,終于決定打電話回家。
「這個時候應該醒了吧?」原來他惦念著貝貝是否已經睡醒,這個時間打電話會不會吵醒她。
「找我做什麼?」貝貝在房間接起電話。
「我是要問……我的第三個禮物是什麼?」嚴明發現自己真的很好奇。
不過貝貝只把計畫壓在心底。「這個禮拜六你就知道啦!我已經準備好了。」
「為什麼要等到禮拜六?」
「那天你不用上班不是嗎?」
嚴明摸不著頭緒。「你送的禮物跟我有沒有上班有關系嗎?」
「有關系啦!你不要問了,到時候就知道,現在先專心上班嘛!」貝貝還是不講。
竟然被這小丫頭訓斥要「專心上班」,嚴明一時忍不住笑道︰「你妻管嚴嗎?這麼凶。」
「什麼妻管嚴?」電話那頭的貝貝愣了一下。
嚴明馬上改口。「這……沒什麼,我一時失言。」
「我管你什麼‘鹽’啦!不要吵我,我在調顏料。」
「好、好,你專心畫畫吧!」
幣上了電話,嚴明對于自己剛剛的玩笑話,有些詫異,也有些感觸。如果有一天,貝貝常伴在他身旁,會是什麼光景?是天天跟著她胡鬧、跟著她開懷大笑、看著她又變出什麼把戲嗎?還是靜靜地看著她的畫、靜靜地看著她睡覺,或者靜靜地吃著她做的披薩大餐?
貝貝就是這樣獨特,單純率真的她,單刀直入地闖進他的心扉。他的天空因為貝貝而變得多采多姿,他的生活因為貝貝而變得五彩繽紛。這樣的貝貝,如果有一天變成自己的「妻」,又會是怎麼樣?
離周末還有好幾天,嚴明卻不知不覺期盼著,他不知道,這小丫頭又會給他什麼前所未有的驚喜。
秘書送來了文件,嚴明不再鉅細靡遺地一件件過目。
「這個授權由節目部經理決定,這件讓業務部自行負賣。有間題再告訴我。」嚴明很快地簽完文件。「今天事情忙完後,你也早點下班吧!」
他漸漸改變了強勢的行事作風,學習放手讓屬下發揮,對于公司營運不再緊迫盯人,對自己不再那麼「龜毛」。
在他桌前的抽屜,悄悄貼上了一張小涂鴉,嚴明每天工作前,都會看一看。
簡單的筆觸帶給他不簡單的改變,嚴明珍惜地看著這與眾不同的手繪涂鴉。貝貝的禮物是什麼?又會帶給自己什麼不一樣的震撼?嚴明滿心期待著。
***
周末,嚴家
嚴明不知道,他的禮物,當真讓他十分震撼。
貝貝睡飽起床後,便開始架起畫架、調起顏料。
其實那天的那句「妻管嚴」,她听得懂,只是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反應。這長毛龜弄得她思緒亂七八糟,不找機會「回報」他一下怎麼甘心?
貝貝什麼沒有,鬼點子最多。那天跟他逛夜市的時候,她就注意到他精壯的身材,只不過她怎麼好意思一直直視。
既然他的身形這般優秀,就別浪費了。貝貝只有在畫畫的時候會專心、心無旁騖,看來只有這個方法可以讓自己靜下心來不亂想吧!哈哈!之前的那個計畫該是付諸行動的時候啦!
貝貝竊笑著,而等了又等的嚴明終于忍不住,走到她房門口。
「貝貝,你不是說還要送我一樣禮物?」
「對啊!我在準備了。」貝貝說著。
嚴明望了望四周,除了她的畫具,其他什麼都沒有。他明白了。「你要送我一幅畫對嗎?」
「對。」貝貝點頭。
「什麼畫?」
「你的畫。」
「嗯?」嚴明沒听懂。
「你的畫像。」貝貝再解釋一次,聲音控制得很平穩。
「真的嗎?那很好啊!」嚴明覺得挺新奇的,他有很多藝術收藏品,卻沒有一幅自己的畫像。「先謝謝你了。」
「不客氣,你也要先準備一下。」貝貝頭也不抬,雙手沒停過地擺開畫具,忙得很。
「我要準備什麼?」嚴明還是不太了解。
「你要當模特兒,坐在前面。」貝貝指了指前方窗下的一張椅子。
嚴明不假思索,點了點頭道︰「喔,好。」
自己是畫中人,坐在那兒讓人畫張畫也是應該的。
冷不防他听見貝貝這樣說道︰「要脫掉衣服。」
「什麼?」嚴明已經走到椅子邊,沒想到正要坐下時,听到這句話馬上整個人又彈起。
「人體畫像,不能穿衣服。」
「不穿……衣服?」嚴明錯愕驚訝。
「是啊!你有在運動,肌肉線條很美。」貝貝回答得很專業。
「等等……貝貝,我……」
「我很有經驗,你不用緊張。」她依然沒抬頭,神色自若。「我畫過很多人體畫像,保證畫出讓你滿意的畫。」
「不是……這個問題。」嚴明有些吞吐,額上開始冒汗。
「那還有什麼問題?你該不會是害羞吧?」貝貝竟一點也不以為意,還「白」了他一眼。「快點啊!」
嚴明杵在原地。「貝貝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
「考慮什麼?」
「考慮……」嚴明語塞。貝貝的態度這樣「專業」,相較之下自己的別扭就顯得好似不懂藝術一般。
「我準備了一條毛毯,到時我替你披在身上該披的地方,這樣我好畫畫,你也比較不會冷。」
貝貝走到一旁拿起毛毯,果然一切都準備就緒,就只剩他這個主角。
「這……貝貝,我看不用了。這禮物我心領了。」
「害怕了?」貝貝嘴角露出一抹好笑。
「不是害怕,是我不習慣。」嚴明力圖冷靜。
「扭扭捏捏的,不像個男人。」
「好吧!隨你怎麼說,我先離開了。」此地不宜久留,什麼畫像、禮物,他都不要了,先閃人再說。嚴明說罷轉身要走,卻被貝貝高分貝的聲音留下。
「等、等、喔!你看這是什麼?」她亮出一張紙。
嚴明回頭一望。「這什麼?」
「就知道你會耍賴,看看這個,你自己簽的,還有手印喔!」
嚴明定楮一看,不得了,是那晚玩什麼真心話大冒險時,他簽下的那張「承諾書」,寫著如果他不答應陪貝貝畫畫,就是小豬等雲雲。
貝貝晃動著那張紙。「別違約喔!不然當小豬的是你。」
「我怎麼知道那天你說的會是這樣。」
「哪樣啦?你到底懂不懂藝術?我都不嫌你不專業了,你到底在怕什麼?」
「我說了我不是怕,只是覺得不妥。」
「不妥?哪里不妥?」她理直氣壯,不過笑在心底,詭計得逞啦!看這長毛龜現在連說個話額上都在冒汗。
「這個……就……」要他怎麼說?
「看看你自己的手印,你答應的喔!桂讓自己變成小、豬、哥。」
「什麼小豬哥?你實在很愛亂說話……」雖這樣說貝貝,嚴明自己卻連一句話都說不好,斷斷續續的。
「不要扯開話題,你到底答不答應?」貝貝橫眉瞪眼,直挺的手拿著那張同意書,逼他就範。「你要是臨陣逃跑,我就告訴全世界的人,你嚴明言而無信、連畫張畫都不敢,答應別人的事都不做到,一點藝術修養都沒有,畏畏縮縮地一點也不像男人,還欺負一個小女生……」
「停停停,我哪有欺負你?」他快受不了了,連忙阻止貝貝所有的欲加之罪。
貝貝也不是省油的燈。「你害我一早起來就忙東忙西地準備東西,現在一切都要白費了,這不是欺負是什麼?」
「你哪有多早起床……」嚴明試圖扯開話題,不過很不幸的貝貝沒有上當。
「不要扯開話題啦!你是要大家都知道你不守信用,連蓋了手印都可以不算數是嗎?到時除了你被甩的七場戀愛史之外,又會多了一項被大家拿來討論的事。」
「說到這個,你實在過分,我的私事……」他正要數落,卻又被貝貝打斷。
「嚴、明、大、哥,不要顧左右而言他,你到底答不答應?」
面對理直氣壯的貝貝,和自己親手蓋上的手印,嚴明知道要是不答應她,這比閻羅王還惡劣的小惡魔肯定會四處嚷嚷,告訴所有人他不配合她作畫,只因為自己「不敢」當人體模特兒,說不定還會加油添醋,說自己不懂藝術、枉費買了那麼多藝術品……
他尷尬、錯愕、驚訝,卻也知道,自己別無選擇。
「那……我可以……留最後一件嗎……」他從來、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會有這麼一天,在一個小丫頭面前面紅耳赤、話語斷續,走也不是、留也不對,然後再這樣「低聲下氣」地「求」她讓自己多穿件衣服,這是什麼世界?!
