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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六月離歌) 花錦良緣《全書完》 [列印本頁]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19:28:48     標題: (六月離歌) 花錦良緣《全書完》

本文最後由 火影鳴人 於 2024-8-10 20:29 編輯

資料來源:全本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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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本~~我覺得不錯~~整體很加分
我自已本身喜歡看大陸古裝劇
現在戲劇比較純純這種




第1章殺夫
北風凜冽地刮過,從昨日清晨開始,便醞釀著一場暴雪。

帥府外,血腥未乾。

羅帳旖旎,昏暗的燈光明滅未定,微微開啟的窗戶,有北風席捲而入,捲起漫天帳幔。

房中,旖旎春光無限,葉宸躺在戰神白擎夜身下,媚眼如絲,眸子含著情深無限,凝望著她身上的白擎夜,她的丈夫。

他的唇在她臉頰,下巴,鎖骨上流連,彷彿要把分離三月的思念都凝聚在這一刻,而他心中也明白,或許,這是最後一次了。

他的動作越發重了起來,唇埋在她的脖子上,霸道肆意地吻著令他幾乎癡狂的身體。

她的眸光,陡然一冷。

他身體僵硬了一下,緩緩地抬起頭,伸手撫摸她的臉,臉上是淒然痛楚的神情,“為什麼?”

血液從他胸前飛濺出來,一根尖銳的髮簪,刺入他心臟,她只有一瞬間的時間下手,她不曾猶豫。

葉宸冷冷地推開他,緩緩起身,從他胸前抽出簪子,插入他的脖子,殘冷地道:“我不曾愛過你,從你下手殺害我三弟那一刻起,我對你只有恨。”

他笑了,笑容像極了開在黃泉路兩旁極盡妖冶的彼岸花,淒厲又絕美,“如果,這一生不曾遇見你,不曾愛過你,那該多好啊……”

他的聲音,緩緩地低了下去……

半月前,夜狼軍元帥白擎夜受皇上聖旨傳召,班師回朝。

聖旨之外,還有一道杜元帥的密函,只寫著兩個字:妻危。

他日夜兼程,在暴風雪來臨之前,回到了京城。

元帥府已經被皇帝的禁軍包圍,要入帥府,首先得放倒府外的禁軍。

一場殺戮,與暴風雪同時展開。

他殺紅了眼睛,渾身沾滿了鮮血,帥府外,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他臉上的血未乾,便衝了進去。

他的妻子,他此生最深愛的女子,便在府中等著他。

她像驚弓之鳥般躲在牆角,見他進來,飛撲上來。

他其實知道,這是一場陰謀,他在賭,賭這些年她會對他有一絲情意。

他知道賭注是自己的生命,但是,他還是願意一試,他心裡有一絲殘念,希望她終究不會辜負他對她的好。

從娶她那一日起,他便知道她不曾愛過他,但是,他以為,日子久了,他終究可以溫暖她的心,他錯了。

她坐在他身邊,赤腳下滿是他的鮮血,鮮紅粘稠,緩緩地從她腳邊流去。

她看著他緩緩地閉上眼睛,她眼底的冰冷不曾褪減,心裡有一絲痛快的感覺,白擎夜,你終於死在我手中了。

她穿上衣裳,連看都沒有看一眼剛才還在與他恣意狂歡的男子,赤腳而出。

一路所見,皆是血肉模糊的屍體,他是踩著屍體進來送死的。

平日伺候她的下人侍女,都橫屍在她腳下,她並不覺得憐惜,白擎夜不曾愛過她,從娶她那一日起,就是為了籠絡她師父的權勢,為了這天下。

所以,派遣到她身邊伺候的人,都不曾真心對她,不過是嚴密的監視控制。

她雙腳染滿了血液,手中執著他送給她的碧玉寶劍,呼嘯的北風沒有把她渾身滾燙的血液吹冷,她知道,那個發誓一生一世只愛她一人的男子,就在府外等著她。

她踐踏著屍體,一步步走了出去。

府外,火光沖天,一名身穿黃色衣裳的男子策馬而來,身後,是舉著火把的禁衛軍。

男子翻身下馬,扶住了她,“葉宸,他呢?”

葉宸腳下一軟,道:“他死了,死在我手中。”

朱睿眼底閃過一絲喜色,“真的?”

“屍體就在裡面。”葉宸說到屍體的時候,心頭忽然有些一滯,屍體?那鮮活的人,那被她痛恨了那麼多年的人,終於死了?

朱睿揚手,便有禁衛軍衝了進去,片刻,禁衛軍衝出來,回道:“皇上,逆賊白擎夜已經被誅殺。”

朱睿俊美的面容忽地迸發出狂喜,他仰天大笑,“白擎夜,你終究還是敗在朕手上了。”

葉宸看著眼前這張有些瘋狂的臉,心頭竟覺得陌生不已,“皇上,快派人去營救我師父吧。”

“你師父?”朱睿收斂笑容,凝望著她,忽地,嘴角漫開一抹冷毒的笑,“是的,確實是要帶你去見你師父的。”

他的手一揚,一掌擊在她胸前,葉宸飛了出去,撞落牆壁上,喉頭一陣腥甜,一口鮮血噴湧而出。

她不敢置信地看著朱睿,勉強站起,身子已經是搖搖欲墜,“你……”

朱睿那張溫文爾雅的臉已經變得猙獰不已,眼底熟悉的情意也變成冷毒的恨意,“葉宸,杜陵一家,已經入獄,等著明日全家處斬!”

“什麼?”葉宸胸口一陣翻湧,鮮血噴出,不,不可能的,他說她的師父是被白擎夜的人抓走,姐姐也親口證實。

“來人,抓住逆賊之妻,打入天牢,明日與反賊一家於菜市口斬首示眾,逆賊之妻葉宸,罪大惡極,鞭屍三日。”朱睿冷冷地下令。

“朱睿,你竟敢騙我?”葉宸怒喝一聲,強自忍下心頭亂竄的真氣,仗劍而起,直刺向朱睿。

朱睿一驚,退後兩步,一手抓起身邊的禁衛軍擋住葉宸的長劍。

葉宸驚怒之下,彷若受傷憤怒的獅子,這一劍銳不可當,劍身穿透那禁衛軍,血液濺了朱睿一身。

朱睿大驚失色,口中喊道:“護駕,護駕!”

他早知道葉宸武功高強,所以,剛才趁她不備重傷了她,想不到她內力竟然如此深厚,竟還能出如此凌厲的招式。

十餘名禁衛軍一擁而上,火光之中,只見刀劍寒光飛閃,葉宸白色的身影染了點點猩紅血跡,在火光的映照下顯得特別淒厲。

她雖中了幾劍,卻越戰越勇,連殺了五人,殺紅了眼睛,這情形,就跟不久前,白擎夜殺敵進去救她的情形一樣。

那時候,她站在高高的閣樓上,冷笑地看著他如何浴血奮戰。

北風越發凌厲了,大雪飛揚中,幾乎瞧不清任何人的面容,只能憑身影分辨身份。

葉宸認住那一抹明黃色,她心裡只有一個念頭,殺了他。

“弓箭手準備!”

隨著朱睿一聲令下,一排黑衣人飛躍上了元帥府的圍牆,頓時,飛箭如雨,箭刺穿了她的大腿,手臂,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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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19:31:30

第2章重生
她終於站不住了,身子往後倒去,滿眼梨花般的白雪飄飄揚揚而下,覆蓋她的紅眸,她想起,她曾經與白擎夜在漠北登城樓看雪,在大雪紛紛中,他牽著她的手,跟她說,這一輩子,不管前路如何荊棘,他都不會放開她的手。

但是,那時候,她心裡只有朱睿,她只想幫朱睿除去眼前這個男人。

而白擎夜對她的承諾,在她聽來,就像一個笑話。當然,她也沒有想過,有一日,她的愛對朱睿來說,也是一個笑話。

“回皇上,人還有氣!”

“打入天牢,明日一同處斬。”

葉宸意識飄散之前,只聽到朱睿陰狠殘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她再度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在陰暗潮濕的天牢裡。

朱睿要她死在刑場上,所以命人為她止了血。

光芒在天牢的盡頭亮起,一個身穿鳳袍的女子緩緩地走過來。

她,便是如今大周朝的皇后,清平公主嫡女葉青。

她走到牢籠的鐵欄外,嘴角揚起了痛快的笑容,“只是可惜了我們大周朝的戰神白擎夜,收到杜元帥名義發出去的信箋,便不顧大事在即,披星戴月風雨兼程地趕回來送死。”

她的唇瓣微微揚起,露出嘲諷而痛快的神色,“不過,能死在自己深愛的女人手中,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葉宸如遭重擊,死在深愛的女人手中?

“葉宸,你始終不曾愛過我,我還是輸了。”

他臨死前的聲音,像雷聲一樣,在她耳邊響起,敲打著她的心臟。

“為什麼?為什麼?”葉宸爬起來,雙手握住鐵枝,雙目噴火,衝皇后葉青怒吼,“我這麼相信你,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葉青冷冷一笑,“逆賊,死不足惜。”

“你為什麼狠毒至此?”葉宸揮動去拳頭,狠狠地打在鐵枝上,手背鮮血淋漓,甚是嚇人。

“狠毒?”葉青的眸光淡淡地掃過葉宸的面容,恨意頓生,“若不狠毒,我怎有今日的榮華?是你太過愚蠢,竟然妄想朱睿會冊封你為皇后。”

她看著葉宸駭然悲憤的臉,紅唇輕啟,“還有一件事情,忘記跟你說的,還記得嗎?你那苦命的兒子剛出生就死了,是你一心護著的好表妹程素心掐死的,她還用他的肉做成包子送給你吃,吃自己兒子的肉,滋味如何?”



葉宸腦袋彷彿被什麼東西狠狠地敲了一下,胸口用一種痛在爆開,不斷地爆開,她許久都沒能呼吸,甚至以為,自己已經死了。

程素心!

想起她那可憐的兒子,雖然在懷孕的時候,她憎恨過腹中的孩子,但是隨著孩子在她腹中日漸長大,她是有過期待的。

所以,孩子夭折之後,她也痛苦了好一陣子。

葉青目的已經達到,冷毒一笑,退後一步,吩咐身邊的侍衛,“這一次平定逆賊,你們也辛苦了,這杜府的女眷,明日便要處斬,今夜,就賞你們快活一下。”

葉宸雙腳一軟,跪在了地上,駭然鑽上心頭,“不,葉青,你不能這樣做,你不能這樣做。”

葉青得意一笑,“記住,是你害死了她們,如果不是你殺了白擎夜,皇上也不會這麼快可以平定這亂局,自然也不敢這麼快殺葉家的人。”

她嘴角有陰冷的笑,毒蛇一般陰暗歹毒的眼睛,死死地盯著葉宸痛不欲生的臉。然後,狂笑一聲,轉身離開了天牢。

葉宸蜷縮在地上,渾身顫抖,耳邊盡然是淒厲的呼救聲與粗沉的呼吸聲,間或傳來男子得意的狂笑聲。

極目看去,只見幾十具數不清的肉蟲趴在她葉家女眷身上。

她看到,十二歲的師妹葉夙,就在她隔壁的牢裡,一個五大三粗面容猙獰的男人一把抓住葉夙的手,隨手就抽下去兩個耳光,葉夙被打得暈頭轉向卻依舊拼力反抗,哀求地看著葉宸哭道:“師姐救我,師姐救我……”

葉宸摀住耳朵,眼淚在臉上瘋爬,她沒有辦法救葉夙,因為,她甚至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

她的衣衫被撕開,傷口被一個重重的身體壓下來,疼痛鑽入心扉,她渾然不動,滿腹的恨意被絕望壓下。

身邊傳來杜陵悲憤的怒吼聲,他瘋了似地衝過來,撞開葉宸身上的男人,那男人一怒,一腳踹過去,杜陵的頭撞在鐵枝上,鮮血汨汨地流。

“啊……”杜陵發出悲憤的吼聲,一頭撞在牆壁上,身子緩緩地滑落,抽搐幾下,鮮血遮蔽了他的眼睛,他死死地盯著暗黑的天牢頂上,死不瞑目。

一代名將,就這樣淒慘地死在大牢中,武功盡毀。

這一夜,對葉宸與杜家的男人女眷來說,是地獄的一夜。

幾乎所有的女眷都被折騰至死,杜家的男兒郎含恨自盡,整個天牢,在下半夜,幾乎是寂靜一片的。

翌日,被押送刑場的杜家滿門,全部都是死人。

暴風雪席捲了一切,城門上,掛著幾百具屍體,杜帥與白擎夜的屍體被鞭屍三日,三日下來,無數道鞭痕,屍體模糊成肉醬。

而朱睿與葉青,特意留下葉宸沒有殺,每日白天有獄卒帶著她到城樓看白擎夜與杜帥的屍體,晚上,便是各種刑具等著她。

直到有一天,葉青來跟她說,白擎夜的部下全部被殲滅,夜狼軍死的死,降的降,從此,世間,再沒有夜狼軍。

翌日,她被押送刑場,斬首示眾。

全身上下像是被碾壓一般的痛,痛得葉宸忍不住shēn yin了一聲。

“小姐,小姐……”

耳邊傳來地關切著急而又十分熟悉的聲音。

她猛地睜開眼睛,看到眼前的這張面容,有片刻的失神,然後,她淒然一笑,“小靈?我死了,是不是?我終於死了,是不是?”

小靈在她嫁給白擎夜那年就已經死了,是與程素心的侍女一同出去買針線,然後沒有回來過。

三天之後,在護城河發現了她的屍體。

現在她看到小靈,那麼,她一定是死了。

“死得那麼容易嗎?”一道冷冰冰的聲音在頭頂響起,聲音熟悉又陌生,卻像鐵鎚一樣敲打著她的心。

她迅速抬頭,竟發現白擎夜站在小靈身後,他全身濕透,髮際還有水滴下來,更顯得他面容冰冷陰鬱。

葉宸有片刻的怔忪,心頭迅速被一種疼痛擭住。

“既然二小姐沒事,我便走了。”

他說完,便冷冷地轉身走了。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19:32:13

第3章竟是他相救
葉宸怔怔地看著他高大頎長的背影,竟有點回不過神來。

小靈扶起她,道:“小姐,你只是落水暈倒了,是白將軍救了你。”

“暈過去了?”葉宸睜眼看著四周,這裡,竟然那麼熟悉?

是她的出閣前的攬勝苑。怎麼回事?她怎麼回到國公府了?

難道說,那隻是一場夢?

但是,耳邊縈繞的淒厲呼救聲彷彿還沒停止,胸口的痛還是那麼清晰,恨意脹滿胸口,只消想起那一夜的情景,便覺得血氣全部湧上,把胸腔都壓爆。

不,那絕對不是一場夢,那是真實發生過的。

小靈見她痴癡呆呆,不禁垂淚道:“公主也太狠心了,雖說小姐不是她親生,卻也不能這樣刻薄,這大冬天的,身邊又這麼多侍女,怎能讓你下冰湖去撿手帕……”

葉宸陡然抬頭,下冰湖撿手帕?

她及笄那年冬天,公主在院子裡設宴賞雪,院子里風大,吹了她的手帕,她隨手便指了自己下去撿,本來湖面已經結冰,誰知道她剛走下去,腳下的冰一下子就碎了,她跌入湖中。

也就是說,她回到十五歲那年了?

“你說是白將軍救了我?”葉宸艱難地問道。

“可不是?”小靈嘆息一聲,“侍衛們都驚呆了,幸好白將軍在場,迅速跳下湖中救你起來,否則的話……”

葉宸只覺得從腳底湧起一絲冷意,十五歲的國公府,正是她受盡屈辱的時候。

上天給了她一次機會,讓她修正自己的錯誤,報那血海深仇。

十五歲那年,她被許配給白擎夜為妻,第二年成親。

沒有任何世家小姐願意嫁給白擎夜,因為,他的母親,是勾欄女子,所以,縱然在平常候府長大,他這個低賤的庶子也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而她,是堂堂的相府嫡出小姐,竟然嫁給一個勾欄出身的粗鄙武夫為妻,這是何等的荒唐?

也因此,從她嫁給白擎夜開始,便憎恨這個男人。

不過,嫁給白擎夜之後,她才算脫離了國公府這種地獄般的生活。

想起白擎夜,葉宸心底竟有說不出的抽痛,那愛了她七年的男人,明知道她這麼多年對他只有欺騙,只有背叛,他卻義無反顧地回來了。

她活動了一下筋骨,竟覺得手腳無比的輕盈,她怔了一下,按理說,十五歲那年她還沒開始練武,是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弱女子。

但是,她感覺到腹中丹田有暖氣徐徐流過,竟是有武功的樣子。

正詫異之際,門被推開,是公主身邊的李嬤嬤,她淡淡地瞧了葉宸一眼,“二小姐醒來就好,公主吩咐,若二小姐沒什麼事,便繼續到小軒賞雪吧。”

小靈的臉色一下子漲紅了,囁嚅道:“李嬤嬤,二小姐剛醒來,不如讓她休息一下再過去吧!”

李嬤嬤怪笑一聲,眸光淡淡地落在小靈那張怯懦的小臉上,“這話,你自己跟公主說去。”

葉宸眸光一冷,清平公主,父親的妻子。十五歲那年嫁給樂寧候的小兒子,三年後守寡,後來父親入宮,公主見了俊美的父親,一見傾心,求皇太后下旨,把她許給了父親。

當年父親已經有母親這位正妻,但是奈何人家是公主,一道聖旨下來要葉國公葉隆休妻再娶,葉隆與髮妻尚算恩愛,入宮求了皇太后,把髮妻慕容氏降為姨娘。

清平公主嫁過來的第二年,便生了葉青,人家是天之貴女,又是葉國公的嫡女,剛滿百日便被皇上封為昌樂郡主。

同年冬天,葉宸出世,本該是嫡女的葉宸,生生成了庶出的女兒。

葉宸從出生開始就注定是悲劇,清平公主始終記得慕容氏曾經是葉隆的正妻,所以,在慕容氏生下第三子的時候,便下毒害死了慕容氏,一併把慕容氏所生的兒子葉天接到身邊撫養。

可想而知,不管是葉宸還是葉天,在這個家都不會有好日子過。

“怎地?連公主的話都敢不聽了嗎?”李嬤嬤見葉宸雖然坐起來,卻依舊不行動,不由得聲調揚高了一些,眼底有輕蔑之色。

葉宸斂住眼底的煙波,輕聲道:“請李嬤嬤先回母親,我馬上就去。”

李嬤嬤趾高氣揚的神態才收斂了些,淡淡地道:“二小姐知道自己的身份就好,不是千金之軀,最好便不要太矯情。”

說罷,冷冷地轉身而去。

小靈生氣地道:“連一個嬤嬤都敢這樣欺負小姐,這公主……”

小靈的話隱沒在唇間,她是見識過公主的手段的,縱然有多麼的不滿,卻是不敢把接下來的話說出來。

葉宸淡漠一笑,“幫我梳妝吧。”

清平公主一向囂張跋扈,在這個家,連老夫人都不敢說她半句,誰又能說什麼呢?

瞧著銅鏡中的稚嫩的容顏,葉宸眼底滑過一絲深沉,但是,如果還想她像前生一樣逆來順受,那就太天真了。

清平公主今日在院子小軒中設宴賞雪,除了府中的女眷一律到齊之外,還邀請了幾位公主和世家命婦到來賞雪觀梅。

今日她本是無意針對葉宸的,不過是清平公主的妹妹美心公主隨口讚了葉宸一句,說她頗有當年慕容氏的風韻,她心頭微慍,剛好風揚了手帕,便隨手指了葉宸下去撿手帕。

只是,她也不知道湖中的冰不結實,葉宸落入湖中,不是她所願,卻也讓她高興了一下。

葉宸領著小靈走出去,剛走到側院,便聽到一陣哄笑聲傳來,她側目看去,只見幾名身穿華服的貴家公子小姐正在側院裡鬧哄。

葉宸看過去,竟見剛從攬勝苑走出去的白擎夜被人包圍著。

剛才神智迷亂,第一眼見他,並未能勾起心底的潮湧。如今冷靜下來再見到他,心裡陡然一痛。

眼底頓時蔓延成一片紅色,粘稠溫熱的血液似乎還在她臉上流淌,那是屬於他的血,屬於她的殺戮和罪孽。

今日杜元帥帶著剛立下軍功的白擎夜來到相府,而剛好公主宴客,各府的命婦帶了各家公子小姐前來,這個出身粗鄙的白擎夜,頓時便成了貴家公子們恥笑欺負的對象。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0:19:55

第4章白擎夜遭欺凌
這一幕,在當年也是發生過的。在這之前,她也見過白擎夜幾次,但是,當年的她,和這些貴家公子小姐們一樣,都是瞧不起白擎夜。

“餵,那蠻牛,聽說你武功很高,快露兩手給本公子瞧瞧。”一名身穿白色錦服的年輕公子指著白擎夜,傲慢地道。他是張太傅的小公子張天標,去年剛考取了功名,中了個舉人,但是為人卻十分輕浮囂張。

白擎夜抱著劍站在廊前,一動不動,五官如冰雕般冷峻,眼底幽深如浩瀚碧海。

禮部尚書孫大人的公子孫尚儀冷笑一聲道:“以為被封了個將軍,就能耐了?你今日就是被封為大將軍,也改變不了你娘親是青樓阿姑的事實,若不是杜元帥提攜,你也不過是軍中一名替人挽鞋的士兵。”

白擎夜雙眸如冷箭般射向孫尚義,眼底漸漸浮起了一絲怒意,但是他依舊不說話,只是抱著劍站立著。

四周圍在一起的貴公子小姐們見此情況,都覺得此人有些不懂抬舉,人的出身是分三六九等的,一名剛立下軍功被封為將軍的低賤出身的人,有什麼值得傲氣的?

“本公子跟你說話你聽到沒有?”張天標見他不搭理自己,不免在公子小姐們面前失了威風,不由得惱羞成怒,一步上前,手指戳著白擎夜的腦門,怒道:“你是什麼身份?本公子讓你表演幾手,是給你面子,你別給臉不要臉。”

“你!”白擎夜忽然斷喝一聲,眼底盈滿了怒氣,如一頭髮怒的野獸,“滾開!”

“你想幹什麼?”張天標被他嚇了一跳,但是旋即怒了起來,他一個出身這麼低賤的人,也敢跟他們這些公子們叫囂?遂怒喝了一聲,怒氣沖沖地回盯著白擎夜。

一顆石子扔在了白擎夜的額頭上,扔石頭的人正是禮部尚書的公子孫尚義,他厲聲道:“你兇什麼兇?這裡有你兇的份嗎?跪下!”



張天標見孫尚義先動了手,冷冷笑了一聲,衝白擎夜吐了一口唾沫,“怎麼樣?你還敢打人不成?你敢動我們一根手指頭,你這個剛封的將軍,就要……”

一個左勾拳落在了張天標的臉上,張天標哀嚎一聲,人便飛了出去。

白擎夜一腳踩在張天標的胸前,冷冷地道:“我這輩子,最恨人家吐我口水。”

“你……”幾名公子小姐都被嚇傻了眼睛,這欺負白擎夜也不是頭一遭了,之前他從不還手,怎地今日竟敢動手了?

“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在相國公府府鬧事?”說話的是葉府的四小姐葉婉,她雖是庶出的身份,但是因母親程氏乃是老夫人的侄女,所以在府中也頗為得寵。

白擎夜冷冷地掃了葉婉一眼,葉婉往日所見的男子,都是像孫尚義和張天標這種脂粉男子,哪裡見過這般凶神惡煞的眼神?當下嚇得神色一白,退後了兩步。

“來人啊,給本公子把這莽夫拿下!”孫尚義巴不得白擎夜動手,好趁機叫人教訓他一下。

幾名護衛從左右而出,飛撲向白擎夜。

只是,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那些護衛便橫七豎八地躺了一地,白擎夜出手狠且快,這些只懂得花拳繡腿的護衛怎可能是他的對手?

“滾!”白擎夜如地獄使者一般渾身散發著蕭殺冷峻的氣息。

“你等著,我絕不饒你。”孫尚義一向霸道慣了,此刻被人欺負到頭上,不禁動了真怒,當下便要去回禀公主,好讓公主處置白擎夜。

這些貴家公子們的殺手鐧,往往就是告狀。

清平公主很快便被請了過來,與她一同過來的,還有諸位公主與世家命婦。

張太傅夫人見自己的兒子被打,又認出打自己兒子的人是白擎夜,頓時勃然大怒,噗通一聲跪在了清平公主面前,委屈地道:“公主,國公府什麼時候被這種粗鄙之人橫行霸道了?還請公主為我兒主持公道。”

清平公主本來就十分厭惡白擎夜這種出身低賤的人,覺得就算父皇封了他將軍之位,是朝廷武將,也不能跟孫尚義這種官家公子們相比,所以,當下不問緣由,便厲聲道:“你好大的膽子,在我國公府府也敢動手打人?看來是杜元帥管教不嚴之過,還不跪下速速領罪!”



白擎夜傲然站立著,沒有跪下,更沒有請罪,一張臉冷得跟冰雕似的,一言不發,冷風捲過來,吹得他一身濕噠噠的青衣獵獵作響。

張天標跪在清平公主面前,哭著說:“公主,這白擎夜實在可惡,我等不過在此玩耍,竟無故遭他毒打,公主若不懲治他,還不讓這種鄙野之人翻天了?”

清平公主見白擎夜這般傲然神氣,怒火中燒,頓時斷喝一聲:“來人啊,把他拉下去,杖打五十棍!”

當下便有兩名侍衛走出來,那侍衛凶神惡煞地走到白擎夜面前,一腳掃過去,厲聲道:“跪下!”

白擎夜站立穩如泰山,他一腳掃過來,疼的只是他自己,白擎夜絲毫不受影響。

那侍衛呲牙咧齒地一揚手,頓時便有幾名侍衛衝了過來,扣住白擎夜的雙臂,企圖放倒他,但是幾人用盡了吃奶的力氣都沒能放倒白擎夜,清平公主一怒之下,道:“就這樣打,往死裡打。”

公主一聲令下,杖棍如雨點般落在白擎夜的背上,頭上,腿上,他咬著牙,盯著清平公主,也不還手。他知道,一旦還手,不僅自己遭殃,還會連累元帥。

葉宸站在廊上圓柱後,看著眼前這一幕,這一幕和前生沒有絲毫的偏差,但是她的心情卻截然不同。

前生他是看戲的心態,因為,看人痛打落水狗是一件特別痛快的事情。

但是,眼前看著這一幕,只覺得那一棍棍,都是打在她的心上,痛得幾乎呼吸不過來。

他的額頭有鮮血滲出,沿著挺拔的鼻樑往下流,眼前的鮮紅與記憶中的鮮紅重疊,刺痛了葉宸的心。

他一直都是這麼倔強,從來都是。

前生,這一場杖打,他最終是反抗了,事情鬧得很大,斷了孫尚義的雙腿,張天標也幾乎喪命於國公府,後來是杜元帥力保他,才不至於被殺頭。

當年她目睹了所有的經過,抱著看戲幸災樂禍的心態看他遭殃受罪。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0:21:28

第5章葉宸出頭
葉宸緩緩走了出來,就站在九公主身後,嘆息一聲,用幾不可聞的聲音對小靈說:“這白擎夜怎也不為自己辯解?他也是看不下去為九公主仗義執言幾句而已啊……”

九公主聽得此言,神色一凜,猛地揚頭看著葉宸,“你說什麼?”

葉宸像是受了驚嚇,倉皇抬頭,“九公主,小女沒什麼說。”

九公主卻把她剛才那句話聽在了耳中,厲聲對侍衛道:“住手!”

侍衛停下手,怔怔地看著九公主。

清平公主回頭看著九公主,神色略有些不悅,“阿九,你想做什麼?”

九公主盯著葉宸,“把你剛才說的話再說一遍。”

葉宸遲疑了一下,看向清平公主,清平公主陰沉著臉,“你剛才說什麼來著?既然九公主讓你說,你便說就是。”

葉宸這才應了一聲,道:“是!”

她福身,道:“剛才小女路過此地,聽到幾位公子小姐們在說九公主……”

“葉宸,你什麼都不知道,不要胡說八道。”孫尚義凸著眼珠盯著她,眼神頗有威脅之意。他們剛才確實說過九公主的壞話,但是大家都有共識,這些話不會傳出去的。

“說什麼?”九公主一張臉沉了下來,眼底有怒火跳躍。

“他們說九公主仗著自己是天家之女欺壓婆家,還打罵了九駙馬的妹妹三小姐,還……”葉宸顯得很驚慌,“然後白將軍就呵斥了他們,不許他們胡言亂語,孫公子和張公子便生氣打了他,他抵受不住這才還了手。”

九公主確實是這樣的人,而背地裡,這些人沒少議論這個事情,葉宸前生便聽過許多次張天標與孫尚義背後說九公主的壞話。

“你胡說!”張天標白淨的臉上有憤怒之色,伸手指著葉宸,“你敢污衊我?”

葉宸畏縮地退後一步,漲紅了臉道:“我沒胡說,你說你曾在西街親眼看見九公主掌摑三小姐,還讓三小姐在大街上跪了半個時辰。”

葉宸此言一出,張天標臉上頓時顯出一絲驚慌來。這件事情,他確實是親眼所見,也曾經多次在人前說過。

九公主倒吸一口涼氣,眸光透著鋒芒盯著張天標,冷笑一聲道:“宸兒不是說謊,本宮心裡有數,要你多嘴?”

當日她打罰小姑,確實張天標是在場的,她在人群中看到他的身影,本以為他不敢胡說,誰知道背地裡都給她傳了個遍。

“公主,小可並不曾胡說……”張天標知道九公主一向專橫獨斷,疑心又極重,所以急忙分辨。

清平公主也冷冷地掃了葉宸一眼,“你趕緊退下,不許多言。”

“是!”葉宸應了一聲,斂住眼底的寒芒,“女兒告退。”

“慢著!”九公主傲然站出來,一把拉著葉宸的手,“你把事情的始末告知本宮。”

清平公主皺了皺眉頭,眸光冷淡地掃過葉宸的臉,想說什麼,但是礙於九公主,還是隱忍不說。

葉宸躊躇了一下,最後像是鼓起了勇氣般漲紅臉道:“回九公主的話,剛才小女經過此地,便聽到他們幾人在議lun gong主,開始白將軍也只是抱劍站立不理睬,只是後來他們越說越不堪,甚至一邊說一邊哄堂大笑,白將軍這才出言呵斥了他們,只是,他們說孫公子白將軍出身粗鄙,和九公主是一樣……”

葉宸說到這裡,神色一驚,頓時噤言不敢再說下去。

而九公主卻已經是滿臉的震怒,大周國誰不知道九公主的生母只是一名宮女,她是皇帝這麼多女兒當中唯一沒有封號的公主,只以排行來稱呼,這是她心中的大痛。

若說她刻薄婆家,那她倒不至於動了大怒,這齣身一直都是她的逆鱗,葉宸了解她,所以,這最後一句,雖然語氣很輕,卻是整個辯詞裡最重的。



九公主怒極反笑,眸光如毒箭般在孫尚義與張天標臉上剮過,聲音輕柔得像羽毛掃過水面,卻帶著讓人驚恐無比的蕭殺之氣,“真好!”

白擎夜眼神複雜地看了葉宸一眼,他不知道葉宸為什麼要為他說話,但是他沒有忘記,在之前數次,葉宸也曾恥笑過他的出身。

他不相信因為他剛才救了她,所以她才仗義執言。

他知道這些世家小姐公子,心腸都極為狠辣,尤其這葉宸往日也不是什麼好貨色,自己救了她,恐怕還會因為他的出身而讓她覺得自己相救是玷污了她。

九公主緩緩地開口,聲音殘冷陰毒,“來人,把這兩個污衊皇家公主的孽障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

此言一出,眾人為之驚駭,五十大板,對於白擎夜這樣的沙場戰將或許還能抵受得住,可這些貴家公子們,五十大板下去,就算不要了他們的命,這一雙腿也算是廢了。

那張天標反應過來,頓時跳起來沖向葉宸,口中怒道:“你這個賤人,胡說八道,我撕了你的嘴……”

張夫人噗通一聲跪在清平公主腳下,哭著道:“公主救命啊,犬子雖然不才,但是斷不敢這樣嚼舌頭根子,求公主明鑑!”

清平公主皺了皺眉頭,冷淡地斜睨了葉宸一眼,警告的意味甚重,“你果真聽到?還是一時聽錯了?若聽錯了便跟九公主請罪,九公主大人大量,自不會與你計較。”



她往日禦下極嚴,對待庶出的女兒也是如此,一般來說,她這樣說話,不是要查問,而是要葉宸遵照她的話去做,所以,她話語雖然淡淡,卻暗含著讓葉宸改供的意思。

今日是她宴請了賓客過來,自然不願意得罪這些世家命婦,但是又知道自己妹妹凶悍的性子,所以,只能是從葉宸入手,平息此事。

她也確信葉宸懂得她的意思,會承認她只是聽錯了,慕容氏的這個女兒一向懦弱,不敢違背她的意思。

但是,這一次她卻猜錯了。

只見葉宸緩緩抬頭,堅定地道:“回母親的話,女兒沒有聽錯,他們確實是這樣議論九公主了,白將軍是為九公主出頭,才被打的。”

清平公主神色一變,眸色閃著寒光,周身散發著冷然氣息,“休得胡說,還不趕緊認錯?”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0:22:30

第6章相見無言
九公主嘿嘿冷笑一聲,站上前來攔在葉宸身前,陰陽怪氣地道:“皇姐,你是什麼意思?你是要幫著這群兔崽子還是在你心裡也認為妹妹出身低鄙,沒把妹妹放在眼裡?”

清平公主一怔,“你知道皇姐不是這個意思……”

九公主冷聲道:“不是這個意思就好,那就請皇姐不要阻攔侍衛執行皇妹的命令,知道的說皇姐心存仁慈,不知道的還以為皇姐也小瞧皇妹。”

說完,她冷聲下令,“還愣著做什麼?拖下去打!”

侍衛得令,上前拖著孫尚義與張天標便往外走,孫夫人與張夫人見狀,急急磕頭求清平公主放人。

清平公主瞧了瞧九公主,知道再阻止下去,只會讓這個皇妹更加惱怒,到時候不知道要鬧出什麼樣的亂子來,只得扶起兩位夫人,嘆息道:“起來吧,誰讓他們多言呢?禍從口出不知道嗎?走,回去喝茶!”

說著,她衝身邊的李嬤嬤打了個眼色,李嬤嬤會意,轉身而去。

兩位夫人見了清平公主的眼色,知道她暗中施援手,也不敢再說,只是兩人都怨恨地盯了葉宸一眼,然後跟著清平公主走回小軒。

那些被嚇得雙腿發軟的公子小姐們也急忙跟著離去,怕九公主秋後算賬,連他們都打了。

葉青若有所思地瞧了葉宸一眼,輕輕地笑了一聲,潔淨無瑕的臉上便籠了一抹冷然之色,“妹妹今日真叫我意外。”

葉宸低著頭,沒有說話,靜靜地看著葉青一雙織錦繡花鞋從自己腳邊踏過,裙擺款款,隱約可見鞋頭那兩顆南珠特別的圓潤光滑。

九公主冷笑一聲,斜睨了清平公主等人的背影一眼,這才上前扶著白擎夜,緩聲道:“將軍可還好?”

她原本也輕看白擎夜,但是因著他仗義執言,又想起他的身世,不禁有幾分同病相憐的情緒,因而說話也柔和了許多。

白擎夜不著痕跡地退後一步,滿臉的血遮住了眼底冷芒之色,道:“謝公主,末將沒事。”

“以後若有人欺負你,你儘管來告知本宮!”九公主道。

白擎夜眼底有訝異之色閃過,但是最終也只是微微拱手,“是,謝謝公主厚愛!”

九公主這才心滿意足地離開,臨走前,她看了葉宸一眼,道:“你做得很好!”

葉宸躬身,“送公主!”