他堂堂一個總經理,號稱讓人聞風喪膽的閻羅王,現在卻這樣「栽」在一個小丫頭手中,他的宮殿也被她攪得天翻地覆。
嚴明圍著貝貝「好心」準備的毛毯,硬著頭皮坐到窗下的椅子上。
「身體微微向左側,頭自然地看著窗外,讓陽光照在你身上……還有,你的表情放自然一點行不行?」
貝貝在他前頭指揮,表情一點也不尷尬,而全身上下只剩下一條內褲的嚴明,還得遵從她的指示,擺出她理想的動作。嚴明心中只有三聲無奈。
「大約……要畫多久?」他忍著尷尬問道。
「不一定,如果你听話一點,一個下午就可以好。」
「听話?」他實在快要受不了了,自己怎會「淪落」到這般田地?「是,我的貝大小姐,要怎麼听話?」他只想盡快結束這一切。
「你的表情啊!你到底在ㄍ一ㄅ什麼?」貝貝開始觀察起光線、陰影,猛盯著他的全身上下瞧。「還有啊!你裹成這樣是在包檳榔啊?」
「檳……榔?」這是什麼形容詞?
「毯子松開點。」貝貝命令著,見嚴明不動如山,干脆自己動手。「我來啦!輕輕披在這邊就好,你大腿的線條很漂亮耶!」貝貝有如評鑒一件藝術品般評鑒著他的身材,嚴明感到頭上有一群烏鴉飛過。
是的,自己的健身成果不差,但他從沒想過會是在這種情況下被贊美。貝貝拉開了他的毛毯,只讓他蓋住了「重點部位」,然後調整了他的坐姿、再看了看窗外的光線,最後才滿意地點點頭,開始作畫。
嚴明從眼角余光中,看見揮舞著畫筆的貝貝。
她的動作並非秀氣優雅,和許多名媛千金比起來,甚至可能會被認為她是不知從哪兒蹦出來的野丫頭。
為了作畫,貝貝扎起了頭發,隨意地穿上很普通的衣服,衣服上清晰可見前幾次作畫時留下的各色染料,顯然他交代佣人幫她買的衣服一點也派不上用場。她手腕一揮,顏色大膽地在畫紙上蔓延,嚴明盯著,看見了她眉宇間的認真。
彎彎的雙眉並沒有像他常見到的OL一樣細心修整過,因為認真而微微噘起的雙唇,未施半點口紅,嚴明卻越看越著迷,那片唇是如此水漾迷人。
她的臉蛋潔淨無瑕,動作隨意且帶著她獨有的任性,這樣的貝貝,卻勝過了千百個穿著整齊套裝、妝點得宜的女人。
「別動喔!桂動、別動……」畫得起勁的貝貝突然喊著,嚴明見她放下畫筆,盯著他的身上看。「有只蚊子對不對?我先幫你處理掉,你維持這個姿勢別動喔!我畫完這邊再休息……」
貝貝快步走近,往他胸膛狠狠「啪」了一聲,然後滿意地又回到畫架前,繼續拾起畫筆作畫。
這小小的一掌,打在嚴明胸前,他陡然感到一陣火燙。之前是因為尷尬而面紅耳赤,現在卻是因為……
嚴明胸口的一陣悸動蔓延至全身,貝貝盯著luo身的他神態自若,為何自己卻這
她潔亮的明眸對自己上下掃視,筆觸自信、神采迷人,到底是什麼原因,讓自己無法坦然面對她?讓他如此坐立不安?
嚴明知道,自己內心對貝貝有著不一樣的情愫,讓他無法當做沒事般地面對貝
貝貝揮灑著畫筆,卻藏著嚴明不知道的心思,她的長毛龜為她改變了許多,她怎會看不出來?怎會沒有一點小小的感動?她藉著作畫緩和自己的情緒,也讓自己能用專業的眼光「光明正大」的看著嚴明。
貝貝將所有心力投注在這張畫作上,她其實是真心地想要好好替嚴明大哥畫一幅與眾不同的畫像。她沒有什麼能耐替這只其實很疼她的長毛龜,準備什麼貴重的禮物,但是在這張畫中,將會藏著自己小小的、暖暖的,別人所沒有的心意。
作者:
teae
時間:
2020-1-19 17:14:56
第八章
「叩、叩!」門外有人敲門。「小勾貝,我送下午茶來!」是廚師的聲音。
嚴明听見「小勾貝」,知道現在嚴家的佣人們已經和她混成一片,然而更糟的是,貝貝和大家沒大沒小,而大家對她也一樣。
門很快地被打開,貝貝既沒應門也沒回頭,很自然地說道︰「謝謝廚師大叔,先幫我放旁邊好不好?」
顯然他不在家的時候,大家也是這樣「隨興」的相處,廚師領著佣人、端著餐盤,小心翼翼地走入。「有你最喜歡的小蛋糕和……」
「和什麼?」貝貝沒听見廚師大叔說下去,才稍稍回頭。「你們怎麼啦?」
端著餐盤的家佣和廚師愣在門口,「匡啷」一聲,餐盤落地。
「唉呦!」只听見貝貝喊了一聲,破碎的盤子四飛,她嚇得花容失色,碎玻璃劃傷了她的手腕。
「怎麼了?」嚴明看見些許血絲從她的腕間滲出,顧不得其他,毯子一掀便往她這兒跑,一把握起她的手,怒斥一旁的家佣。「你在做什麼?!」
嚴明怒目厲聲,家佣被罵得緊張害怕,貝貝一邊握著手腕一邊急著說道︰「不要罵人家啦!他不是故意的。」
「有沒有碎玻璃在里面?」嚴明顯然比貝貝還要緊張,緊握著她的手不放。「讓我看看。」
聞聲而來的管家見狀情急地大喊。「把醫藥箱拿過來!馬上把地板清干淨!」
他這一喊,喊來嚴家所有的家佣,房內有受傷的貝貝、滿地的碎玻璃,和……他們只穿著一件內褲的主子。
嚴明來不及阻止、也顧不得解釋什麼,拿著送進房來的消炎藥水小心地替貝貝上藥。
「痛不痛?」他的表情看起來比她還要痛苦。
「一點點。」貝貝小小聲地說。
嚴明看著她,止不住一陣心疼,柔聲安慰。「忍耐一下好不好?」
嚴明的表情仿佛這玻璃劃傷的是自己的手,貝貝把這樣的嚴明看進眼底,點了點頭。
「好……」她吞了吞口水說道︰「嚴明大哥,我看你還是先……把衣服穿起來好了,他們都在看你。」
「看什麼看,沒看過人家畫畫嗎?」嚴明拿著紗布,頭也不抬,專注地替貝貝包扎傷口,動作輕柔。
那些家佣們,嘴巴張得大大的,眼楮瞪得直直的,不知道他們的主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開放?這下子他們的八卦,又多了一條。
***
傍晚,嚴明端著一杯紅酒,坐在沙發上。
沙發另一頭坐著緊盯著電視、目不轉楮的貝貝。
「手好一點了嗎?」嚴明關心地詢問著。
「嗯。」貝貝專注地看著電視,嚴明也跟著瞧。
其實手上的傷並不是很嚴重,嚴重的是今天嚴明臉上擔心她的表情,讓她久久不能忘懷。
「你要看哪一台?」好一會貝貝終于開口,她整理好心情,視線離開螢幕。
「就跟你一樣,看脫口秀就好。」嚴明倚著沙發,凝視貝貝。
「你也會看這個喔?」
「你不是說我該學學主持人的幽默?」
「厚!你在記仇對不對?」貝貝記得那天他們吵架時,她叫嚴明多學學脫口秀節目主持人的幽默。
「我沒有記仇,事實上我要謝謝你,讓我了解很多自己以前看不到的缺點。」
「長毛龜,你突然這樣說,我很不習慣耶!」
「不習慣嗎?」嚴明噙著笑。
「你別笑了,他們都在看你。」貝貝指了指後頭端水果的家佣們。「他們一定滿肚子疑惑。」
嚴明也沒回頭,更不想解釋。「隨便他們怎麼說。」
貝貝沒想到他竟然一點也不在意,自己反而心虛道︰「你解釋一下啦!說那是在畫畫,沒在干嘛。」
「不必。」嚴明拿起水果,看著電視悠閑地吃了起來。
貝貝沒見過這麼悠哉的嚴明,尤其是在這個時候。
「好吧!反正……被看光光的是你,算你吃虧。」貝貝抱起沙發上的抱枕,頭倚著抱枕看電視。
身旁的嚴明,目光卻漸漸轉向她。許久,他開了口。
「其實你很像這杯紅酒,剛喝下去的時候甜甜的,以為不會醉,卻後勁十足,沒有防備的人很難招架。」
「我在看電視,你在那邊酒不酒的說什麼?」嚴明說得低沉感性,不過貝貝卻沒有打算理會他。
「你听不懂我話中的意思嗎?」嚴明問著。
貝貝聳聳肩。「我又不懂酒。」
「這跟酒沒關系,我只是打個比喻。」嚴明稍稍移動身體,坐近了些,然後耐著性子,再跟她解釋一遍。「有些人就像這種晶瑩剔透的紅酒,讓人失了防備,最後不知不覺地沉醉其中。」
「喔。」怎料貝貝只有一聲「喔」,沒再給他其他反應。
「所以你還是听不懂這話里的意思嗎?」嚴明又問了一次。
「听不懂。」她搖搖頭。
貝貝非常不給他面子,難得他堂堂閻羅王願意跟她這個小鬼低頭,她卻壓根不當一回事。
嚴明無奈,只能說道︰「好吧……那我們看電視好了。」
他能說什麼?難道要壓著這小丫頭說「你仔細給我听清楚,我喜歡上你了」,還是要說「你就像這紅酒,已經把我迷住了」?!