九公主拖曳著繡金線錦緞宮裙傲然離開。

小靈在九公主走後,一屁股癱軟在地上,扶住胸口道:“哎啊,小姐,可嚇死奴婢了。”

葉宸凝眸看去,只見白擎夜伸手擦去臉上的血跡,露出一張已初現男性魅力的臉,挺拔的鼻翼上,有一道傷口,染了些許殷紅的血跡,鬢邊亂發貼在臉頰,顯得霸冷而狂狷。

夫妻多年,她一直都沒有真真正正凝望過他,唯一一次,是為了幫朱睿策反他身邊的副將而跟隨他出征,那一個月夜,敵軍來襲,擄走了她,那一次,她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但是,他領著三千精兵,從天而降,一身金色盔甲在月色下閃著寒光,他俊美的容顏籠著震天怒氣,琥珀色的眸子燃燒著火光,他手中染滿了鮮血,盔甲上也被染紅,靠近他身邊的敵軍都被他攔腰斬死,血液飛濺在他臉上,他髮鬢俱亂,狂傲得像逆風的戰神。



那是她唯一一次用心看他,她感動過,但是,她所愛的人不是他,所以,感動只是頃刻流逝,她最終還是策反了他的副將,害得他身陷敵軍之中,差點喪命。

想起那一段往事,彷若隔世,只是當時著急擔心的眼眸如同毒箭一般射進她的心,她能清晰感受到疼痛在心臟的位置開始散開蔓延。

白擎夜看著眼前這個穿著月白色衣裳的女子,她臉色平靜,但是眼底似乎有驚天的波瀾。

葉宸拿出手絹,想為他擦去鼻翼上的血跡,但是手伸出半空,莫名地手一軟,竟連手絹都握不住,被風揚了去。

他渾身散發冷凝的氣息,“滾開,誰要你假好心!”

她怔怔地看著他,手伸在半空,心頭像是被什麼吹過,空落落的什麼都沒剩下。

想起他前生臨死之時,輕聲嘆息:“今生,若不曾認識你該多好啊?”

前生傷你如斯,今生,我不招惹你。

白擎夜看著她眼底忽然閃過的傷痛之色,心頭閃過一絲疑惑,但是這絲疑惑很快消失,他不願意招惹這些人,因為,他已經在他們手上吃過太多的苦頭了,他一直憎恨這些人陰暗狡猾的手段。

在他認為,葉宸和剛才的張天標孫尚義都是同一類人。

而確實,前生的葉宸為了融入他們,極盡討好,他們做什麼,她便做他們身後的嘍囉,也沒少恥笑白擎夜。

看著白擎夜冷然轉身而去的背影,那背影,對她而言是如此的熟悉又如此的陌生,這個和她糾纏數年的男人,把命都斷送在她手上的男人啊!

“小姐……”小靈回過神來,站起來有些膽戰心驚地喊了葉宸一眼。

葉宸長長地嘆息一聲,“走吧。”

小軒內,已經恢復了之前的平靜,彷彿那一段插曲不曾出現過。

“皇姐這雨前龍井可是皇兄賞的?”九公主嘟嘴,“我求了皇兄幾次,皇兄才給了幾兩,剛才皇妹看見皇姐竟有一大罐,皇兄真偏心。”

清平公主淡淡抬眸,唇邊含了一抹淺笑,“瞧你那小心眼?日前西域進貢了好些葡萄,皇妹那邊便得了大頭,皇姐說了什麼了沒有?這茶葉你若是喜歡,儘管拿去就是,皇姐又不是小氣的人。”



九公主晦氣地道:“不說葡萄還好,一說我就生氣,這葡萄回了府中,駙馬竟取了好些給那老虔婆,進貢之物,她吃了也不怕折壽。”

葉宸來到的時候,便剛聽到九公主說這句話,想起前生,九公主與婆家關係很差,最後竟逼得婆母上吊自盡,這件事情鬧到了陛下跟前,陛下大怒之下,把九公主送到了庵堂反省,最後竟慘死在庵堂中。

清平公主笑笑,眸色淡淡地掃了九公主一眼,想起她方才的囂張跋扈,不由得端起了長姐的身份教訓道:“你啊,嫁入李家,便是李家的人,孝順翁姑伺候夫君是你的職責,以前父皇也是這般教導我們的,嫁做人婦,有時候要收收刁蠻公主性子才行。”

九公主哼了一聲,伸手扶了一下髮鬢,涼涼地道:“皇家教訓得是,只是,剛才見皇姐還不是為難府中庶出女兒?這滿園的丫頭,不使喚她們下去撿手帕,卻差二小姐下去,知道的說皇姐無心,不知道的還以為皇姐刻薄庶女呢。”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0:23:28

第7章小軒風波
說罷,她忽地掩嘴一笑,“說錯了,其實這二小姐說起來,也是正經的嫡出小姐,是皇姐嫁給過來之後,才生生把人家母親降為妾侍。”

清平公主的怒火在眉心隱約跳動了一下,卻如舊是淡淡的神色,“皇妹說這麼多話,就不怕風大閃了舌頭嗎?”

旁人見清平公主露出這般冷寒的神色,知道她喜怒無常,神色皆是一變,只是九公主卻是不怕她的,抬頭見葉宸來到,便伸手招呼,“二小姐,沒事了吧?快過來坐坐!”

葉宸畏畏縮縮地上前,對清平公主福身,“母親!”

清平公主神色稍霽,“沒事了吧?我命人準備了薑湯,你喝下去驅驅寒。”

葉宸輕聲道:“謝母親。”

九公主漫笑一聲,嘴角卻含著幾分譏諷,“皇姐對二小姐真真的好。”

這話說得十分諷刺,叫在場的人聽了,都不禁蹙眉,這九公主也太過難纏了吧?這清平公主不過是說了她一句她卻備下了十句等著,而且句句都是戳中清平公主的死穴。

葉宸顯得局促不安,彷彿怕姐妹兩人的戰爭把她拖下水。

所幸,清平公主經過方才的事情,也不願意在人前與九公主起太多的衝突,只是略不悅地掃了葉宸一眼,“還不坐下喝薑湯?”

清平公主在葉宸下水之後才命人備下薑湯的,本是可以送去給葉宸,但是為了在眾人面前顯示作為嫡母的她不刻薄庶女,所以特意讓葉宸出來喝一碗姜湯,算是在人前做個秀。



葉宸小心翼翼地坐下,清平公主的丫頭洪梅上了一碗薑湯,葉宸一口氣喝下去,薑汁的辛辣隨著喉嚨一路延伸到胃部。

小軒用珠簾遮擋,只是寒風依舊從珠簾間隙中席捲而入,這冰冷的下雪天氣,院子盛放著傲骨的紅梅,白雪飄飛中,紅梅點點,紅了葉宸的眼睛。

她的心底,卻越發的堅固冷凝了起來。

“妹妹慢點喝,仔細嗆著了。”坐在葉宸身旁的葉青柔聲道。

葉宸放下碗,抬頭飛快地看了葉青一眼。

只見她裡穿著一身絳紅色織錦緞裙,精繡花鳥紋樣,外披一件白色滾金邊狐裘,映襯得容色勝雪,絳唇映日,頭上挽著不算繁複的髮髻,瓔珞嵌入髮鬢中,垂下一顆紅寶石於眉心上,她說話的時候,頭微微晃動,那紅寶石也隨之搖擺了一下,更顯得柔情綽態,媚於語言。

如此恭順溫和,柔美俏麗,體恤弟妹,葉國公府昌樂郡主實在是不負京中第一名媛的頭銜。

葉宸心中不禁涼涼一笑,這等絕色容貌下,包藏著何等歹毒陰狠的心腸?

天牢一夜如潮水般湧上葉宸的腦海中,恨意經久不息,在心頭翻滾,她吞下一口血腥,柔和地含笑道:“謝大姐關心。”

妹妹定必會千萬倍償還給你。

九公主像是故意跟清平公主作對似的,見葉宸衣裳陳舊單薄,便揚唇笑道:“二小姐,這大冬天的,你連一件棉衣都沒有,回頭我命人送幾匹錦緞過來,你也好做幾身衣裳,這馬上就要過冬了,身為國公府的小姐,總不能寒寒酸酸的,旁人瞧見了,還以為皇姐刻薄你呢。”

葉宸抬頭,看到清平公主那端莊嚴肅的臉已然有幾分不悅,遂局促地道:“謝九公主,只是,母親已經命人給府中女眷量身做衣,相信不日,便可趕制出冬衣了。”



葉宸這話,明聽著是為了清平公主的顏面,但是卻無疑是在打清平公主的臉,入冬至今,她還沒一件冬衣到手,還在所謂的趕製中,而昌樂郡主則穿著價值千金的純色上等狐裘。

可見,剛才九公主說清平公主刻薄庶女,是真有其事。

九公主聞言,怪笑一聲,斜眼看著清平公主,“皇姐,你也未免太過偏心了吧?瞧青兒,吃喝用度哪一樣不是最好的?這二小姐好歹也是之前正妻所出,你這樣般刻薄人家,傳出去人家會說我們帝家天女刻薄寡恩……”

“夠了!”清平公主斷喝一聲,神色已然是微慍,她眼鋒凌厲地掃了葉宸一眼,“你剛才落湖受寒,回去歇著吧。”

葉宸母親慕容氏曾經是葉國公正妻的事情,一直都是清平公主心頭大痛,府中斷不敢有人提起。此刻九公主三番四次地提起此事,已經叫她動了真怒。

葉宸連忙起身,躬身道:“是!”

她對著諸位公主與其他世家命婦躬身,“諸位公主夫人慢坐,小女告退。”

清平公主淡淡抬眸,瞧著葉宸福身行禮動作行雲流水,心頭微微詫異,這賤丫頭,什麼時候變得這般進退有禮了?

葉宸轉身,嘴角含著一抹冷笑,按理說清平公主設宴,不會有她的份兒,哪怕是站著伺候也輪不到她。

但是卻往往故意叫她過來陪坐,一則是要告知諸位公主與其他夫人,她清平公主一直都善待慕容氏的女兒。二則是要其他人看看她慕容氏所出的女兒是多麼的粗鄙無禮,上不得大場面。

前生,清平公主一貫是這樣,用她的無禮粗鄙怯懦畏縮來映襯得她昌樂郡主的高貴大方進退有度。

她要眾人知道,龍生龍,鳳生鳳,即便她慕容氏曾經是正妻,但是她所生的子女,都不過是上不得檯面的小家兒女。

葉宸剛走兩步,便聽得伯候夫人說:“公主,這二小姐已經及笄,是該說人家了吧?”

葉宸的心一冷,在把她說給白擎夜之前,丞相夫人曾讓人登門說親,將她說與丞相夫人的庶子。

但是,這一場婚事,最終還是黃了,因為,在此之前,她葉宸道德敗壞,與管家之子私奔,被抓了回來。

清平公主笑著說:“可不是嗎?雖說葉青比她年長,只是葉青的婚事需得由陛下指婚,所以我也只好先操心了宸兒的婚事。”

說得真是好聽,好一副慈母的光輝形象。葉宸勾唇一笑,從容地帶著小靈離開。

剛到走廊,便見三弟葉天被奶娘拽著走回來,他鼻子上掛著兩行鼻涕,眼中紅腫,瘦弱的小臉有幾道紅印,像是被人掌摑過。

葉天與葉宸同母所生,慕容氏在生下葉天之後就死了,清平公主雖然要了葉天過去撫養,但是這麼多年,一直刻薄葉天,所以,雖是國公府的三少爺,葉天的性子卻怯懦怕事,連下人都說他是公主身邊的小老鼠。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0:24:22

第8章懲治奶娘
此刻,奶娘正拽住她的手臂往裡拖,葉天吃痛,眼淚直冒,“我自己走,我自己走。”

“放手!”葉宸臉色一沉,疾步上前,一把推開奶娘,把葉天拉了過來藏在身後。

葉天見姐姐來到,抽泣著說,“姐姐,我不是故意要過來的,我不知道母親在這裡設宴,她以為我來搗亂,動手打了我。”

奶娘被葉宸推了一個趔趄,不由得揚臉冷道:“二小姐,是公主怕她衝撞了貴人們,所以特命我帶三少爺走的。”

奶娘壓根就沒把葉宸放在眼裡,這二小姐一向怕事,只要把公主的名頭抬出來,她便不敢不從的。

所以,她微微抬起囂張的臉,等著看葉宸乖乖地交出三少爺。

只是,葉宸的神色卻驟然一冷,“大膽奴才,母親命你好好照顧三少爺,三少爺便是你的主子,誰許你動手打主子的?你眼裡還有國公府嗎?”

她冷眼掃了一下院子小軒裡,那邊笑語連連不斷地飄過來,她唇瓣一勾,俯下身子輕聲在葉天的耳邊道:“弟弟,放聲哭。”

葉天怔了一下,瞧著姐姐晶瑩的眸子,又想起剛才被奶娘打臉,著實是很痛,不禁心中委屈,當真便放聲大哭起來。

奶娘臉色一變,壓低聲音道:“二小姐是有意要驚了公主的宴會?”

葉宸盯著她,眸光銳利,暗含著一絲冷厲。

奶娘不禁心中一慌,同時暗暗詫異,想不到一貫怕事的二小姐,竟然有這樣的威儀?

小軒中的人經過剛才白擎夜的事情,已經無心喝茶,但是公主沒讓她們散去,她們也不好告退,只是強自維持笑臉應酬著。

而孫夫人與張夫人則已經出去領著自家的兒子回了府醫治。

九公主聽得哭聲,詫異地道:“誰在哭?哭得這樣的淒慘?”

清平公主眸色微微一凜,旋即便笑道:“許是小廝們打鬧。”

她吩咐李嬤嬤,“去看看怎麼回事?”

九公主早聽得這聲音是國公府三少爺葉天的哭聲,她知道清平公主素來不喜歡葉天,平時刻薄打罵是常有的事情。

剛才發生的事情雖然讓她出了一口惡氣,但是想起清平公主剛才意圖維護中傷她的那兩個小兔崽子,便覺得生氣。

她起身,含笑道:“坐了那麼久,著實無聊,我們過去看看吧。”

世家命婦聽得九公主這樣說,互相看了一眼,又惴惴不安地看了清平公主一眼,這接二連三的事情,看來,今日的賞雪宴,已經變質了。

清平公主見狀,凌厲地掃了一眼李嬤嬤,李嬤嬤會意,急忙便掀開簾子先走了出去。

那廂,奶娘見葉天越哭越大聲,不由得緊張了起來,怒喝道:“三少爺,你若是驚擾了公主,回頭少不了一頓好打。”

李嬤嬤疾步走來,眸色冷峻,“鬧什麼呢?”

奶娘見公主身邊最得寵的嬤嬤過來責備,連忙解釋道:“嬤嬤來得是正好,我剛才見三少爺要往小軒那邊去,怕他行動無狀便阻攔了他,誰知道二小姐一過來便責罵我,說我刻薄主子。”

李嬤嬤見後面腳步聲越發緊了,遂冷冷地掃了葉宸一眼,“二小姐沒什麼事便回去吧,聽老奴一句勸,莫要在這裡生事,於你無益。”

葉宸不語,只揚眸盯著她,瞳仁漆黑,彷若寒星。

李嬤嬤一怔,只得對奶娘道:“你趕緊帶三少爺走。”

奶娘也聽到了腳步聲,連忙彎腰要從葉宸身後拉葉天走,葉宸卻一手握住她的手腕,厲聲道:“你想幹什麼?”

奶娘只覺得手腕一麻,然後便像是斷了骨一樣的痛傳來,她哎呀了一聲,心頭卻不禁駭然,這三小姐怎麼這麼大的手勁?

“大膽,當著我的面也敢對三少爺動手?”

一記耳光,重重地甩在了奶娘的臉上,奶娘愕然,下意識地摸著臉,幾乎有些不敢相信是二小姐打了她。

李嬤嬤臉色一沉,對葉宸道:“二小姐執意要在這裡生事?那就休怪我無禮了。”

李嬤嬤是皇太后指給清平公主的陪嫁嬤嬤,是宮中三品女官,長得是五大三粗,下手也狠,前生葉宸沒少挨她的耳光。

葉宸渾然不怕,眸色清凌凌地看著她,“李嬤嬤要怎麼對我無禮?”

李嬤嬤冷笑一聲,一手抓住葉宸的手臂,便要把她拖走,並且對奶娘使了眼色讓她抓走葉天。

葉宸卻驀然低頭,痛叫一聲,“李嬤嬤饒了我吧,我再不敢了。”

“此刻求饒,還有用……”李嬤嬤的話生生地吞回肚子裡,身後強大的存在感讓她整個人一驚,剛才只顧著震怒,卻忘記了九公主正領著大批命婦過來。

“喲!”九公主尖酸刻薄的聲音響起,“這國公府真是有趣,下人可以隨便對主子動手,皇姐,看樣子,您教出的下人也不怎麼的,難怪方才有人詆毀皇妹,你卻一副不甚在意的樣子。”



李嬤嬤放開葉宸的手,戰戰兢兢地回頭,眸光觸及清平公主那冷峻微慍的臉,不由得倏然一驚,連忙跪下請罪,“公主恕罪,老奴不是有意要對二小姐無禮,只是怕此處風大,剛才二小姐又受了寒,便想讓她快點回去歇著。”

葉宸低著頭,斂住眼底的鋒芒,做出一副瑟瑟發抖的姿態來。

而奶娘剛好抓住葉天的手臂,凶狠的表情還來不及收斂,就這樣僵住了。

九公主瞧了葉天一眼,憐憫地道:“哎,瞧著孩子著實可憐,這麼冷的天,怎穿這麼點衣裳?也不怕凍著了。”

“你怎麼照顧三少爺的?這麼冷的天也不知道多穿衣裳?”清平公主冷冷地發話,眸光有意無意地落在葉宸臉上,葉宸低著頭,卻依然感受到她那凌厲的眼鋒。

剛才葉宸已經觸動了她的怒氣,想不到剛平息下來,她又在鬧事,所以看向葉宸的眼光,便凌厲了許多。

奶娘好歹也在高門大宅里待過許久的人,很快便鎮定了下來,道:“回公主的話,三少爺剛才玩得瘋了出了一身汗,奴婢才為他脫了棉衣。”

葉天在寒風中冷得瑟瑟發抖,聽了奶娘的話,他抬頭看了一眼二姐眼底的光芒,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敵意地指著奶娘道:“不是,她不給我穿棉衣。”

葉天長期營養不良,長得十分瘦小,縱然是七歲的孩子,看上去卻像五歲左右。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0:25:04

第9章得罪公主
他凍得蒼白的臉上,幾道手指痕跡十分清晰,嘴唇也凍得烏紫,裹著一件窄小的棉衣夾子,蜷縮在葉宸身旁。

眾人瞧見了都紛紛搖頭,這孩子分明是凍壞了,卻說玩出了一身的汗,看來,果真如九公主所言,清平公主有意刻薄庶子庶女。

這些人,並非是覺得葉天可憐,搖頭不過是因為覺得清平公主做得太上面了。俗話說,寧可讓人知,莫要讓人見,刻薄庶子庶女的名聲一旦傳了出去,她清平公主顏面何存?

伯候夫人素來心慈,見此情況,不由得蹙眉說了一句,“這孩子也著實可憐,生母早死,公主又要打理偌大的國公府,忽略了也情有可原,只是惡奴可恨,竟敢瞞著公主刻薄主子,這種下人,若在我伯候府,勢必是要拖出去打殺的。”

清平公主眸色一冷,陡然勃然大怒,“來人啊,把這不盡心的奴才拖下去杖打二十!”

奶娘嚇得瑟瑟發抖,但是卻不敢求饒,她是知道清平公主的手段。

只是方才若不是二小姐阻攔,她已經帶走了三少爺,怎會惹出這麼一檔子亂事來?

想到這裡,她惡狠狠地瞪了葉宸一眼。

葉宸落落地站立在石階下,風揚起她玉白色的裙裾,漫天的雪花映入她的眸子,兩汪漆黑彷若是含了冰一般透著徹骨寒冷。

奶娘一驚,再看的時候,她眼底的寒冰盡然不見,取而代之滿眼的委屈和驚惶。

奶娘被拖了下去,遠遠,可聽到淒厲的痛叫聲。

清平公主著實心煩,接二連三的事兒鬧得宴會盡失意味,她也沒心思回去喝茶,轉身道:“本宮有些頭痛,先失陪了。”

她交代了二房的梁氏招待客人,便領著人走了。

清平公主踏上石階的那一刻,葉宸微微福身,“恭送母親。”

清平公主狠狠地剜了她一眼,然後步伐從容地離開,高貴,大方,皇家天女的典範。

九公主見鬧劇沒了,不由得嗤笑一聲,“皇姐越發受不得氣了。”

二夫人梁氏見狀,淡淡地對葉宸道:“還不趕緊領弟弟回去穿衣裳?”

葉宸故作惶恐地道:“是!”

她牽著葉天的手,緩緩地登上閣樓。

閣樓風大,她命小靈回去取葉天的披風,然後抱起葉天,靜靜地望著院子裡,府中家丁正在杖打奶娘。

因是公主發了話,所以家丁自然賣力,嬰兒手臂粗的杖棍,一棍下去,便能聽到“噗噗”的悶響,那是透骨鈍肉的疼痛。

奶娘縱然穿著厚厚的棉褲,也抵不住這力大無窮的家丁杖打,開始還能淒厲地叫喚,慢慢地便悶了聲暈過去了。

那黃色的棉褲,漸漸有血液滲出,殷紅一片。

有家丁端來冷水潑醒了她繼續行刑,奶娘鬼哭狼嚎,哀叫聲不斷。

葉天到底膽小,看到這副情形,不由得顫抖了一下身子,道:“姐姐,我不看了。”

葉宸放下葉天,伸手挽起葉天的袖子,那小小的手腕手臂,佈滿了烏紫的手印,是那惡奴掐的。

葉天連忙拉下衣袖,揚起笑臉安慰道:“姐姐,我不痛。”

葉宸的喉嚨像是堵塞了一大團棉絮,她的聲音低沉模糊,“天兒,姐姐以後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負你。”

葉青,清平公主,這一切,只是僅僅開始而已。

葉天眨了眨眼睛,眼底還有淚痕未乾,雖然才七歲,但是在清平公主身邊生活,他已經見盡了人情冷暖,更知道在這個家,不受欺負,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他還是重重地點頭,“我知道姐姐會保護我的。”

他看著眼前峨眉皓齒的姐姐,覺得她彷彿和以前有些不同了,只是又說不出哪裡不同。

小靈取了披風過來為葉天披好,走到葉宸身邊,心驚膽戰地看了奶娘那邊一眼,道:“二小姐,這一次只怕麻煩大了。”

葉宸瞧著越下越大的鵝毛大雪,眸光倏然冰冷,“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小靈遲疑了一下,看著葉宸那古井一般幽深的眼睛,終究什麼都沒說。

清平公主的鳳織苑內。

“公主,若不是二小姐故意刁難奶娘,奶娘早就帶三少爺走了,也不至於會讓其他公主和夫人看了笑話。”李嬤嬤挑唆道。

清平公主坐在妝台前,伸手壓了一下百寶鳳尾簪,涼涼地道:“她能翻出什麼風浪來?倒是今日伯候夫人有意要為丞相家的二公子說親,這門親事我覺得併不是那麼的妥當,你覺得呢?”



李嬤嬤冷笑一聲,“丞相家的二公子雖說是庶出,卻深得老夫人喜愛,年前又在陛下面前露了臉,前程萬里,這樣的貴家公子,豈是二小姐能高攀的? ”

週嬤嬤移步走過來,漫笑著說:“奴婢覺得啊,女子最要緊的是嫁一個疼愛自己的夫婿,什麼出身前程都是假的,回頭尋一個殷實人家嫁過去就是了,年紀大些無所謂,填房也無所謂,最要緊的是正室。”

清平公主笑笑,“只是,她好歹是國公府的二小姐,又不曾有過過失,做填房的話,名聲總歸不好聽。”

週嬤嬤李嬤嬤到底是跟著清平公主從宮中出來的人,主子的心思一聽便明白了。

主子是不願意葉宸嫁好人家,可若是嫁給小戶做填房,外面總難免會非議她刻薄庶女。如果說這庶女犯了什麼錯,這世家子弟看不上,那嫁去做填房便無人敢非議了,反而會說她這個嫡母體恤庶女,盡心極力為葉宸謀幸福。

週嬤嬤笑著說:“此事倒是易辦,公主放心交給奴婢們去辦就是。”

清平公主嗯了一聲,漫不經心地道:“辦得妥當些,不要留下什麼把柄,還有……”

她凝眸想了一下,忽然嘴角挽起一抹淺笑,“今日那白將軍,聽說未曾娶親!”

“公主,京中貴女,只怕無人願意嫁給這種出身低鄙的人。”

“是啊,縱然是平安候的兒子,又有什麼用呢?他的母親,只是一名青樓女子,京中誰人不知?”週嬤嬤也在一旁說道。

清平公主笑了笑,嘴角有一絲冷淡之意,“行了,你們去吧。”

“是!”兩人一同領命下去。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0:26:00

第10章仗義出手
葉青在一旁聽了,有些不明白地問:“母親,那丫頭還勞得您去費心思嗎?既然丞相家二公子要娶,嫁過去就是了。”

葉青早早便內定為太子妃,自然沒把丞相家庶出的二公子放在眼裡。

她不喜歡葉宸,但是也沒把葉宸放在眼裡,在她眼中,葉宸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小角色,壓根不值得花費心思去對付。

清平公主高貴端莊的臉上閃過一絲戾氣,“這麼多年,你父親始終念著慕容氏那賤人,要把慕容氏從他心底拔去,最好的辦法,就是讓慕容氏的兒女一個失節,一個窩囊。”

葉青點點頭,“是的,父親最看重的便是面子名聲,若是葉宸失節丟了國公府的名聲,父親確實不會再念慕容氏的好。”

葉青說著話的時候,微微笑了一下,失節在大周朝的女子來說,幾乎比死更慘,但是,只要那個人不是她,她並不會在乎。

葉青想了一下,又問:“那白擎夜,就這樣放過他?”

白擎夜雖然是平常候府的人,但是,她昌樂郡主的威嚴也不容挑釁,這白擎夜竟害得她的小友被重責一頓,這口氣,她怎麼也咽不下去。

清平公主淡淡一笑,“不懂事的毛頭小子,我自會找人教訓他一頓。”

葉青惡意一笑,“確實該給他點教訓,否則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伺候葉天的奶娘被打了一頓,傷了腿,沒一兩個月只怕是不能下床行走,李嬤嬤只得另外尋了一人照顧葉天。

這次尋的奶娘是剛入府的下人,被指派到公主鳳織苑做事,高興得不得了。

風雪初停,冬日暖陽在天空露了露臉,日影照在攬勝苑外的積雪上,發出金色柔和的光芒。

葉宸一大早便獨自一人抱著一個小盒子出去了。

從當舖出來,她深深地呼吸一口,在這個高門大宅里,銀子總是不能少的。

裹緊了斗篷,遮蔽了半邊的臉迎風而行,風還是肆虐地在她臉上刮過,她臉色冷凝,心情卻是十分平靜的。

從西街轉角處,她打算穿巷子抄捷徑而走,卻不料,聽得前方鐵騎聲聲,不由得抬頭看了一眼。

幾匹高大的駿馬正徐徐而行,為首的一人,高大英俊,冷眉威嚴,此人正是秦家的二公子秦烽。

秦烽被京中之人稱為惡狼,其心性和行事方式讓人聞風喪膽。

葉宸想轉入巷子,不想與此人打照面,因為,那日被懲處的孫尚義,是他的內弟。

只是,眼尖的秦烽已經發現了她,神色一冷,策馬飛奔到葉宸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然後嗤笑一聲,“這不是國公府的二小姐嗎?一大早的身邊連個奴婢都不帶,是要去哪裡啊?”

葉宸不欲與他說話,轉身便走。

秦烽卻陡然翻身下馬,橫劍出鞘,攔住了葉宸,眸色陰狠地盯著她,“二小姐,走那麼急做什麼啊?好歹一場相識,就不能打個招呼?”

葉宸看著橫在自己脖子上的長劍,嘴角輕挽,諷刺地道:“二公子的劍,便是專門對閨閣女子使的嗎?”

“我劍指向的地方,必定有敵人。”秦烽冷笑一聲,“二小姐果然伶牙俐齒,難怪能在公主面前顛倒是非,指白為黑。”

“能成為二公子的敵人,我深感榮幸,只是,到底是不是顛倒是非,二公子心裡有數。”葉宸深感其擾,此人夜郎自大,性情又十分囂張跋扈,行事更狠辣,這一大早遇上他,只怕要生出事端來了。



秦烽冷笑一聲,劍尖抵住葉宸的脖子,咧嘴露出潔白的牙齒,“我心里當然有數,所以,想請二小姐到秦府作客。”

他說完,一揚手,身後的幾名侍衛翻身下馬,逼向葉宸。

葉宸冷眼看著他們,要全身而退不是不可能,只是,這樣一來便暴露了自己會武功的事情。

西街邊上二樓的一家茶館裡,一雙銳利的眸子偶爾流連窗外,緊蹙的眉頭像是在極力按壓些什麼,不過,神情卻是故作冷靜平淡,端著茶杯悠閒地喝茶。

“哎,這秦二公子也太放肆了吧?大街上也敢這樣囂張狂妄,到底是國公府家的二小姐呢。”站在他身後的侍衛石鎖皺著眉頭道。

“管人家那麼多做什麼?”白擎夜顯得有些心煩意亂,這一大早出來喝個早茶也不安寧。

“爺,這聽說那日在國公府,是這位二小姐……”石鎖停頓了一下,見白擎夜臉色不好,便沒有再說下去了。

只是他一直注視著窗外的情況,驚呼一聲,“這是要強行帶走啊?這真是無法無天了。”

白擎夜眸子如電般掃了窗外一眼,果真見幾名侍衛押著葉宸走,他凝滯片刻,倏然而起,從窗口飛了出去。

石鎖笑笑,自家爺就是面冷心熱。

白擎夜從天而降,攔在了架住葉宸的侍衛面前,冷冷地道:“放開她!”

秦烽一看,冷笑一聲,“好一個白擎夜,你二爺爺我不去找你,你倒送上門來了。”

白擎夜橫眉冷眼,淡淡地掃了葉宸一眼,本以為她會一臉的驚慌,卻不料見她神色淡定,彷彿可以應對自如,他不禁微怔。

“我再說一遍,放開她!”白擎夜睥睨著秦烽冷冷地道。

秦烽身材高大,面容英俊,是京中有名的美男子,但是,如今與白擎夜站在一起,竟比白擎夜略矮,氣勢也不如白擎夜。

白擎夜是從沙場殺戮過來的,煞氣很重,是秦烽這種京中子弟不能相比的,所以,一貫狂傲的秦烽,在面對這樣威儀逼人的白擎夜,竟無端生出一絲不如的心態來。



也是因為這種心態,他更加惱怒,上前一把捏起葉宸的下巴,厲聲道:“放開她?我不禁不會放開她,還會連你也一起收拾了,你們這兩個狗男女,沆瀣一氣,害得我內弟被痛打一頓,這口氣,我不替他出便白白擔了惡狼的稱號。”

“惡狼?只怕是一溝渠老鼠!”白擎夜冷笑,看著葉宸的臉被他捏得揚起,分明看到她眼中一閃而過的怒氣。

“你……”秦烽怒不可遏,一把推開葉宸,抽劍便刺向白擎夜。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0:27:07

第11章去伏安寺
白擎夜神色不變,腳步微微張開,兩指一伸,竟把秦烽來勢洶洶的劍捏在兩指之間。

這個場面十分尷尬,在場的人看了,都覺得不可思議。

“秦家都是些繡花枕頭嗎?”白擎夜惡意一笑,神情孤冷。

他手指鬆開,秦烽只感覺一股力量逼向自己,他不得不退後一步,強行穩住身子。

他不禁駭然,自己的武功得名師指點,在京中世家子弟中也是有排行的,卻被白擎夜一招擊敗,他惱羞成怒,一揚手,“上!”

幾名侍衛放開葉宸,持劍朝白擎夜攻了過去。

只見長劍亂舞,劍光凌厲,如散花般分四個方位刺向白擎夜。

葉宸沒有絲毫擔心,他的武功她是知道的,莫說這幾個人,就是再來十個,都不是他的對手。

果然,只見白擎夜依舊一雙掌迎接數把劍,游刃有餘,刀光劍影中他彷彿一片落葉,莫說傷了他,就是連他的衣衫都沒有碰到。

然後只聽得一聲怒斥,幾名侍衛分四個方向飛出去,狼狽地跌落在地上。

秦烽臉色鐵青,陰狠地盯著白擎夜,“你確實太不知趣了,得罪了秦家,對你沒有什麼好處的。”

秦家乃是京中世家,勢力盤根錯節,根深蒂固,一般人都不會願意與秦家為敵,尤其,白擎夜還是這樣的出身。一旦兩家對立起來,平常候絕不會為了他開罪秦家,只會把他送出去,任由秦家懲處。

白擎夜全身籠著一股冰冷的氣息,從唇齒間迸出一個字,“滾!”

秦烽沒想到他全然不在意得罪秦家,他額頭青筋暴起,臉色幾度變幻,終究是咬咬牙,一揚手,咬牙切齒地道:“走!”

葉宸看著白擎夜,上前欲說一聲謝謝,卻不料白擎夜轉身就走,臨走之前,只冷冷地掃了她一眼,彷彿是在警告她,沒事不要出來瞎逛。

石鎖跟上白擎夜,道:“這一下,把秦家得罪了!”

“不是你一直攛掇我出手的嗎?”白擎夜哼了一聲道。

石鎖輕笑,“橫豎,您出任禁軍衛副統領之後,有些人是必定會得罪的,如今便算是提前演練一次,好讓那些人知道您不是好欺負的。”

白擎夜的神色緩緩地沉了下去,說實話,他厭倦官場,厭倦京中的生活,如果可以選擇,他寧可早日回到軍中。

但是,恩師說的也在理,有些東西,即便多麼不喜歡,也必須要爭取的。

葉宸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心中有難以述說的感受,今日他本可以不多事,但是,卻還是救了她,這樣一來,他個秦家這個梁子便算是結下了。

翌日一大早,李嬤嬤腳步輕盈地走進攬勝苑,嘴角含著一抹淺薄的笑意,對葉宸道:“二小姐,公主說馬上便是冬至,年初公主在伏安寺起了願,如今是還願的時候,只是她今日晨起便覺得身體不適,所以特意讓奴婢前來請二小姐代公主走一趟。”

葉宸謙恭地道:“母親身體不適?可請大夫了嗎?”

“這便不需要二小姐擔心,馬上收拾東西吧,馬車已經在後門候著了。”李嬤嬤淡淡地說。

溫暖日光下,葉宸分明看到李嬤嬤眼底閃過一絲狠毒的光芒。

她含笑應道:“是,勞煩李嬤嬤回母親去,就說我馬上出發。”

李嬤嬤嗯了一聲,得意的光芒在眼底一閃而過,“夫人說,你身邊的丫頭便不必帶了,自有人領著你去。”

小靈疑惑地看了李嬤嬤一眼,但是礙於李嬤嬤素來威嚴,就是有疑問也不敢問出口。

“是!”葉宸恭謹地應道,一張平靜無波的臉,看不出任何的情緒。

李嬤嬤對她的乖順表示了讚賞,“麻利點收拾東西吧,別讓馬車久等了。”

李嬤嬤走後,小靈歡喜地道:“二小姐,公主肯讓你去還願,證明她是看重你的。”

她說完,又側頭道:“只是不明白,為什麼不能讓我跟著你去呢?”

葉宸笑笑,“母親交代下來的事情,總歸有她的理由,既然讓你留在這裡,你便留下來吧。”

“是,那小姐萬事小心,不過有夫人派遣的人跟隨,也不會有危險的,敢得罪清平公主的人,還沒出生呢。”小靈笑著說。

葉宸勾唇一笑,並不言語。

不會有危險?若是按照前生的設計,護送她出城去伏安寺的人,便是管家的小兒子黃貴,兩人還沒到伏安寺,便被清平公主的人抓了回來,黃貴一口咬定她是與他私奔的。

想起前生的種種,葉宸只覺得荒謬不已。

前生的她,在府中見過朱睿一面之後,便心生愛慕,但是因為失節,她嫁給了出身低賤的武夫白擎夜。白擎夜倒是沒計較她的過往,對她十分的好。

在她嫁給白擎夜之後,白擎夜屢立戰功,被皇上重用。朱睿主動接近葉宸示好,而他所有的目的,便是要她成為白擎夜身邊的一顆暗探,七年,經歷了無數的陰謀詭計,其中不少是她設下的,她背叛丈夫,一步步地幫助朱睿登上大寶,甚至在朱睿登基之後,還要為他殺了白擎夜,以絕他後顧之憂。

她有那樣慘淡的收場,實在是報應。

出門之前,葉宸掏出一錠銀子給小靈,小靈詫異地看著她,葉宸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小靈怔怔地看著她,似乎有些驚嚇。

葉宸壓低聲音,“照我的話去做。”說完,她出了門穿過後院,從後院出了門。

果然巷子裡停著一輛青色油氈小馬車,趕車的人帶著一頂碩大的帽子,邊沿壓低,看不清楚臉。

他見葉宸出來,連忙跳下馬車,“二小姐,請上車。”

葉宸掀開簾子,管家之子黃貴已經坐在車上了,見葉宸來到,他壓低聲音道:“二小姐,趕緊上車,我們要在中午之前到伏安寺。”

葉宸上了馬車,看著黃貴那張略白淨的臉,問道:“怎麼只有你?不該有個侍女跟著嗎?”