不要鬧了,再怎麼說這里是嚴家,他是一家之主,當初這丫頭剛搬進來時,兩人吵得有多嚴重?他「長毛龜」的外號就是這丫頭取的,就連現在她還是成天掛在嘴邊,憑什麼要自己低頭向她告白?
罷了!她要是听不懂這比喻,就暫時止住干!嚴明深深吸一口氣,坐回原位,端起酒杯,故作優雅。他壓住的不是貝貝,而是自己滿懷的熱切情感,不過再怎麼說面子還是要顧,這事改天再說好了。
不當一回事的貝貝,抱著抱枕隨著電視上節目主持人的笑話而笑鬧。
嚴明放下酒杯,雙手枕在後頭,仔細想想自己似乎很少這樣放松,也好,就過個像周末的周末吧!
嚴明正試著放松,跟著看脫口秀節目,貝貝卻冷不防在廣告時間時,突然丟下抱枕站了起來。
「遜到家了你!」她走到他面前,雙手插腰。「有夠爛的告白。」
「什……麼?」倚著沙發的嚴明挺起了腰。
「你活在中古世紀喔?沒听過這麼沒力的告白。」
嚴明一愣,難道她听得懂他方才的比喻?
貝貝的頭左右搖動。「有話也不敢直說,什麼酒不酒、還後勁咧,很爛耶!」
嚴明瞠著眼,看著眼前的貝貝。「你剛剛還說……你听不懂。」
「是懶得理你。」貝貝有些得意,她嚇到她的長毛龜了。
「你……真的很……沒禮貌。」他支支吾吾地掩飾自己的尷尬。
「你不就喜歡我這樣?」她可一點也不尷尬,還一副理直氣壯不饒人的模樣。
嚴明怎肯在這個時候低頭。「我哪時喜歡你這個搗蛋鬼了?」
「好啊!不喜歡是不是?那我要走了。」
「走?走去哪?」
「我跟爹地說了,我要去歐洲自助旅行。」這回不是激將法,是她真的打算要去旅行,算這長毛龜不湊巧,挑在這個時候告白。
「自助旅行?」嚴明一听可不得了。「你一個人?」
「對啊!」
「那怎麼可以!」他尾音上揚。
「怎麼不可以?」她音量也不小。
「你一個小女孩,連照顧自己都不會,還談什麼自助旅行?」
「你就是這樣,愛窮緊張。我哪時不會照顧自己了?」
嚴明霍然起身,貝貝也不甘示弱地挺起腰,兩人大眼瞪小眼。
嚴明怎麼放心讓這樣一個小丫頭自己在外頭亂跑,萬一迷路怎麼辦?萬一遇到什麼不懷好意的人怎麼辦?他說什麼也不答應。「在這里住得好好的,去什麼自助旅行?」
貝貝見到他這樣強勢地反對,更加不依。「怎麼?現在舍不得我了嗎?當初不知道是誰還想把我趕回去呢!」
嚴明被她這樣一說,面子有些掛不住。「什麼舍不得你,是擔心你的安危。」
「喔!所以你一點也不會舍不得我?」貝貝挺起胸膛,仰著小臉蛋,架勢十足。「那好吧!我就跟爹地說我要搬回去了。反正爹地說過不會勉強我。」
貝貝這招奏效,嚴明一听馬上說道︰「不要說得好像是我要趕你走一樣。」
「那我自己希望回去,行不行?」
「不、行。」斗斗嘴沒關系,但她怎能說走就走?嚴明大聲駁斥,卻被貝貝一語堵回。
「憑什麼?」她趾高氣揚,理直氣壯。
「憑……」是啊!憑什麼?嚴明突然語塞。
自己是她的誰嗎?給了她什麼承諾嗎?連告白都不會,憑什麼留下她?
回想有這小丫頭在的日子,他似乎變得期待回家,期待她又帶給自己什麼不一樣的驚喜,或許又是搗蛋、或許又是一番歪理,但是……有了她,似乎就有了不一樣的生活與快樂。
「你……不想留下來嗎?」嚴明聲音放低,態勢軟化,有她在的日子,就算搗蛋,也能把他的天空變成五彩繽紛;或許歪理一堆,但總讓他有機會思考許多沒想過的事。
貝貝見到一向強勢嚴肅、說一不二的嚴明,可以為了她改變語氣、改變態度,心中快樂無比,也很感動。
但是,這長毛龜還是欠訓練,要改就要改得徹底一點。貝貝故意伸手到耳旁。「什麼?太小聲了,沒听見。」
嚴明見狀,只好再說一遍。「我說,你留下來……可以嗎?」
「長毛龜,你平常說話不是這樣的耶!我听不清楚喔!」沒想到這小丫頭還是不放過他,依然說听不見。
嚴明知道她又在耍花樣,不知該不該把他男人的尊嚴放一邊,他揚起聲。「你太故意了!」
「對!這樣就對啦!這樣才像長毛龜。快!剛剛那句話再說一次,就用這種音量。」
「你!」這搗蛋小勾貝真的是快把他弄得頭頂冒煙,難得自己說了心里話,怎麼這小家伙不感動就算了,還這般調皮?