“公主說快去快回,帶了侍女反而麻煩。”黃貴咧嘴一笑,怕葉宸再問下去,急忙吩咐車夫開車。

小靈在葉宸出門後不久,便也跟著出門了。攬勝苑的人一向無人關注,所以小靈出門壓根無人發現。

她按照葉宸的吩咐,在東街租了一輛馬車,飛快地出了城。

出了城之後,她讓車夫抄小路來​​到大邙山下的官道一側,她便讓車夫停下馬車,在一旁等候。

果然,等了約莫半個時辰,便見背著包袱的葉宸從官道上徐徐走來。

“小姐!”小靈揮著手臂歡喜地喊道。

葉宸上了馬車,對車夫道:“走吧,去伏安寺。”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0:27:56

第12章私奔
車夫揚鞭啟程,馬蹄聲噠噠噠地在官道上奔馳。

小靈滿腹疑問,“小姐,為什麼要這樣做?公主不是派了人和你一同去伏安寺嗎?為什麼還要奴婢請車去?”

葉宸頭靠在軟枕上,裹緊了陳舊的披風,“因為,你若是不來,我便要背上失節的名頭了。”

小靈嚇了一跳,“這是怎麼回事?”

葉宸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小靈,你覺得還願這樣的大事,母親會讓我去做嗎?”

許願還願,事事必須親力親為,不能假手於人,否則便不是心誠,所求之事也必定不靈。清平公主篤信教義,自然不會把一年一度還願的大事交託給庶女葉宸。

前生,她被抓回家之後,申辯說她去幫母親還願,府中無人肯信,二嬸更說她不懂得編造好一點的藉口,還願需得由許願做福的人親自去方可以。

後來她被杖打二十,關了半年的禁閉。雖說父親極力壓下此事,但是外間多少有些風聞,丞相家的婚事便因此告吹了。

也因為這件事情,後來父親知道清平公主把她許配給白擎夜,他也沒有反對。

對他來說,葉宸的存在,已經是一個恥辱,他之恨不得快點把這恥辱推出去。

小靈想了一下,“確實不該由二小姐去,除非,公主所求之事,是與二小姐相干的。”

“那麼,你覺得公主去伏安寺求願,會是為了我嗎?”葉宸眸子漆黑如墨,瞧不出任何的情緒。

小靈一怔,“這自然不會。”

公主一直刻薄二小姐,府中的人都知道,又怎會為了小姐去求願呢?

“所以,”葉宸輕輕嘆息一口,“這是一個陰謀。”

小靈看著她忽然變得冷漠的臉,心底倏然一驚,她嘴唇哆嗦了一下,“那怎麼辦?”

“小靈,若因為我牽連了你,讓你受罪,你可會埋怨我?”葉宸望著她,柔聲問道。

小靈後背一直,毅然道:“二小姐對小靈很好,小靈就是為二小姐受再多的苦,都不會埋怨。”

葉宸的心一酸,仗義每多屠狗輩,在前生,她受盡家人的折磨,受盡心愛之人與親人的背叛欺辱,在天牢的日子,她想起前塵往事,只覺得自己咎由自取之餘,更憎恨害過她的人。

重生之後,她心中所念也只是報復,滿腔的仇恨壓不下,心頭悲苦徘徊揮之不去,咋聽得小靈這句話,淒酸之餘,心頭也陡然一暖。

希望,這一輩子,她可以阻止小靈出事。

“馬車到柳城的時候,停一會兒!”葉宸吩咐車夫道。

“是的,小姐!”車夫應道。

黃貴的馬車停在茶寮邊等著,他坐在茶寮中喝茶,眼睛時而看著茶寮上的密林中。

他心中暗暗著急,這一路上,二小姐一會兒如廁一會兒累了要歇息,折騰了半日,才走了不到二十里路。

這剛來到茶寮,她說腹痛要如廁,看著她背著包袱一溜煙地上了茶寮上的密林中,這都一刻鐘有多了,還不見下來。

他只好給了茶寮老闆娘幾個銅板,讓她上去看看。

老闆娘下來之後,說:“爺,上面並沒有人啊。”

黃貴急忙衝上去,果真見密林中空無一人。

他暗叫不好,“哪裡去了?”

老闆娘嘆息一聲道:“這一帶,山賊出沒,你家小姐會不會被山賊擄走了?”

“山賊?”黃貴怔了一下。

“可不是嗎?上個月,豆腐西施的女兒才被山賊擄走,聽說如今在山賊窩裡做了壓寨夫人,日子苦不堪言呢。”老闆娘語氣憐憫地道。

黃貴眉心一皺,暗自思量了起來。若是二小姐被山賊抓走了,國公爺必定大怒,到時候為了不讓消息傳出去,勢必是要殺了自己。



他緩緩上了馬車,驚慌的眸光觸及放在一角的包袱,他打開包袱,裡有些金銀珠寶,這是李嬤嬤給他的,到時候被抓到,就說是二小姐偷了公主的首飾與他私奔。

國公府內。

葉國公剛從宮中出來,議事一整天,累得臉色都發白了。

府中已經備下了晚膳,只等著他回來便用膳。

府中諸位主子剛入席,老夫人由葉青攙扶著上了主座,三姨娘程氏在一旁殷勤布菜。

清平公主入席之後,抬眼看了一下,問李嬤嬤,“二小姐呢?怎不請二小姐出來用膳?”

李嬤嬤道:“請過了,但是二小姐不在院子裡。”

“找找去。”清平公主吩咐道。

話音剛落,府中黃管家便一臉沉重地走進來,噗通一聲跪在國公爺葉隆面前,哭著說:“老爺,老奴對不住您啊!”

葉隆臉色一沉,啪一聲放下筷子,沉聲道:“好端端的,你哭什麼啊?”

清平公主也放下筷子,柔聲道:“管家,什麼對不住老爺的?你把話說清楚些。”

黃管家哭得更厲害了,一邊哭一邊磕頭,“奴才那不爭氣的兒子,竟然留書給奴才,跟二小姐私奔去了。”

此言一出,眾人震驚。

清平公主反應起來,立刻沉著臉命所有侍女下人出去,把門關了起來。

“你說什麼?”葉隆一腳踹翻了黃管家,一雙眼睛赤紅,幾乎欲噴出火來。

這私奔乃是失節大事,如傳了出去,他葉隆顏面何存?還不被朝中同僚笑得臉黃?

黃管家看到葉隆震怒的面容,心中一慌,但是他很快就穩住了情緒,從懷中取出一封信,哭著說:“這逆子,留下書信說與二小姐真心相愛,知道老爺不會准許兩人成親,遂決意私奔。”

葉隆一手奪過管家手中的信,眉心青筋怒顯,一拍桌子,怒道:“找過二小姐沒有?”

李嬤嬤站出來,道:“回駙馬爺,奴婢剛才去尋二小姐出來用膳,二小姐不在房中。”

葉隆勃然大怒,一手握住那書信,斷喝一聲,“派人去追。”

清平公主唇瓣勾起一抹冷笑,瞬間隱沒,立刻命侍衛進來,驅車前去追截。

老夫人寒著一張臉道:“我們葉家百年世家,清譽在外,如今只怕要被這小蹄子毀於一旦了。”

葉隆聽到此言,面容更是震怒,竟一手翻了紫檀飯桌,碗碟噼劈啪啪碎了一地。

葉天哪裡見過這陣仗,嚇得直往新來的奶娘懷中縮去,眼淚汪汪,卻是不敢掉下來。

三小姐葉婉與四小姐葉嫻對視一眼,皆有些看戲的心態。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0:28:41

第13章欲加之罪
兩人的母親程氏,乃是葉隆的小妾三姨娘,她本是老夫人娘家的庶出的侄女,本來一直得寵,後因公主進門之後,被打壓了氣焰,這些年除了可以欺負一下葉宸與葉天之外,不敢有其他出格的行徑。

清平公主的性子一向囂張霸道,母女三人能在安然無恙到現在,一則是老夫人護著,二則,是母女三人懂得巴結公主與葉青。強權之下,低眉順眼才是生存之道。

派出去的人找不到黃貴,但是卻找到茶寮那老闆娘,老闆娘說:“今日確實是有一位有一位小姐和一位公子到茶寮喝茶,但是那小姐被山賊抓走了,那公子也逃了。”

國公府的侍衛聽得此言,便即刻回報了葉隆。

葉隆更是怒不可遏,若是私奔,抓回來之後頂多是殺了黃貴,可落在山賊手中,哪裡還有清白可言?而且需得前去營救,這樣大的動靜,只怕不需要一日便傳遍了整個京城,他葉隆丟不起這個面子。

可若不救吧,她好歹是自己的女兒,難道眼睜睜看著她早山賊折磨殺害嗎?

一時間,葉隆也沒了主意。

清平公主輕聲道:“駙馬,還記得李大人的小閨女嗎?”

葉隆神色一凝,他怎麼會不記得?去年,李大人的小女兒也是被山賊抓走,李大人告了官,京兆尹派兵前去營救,人是救回來了,但是聽說救人的時候,那李家小姐就光身在**,那山賊惡人正趴在她身上行事。

此事很快就傳來了,李大人的小女兒不堪受辱,自盡而亡,沒過多久,李大人的夫人也因為思女成狂自盡了。

而李大人雖然是受害人,但是市井中常常聽人說起此事,雖惋惜,卻不免有些嘲笑的意味。

他葉隆,絕對不能做第二個李大人。

想到這裡,他憤怒的眸子慢慢地沉靜下來,他看向老夫人,“母親以為該如何呢?”

老夫人慢慢地飲著茶,心中自然明白兒子想做什麼,不過是要藉她的嘴說出來罷了。

“二小姐患了惡疾,送到鄉下親戚家長住。”

清平公主勾唇一笑,這話的意思,就是不去營救。葉宸啊葉宸,本宮並非是要你死,這是天意,你怪不得本宮。

“老爺,二小姐回來了。”

週嬤嬤推開門,一臉蒼白地說。

眾人抬頭看去,果真見葉宸那張風塵僕僕的小臉出現在門後面,她似乎被眼前的大陣仗嚇著了,大眼睛盈滿了恐懼和畏縮。

“祖母,父親,母親。”她小心翼翼地走出來,拘謹地行禮。

葉隆盯著她,見她一張小小臉看起來雖然疲憊,但是衣冠整齊,不像受辱過的樣子。

“你還有臉回來?”葉隆想起她與管家之子私奔一事,不由得怒道。

葉宸被他這惡狠狠的語氣嚇了一跳,急忙請罪,“不知道女兒做錯了什麼?竟惹得父親這般動怒。”

葉婉冷冷地說:“虧你還如此厚顏無恥,還敢問哪裡做錯了?真不要臉,我問你,你今日去哪裡了?”

葉宸疑惑地看了葉婉一眼,然後看著李嬤嬤,“我去伏安寺還願啊,這事兒,李嬤嬤不是知道嗎?”

李嬤嬤一怔,“二小姐何時與我說過?”

葉宸從包袱裡取出一串佛珠,走到李嬤嬤面前,含笑道:“今日一早,嬤嬤來到我屋中,說母親身體不適,讓我與小靈去伏安寺還願,並且順便替母親把佛珠開光,說是母親要送給祖母的生辰禮物。嬤嬤忘記了嗎?”

說完,她把一串沉香佛珠遞給李嬤嬤,李嬤嬤下意識接過來,若她說沒有這回事,那便等同否認了清平公主對婆母的孝心,自家主子一向最講究這個,尤其是在國公爺面前。

可若承認了此事,那豈不是白白放了這丫頭?

葉隆盯著李嬤嬤的面容,怒道:“有還是沒有?你倒是說啊!”

李嬤嬤嚇了一跳,哆嗦了一下道:“回駙馬爺,確實是有這樣的事情,只是奴婢一時忘記了。”

葉隆並不喜歡人家稱呼他為駙馬爺,而李嬤嬤週嬤嬤等跟隨公主嫁進來的卻總是改不了稱呼。

所以,此刻聽了駙馬爺三個字,葉隆厭惡不已,淡淡地對清平公主道:“你身邊的人,也不能一味地縱容。”

清平公主臉色微變,葉隆從不當著外人的面指責她,所以,縱然這一次是淡淡的語氣,對清平公主來說,已經彷彿是雷霆之怒。

她眸色含霜,冷冷地對李嬤嬤道:“你的差事辦得越發好了,我是讓二小姐冬至這一日才去還願,如今距離冬至還有幾日。”

“是奴婢聽錯了。”李嬤嬤跪下來道。

葉宸聽得此言,連忙上前,怯懦地道:“母親休要動怒,或許,李嬤嬤並沒有傳錯話,是女兒聽錯了,以為母親讓我今日去。”

葉宸這話說得極是謙卑,大家聽在耳中,只覺得她乖巧懂事。

果然,葉隆聽了這話,臉色和緩了一些,正欲說話的時候,葉婉諷刺地道:“誰知道是真的去還願還是藉著去還願而私下與黃貴私奔?這黃貴可都是留了書的,說要你私奔去。”

葉宸駭然,連連退後兩步,眼底盈滿了驚懼,“三妹休要胡說,我豈會做那沒臉沒皮的羞事?”

葉婉咄咄逼人,“我胡說?那黃貴留了書,字字句句,皆有證明,說你與他兩情相悅,唯恐父親不准,所以私奔逃去。剛才侍衛也是去查探過的,說你與黃貴一同在茶寮歇息,而你被山賊抓走了,黃貴逃去無踪,只是不知道你怎麼就從山賊窩裡回來了。”

葉宸紅了眼睛,著急地看著葉隆,竟也不知道如何為自己辯解。

清平公主疑惑地瞧了一會兒,忽然道:“今日侍衛說那茶寮的老闆娘曾說兩人在茶寮喝茶,請她過來,讓她辨認一下今日與黃貴在一起的是不是宸兒。”

李嬤嬤連忙道:“是啊,就讓那老闆娘前來辨認一下,若不是的話,也不能冤枉了二小姐啊。”

程氏也在一旁道:“是啊,老爺,還是調查清楚為好,畢竟,若是二小姐藉著公主吩咐去還願的藉口與男人私奔,這不僅是對佛門不敬,也是辱了公主年初許下的宏願。”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0:29:29

第14章反擊
葉宸低著頭盯著鞋頭的刺繡,掩去唇邊一抹冷笑,程氏便是這樣,潤物細無聲,總是在關鍵的時候,提出致命一擊。

年初起的願,所求之事,是葉隆的仕途與合家安寧,若是葉宸利用了還願為由行私奔之實,那是斷不能原諒的。

果然,本打算息事寧人的葉隆聽了程氏的話,陡然變臉,厲聲道:“馬上去把那茶寮老闆娘帶來。”

老闆娘被帶來之前,黃貴也被抓到了,“老爺,在業鎮抓住了他,他剛打算投宿,只是與他一同的車夫見我等來到,已經架著馬車逃去,追不上了。”

侍衛丟了他進來,他噗通一聲跪在葉隆面前,哭道:“國公爺饒命啊,小人只是一時受了二小姐的誘惑,才會做出帶著她私奔的行徑,求國公爺饒命啊。”

葉隆聽得此言,眉頭青筋跳動,一腳踹翻了黃貴,雙眸噴火地盯著葉宸,“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葉宸像是被嚇懵了,連連搖頭,“我……我真沒有。”

“沒有?”葉隆怒道,“你身為國公府的二小姐,竟這樣辱我的面子,傳出去,國公府還不被人指著脊梁骨痛罵?”

跪了許久的管家終於反應過來,爬起來就給了黃貴兩記耳光,厲聲道:“逆子,你好大的膽子,就是二小姐攛掇你私奔,你也該念我們一家身受國公爺大恩,你做出這樣的事情來,為父哪裡還有面留在國公府?怎麼對得住國公爺?還不如一頭撞死了痛快。”

管家這話,便是等同落定了黃貴是受二小姐勾引才做出私奔的行為,主罪次罪之分,一下子便分了出來。

管家說著,便跳了起來往圓柱上撞去。

侍衛眼明手快,一把拉住了管家,押了他在葉隆面前跪著。

黃管家家中三代都在國公府為奴,黃管家更是被葉隆提為管家,可見其是有辦事能力的,葉隆見他尋死覓活的,哼了一聲,“現在急著尋死有什麼用?”

他又喘了黃貴一腳,怒道:“你既然是與二小姐出逃,為何會自己一人宿在業鎮?從實招來,若有半句虛言,我要你的命。”



黃貴雖說知道清平公主會護著他,但是見國公爺震怒,不禁也嚇得渾身發抖,“小人……小人與二小姐在茶寮喝茶歇腳的時候,二小姐被山賊抓了去,小人只得先逃去,安頓好再尋方法去救她。”

葉宸渾身顫抖,“你……你說謊,你為何要這樣污衊我的名聲?”

葉隆瞇起眼睛,盯著葉宸,“你既然被山賊抓了,又是如何回來的?”

一句話,已經表明了他相信黃貴的話。

葉宸連連搖頭,急得一雙眼通紅,“女兒沒有被山賊抓走,女兒今日一早便與小靈去了伏安寺,這些,伏安寺的大師們都是可以作證的。”

葉婉哼了一聲,嘴角勾起諷刺的弧度,“誰知道你是不是從山賊手中逃脫了,然後又去了伏安寺?就算你真去了伏安寺,也不能證明你不曾與黃貴私奔,再說了,你有否去過伏安寺還不直到呢,國公府總不能去伏安寺問個明白,這豈不是讓人家猜疑?”



葉隆聽了此言,眸色更冷,確實,總不能去伏安寺問她有沒有去過,若伏安寺說葉宸沒有去過,傳出去人家會怎麼說?

程氏若有所思地道:“若是說,二小姐曾經落在山賊手中,山賊不曾得到想要的東西,是絕不會輕易放人的。”

葉隆聽得此言,臉色愈發陰沉了起來。

葉宸心底冷笑一聲,看來,他們是要坐實她私奔又失貞的事實了。

小靈聽了程氏的話,急忙跪在葉隆面前,道:“老爺,今日小姐確實是與奴婢一同出門的,不曾在茶寮歇過腳,更不曾遇見山賊,只是一路去伏安寺。 ”

葉婉冷冷地道:“你是她的婢女,自然她說什麼你都要附和,既然她說沒有在茶寮歇過腳,一會兒茶寮的老闆娘來了,自可見分曉。”

小靈有些緊張地瞧了葉宸一眼,根據二小姐所說,她與黃貴確實是在茶寮歇過腳的,那老闆娘肯定是認得她的。

清平公主瞧了小靈一眼,唇邊緩緩地勾起一抹冷笑。葉宸啊葉宸,這板上釘釘的事情,不是你幾句狡辯就可以抹去的。

葉老夫人淡淡地瞧了葉宸一眼,不管葉宸如何辯解,她已經認定了葉宸必定是失貞回來的,她所擔憂的只是葉家百年聲譽會毀在葉宸身上。



思慮了一下,她冷硬著聲音道:“不管如何,事情已經發生,只能是想法子補救,宸兒,你回去收拾東西,我命人連夜送你到青月庵,等過幾年再回來吧。”

她說這話的時候,眼底明顯閃過一絲殺機。她一向重家族名聲,豈會留下這麼個把柄讓人取笑?所以,這說是去青月庵,只是能不能去到,還另說。

葉宸素知她這個祖母性子冷狠,所以她話中的意思,葉宸自然懂得。

她抬起頭,哀哀地看著老夫人,“祖母,孫女真沒有被山賊抓走,更沒有與黃貴私奔,孫女是去還願的,還請祖母調查清楚此事,孫女可以去青月庵,可不能帶著罪名走。”

老夫人眼底閃過一絲厭惡,“難道這麼多人冤枉你嗎?休要再說了,馬上回去收拾東西。”

小靈噗通一聲跪在老夫人面前,哀求道:“老夫人,二小姐真沒有與黃貴私奔,更沒有落入山賊之手,她今日一整天都與奴婢在一起,求老夫人明鑑啊。”

老夫人臉色陡然一變,“你是什麼身份?這裡焉有你說話的份兒?滾下去!”

門房疾步進來,禀報導:“老爺,伏安寺的元智大師來了。”

“快請進來!”葉隆瞧了葉宸一眼,揚手道。

元智大師乃是伏安寺的得道高僧,往常宮中有法事,都是由元智大師率領僧人入宮,與葉隆也見過幾面。

站在葉宸身邊的葉婉惡意一笑,對葉宸道:“元智大師來了,看你說的謊話還能不能編造下去。”

葉婉一直都知道李嬤嬤的計策,所以,她斷定葉宸沒有去過伏安寺。

李嬤嬤心頭閃過一絲不祥的預感,有些忐忑不安地看著門口,只見門房領著一名身穿灰色僧袍的和尚進來,他身後還跟著兩個小沙彌。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0:30:13

第15章調查審問
“貧僧見過老夫人,見過國公爺,見過公主。”元智大師雙手合十,一張年過七十的臉卻依舊紅潤光澤,眼底閃著睿智的光芒。

“大師有禮了,快快請坐!”葉隆對這位元智大師還是十分敬重,急忙便請了他上座。

元智大師含笑坐下,對身邊的小沙彌點了點頭,那小沙彌從懷裡拿出一本冊子來,遞給了元智大師。

元智大師慈笑一聲,對葉隆道:“國公葉與公主素來心慈,德行兼備,人人皆知,也是這樣簪纓世家才能教育得出像二小姐這樣蕙心蘭質與人為善的大家閨秀。”

元智大師打開冊子,含笑道:“這是敝寺的功德本,所記載的都是捐獻百兩以上的善信,二小姐今日捐獻了五百兩,貧僧讓二小姐留名點長明燈,但是二小姐卻說給是給菩薩添香油錢的,不必備註。只是敝寺的賬本每個月是必須要給戶部過目的,所以,貧僧這才不得不連夜打擾,希望國公爺或者二小姐簽字留名。”

伏安寺不是民間的寺廟,而是由朝廷斥資興建,規模很大,香火鼎盛,寺中收養了許多無父無母的幼兒,朝廷每月都有撥款過去,而寺中的賬目需要提交戶部檢查,進出賬都必須十分清晰,這點,葉宸前生已經很清楚知道,這也是她為何堅持不再寺中留名而是等元智大師追上門來。

葉宸素知葉隆沽名釣譽,最愛就是面子上的事情,但是國公府這些年開銷太大,很多時候,都是清平公主取出私房錢來應酬交際,所以,並沒有多餘的錢糧捐獻出去,更何況五百兩這麼大一筆數額。



葉隆心中疑惑,葉宸怎會有這麼多銀子,他看向葉宸,葉宸微笑著說:“大師,這是父親交代的,父親這些年也沒少捐獻銀子給慈幼局,不欲人知,這五百兩隻是略盡心意,望菩薩護佑眾生。”

元智大師讚賞地道:“國公爺宅心仁厚,確實讓貧僧佩服不已,只是,伏安寺也有伏安寺的規矩,希望國公爺理解,還請國公爺簽名做實。”

葉隆聽得此言,也不再推卻,笑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叫大師為難。”

說罷,他命人取來筆墨,在功德本上簽了名。

元智大師滿意地合上功德本,起身道:“阿尼陀佛,國公爺菩薩心腸,貧僧替孤兒們感激國公爺的慷慨解囊。”

“大師言重了,不過是略盡心意。”葉隆謙虛笑道,神色有幾分隱晦地看著元智大師,“對了,今日小女在寺中沒有耽誤大師太久吧?”

元智大師含笑道:“不,不,怎能說耽擱?二小姐今日在菩薩面前跪了兩個時辰,為父母還願,祈求祖母福壽安康,此等孝心可嘉,令人感動啊。”



葉隆聽得此言,心中便有數了,在菩薩面前跪了兩個時辰,再加上還願的各種瑣事耽擱一下,這就去了有三個時辰,再加上來迴路程,她壓根就不可能被山賊抓走。

“有勞大師專程走一趟,請大師到偏廳喝茶用些素飯。”葉隆客氣地邀請道。

元智大師起身,雙手合十:“國公爺不必如此客氣,貧僧還要趕回伏安寺上晚課,就先告辭了。”

“送大師!”葉隆拱手相請,即刻便有下人上前領著元智大師與小沙彌出去了。

元智大師剛走,便有護衛領著茶寮老闆娘進來。

那老闆娘這輩子不曾進過這種顯赫家族,如今雖站了進來,卻渾身哆嗦,噗通一聲跪下來,“民婦參見國公爺,參見公主。”

葉隆還沒做聲,週嬤嬤便雙眼一亮,尖聲道:“老闆娘,你快與國公爺說說,今日是不是見過二小姐與這廝在茶寮?”

她說話的時候,伸手指了一下葉宸與黃貴。

老闆娘瑟瑟抬頭,葉宸站在程氏身邊,一雙眸子如古井般幽深,臉上並無半點神色,老闆娘看了一下,竟像不認識地轉了頭。

老闆娘又看向黃貴,愣了一下,“你……你不是逃了麼?你被抓回來了?”

葉隆聽得她話中有話,遂溫和地道:“你起來,請坐吧。”

老闆娘站了起來,拘謹地站在一旁,卻是不敢坐下,“民婦站著就行了。”

葉隆對程氏打了一個眼色,程氏會意,上前問那老闆娘,“今日,我們家二小姐這名小廝在茶寮歇過腳?”

老闆娘見程氏說話溫和,便顯得沒這麼害怕,她搖搖頭,“民婦不曾見過這位小姐,倒是見過這人,”她說話的時候伸手指了一下黃貴,“與他在一起的還有一位姑娘,但是後來那姑娘被山賊抓走了,這人害怕起來便逃了去,還說……”

“還說什麼?”葉隆瞇起眼睛盯著老闆娘,聲音卻是嚴厲了許多。

老闆娘哆嗦著嘴唇道:“他還說,被抓了更好,便不用分給她了。”

“分什麼?”葉隆繼續追問。

“這,這民婦便不知道了。”老闆娘道。

護衛走進來,手裡提著一個包袱,“老爺,從馬車上搜出一個包袱,裡面有些首飾銀子。”

“打開!”葉隆厲聲道。

包袱打開,除了幾件男裝衣裳之外,便全部都是名貴首飾幾錠銀子和一個荷包,再打開荷包,竟是一疊銀票。

清平公主眉心跳了幾下,霍然起身,厲聲怒道:“好大的狗膽,竟敢監守自盜?”

黃貴怔怔地看著清平公主,“公主……”

“來人,拖下去痛打三十大板。”清平公主不等他說完,便厲聲下令。

黃貴嚇得一個哆嗦,“公主,這奴才冤枉啊,這不是奴才偷的,這是二小姐取來與奴才私奔的。”

週嬤嬤心裡暗暗怒罵黃貴愚蠢,如今有元智大師與老闆娘為她作證,她私奔與被山賊抓走的嫌疑已經洗清了,壓根無人可以證實他與葉宸私奔,擺在檯面的事實就是他偷了銀子逃走。

如今他卻還說是葉宸偷了銀子與他私奔,明眼人一聽便知道他是故意陷害。

果然,葉隆聽了他的辯解,冷笑一聲,“好狗賊,事到如今還敢信口胡言?你以為你說跟二小姐私奔便可免去罪責?看來不把你移交衙門,你是不會說真話的。”

清平公主聽得此言,微微蹙眉,這事兒如果鬧到衙門去,京兆尹是出了名的鐵面無私,只怕不消一日便可調查清楚,她暗自計較了一下,對管家打了個眼色。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0:30:58

第16章念舊情
管家知道計劃已經失敗,黃貴若是承認了偷東西,老爺還能看在他的面子酌情輕罰,可他若是一再詆毀二小姐的清白,只怕國公爺最後震怒,就是自己也沒法保住他。

想到這裡,他跳起來,劈了黃貴兩記耳光,怒道:“逆子,事到如今你還要狡辯?做錯了不可恥,可恥的是你不認錯,我們黃家三代深受國公府大恩,你祖父去世前曾再三叮囑,黃家世代以國公府為主人,不得背叛國公府,你現在犯下這樣的惡行,是不是要你祖父在九泉之下也不瞑目? ”

葉宸微微挑眉,不愧是在國公府混了那麼多年的人,三言兩句,便戳中了葉隆的弱點。

黃貴的父親曾是國公府的管家,對葉隆忠心耿耿,葉隆也很看重他,如今把老管家抬出來,依照葉隆的個性,多少會念點舊情。

果然,黃管家這樣一說,葉隆的神色略有和緩,低頭厭惡地盯了黃貴一眼,冷冷地道:“我問你,你可認罪?”

黃貴遲疑了一下,抬頭看著黃管家,黃管家盯著他,頭微微點了一下,黃貴面如死灰,伏地哭著道:“老爺,奴才知道錯了,奴才一時起了貪念,奴才罪該萬死,還請老爺念在我黃家三代為奴,饒了奴才這一次,奴才保證,以後絕不再犯。”

黃管家也跪在地上老淚縱橫地哀求,“老爺,奴才知道逆子犯下逆天大罪,實在是不能姑息,只是,請老爺念在奴才就這麼一個兒子來日還得指望他送終,饒過他這一次。”



葉宸看著葉隆逐漸和緩的神色,知道戲碼已經落幕,嘴唇勾起一抹淡漠的笑容,上前道:“父親,女兒今日趕了一天的路,有些頭痛,女兒想先回去休息。”

葉隆嗯了一聲,語氣難得的溫和,“今天為父差點冤枉了你,你好生回去歇著,別想太多,這混蛋為父會處理的。”

說完,他厲聲下令,“還愣著做什麼?拉下去先打三十大板再說。”

護衛頓時上前,拉起全身癱軟的黃貴拖了出去。

黃管家輕輕地鬆了一口氣,三十大板,雙腿和性命都還保得住。

葉宸福身後便要轉身走,卻冷不防聽得程氏說:“對了,二小姐怎麼有這麼多銀子捐獻給伏安寺?”

這話一出,所有的眼睛都或疑惑或幸災樂禍地看著葉宸。

老夫人也皺著眉頭說:“沒錯,各房每月的月例錢也不過五兩,你哪來那麼多銀子?”

五兩是其他小姐的月例錢,到葉宸手上的不過才二兩。

葉隆本來就心生疑慮,本等事情過後再找葉宸問個明白,如今既然程氏先問了出口,老夫人也有所懷疑,便加了一句,“你哪來來的銀子?五百兩可不是小數目。”

葉宸轉身,望著葉隆,眼底生出一絲晶瑩淚意,“父親還記得二姨娘生前曾留給女兒一個首飾箱子嗎?裡面有二姨娘的陪嫁,還有父親送她的首飾,女兒挑出父親送的,其餘全部變賣,二姨娘臨終前,要女兒事事以父親為念,以國公府為念,想來,她會支持女兒這樣做的。”



二姨娘慕容氏,曾是葉隆正妻,與葉隆曾有過一段恩愛日子。葉隆不算薄情,在慕容氏死後,他時常會想起她,如今乍聽葉宸提起,他腦子里便浮現出一張溫婉的容顏,那全心全意愛著他的女人,他最終是辜負了最初的諾言。

想到這裡,他微微嘆息,“你娘親性子柔慈,賢良淑德,她生前便事事以我為念,你這樣做,她自是不會怪你的,想不到你這孩子倒秉承了你娘親的品德,也不枉她對你的教導了。”

“二姨娘深愛父親,臨終前掛念的也是父親,女兒自然要為她對這個家,對父親盡一點心意的。”葉宸低著頭幽幽地說著,心頭卻不自覺地悲傷起來,二姨娘,她的生母,按照規矩,她如今連母親都不能叫一聲。

她恨葉隆對慕容氏的冷情,但是,在這個家,她總要有一人的護蔭,而葉隆是這個家的主人,她就算不得他的寵愛,也必須讓他對自己存一份愧疚心思,那樣,日後她才好慢慢地實施複仇計劃。

清平公主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指甲印入皮肉,留下一道道的指甲紅痕。

嘴角卻不由得挽起一抹冷笑,那女人都死了那麼多年了,但是他卻不曾遺忘過,像幽靈鬼魅一樣寄居在他心頭。

前院傳來黃貴撕心裂肺的慘叫聲,三十大板便宜了他,但是,葉宸卻不急,不急啊,慢慢來吧,她有足夠的耐性,把曾經害過她的人,一個個送進地獄。

回到攬勝苑,小靈舒了一口氣,但是禁不住疑惑地問葉宸,“二小姐,您不是曾在茶寮歇腳嗎?怎麼她卻說不曾見過您呢?”

葉宸坐在妝台前,把頭上的簪子拿下來,如瀑的秀發散開,泛著漆黑油光的髮絲靜靜地伏在她的背上。

她淡淡一笑,“有錢使得鬼推磨。”

早在茶寮的時候,她便趁著讓老闆娘帶她到密林解手的空檔收買了老闆娘,所謂山賊也是她交代老闆娘對黃貴說的,黃貴信以為真,哪裡還顧得上她?急忙逃去,宿在業鎮,這便坐實了他偷錢私逃的罪名。

“小姐,你是什麼時候變賣二姨娘的首飾?奴婢怎麼不知道的?您真的捨得把二姨娘留給你的遺物都賣掉嗎?”小靈皺著小臉問道。

葉宸笑笑,卻是不語。

她怎會變賣娘親留給她的東西?早在馬車的時候,她便順手牽羊,把一根鳳尾簪子和一個赤金盤琉璃瓔珞手鐲帶走,清平公主的首飾件件名貴,在去伏安寺途中路經過小鎮,便把東西典當了。

至於首飾盒裡的一部分珠寶,她確實是暫時典當了,但是,相信不日便有人會送回來的。

“你洗個臉去,馬上就有人來了。”葉宸把頭髮盤起,只用一根簡樸的簪子簪住,整個人顯得乾脆利落,眸子熠熠發光,唇角帶著諷刺的笑容。

小靈問道:“這大晚上的,誰還過來?”

葉宸嘴邊盈著淺笑,眼底陡然陰冷起來,“還有誰呢?”

小靈想了想,頓時便明白過來了,三小姐和四小姐往日最愛的便是落井下石,今天本該是二小姐倒霉的,但是卻逃過一劫,她們兩人定必會過來。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0:32:02

第17章步步心機
葉宸從首飾箱裡取出一個荷包,荷包上繡著飛鷹翱翔圖案,這是當年慕容氏病中時候繡給葉隆的,但是還沒來得及送出去,人就沒了。

“小靈,你把這個荷包送去給父親,跟他說,這是二姨娘臨終前做給他的,說是等他那年生辰送給他,誰知道竟來不及了,還有,你跟他說,二姨娘臨終前有些東西想要交給他的。”

小靈接過荷包,有些不明白葉宸的用意,這荷包放在首飾箱裡已經很久了,但是二小姐一直都沒送給老爺,怎麼選在這個時候送給他呢?

“二小姐……”

“不要問,快去吧。”葉宸催促道。

“是!”小靈拿著荷包,一溜煙地跑了出去。

小靈剛出去不久,果然便見葉婉與葉嫻領著幾名丫鬟過來。

葉婉一進門就趾高氣揚地吩咐葉宸,“給我端杯茶。”

葉宸是府中的二小姐,葉婉按照規矩得稱呼她一聲二姐,但是葉宸是沒娘的孩子,在府中無人撐腰,不像葉婉葉嫻兩人有程氏在,程氏又懂得巴結清平公主,所以她們三母女在府中的日子,也過得很如意。

往日葉婉不曾當過葉宸是二姐,不過是把她當做府中可以隨便欺負的丫頭。

葉宸前生一心想靠攏葉青,在府中尋一席之地,所以對葉婉和葉嫻的刁難,從不敢反抗。

所以,漸漸地,便造成了葉婉越發的放肆,因從小依附在清平公主氣焰下成長,所以她特別懂得察言觀色,從今天的局面看,就知道清平公主是有意要為難葉宸,但是竟讓葉宸躲了過去,所以,她就自作聰明前來找葉宸晦氣,好為清平公主出一口氣。

葉婉把披風裹緊了一些,見葉宸站在一旁,竟還沒動手去斟茶,不由得柳葉眉一擰,厲聲道:“你還站著做什麼?趕緊給我倒杯熱茶,這麼冷的天,你是想冷死我嗎?”

葉宸望著她,嘴角泛起一抹淺笑,“三妹,你身邊帶著婢女,該讓你的婢女伺候你才是。”

葉婉拿眼珠子傲慢地盯著她,冷笑一聲,“怎地?剛剛在父親面前得了臉,現在連倒杯茶給我都不願意了是嗎?你記住你自己什麼身份,還敢跟我拿喬甩臉子?”

葉宸素白的面容微微抬了一下,燭光映照得她瓊鼻堅挺,下巴弧度清晰,她忽地笑了一笑,眼底有濃濃的嘲諷意味,“那麼,三妹以為自己又是什麼身份?”