貝貝可是一點也不怕快要發火的他,硬是回了句。「笨!」
「我笨?」
「我是在訓練你的膽量,這樣你以後告白才會成功,懂嗎?」
分明就是在惡整自己,還一堆歪里,嚴明這回不打算吃這套了。
「不必。」他俯身,緩緩低下頭,聲音低沉道︰「不必你好心,我的第八次戀愛,絕不會失敗。」嚴明的話字字鏗鏘有力,讓貝貝有些心虛。
「長毛龜,你裝什麼凶……」她下意識地退了一步。
「我沒有裝。」他又走近了貝貝一步,眼神已變。
「你要干嘛?」
嚴明收回方才的溫柔深情,雙眼虎視眈眈。「踏出我成功的第八步。」
「很難笑,走……開。唉呦!」貝貝退到無路可退。
嚴明陡然伸出雙手,環繞在貝貝的頭頂上,就像老鷹抓小雞一般,讓貝貝動彈不得。「不、準、走,听見沒?」不只眼神,嚴明連語氣都變了。
貝貝一邊掙扎,一邊嚷嚷道︰「沒听見。」
嚴明沒有放開手,低下頭,附在她耳旁說道︰「我說,不準走,這樣听清楚了嗎?」
「你態度很差,我不想理你。」貝貝掙扎著,連說話都有些斷斷續續。
「你成天長毛龜、短毛龜的喊,態度就很好?」
「你現在是來算帳的嗎?放開我啦!」她的身體左右晃動,卻怎麼也晃不出嚴明的手掌心。
「我算帳的方式有些特別。」嚴明將她抓得緊緊的。「之前讓你撒野個夠,現在一次算總帳。」
「不要以為你這樣我就會怕你。」貝貝提高音量,刻意壯大自己的聲勢。
嚴明卻一步步逼近。「你是該害怕了。」他低下頭,目光直視貝貝,雙唇就在她眼前,吐出的氣息溫熱,仿佛在告訴她,她已無路可逃,不用再掙扎了。
不過,貝貝也不是省油的燈,她什麼沒有,鬼主意最多。
貝貝眼珠子一轉,看見嚴家的佣人們已經因為兩人不小的音量而跑來圍觀,她聲音一揚,高聲說道︰「你剛剛對我告、白的話說得太小聲了。听不見。」她脫得很故意,告白二字還加強語氣。
眾人听見告白一詞,開始你看我、我看你,沒人敢問怎麼回事,但心里想的全是八卦的經典畫面。
哇!堂堂的嚴總經理平時高高在上、權威嚴肅,現在居然低頭跟一個小妹妹告白?那會是什麼情況?一定很精采……
嚴明知道後頭一群人,正疑惑又驚訝地看著自己,他狠狠地瞪了貝貝一眼,低聲說了句。「好,晚點再跟你算帳。不過,你還是別想走。」嚴明松開了手。
貝貝也不甘示弱。「偏不依你,怎麼樣?沒膽龜。」
她得意洋洋,將頭抬得高高的,走回房間。
嚴明眼楮一閉,沒想到自己會有這麼一天,竟栽在這種小丫頭手中。
***
那句「沒膽龜」一整個晚上縈繞在嚴明的腦海中,他在自己房里,靜靜地看著貝貝幫他畫的畫像。
他照了照一旁的鏡子,再看了看畫中的自己,為何在貝貝筆下,自己仿佛年輕了好幾歲?
是心理作用,還是和她相處,自己真的變得年輕許多?
今天,貝貝告訴他,他的告白非常爛。嚴明對著鏡子苦笑了一下,曾幾何時,自己竟會為了一個小丫頭弄得思緒紛亂、整個人暈得團團轉?
他伸手要撫摸這幅畫,卻被門也不敲就闖進來的貝貝打斷。
「畫還沒干,你急什麼?」
嚴明回頭,看了一眼這不知規矩的小女孩,想開口訓斥卻又作罷。「這麼晚了還沒睡?」雖然常被她整,但他的心依然繞著她轉,還是會不由自主地想關心她。
怎料貝貝什麼事不忙,竟是在忙著「逃離」他。「我在整理行李啊!」
「整理行李?」嚴明一听馬上闊步走向她。「你還敢說要去自助旅行?!」
「你這樣說實在很沒禮貌,我不要理你了!」
貝貝一听馬上要走,嚴明一把拉住了她。「別走。」
嚴明力道不小,弄得貝貝有些疼。「我只是要跟你說聲晚安啦!現在說完了,再見。」
嚴明拉著她的縴細手腕,不願放手。「別走,行嗎?」
他的語氣緩下,不再那麼強勢,甚且,還帶著一絲柔情。
「留在這做什麼?」貝貝扭動著手腕,想要掙脫他的鉗制,雖然她知道這力道代表著他的深情。
「留下,听我的……告白,這次是認真的。」嚴明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才說出這樣的話。
貝貝止住了腳步,似笑非笑,看著這樣的嚴明。
他的確為她改變了好多,至少她知道,以前的他,絕對不可能像今晚這樣,緩下聲、低著頭,低聲下氣地和一個小女孩說話。
寧靜的夜,她幾乎可以听見嚴明不小的心跳聲。
其實,嚴明為她所作的改變、對她的包容,她看在眼里,了然于心。從她偷看的日記中,她早已知道嚴明其實是個專情的好男人,只是對待女人的方式不對,不懂得好好表達、花時間約會,才會一次次得到「好人卡」,一次次拿不到愛情大門的鑰匙。
她豎起耳朵,展開笑靨,她倒要听听這個男人對她的告白,她想感受這男人對她的疼愛。
她不是天生愛搗蛋、也不是故意要整他,她只是想替嚴明嚴肅的生活多加點色彩,想要用一些方法讓這只長毛龜變成會笑的烏龜。嚴明為她暈頭轉向的模樣她記在心底,深深感動著,這樣的好男人不是天天都會出現。貝貝想用自己的方法,證明他對自己的愛。
作者:
teae
時間:
2020-1-19 17:15:35
第九章
「嗯……咳!」嚴明清了清喉嚨,再深吸了一口氣。
他真的不習慣講這些「肉麻惡心」的話,尤其是當貝貝兩顆眼珠兒轉啊轉地直盯著他時,看得他一顆心定不下來。
「快點啊!」貝貝側仰著頭,露出欣喜的表情。
「其實,我很想知道,你這小丫頭有什麼魔力,可以讓我這樣低聲下氣。」他還沒告白,就先有感而發。
「笨龜,這哪叫低聲下氣,這是談戀愛。」貝貝還是一樣,不給他面子。「你一定沒跟你歷任女友說過什麼好听的話,對吧?難怪年紀一大把了還這樣失敗。」
「失敗……」他苦笑著,重復著這兩個字,在這樣的深夜,她的話讓他特別感傷。「那……你會喜歡這樣‘失敗’的男人嗎?」
貝貝笑了笑,露出天真可愛的模樣。「打從我住進來,就知道你是好人。你不跟我計較小事情,也會听我的話改變自己。在我偷看過你的日記後,就希望你別一直領好人卡。」
「什麼是‘好人卡’?」嚴明還不太習慣這些年輕人的用語。
「笨蛋,就是每次女生要跟男生分手的時候,都會跟對方說‘你是好人,但是我們不適合’這種話,就是比較給面子的甩掉你。」
「這……呵呵。」嚴明又是一陣苦笑。是的,貝貝說對了,他的「好人卡」已經集滿七張了。
「所以,你是來‘拯救’我的嗎?」
「說你笨,還真不是普通的笨。能拯救你的只有你自己啊!」貝貝雙手插腰,好像老師在教導學生。「你是很好的男人,只差在不懂怎麼和女人相處而已。」
貝貝說得頭頭是道。「不過跟我在一起,你改很多了啦!像你不會逼我一定要早起,會讓我盡情的畫畫,也會听我的話跟大家一起放松玩游戲,這些我都看在眼里,也越來越喜歡你啊!」
嚴明目光一閃,這小丫頭說……她越來越喜歡自己?
她說得那樣自然、那樣不扭捏,怎麼反而是自己的心跳得厲害?
嚴明頭一次覺得自己真的「很沒用」。
「喂!長毛龜,怎麼換成我在跟你告白?」貝貝語氣一轉,好像抓到他的小 子般。「不要混喔!快點講!不然不準睡覺。」
「這……我……好。」除了沒用,嚴明還發現自己第一次這麼听一個人的話。他在心底嘆了口氣,這回真的認栽了。
「貝貝……有你的日子,其實我過得很開心。」他一個字一個字慢慢講。「一開始其實我對你感到很頭痛,只覺得你是上帝派來考驗我耐性的人,可是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我會念著在家里的你在做什麼、有沒有搗蛋,會期待每天晚上我回家時,你是不是又會耍什麼不同的花樣……」
「什麼我耍花樣,我才沒……」貝貝忙著要反駁,嚴明馬上接話。
「別打斷我,我不一口氣說完,怕等會就說不出口了。」
「喔,好,那你繼續。」她笑了,笑在心底。
嚴明又吸了一口氣。「我就是……愛你這樣。沒有心機、不做作、天真可愛,你耍的花樣讓我的生活變得多采多姿,你每一個笑靨都豐富了我的日子。和你比起來,我的世界真是黑白無趣。」
「說得很好啊!繼續、繼續。」就是這樣,貝貝開懷不已,這才是成功的告白嘛!
嚴明慢慢松開了握緊的拳頭,又吸了一口氣。「我沒有想到,你竟然就這樣闖進了我的生命,我身邊的每一個人,不是敬畏我,就是怕我,只有你不怕死,次次頂撞、次次造反。」
「然後呢?」
「然後?」嚴明「順利告白」後,神情緩和了些,他停了停,眉毛一挑。「我的世界被你弄得天翻地覆,你不用負責一下嗎?」
說到這里,嚴明的語氣反轉,精明的貝貝一听就知道不對勁了,她馬上就退到門邊。「負責什麼?」
「你想裝死嗎?別忘了我還要跟你算總帳。」嚴明也不是省油的燈,被耍了那麼多次,這回學聰明了,他動作比她更快,跨開步伐擋住了她的去路。
「晚安,再見。」貝貝一溜煙就要往門外跑。
「想得美,今晚不把話說清楚,別想離開。」
貝貝往後退一步,嚴明馬上跟進拉住她。「或許董事長的安排是對的。」貝貝被他扣得緊緊的。「你住進來後,我要自己別想太多,希望船到橋頭自然直。」
「那很好啊!」貝貝拚命地想逃跑,想快點離開眼前這讓她心里發毛的嚴明身邊。「可以放開我了吧!」
「不能,因為你把我的船弄翻了。」
「呵呵……長毛龜你又要冷。」貝貝干笑。
「別笑了,你就是浮稿,我不會放開。」話落,嚴明一個使勁,貝貝栽入他的懷中。他的手臂橫在她身後,整張臉低下,下顎抵在她的肩上。
「留下來,再幫我畫畫、再發明一堆有的沒有的綽號,我們一起去玩娃娃機、一起去吃章魚燒,好不好?」他的話語飄散在貝貝的頰旁、耳後,溫溫熱熱,弄得她發癢。
「你這樣講,我是很感動啦!」貝貝一邊說一邊掙扎,不過嚴明的胳臂卻環抱得更緊。「但我是真的計畫要去旅行。」
「還是要去?」他摟得更緊。
貝貝掙脫不開。「我計畫很久了啊!」
「我講了這麼多、這麼認真,你還是要走?」嚴明緊緊地將她摟在懷中,怎麼也不肯放開。
「這是兩回事嘛!你要是真的喜歡我,就要尊重我的決定啊!」
貝貝說什麼也要走,嚴明越听越難受,為什麼她就是不肯乖乖待在自己身邊?他好不容易讓她明白了自己的心意,為什麼這丫頭還是要走?「不要說一堆理由借口,你真的要去是不是?」
貝貝使勁,但就是闖不出他的胸懷,只好換了語氣,使用哀兵政策。「我打算去梵谷的故鄉荷蘭,還想去法國的奧賽美術館看莫內和雷諾瓦的作品,還有……」
「還有什麼?」嚴明卻不吃這一套。「把我的世界攪得天翻地覆,然後拍拍**就要離開,你覺得我會這麼好說話嗎?」
「你別以為這樣講我就怕你喔!」她裝腔作勢,實際上心中已感到不妙。嚴明這樣說話的語氣她從沒听過,像是帶著威脅、又像是無比認真,貝貝有種不祥的預感,好像就要倒大楣了。
「我的貝貝,這句話你說過了。」嚴明話里雖帶著笑意,但貝貝听得出來,那「威脅」的感覺尚未消除,嚴明這次真的不會輕易放過她了。他雙臂緊扣,臉龐貼近她的頸間。「你得乖乖留在我身邊,得還給我你偷走的東西。」
「日記我早就還你了。」貝貝眼楮睜大,這家伙怎麼這麼愛記仇?
「我是說別的。」嚴明臉上噙著笑。
「什麼?」
「你偷走了我的心。」
哇!勾貝睜大眼,怎麼這麼感人?「長毛龜,你一下子進步太多了,我听不習慣耶!」
「小豬妹,我這麼認真告白,你還這樣吐槽,你完蛋了!」嚴明二話不說,手臂一個使勁,將貝貝旋轉了一圈。「听不習慣嗎?你的要求我每一樣都做到了,現在換我要求你了吧?」
「你……可以不用彎腰跟我說話。」
「我沒打算繼續跟你‘說話’。」
轉過身的貝貝,恰與嚴明四目相對,嚴明刻意欠下身,深邃的眼眸透出貝貝沒見過的灼熱,貝貝有些慌亂、有些招架不住。
嚴明勾唇微笑,意味深長,帶著他獨有的氣息,緩緩低頭。「既然我的告白你不滿意,那就算了……」
「什麼意思?」貝貝的預感沒有錯,她就要大禍臨頭了。
「一個吻抵銷所有要跟你算的帳,這樣很劃算吧!」嚴明輕輕抬起她小巧的下顎。
「什麼劃算不劃算?這又不是談生意,還討價還價……」貝貝越說越小聲,嚴明直挺的鼻梁從清晰到模糊、由遠而近。她的氣勢越來越薄弱,嚴明一手扣著她的肩,一手端著她的臉,雖帶著霸道卻沒弄疼她,像一頭獅子擒著獵物般,強烈地告訴她,逃都別想逃。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霸道、不講理了?」貝貝使出最後一招激將法,不過似乎無效。
「激將法你用過太多次,沒用了。」
嚴明越來越貼近,這話已經說在她的唇邊,貝貝慌亂無措。
她是很喜歡他、也很感動他所做的一切,可是……她還沒計畫好有他的日子要怎麼過,還沒有想好要怎麼跟嚴明大哥相處,最最重要的是……她不會接吻啦!怎麼辦、怎麼辦啦?
但是現在看來,想什麼都來不及了,嚴明真的要跟她算總帳了。
貝貝小手高舉,試圖抵住不斷欺進她的嚴明,不過一切都是枉然。嚴明「恢復本性」後,要做的事沒人能擋,決定的事也別想更改。他捧起貝貝的臉蛋,二話不說,吻住了她。
貝貝瞠著渾圓大眼,先是措手不及,接著是一陣慌亂驚訝,最後是腦袋一片混沌,只有閉上眼楮,任憑擺布。
嚴明帶著溫度的雙唇先是輕輕點上,但不待貝貝準備好,炙熱的情感便一涌而出,他放縱自己隱忍已久的熱情,吻得貝貝暈頭轉向,無力招架。
「放……開……我。」她含糊嗔著,無比羞窘。
「臉紅成這樣?」嚴明沒打算放過她。「原來你根本不會接吻。」
「長毛龜!你……」
嚴明俯視著這小丫頭,笑意猶存,這次他總算扳回一城。「現在你知道,我就算失敗了七次,還是有學會點東西了吧!」
「你得意什麼?」貝貝努力呼吸,心髒砰砰跳個不停。「我要告訴爹地……說你欺負我……」
「也好,我也正打算告訴董事長。」
貝貝整個人暈暈然,說話斷斷續續。「你、你要跟爹地說什麼?」
「謝謝他的安排,我欣然接受。」
「你不要得意,我一定會再想一大堆花樣,把你的嚴家搞得亂七八糟。」貝貝硬是不肯承認自己輸給這只長毛龜。
「是嗎?」嚴明看著強撐氣勢的貝貝。「我想你現在心里才亂七八糟,要不要先鎮定一下。」
貝貝發窘道︰「你!太可惡了你……」
「等你休息夠了,我再教你一次,多練習就會了。以後我是你的專屬老師。」
嚴明半開著玩笑,貝貝果然被激得怒氣沖天。
「長、毛、龜!我再也不要理你了!」她惱羞成怒。
「你這樣子真是可愛。」貝貝又羞又氣的模樣,讓嚴明笑進心坎里,他疼惜地伸出大掌,語帶安慰。「好了,別氣了,以後不笑你了。」
他分明就在笑,貝貝氣死了,嗔聲說道︰「沒有以後了啦!」
「別想!你得待在我身邊,讓我天天見到你。」嚴明撫著她柔嫩的臉頰,他的溫柔全融化在掌心中。
「你當我是你的寵物啊!」她抗議著,這也太霸道了吧!