葉婉一怔,旋即大怒,狠狠地盯著葉宸,“你什麼意思?”

葉宸淡淡一笑,湊近了她壓低聲音道:“我的意思是三妹不過是昌樂郡主身邊的一條狗,也只敢來我這裡吠一下,在昌樂郡主面前,三妹敢說自己的身份和我不一樣嗎?”

葉宸這話,正好戳中葉婉心中最痛之處,清平公主最寵愛的便是昌樂郡主葉青,她姐妹二人也唯有巴結葉青才有好日子過,但是,這話她是從不許旁人說的,誰要是說了被她聽了去,一頓打是少不了的。



葉婉聽了葉宸這句話,陡然大怒,一手拉過葉宸的衣領子拖她到身前,口中咒罵道:“憑你也敢說這樣的話?你是不要命了是不是?你以為經過今晚父親真的會對你另眼看待?”

她一邊咒罵一邊伸手撲打葉宸,但是每一下都沒落在葉宸身上,葉宸看似是胡亂阻擋,可剛好把她手中的力氣都折了回去。

葉宸耳朵靈敏,聽到外間傳來腳步聲,她一手抓住葉婉的手腕,冷冷地道:“我和你如何一樣?我娘親好歹曾經是父親的正妻,而你娘親,如今也不過是府中的姨娘,你是庶出不得寵的小姐,又有什麼資格在我這裡撒野?”

葉婉的聲音頓時揚高幾度,尖酸刻薄幾乎刺穿葉宸的耳膜,“慕容氏不過是府中姨娘,還是父親棄之不顧的姨娘,與我娘親哪裡可比?而你在府中的身份就連丫頭都不如,你還敢跟我擺出小姐的威風來?今天我不撕爛你的嘴巴,我便是gou niáng yǎng de!”

葉婉的尾音剛落,身後便傳來威嚴沉怒的聲音,“gou niáng yǎng de?你說誰啊?”

葉婉下意識地回頭看,這一看,嚇得頓時雙腿發軟,“父親……”

葉隆一身黑色織錦便服,站在門檻外,面容鐵青,他曾是沙場上殺伐果斷的戰將,長久以來養成了一身蕭殺的氣息,一旦動怒便壓不住,葉婉見了他這副模樣,怎不嚇得魂飛魄散。

葉隆臉色沉凝地走進來,劍眉豎起,盯著葉婉厲聲道:“閨閣小姐,張口閉口都是髒話,你娘親就是這樣教你的?”



葉婉嘴唇哆嗦了一下,囁嚅道:“女兒,女兒不是這個意思……”她猛地抬頭,伸手指著葉宸,“都是她,是她出言挑釁,女兒才一時忘了身份,胡說了幾句。”

葉宸有些無措地看著葉隆,眼底泫然欲滴,一副想要辯解卻不知道從何辯解的無辜模樣,“我……”

葉隆素知葉宸的性子懦弱膽小,今日又經歷了一番委屈,怎還會敢在葉婉面前胡說些什麼?當下便麵容一冷,怒道:“她挑釁你的?你倒是說說,這大半夜的,你為何要上她這裡來讓她挑釁你?”

葉婉愣了愣,幾番動了嘴唇,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倒是葉嫻眼角一挑,上前道:“父親,是這樣的,女兒和三姐見今日二姐受了委屈,怕她心裡難受,便想過來安慰幾句,三姐口渴,讓她去倒杯茶,誰知道她說我們的身份不如她,連杯水都不給我們倒……”

葉嫻今年不過十三歲,雖性子惡毒卻十分幼稚,她是有心解圍的,但是,她卻忘記了葉宸是國公府的二小姐,而她以前一直都當葉宸是丫頭,哪里當二姐看待過?所以,在她認為,葉宸不給她倒茶,便已經是罪大惡極了。

葉隆冷哼一聲,眉梢豎起,冷冷地道:“你們姐妹的架子倒是很大,要你們二姐給你們倒水喝?到底是誰無禮在先?你身邊難道就沒使喚丫頭了嗎?”

葉宸惶恐地說:“父親,實在不是女兒不願意去倒水,只是小靈不在,屋中有沒了熱水,女兒才……”說罷,她有些怯懦地瞧了葉婉一眼,又馬上低下頭。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0:32:44

第18章庶女寒酸
堂堂國公府的二小姐,身邊就只有這麼一個丫頭伺候,可見她在這個府中,都被冷落成什麼樣子了?

“你裝什麼?剛才你不是挺囂張嗎?”葉婉見她這副無辜的樣子心中就來氣,也忘了葉隆正在盛怒之中,出言呵斥葉宸道。

葉隆冷眼掃了葉婉一眼,怒道:“閉嘴!”

葉婉委屈地看著葉隆一眼,只是也不敢再說,只是站立一旁,拿憤恨的眼珠子盯著葉宸。

葉隆瞧著葉宸誠惶誠恐的樣子,她眉眼之間,與她母親慕容氏十分相像,剛才小靈送來荷包,他想起那如玉的女人,心中就酸楚,那曾經是他的結髮妻子啊。

“你屋中,就這麼一個丫頭?”葉隆的聲音不由得溫和了些。

葉宸揚起烏黑的眼珠,靈光乍閃,稚氣一笑,“女兒屋中沒多少事,一個丫頭就夠了。”

葉隆許多年沒來過攬勝苑,這裡原先是慕容氏住的,擺設依舊是原先的模樣,只是家具陳舊,連桌子都斷了一腳,用磚頭墊著穩住。

再看葉宸的衣著,一件石青色起花襖子已經洗得發白,滾邊破開,用不同色的布補上。今年及笄,頭上挽了髮髻,用的是一根銀飾簡樸的簪子,看起來比小家碧玉都不如,寒酸不已。



他手中握住荷包,心中不禁有些懊惱自己的冷情,“回頭讓你母親多給你撥幾個人過來,你好歹是府中的二小姐,身邊沒幾個人伺候著,傳出去外人不知道會怎麼說,還有,多做幾身衣裳,你已經及笄,再不能寒酸了自己的模樣。”

葉宸揚起笑容,轉身打開衣櫃子,怯笑道:“父親不必擔心,女兒有幾身好衣裳,只是沒捨得穿,女儿知道如今府中開銷很大,實在不必多為女兒花費銀子,再說,女兒吃穿用度都是府中出的,每月的二兩銀子月例錢還能存起來,回頭給爹爹送去,好為府中補貼一下。”

葉隆瞧了那櫃子一下,眉心隱隱跳動,那哪裡是什麼好衣裳?都是成色料子都下品的東西,連府中管事嬤嬤穿得都比她好。

又聽得二兩銀子月例錢,他嘴角露出了一抹奇怪的笑容,真好,二兩銀子的月例錢。

他隱忍不發,只微微嘆息一聲道:“銀子你自己存著,別亂花,府中的開銷不必你擔心,你這孩子,也難得你有這份心思,可見雖你娘親早去,可性子還是秉承了她的溫婉柔順。”

葉宸柔婉地說:“二姨娘的教導,女兒不敢忘記。”

葉隆面容怔了怔,輕聲道:“你不必叫她二姨娘,她生你育你,你就是喚一聲娘親也不為過。”

葉宸還沒說話,葉婉便尖聲道:“父親,這怎麼行?這還有規矩嗎?姨娘就是姨娘,身份豈可與國公府小姐相提並論?”

葉隆盯著葉婉,不怒反笑,眼底卻蘊含著濃濃的諷刺,“聽你說這話,倒是挺懂規矩的,怎地來了你二姐的屋中,卻這般胡攪蠻纏沒半點規矩?”

葉婉一時無言以對,只得狠狠地瞪了葉宸一眼。

葉宸低頭斂住眼底的鋒芒,淺聲道:“父親,三妹說的也在理,規矩是這樣的,若強行更改,只怕母親會不高興。”

葉隆擰了眉頭,想起今日之事,清平未必就不是動了心思,想到這裡,他硬聲道:“規矩確實是規矩,不好隨便更改,但是你娘親本是我的明媒正娶的妻子,雖說降為姨娘,但是從倫理上看,你叫她一聲娘親也不為過。”

葉宸只得應聲,“是,女儿知道了。”

葉隆想與葉宸說幾句話,見葉婉姐妹還杵在這裡,不由得冷下臉,“還不滾回去在這裡做什麼?”

葉婉與葉嫻被他吼了一聲,嚇得渾身一個哆嗦,也知道今日尋釁無門,只得含恨離去。

葉婉出到門檻,回頭瞪了葉宸一眼,眼裡飽含了憎恨與厭惡。

葉宸迎上她的眸子,本來清棱棱的眸光忽然變得陰沉冷狠,彷彿陰暗的草叢裡射出的兩道冷酷的蛇眼光芒,叫葉婉為之一驚。

她暗自吃驚,這小賤人去了一趟伏安寺回來,怎地像變了個人似的?

葉宸收回眸光,含笑對站在門口的小靈道:“去煮水,到櫃子右上角取最好的那罐茶葉過來。”

小靈怔了怔,雖說屋中沒有什麼好茶葉,但是櫃子左側的茶葉已經發霉,黴臭難以入口,國公爺愛茶,對茶葉要求很高,所喝的也是上好的茶葉,這些發霉的茶葉他指定不會喝的。

不過,小靈到底機靈,很快便明白了葉宸的用意,應了一聲轉身而去。

小靈提了熱水上來,並且取出泥黃色的茶葉罐子,葉宸便讓她出去了。

葉宸坐在桌子旁邊,洗了三次茶,葉隆不禁皺眉,這洗茶若洗得過多,茶香的味道便會消散,這是泡茶基礎的知識,她卻不懂得,想起葉青泡得一手好茶,葉隆不禁對葉宸有些失望。

葉宸彷彿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臉色紅紅地羞赧一笑,“這茶雖說是女兒屋中最好的,只是……只是可能是女兒放置不好,有些受潮,女兒往日喝的時候,也需得洗上幾遍才能入口。”



她手指靈巧地把杯子翻過來,點茶入杯,水汽氤氳,籠了她嬌俏潔淨的面容,屋中充斥的竟不是茶香,而是一陣陣霉味。

她把茶盞遞上來,葉隆接過,放在鼻子下聞了一下,隨手又放下,他對茶極其嚴格,不是好茶,從不入口。

“這就是你屋中最好的茶葉?”葉隆淡淡地問了一句,熱氣在他面前扶搖直上,看不清他的神色。

“是的,還是周嬤嬤特意送過來,就那麼一點,女兒一直都捨不得喝,父親快喝,一會兒涼了便不好喝了。”葉宸稚氣道,一雙大眼睛盈著祈求和期待。

葉隆把茶杯重新握在手中,手指順著邊沿撫摸了一圈,慢慢地飲了一口,酸澀發霉的味道在口腔散開,他勉強嚥下,那味道順著喉嚨一直往下,不知道是因為這變味茶葉還是因為看到葉宸過得這樣的苦而心中生出一絲苦澀來。

葉宸眸色微涼,心頭並不覺得溫暖,娘親都死了那麼多年了,他若是真有心愛護她身後的兒女,自己與弟弟也不至於受盡委屈欺辱。

如今他肯坐在這裡喝這杯發霉的茶,不過是因為她讓小靈去傳的一句話。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0:33:39

第19章薄情
他是真愛過娘親,可惜,只是愛過而已,到底他也沒能為娘親爭取到什麼,甚至沒能好好地護著她,讓她早早便悲哀死去。而她要的就是藉著這一份已經褪色的感情,為自己在這個家爭得一席之地。

沉默了一會兒,葉隆終於進入了正題,“你娘親臨死前交了什麼給你?”

慕容氏難產死的時候,葉隆並不在府中,回來之後,慕容氏已經下葬了,也就是說,葉隆並沒見到慕容氏最後一面。

當然,他更不知道,慕容氏是在難產的時候被清平下毒害死的。

葉宸起身,走到一個黑色陳舊的櫃子前打開,取出一個錦盒,她走回來,打開錦盒,裡面放著幾封信與一幅畫卷。

“這是娘親留下的,具體是什麼,女兒也不知道,父親自己看吧。”葉宸把盒子遞給葉隆,眼底斂住一絲光芒。

這些信件,她自然看過,是他們成親的時候,葉隆出征,寫回來的家書,那時候,他是愛著她的,年少氣盛,信中自然也寫了很多對她的承諾。

而那一幅畫卷,則是他在婚後不久為她作的,是她容貌最盛的時候。

葉隆打開畫卷,乍看到這個在他生活中消失了許久的人,神色微微一變,前塵往事浮上心頭,竟覺得心中有難忍的酸楚疼痛。

一個最薄情的男人,在直面自己年少輕狂時候的愛情,心都會變得很柔軟,而畫中的人,臉上帶著幸福的笑容,自然勾起了他所有和她美好的回憶。

死亡是最霸道的,會讓人忘記死去的人所有不好的東西,而只留下美好的一面。

更何況,雖然葉隆自己不承認,但是他心裡很清楚,他對不住慕容氏。

“娘親是生三弟的時候難產死的,她不曾見過三弟,想來,對三弟也一定很不放心。”葉宸輕輕嘆息道。

慕容氏嫁給他第二年,生了一個兒子,但是這兒子沒有養大,三個月的時候夭折了。

而程氏在也曾生下兒子,可惜這個兒子也沒能活下來,所以葉天是他如今唯一的兒子。

“你弟弟在你母親那邊撫養,不會受什麼委屈。”葉隆打起精神道。

葉宸心底不免失望,其實只要他用點心,就知道清平公主不過是在他面前對葉天好,府中所有的人都知道,葉天現在過的是什麼日子。

他太過相信清平公主,以為皇家帝女就一定大度仁慈?

但是,她如今也不能說太多,只得微微笑著說:“是的,有母親照顧,女兒很放心。”

葉隆瞧了她一眼,燭光掩映下,她的面容潔淨而單純,他一直不太喜歡這個女兒,覺得她性子畏畏縮縮,膽小怯懦,難登大堂,但是如今聽她的談吐,看她的神情,又彷佛和自己認知的不是那麼一回事。

不過,葉隆也沒有深究,大概是之前自己與她少接觸的原因罷了。

“放心,以後為父不會讓你受委屈的。”葉隆嘆息了一聲,輕輕地道。

今夜想起慕容氏,他心中五味雜陳,在這個時候說這句話,多是出於對慕容氏的愧疚,能頂一時,卻終究不會長久。

但是,葉宸要的就是這一時而已。

葉宸抿唇一笑,“父親說的是什麼話?女兒哪裡委屈過?在府中錦衣玉食的,也沒能幫家裡什麼忙,女兒深感慚愧。”

她的指腹掃過裙子上的紋路,臉上的笑意盈盈,眼底也是誠懇之色,讓葉隆看不出任何端倪,只覺得她心思單純。

“傻姑娘!”葉隆慈愛一笑,這種慈父的光輝葉宸前生未曾見過,一直以來,葉隆對她都是疏離冷淡的,她也不曾懂得像現在這樣用心計與他說話。

所以,這冷淡便一直延續到她嫁給白擎夜。

這一夜,葉隆輾轉反側,難以入睡。

他其實不是不知道清平公主這些年對葉宸的所作所為,可他並不願意為了葉宸與清平公主起衝突。加上清平公主一直都很收斂,並沒有太過分,像今天發生的事情,之前不曾有過。

他隱隱覺得,以後這個家,不會再有這樣的平靜。

葉宸也沒有入睡,重生之後,她沒有一夜是可以安然入睡的,只要一入夢,夢中盡是血腥和惡毒,耳邊縈繞的是驚叫聲,淒厲聲,還有一雙暗黑悲傷的眸子在注視著她,對她說:若不曾認識你,該多好!

過了兩日,葉二夫人陳氏的丫頭小初告知小靈:“事情都調查清楚了,是公主屋中的丫頭杜鵑與黃貴勾搭成姦,杜鵑偷走了公主屋中的貴重首飾,要與黃貴私奔,但是在去的路上,杜鵑被山賊抓走,黃貴為了掩飾罪名,才會誣陷是二小姐勾引他私奔。”

小靈把這件事情告知了葉宸,葉宸只淡淡一笑,並不說話。

前生,清平公主身邊的大丫頭杜鵑,忍受不了清平公主的謾罵毒打,所以,在她去伏安寺的前一天就偷偷地離府了。

清平公主為了平息事情,自然就會把杜鵑推出來,好取信於人。因為,自從這件事情之後,杜鵑確實是無影無踪了。

這一切,都在葉宸的預料之內。

幾日之後,鳳織苑內。

清平公主聽了護衛的回禀,冷冷一笑,“看來,捐給伏安寺的銀子,是變賣了本宮的首飾得來的。”

“沒錯,小人查探過,慕容氏留下的首飾箱,一直都在攬勝苑,不曾動過,所以,她說把慕容氏的遺物變賣捐獻給伏安寺,是謊言。”護衛回答說。

昌樂郡主葉青在旁聽得此言,怒道:“她怎敢騙人?母親,我們得趕緊告訴父親,戳穿她的謊話,讓父親知道偷東西與黃貴私奔的人就是她。”



清平公主不悅地掃了她一眼,“你想去戳穿她什麼謊言?杜鵑與黃貴偷盜私奔,是我調查出來的結果。這個結果你父親已經接受,如果現在你或者是我去跟他說,又無真憑實據,他怎會相信?反倒會覺得我們污衊那小賤人。”

葉青秀眉蹙起,不甘心地道:“難道就這麼放過她?她這麼可惡,總要讓父親認清楚她的真面目,那日葉婉跟我說,父親竟准許葉宸喚二姨娘為娘親,可見父親對她是動了惻隱之心。”

清平公主面容一變,“你說什麼?”

葉青低頭,把那晚葉婉到攬勝苑鬧事的前後始末說了一遍,最後恨聲道:“這府中還有沒有規矩了?姨娘就是姨娘,母親只有一位,現在這般抬了她起來,那她二姨娘豈不是成了主子了?”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0:34:50

第20章待遇變了
從來,姨娘在府中的地位都算不得是主子,只比奴婢高一些,即便是用餐吃飯,也是不能夠與主子小姐們同桌的,需得在旁邊布菜伺候,而程氏之所以可以與他們同桌吃飯,是因為老夫人的緣故,清平公主面子上不欲與老夫人撕破,加上程氏又深諳人情世故,懂得巴結之道,才有此特殊待遇。

只是這樣的事情,在別家深院,是絕不可能發生的。

清平公主聽了葉青的話,梳理得整齊貼服的發額之下,突顯了青筋,眼底也閃過一絲怒氣,但是這絲怒氣很快便轉瞬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貫的冷淡和雍容,“他念著慕容氏的好,也是無可厚非的,你下去吧,這件事情,我自有分寸。”

葉青恨聲道:“不行,我不能就這麼輕易放過她,我去找她算賬。”

“回來!”清平公主臉色忽地一沉,鳳眸瞇起,有慍怒在端莊美麗的臉上漸漸散開去。

葉青回過頭來,委屈地清平公主,不知道她為何忽然就生氣了。

清平公主眉目含霜,厲聲道:“不許去找她,你要記住你的身份,你是郡主,是高貴美麗的牡丹,而她只是一株長在溝渠旁的臭草,你碰了她,連你都要沾一點骯髒氣。”

“可是,”葉青想了想,又有些生氣地道:“您沒見她這幾日連給母親請安都不來了嗎?自從那日在父親面前得了臉,她不知道多放肆了。”

清平公主陰沉著臉,“她終究是要來的,這個家,還輪不到她做主,你去吧,我警告你,不許去招惹她,若你實在看不得她氣焰,不是還有葉婉和葉嫻兩人嗎?她們一向聽你的。”

葉青先是一怔,繼而淺淺地笑了,“母親,我知道怎麼做了。”

葉青轉身出去,清平公主對站在一旁的護衛道:“你去嚴密監控攬勝苑,那邊有任何動靜都必須回禀。”

“其實公主不必這麼小心翼翼的,那些首飾肯定還在,現在帶人過去搜是一定可以搜到的。”護衛道。

清平公主冷冷地道:“本宮做事,要有十足的把握,絕不容許她有一絲翻身的機會。”

週嬤嬤在一旁道:“行了,公主怎麼吩咐你便怎麼做,一點事兒都不懂。”

護衛訕訕地道:“是,那小人告退。”

護衛走了一會兒,葉隆進來了。

“你回來了?”清平公主含笑上前,命人為他沏茶。

茶葉是從宮中送來的香片,剛一泡上水,茶味盈滿屋中每一個角落,葉隆深深一聞,只覺得全身的毛孔都張開了,舒適不已。

但是,他的心卻不是很舒服,若有所思地端起茶,卻不飲用,只是默默地想事情。

清平公主瞧了他一眼,伸手屏退左右,輕聲問道:“有什麼煩心事嗎?”

葉隆抬起頭,看著清平公主,眼底帶著研判的光芒,看得清平公主心中微微一涼。

良久,他才放下杯子,淡淡地道:“我去過攬勝苑,宸兒給我泡了茶,說是她屋中最好的茶葉。”

清平公主心中有數,這些年,但凡送往攬勝苑的生活用度,都是極差的,屋中最好的茶葉,又能好到哪裡去?他這是在埋怨自己刻薄葉宸了。

但是,她並未言明,只是扯唇一笑,唇間如貝的牙齒隱約可見,輕輕嘆息一聲,“這兩年我身子不好,加上皇太后年紀大了,我也多了入宮去陪伴,對宸兒有疏忽,雖說吩咐了人好生關照著,但是人都是跟紅頂白的,府中下人見她生母早逝,又不如天兒是養在我身邊,所以沒太把她放在眼裡,這點,我已經知道,也覺得虧待了宸兒。”

他已經見過葉宸過的是什麼日子,若一味說自己無錯,只會引起他的反感,所以,她乾脆先認了錯。

葉隆聽了這話,又知道她做事雖說有些刻薄,但是極重面子,他剛才這樣點了點,她應該知道怎麼做的,所以便不再說了,只微微點頭,“你辦事,我一向是放心的。”

她啟唇一笑,高貴端莊的面容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神情,“馬上就冬至了,宸兒今年及笄,我也該帶她入宮去見見人,順便看看有無合適的世家公子。”

葉隆嗯了一聲,“你是她母親,這件事情,你做主便是。”

“好!”清平公主微微嘆息,“她生母早死,我作為她母親,自是有這份責任幫她找一個好夫婿的。”

她一邊說,一邊看著葉隆臉上的神情,果然,她在提到葉宸生母的時候,他臉上有怔忡之色,她心尖微冷,這麼多年了,他始終是放不下她。

葉隆顯然不想說這個話題,“那日杜兄帶了白擎夜過來,聽說張家與孫家兩位公子鬧了一些事情,被你處罰了,你處理得好,白擎夜到底是杜兄一手提拔上來的人,我們國公府總不能跟著欺負人,只是這樣一來,未免就得失了孫家和張家。”



清平公主聽了這話,心中便明白了,遂微微一笑,“放心就好,孫家和張家那邊,我已經命人送了禮物過去安撫,他們也明白事理,在這件事情上,這對事不對人。”

換言之,他們日後要追究,也只會追究白擎夜,和國公府沒有一點關係。清平公主素知葉隆為人,他不輕易得罪人,因為人脈對他對國公府而言,都至關重要。

所以,他不會得罪杜陵元帥,也不想得罪張家和孫家。

葉隆放下心,望著清平公主,眼底有了一絲溫柔,“你辦事我一向是放心的,這些年,也幸虧有你四處打點著,我在朝中才會有這麼強大的人脈。”

清平公主婉約一笑,“這不是我應該做的嗎?”

葉隆見她雖年過四十,只是容貌皮膚保養得甚好,這般婉約嬌羞,更是別有一番味道,不由得心中一動,握住了她的手,“清平,這些年,辛苦你了。”

清平公主只微微一笑,並不說話。

翌日,週嬤嬤一早便來到攬勝苑,並且帶來了幾個丫頭,還有一些生活用度。

週嬤嬤含笑上前,對葉宸道:“公主說攬勝苑人手不足,讓奴婢挑幾個伶俐的丫頭過來給二小姐,二小姐看看,有哪個聰明伶俐合意的就留用吧。”

葉宸有些受寵若驚地看著周嬤嬤,“替我好好謝謝母親,只是我這攬勝苑,事兒並不多,有小靈一人就足夠了。”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0:36:43

第21章伯候夫人
只是她雖這樣說著,但是眸光卻在幾名丫頭臉上巡梭,彷彿是在尋合意的人。

週嬤嬤陰陽怪氣地笑了一笑,“二小姐便不必推辭了,這是公主的命令。”

週嬤嬤瞧著她那副貪婪又極度壓抑的模樣,真真的小家子氣,心頭不由得生出一絲厭惡來,作為主子,誰不想奴婢如雲前呼後擁?她分明是想要卻又要裝作清高,只會招人厭惡憎恨。

若她不想要,往日死皮賴臉地跟在郡主身後,是為了什麼?

葉宸眸光在周嬤嬤臉上凝了一下,笑了笑,道:“既然是母親的吩咐,那我便只好從命了。”

她看了幾眼,也不太講究,隨手抽了兩人出來,兩個都是十五六的婢女,入府已經有一段日子了。

“吉祥見過二小姐!”

“如意見過二小姐!”

兩人齊步上前行禮,眸中都有一絲喜悅。

葉宸心底微微一笑,這府中的侍女,誰都不願意來這裡伺候,她們二人卻表現得如此歡喜,彷彿跟了她就會飛黃騰達一般。

這其中緣故不難猜測,清平公主豈會真心送人過來她身邊伺候?自然是別有用意的,這兩人也肯定知道,所以只等著在她身邊立功,回頭自有好日子過,所以才會有這樣欣喜的神情。



週嬤嬤見葉宸挑好了,冷冷一笑,盯著吉祥如意道:“既然二小姐挑了你們二人,你們可就要好好地伺候二小姐,別讓公主失望了。”

“是,奴婢知道!”兩人齊聲應道。

葉宸嘴角含笑,伸手壓了一下髮髻上的如意簪子,別讓公主失望?看來,週嬤嬤是真把她當不諳世事的丫頭了,這麼明顯的吩咐提點,都以為她聽不明白嗎?

確實啊,如果是按照前生她的性子,確實是聽不明白的,否則,他們也不至於這麼肆無忌憚。

週嬤嬤領著剩下的幾個人走了,臨走前,對葉宸說:“明日趕製的冬衣該出來了,二小姐到時候命人來取就是……”她停頓了一下,又淡淡地道:“或者,二小姐親自過去鳳織苑試試衣裳,不合身還能讓繡娘馬上修改呢,說起來,二小姐也有幾日沒去給公主請安了吧?”

葉宸顯得有些惶恐,“嬤嬤,是不是母親不高興了?也不是我不想去,只是怕那日我領會錯了母親的意思,提前去了伏安寺還願,母親會生氣,所以不敢過去請安。”

週嬤嬤哼了一聲,眉目有些陰冷,“瞧你說的,公主有那麼小氣嗎?”

“是,是,我失言了,今天辛苦嬤嬤了。”葉宸陪著笑臉說著,神色猶豫了一下,從袖袋裡取出一吊錢,塞到週嬤嬤手中,“嬤嬤辛苦了,母親那邊,請嬤嬤代為美言幾句。”

週嬤嬤神色輕蔑地掂量了一下手中的一吊錢,然後塞回葉宸的手中,“二小姐還是自己留著吧。”

說完,她轉身便領著丫頭走了,心中冷笑,出手這般的寒酸小氣,還讓她在公主面前美言?不過,她也拿不出再多的銀子來,每月二兩銀子的月例錢,夠她什麼用的?

由此,週嬤嬤對葉宸更是輕視了幾分,若不是佔著二小姐的身份,她就是連一個丫頭都不如。

葉宸瞧著周嬤嬤壯實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淡笑。

小靈遲疑了一下道:“二小姐,這週嬤嬤貪念極重,是不會把這一吊錢放在眼裡的,您若是真想她在公主面前為您美言,何不多封一些呢?”

葉宸回頭,眼角余光掃過那兩名侍女的臉,微微嘆息,“我也想多封一些,但是,我每月的月例錢有多少,你又不是不知道。”

說完,她怏怏地往回走,吩咐小靈,“你進來與我梳妝。”

小靈呃了一聲,怔怔地看著她的背影,這不是剛梳完嗎?怎地又梳了?

冬至將近,這日氣溫下降,響午的時候下了一場雪,持續了一個時辰便停了,只是這場雪下得大,府中院子已經積了雪。

葉宸留下吉祥如意在屋中,領著小靈到鳳織苑領冬衣。

臨出門之前,葉宸叮囑吉祥如意,不許進屋亂碰東西,吉祥如意雖應下了,但是葉宸還是不放心,讓小靈在門上加了一道鎖。

如此小心翼翼,彷彿屋中不能讓人知道的東西。

吉祥與如意對視了一眼,皆生出一絲得色來,眼底也有幾分雀躍。

葉宸眸光淡淡掃過,踩著院子裡薄薄的雪,腳下是輕柔舒癢的觸感,梧桐樹飄落一塊大大的黃色葉子,落在她瘦削的肩膀上,再悄然滑落。

她今天穿了一件陳舊的團花棉襖,是三年前做的衣裳,棉花已經結實,在這樣寒冷的天氣並不足以御寒。

但是,她並不覺得冷,再冷,冷不過早已經結冰的心。

沿路有忙碌的下人快步走過,就算有見到她,也不會停下腳步行禮或者稱呼一聲,前生的葉宸,已經習慣了被所有人忽視。

剛走到鳳織苑外,剛停不久的雪又開始下了,進屋之前,小靈為她掃去肩膀的雪花。

週嬤嬤站在廊前,淡淡地睨了她一眼,口氣頗為傲慢地道:“二小姐來了?”

“週嬤嬤!”葉宸裹了一下衣裳,看上去有些弱不禁風。

週嬤嬤瞧著她一身寒酸的打扮,嘴角挽起一抹冷笑,但是並沒說什麼,只是轉身進了去,片刻之後出來道:“公主請二小姐進去。”

葉宸道謝,領著小靈走上台階。

剛到門口,便聽到裡面傳來笑聲。

葉宸跨過門檻,走了進去,走到清平公主面前行禮,“女兒來給母親請安。”

清平公主嗯了一聲,臉上含著淺淺笑意,“見過伯候夫人吧。”

葉宸抬頭,看到旁邊坐著一名身穿墨綠色繡著天仙送子紋刺繡錦緞外裳,梳著高聳的雲髻,帶著芍藥形玉冠,百里透青的玉體鏤空,外邊雕刻一朵飽滿的蓮花蕾狀,中間有孔,插一支雲頭如意紋的碧玉簪子。

臉上脂粉淡淡塗抹,淺色朱唇與翠眉相映,慈祥淡雅的氣質,只微微一抬頭,嘴角含著兩三分笑,便叫人覺得矛盾的雍容華貴與平易近人。

葉宸上前行禮,“小女見過伯候夫人。”

伯候夫人瞧著她,見她嘴唇有些蒼白,不由得關切地問道:“這麼冷的天,你怎不披件披風就過來了?”

葉宸嘴唇哆嗦了一下,卻依舊得體地斂笑道:“夫人有心了,小女不冷。”

伯候夫人之前便與慕容氏相識,兩人雖說不是情同姐妹,但是也算惺惺相惜,彼此十分欣賞對方的為人。

開始,伯候夫人是不願意與清平公主親密來往的,但是也不知道清平公主為何這般固執,一定要與伯候夫人來往。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0:37:21

第22章葉青的陰謀
自然,葉宸知道這其中的緣故,但凡與慕容氏相交的人,她都會拉攏結識,然後聽這些人有意無意地說一句,“公主確實比慕容氏更適合當這國公府的女主人。 ”

但是,伯候夫人與她相交多年,縱然有時候也會說幾句心底話,卻從不曾說過她比慕容氏好的話。

這點,讓清平公主心裡很不舒服,所以今天做了新衣裳給葉宸,她便藉故請伯候夫人過府喝茶,順帶讓她見證此事,好抹去那日被九公主說她刻薄寡恩的話。

伯候夫人彷彿不知道她的用心,一來便十分高興地與她說話,嘮嗑家常。

在看到葉宸的時候,也不假思索地直言說她衣衫單薄,絲毫不理會清平公主會不高興。

清平公主到底是天家帝女,雖說心裡有不悅,卻沒有表露半點,嘴角含著一抹淺笑,和藹地對葉宸道:“你的新衣裳昨日送來了,你且試試,若不合身,我回頭便命人修改。”

清平公主今日著五彩緙絲石青銀鼠褂,以石青地彩色緙絲為面子,銀鼠皮為裡子,看似輕薄卻十分保暖。

三千如雲青絲挽成墮馬髻,插鳳頭釵,孔雀搔頭,面容潔白,敷著溫潤的脂粉掩飾眼角的細紋,一如既往的高貴端莊。

她說話的時候,嘴角那一抹和藹的笑漸漸地清冷起來,眸光凝在葉宸臉上,閃過一絲冷光。

小靈上前伺候葉宸試衣裳,料子都是上好的料子,就是顏色過沉,顯得老氣,尤其幾乎清一色的團花吉祥如意紋刺繡,更不適合年輕姑娘。

但是葉宸卻表現得很高興,連拿衣裳的手都哆嗦了幾下,說話都不利索了,“這多好的衣裳啊,母親費心了。”

伯候夫人看在眼裡,心中不由得悄然嘆息,這孩子,不過是得了幾件新衣裳,還是不怎麼好的衣裳,卻似乎得了全天下最名貴的珍寶這麼高興。好歹也是國公府家的二小姐,慕容氏雖說後來被降為姨娘,可慕容家在京中也是顯赫貴族,怎能這樣虧待人家?

想起自己與慕容氏的相交,不由得又把那日的事情提了起來,“公主,對於我之前的提議,您覺得如何?”

清平公主眉峰一挑,含著淺淺一笑,“哎,這女兒長大了,便要出閣,雖說捨不得吧,但是也沒法子不是?日前本宮才跟國公爺提了一下這事,國公爺說想先留一年,等十六再說人家,也好趁著這一年,好好學一下規矩和才藝。”

伯候夫人蹙眉,“這現在說親,明年成親也可以的,就是先把事情定下來,畢竟,相爺公子今年也已經十八,若還不抓緊定下來,人家可就要另外說親了,公主應該知道,相爺家教極好,所出的公子個個才德兼備,實在……”



清平公主含笑打斷伯候夫人的話,“夫人對小女的關懷,本宮很高興,但是,國公爺也說了,想多留一年,畢竟這一嫁出去,就是別家的人了,以後想見,可就沒這麼容易了。再說,本宮心裡也是有打算的,冬至宮中宴會,本宮想領她入宮走一趟,到時候,相爺的幾位公子也肯定會出席,若兩人有緣分,能看對眼,本宮再說服國公爺也不遲,再說,若看不對眼,到時候宴會上也有許多貴家公子,宸兒容顏出色,自會引人注目的,婚事不愁啊。”

伯候夫人聽得此言,神色一鬆,含笑道:“原來公主竟有此番打算,倒是我多管閒事了,公主見諒!”

“伯候夫人疼愛小女,本宮高興還來不及。”清平斂住眉目中的戾氣,笑得慈祥和藹。

葉宸在一旁聽著她們說話,並不搭腔,只一味地高興撫摸著身上的新衣裳,見她們停了說話,便轉了個身,問伯候夫人,“夫人,是不是特別好看?”

伯候夫人笑著說:“好看是好看,只是顏色卻顯得有些沉,年輕姑娘,該穿得鮮豔些才是。”

她轉頭看著清平公主,眼底便有幾分研判的意味,“公主覺得呢?”

清平公主臉色一沉,當下便呵斥了身邊的周嬤嬤,“你怎麼辦事的?這顏色哪裡適合二小姐?還不趕緊命人重做?”

週嬤嬤委屈地道:“公主恕罪,這實在不是奴婢自作主張,只是庫房中除了幾匹蜀錦之外,便是這些料子了,那幾匹蜀錦,可是留著給老夫人做新衣裳的,總不能奪了去。再說,昌樂郡主也是用了這些料子,顏色雖說是沉了些,可冬日衣裳,奴婢覺得還是可以的。”



清平公主怒極,“府中沒合適的料子,便不懂得讓綢緞莊送過來嗎?這麼簡單的事情,莫非還要本宮提點著你?本宮早便跟你說過,這個冬至宴會,本宮是要帶著二小姐入宮去的,你就這麼對付著?是不是要丟本宮的面子?”