「寵物?」真是可愛的形容詞,他笑言道︰「是我寵愛的小女人才對。」
嚴明滿懷的情感濃濃地包圍著她,貝貝是很感動,卻也快要不能呼吸。「我不理你了,我要去睡了。」她能感受到嚴明濃烈的愛,不過現在的她頭暈目眩,還是先溜再說。
「我告白的方式不錯吧!」這回嚴明總算將這小丫頭收服,看著她緊張又慌亂的模樣,他內心不禁泛起一股甜蜜的喜悅。
「再見!」貝貝死命鑽出他的胸懷,心跳還沒平緩,人已一溜煙消失不見。
嚴明依稀听到她踉蹌的腳步聲。他起身笑看著她的背影,這敲開他心房的小丫頭,不知道今晚會不會一樣睡得香甜,還是會不停地懊惱,怎麼今晚換成自己被「欺負」了。
明月懸空,星星閃爍,嚴明在這沉靜的夜,翻開了他的日記本。
他相信這一次寫下的戀情,會有不一樣的結局。
回到房里的貝貝,拿出了畫筆,和一只……烏龜。
她輾轉難眠,那個吻讓她差點亂了方寸。她知道嚴明大哥不想讓她去旅行,也知道他對自己的種種用心。
「你知道嗎?愛我不該是這樣的啊!你就這麼不相信我可以照顧自己嗎?」她喃喃對著那只烏龜說話。貝貝噘起小嘴,其實她的內心很感動,知道嚴明對她的愛護和保護,不過……
「我可不是事事都听你的喔!」看來她得想辦法讓嚴明大哥明白,愛她可以,但是得用對方法。
作者:
teae
時間:
2020-1-19 17:16:36
第十章
嚴明怎麼也沒想到,貝貝的動作這麼快。
下了班回到家的他,愣愣地看著桌上放著的那只「彩色龜」,半晌沒說話。
貝貝趁他隔日上班時,留下了這只全身涂滿顏料的烏龜玩偶,然後消失不見。
他走到她的房間,發現行李箱已經不在了,衣櫃被翻得亂七八糟。果然,貝貝還是去自助旅行了。
「這個倔強的小家伙……」嚴明緩步踱回客廳,桌上的那只烏龜好似在跟他招手。「還留下這個東西給我,真的是……」
他實在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烏龜的龜殼上涂滿了七彩顏料,連眼楮都被貝貝畫得又大又圓,好像在瞪著他,笑他是個傻瓜。
「送我一只這樣的烏龜,是什麼意思?」嚴明無奈地拿起它,才發現底下黏了一張紙。
貝貝留了封信給他。
長毛龜,我不會當你的寵物,你如果那麼喜歡寵物,這只烏龜留給你好了。
你是改了很多啦!所以我把它涂上了這麼多的顏色,代表你的生活已經不再只有黑和白,記得以後要繼續加油,這只烏龜會提醒你。
還有,雖然你學會了告白(只是太惡心了點),但還是學不會放手。
我不是告訴過你了嗎?不要事事都想掌控、都要佔有,你在公司管理上就表現得很好啊!怎麼對我就做不到了呢?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去旅行了,你要多檢討喔!
信的最後寫上了「小勾貝筆」,嚴明看完後一整個無言。
這丫頭又耍什麼花招?什麼對她太過掌控、太想佔有?她到底懂不懂,一個女孩這樣跑出去四處旅游有多危險?為什麼她就是不肯乖乖待在他身邊,讓他照顧、讓他疼愛?
她知不知道,這樣一溜煙不見,他會有多擔心?她到底知不知道有些事情不是她想像中的那樣簡單?知不知道所謂的自助旅行不是拎著包包說走就走,要是半夜找不到旅館過夜怎麼辦?
嚴明腦袋里開始胡思亂想,拚命打著貝貝的手機,不過已經上了飛機的貝貝早已關機,根本聯絡不到人,嚴明就這樣著急地等到天明。
貝貝從小性格隨性,雖然貴為名門千金,但從不過奢華的生活。相反的,她可以席地而坐,在一個歐洲古堡前寫生一整天,也可以搭著歐洲地鐵快車四處看著畫展,這樣的生活她並不陌生。但這一切並不是心急如焚的嚴明能夠了解的。
「貝貝……你到哪里去了?」嚴明看著手中的彩色龜自言自語,曾經他是那麼不習慣家里多了個搗蛋鬼,打亂他井井有條的生活,但如今少了貝貝身影的家,為何顯得特別冷清、讓他倍感孤單?
「你會到哪里去?衣服帶得夠不夠?會不會迷路……唉!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嚴明落寞地垂首深嘆,貝貝寧願獨自遠離家門四處飄蕩,也不願意多待在他身邊一天,讓他照顧、陪伴,這樣真的……好傷他的心啊!他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看著貝貝留下的紙條,眼神空洞渙散。
天色漸漸亮起,嚴明一夜未闔眼。他穿上西裝襯衫,看著鏡中的自己。
襯衫脫落的扣子已經縫上,但他失落的心要去哪里尋回?雖然不想讓自己的「私事」影響等會兒上班的心情,不過他怎麼也展開不了的嘴角,宣泄了他郁悶不堪的心情。
***
辦公室內
秘書盯著總經理桌上的那只玩偶,滿臉疑惑。「總經理,這只烏龜……」
「就擺在我桌上,別動。」
「是。」秘書頓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問道︰「可是它怎麼被涂成這樣……」
嚴明不想多說,眉頭攏起。「不用多問了,讓我靜一下吧!」這是貝貝跟他之間的紀念,他不想讓任何人過問。
「是、是,我馬上出去。」秘書見狀,慌忙離開。看到嚴明臉上浮現少有的擔憂、傷感、抑郁的表情,秘書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卻也不敢再多問,馬上退下。
甭單一人的空間,嚴明抱起「彩色龜」,摸著、捧著、端詳著,卻怎麼也展不開揪在一起的心。
讓他擔心到不行的貝貝,總算在這個時候來了電話。
嚴明一看來電顯示,馬上在第一時間接起電話。「為什麼這麼不听話?你到底在哪里?馬上回來好不好?這樣實在太危險了,你太不懂事了。」
電話那頭的貝貝話都還沒說上一句,就被嚴明這樣劈頭罵了一頓。
「長毛龜,你還是不改。」
心急的嚴明有些失控。「改什麼改?我要照顧你,這樣有什麼不對?」
「你這哪叫照顧,根本就是不相信我、不尊重我。」貝貝快氣死了,他果真不懂。
嚴明是真的不懂,他只知道他滿心擔憂。「你扯到哪去了?」
「我不是說了嗎?如果你真的喜歡我,就要尊重我的決定,而不是幫我做決定啊!」貝貝口氣不悅。
嚴明拿著電話,深怕她一個不高興就會掛斷。「可是,我是真的會擔心。」
「放心吧!我每天都會給你一封信,告訴你我玩得多快樂,讓你羨慕一下。對了!你也該放個假啊!听爹地說你都不休假,這樣不好吧!」
「貝貝,現在不是討論我休假的時候,你知不知道你這樣離開,我有多……」
「舍不得,對不對?」電話那頭傳來可人的聲音,但嚴明听了不知該笑還是該哭。「以前在家你不是嫌我搗蛋、就是嫌我不長進,現在分開一段時間,好讓你多想想我。」
「貝貝,不要鬧了。」話雖這樣說,嚴明的音量卻明顯降低,他現在什麼也不想爭辯,只想這小丫頭快回到自己的身邊。
貝貝听到他這樣說,搖了搖頭。「所以到現在你還是認為我在胡鬧?」
「不是的,貝貝你別生氣,我的意思是……」嚴明想要告訴她他有多擔心,不過貝貝已經不想听了。
「來不及了,我生氣了。我掛電話了,再見!」
不管這丫頭是故意的、還是真的生氣,嚴明只听見「嘟」的一聲,電話切斷。
「等等,貝……」
他的話貝貝已听不見,喊著貝貝也沒人回應。他又氣又惱,卻什麼也不能做。
貝貝就這樣悠哉地開始了她的旅程,而嚴明只能天天等著她的E-Mail。
***
貝貝離開多久,嚴明的思念就有多深。他依然要佣人每日將貝貝的房間打掃干淨,但是她的畫作,嚴明卻不準任何人踫。
他替貝貝的畫作蓋上布幔,免得積滿灰塵。不過他卻又天天掀起布幔,盯著這些畫不說話。
貝貝的畫多迷人啊!鮮艷的色彩、迎著陽光的花朵,畫出了她的活力,和她獨一無二的個性。
嚴明手上握著貝貝留給他的信,一遍又一遍地看著。
貝貝可愛的字體讓他百看不厭,自從認識她後,他懂了很多「火星文」,不再梳個死板板的發型、不再老是穿著正經八百的西裝。他學會斗嘴、學會開懷大笑。貝貝給了他那麼多,可是現在他卻怎麼也學不會放開手。
「你這不負責任的小丫頭……」嚴明苦笑,難道她真的說對了?自己當真事事都想要掌控、都想要佔有?
嚴明開始細想,他的歷任女友說過的話。有的對他說,他給的不是她們要的,有的在他忙碌的公務中漸漸失去聯絡,有的交往到最後感情轉淡,擦不出火花。
這些,都是自己造成的嗎?
嚴明嘆了一口氣,與前女友們交往的時候,好像總是她們在配合他的時間、配合他的行程,事事都先以他為主,她們體恤他身為總經理的身不由己,而自己又體恤過對方什麼?
總是無法進行到最後的約會、總是被公司電話打斷的談天,這些,好像就是他這七段感情的縮影。
貝貝教會他放手、教會他那些書本上的管理知識,他終于知道不必事必躬親、不必事事都要親自處理,對屬下信任、權力下放,讓大家都可以過得輕松一點。
然而現在教會他這些的小勾貝卻遠走高飛,一個人獨自去旅行了,自己空出來的時間該怎麼辦?她逍遙自在,自己卻只能在這邊費盡思量。
嚴明嘆了一口氣,攤開了手中的紙條,看著貝貝要他「好好檢討」的字句。貝貝是要告訴他,對她,他也該適度信任、適度尊重,不應該老是以自己的意見為意見嗎?
每天早上,嚴明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開電腦收取郵件。
昨天的貝貝到了法國南部的鄉村,體驗當地風情,還附上了照片,說當地人多熱情,請她到家里吃飯。
然後貝貝又告訴他,明天她打算到哪里作畫、下星期要搭地鐵到博物館看藝術品、下個月要搭飛機到另一個國家。
「下個月?所以還不回來?」嚴明真的按捺不住,拿起電話便打。
「嘟……嘟……」響了好久,貝貝終于接起電話。
「你下個月還要繼續玩?我不準,這個月底就回來。」
「長、毛、龜……我在睡覺。」貝貝顯然還沒清醒的聲音,讓嚴明嚇了一跳。
「睡覺?喔!對,時差……」地球的那一端不是白天,嚴明馬上轉了語氣。「對不起,我太心急了。可是我真的很擔心你。」
「擔心我就來跟我一起玩吧!」她打了一個大哈欠。
「這……」嚴明猶豫著,不知該怎麼回話。
「你自己考慮吧!晚安。」
貝貝二話不說就掛上了電話,嚴明一顆心仍懸在半空中。
***
終于,嚴明決定休假了。
這在貝家電視台可是件大事情,他們的總經理終于要放假了。
為了貝貝,嚴明收拾行囊,飛往了歐洲。
他想著她、念著她、擔憂著她,說他愛掌控也好、不信任也罷,愛一個人怎能沒有一絲佔有欲?怎可說放手就放手?
經過了十幾個小時的長途飛行,又轉搭了一段車程,嚴明終于在這遙遠的城市見到了貝貝。
「過來!」嚴明見到她的第一件事,就是一把將她拉入懷中,給她一個緊緊的擁抱。「我……很想你。」
「我知道。」貝貝被他擁抱得快不能呼吸。「放心,我過得很快樂。」
「你住哪里?吃些什麼?搭什麼交通工具?穿這麼少會不會感冒?背這麼一大袋東西怎麼受得了?」
听到這一長串的「問候」,貝貝忍不住翻了翻白眼。「長、毛、龜!你是來跟我一起玩,還是來對我碎碎念的?」
「我……這……」嚴明連忙止住口,深怕懷中的小丫頭再度溜走。
在台灣,他已經「深深檢討」過了,或許貝貝說得對,自己還不懂得怎麼跟女孩子相處,不過滿腹的相思,讓見到她的自己一時失控。
貝貝知道不出點狠招,長毛龜不會好好改掉自己的毛病。「你再這樣,我就不理你喔!」她不客氣地說道,語帶威脅。
「好,你別生氣,我盡量改就是了。」大老遠飛過半個地球,眼前全是異國景色,不過此刻他的眼中,只有他的小勾貝。對他而言,她就是最美麗的風景。
原本佔有欲極強的嚴明,什麼事都不打算讓貝貝動手、什麼事都要幫她安排,深知他個性的貝貝一再揚言,如果再不改掉這毛病,她就再「拋棄」他一次,一個人去旅行。嚴明在萬般不得已的情況下,只有學著放開手。
這趟旅程中,嚴明不斷要自己學會放開雙手,他這才發現,貝貝可以怡然自得的應付各種旅途中遇到的狀況。她可以住在五星級飯店享受高品質待遇,但也可以住在農村民宿,和當地居民一起摘葡萄。她隨遇而安的個性反而讓她的旅程豐富多彩,而這樣的貝貝,更加讓嚴明著迷,再度發現了她另一面的美。
嚴明為了她,很努力地改掉貝貝口中的種種「缺點」,這是以往高高在上的他不曾做過的事,而貝貝也將這一切看在眼里。
她的嚴明大哥,深深為她著迷,不再專制、霸道,她走到哪他就靜靜地陪伴,她畫畫時他就深情地在一旁看著她,他的愛化做絲絲柔情,暖暖地包圍著貝貝。
貝貝盡情地揮灑她自在的色彩,盡情地享受嚴明給她的空間,嚴明毫無怨言地陪伴著這樣的貝貝,學會用她的角度看世界。
貝貝知道是時候了,不過她打算……再「整」他最後一次,嘻嘻!
***
「我今天要去打工。」貝貝說著,今天他們來到了藝術之都,巴黎。
「打工?」他不解地問著。
「對啊!賺點旅費。我要幫別人畫張人體畫。」
「人體畫?」嚴明不自覺地提高音量。「什麼人?男的女的?」
「你又開始緊張了。」貝貝嗔道,不過這次聲音里藏著不一樣的頻率。
嚴明不管那麼多,他顧不得之前答應過貝貝什麼。「其他的事都沒關系,唯獨這個不行。」
不出所料,嚴明一定會反對這件事,不過貝貝硬是不依。「為什麼?」
「我說不行就不行。」
「總要給我一個理由吧!我畫畫不對嗎?」她將頭仰得高高的,理直氣壯。
嚴明啞口無言,他知道她真的是純粹作畫,也知道這是藝術,他不能干涉,可是……他就是不想這小女孩赴約。「這……我就是不想你去……」嚴明第一次發現自己進退不得。
見嚴明躊躇猶豫,貝貝可是卯足了勁「使壞」。她穿上外套,丟了句話。「霸道的家伙,不理你。」接著拎起畫架,轉身就走。
嚴明在後頭阻止也不是,隨著她也不是,難受至極。
他開始修正自己事事嚴肅的個性後,與貝貝開啟了一段前所未有的精采旅程,但唯一改不了的,是他對貝貝越來越深的依賴感,他越想控制自己不要那麼霸道,越是發現自己害怕失去她。
轉過身的貝貝,臉上悄悄泛起笑意,她怎麼會不知道理由?怎麼會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她為他畫的那張人體畫,是他們最初的共同回憶,嚴明當時臉上尷尬又強裝鎮定的表情,還清楚地烙印在她的心田。她知道,嚴明覺得,這是只屬于他們兩人的回憶、只屬于他們之間的舉動,怎麼可以隨便和一個陌生人分享。
貝貝依然起身前去替人作畫,嚴明在屋里來來回回走動,想了好久,終于又拿起電話。
這是他打的第N通電話,在貝貝畫畫的時候。
他越是想要斟酌用詞,越是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你……別生氣,我只是要告訴你……不可以……」嚴明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以前的他怎麼可能這樣。
貝貝在電話那頭開罵。「不可以什麼啦!快說!一直打電話很煩耶!」
「不可以……幫人家打蚊子。」他吸了一口氣,努力說完。
「什麼?」她說著,心里卻笑著,她就知道他要說這件事。
嚴明听見貝貝好像快要生氣了,馬上講完。「就這樣,沒事了,你快畫完,我好去接你。」
貝貝不讓他跟,說會讓她分心,嚴明克制不住心中的沖動,不斷打電話去「關心」貝貝。
幣上電話的貝貝,猜想著嚴明此刻臉上的表情,自己也笑進了心坎里。她能體會,這個男人為了她如何神魂顛倒。
嚴明拿著電話,搖了搖頭。他受不了自己愛面子的個性,偏偏獅子座的他遇上這如小綿羊的貝貝就是想要張口吞掉,為了貝貝他常常不知該如何是好,怕自己對她的束縛嚇走了她,卻又想張開雙手緊抱她,永遠不放開。
畫完畫的貝貝若無其事地回來,看著緊張兮兮又不敢多問的嚴明,知道他在擔心、吃醋,也知道他心中有一百個在乎她。
「明天我們就啟程去西班牙。」貝貝在網路上訂著機票,對嚴明說道。
「喔,好。」嚴明沒有太認真听,含糊地應著,總算等到她回來,他伸手仔細地將貝貝散在肩上的發絲勾上耳背。
「那兒有美麗的大教堂,你想不想看?」貝貝將網頁切換到西班牙教堂頁面,仔細看著上頭的簡介。
不過嚴明還是不專心。「有你在,無論哪里都是漂亮的風景。」他用手撫摸著她的頭發,這句話倒是由衷的真心。
此時貝貝徐徐轉過頭,帶著狡黠又可愛的笑意看著他,賊賊地說道︰「喔!這麼說是不想看?那我一個人去結、婚了。」
此話一出,嚴明的手停在半空中。
她說……結婚?