週嬤嬤連忙跪下,“公主息怒,是奴婢辦事不力,奴婢這就命人去綢緞莊,讓他們把冬季最好的綢緞都送過來。”

清平公主臉色稍霽,語氣卻還是十分嚴厲,“那還不趕緊去?回頭照著尺寸做幾身顏色清明些的。”

“是,奴婢馬上就去。”週嬤嬤得令,連忙惶恐地下去了。

葉宸脫下身上的新衣裳,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笑,這一台做給伯候夫人看的戲,確實是夠隆重的。

經過那日落水的事情,大概伯候夫人也覺得她刻薄庶女,辯解是無用的,清平公主也不會做辯解這樣丟面子的事情,最好的便是讓伯候夫人親自見證,她對葉宸是關懷備至的,倒是府中跟紅頂白的下人們欺負了沒娘的二小姐,這國公府家大業大,她一人管事,總有照顧不周的地方。

果然,伯候夫人聽見是周嬤嬤自作主張,不由得也冷了眉目,“這些個奴才,一個個勢利眼。”

清平公主嘆息一聲,揉了揉眉心,“可不是嗎?這週嬤嬤是跟著本宮從宮中出來的人,眼睛長在額頭上,本宮以前看在她年紀大的份上,又伺候了本宮這麼長日子,對她難免多了幾分包容和依賴,卻想不到因此愈發讓她氣焰高漲,看來本宮也要整治一下屋中的下人,免得傳了出去,說本宮禦下不嚴,管教無方。”

伯候夫人淺淺一笑,眉目蘊含著慈愛,看向葉宸,“你母親對你這般的好,倒是你的福氣,你以後可得要好好孝順你母親。”

葉宸連忙躬身,“是,我一定會謹記母親對我所作的一切,日後有機會,一定會雙倍奉還母親的好。”

這話說得極是誠懇,但是,聽在旁人耳中,卻終覺得有些異樣,但是看向謙卑恭謹的面容,又彷佛並無不妥之處。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0:38:00

第23章攔路
從鳳織苑出來之前,清平公主特意命人取了一件狐裘披風給她,披風通體潔白柔順,滾金邊上刺繡吉祥如意紋,十分名貴,伯候夫人眼尖,一眼便認出了這件披風乃是兩年前皇后送給清平公主的。

她不禁笑著說:“公主對二小姐是真真的疼愛,皇后娘娘賞賜的狐裘,都捨得給了她。”

清平公主微微一笑,“這有什麼捨得捨不得的?不過就是一件衣裳。”

清平公主瞧著伯候夫人的臉色,見她眉目起敬,眼尾紋徐徐掃開,像一尾金魚尾巴般好看,看樣子是真相信了她對葉宸的關心。

清平公主眼底閃過一絲戾氣,但是旋即斂去,換上一抹柔光注視著行禮後離去的葉宸的背影。

伯候夫人也要起身告辭了,清平公主假意挽留了一下,便命人送她出去。

出了鳳織苑,伯候夫人悄然嘆了一口氣,神色憂慮,“這孩子,看著就可憐。”

身邊的侍女淺吟不禁道:“夫人,您為何嘆氣呢?公主對二小姐挺好的啊!”

伯候夫人面容一冷,哼了一聲:“好?哪裡好了?若她真對葉宸好,葉宸便是該穿著這件狐裘過來,而不是穿著這件狐裘離去,她只是在我面前做戲,並非是真心對葉宸好,明白嗎?”

淺吟開始不懂,但是轉念一想,確實,剛剛看二小姐過來的時候,穿著實在寒酸單薄,這樣的天氣,竟連一件取暖的衣裳都沒有。



“只是,公主為何要故意當著您的面對二小姐好?以她的身份地位,大可不必理會別人的感受。再說,這是後院之事,外人也未必知道她刻薄二小姐,如今這麼一來,反而引人注目。”

伯候夫人瞧著越發沉的天色,天空似乎在醞釀一場大雪,有寒風呼呼地往領口裡鑽,她眸光黯淡,又再嘆了一口氣,“她刻薄葉宸的事情,經過上次,早傳了出去,九公主那嘴巴可是輕易饒人的?加上姐妹兩人早有齟齬在前,九公主回去之後大肆宣揚葉宸墮湖一事,添油加醋。但是清平公主是什麼樣性子的人?她豈肯站出來解釋?我是慕容氏生前最好的朋友,若由我去解釋我所見的,那旁人定必相信,所以才有了今日這一場戲,她先是安排了那些顏色土沉的衣裳,然後藉故引出週嬤嬤自作主張虧待二小姐,把一切罪責都推到跟著她從宮中出來的三品嬤嬤身上,再然後秉公執正怒斥了周嬤嬤,令她重做衣裳,最後賞一件狐裘收尾,這不是一場精心安排的戲是什麼?”

淺吟聽得目瞪口呆,沒想到這中間還有這等曲折的心思,確實,惡奴欺幼主的事情經常有聽說,尤其二小姐生母早逝,週嬤嬤又是宮中有品階的嬤嬤,若是旁人,肯定相信了這件事情。



淺吟想了一下,又有些不明白,“其實,奴婢還是不明白,這公主怎就一定要跟二小姐過不去呢?她的身份,哪裡需要跟二小姐計較?就算不是真心對她好,面子上過得去的事情,公主不會不明白吧?”

“這就是我雖不喜與她往來,卻不得不經常過來應酬著她的原因。她嫉妒慕容氏與國公爺曾經的感情,自然對葉宸葉天姐弟兩人深惡痛絕,恨不得殺之打之,若不是這樣,我怎會三番四次地提葉宸的婚事?只盼著她早日離開……罷了,不說了,說起來,胸口堵得厲害。”

伯候夫人擺擺手,眉心蹙起,又是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愁雲從她眼底散開。

主僕二人離去,葉宸從無梧桐樹身後走出來,眸光有些異樣,前生她與伯候夫人並無多少往來,但是卻知道伯候夫人經常來府中,偶爾會招呼她到跟前,與她說幾句話,甚至偶爾送些東西給她。

前生的她也留意到伯候夫人對清平公主雖說是畢恭畢敬,但是她曾經見過伯候夫人用厭惡的眼神看著清平公主,之前不懂為何,如今卻總算明白過來。

“這伯候夫人與小姐非親非故,怎地對小姐這般的好?”小靈不明白地問,眼底盈著一絲感動。

“她是母親的好友,她這樣做,是代替早死好友照顧孤女。”葉宸忽然說了一句古怪的話。

小靈一時並不明白,但是想了一下,忽地駭然,拉住葉宸的衣袖低聲道:“二小姐,休要胡說,國公爺破例讓您稱呼二姨娘為娘親已經是格外開恩,這母親二字,萬萬不能再說。”

葉宸眸光陡寒,烏黑的眼珠透著一層說不出的寒意,竟籠得她整張臉都像萬年寒冰一般冰冷,“她本是葉國公的正妻,這一聲母親,她怎就擔當不起了?”



小靈結舌,心裡生出一絲奇怪的感覺,二小姐似乎整個人都不一樣了,真的不一樣了,至少,比以前有主見,整個人都堅強了起來。

只是,她不禁也有些擔憂,就算再堅強,雞蛋能磕得過石頭?

走到後院湖邊,迎面走來一行人,小靈一怔,急忙便要拉著葉宸繞路走開。

來的人正是昌樂郡主與葉婉葉嫻,身後領著一大群婢女下人。

葉青眼尖,瞧見了徐徐走來的葉宸,不禁若有所思地對葉婉道:“咦?她這件狐裘,不就是皇后娘娘賞賜給母親的嗎?怎地穿在她身上了?莫非是母親送給她的?”

葉婉抬頭一看,雙眼頓時射出嫉妒憤恨的光芒,她幾乎是衝上來的,手指伸到葉宸的鼻尖上,指著她怒罵:“你這小賤人,用什麼手段騙得母親把這件狐裘送給你?你賤命受得起嗎?馬上脫下來!”

她一邊罵還一邊伸手去拔拉葉宸的披風,小靈上前護著,卻被她一記耳光甩在了臉上,她指甲尖長,把小靈的臉頰劃出了一道紅痕。

葉宸見她動手打人,臉色一沉,一手抓住她的手腕,往後一推,“滾!”

葉婉被她推了一個踉蹌,跌倒在地上,她乾脆撒開嗓子大聲哭吼:“打人了,打人了……”

葉宸眼尖地看到遠處的葉青對葉嫻說了幾句話,然後嘴角露出一抹詭異的笑之後,轉身離去。

葉宸眼底嘴角露出一絲諷刺,果然不出她所料,拖延,不想她這麼快回攬勝苑。

她出門的時候,特意當著吉祥如意的面上鎖,她在府中一向是個沒心眼的人,所以,沒有人會知道她是故意佈局,只會覺得她真看重裡面的東西。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0:38:36

第24章請家法
葉嫻也衝上來,扶起跌倒在地上的葉婉,衝葉宸怒道:“你怎麼動手打人呢?你別走,我去告訴祖母。”

葉嫻驚叫著讓侍女上前抓住葉宸,然後自己飛跑著去了老夫人屋中。

葉宸也不動,就任由侍女拉著她,這場戲,若沒了老夫人,清平公主也唱不下去。

倒是小靈怕葉宸受委屈,上前就扒拉葉婉侍女綠芽的手,綠芽也是個凶悍的主,見葉宸主僕才二人,又得了主子的命令,提腿便朝小靈襠部狠狠地踢過去。

這一出手便狠毒不已,葉宸哪裡容她得逞?掙開她的手反手便給了她一記耳光,再重重一腳踹在她的肚子上,綠芽慘叫一聲被她踢倒在地上。

葉婉見自己的丫頭被打,自己方才又挨了一推,竟發了瘋般謾罵著朝葉宸撞了過來,葉宸一個靈巧側身避過,葉婉一個收不住撞在了葉宸身後的梧桐樹幹上,疼得她直呼呼。

而葉宸見她摔倒,竟還沒打算饒過她,上前劈啪便抽打了她兩記耳光,打得葉婉整個人都懵了。

侍女們都怔住了,似乎不敢相信葉宸出手打人,實在是以往三小姐四小姐也沒少欺負葉宸,可從不敢見她還手過。

葉婉反應過來,腦袋嗡地一聲,彷彿全身的血液都倒灌上頭,臉色也漲成了豬肝色,從地上爬起來,不敢置信地盯著葉宸,“你打我耳光?”

葉宸這幾日收拾葉婉也不是頭一遭了,但是這樣扇耳光還是第一次,所以,她雖然滿身都是怒火,卻不知道如何發洩出去。

葉宸面容清冷,“沒錯,是我打的你。”

這兩記耳光,打得併不十分用力,葉婉白皙的臉頰上,連手指印痕都看不到,葉婉怒氣沖頭之際,臉色紅紫難分,柳葉眉倒豎,竟有幾分猙獰之色。

她咬牙切齒地道:“我要殺了你!”

葉宸冷冷一笑,眸中陡然迸發出一絲惡毒來,“你敢嗎?”

葉婉怒極,竟也忘記了之前的計劃,用氣得發抖的手拔下頭上的金簪,揚起就往葉宸脖子刺去。

“我不敢?你說我不敢?我就是殺了你,也沒有什麼不敢的。”

葉宸伸手一擋,簪子劃過她的手背,鮮血頓時冒出,滴在了葉宸地上的薄薄積雪上。

小靈尖叫一聲,“天啊,天啊,二小姐,您流血了。”

葉宸揚起陰翳的眸子看著葉婉,嘴角有一抹冷笑緩緩展開。

葉婉盛怒之際,見只傷了她的手背,哪里肯輕易罷休?當下揚起簪子,再往葉宸的臉上刺過去,葉宸倉皇躲避之際,腳下一個踉蹌,眼看就要跌倒在地上。

身後,一隻大手拉住了她的手臂,穩住了她身子。

葉隆彷彿從天而降,拉住了即將跌倒的葉宸,葉宸嚇得花容失色,整個人都幾乎站不住,嘴唇都發白顫抖,下意識地把受傷的手藏在了身後。

她低著頭,眼底生出一絲寒意來,這場戲,若無葉隆怎麼會精彩呢?

剛才她從鳳織苑離開的時候,便見葉隆隨身帶著的小廝端著魚料經過,她熟知葉隆回家首要的事情便是先餵了湖邊上水池養著的幾條錦鯉。

雖然兩邊距離有點遠,但是只要這邊動靜夠大,便一定會驚動他。

葉婉愕然抬頭,眸光觸及葉隆震怒的眸子,她這一次卻不怕,因為是葉宸動手在先,她向前一步,委屈地道:“父親,您來得正好,她仗著您的寵愛,竟然當著下人的面,扇我耳光。”

葉隆怒道:“你還敢惡人先告狀?我沒見她打你,卻見你用簪子刺她,看來,日前不罰你倒是我的錯了,越發縱容得你無法無天。”



葉婉被他一通怒氣嚇得怔了一下,手中的簪子落地,發出清脆的聲音,她眼中噙著淚,握住拳頭高聲辯解道:“父親,真是她先動的手,她扇我耳光,這在場的侍女都是可以作證的。”

葉宸眼底也噙著淚水,脫下身上的狐裘披風,瑟瑟發抖地遞過去,怯怯地道:“三妹,是我不好,你要這狐裘,我本應該給你,我也沒說不給的,只是今天實在太冷,這院子風又大,我想回到屋中的時候點了炭火取暖再讓小靈給你送過去的,我不是存心要跟你作對,你別怪我好嗎?”

葉婉看著她,心里頓時意識到什麼,立刻暴跳如雷,伸手戳著葉宸的鼻子罵道:“你是故意的是不是?你剛才故意激怒我,逼我動手,就是要做給父親看,天啊,你好歹毒的心腸,葉宸,你跟你死去的娘親一樣,心腸歹毒……”

一聲清脆的巴掌聲響起,把葉婉的臉打得偏了過去,葉婉腳下一個踉蹌,幾乎站立不穩,侍女綠芽急忙上前攙扶,卻是不敢直視葉隆那張幾乎要吃人的臉。

“你竟敢妄論長輩?該死的東西,看來今天不請家法,你是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

葉隆震怒的聲音彷彿天雷般響起,炸得葉婉耳朵嗡嗡作響,腦袋也昏沉沉一片,委屈堵在胸口,壓得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有雙眼不斷地猛掉委屈的淚水。

但是她這副模樣,卻沒能讓葉隆生出一絲憐憫之心,慕容氏在他心中,有很重要的地位,而且在他認為,慕容氏溫良恭儉,是賢妻的楷模,她竟敢用歹毒二字來形容,簡直就是大逆不道。

“來人,請家法!”葉隆怒吼一聲,他身邊隨行的小廝怔了一下,猶豫著竟也沒行動。

家法極嚴,若是請了家法,三小姐這嬌滴滴的身子,哪裡抵受得住?

而葉婉聽說要請家法,嚇得腿肚子一軟,跌坐在地上,渾身直發抖,倉皇抬頭,心底暗自著急,怎還不見葉嫻請祖母過來?

但是,老夫人並沒有來到,反而見府中門房飛奔過來,禀報導:“老爺,白將軍來了。”

葉隆盛怒之下,一時想不起哪個白將軍,遂呵斥門房,“哪個白將軍?”

門房怔了一下,“之前他來過幾次,但是都是陪同杜元帥來的,只是這一次他自己一人來。”

葉隆這才反應起來是白擎夜,遂想起昨日早朝的時候杜元帥說得了一本兵書,想要送給他看看,想來是讓這白擎夜做了跑腿。

葉隆想了一下,“讓他到錦鯉魚池那邊等我。”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0:39:16

第25章祖母刁難
葉隆並沒有禮待這位白將軍,在他眼裡,白擎夜縱然被封為將軍,但是出身低賤,前程不高,這將軍怕就是他這輩子最高的位子了。他打算處理完這裡的事情便趕回去魚池那邊繼續飼養金魚,順帶在那邊與他說幾句打發他走,連茶都省了。

“是!”門房應著轉身,卻看到穿著一身玄色衣裳的白擎夜就站在身後不遠處,門房一怔,“您進來了?”

葉隆抬頭,對白擎夜的無禮有些不悅,但是並未表露出來,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來人,請白將軍到偏廳坐一下。”

正廳是葉隆用來招呼政客的地方,而偏廳多數是清平公主招呼前來拜訪的夫人們的地兒,如今葉隆卻讓小廝帶白擎夜去偏廳,可見他心裡確實沒把白擎夜當回事。

確實,一個六品初授昭信將軍,除了從六品之外的忠武校尉之外,幾乎是武官中品階最低的了。官拜一品又是得國公世襲之位的葉隆,豈會把白擎夜放在眼裡。

但是人生往往是耐人尋味的,不久之後,他便知道,今日這般冷待白擎夜,是錯得有多麼離譜的一件事情。

白擎夜受恩師之託,順路把兵書送給葉隆,他本來是不大願意來國公府的,經過上次的事情,他對國公府的人是深惡痛絕,但是恩師交代,卻又不能不完成,所以才跑這一趟。

本來是想把兵書交給門房便算了,只是恩師交代,這本兵書乃是絕版,僅此一本,不容有失,要親自交到葉隆手上,他才跟著進來,想快點交給葉隆然後離開。



只是沒想到,剛好碰上人家處理家事,他從來不愛趟這種渾水,所以,聽了葉隆這樣說,方才又恰巧聽到葉隆說讓他去魚池等候,便回了一句,“末將在魚池那邊等國公爺就是。”

葉隆也懶得理他,揮揮手,“去吧。”

白擎夜轉身之前,揚眸看了葉宸一眼,迎上葉宸烏黑的眸子,想起她上次相救之情,又想起昔日的欺凌,終究眸子裡生不出一絲暖意來,只冰冷地掃了一眼,便轉身而去。

葉宸卻因他的到來而心尖微疼,她臉色微微發白,好不容易才把前塵往事壓了下去,只是那段往事到底太過戳痛心扉,縱然她可以對著其他人裝作若無其事,卻在白擎夜面前,沒有法子心如止水。

看著他的背影穿過凋零的桂花樹林,枝椏掩映間,他堅挺的後背如同山一般沉沉的壓住她的心頭,堵得她鼻子倏然就一酸,幾乎要掉出眼淚來,她急忙收回視線,幾不可聞地嘆息了一聲。



只是這聲嘆息卻讓站在他身旁的葉隆聽了去,葉隆見她眼中似有淚意,低頭委屈卻不敢說的模樣實在可憐,不由得想起了慕容氏,心中湧起一絲憐惜,當下暴怒一聲,“請家法去,還站在這裡做什麼?”

那小廝本來以為葉隆只是嚇唬一下三小姐,卻沒想到他三番四次地下令要請家法,甚至不惜在人前暴怒狂吼,不由得渾身一個哆嗦,“是,奴才馬上去。”

“站住!”一道沉穩蒼老的聲音帶著微慍響起,伴隨著“篤篤篤”的拐杖聲,眾人抬頭,只見四小姐葉嫻扶著一個銀髮老太太走過來。

來人正是葉老夫人,她挽著高髻,插著如意碧玉簪子,高髻下方繫著一條黑色的絹帶,顯得髮髻紮實穩固,自是添了幾分威嚴沉冷。

加上一身黑色雲鳳紋繡花緞衣裳,更顯得嚴肅與冰冷,嘴唇緊抿,嘴角的皺紋形成一個漩渦狀,那樣淡淡地掃了一眼過來,眼鋒凌厲冷峻,叫人無端便覺得恐懼。



她也不著痕跡地掃了葉宸一眼,葉宸迎上她的眸光,眼底卻紋絲不動,甚至連最起碼的情緒波瀾都沒有,彷彿一潭無風的池水。

“母親,您怎麼來了?”葉隆皺了皺眉頭,素知老夫人因著程氏的緣故,十分疼愛葉婉葉嫻兩姐妹,甚至更甚於對葉青。

老夫人重重地哼了一聲,“我若是不來,我這孫女還有嗎?虎毒還不食子,她千金之軀,怎經得起你家法的毒打?”

葉隆請家法,本是因慕容氏而在盛怒之中,如今被老夫人質問,不免有些心虛的,遂冠冕堂皇地反駁了老夫人,“生而不教,以後出去亂闖禍,豈不是敗我葉府名聲?”

葉婉見到老夫人來的那一刻,頓時狂飆眼淚,嚎啕大哭起來,“祖母,您可要為孫女做主啊!”

她剛才被葉隆打了一記耳光,白皙嬌嫩的臉上赫然還有幾道手指痕跡,斑駁於臉頰到下巴的位置,晶瑩的淚珠大滴大滴地往下趟,這叫一向疼愛她們姐妹的老夫人疼到心裡去了。

她霍然抬頭,怒問道:“誰打的?”

葉婉不敢說是葉隆打的,只伸手指向葉宸,憤恨地道:“是她,是她打的,孫女方才不過是不小心碰了她的狐裘一下,她竟然就不由分說地就打了孫女耳光。”

她的眼淚止住了,盯著葉宸,眼底有得意而殘毒的光芒,只要有老夫人在,就是父親也奈何不了她,更何況這小賤人?

葉宸顯得有些倉皇不知所措,小心翼翼地看著老夫人越發陰沉的臉,小聲辯解,“我,我沒有打……”

葉隆心底對葉婉失望到了極點,倒不是因為她誣陷葉宸,而是因為她欺善怕惡,作為國公府的小姐,她竟連這點膽氣都沒有,怎不教他失望?

他銳利地看著葉婉,冷冷地道:“你怎不說是我打的?有你祖母撐腰,你膽子沒壯起來嗎?”

老夫人聽得葉隆這諷刺的語氣,心里大不舒服,不由得眉目豎起,“有你這樣說話的嗎?”

她看著唯唯諾諾站在一旁的葉宸,渾濁的眸子生出一絲厭惡來,“怎麼又是你惹事?你就不能消停點嗎?”

葉宸低著頭不說話,只是嘴角卻禁不住揚起諷刺的弧度來,前生便是這樣,但凡她有她參與的事情,最後若是惹出亂子來,都是她的不是,所有人都責怪她。

記得有一次,也是這樣寒冷的大冬天,大家在玩投壺,葉婉不小心摔倒了,她伸手去拉,沒拉到,結果葉婉的手摔脫臼了,老夫人震怒,說是她故意推倒葉婉,罰她在冰面上跪了三個時辰,並且兩日不得吃喝。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0:40:03

第26章母子反目
葉隆見老夫人針對葉宸,不禁嘆息一聲,“老夫人,偏心是可以的,但是面子總要過得去吧?分明是我打的她,她卻當著我的面誣陷宸兒,你不問緣由就指責宸兒,對她公平嗎?”

往日在處置葉宸上,葉隆是從來不干涉的,哪怕是明知道葉宸受了委屈,他也不願意為了葉宸而與老夫人頂撞,因為在他認為,葉宸受點委屈,也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在這個家,葉宸的存在感是可以忽略不計的。

所以,當老夫人聽到葉隆為葉宸說話甚至不惜苛責葉婉的時候,她首先是有些不敢相信地看了看葉隆,看到他臉上的認真,她忽然就冷笑了一聲,眸子騰起了火焰,鎖住葉隆,“不公平?你說我處事不公平?那你為了葉宸竟要動用家法對婉兒就公平了?你眼裡到底有沒有我這個母親?”

葉隆見她動怒,心中略一猶豫,畢竟,為了葉宸跟老夫人對著幹,這傳出去只會說他不孝,他一向最重名聲的。

他的神色一猶豫,葉宸便看出他的心思來了,她心底冷笑,卻不動聲色,只揚起盈盈泛水的眸子,像是急於為葉隆辯解,“祖母,不關父親的事,是三妹出言侮辱二姨娘在先,父親才動怒的,這都是我的錯,我不該與三妹爭論。”

葉婉眸光得意地看向葉宸,道:“何需我侮辱她?之前父親說准許你喊她娘親,我便覺得不公平,她不過是府中的姨娘,不是正經主子,我說的又沒錯。”



老夫人拿眼睛斜挑著葉隆,冷笑一聲,“二姨娘?一個死了那麼多年的人也值得你大動干戈?再說,婉兒如何侮辱她了?你那二姨娘,是個什麼貨色你自己心裡清楚,你倒好,讓葉宸稱呼她為娘親,你把清平公主的臉妄哪擱啊?”

老夫人不喜歡慕容氏,在這個家是公開的秘密,所以,如今聽葉宸說是因為二姨娘,她不禁更氣了三分,當下便不留情面地說了一通。

葉隆本來也打算不跟老夫人起爭端,免得傳出去名聲不好聽,但是剛平息下來的怒氣便又被老夫人與葉婉挑了起來,想起慕容氏生前處處討好老夫人,卻總是遭她白眼冷待,不由得硬聲道:“老夫人,二姨娘是什麼人,我心裡有數,人都不在了,妄議長輩就是不對……”

葉婉衝口就打斷了葉隆的話,聲音尖銳刻薄,“什麼長輩?她只是府中的二姨娘,連個正經主子都不算的。”

“你……”葉隆怒極,揚起手掌便要打下去,老夫人見狀,挺身而出站在葉婉身前,怒道:“打啊,打啊,議論死人要打?這活著的老母親你還放在眼裡嗎?竟當著我的面也敢動手,真是反了,反了,反了!”

她一連說了三個反了,可見已經是盛怒之際,連佈滿皺紋的額頭也都爆顯了青筋。

葉宸退後一步,抿住嘴角那一抹冷笑,手裡捏著一條手絹,輕輕一揚,又轉瞬握在了手中,只是臉上的神情,更加諷刺了起來。

不遠處的迴廊上,白擎夜站在一株枝葉繁華的樹後,剛好把葉宸的神情捕捉在眼底,剛才他心裡覺得她很愚蠢,這個時候把她死去的娘親抬出來,豈不是讓矛盾升級嗎?這樣一來,葉老夫人與葉隆會鬧得更僵的。



但是,看到她這一抹諷刺的神情,他忽然便明白過來,她是故意的,她故意讓老夫人生氣,故意讓葉隆與老夫人對著幹。

想到這裡,白擎夜心裡不禁對葉宸的用意有些不解,葉隆與葉老夫人鬧僵,對她有什麼好處?

他乾脆停下了腳步,站在原地看事態的發展。雖然對葉宸沒有什麼好感,但是,她在府中的地位,與自己在平常候府的地位一樣,所以,他這一次觀望,出於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心態,竟不希望葉宸受委屈。

葉隆板著臉,從擰起的眉心可以看出,他在強忍自己的怒氣提醒道:“老夫人,宸兒也是您的孫女。”

“說得好!”葉老夫人冷道:“那麼我也提醒你,婉兒也是你的女兒,動輒就請家法,打耳光,你還把她當你的女兒嗎?若今天讓你打了,回頭你不得連我這個老婆子也要打?”

葉隆聽她說這些荒唐的話,心中更是憤怒,卻還是不願意與老夫人對抗太過,“老夫人,您這麼大年紀了,莫非連說話的分寸都不知道如何掌握了?既然您知道婉兒也是我的女兒,那麼我連教女兒的資格都沒有嗎?”

老夫人半點不讓,冷聲道:“你可以教你的女兒,若是她平時行為不端,你打她,我絕不會阻止你,但是你看你今天是為了什麼打她?就為了一個死了那麼多年的女人?你這個當朝國公爺,也真是有出息。”

葉婉見老夫人撐腰,也委屈地道:“就是啊,父親,若女兒做錯了,您怎麼處罰女兒都可以,可您為了一個死去的女人要對女兒動家法,女兒心裡不服。”

葉隆聽她一口一個死了的女人,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厲聲道:“來人,送老夫人回屋,請家法!”

“你敢?”老夫人怒喝一聲,手中的拐杖重重地杵在地上,嘴唇因生氣而哆嗦了兩下,“你敢動家法,就先打死我,有我在一天,我絕不讓我程家任何一個人受委屈,尤其是受那慕容氏的委屈。”

“程氏?”葉隆失望地看著葉老夫人,眼底生出一絲冷淡疏離,“是的,我都差點忘記了,這國公府是姓程的。”

葉老夫人氣得發怔,“你說什麼胡話?”

葉隆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不是嗎?兒子說的有錯?”

白擎夜看到這裡,剛才不明白的疑問,一下子就明白過來了。

葉老夫人嫁給前葉國公之後,一直沒有所出,葉隆是姨娘所出的兒子,被她撫養在膝下,雖然母子關係一向都很好,但是到底不是親生,隔了一層。葉隆也因為葉老夫人的原因,才得以世襲國公爺的位子。所以老夫人的性格一向比較霸道偏激,葉隆之前縱然有不滿,也不得不看在這份上,忍了下去。

而葉宸這一次,就是要戳穿他們母子間的這種表面的和平,一個家族,如果失去表面的和諧,意味著以後將爭端不斷,再也沒有辦法平靜下來了。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0:40:43

第27章失火
解釋了這個問題,白擎夜又有新的疑問了,她這樣挑起葉隆與老夫人的矛盾,對她有什麼好處?要知道,這家若不能維持表面的和諧,很快便會被一些無關緊要的問題擊垮,作為葉家的人,她為什麼要這樣做?

帶著這個疑惑,他看向葉宸,她站著不動,遠遠看去,只見她神色平靜,彷彿眼前發生的一切,都和她無關,但是,卻分明是她挑起的戰爭。

他發現,這場戲越來越有些意味了,當然,話說到這份上,葉隆自然不能動家法,白擎夜很想看看葉隆是如何化解眼前的局面。

局面不需要葉隆化解,府中西北角忽然升起了濃濃黑煙,伴隨著下人尖聲叫喊:“走水了,走水了!”

府中頓時亂做一團。

走水的是攬勝苑,與攬勝苑附近還有幾所院子,如今正起了北風,若不趕緊救火,火勢定必會迅速蔓延。

白擎夜跟著手忙腳亂的人來到攬勝苑,看著葉隆指揮若定地命人救火。

府中的人都忙著救火,無人在意袖手旁觀的他。

火勢不算很大,幸好攬勝苑距離湖邊不算很遠,湖面雖然結冰,但是葉隆養魚的地方有溫泉水引入,所以那一塊的水源並沒有結冰,加上府中下人又多,救火難度不大。

而清平公主也帶著兩名嬤嬤急急趕到,她與程氏幾乎是前後腳抵達的,清平公主急道:“怎麼就走水了?人沒事吧?”

葉隆說:“沒事,人在這裡呢。”

說著,指了指站在他身旁已經嚇得不知所措的葉宸。

清平公主撫住胸口,“人沒事就好。”

程氏也道:“是啊,人沒事就好,房子燒了可以重修的。”

程氏說著,忽然像想起什麼似的問葉宸,“屋中可有值錢的東西?趁著火勢熄滅得差不多,若有的話,趕緊讓人進去取出來啊。”

葉宸怔了怔,遲疑了一下道:“值錢的東西倒是沒什麼的,就是有些衣裳和娘……二姨娘的遺物。”

“來人啊,趕緊進去,看看有哪些值錢的東西,都拿出來。”清平公主急忙回頭吩咐下人。

火勢已經被控制住了,如今進去也不會有什麼危險。

清平公主一聲令下,便有兩名護衛從左右出來,取過旁邊滅火小廝手中的水桶往自己身上淋下去,這大冬天的,水淋上去,兩人都連續打了寒戰。

眾人看著護衛衝進去,過了沒多久,便見其中一人抱著一個首飾盒出來。

葉宸見到這個首飾盒,臉色大變,急忙上前從護衛手中搶過首飾盒,藏在身後。

葉婉眼尖,衝過去一手奪過她手中的首飾盒,厲聲問道:“你藏什麼啊?裡面有不見得人的東西嗎?”

葉宸嚇了一跳,連忙伸手去搶,“不,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只是一些小飾物,三妹快拿回來。”

清平公主沉下臉,“婉兒,你怎麼能動手搶你二姐的東西?快還回去。”

葉隆見葉婉那霸道的動作,不禁對她更是厭惡了三分。

程氏若有所思地瞧了一眼葉婉手中的首飾盒,道:“這不是二姨娘留下的首飾盒嗎?”

葉婉已經啪地一聲打開暗扣,首飾盒是滿滿的,裡面金光閃閃,髮簪,發釵,手鐲,平安扣,玉佩,一應俱全。

程氏驚訝失聲道:“這些首飾,不是變賣了銀子捐給了伏安寺嗎?怎還在這裡啊?”

老夫人的臉色一變,道:“拿過來給我看看。”

葉婉得令,急忙取上前去,“祖母,您瞧。”

老夫人其實並未見過慕容氏留下的首飾箱,但是見裡面名貴的東西都還在,而且是滿滿的一盒,她冷笑一聲,抬頭盯著葉宸,“你怎麼解釋?”

葉婉惴惴不安地看了葉隆一眼,葉隆面無表情,抬頭瞧了那首飾盒一眼,然後便緩緩地轉過視線,看著葉宸,眼神有些晦澀難懂。



在一旁的白擎夜感覺葉宸要倒霉了,看著她臉上略有些驚慌的神色,不禁有些可惜,剛才看她在院子裡挑起葉隆與老夫人的戰爭,還以為她多聰明,但是還是棋差一著,這場火,一眼就看出是刻意縱火,目的相信就是引出這個首飾盒。

白擎夜抱著看戲的心態,看著即將掀起的戲碼,結局一點都不難猜測,葉宸如今應該是被拿捏了把柄在人家手中,在這個深院裡,她沒有任何人可以依附,所以,這一局,她輸定了。

清平公主見到首飾盒,本來潔淨的面容浮上一絲狐疑,她道:“日前有護衛來報,說我房中丟失的一些首飾在當舖了出手,因我的首飾多是宮中之物,所以特別引人注目。”

眾人一開始不知道她為何牽扯她房中丟失首飾的事情,但是仔細一想,便都明白了過來。

敢情所謂葉宸之前說的典當生母遺物捐獻伏安寺一事,是在說謊。

葉婉尖聲道:“你解釋啊,這是怎麼回事?你不是說典當了首飾嗎?可首飾都在這裡,你捐獻給伏安寺那五百兩是怎麼來的?”

她說著,倒抽一口涼氣,駭然道:“該不會那日與黃貴私奔的人真是你吧?你們半路起了爭執,你拿走了其中一部分的首飾,為了營造你真的去過伏安寺,所以你變賣了其中一些捐獻給伏安寺,好讓伏安寺的大師為你作證,葉宸,你好高深的計謀啊。”



葉婉本是分析,但是分析出來的和在場人所想的一致,葉老夫人震怒,“好啊,竟然還敢在我眼皮子底下耍心眼,看來今日確實是要請家法了。”

清平公主見葉宸嚇得魂不附體,臉上不由得多了幾分憐憫,“你倒是解釋解釋,是怎麼回事?這些首飾,你不是都典當變賣了嗎?怎麼還在你手中?你捐獻給伏安寺的銀子,是從哪裡來的?”

“母親,不必追問了,與黃貴私奔的人確實是她。”一道清冽的聲音響起,環佩叮噹間,只見一雙蝴蝶團花繡金線緞鞋疾步走過來。

來人正是昌樂郡主葉青。

她面容沉冷,穿著一襲緋紅色盤金繡鳳戲牡丹蝴蝶紋樣織錦衣裳,披著墨青色滾金邊繡海棠花披風,金邊的海棠殷紅如血,更顯得她面容潔淨無瑕,容貌出眾。

她走得很急,頭上的髮髻略微有些鬆散,銀琺瑯彩簪微微傾斜,她也來不及伸手扶一下,疾步便走到了老夫人面前,跟在她身後的,是一個年約三十一二的粗衣女子。

眾人一看,不禁驚呼出聲,葉嫻驚叫道:“杜鵑?你好大的膽子,你竟然還敢回來?”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0:41:17

第28章首飾箱疑案
此人正是之前伺候清平公主的侍女杜鵑,她因無法忍受清平公主的毒打而偷走,最後被安了個與黃貴偷盜私奔的罪名,黃貴被抓了回來,卻沒抓到她,想不到,葉青卻帶著她在這個節骨眼上出現了。

在場的人,並不知道杜鵑偷走的原因,都以為她真的私會黃貴,然後不惜背棄主子偷盜金銀財寶與黃貴私奔。

所以,葉嫻的這一句驚呼怒問,也是眾人的心聲。

看客白擎夜認為這個杜鵑的出現,如無意外就是壓倒葉宸的最後一個稻草,一向心冷如鐵的他,自然也不為所動,葉宸雖然為他執言過,但是,在他心裡,葉宸與葉婉葉嫻等人並無分別。

不過,他的眼光有意無意地瞟向葉宸的時候,卻發現,本來一直驚慌的葉宸,在看到杜鵑的出現之後,眉毛輕輕上揚,善於揣測心理的白擎夜當然知道這一個細微的動作意味著什麼,那就是她極有可能翻盤,甚至大獲全勝。

杜鵑噗通一聲跪在了清平公主面前,哭著道:“公主救命啊,奴婢可算是回來了。”

清平公主眸中流轉著一抹冷酷,臉上卻是震怒的表情,她冷冷地道:“本宮往日對你不薄,你卻犯下這樣的下作事情,你可知罪?”