她表情自然,他神情訝異。嚴明感覺自己好像又再次掉入了她的圈套?
「貝貝,你……」嚴明不確定她到底是不是又有什麼惡整他的計畫。
「不想娶我嗎?」貝貝紅潤的雙頰飽滿得像顆小隻果,她問著快要說不出話的嚴明。
「不……」嚴明說的斷斷續續。
「不?好吧!那我不勉強。」貝貝圓溜溜的眼楮轉呀轉,轉得嚴明暈頭轉向。
「不是、不是。」嚴明吸了一口氣,一把抱住了貝貝。「是……是……」嚴明半晌說不出話,哽在喉中,索性坦白講。「我說不出現在心里的感受有多開心、有多訝異、有多感動!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
「好啦!其實我早就安排好了,想說給你一個驚喜嘛!」貝貝笑盈盈地看著嚴明,然後仰頭,在他臉頰留下輕輕的一吻。
嚴明這才知道,其實貝貝將他的種種行徑全看在眼里,她完全明白他內心的想法,只是想要多享受一下他這只「長毛龜」怎麼為了她而團團轉。
「就這樣?」嚴明摸著自己的臉頰,顯然不甚滿足。「要當人家的老婆,不能這樣就想混過去。」
「你休想!」貝貝知道他想做什麼。「上次害我不能呼吸,難受死了。」
這樣的抗議嚴明哪會理會。「都說了那是你不會接吻,要多練習。」他稍稍回復了「神智」,開始進攻。
「不要再講歪理喔!」貝貝逃之夭夭。
嚴明笑著道︰「這是跟你學的。」
「什麼跟我學的,我才沒……唔!」
貝貝被封住了嘴,嚴明才不管她能不能呼吸,一把擁上她後,吻得熱切。
「長……毛龜,放……開我。」
「要叫老公了。」嚴明說的每個字都落在她的唇上。
「停……停啦!我怕癢……」貝貝開始求饒,因為嚴明吻上了她的臉蛋、她的耳朵、她的頸間……
但壓抑許久的嚴明怎肯就此放過貝貝?他越吻越深,越吻越不想放開,他心愛的貝貝,說願意嫁給他了,他的生命終于完整了。
「我不管,這回我要吻個夠。」嚴明的氣息開始混濁,內心的澎湃再難自抑,他的大掌扣著貝貝的小腦袋,炙熱的吻次次落下,不願停止。
曾經他日日想著該怎麼改變這沒規沒矩的小女孩,卻怎麼也沒想到,被改變的人,竟是自己。貝貝的長發被他撥得散亂,嚴明曾經迷惘凌亂的心,卻在此刻,清楚地找到了方向。
一切不照規矩來的小勾貝,讓曾拘謹又嚴肅的嚴明就這樣在西班牙教堂里,踏出他人生「成功的第八步」,還自己設計了「特別」的結婚喜帖。
貝貝湊到坐在電腦桌前的嚴明身旁。「你在做什麼?」
「把這個寄回公司。」只見嚴明在螢幕前又是打字、又是修改照片,還不忘補上一句。「嚇死他們。」
貝貝看見螢幕上是一張她和嚴明的合照,嚴明把一只小烏龜合成,放在兩人中間,然後在上頭寫了一行字。「小明」和他的「寶貝」結婚!
貝貝大聲地笑了出來。「小明?公司的人一定會跌破眼鏡笑翻天。」
嚴明按下了寄出鍵,滿意地點點頭。這趟歐洲之旅,讓他踏上了人生不一樣的旅程,也娶回了美嬌娘,再也不用寫單身日志的他,怎麼可以不用特別一點的方法相同事分享呢?
***
台灣
總經理改變了,貝家電視台也不一樣了。
嚴明回國後,電視台變得年輕有朝氣,員工士氣大增。嚴明規定只要公司業績達到一定目標,就每年招待員工國外旅游。他也從「朝九晚九」的工作狂,變成懂得安排家庭生活的品味人士。
在貝貝的央求和威脅下,貝董要求貝家大兒子貝銘回台與嚴明共同分攤家業,貝貝的理由是不想讓她的老公累死。
「爹地,我不管啦!大哥不是學商的嗎?他那麼死愛錢,就讓他來電視台管管財務嘛!」貝貝一天到晚打著電話向貝董撒嬌。「再說他不是說自己多會投資、多會用錢賺錢嗎?就讓他來電視台發揮一下啊!他們一個長毛龜、一個金錢龜,挺配的,一定可以合作得很開心啦!」
貝貝一天到晚疲勞轟炸,他不要嚴明一個人負擔那麼龐大的媒體事業,早講晚講,硬是把她口中那個眼里都是「金錢符號」的大哥貝銘給請回台灣。
于是嚴明和貝銘一個負責業務、一個負責財務,貝貝則開心地每天等候下了班的嚴明,叫她貝貝老師,乖乖坐在一旁跟她學畫畫。
這日貝貝在嚴明回來前,把畫具都準備好後,跑到管家面前。
「管家大叔,這個送給你。」
「這是什麼?」管家看著嚴家小夫人手上捧著一個東西。
貝貝把手伸長。「這是我原本送給嚴明大哥的禮物。」
「那我怎麼能收?」管家推卻道。
「沒關系,你一定要收。因為你是短毛龜。」貝貝開心地說著。
「什麼?」
貝貝捧著她原先送給嚴明的那只彩色烏龜娃娃,要轉送給管家,因為她的嚴明大哥在她的感化下已經不是長毛龜了,現在她得改變嚴家的另一只烏龜。
「你剛剛說什麼?」怎料嚴明此時下班,走進屋內。
避家馬上想解釋,卻見嚴明用糾正般的語氣對貝貝說道︰「什麼嚴明大哥,要改口了,要叫老公──」他尾音拖長,管家識相地退下,貝貝也三步並兩步地逃之夭夭,她可不想又呼吸困難。
「現在都那麼準時下班喔?」她一邊講一邊閃。
「有你大哥回來幫忙,分攤了很多事,這也要謝謝你。」
他看起來不像是感謝,倒像是要找碴的模樣,貝貝心里升起不好的預感。「不客氣,我回房了。」
「我也回房了。」嚴明老神在在,和貝貝走進同一個房間。
「你……放開我啦!不然我要告訴大哥你欺負我。」房內傳出貝貝的抗議聲。
「你大哥恐怕沒空理你,我看他公事、私事都忙,一回台灣就忙著談戀愛。」嚴明向貝貝欺近,哪管貝貝怎麼抗議。
貝貝也很忙,一會拋出枕頭攻擊,一會躲進棉被防衛。
嚴明則熟練地接下枕頭、掀開棉被,霸道地擁上無處可躲的貝貝──他的新婚嬌妻,他一生的寶貝。
沒有言語可以形容他心中的快意,終于這一次,他的日記不再徒留遺憾;終于這一天,他可以成功地抱得美人龜……不是,是抱得美人歸。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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