杜鵑怔了一下,倉皇搖頭,“公主,奴婢不知道所犯何罪,奴婢好不容易才回到府中,奴婢是差點死在了外頭啊。”



“好啊,”清平公主氣得手指發抖,指著杜鵑怒道:“你不知道所犯何罪?你與黃貴私通,偷走本宮的首飾私奔,竟還說不知道所犯何罪?看來不給你結實的打一頓,你也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

說罷,她凜聲下令,“來人啊,拖下去杖打二十,再移交官府。”

杜鵑連忙大呼冤枉,“公主,奴婢沒有與黃貴私通,奴婢更沒有偷公主的首飾,奴婢是冤枉的啊。”

“冤枉?”清平公主黛眉一擰,面容蕭殺森冷,自有一股子威嚴散發開去,“黃貴已經親口招認,你與他私奔,犯下這樣的醜事,你卻還敢說冤枉? ”

杜鵑哭著道:“公主息怒,請聽奴婢一言。”

清平公主氣極,“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葉青在一旁說明,“母親先休要動怒,方才我正欲出外,卻看到杜鵑連爬帶滾地衝進來,當時身上的衣衫是破損的,髮髻也凌亂不堪,她見到我就連忙喊救命,我領她進去沐浴換了身衣裳之後本想仔細聽她說的,可還沒來得及說卻聽得侍女說這邊出了事,便急忙先趕來。”

杜鵑跪著爬上前兩步,連續磕了幾個頭,磕得額頭滲出了紅血絲,淚水攀爬在她的臉上,她哭著說:“公主,奴婢沒有與黃貴私通,與黃貴私通的是二小姐,那日三更,奴婢按照以往那樣起來為公主磨芝麻糊,竟看到了黃貴與二小姐在後花園私會,奴婢躲在暗處聽了一下,兩人竟是在商定要私奔的事情,二小姐說私奔之後不想過苦日子,她與黃貴說知道公主房中有許多名貴首飾,並且都沒有入庫房,讓黃貴找個機會去公主房中去偷。奴婢聽了之後很生氣,想著公主對二小姐是這般的好,二小姐卻存了這樣的心思,便忍不住衝上前去質問二小姐,想不到二小姐怕事情敗露,竟指使黃貴打暈奴婢,奴婢醒來的時候,已經在馬車上了,當時奴婢全身被捆綁,口中堵塞布條,呼叫不得,就這樣被他們帶出了城外,而且,天色已經亮了,後來去到城外的一個 寮,停下來喝茶的期間,奴婢求黃貴讓奴婢去解手,殊不知,卻讓山賊抓了去,這是好不容易才逃出來的。”



眾人看著清平公主質問杜鵑,都抱著看戲的心態,事情看到這裡,有些明白人已經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不外乎是衝著二小姐葉宸去的。

老夫人的神色也有些明了,她瞧了葉婉與葉嫻一眼,難怪這兩個丫頭去找自己過來,原來都在這裡等著呢。

老夫人一直厭惡葉宸,自然恨不得把她驅趕了出去,所以如今她明知道是清平公主設下的局利用她出面主持“公道”,卻還是願意配合她。

葉隆聽到杜鵑的話,臉色鐵青,盯著葉宸看了好一會,才冷冷地道:“她說的可是真的?”

葉宸還沒說話,老夫人便重重地一哼,“人證物證俱在,焉能有假?你方才不是說要請家法嗎?現在倒是請啊,只不過,卻得換個人用了。”

葉隆失望地看著葉宸,“你真是讓我太失望了,你丟盡了你娘親的面子!”

葉宸緩緩地站出來,抬頭看著葉隆,“父親相信她的話?”

她一雙眸子烏黑純淨,嘴角掛著淺淡而諷刺的笑,神情有些傷感,“單憑她一面之詞,父親便相信了?”

葉隆看著她,她的頭偏了過去,只看到黯淡光影籠罩的側臉,弧度柔潤雅緻,線條尖尖的下巴顯得整個人特別堅毅,竟有幾分像死去的慕容氏。

葉隆有片刻的不忍心,事情發展到現在,按照他以往的性子,絕不會給她辯解的機會便定罪,但是,看到這個側臉,他竟願意給她一個解釋的機會。

“為什麼不相信?”葉婉嗤之以鼻,“人證都有了,還容你狡辯?”

葉老夫人盯著她,“我問你,你是認罪還是不認罪?”

葉宸一改之前畏縮的態度,“老夫人,我不曾做過,怎麼認罪?”

老夫人見她死不認錯,氣得渾身發抖,“好,來人啊,請家法,老身今天要打死你這個不知羞恥的小蹄子。”

“父親,難道女兒連辯白的機會都沒有嗎?”葉宸一步上前,咄咄逼人地問道。

葉隆神色一沉,卻伸出手示意停下,他看著葉宸,心頭在計較著,該不該給葉宸一個辯白的機會。

但是,如今人證物證皆在,就算給她辯解的機會,誰會信她所言?而且,事到如今,他也不相信她是無辜的。

他猶豫不定之際,只聽得程氏在旁邊幽幽地嘆息,“哎,想二姨娘是何等知書達理溫良恭儉啊?宸兒,你太讓二姨娘失望了。”

葉隆陡然抬頭,看著葉宸,雖然面容是相似的,但是性子真是有云泥之別,若她生母在世,以她的性子,只怕也不願意包庇這種不知羞恥的女兒。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0:41:54

第29章父親的懷疑
想到這裡,他抬眉,眼底襲上一絲冷酷,“來人,請家……”

“父親!”葉宸打斷他的話,尖尖的下巴揚起,“女兒雖不如二姨娘那樣溫良恭儉,但是,也絕非此等不知羞恥之人,父親請看在二姨娘的份上,許我問杜鵑幾個問題,若問完之後,父親還是要請家法,女兒絕無怨言。”

葉婉哼了一聲,“死到臨頭,還想狡辯?我們葉家,沒有你這種恬不知恥的人,我們也沒那麼多空閒聽你胡扯一大堆。”

清平公主輕輕嘆息,伸手撫了一下髮鬢,向前走了一步,步履傾動的瞬間,頭上步搖發出金屬碰撞的清脆聲音,她臉上有復雜的神情,心酸,難過,更多的是惋惜,眼底還飽含著一絲恨鐵不成鋼的失望,她走到葉隆身邊,輕聲道:“讓她問吧,雖說現在人證物證俱在,可我也想听聽她的說法,或許,一切並非是我們所想的那樣。”

話畢,她嘴角輕輕勾起,眸光看向葉宸,這一個眼光,包含了太多的東西,有一樣,葉宸是看出來了,她之所以給她辯白的機會,是因為她確定自己沒有辦法扭轉局面。

葉隆聽了清平公主的話,又看了看葉宸,想起死去的慕容氏,終究還是道:“好,你問吧。”

葉婉一急,正想說話,一旁的程氏沖她微微搖頭,示意她不要再說。

葉婉不甘心地閉上嘴巴,也罷,且看她現在還有什麼本事為自己辯白。

葉宸衝葉隆微微點頭,“謝父親。”

她看著杜鵑,問道:“你說你在後花園聽到我與黃貴商定要私奔,是不是我去伏安寺的前一天晚上聽到的?”

杜鵑憤恨地看著她,“沒錯,就是那一天晚上,我聽到你們在後花園商議私奔的。”

“好,那你再复述一下,我們打算私奔的路線和行程。”葉宸眸子烏黑,卻讓人望不到盡頭,彷彿那兩顆黑眼珠是兩道漩渦。

杜鵑神色不變,道:“你建議黃貴,說明日一早要去伏安寺還願,趁著這個機會離開京城,然後你讓黃貴去公主房中……”



杜鵑的話還沒說完,葉宸便冷冷地打斷,“你說謊,我去伏安寺還願,並沒有事先知道,嬤嬤來找我,我便馬上出發了,難道我有先見之明,在當夜便知道嬤嬤第二日會來找我去伏安寺還願?”

杜鵑眼底閃過一絲驚慌,卻依舊辯解,“事情過了好幾日,許是我記錯了細節也不定,但是你們在後花園私會,這是我親眼看到的,我沒有說謊。”

葉宸潔淨無瑕的面容上,籠著一層陰寒之氣,“如果我沒有記錯,你說的是我在三更時分與黃貴在後花園相會,是不是?”

杜鵑篤定地點頭,“沒錯,就是三更時分。”

葉宸看著她,“你確定,沒有記錯?”

杜鵑一口咬定,“我沒記錯,我每天都是三更的時候起來磨芝麻,因為公主五更天就要喝芝麻糊,這是公主多年的養生習慣,我不會記錯的。”

這是清平公主多年的習慣,府中許多人都知道,但是在場的下人們聽到杜鵑說這話,不禁都有些心酸,每天三更天都要起來磨芝麻糊,還是多年如一日,而且,杜鵑是公主的貼身婢女,這一整日還得在身邊伺候,不能疏忽怠慢,這樣下去,就是鐵打的人也熬不住。

難怪這杜鵑才二十的人,看上去就像快三十的老姑娘了。

自然,在場的主子們聽了這話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畢竟,國公府不曾拖欠過任何下人的工錢。

葉宸聽了杜鵑的話,粉色的嘴唇微微上揚,臉上的陰寒氣卻越發濃烈,“很好,當夜的三更天,我因頭一天吃了餿飯導致腹痛劇烈,小靈為我請了西街的陳大夫急診,三更天的時候,我應該是剛送陳大夫離開,大家若不信,可請陳大夫上門詢問便知道。”

杜鵑神情陡然變得慌亂,她支吾了一下,道:“對,沒錯,我看見你是先送了陳大夫離府,然後再去後花園,我都看見。”

“好,你都看見,”葉宸逼近一步,眸子如火,“你告訴我,我是從前門送他離開還是後門送他離開?”

“後門!”杜鵑絲毫不考慮便說了,確實,大晚上的如果要不驚動府中的人,便只有從後門送人走。

葉宸淡淡地笑了,“是嗎?我屋中有侍女,我又腹痛劇烈,怎有可能是我送陳大夫離開的?”

杜鵑嘴唇開始哆嗦,整個身體都開始顫抖,“這……這許是我看錯了,送陳大夫走的是你屋中的侍女小靈。”

“滿嘴胡言亂語!”葉宸倏然一怒,“我當晚根本沒有腹痛,也不曾請過陳大夫,說,你這般污衊我,是為何啊?你今日若不說個明白,我就是死,也要先殺了你。”

“啊!”杜鵑癱軟在地,臉上青紅難分,卻依舊嘴硬地地道:“我沒有說謊,我總不能為了誣陷你而說自己被山賊抓走吧?女子的名節,重於生命。”

杜鵑說著,嚶嚶地痛哭起來,彷彿是受了極大的委屈和侮辱。

眾人聽了這話,都不禁信了她三分,確實,女子誰會拿自己的名節開玩笑?這傳出去還要不要做人了?

葉宸冷哼一聲,“你不是被山賊抓走,你是自願走的,你在一年前就認識了一名下山採購的山賊,並且與他苟且,你與黃貴私奔,只是利用黃貴幫你偷東西,出了城之後,你想帶著首飾逃去,投奔山賊,卻被黃貴發現,黃貴搶回了大半的首飾,你只得了其中幾件,去到山上,你發現你的意中人不過是對你抱著玩玩的心態,壓根不是真心對你,甚至把你的從黃貴處得來的首飾搶了去,你知道在山上待下去也沒出頭之日,所以便想著回來國公府,我有沒有說錯?”

杜鵑聽得虛汗如豆,身子不斷顫抖,像要馬上暈過去一樣。

“說,”葉隆陡然斷喝一聲,“是不是像二小姐說的那樣?”

杜鵑嚇得渾身一個哆嗦,連爬帶滾地衝到葉婉面前跪下,哭著道:“三小姐,您救救我啊,您說過,只要我指證二小姐私奔,您就可以讓我回府的,三小姐,您為我說句話啊!”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0:42:30

第30章誰受家法
葉婉剛才一直洋洋得意地看著葉宸被杜鵑指證,而葉宸的反辯讓她有些意料不到,但是,當看到杜鵑跪在她面前說這些話的時候,她整個人都懵了,待反應過來,她狠狠地劈了杜鵑一記耳光,怒道:“你胡說什麼?我什麼時候這樣教唆過你?你血口噴人。”

她說完又狠狠地踹了杜鵑一腳,衝到葉隆面前道:“父親,您休要聽她胡說,我沒有做過。”

葉隆沒有說話,只是用幾乎噴火的眸子盯著她,臉色陰沉得像暴風雨即將來臨的天空。

葉婉驚慌了,腦子亂糟糟一片,她倏然伸手指著葉宸,“是你,是你設局安排的,是不是?”

葉宸望著她,臉上沒有一絲神色,彷彿就是一張泥塑的面孔。

老夫人沉默了一下,緩緩發話了,“這首飾箱是怎麼回事?你不是已經典當了嗎?再說,你如何知道杜鵑與山賊私通一事?又是如何斷定她與黃貴私奔,是因為想利用黃貴盜取公主房中的首飾珠寶?”

葉宸落落地道:“老夫人說的沒錯,二姨娘留下的遺物,我確實是典當了大部分,但是,那當舖的老闆剛好與舅舅認識,把我典當首飾捐贈給伏安寺的事情說與了舅舅聽,舅舅為我贖回二姨娘的遺物並且讓舅媽給我送了回來,至於我為何會知道杜鵑與山賊私通,也是舅媽說與我聽的,舅舅日前奉命剿滅山賊,從山賊窩中搜出了一批贓物,竟然有幾件首飾是宮中之物,舅舅嚴刑審問之下,才知道杜鵑與山賊私通一事,舅媽當時想著杜鵑是我國公府的人,便透露了跟我聽,祖母若不信,大可以前往衙門問個明白。”

老夫人卻是不信,“你舅媽來過?我怎不知道此事?”

葉宸涼涼一笑,“老夫人怎會知道?這些年,外祖家來人,都只能從後門進入,老夫人又不是不知道。”

葉隆聽得此言,大駭,“這是怎麼回事?為何有正門不走,偏要走後門?”

“為了什麼?”葉宸蒼涼一笑,面容上有極不符合她年齡的悲哀,“女兒怎麼會知道呢?自從二姨娘死後,外祖家的人來探望,都是被擋在門外的,後來他們不得已,只能是趁著小靈外出,偷偷地傳遞紙條,說好什麼時候過來,便讓小靈去開後門,而且,他們只敢晚上來,白天來了怕被人撞見。”

“這是怎麼回事?”葉隆從不知道此事,所以聽得葉宸說起,他顯得極其憤怒,難怪這些年,慕容家的人見了他連招呼都不打,甚至是繞道行走,原來,兩家竟不知道什麼時候結了梁子。



清平公主一直都保持沉默,臉上也沒有什麼表情,甚至在杜鵑反轉之後,她也只是微微露出了驚詫的眼神,瞬間又恢復了平靜。

如今聽得葉隆問起,她道:“是我下的命令。”

葉隆難以置信地看著她,幾乎有些氣急敗壞,“這是為何啊?”

清平公主微微嘆息一聲,“慕容氏難產死後,慕容家的人曾上門鬧事,指控我毒害了慕容氏,並且說要帶走小天,可小天是我們葉家的血脈,豈容他們帶走?他們三番四次地上門鬧事,甚至有一次搶奪小天,嚇得他直哭,晚上也驚悸不安連續發了三天的高熱,後來我實在是沒辦法,只得下了這個命令,但凡慕容家的人上門,一律不許進。”

“慕容家上門鬧事的事情,我怎麼不知道?你們為什麼不跟我說?”葉隆對清平公主的話並沒有全信,帶著狐疑的眼光環視了一下在場的人。

程氏上前道:“老爺,公主所言不虛,確實有這樣的事情,當時您出征還沒回來,所以並不知道此事,公主為怕您知曉之後會去尋慕容家的麻煩,那樣兩家親戚便要反目成仇了,所以下令不許把此事告知您。”



葉隆這才信了幾分,但是想起當年與舅兄們煮酒談天的情誼,心裡也有些不好受,“罷了,這事兒,解釋不來,他們愛怎麼想便怎麼想吧,我們問心無愧就好。”

他盯著杜鵑,怒道:“你說這一切,都是三小姐指使你的?”

杜鵑被葉婉扇了耳光,又踢了一腳,早跌倒癱軟在地上,聽得葉隆狠怒的聲音,她跪正了身子,連續磕了三個響頭,哭著道:“老爺恕罪啊,奴婢錯了,奴婢不該誣陷二小姐,奴婢識人不清,錯託了終生,無處可去,後來遇見三小姐,三小姐說只要我能夠指證二小姐與黃貴私奔,便為我在公主面前說情讓我重回國公府,奴婢錯了,國公爺恕罪啊!”

他臉上倏然一冷,細瞇的眼睛盯著葉婉,冷聲道:“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麼話可說?”

葉婉三番四次說慕容氏的壞話,他早已經震怒在心,方才若不是老夫人說出那樣的話,在湖邊的時候他便已經請了家法,想不到她不僅僅嘴巴賤,行事還這般的歹毒,姐妹之間應該是親密無間,想不到卻這般的冷情惡毒,若不給她點教訓,以後嫁了出去,丟的可就是他葉隆的面子。

葉婉連忙跪在老夫人面前,哭著道:“祖母,我沒有教唆杜鵑說這樣的話,一定是她與葉宸串通誣陷我的,祖母您要救救我。”

老夫人抬頭看著葉隆,正欲說話,葉隆已經冷聲道:“老夫人,此事已經鬧大,您是不是希望國公府百年聲譽毀在這逆女手中?”說完,眼睛往站在一旁的白擎夜看了一眼。

老夫人渾身一震,眼睛裡有晦澀難懂的情緒,灰茫茫一片,她知道,今日之事,她是斷不能再護著葉婉了,白擎夜是杜元帥的人,這事若是傳了出去,外人會如何議論她?

她一輩子的聲譽,不能毀在一時心軟上。

只是,這孫女兒也是她真真疼愛的人,若真請了家法,只怕沒一月半月,是絕下不了床的。

程氏向她投去求救的眼神,程氏心急,但是現在卻沒有她說話的份,尤其在葉隆震怒中,她為葉婉說話只會讓局面更一發不可收拾。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0:43:11

第31章猜疑
老夫人在靜默片刻之後,道:“罷了,你愛怎麼處理便怎麼處理吧,只是我有言在先,這請家法是十分嚴重的事情,婉兒雖然頑劣,可追根究底是因為不懂事,而且也沒造成什麼後果,你酌情處理就是。”

葉隆聽了這話,有片刻的猶豫。

葉宸的心一沉,烏黑的眼珠一轉,上前恭順地道:“是啊,父親,三妹也是因為不懂事才犯下這樣的錯,她本性不壞,往日雖說行事刁蠻任性了些… …”

葉婉忽地像暴怒的獅子般跳了起來,沖向葉宸,對著她的臉便抽打下去,一邊打一邊怒道:“閉嘴,你這小賤人,是你,是你誣陷我,今天我就打死你,看誰能奈何得了我!”

葉宸見她撲了過來,早有所準備,她身子往後一傾,假裝受驚跌倒在地,葉婉撲打過來的時候,她的腳看似慌亂地往上頂,剛好抵住她的丹田小腹,架開了剛剛合適的空間所以,葉婉的撲打並沒有打中她,只是指尖在她衣衫上掃過去,卻藉著錯位視線讓人看上去覺得葉婉每一下都打在她身上。

程氏慌神了,怕鬧出更大的亂子,急忙與葉嫻兩人上前拖開她。

“夠了!”葉隆震怒的聲音彷若雷聲般響起,一向鎮定的他竟有了幾分氣急敗壞,“來人啊,請家法!”

白擎夜看到這裡,一貫冰冷的面容不禁漫上了一絲笑意,看向葉宸的眸子裡也多了一分欣賞,想不到,這看似是死局的場面,竟就這樣被她輕易化解了。

而且,她之前故意先讓葉隆也跟著大夥兒懷疑她,然後再戳穿杜鵑的話證明自己的清白,讓葉隆對之前的不信任多了幾分愧疚,那樣在以後遇到同類型的事情上,葉隆最起碼不會輕易就懷疑她,確實高招。

想不到一個十五歲的女子,竟有這樣冷靜睿智的頭腦。

他不用再看下去了,把兵書交給旁邊的一名下人讓他轉交給葉隆,然後無聲無息地離開。

葉宸看著他的背影,心頭有說不出的酸楚,剛才他那一抹眼光,她是看在眼裡的,她知道,他對她改觀了。但是她如今只是死去複生的一抹遊魂,復仇的遊魂,只能遠遠地看著他,卻不敢靠近他半步,怕身上罪惡的火,會把他焚毀。

國公府的家法,是一根細長的皮鞭,皮鞭上鑲嵌著細小的鐵絲倒勾,皮鞭已經很陳舊,散發著一陣陳年皮革子的味道。

這一根鞭子,是葉家的祖先傳下來的,但凡葉家人犯下大錯,都必將遭家法鞭笞。

下人雙手恭敬地奉上家法,葉隆接過鞭子,握在了手中,怒道:“逆女,你還不跪下領罪?”

葉婉這一次是徹底慌了,她哭著躲在老夫人身後,雙眼紅腫,早沒了之前的威風,“不,女兒沒有錯,女兒是冤枉的,是這個小賤人冤枉了我,是她陷害我,她就盼著我死……”

程氏雙眼通紅,憤恨地看向葉宸,葉宸只是低著頭,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攬勝苑的火已經熄滅,她身後有火焰被熄滅之後騰起的黑煙,讓她整個人看上去蕭殺而陰冷。

葉隆見她事到如今還在詆毀葉宸,不思悔改,不由得怒吼一聲,“來人啊,把她摁在地上!”

當時便有兩名下人上前,拖起老夫人身邊的葉婉便帶到葉隆面前,強行把她摁在地上,葉婉破口大罵,“你們兩個惡奴,竟敢對本小姐無禮,回頭我命祖母砍了你們的腦袋,放開我……”

葉隆見她喪失理智般大喊大叫,渾然沒有半點像大家閨秀的模樣,不由得舉起鞭子,狠狠地打在了葉婉的背上。

葉婉只覺得後背傳來火燒般的疼痛,這疼痛一路蔓延開去,她甚至以為自己的身子要被劈開兩邊了,疼得她尖聲喊著,“祖母,姨娘,公主,救命啊……痛死我了……”

程氏眼淚大滴大滴地淌下,一下走上前去,清平公主橫過來一道凌厲的眼鋒,程氏遲疑了一下,停下腳步,終究不忍再看,別過頭去掉眼淚。



葉宸微微抬眸,冷眼看著葉隆鞭打不斷發出淒厲叫喊的葉婉,她知道,如果這一次她不能證明自己的清白,那麼如今被摁在地上鞭打的人,就是她。

她感覺到一道凌厲的視線從正前方掃過來,她抿住嘴角的冷笑,抬起頭直視過去,眼睛澄明潔淨,彷彿無雲碧藍的天空。

清平公主心頭愕然,從來葉宸都不敢直視她的眼睛,往日只要她眼鋒一掃過去,她便會驚慌低頭,畏畏縮縮地往一邊靠去。

是什麼時候,她變了?

清平公主瞇起眼睛,一貫高貴端莊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的神情,但是,她心底卻是掀起了波瀾,今天葉宸的反敗為勝,讓她大出意料,但是,這並沒有什麼,來日方長,她有的是時間和機會讓她死得很慘。

老夫人的神情,也變得很古怪,杜鵑的話,分明是有人教唆的,是誰?葉宸嗎?她沒有這樣的膽子也沒有這樣的心計。



今日之事,她知道是清平公主設計的,杜鵑也是葉青帶進門的,莫非是葉青教唆杜鵑陷害婉兒?葉青背後是清平,她們母女兩人是要對付婉兒她們母女三人了?

想到這裡,老夫人的後背堅挺起來,臉上也多了幾分凜然冷凝之色,本以為清平就算要出手,也會等她死了再出手,等不及了吧?

清平公主也留意到了老夫人的神情,她微微蹙眉,老夫人是什麼樣的性子,她很清楚,疑心極重,行事又狠辣不已,這也是她這麼多年都沒有動程氏母女三人的原因。

今天的事情,相信她會誤以為是自己與葉青串通陷害葉婉。她心頭髮恨,想不到這葉宸誤打誤撞,竟讓她與老夫人對上了。

清平公主雖然覺得葉宸所有改變,但是並不認為葉宸有這個聰明頭腦算計到這一層上去。她只覺得葉宸只是誤打誤撞,讓老夫人誤會了她,畢竟,這杜鵑是她身邊的人,也是青兒領回來的。

十鞭下去,葉婉已經暈了過去,葉隆見葉婉後背一片殷紅,臉上滿是淚痕地暈倒在地上,頭髮濕噠噠地黏在臉上,說不出有多可憐,心裡不由得也軟了下來,加上氣消得差不多了,遂把鞭子遞給了旁邊的下人,瞪著程氏,“還不命人抬回去請大夫?”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0:44:04

第32章鞭刑
程氏早心疼得說不出話來了,一直看著女兒受刑,心都要碎了,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卻毫無辦法。如今聽得葉隆的話,如獲大赦,哽咽地點頭,急忙便吩咐了侍女上前攙扶起葉婉,再命人去請大夫過府診治。

老夫人狠狠地剜了葉宸一眼,那眸子冷毒殘酷,一點都不像看自己的孫女,彷彿在看一個仇人。

老夫人憎恨慕容氏,在這個府中早就不是秘密,加上她只是葉隆的嫡母,並非親生,葉宸與她並無血緣關係,所以她連帶著憎恨葉宸。

但是,沒有人知道,老夫人為何這樣憎恨慕容氏,連葉宸都不知道。

杜鵑因牽涉山賊一案,所以被移送到衙門,清平公主倒是沒有難為她,因為在這個時候,她做什麼,在老夫人眼裡都像欲蓋彌彰。

葉宸看著自己的攬勝苑,所幸被燒的只是她的廂房,葉隆問了吉祥如意起火的原因,吉祥如意兩人都說不知道,只說忽然就看見起火了,葉隆也不想追問下去,隨便找了個由頭,說她們伺候不力,打發了出去,讓管家在外頭買兩個新丫頭入府伺候葉宸。

事情到了現在的地步,葉隆不是看不明白,他其實一直都知道清平公主多少有些不喜歡葉宸,尤其之前去過葉宸屋中,見到堂堂國公府小姐過得如此寒酸淒涼,心中不禁有些埋怨清平,但是,他也不至於為了葉宸和清平鬧翻。



只是,她現在卻越發的張狂了,他不禁有些生氣,她堂堂一個大周公主,就容不下一個小小的庶女嗎?而且她今年已經及笄,再等一年半載,便可出嫁了,到時候也礙不著她的眼,她又何必再鬧風浪?難道她就這麼討厭她嗎?

葉隆想起方才對葉宸的懷疑,再迎上她那純淨澄明的眸子,心裡竟莫名地虛了,本還想安慰她幾句,卻是望著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得藉著命人押送杜鵑到衙門的理由先走了。

清平公主走到葉宸面前,柔聲道:“宸兒,攬勝苑先不要居住,等過兩日命工匠過來修繕,順便翻修一下,你這屋也許久不曾修過,是該動動工了。 ”

她的聲音平和溫柔,彷彿慈母對自己的孩子說話那般的語氣,但是,聲音卻沒有絲毫的溫暖,清雅獨特的嗓音本該是讓人聽起來很舒服,但是聽在葉宸耳中,卻像尖銳的指甲刮過銅鏡,刺耳而悚然。

葉宸迎上她的眸光,把她眼底裝出來的一絲暖意生生凍成寒冰,看著她臉上柔和的線條變得僵硬生冷,葉宸卻倏然一笑,唇角微微揚起,那古井般幽深的眸子盈上一絲淺淡的熒光,“謝母親關心,這攬勝苑有幾個房間,這間燒了,還能住另外的房間,再說,二姨娘的房間丟空已久,我拾掇一下就能住。”

清平公主淡漠一笑,“只是,這個房間到底死過人,你不怕嗎?”

慕容氏是在攬勝苑難產而死的,在慕容氏死後,葉宸便一直住在攬勝苑,而且在那兩年,總是傳出攬勝苑鬧鬼的傳說。

葉宸悠悠一笑,“死人有什麼可怕?可怕的是活著的人,母親說是不是?”

清平公主唇角那一抹淡漠的笑意漸漸收斂,她不笑的時候,臉上自有一股戾氣,“沒錯,最可怕的是人心。”

她轉身,後背挺得很直,很直,步履徐徐,裙裾輕動,一如以往的高貴大方,半點都沒辱了帝女的氣度。

小靈在所有人離開之後,才找回自己的魂魄,剛才發生的事情,讓她的心沒有一刻是停留在胸口,一直都懸在半空。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撫住胸口大口大口地呼吸,“媽啊,可嚇死我了。”

吉祥如意從屋裡收拾東西出來,兩人怨恨地看了葉宸一眼,憤憤離去。

小靈魂魄剛歸位,見到兩人囂張的氣焰,不由得跳了起來怒道:“你兩個給我站住!”

小靈這一句話,把在場收拾東西的下人嚇住了,幾人紛紛轉頭看著她。

兩人站住回頭,吉祥桀驁不馴的看著小靈,“你想怎麼樣?”

小靈衝過去,像個母夜叉一般掐住腰怒問道:“是不是你們放火的?”

小靈就是在愚鈍,也猜出個大概來了,攬勝苑沒有小廚房,大白天的也不需要點燈點蠟,怎麼會走水?一定是有人縱火。

她們出去之後,屋中便只剩下她們二人,所以,在小靈認為,她們的嫌疑最大。

吉祥冷笑一聲,“你說是我們放火便是我們放火了?你哪隻眼睛看見啊?我還說你偷公主的首飾呢,你敢不敢承認啊?”

葉宸的眸光如冷箭一般射過來,吉祥觸及這道眸光,心中沒來由地一驚,竟退後一步,聲音也帶著顫抖,“你想幹什麼?”

葉宸冷冷地道:“管好你的舌頭,免得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人割了去。”

吉祥想起方才二小姐受了那麼大的冤屈,但是證明清白之後,無人安慰她半句,只能是吃啞巴虧。加上往日二小姐在府中就是個透明的人,所以,剛才那一怵過了之後,膽子也大了起來,​​她抬起頭,略帶挑釁地道:“二小姐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我們二人連說話的權利都沒了嗎?二小姐的威風可真是大啊,就是公主面前,也沒見這麼霸道囂張的。”

那幾名下人見吉祥越來越過分,不由得暗自搖頭,她也太不懂得收斂了,雖說這府中的下人都沒把二小姐當回事,可面子上也不會這麼露骨的,頂多是暗地裡欺負一下,這樣明目張膽頂撞,若無人撞見還好,一旦傳到國公爺的耳中,她們兩人還能在府中混下去?



葉宸本是想著她們只是奉命行事,想警告她們幾句便罷了,但是看她們兩人的氣焰,在她面前,倒比她這個國公府二小姐更像主子了。

“把你們的包袱取過來!”葉宸盯著吉祥道。

吉祥冷笑一聲,“二小姐的手段也太低了吧?竟懷疑我們偷東西嗎?這攬勝苑有什麼值得我們偷的?”

“取過來!”葉宸冷著臉。

吉祥哼了一聲,把包袱丟給葉宸,葉宸當著她的面打開,裡面都是兩人的換洗衣裳,也有幾件銀飾,葉宸翻著那幾件首飾,吉祥恥笑道:“二小姐,這總該不會是你的吧?你堂堂國公府小姐,怎會帶這些粗鄙的銀飾?你的可都是名貴的珍寶啊。”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0:44:46

第33章震懾
府中誰都知道葉宸身上沒幾件好東西,公主的鳳織苑里大丫頭與嬤嬤們的首飾也要比她的名貴,吉祥這話,純粹就是在嘲笑葉宸。

但是,當葉宸從包袱裡取出一塊玉佩的時候,吉祥臉上的恥笑漸漸轉變為僵硬。

“這……”她迅速地看向如意,眼底帶著驚疑的詢問,剛才在葉宸翻找的時候,她眼睛是一眨不眨地盯著的,所以,她很確定葉宸是在她的包袱裡找到這個玉佩。

葉宸冷笑一聲,“這是二姨娘留給我的玉佩,也是當年父親送給她的,你怎麼解釋?”

吉祥眼底閃過一絲慌亂,她推瞭如意一把,“是不是你放進去的?”

如意也慌了神,“我沒有啊,我沒拿過啊。”

吉祥懷疑地看著她,聲音揚高近乎尖銳,“收拾東西的時候就你和我在,不是你還有誰?你偷東西不敢放自己包袱裡,卻放在我的包袱裡是不是? ”

如意看著她,冷聲道:“好啊,吉祥,敢做就要敢當,你自己的包袱裡搜出贓物,卻想要推到我身上去?你以為我會吃這個啞巴虧?”



小靈冷笑一聲,“行了,你們也別做戲了,不管是誰,今天是兩人都別想輕易踏出攬勝苑一步,這玉佩是國公爺送給二姨娘的東西,你們竟起貪念偷了去,等我回了國公爺,看國公爺如何處置你們二人。”

在場收拾的一名下人見此情況,連忙上前,“二小姐,奴才馬上便去告知國公爺。”

說完,他唯恐有人與他爭奪一樣,撒腿就跑出去了。

在這個府中,從來最不缺就是這種打小報告的人,可以在國公爺面前露臉,便有機會得到賞識,所以,他聽到小靈的話,便急忙在葉宸面前自動請纓去告狀了。

吉祥心裡閃過一絲驚懼,她抬頭看著葉宸,看到她唇邊的冷笑,心裡有一絲異樣,倏然,她指著葉宸叫道:“是你,玉佩是你放進去的,是你故意栽贓陷害。”

小靈聽了這話,驚怒之下竟衝過去,對著吉祥的臉便狠狠地打了一記耳光,“二小姐是你的主子,就算你現在被國公爺趕離攬勝苑,只要你一天在這個府中,你就是奴婢,她是二小姐,主僕分明,做奴婢的,偷了東西不承認還敢誣陷主子?我倒是要看看,是誰在你背後撐腰,竟敢犯下這般藐視主子欺負主子的惡行!”



吉祥本也只是狐假虎威,以為葉宸軟弱可欺,想不到她身邊的侍女小靈卻是這般難纏潑辣的人,她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做何反應,只能撫著半邊臉,怔怔地看著小靈。

葉宸對小靈的舉動倒是有些意外,小靈素來膽小軟弱,所以以往一直被其他下人欺負,想不到現在竟有這樣的勇氣,敢甩吉祥一記耳光,要知道,吉祥其實就是李嬤嬤的親戚,李嬤嬤又是清平那邊得寵的嬤嬤。

剛才自告奮勇去打報告的下人領著管家急急趕來,管家先是上前見過葉宸,然後問清楚情況,因有其他下人親眼看著葉宸是從吉祥包袱中搜出玉佩,管家雖不喜歡葉宸,卻是受了國公爺的命令前來處理這事,所以,縱然明知道吉祥是李嬤嬤的人,卻也不敢偏袒,當下下令護衛捆了吉祥和如意走。

吉祥面如死灰,她看著葉宸,眼底生出一絲驚疑,她感覺,這個二小姐不像外人所見那麼軟弱可欺。

管家想上前跟葉宸說兩句,葉宸卻轉身便進了屋,並且對小靈道:“你進來幫我收拾東西,我們到二姨娘房中住。”

“是!”小靈也轉身跟著進去。

管家怔愣當場,他不信葉宸沒有看到他想上前說話的意圖,往日二小姐見了他,也是畢恭畢敬的,現在怎麼是這般冷淡的態度?

他臉上扯開一抹古怪的笑容,“國公爺不過是多看了你幾眼,你還真當自己是正經主子了?做人最要緊的是看得清自己的位置。”

說罷,他也轉身走了。

葉宸坐在椅子上,看著小靈笑道:“剛才你怎那麼大膽?吉祥是李嬤嬤的親戚,你就不怕李嬤嬤以後找你麻煩?”

小靈捧著茶壺,正色地道:“這個府中,誰都欺負二小姐,主子們欺負二小姐,小靈幫不上忙,可這些下作的小蹄子也敢翻天想騎在二小姐頭上,小靈見一個打一個。”

葉宸微微一笑,神色有些深思,在這個家中,唯一真心對她的,便是眼前這個傻丫頭了。

小靈打了一壺水進來,燃起爐子煮水,“想不到三小姐這麼可惡,竟然買通杜鵑來誣陷二小姐,奴婢那會兒都不知道多害怕呢,幸好二小姐把此事識破,逼得杜鵑不得不捅破此事把三小姐供出來。”

葉宸把茶杯翻轉,指腹掃過滾金邊杯沿,輕輕一笑,“是啊!”

杜鵑離開國公府之後,確實是投奔山賊而去,這前生便已經發生過,只不過前生杜鵑的結局是被山賊賣入青樓,做個最低等的ji nu。

杜鵑在國公府受盡委屈,遇上男人對她一丁點的好,她便以為人家真心對待她,為了這一丁點的好,她豁了出去。

前生,她嫁給白擎夜之後,便可自由地與慕容家的人來往,所以,她典當東西的時候專門找到與舅舅認識的一家當舖典當這些首飾,然後“不經意”地洩露給當舖老闆知道自己的身份和自己典當東西的來源,當舖老闆便去告知了舅舅,舅舅與娘親姐弟情深,自然會去贖回送回來給她。

這本來不是在她的計劃當中,只是為了套現點銀子,想不到卻幫了她一個大忙。

她趁著舅媽上門的時候,偷偷告知舅媽山賊的巢穴和杜鵑在山上的消息,讓舅舅想辦法與杜鵑取得聯繫然後佈局圍剿,一則舅舅可以立功,二則,她要利用杜鵑。

杜鵑在山上過了幾日非人的日子,自己辛苦存了多年的銀子也被他奪了去,她偷聽到山賊想把她賣下山,又驚又怕,所以,當慕容將軍偷偷潛入山寨中,與她接洽的時候,她一口便答應了慕容將軍的要求。

她把山賊的人數和守崗人員調派的事情全部查探清楚,然後飛鴿傳書告知了慕容將軍,在慕容將軍起兵的之前,杜鵑酒裡下了慕容將軍給她的mi yào,就這樣,慕容將軍不損一兵一卒,便把為禍一方的山賊窩給端了。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0:45:47

第34章截獲書信
慕容將軍許諾杜鵑,會給她一筆銀子送她離開京城,讓她在陌生地重新過日子,杜鵑便豁出去幫了葉宸這一次。

加上杜鵑也確實痛恨清平公主葉婉等人,所以,她這一次是幫葉宸,也是為自己出一口氣。

“二小姐,您想什麼呢?”

小靈見葉宸那著杯子出神,出言問道。

葉宸回過神來,微微一笑,“沒事,我只是覺得,這一次好險啊!”

“可不是嗎?以後我們都得小心點了,別招惹那些人,安穩地過日子就是。”小靈嘆息一聲,從罐子裡取出茶葉為葉宸沏茶。

葉宸笑笑,眼底卻閃過一絲寒意,不招惹?她回來就是複仇的,怎麼可能不招惹呢?再說,就算她不去惹她們,她們也不見得會放過她。

“我寫一封信,你送到舅舅手中。”葉宸道。

“好的!”小靈倒了茶,“奴婢天黑就去。”

“不,不用,現在去,走正門,但是行動鬼祟一些。”葉宸道。

“這是為何啊?”小靈不解地問,“如果走正門,還鬼鬼祟祟的,一定會被查問,如今我們攬勝苑已經成了眾矢之的,如果再行事詭秘,又不知道會出什麼亂子了。”

“如果有人查問,你就說奉我的命令去送信,有人要查看信件的內容,你為難一下,便給他。”

葉宸一邊說一邊準備文房四寶,小靈雖然不明白她想要做什麼,但是也在一旁為她磨墨。

看到葉宸蘸墨落筆,小靈啊了一聲,“小姐,您的字這麼好看啊?”

葉宸笑笑,“好看嗎?”

“是啊,比以前好看多了,以前就是鬼畫符,現在可都是一個個的字了。”小靈笑嘻嘻地道。

葉宸不搭理她,只管低頭寫信,寫完之後拿到火爐上烤了一下,道:“你快送去,見到舅舅,你讓他從左斜看一行字就行,其餘的都是廢話,不必多管。”

“是,我知道了。”小靈把信收好,利索地出門了。

小靈按照葉宸的吩咐,鬼鬼祟祟地走出門口,瞻前顧後小心翼翼,唯恐被人發現。

剛踏出門檻,身後便傳來管家的聲音,“小靈,你這是去哪裡?”

小靈嚇了一跳,袖中的信滑落在地上,她連忙撿起,結結巴巴地道:“黃管家?沒,沒什麼。”

“什麼沒什麼?我是問你去哪裡?”黃管家見她這副神情,頓覺有異,上前盯著她手中的信,“這是什麼東西?”

“這……”小靈訕笑著把信藏在身後,一步步往外挪,“沒什麼,我這要出去一趟,奉二小姐的命令辦點事,回頭再說。”

“站住!”黃管家見她行動古怪,更認定其中有鬼,一手奪過她手中的信,“這是什麼?”

小靈頓時顯得很緊張,大聲道:“這是二小姐送到慕容府的信,你無權查看。”

黃管家嘿嘿冷笑一聲,眼睛發出如毒蛇一般的光芒,“是二小姐給慕容家的信啊?沒錯,我確實是無權查看,但是,國公爺可以看了吧?”

他早就懷疑,今日之事,必定有人襄助二小姐,果真被他猜中是慕容家的人。

黃管家想起自己的兒子,之前因陷害不入葉宸私奔,被國公爺生生命人打折了一條腿,雖說公主私下為他請了名大夫,可以後即便好起來,行動也不如以前了。

想到這裡,他不由得更加憎恨葉宸。

“你要給國公爺看?”小靈嚇得臉色發白,“這不過是家常的信,為什麼要給國公爺看?國公爺也沒興趣看吧?”

“哼,”黃管家冷聲道:“公主之前早就下了嚴令,不許與慕容家的人來往,二小姐卻私下給慕容家送信,豈能不給國公爺過目?你跟我走,一同到國公爺面前分辨個明白。”

小靈嚇得都快站不穩了,手一個勁地哆嗦,雖然小姐吩咐可以讓人查看,但是,公主之前確實是下過嚴令,即便慕容家的人找上門來,都不許放進來的,之前慕容家的人過來,都只能偷偷地走後門,剛才她雖然親眼看著小姐寫信,但是她認識的字通共就那麼幾個,壓根就不知道信中的內容。

她滿臉驚懼地跟著黃管家來到書房,黃管家彎著腰叩門,“老爺!”

“進來!”裡面傳來沉啞疲憊的聲音。

黃管家推開門進去,見小靈站在他身後不敢入內,便伸手拉了一把,厲聲道:“進來!”

小靈被他拖得一個踉蹌幾乎站立不穩,連忙伸手扶住書房的門,滿臉的委屈和害怕。

“怎麼回事?”葉隆認出小靈是葉宸房中的丫頭,又見黃管家拖著她,動作粗魯,便蹙起眉頭問道。

“老爺,”黃管家把小步上前,道:“是這樣的,剛才奴才在門口看到這丫頭鬼鬼祟祟地出門,便叫住了她想問個明白,誰知道卻從她身上掉下來一封信,細問之下,才知道是二小姐寫給慕容家的信。”

葉隆一臉的不耐煩,“她給慕容家寫信?有完沒完啊?不是都說了不要招惹慕容家那邊的人了嗎?怎麼還給那邊寫信?”



“奴才就是覺得疑惑,想起今日在攬勝苑,二小姐說山賊之事,事事清晰,這案子的事情,慕容將軍怎會說給一個閨閣小姐聽呢?”

葉隆臉色變得陰鷙起來,“把信拿過來!”

葉隆官拜一品,世襲國公爺之位,任內閣大臣,軍機大臣,權威不容任何人挑戰,在朝中尚且如此,更遑論是在他的國公府內。

黃管家呈上書信,回頭瞧了瑟瑟發抖的小靈一眼,他斷定,這信一定有問題。

他嘴角禁不住勾起了一抹陰毒的笑,葉宸啊葉宸,就憑你一個庶出之女,也敢跟公主作對?

葉隆打開信箋,慢慢地看了起來。

他的臉色一直都很陰鬱,到最後,竟有幾分怔忡,然後是長時間的沉默不語。

黃管家一直偷偷地看著他的神色轉變,開始見他臉色陰鬱,還以為信中有什麼不可告人之事,但是看他最後的神情又彷佛不像。

他驚疑地看向小靈,卻看到小靈已經不復之前驚慌,只是有些拘謹地站在一旁,低頭絞著手指。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0:46:29

第35章外援
他忽然意識到什麼,這封信,不是寫給慕容家看的,而是寫給老爺看的,他是無意之中被利用為葉宸做了嫁衣裳。

想到這裡,黃管家不由得暗暗心驚,以他熟悉的二小姐,絕不可能有這樣的心計,一定是慕容家的人在背後教唆,如果有慕容家給她撐腰,以後公主要對付她,可就不是那麼容易了。

良久,葉隆把信折疊好,抬起頭招呼小靈過來,“這封信,你送去慕容府,不許跟任何人提起我看過此信,包括二小姐。”

小靈應了一聲,“是!”雙手接過信,懸著的心,終於可以落地了。

“去吧,趕緊送去,回去好生伺候二小姐。”葉隆看著小靈應聲轉身,又忽地喊了一聲,“等一下!”

小靈回過頭,“老爺,還有什麼吩咐嗎?”

葉隆卻怔怔地看著小靈,嘆息了一聲,“罷了,你去吧。”

小靈有些奇怪,卻不敢問葉隆,只微微躬身便出去了。

葉隆把管家也打發了出去,對著案上的公文,卻一個字都看不進腦中。

葉宸信中寫了很多,但是主要的內容是希望兩家能夠重修舊好,因為慕容氏深愛他,也深愛慕容家的人,如果慕容氏在天之靈看到兩家不和,靈魂也會不安。

當他看到葉宸在信中寫娘親生前便數次在她面前說,父親是她此生最愛的男人,當年也是她上書奏請皇太后把她降為姨娘,免他為難,更免葉家遭受劫難,所以如今她定必不願意看到兩家反目成仇,信中更言明了當今局勢,如果兩家果真分化,則會被有心人利用,於兩家不利。



從這一點,葉隆便可看出這點並非是葉宸所能說出的話,他相信,是慕容氏生前常常在她面前說的,慕容氏是個心水清明的玲瓏女子,她也曾幾次跟他分析朝中局勢。

男女情愛,在葉隆心中,只佔很輕的部分,但是,並不代表他不懂得愛情。他愛過慕容氏,但是,這份愛情抵不過前程,所以,當年在娶清平公主這一點上,他是十分樂意的。

但是,他心中對慕容氏自有一番內疚,只是隨著慕容氏死去,這份內疚被掩藏在心底,如今被葉宸之前的舉動與這封信勾了出來,更想起在攬勝苑的時候他不相信葉宸,心中一時難以接受自己的薄情,深愛他的女人死了,她留下的兒女,他並沒有妥善照顧,讓他堂堂國公爺,情何以堪?

想到這裡,他對葉宸那份冷淡的父愛,被慢慢地地燃點了起來。

慕容家是京中簪纓世家,慕容大將軍當年叱吒風雲,被先帝封為奉天將軍,驍勇善戰,用兵如神,讓周邊小國聞風喪膽,只是如今臥病在床,時日無多了。

慕容大將軍有三子一女,三子皆是沙場戰將,長子慕容肅是大都督府左都督,官拜一品,與右都督有統軍之權沒調軍之權。

而大都督府的右都督,則是平常候,白擎夜的父親。兩人雖同部為官,卻總是意見向左,久而久之,便成了政敵。

而慕容家的次子慕容堅,被封為升授昭毅將軍,正二品,如今領兵駐守邊關。

慕容家的三子慕容白,也是官拜從二品的將軍,只是因前年在對赫赫的戰事上,犯了一些錯誤,皇帝看在慕容老爺子的份上,沒有廢黜品階,讓他帶著二品官階任五城兵馬司指揮使,負責京中治安,隸屬兵部。

而慕容家只有一個女兒,便是嫁給葉隆的慕容氏,當年慕容氏在京中是有名的才貌雙全的貴家小姐,能文能武,性情卻十分賢惠,當時聽聞皇帝曾有意讓她入宮為妃,只可惜,她與葉隆有婚約在先,皇帝也只好作罷。

皇帝給慕容家三兄弟都賜了府邸,但是,他們卻仍舊住慕容府中。

慕容府家教極好,又十分團結,如果以森林來比喻整個官場,那麼,慕容家便是三株堅毅不拔的木棉樹,三株連在一起,遮天蔽日,形成一道屏障,任何人想要打倒慕容家,絕非容易之事。

所以,當年清平公主要嫁入葉府,皇太后怕慕容家的人不滿,曾讓蘇郡王到慕容府中勸說,此事才成的。

慕容府當家主母是慕容肅的正妻,蘇郡王的嫡妹蘇氏。

她當年嫁過來的時候,慕容氏只有五歲,姑嫂兩人感情很好,這幾年,她知道葉家不喜慕容家的人上門,但是還是忍不住數次去葉府偷看葉宸。

“大夫人,葉府二小姐的侍女小靈求見!”侍女秋葉來到後花園,對正在為牡丹修剪殘枝的蘇氏道。

蘇氏直起腰來,臉色一沉,“莫非是出事了?快,讓她進來。”

“是!”秋葉轉身出去,沒多久便領著小靈進來。

小靈規規矩矩地行禮見過蘇氏之後,然後才說明來意,蘇氏問起府中的事情,小靈便把攬勝苑失火前後的事情說了出來,蘇氏聽了之後沉吟良久,道:“她其實很聰慧,只是以前一直太過隱忍,哎,不過不忍又能如何?一個孤女在國公府中,無依無靠。”

小靈聽了這話,心中也不禁有些淒酸,“可不是?府中即便是一個得臉些的下人,都敢欺負二小姐。”

蘇氏嘆息一聲,打開信,卻皺起了眉頭,小靈連忙按照葉宸的吩咐說:“這封信是二小姐寫給三舅老爺的,說是讓舅老爺只斜著看一行字就夠了,其餘的都是廢話。”

“哦?”蘇氏一怔,從左側斜看下去,臉色頓時一變,握住書信,慢慢地攥成一團。

那一行字寫著:母冤死,我要報仇!

難怪通篇煽情,讓慕容家與葉家不要成仇,原來只是為了鑲嵌這一句話進去。

蘇氏頓了一下,又覺得不僅僅因為這樣葉宸才寫這麼多,她問小靈,“這封信,還有誰看過?”

小靈道:“奴婢出府的時候,被管家截住,管家把信送給了老爺看,老爺看完之後讓奴婢不要告知任何人他曾看過這封信,包括小姐都不能讓她知道。”

蘇氏沉默了一下,忽地叫了一聲,滿臉的喜色,“好,好,妹妹有這麼一個睿智聰慧的女兒,實在是她的福氣,也是妹妹在天之靈保佑的。”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0:47:38

第36章整修院子
小靈被她忽然的激動嚇了一跳,怔怔地看著蘇氏,很好奇信中到底寫了什麼,為什麼國公爺看了神情怪異,大夫人看了卻十分歡喜呢?

蘇氏收好信,眼底熠熠生輝,對小靈道:“你回去告知宸兒,讓她做任何的事情務必小心,我們也會全力配合她所有的行動。”

小靈看到激動的蘇氏,心裡也沒來由的激動起來,連連點頭,“是,奴婢知道了。”

小靈走後,蘇氏對秋葉道:“走,到老夫人屋中請安去。”

攬勝苑被燒之後,按照規矩,是要著賬房申報銀子去修整,葉宸命小靈去說了一聲,由於早有葉隆吩咐了下來,賬房那邊回了小靈說很快就會找人去修繕。

由於即將冬至,過了冬至不久便是年關,賬房前去申報的時候,清平公主說年底不宜動工,讓挪到年後去。

但是,賬房卻說國公爺吩咐了下來,務必要馬上修繕,而且是大修,至於要怎麼修,看二小姐的意思。

清平公主含笑對賬房說:“既然是國公爺吩咐了下來,那便按照國公爺的吩咐辦事便是,不必再來請示本宮。”

賬房得了公主令,便施禮退了下去。

“公主,這如何是好?她年後就該出嫁了,這般大修也不知道要花多少銀子,銀子花了可以,但是花得不值啊。”週嬤嬤在一旁道。

清平公主斂住眉目,森冷地道:“修吧,修了她有沒有這個福氣住還是說不准的。”

“只是,駙馬如今對她的態度有變,公主總不能因為她而傷了夫妻感情。”週嬤嬤還是有些擔心。

“就憑她?”清平公主笑了笑,眼底生出一絲冷意來,“她還沒這個本事。”

週嬤嬤道:“不知道她給慕容家寫的那封信到底說些什麼,聽管家說,國公爺看了之後,一直都沒說話。”

清平公主沉思了一會,道:“寫什麼也好,就算老爺與慕容家重修舊好也沒用,葉宸人在國公府,慕容家若手太長伸到國公府來,本宮自有辦法剁掉他們的手。”

清平公主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眼底陡然生出一抹凶光,讓她一貫端莊美麗的臉變得猙獰不已。

攬勝苑得令重修,而且國公爺吩咐讓葉宸自己給修建的意見,葉宸卻說沒有任何的意見,只是,要把攬勝苑所有高大的樹木全部移走。

昔日慕容氏極愛花木,但是清平公主入門之後,少有名貴花卉送過來,只能是栽種一些常青樹,用做遮陽。

但是這些喬木高大,枝葉茂盛,有人若潛入內,極容易隱藏。

所以,葉宸要把所有的喬木都砍掉,只留下十餘株桂花樹,並且,讓人栽種竹子,如何栽種,種在哪裡,則由她佈置。

竹子栽種下去之後,卻是橫七豎八,沒有一點美觀,讓人覺得凌亂不已。

而且,她還命人找了好幾塊花崗岩石,梅花間竹般放在竹林裡。

“小姐,竹子引蛇,並且一旦栽種下去,很快便會生得滿地都是,這樣還不如不砍原先的樹。”小靈不明白地道。

葉宸把一塊岩石放在院子入口處,這塊岩石不大,平整而圓滑,僅能坐一人在上面。

“你現在出去,再從門口進來一次。”葉宸對小靈道。

“哦!”小靈不明白她想幹什麼,但是還是聽了她的話去做。

小靈走出院子,然後進入拱門,看到這塊岩石,她按照以往的路線,走了進來,從竹葉掩映中,她能看到葉宸就站在廊上。

她笑著說,“這走一圈做什麼呢?”

她看著葉宸走過去,但是,慢慢地,她就發現不對勁了。

這些稀疏的竹子樹像是會走一樣,她向前一步,前面的竹子便移位消失,她定睛看,卻又發現竹子沒有移位,還在她眼前。

可是,她卻走不到葉宸那邊去,她一直在繞圈子,繞了十幾圈,看著地上凌亂的自己的腳印,小靈有些心慌了,“小姐,怎麼回事啊?”

葉宸笑笑,踢起腳邊的一塊小石頭,放在廊前石階下,方位剛好對著入口的花崗岩石。

“你再走!”葉宸道。

小靈深呼吸一口,毅然踏開腳步,往葉宸那邊走過去。

這一次,卻是走得很順利,沒有繞圈子,二十餘步就走到了葉宸面前。

“天啊,見鬼了啊!”小靈駭然道。

葉宸笑著解釋,“這不是見鬼,我只是布了個陣法,如果沒有我的允許,無人可以輕易進來攬勝苑,這樣,就防備了有人對我攬勝苑栽贓陷害。”

“陣法?”小靈兩顆烏黑的眼珠都快跳出來了,“小姐,您去哪裡學這些高深的功夫啊?這陣法不是排兵布陣才用的嗎?”



葉宸心底微澀,這是前生白擎夜教她的本事。這種陣法看似複雜,其實懂得竅門,一下子就能明白了。不過這竅門卻也不是尋常人可以看出的,若沒學過五行的人,走一年都走不進來攬勝苑。

小靈見葉宸忽然沉默,臉色也變得蒼白,不禁頓生狐疑,回想起葉宸這段時間的反常,她不禁脫口而出:“二小姐,您跟以前真的是大不一樣了。”

葉宸看著竹子林,眸光悠遠,“人是會成長的,小靈,有時候變了,是好事。”

小靈想起葉宸以往遭受的一切,不由得也有些激昂地道:“人確實是要成長的,與其一味地受欺負,還不如奮起反抗,運氣好的話,還能殺出一條血路。”

葉宸收回眸光,注視著滿臉激動的小靈,微微笑了,成長是好事,但是成長的代價太大了。

她轉身進了屋,小靈看著她的背影,臉上的激動慢慢收斂,她其實並不是那麼樂觀,因為,若像以前那樣忍辱負重,至少,熬過一年半載不是問題,到時候嫁出去,自然就擺脫了這種煎熬。

只是既然小姐決定不再忍,那她作為婢子的,自然是要支持的。

因葉隆下了命令,所以這幾日工人們趕工修繕攬勝苑,葉宸挪開了花崗岩石,讓工人們可以自由出入,不受陣法的影響。

冬至的前一日,清平公主命人送了衣裳到攬勝苑。與此同時,還送來了幾匹上好的綢緞料,銀炭兩簍,鏤空銀質暖手小爐三個,三腳金獸香爐兩個,織金絨被三床,緞面金線繡花鞋三雙,八寶流雲簪一根,綠雪含芳簪一根,另外還有一套金鑲翡翠頭面,外加兩串東海珍珠項鍊。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0:48:52

第37章恩威並施
這些東西是管家親自領著下人運送過來,把單子遞給葉宸,道:“二小姐,請您清點一下。”

葉宸接過單子遞給小靈,“管家辛苦了!”

“奴才應該做的,二小姐這話折煞奴才了。”管家淡淡地道。

小靈對著單子逐一清點,“小姐,齊全了。”

“嗯,收好就是!”葉宸吩咐道。

“是!”小靈轉身,讓下人們搬東西跟她進去,放在新收拾出來的庫房裡。

黃管家又從懷中取出一個錢袋,“這是二小姐這月的月例錢,本該小靈去取的,但是奴才正好過來,便跟二小姐送過來了。”

葉宸接過來,連看都不看就放在桌子上,“謝謝!”

黃管家挑眉,“二小姐不看看?”

葉宸笑笑,她拿在手上掂量過,這起碼十兩銀子,而葉婉她們都沒有十兩的月例錢,她的特殊待遇,在府中也只是落人話柄,也為她在府中埋下一顆惹禍的種子。

“不需要,管家點過,總不會有錯的。”葉宸道。

管家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有慕容家在背後支持,相信二小姐也不會把這十兩八兩銀子放在眼裡,是不是?”

葉宸連眼皮子都沒抬,只是淡淡諷刺地回了一句,“管家在國公府這麼多年,見盡人事,知道有些話不該說的便不要說。”

黃管家怔了一下,定定地看著葉宸,看著這個容顏清麗但是神色極其淡漠的女孩,心裡總覺得有些異樣,甚至,覺得她很像一個人,但是像誰,他一時間也想不起來。

黃管家藏好臉上的情緒,道:“公主讓奴才跟公主說一聲,準備好明日入宮事宜。”

“勞管家回母親一聲,就是我知道了。”

“如果二小姐沒有其他吩咐,奴才就先走了。”黃管家覺得周身不自在,這地方他往日也少來,不知道是因為什麼緣故,竟覺得這屋子陰寒不已。

又或者,他瞟了葉宸一眼,這股陰寒的氣息,是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

“管家好走!”葉宸出言相送。

黃管家轉身,走到門檻處,卻又忽然回頭,“不知道二小姐有沒有去看望過三小姐呢?三小姐被處了家法,二小姐與她一場姐妹,也不去看看她麼?就不擔心她會落下殘疾?”

“三妹洪福齊天,又有祖先庇佑,自然不會有事,我很放心。”葉宸拿眼睛掃了黃管家一眼,“倒是黃管家殷勤得很啊。”

黃管家徐徐地笑開了,“不知道二小姐這話是什麼意思呢?”

“黃管家若不殷勤,又怎知道我沒去過?還是說,黃管家一直都留意著我?承蒙黃管家這麼看得起,我心裡很榮幸啊!”葉宸最後一句話的語鋒陡然一變,冷硬而尖銳。

黃管家聽了這話,心裡沒來由地一震,竟有點不敢看她的眼睛,急急尋了個藉口便走了。

他一路出去,這麼冷的天氣,額頭竟然滲出了細碎的汗珠,他覺得後背也黏黏濕濕的,伸手一探,也竟全是汗水。

“這真是見鬼了。”黃管家想起她說最後一句話的語氣和神情,心臟緊縮,甚至覺得現在還有一道如芒的眼光在背後盯著他。

葉宸站在廊前,看著黃管家急亂的腳步,嘴角緩緩地揚起一抹冷笑,他怕?他怕。

怎麼會不怕呢?有時候,她對著鏡子,摸著自己那張年輕美麗的臉都覺得害怕,她已經是一縷死去的孤魂啊。

她有時候會想,那幾年到底會不會是一場夢呢?

如果只是一場夢,那該多好啊!

小靈領著幾名搬東西的下人出來,葉宸從錢袋裡拿出幾兩銀子,“這幾文錢,給大家喝茶,今天辛苦你們了。”

那幾名下人以為果真如她所言給幾文錢,都揚起了諷刺的眼睛看著她的手,殊不知,她手中赫然放著幾兩紋銀。

“這……”幾人都傻了眼,這府中的主子打賞他們不是沒有,可出手就是幾兩銀子,就算幾人分了,一人也可得一兩多,要知道,他們這種低等下人的工錢每月就三錢銀子,這一兩銀子,可就是他們三個多月的工錢了啊。

“還不趕緊謝謝二小姐?”小靈雖然心疼得牙血都快出來了,卻也知道這種打賞錢是不能夠省著的,因為,府中的下人沒有一個把二小姐當回事,要讓二小姐在府中有存在感,必須通過這樣的恩賞,而且是不能小額的恩賞,否則,過不了幾日他們就忘記了。

“謝謝二小姐!”幾名下人態度立刻不同了,對著葉宸畢恭畢敬地道謝。

“去吧!”葉宸微微一笑。

“是,那小人告退!”幾人拿了銀子,歡天喜地地走了。

“媽呀,這一出手就是幾兩銀子,小姐,您就不心疼嗎?”小靈見他們走了,不由得撫住胸口,大作心痛的樣子。

葉宸好笑地道:“行了,守財奴,這銀子還真不能省,對付這些人,要恩威並施,我現在在府中人微言輕,只能施恩,不能威嚇。”

小靈道:“奴婢知道,只是,替小姐心疼。”

“不過是身外之物,沒什麼好心疼的。”葉宸轉身入內,“你幫我挑一身衣裳和首飾,明日入宮。”

冬至,又稱賀冬,冬節,這一天,在大周朝來說,是個大日子,在民間有冬大過年的說法。

先帝曾下旨意,冬至前後,君子安身靜體,百官絕事,不聽政,擇吉辰而後省事。

所以這天朝廷上下要放假休息,軍隊待命,邊塞閉關,商旅停業,親朋各以美食相贈,相互拜訪,歡樂地過一個“安身靜體”的冬至。

而官府也會有賀冬的節目,與民同樂,所以這一天,甚至比除夕夜還要熱鬧。

而這一天,同時也是皇帝祭天的日子。這一天一大早,便由禮部著欽天監一同準備,皇室儀仗隊開路,在京城最高的祭天塔上進行祭天大典。

而祭天大典,會由伏安寺的高僧做主持,進行祭天的禱告與祝愿。

百官皆會陪同皇帝祭天,直到午時祭天大典結束,皇帝由百官陪同,回到皇宮。

而這一日的早晨,受邀的朝臣家眷和命婦們則會從皇城北門魚貫而入,進行冬至宴會。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0:49:28

第38章入宮
冬至這一日,天氣晴好,葉宸一大早便被小靈催了起來,這是葉宸頭一次入宮,小靈顯得比她還要緊張。

葉宸坐在妝台前,任由小靈為她裝扮。

冬日的皮膚多少會有些乾燥,小靈用純白色的絹布浸泡在茶籽油裡,為葉宸敷面,趁著敷面的空擋,為她梳妝。

她那雙巧手在葉宸的頭上忙亂了一陣子,梳了一個垂雲髻,垂雲髻一般需要假髮點綴,但是葉宸的三千青絲柔順濃密,竟不需要假髮也能挽得十分好看。

垂雲髻清純可愛,又不失端莊,很受貴家小姐的青睞。

小靈翻找出一大堆頭飾,其實也無幾件名貴的珍品,都是些尋常貨色,冬至宮中的宴會是很隆重的,其他貴家小姐的裝扮都是非富則貴,頭上綴滿珍寶,相比之下,葉宸這些真的上不了檯面。

小靈憂愁地道:“小姐,要不,去找昌樂郡主借一套頭面吧,公主命人送過來的頭面過於誇張,若全套帶上去,只怕,會惹人笑話。”

清平公主是送了頭面和一些首飾過來,但是,這些平日戴戴可以,入宮的話還是要莊重些好。

葉宸挑出一把蝴蝶梳篦,插在流雲髻後,以茶籽油抹了頭頂的髮絲讓其順服燙貼,再從慕容氏的遺物中挑出一條小珊瑚項鍊環於發上,珊瑚項鍊的墜子是一粒殷紅形成桃心的瑪瑙,墜子垂在眉心對上的額頭正中,再配上珊瑚耳環,加一條珊瑚手釧,竟讓端莊純淨的她添了幾分嫵媚。一點都不覺得這樣的裝扮過於簡單或者寒酸,甚至,一眼看過去,還有幾分異國風情。

小靈看得直了眼,這樣的二小姐,確實有別樣的風情,但是,她心裡也有一絲酸楚,用珊瑚項鍊代替頭飾,這是寒酸到什麼地步了?



葉宸把清平公主送的那一副頭面從首飾箱裡拿出去,或許清平公主以為她會帶這一副頭面,金燦燦的鎏金鑲嵌翡翠,看上去確實富貴,可濃濃的暴發戶氣息也難掩。

“與人爭富貴,是爭不過的,還是簡單清純點好。”葉宸道。

“是的!”小靈笑笑,半是安慰也半是真心地道:“小姐這樣太好看了。”

撕下臉上的茶籽油絹布,再以乾淨的手帕擦拭油脂,用玫瑰露潤臉再塗上玉簪粉,白淨的肌膚微染妝紅,塗上唇蜜的紅唇柔潤欲滴,這般的妝容,掩去了之前略有些營養不良的蒼白。

小靈發現,原來二小姐裝扮起來,竟是這般的清麗可人,原先只覺得她五官甚好,但是臉色不好,常年的蒼白微青,眼神畏縮,走路不見風韻,這一切,都是因為營養不良和沒有自信造成的。

而如今的二小姐,像一株正欲開放的月季,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健康和青春的氣息,臉上的深淺紅彩像是血脈裡流通的血液從臉上沁透而出一般。



一身玉白色繡石榴長裙,外加一件質地略厚重的雲紋樣金線繡展翅蝴蝶織錦緞外裳,裙擺三層,從輕盈到厚實,步履款款,盡顯女兒家嫵媚風情。

小靈痴痴地看著葉宸,“天啊,婢子以前都不知道小姐這麼漂亮。”

葉宸披上清平公主送的狐裘披風,雪一般潔白的狐裘襯得臉蛋更加白淨,與頭上的紅珊瑚相輝映,像換了一個人似的。

“再美,也美不過昌樂郡主!”葉宸漫笑,嘴角卻有一絲諷刺的弧度,葉青的美貌京城聞名,但凡見過葉青的人,無不被她的美貌折服,葉青剛及笄,求親的媒人便把門檻踏破了。

小靈卻不這麼認為,“郡主美則美,卻沒一點靈氣,像個玉雕的人,冷冰冰的,哪裡像小姐這般渾身上下透著……”

小靈訕笑,“婢子反正說不出來,總之在婢子心裡,小姐是最美的。”

“得了,貧嘴,你也拾掇拾掇,我身邊暫時就你一個丫頭,新的丫頭還沒到,今日你要跟我入宮的。”葉宸戳了她的鼻尖道。

小靈頓時顯得很緊張,“公主不知道會不會另外指派丫頭給你呢?畢竟入宮可是大事,婢子不懂得宮中禮儀,公主可能會不讓婢子跟著入宮。”

葉宸眸光微涼,“我必須要帶著你入宮。”

以她對清平公主的了解,如今自己得了父親的幾分憐惜,清平暫時動不了她,一定會對她身邊的人下手洩憤,這是清平一貫的手段,往日小靈就沒少遭她的折磨。

所以,她一定要把小靈帶在身邊,至少,在小靈還沒有能力自保之前不能丟她一人在府中。

果真如葉宸所料,清平公主命週嬤嬤過來,說小靈不必進宮,會另外指派懂事的侍女陪著她。

週嬤嬤還帶了一名侍女過來,這名侍女叫牡丹,是清平公主身邊得臉的丫頭,今日入宮,也好生裝扮了一番,十七八歲的年紀,雖不是極美,但是打扮之後還算美人一個。

葉宸見她來了,也不搭理,只是坐在妝台邊,對著鏡子照看容顏。

小靈見她如此怠慢週嬤嬤,怕週嬤嬤生氣,連忙道:“嬤嬤來了?快快請坐!”

週嬤嬤嗯了一聲,帶著幾分傲慢坐了下來,掃了葉宸一眼,道:“二小姐,牡丹經常陪伴公主入宮,對宮中的禮儀十分熟悉,有她陪伴著,二小姐便不擔心因不懂宮中規矩而出錯了。”

週嬤嬤笑語晏晏,語氣一副和藹可親的模樣,臉上卻沒見半點和藹之色。

對葉宸說完,她轉臉對牡丹道:“還不見過你的新主子?以後你便是二小姐身邊的人了,見了人也不懂得喊一聲,一點規矩都不懂。”

她剛剛才說牡丹懂規矩,如今卻又說她一點規矩都不懂,可見她是在不滿意葉宸對她的不理不睬,要知道,這週嬤嬤李嬤嬤在府中,就等於是半個主子,連程氏見了她們兩人,都要以平禮相待。

而往日的葉宸,更是對她們兩人恭敬又加,不敢有半點怠慢得罪。

所以今日葉宸的冷淡,肯定會讓周嬤嬤不滿意。這樣明示,連小靈都聽出來了,她訕訕地笑著說:“嬤嬤休怪,二小姐頭次進宮,心裡難免有些緊張,失禮了。”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0:50:06

第39章週嬤嬤的輕慢
週嬤嬤怪笑一聲,眼珠子上翻露出一大片的眼白,“你說的這是什麼話?難道我一個做下人的,還會跟主子計較不成?”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小靈見她聲音帶著微慍,又覺得自己這樣說不妥,卻不知道該怎麼說了,支吾半響,也說不出一句話來,只緊張地站著。

葉宸慢慢地轉身,伸手把耳環摘下來,對小靈道:“我這耳環戴得不舒服,你幫我重戴。”

“是!”小靈遲疑了一下,接過她手中的耳環,幫葉宸重新戴好,然後輕輕地推了葉宸的肩膀一下,示意她對周嬤嬤熱絡一些。

葉宸彷彿這才看到週嬤嬤,抬了抬眼眸,掃了牡丹一眼,漫不經心地道:“你叫牡丹?留下便是。”

“是,二小姐!”牡丹應了一聲,只是神色卻有些傲慢,壓根沒把葉宸放在眼裡。

葉宸嗯了一聲,然後對周嬤嬤道:“嬤嬤辛苦了,回去告知母親,我要帶著小靈入宮,這牡丹也跟我一同進宮就是。”

週嬤嬤見她語氣輕慢,不由得蹙了眉頭,不悅地道:“二小姐方才沒聽到嗎?有牡丹陪你進宮就行,小靈就不必去了。”

葉宸淡淡一笑,眼鋒卻十分凌厲,“那麼,我說我要帶小靈進宮,週嬤嬤聽到了嗎?”

週嬤嬤冷冷地道:“二小姐這是什麼意思?”

葉宸慢慢地道:“沒什麼意思,我堂堂國公府的小姐,帶兩個侍女進宮,有什麼不妥的嗎?”

週嬤嬤一怔,確實,莫說是國公府的小姐,即便是尋常大戶人家的小姐,哪位沒幾個丫鬟侍女隨身伺候?

週嬤嬤聲音冷硬地道:“這是公主的命令。”

“母親說了只能帶牡丹入宮嗎?”葉宸反問。

“公主倒是沒說的。”週嬤嬤瞧著葉宸清棱棱的眸光,那眸光暗藏凌厲鋒芒,竟叫在宮中待了許久的她,都覺得心中沒來由地一顫。

看來,李嬤嬤說得沒錯,二小姐確實是變了。

只是,週嬤嬤心底卻冷笑,不過是仗著國公爺如今幾分憐惜,她竟變得如此前後遽然不同,可見此人一旦得勢,該是怎生的勢利?

不過,她也太天真了些,難道她以為憑著國公爺那幾分憐惜,真的能讓她在府中混出頭來?

葉宸轉過身去,斂住眼底的冷鋒,淡淡地道:“既然母親不曾說過不許帶小靈入宮,那就請嬤嬤回了母親,我要帶小靈入宮。”

週嬤嬤咬了咬牙,她慣了在葉宸面前頤指氣使,受葉宸的尊崇恭謹,如今忽然受到葉宸的輕慢,她心裡憋屈得難受,但是,對方到底是二小姐,她縱然是宮中出來的嬤嬤,卻也不能太出臉地去頂撞她。

她有火發不出,只得瞪了牡丹一眼,“還愣著做什麼?趕緊幫忙收拾東西啊。”

牡丹無端受了氣,卻也不敢說什麼,週嬤嬤的厲害她是知道的,只得應道:“是!”

週嬤嬤哼了一聲,也沒看葉宸一眼,轉身便走了。

小靈舒了一口氣,卻想了一下又有些擔心地看著葉宸,葉宸站起來,對牡丹說:“母親派你到我身邊伺候,按照規矩,小靈先於你在我身邊,以後她吩咐你做什麼,你便做什麼,她可以代表我。”

牡丹在清平公主那邊是得臉的大丫頭,平日里小靈這些丫頭在她面前都得恭恭敬敬地喊一聲牡丹姐,如今卻要她以小靈馬首是瞻,她臉色有些不好看了,“二小姐,婢子平日伺候公主,慣常是聽主子的吩咐辦事,沒讓婢子聽其他奴婢的吩咐的。”



葉宸勾唇,露出一抹清冷的笑,“這是我的吩咐,你沒聽懂嗎?如果你不願意,那我即刻便回了母親,讓你回去鳳織苑當差。”

牡丹神色一變,“這……”

她身上還帶著任務,自然不能夠回到鳳織苑,否則有她好受。

她咬了咬牙,道:“既然是二小姐的吩咐,那奴婢照辦就是了。”

小靈不安地看了葉宸一眼,她是不敢使喚牡丹的,二小姐這樣的吩咐,豈不是為難她嗎?

過了片刻,便有人來通知說馬車已經在府門口備下,讓小姐們上馬車。

葉宸出了門口,便見程氏也站在一輛青色馬車旁邊,正指揮著下人攙扶葉婉上馬車。

葉宸倒是有些意外,葉婉被處置了家法沒幾天,按理說傷勢還沒好,怎就這麼大動靜地入宮去了?

不過她細想一下,又覺得沒什麼可奇怪的,葉婉與她相隔不過幾個月,也於兩月前及笄,如今入宮尋好夫婿也合適了。

只不過,程氏也跟著入宮,倒是讓葉宸有些意外。

往日無論是宮中宴會或者是其他府中的宴會,清平公主都不會准許她去,清平公主是要給世人營造一個假象,那便是葉隆只有她一位夫人,沒有其他妾侍。

今日冬至宴會,在宮中是十分隆重的,出席的人身份貴不可言,她卻願意帶上程氏,可見,這一個宮宴,真不簡單啊。



葉婉今日也是隆重打扮了一番,臉上傅粉施朱,瞧不出半點蒼白之色,唇紅齒白,面勝芙蓉,一身石榴長裙曳地,繁複的裙裾掃過馬車邊沿,留一抹彩色讓人遐想。

她在車簾放下之前,也看見了緩步而出的葉宸,眸光都是變得凶狠歹毒,如毒箭一般射向葉宸。

程氏順著她的眸光看過去,臉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只是微微地拉了葉婉的衣袖一下,對她輕輕地搖頭,葉婉這才收斂了神色,放下簾子。

葉青與清平公主同乘一輛馬車,母女兩人都著意打扮了一番,清平公主一如既往的雍容華貴,雲紋樣繡牡丹圖案黃色織錦吉服燙貼得無一絲摺痕,銀狐滾金邊大裘領子立起,掩住了兩邊臉頰,更顯得氣度非凡,貴不可言。

葉青則穿了一身緋紅織錦長裙,頭戴熏貂冠,兩邊帶著青鳥金簪,綴著金珠子流蘇,面容脂粉淡施,眉若遠山,唇紅如朱,一舉手一投足,大家氣度彰顯無遺。

葉隆已經先一步入宮去了,他今日要陪伴皇帝祭天,所以五更天便已經出發。

葉二夫人陳氏也帶著她的一雙兒女上了馬車,葉二爺如今在刑部當差,混了個刑部侍郎,十年沒有晉升過,所以,在府中也鮮少有話語權。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0:50:39

第40章程素心
前生,葉宸便覺得這個二叔,是個透明的人,他在府中是隱形的,家中的事情從不多管一句。

葉宸與陳氏的庶女葉琳瑯上了馬車,葉琳瑯今年不過十三歲,在府中排行第五,她的生母早亡,和葉宸的身世十分相似,都要仰仗大房過日子。

“二姐,你緊張嗎?我心裡很緊張。”葉琳瑯雙手攥住手絹,一張小臉顯得特別蒼白,大眼睛閃著驚惶之色。

葉宸微微笑了一聲,這五妹看似單純懦弱,但是,前生她幹的那點骯髒事,葉宸可不敢忘記。

“有什麼好緊張的?放輕鬆點。”葉宸安慰道。

“嗯!”葉琳瑯拘謹地笑了笑。

葉宸問道:“你母親怎肯帶你入宮?”

葉琳瑯抬起頭,一張小臉顯得特別無助,“我也不知道,昨夜我去給母親請安,剛好父親也在,然後父親便讓母親今日帶著我入宮了。”

葉宸心裡知道二叔是從來不管這些事情的,更不會讓陳氏帶葉琳瑯入宮,只怕她是找到了清平公主那邊。

葉琳瑯前生十分積極,極力往上爬,但是所用的手段,卻是十分的骯髒。

為了出頭,她不惜出賣自己的或者陷害他人。

前生,她也以為這個小妹妹是小白兔,被她狠狠地咬過一口,那一次的陷害,讓她幾乎從此站不起來。

想起前生之事,總是讓葉宸呼吸困難。

她掀開簾子,看著東方初升的太陽冉冉地掛在天邊,四周暈染而成的彩霞像絢麗的織錦,美不勝收。

她想起記憶中的大漠落日,她騎在馬背上,策馬揚鞭,恣意飛揚,身邊,是白擎夜一直縱容寵溺。

縱然那時候不願意承認,她卻知道自己那一天過得很開心,那一天,她曾經迷惘過,她對他是不是太過殘忍了些。

只是,當班師回朝,看到朱睿,那一直在她心尖上的男人,他站在白玉石階上看他,衣袍翻飛,溫潤如玉,眼底是濃濃的柔情,她又深陷其中。

呼吸再度困難起來,彷彿胸口有一塊沉重的石頭壓住,壓得她連深呼吸都帶著微疼。

“二姐,你不舒服嗎?”葉琳瑯見她臉色不好,輕聲問道。

“沒事!”葉宸放下簾子,臉上已然沒有任何的神色。

葉琳瑯疑惑地看著她,總感覺這個二姐有什麼地方不一樣了,雖然有時候帶著笑容,但是卻總覺得是拒人千里之外的高冷。

東門已經有許多馬車在等待入宮,長長的車龍從東直門一直延伸過去,幾乎看不到盡頭。

宮中守衛森嚴,入宮的女眷們都接受檢查,馬車一律停放在宮外,由宮中的專用馬車接送。

天氣寒冷,沒輪到檢查的人基本都不下馬車,有幾個實在是坐累了的世家公子則不懼寒冷,下了馬車看著前方御林軍的檢查。

“宸兒表姐!”

簾子外,傳來柔和而熟悉的喊聲,葉琳瑯掀開簾子,只見一名年輕女子站在葉宸的馬車前,身後跟著兩名侍女。

她容顏姣好,挽著優雅的高髻,髮髻上插著銀點翠白玉簪,潔淨的臉龐敷著淡淡的脂粉,耳墜上只綴著翡翠耳釘,一身石榴色長裙繡著玉堂春"se tu"案,外披一件青色披風,看上去略顯單薄卻盈盈臨風,不勝嬌怯之意。

她臉上帶著微微笑意,眉眼間可見一絲欣喜,彷彿沒想到在這裡能見到葉宸。

此人正是程家的三小姐程素心,葉府老夫人的外侄孫女。

說來也怪,程素心本該是與葉婉葉嫻親近,畢竟程氏是她的親姑姑,可是她自從在國公府見過葉宸之後,便一直都葉宸十分熱情,反而不大愛與葉婉葉嫻兩人來往。

葉宸看到程素心,心漸漸縮成一塊堅硬的石頭,臉上卻是揚起了笑容,拉著程素心的手,“素心,是你啊?”

程素心笑容可掬,“是我,快下來,我們一旁說說話,這不知道還要等多久呢,坐了一路馬車,四肢都僵硬了,下來活動活動。”

葉宸裹緊了披風走下馬車,小靈上前遞上暖手小爐,“天冷,小姐注意點。”

葉宸接過暖手小爐,與程素心兩人走到一旁說話。

“我還以為公主不會讓你入宮,打算過幾日便到國公府看你,在這裡遇見你實在是太好了。”程素心笑著說。

葉宸看著她眉宇間的喜悅,眼底的真情湧現,哪裡有半分虛假?

前生自己會被她蒙蔽,也不是沒有理由的,誰想到這麼溫婉熱情的姑娘,會有這般歹毒的心腸?

兩人同年同月出生,葉宸只比她大兩天,加上她熱情大方,前生對她從不設防,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程素心對她狠下了心腸。

“是啊,我也沒想到母親會願意帶我入宮。”葉宸言不由衷地笑著。

程素心拉著她的手,有些憐惜地看著她,“說實在話,你已經及笄,公主早就該帶你出席各種場合,也好為你長長見識。”

葉宸笑笑,“如今也不遲的。”

“話是這樣說……”程素心說到半截,又嘆嘆氣,沒有再說下去。

後方忽然傳來一陣躁動,有馬蹄聲和尖叫聲傳來,兩人抬頭看去,只見一匹小紅馬像是瘋了一般往她們衝過來。

葉宸下意識地往邊上一躲,本想順手拉程素心一把,畢竟,若今天出了事故,這冬至宴會可就沒辦法辦下去了。

只是,程素心的侍女見危機來臨,慌亂之中,拽住程素心便往前跑。

這人哪裡能跑得過發瘋的馬匹?只見跑出十步遠,小紅馬便追了上來,一邊是宮牆,一邊是等候的馬車隊伍,堵得是嚴嚴實實,程素心竟無處可躲。

而就在千鈞一發之際,程素心忽地崴腳跌倒,在場的都是女眷,幾乎都被嚇呆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小紅馬的馬蹄即將踐踏在程素心身上。

程素心嚇得兩眼發直,神色驚慌,連連呼救卻無人敢上前攔阻小紅馬。

忽地,一道黑色的身影從天而降,落在小紅馬的背上,雙腿往馬腹一夾,拽住韁繩,用力往後一拉,小紅馬發出低低的嘶吼聲,前蹄凌空提起,卻是沒有再往前,最後落在了程素心腳邊的位置,也不過是差幾寸的距離​​,便踩在程素心的小腿骨上了。

眾人群中發出了一陣歡呼聲,紛紛地看著這從天而降的神將。

程素心半響也沒反應過來,只是怔怔地看著馬背上的人。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0:52:14

第41章從天而降
他穿一身黑色錦緞衣裳,腰間束金玉腰帶,面容五官如刀斧削成,眸子漆黑深邃,神色冷峻,下巴堅毅地微微揚起,居高臨下地問了一句,“沒事吧?”

一旁嚇傻的侍女這才反應過來,上前攙扶起程素心。

程素心站直了身子,只是雙腿還有些虛軟,嘴唇微顫,她努力穩住情緒,對馬上的人行禮,“謝公子相救,不知道公子尊姓大名?”

“沒事就好!”那人策馬掉頭,轉頭的瞬間,如薄金的暖陽落在他的臉上,他的膚色不同京中公子的膚色,沒這麼白皙透亮,而是帶著微微的古銅色,配合絕美的五官,讓他整個人散發著健康而神勇的氣質。

人群中有人認出他來,“這不是白家的白擎夜嗎?他怎也進宮了?”

“對啊,是他,不過這匹小紅馬,卻是魏郡王的馬,是皇上去年賞給他的,這可是烈馬,魏郡王用了一年的時間也沒馴服它,想不到這白擎夜竟然輕而易舉地把馬兒給馴服了,魏郡王得多憋屈啊。”

白擎夜策馬從葉宸身邊走過,他淡淡地睥睨了葉宸一眼,並沒說話,只是神色間有些異樣,然後便策馬離開。

葉宸看著他的背影,他騎馬的英姿對她而言,是太過熟悉了,前生與他相處得最好的那段時間,就是在大漠邊關,是他教會了她騎馬。

他是天生的馴馬高手,性子再野再暴躁的馬,到了他手中,都會變成柔順的小綿羊。但是他也曾經半是認真半是戲言地說,他可以馴服天下的馬匹,卻馴服不了他身邊的這一匹胭脂馬。



“宸兒表姐,你認識他?”程素心在侍女的攙扶下,回到了葉宸身邊,她見葉宸看著白擎夜的背影,遂好奇地問道。

葉宸收回視線,淺淡一笑,認識嗎?自然認識的,這個與她同床共枕數年最後死在她手中的男人,她怎會不認識?

“見過幾次,算不得認識。”

程素心痴痴地看著那漸行漸遠的高大背影,眼底生出一絲異樣來,“他是誰?我以前從沒見過他。”

“他叫白擎夜!”葉宸沒有忽略程素心眼底的異樣,心裡有些不舒服。

“白擎夜?”程素心唇齒間慢慢地咀嚼這三個字,白淨的面容浮上一絲緋紅,“他救了我。”

她身旁的侍女在她耳邊輕聲道:“小姐,他是平常候的庶子,他的娘親,是勾欄女子。”

“啊!”程素心臉上浮現出一絲失望,“原來,就是他。”

葉宸心底冷笑,在這個出身為王道的環境下,不管這個人有多大的能耐,曾如何建功立業,都沒有辦法抹去出身帶來的恥辱。

這個小插曲,並沒有造成太大的影響。

程家的人來把程素心喊了去,葉宸上了馬車,靜靜地等候著。

葉琳瑯好奇地道:“往日見過這個白將軍,卻從不覺得他如此英偉,可惜了,如果他出身好一些,一定會成為京中名媛追捧的對象。”

葉宸不說話,只是把臉靜靜地轉到一側,她不喜歡任何人議論他的出身。

接受檢查入到宮中,已經是辰時末了。

清平公主帶著家眷來到慈心宮拜見皇太后。

“公主可來了,太后老人家都念叨了一個早上,說您怎還沒來呢。”一名年約六十上下的老嬤嬤笑著迎了上來。

清平公主微微一笑,“母后的腳痛可好些了?”

“好些了,虧得公主還惦記著。”老嬤嬤笑道。

一行人入了慈心殿,葉宸跟在最後,看到正座上坐著一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年紀在六十左右,梳著隆重的參天髻,一套金鑲翠玉頭面襯得氣質沉華,高貴雍容。身穿祥紋繡百子千孫圖案錦緞衣裳,屋中生了炭爐,溫暖如春,所以太后的大氅放在一旁,並未披在身上。

太后身旁,坐著一名年約四十上下的貴婦人,她便當今的皇后,太子的朱善的生母。

在皇后身旁,還有數人,這些人葉宸生前都見過,其中有些還很熟悉。

蘇貴妃,朱睿的生母,入宮二十餘年,盛寵不衰,容顏出色自然是不在話下,性子善解人意,又知書達理,雖然深得帝寵,卻從不盛氣凌人,對待品階比她低的嬪妃都友善和藹,在宮中深得人心,名望甚至比皇后還高。

靜妃,寧王朱離的生母。她在宮中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皇帝對她不寵也不冷落,一月總有一次去她宮中過夜,這是比較少見的,因為,按照侍寢規則,即便是皇后,初一十五侍寢也是到皇帝寢宮中去,皇帝是不會在嬪妃宮中過夜,這靜妃,是個例外。

秦貴妃,秦家的大小姐,入宮七年,膝下有一女被封為長樂公主,之後一直未能懷孕。

牡丹在葉宸耳邊輕聲道:“皇后娘娘是中宮之主,二小姐先得見過皇后娘娘,再向其他娘娘行禮。”說完輕輕推了她一下,讓她上前行禮。

牡丹這話是沒錯的,但是她故意把皇太后忽略了。第一次入宮的人,見了這麼多貴人主子,心里肯定會慌亂,不知道該怎麼做,若這個時候有人從旁提點,自然就不會思考,而是跟著她的提示去做。



而且,牡丹在說完之後推了她一下,讓她上前行禮,可宮中禮儀也是有講究的,清平公主行禮之後,得先是葉青行禮,才輪到她和葉婉葉嫻等人。

而現在清平公主都還沒跪下行禮,所以,如果這個時候葉宸上前行禮,是十分不妥當的,等於是僭越了。

葉宸看了牡丹一眼,沒說話,只是依舊站著等候。

清平公主眸光微冷地掃過葉宸,然後才上前跪下行禮,“兒臣參見母后。”

葉青在她跪下之後,也跟著跪下行禮,並且一一拜見了皇后和其他娘娘。

葉宸見兩人都行禮,這才上前跪下,按照宮中規矩,先是對著皇太后磕三個頭,行拜見之禮,“臣女葉宸拜見皇太后,願皇太后福壽安康。”

然後又向皇后磕頭,行參見之禮,再見過其他嬪妃娘娘。

這一通見禮下來,都是按照宮中規矩,滴水不漏,沒有絲毫的差錯。

就連清平公主都不禁詫異,在府中未曾有人教導過她宮中禮儀規矩,入宮前更是沒有提點一二,甚至還故意讓牡丹錯誤引導她,她卻能夠不亂陣腳,臉上沒半點驚慌之色,安之若素地一一行禮拜見,這真是奇了。

皇后含笑打量她,“長得不錯,你是頭一次進宮吧?你母親教導得甚好,是個懂規矩的丫頭!”

葉宸躬身回答:“謝皇后娘娘讚賞,臣女是頭一次進宮,入宮前,母親親自教導了宮中禮儀,恐防臣女失儀。”

眾人見她談吐得體,小小年紀,對著天下最權貴的女人竟無半點怯意,不由得對她的勇氣和膽量大為讚賞。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0:52:53

本文最後由 open2009 於 2020-2-3 20:55 編輯

第42章波譎雲詭
蘇貴妃抬了抬眸色,看著葉宸好一會兒,忽然說:“本宮想起來了,你是慕容氏的女兒,是吧?想起來她也死了很多年了,你可想念你的生母?畢竟,你母親對你雖好,到底很多事情不如你的生母,是不是?”

清平公主神色微變,眸光冷凝地看著蘇貴妃,她最痛恨有人提起慕容氏,而蘇貴妃卻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起她覺得恥辱的事情,這不能不讓她憤怒。

在場的人,也都知道清平公主最忌諱這事兒,對蘇貴妃的詢問有些意外,不過,大家最期待的,反而是葉宸的回答。

回答想念她的生母,這多少證明清平公主待她不好,她才會想念生母;若說不想念吧,作為女兒的不思念亡母,有失為人子之道。

所以,蘇貴妃看似淡淡的一句話,卻是已經把葉宸置於兩難之地。

在場的嬪妃,有些微微蹙起了眉頭,這蘇貴妃往日也是個識大體的人,怎麼卻當著公主的面問起這些事情來了?這一個弄不好,可怎麼收場?

只有皇后與皇太后心裡明白,蘇貴妃此舉何故。

皇后微微笑了一下,隱沒眼底的冷淡,蘇貴妃看似是針對葉宸,但是真正針對的人是清平。

看來,她到底是坐不住了!

太子妃蘇氏如今病重,御醫說她時日無多了,而清平早就請示了皇太后,要把葉青許給太子。

蘇貴妃的兒子朱睿,對皇位虎視眈眈,自然把太子視為眼中釘,如果葉家與太子結成親家,兩家親上加親,太子無疑是多了左膀右臂,蘇貴妃要除去太子,便是難上加難。

現場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很怪異,許多雙眼睛盯著葉宸,等著聽她的回答。

葉婉也幸災樂禍地看著葉宸,這個問題,不管如何回答,她首先便會成為炮灰。

皇太后瞇起雙眼,望了蘇貴妃一眼,並沒說話,神情也沒什麼變化,但是,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嘴角微微抿起,心中已然十分不悅。

程氏看著葉宸,嘴角微微地往上勾,她自然知道蘇貴妃是針對清平公主,但是,清平公主不會被損分毫,葉宸卻有可能因為回答不當而冒犯公主,被皇太后當場責罰。

皇太后護短,是出了名的,所以,如果葉宸回答不妥當,皇太后不會給她半點面子。

但是如果回答合太后的意思,那麼,傳了出去,葉宸勢必是要落得一個不孝生母的罪名。

葉宸略一沉思,便含笑上前回答:“回貴妃娘娘的話,母親時常教導臣女要遵古訓行孝道,生育之恩與養育之恩皆不可忘,臣女生母早亡,只能寄存在腦海中時常憶起,幸好母親在堂,是以臣女無一日不心存敬畏,時刻謹記孝順母親,以報答養育之恩。”

葉宸這話,滴水不漏,把清平公主的教導抬出來,在旁人耳中聽來,即便她思念生母,也是因為清平公主教導她生養之恩不能忘記,而說她嫡母對她不好吧?她又時刻謹遵孝道,實在是無可挑剔。



皇太后抿起的唇緩緩地鬆弛下來,臉上帶著一絲微笑看著清平道:“看樣子,你倒是把慕容氏的女兒教導得很好,哀家也就放心了。”

清平公主望著葉宸,眼底含著一絲寵溺,笑道:“宸兒雖說是慕容氏所出,但是也喊兒臣一聲母親,兒臣自當把她當自己所生一樣教導照顧。”

葉宸臉上含著淺笑,低著頭斂去眼底的冷鋒,這母女倒是挺會fěn shi tài ping的。

只是,讓她有些意外的是,蘇貴妃一向隱忍,並且懂得權謀之術,怎地現在卻這般沉不住氣了?竟然當著皇太后的面給清平公主難堪。

帶著這個疑問,葉宸與程氏母女退了出去,陳氏也領著她的女兒和葉琳瑯走了出去,只留下清平公主與葉青在殿中敘話。

出了殿,葉婉在她身後冷聲道:“算你走運,但是,你不會一直這麼走運的。”

葉宸轉過身,看著侍女攙扶的葉婉走出來,她走路尚且不穩,卻內內外外共穿了幾層,不穿棉襖與大氅,這樣看著體態輕盈一些。只是這一層層的紅綠色彩搭配混亂,像一隻色彩斑斕的鸚鵡,又拖曳著纏臂輕紗,走動之間,讓人不禁擔憂她踉蹌的步伐會不會踩了裙擺而摔倒在地上。

葉宸瞧著她的手臂位置,總覺得她的纏臂有些突兀,而且,輕紗不經意掩映之間,有一抹殷紅異常礙眼。

葉婉見她不回答,只盯著自己的手臂看,下意識地把手往後挪了一下,對身邊的侍女道:“走!”

侍女扶著她,從葉宸身邊走過,神情趾高氣揚,冷冷地掃了葉宸一眼,卻忽地一個站立不穩,腳踩了葉宸的鞋子一腳,然後哼了一聲,揚長而去。

“宸兒,你不要與她一般見識,你妹妹她素來是這個性子的,姨娘代替她跟你說對不起。”程氏走到葉宸身邊,一臉歉意地對葉宸說。

葉宸挑眉,“姨娘這是什麼話?我怎麼會怪她呢?”

“不,宸兒,姨娘知道你生氣,但是你妹妹也是不小心的,姨娘幫你擦趕緊。”說著,程氏竟然拿出手帕,蹲下身子為葉宸擦拭鞋面。

葉宸眸色逐漸變冷,也不阻止程氏的動作,只是看著她謙卑地為自己擦拭鞋面。

如果說,剛才葉婉踩她一腳出出氣是故意的,她相信,因為葉婉的腦子就只能想出這樣的洩憤招式,但是程氏不是個簡單的人,她的心思很深沉,她為什麼要在慈心宮門口這樣做?這裡還有那麼多宮人在,甚至不遠處,還有官家夫人和命婦們緩緩走過來,她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對一個庶女如此卑微自己,若說沒有後招,她不相信。

小靈急忙扶起程氏,“三姨娘,您這是做什麼啊?快起來。”

葉宸扶著程氏,待那些命婦走近一些,才揚聲道:“姨娘愛惜,宸兒不勝感激,姨娘放心,宸兒的腳已經沒事了,方才三妹踩得不是十分用力,姨娘不必再揉。”

那些命婦剛才遠遠瞧見程氏為葉宸擦拭鞋面,正覺得奇怪,這會兒聽到葉宸說程氏是在為她揉腳,不由得釋然,原來是葉宸的腳受傷了,程氏在為她揉按。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0:53:36

本文最後由 open2009 於 2020-2-3 20:56 編輯

第43章姐妹挑釁
這高門大戶當中,姨娘的身份本來就低下,小姐受傷了,做姨娘的按摩一下也是可以理解的,大家聽到這裡,也並不覺得什麼,反而覺得這葉國公府一團和氣。

程氏訕訕一笑,頗有深意地瞧了葉宸一眼,“沒事就好,咱們去禦花園走走吧?”

“好!”葉宸應邀前往,對她的後招十分感興趣。

小靈拖著葉宸的袖子,壓低聲音道:“二小姐,婢子心裡總覺得有些怪異,三姨娘的舉止太奇怪了。”

葉宸笑笑,從唇齒間溢出一句話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小靈眉頭緊鎖,有些欲言又止,她總覺得事情沒這麼簡單,但是見葉宸一副神定氣閒的樣子,而且,這裡前後這多下人在,也不是說話的好時機,便閉嘴不說。

禦花園已經聚集了許多名媛小姐與貴家婦人,她們都是向太后請安之後來此處閒遊,宴會還沒開始,入宮的貴客們可以自由活動,欣賞禦花園的景色。

禦花園的小軒內,也備下了茶點,供走累的人暫歇飲茶。

禦花園的梅花開得正好,欺霜傲雪的梅花掩映著一群群傅粉施朱的貴婦與小姐,花紅人美,若入畫,該是怎生一幅迷人的畫卷啊。

葉宸並無心看美景,只是環視了在場的人一眼,因著前生的記憶,大部分的人她都認識。

剛開始嫁給白擎夜的時候,無人看得起她。到後來白擎夜建功立業,成為大將軍,權傾一時,之前許多人都開始巴結她,其實,前生她所有的榮耀,都是來自於他。

白擎夜是個好男兒,只是他有眼無珠,愛錯了人。他愛上了一個豬狗不如狼心狗肺的女人。

葉宸正兀自沉思中,便見九公主領著伯候夫人與南郡王夫人走過來,三人一邊走一邊說笑,神情愉悅。

九公主一來,便有數名世家小姐迎上去見禮,九公主端了端架子,說了幾句,抬頭看見京中名媛王家大小姐王靜月站在梅花樹旁邊,便伸手招呼,“靜月,過來!”

王靜月是與葉青並稱為京中雙媛,兩人皆家世顯赫,才貌雙全,尤其王靜月,年六歲的時候便以詩畫驚世人。

葉青的名聲,多少有些水分,是清平公主故意打響的,而這位王靜月,卻是真材實料,當年太皇太后見了她作的畫,驚為神童,連連惋惜,說此女若生為男兒身,該多好啊。

王靜月這人性情高冷,很少與人結交,這樣的場合是素來不愛出席的,想來是被王夫人相逼才入宮的,只是卡她方才一人站在梅花樹下,不跟任何人說話交流,便知道她對這樣的場合十分不自在。



葉宸前生與王靜月交好,可以說,葉宸是王靜月唯一的朋友,在葉宸跟隨白擎夜出征那年,京中有消息傳開,說王靜月未婚先孕,敗壞門風,被送往庵堂出家靜修。

所以,此刻葉宸聽到九公主叫王靜月,不禁抬頭看了幾眼,見王靜月臉上帶著柔和卻清冷的笑容走向九公主,她一身剪裁合體的玉白色長裙顯得身材頎長,腰間系著碧綠色宮絛,更添了幾分英氣。

面容幾乎是不施脂粉,她年輕貌美,有足夠素顏的資本,而就這樣素面朝天,竟比得滿園的美人黯然失色。

她款款走去,裙裾搖動,臉上清淡的笑容彷彿會發光一般,引得眾人的眸光焦點都落在她臉上。

這樣的美人,葉青如何比得上?

葉宸不禁讚歎,用傾國傾城來形容她,真不為過,想起前生的事情,葉宸心頭不禁微痛,抬頭的時候,剛好看到王靜月的眸光遠遠地落在她身上,唇畔竟是微微帶著笑意。

葉宸一怔,心頭有些異樣。

只見王靜月舉止有禮,先是見過了九公主,又見過其他夫人,一些世家公子紛紛看呆了眼,像是失去了魂魄一樣。

“這王大小姐,長得可真是美啊!”小靈也讚歎道,雖作為女人,但是不得不承認,人家確實是美。

葉宸回頭,眸光不自覺地掃向一旁的葉琳瑯,卻見她眼底閃過一絲嫉妒,葉宸唇角揚起,確實,王大小姐有讓所有女人嫉妒的本事。

“看什麼?你就是再投胎幾次,也沒人家那麼好的命,不過,這王家小姐也不是什麼好貨色!”

葉宸身側,忽然傳來葉婉的冷笑嫉恨的聲音。

與此同時,在不遠處的王靜月忽然回頭瞧了葉婉一眼,神色有幾分清冷。

葉宸淺淺一笑,並不做聲,葉婉一向不屑與她站在一起,這個時候,忽然來到她身側,並且刻意說王家大小姐的壞話,她總不信沒有任何目的。

所以,在這個時候,保持沉默,靜靜等待,是最好的應對方式。

葉宸不做聲,站在葉宸身邊的葉琳瑯卻對葉婉怒目而視,“你怎麼能這麼說?”

葉婉倏然抬頭,盯著葉琳瑯,眼底有些不敢置信,嘖嘖兩聲,“怎麼?你這是為她還是為王小姐出頭?”

葉琳瑯直視著葉婉道:“我只是覺得,有教養的人都不會在背後議論人家。”

“有教養?”葉婉冷哼一聲,“就憑你也配說教養兩個字?”

葉琳瑯臉陡然漲紅了,“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哼!”葉婉揚高了聲音,“你說是什麼意思就是什麼意思。”

葉琳瑯氣得雙眼發紅,委屈地對葉宸道:“二姐,你評評理,有這樣說自家妹妹的嗎?”

葉宸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卻半句不說。

“你倒是好心護著人家,人家沒想過要護著你,你好心,可沒有人領情!”葉婉輕蔑一笑。

葉琳瑯沒想到她為葉宸出頭,葉宸卻不願意為她說一句話,不由得急了,“二姐,她先是欺負你,繼而又欺負我,你就真能當做什麼都沒聽見嗎?”

葉宸還是沒做聲,依舊用似笑非笑的神情看著葉琳瑯。

倒是小靈覺得奇怪,這五小姐真是費解,三小姐的性子一向是這樣,說話也一貫尖酸刻薄,今日說話算是留了情面了,怎地往日不發作,今天在宮中,五小姐卻一副委屈的樣子,而且,她拉著二小姐為她出頭,她又不是不知道二小姐有什麼資格插手管她們兩人的事情?三小姐是從不把二小姐放在眼裡的。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1:02:03

第44章戲假
小靈兀自沉思中,便聽到葉婉忽然尖聲道:“葉宸,你休要欺人太甚!”

葉婉的聲音很高,附近的人都紛紛側目而視。

站在葉宸身邊的葉琳瑯疾步上前,腳下一崴,眼看就要跌倒,她朝著葉宸伸出手,葉宸卻只冷眼看她,也沒伸手拉住她。

葉琳瑯怔了一下,猛地拉著葉宸的手,兩人一同撞向葉婉,只聽得葉婉淒厲地痛叫一聲,人便跌倒在地上,手臂剛好磕在一顆尖銳的石頭上,有鮮血汨汨地流了出來。

葉宸冷笑,抬頭便剛好看見清平公主扶著皇太后走出來,身後還跟著皇后等一眾嬪妃。

頓時,她便明白過來了,慈心宮前程氏的故意卑躬屈膝,還有剛才葉婉故意靠近的挑釁,都是為了這一幕。

這冬至宴會的儀式還沒舉行呢,就已經有好戲等著她了。

“天啊,三小姐受傷了!”葉婉身邊的侍女尖聲叫著,頓時把張望的人都圍了過來。

伯候夫人的眸光也看了過來,看到葉宸的那一瞬間,她神情略怔了一下,隨即嘆了嘆氣。

王靜月瞧見了伯候夫人的神情,輕聲問道:“夫人,怎麼了?”

“沒事,”伯候夫人搖頭嘆息,“只是覺得,有時候,不是你想要得罪人,只是人家覺得你礙著了,便要想盡辦法除掉你。”

王靜月不知她說什麼,但是順著她的眸光看過去,臉上便有一絲了然的神色。

九公主一向喜歡湊熱鬧,尤其是國公府的熱鬧,她是最不能錯過的,遂興奮地道:“走,過去瞧瞧。”

王靜月吩咐身邊的丫頭素素,“去給我取筆墨來,我要作畫。”

素素怔了一下,“小姐,這場合,只怕不妥。”

“沒什麼不妥的,只管去取。”王靜月吩咐道。

素素只得應聲,“是!”

皇太后一路走出來,見前方聚集了人,又聽得宮人說有人受傷,不由得蹙眉道:“這是怎麼回事啊?趕緊過去看看。”

清平公主瞧了一眼,怔了一下,“這,不是我府中的人麼?”

清平公主疾步走過去,厲聲道:“你們這是在做什麼啊?”

葉宸福身,神情顯得有些不知所措,“母親!”

葉婉見清平公主來了,在侍女的攙扶之下站起來,一張蒼白的臉上掛著兩行淚珠,哽咽道:“母親,您可要為女兒做主啊。”

清平公主抬頭瞧了一眼,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今日入宮的人,都是皇親國戚和官宦家眷,一個個睜大眼睛,等著看熱鬧。

她不由得沉了臉,“你們不好好地遊湖賞花,鬧什麼?”

站在清平公主身後的葉青咦了一聲,眸光看向葉婉的手臂,緊張地問道:“三妹妹,你的手怎麼了?”

葉婉紅著眼圈委屈地說:“大姐,剛才小妹言語上有些得罪了二姐,她竟推我在地上。”

她瓊鼻微紅,臉上有淚痕未乾,眼底有盈盈淚光未及褪去,叫人瞧著,無端便生出了憐愛。

葉青蹙眉,拿出手帕在葉婉的手臂上纏住,柔聲寬慰道:“既然是姐妹的紛爭,那就回府再說,你先回小軒休息,回頭命人請醫女給你包紮傷口。”

眾人見葉青處事妥當,涉及家事,她也懂得避諱,對著受傷的妹妹,她作為長姐,也十分疼惜,大家嫡出的小姐中,她實在算是懂事了。



葉宸見著眼前這一幕,簡直不要太過熟悉了,前生,發生過無數次這樣的事情,她是作為闖禍的人,而葉青則拿出長姐的架勢來收拾殘局,落了好名聲。

皇太后由嬤嬤攙扶著上前,瞧了葉宸一眼,又見葉婉手臂受傷,不由得厲聲道:“這姐妹之間的紛爭,只在口舌上已經是十分了不得的,竟還傷了人。”

她轉頭對著清平公主,神情十分不悅:“你這嫡母是怎麼做的?傳了出去,人家只會說你家教不好。”

皇太后既然已經發話,葉青就是想遮瞞過去,也是不可能了,她一副不忍母親受外祖母責罵的模樣,轉臉問葉宸,“你也是的,怎麼就動手了?有什麼意見不能好好說嗎?”

葉宸顯得有些茫然,又見周圍這麼多人圍觀,更見皇太后在場,不由得有些緊張起來,“大姐,我實在是不知道三妹是怎麼就摔倒了,而且,我與三妹,也沒口舌之爭啊,我只顧著看風景,沒聽到三妹與五妹說話!”



“你沒與三妹爭執麼?”葉青像是吃了一驚,冷下臉看著葉婉,“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你怎就誣陷你二姐了?快快到小軒去,莫要生事!”

葉婉聽到葉青的譴責,嘴巴一扁,眼淚便大滴大滴地落下,“大姐,是我不對,小妹不該多言的。”

眾人見她雖認錯,但是模樣卻是受了極大的委屈,人群中便有人道:“這人都受傷了,還是問清楚比較好,莫要叫她受了冤屈,還白白疼了一場。”

“是啊,姐妹之間有口角是常事,可動手就不能夠了,尤其這還是在宮中呢。”

“還是查問清楚一點比較好。”

眾人你一言我一句地說著,葉宸迅速地環視了在場說話的人,發現她們都是平素與清平公主來往甚密的人。

葉婉手臂上包紮著的手絹,迅速被血液染紅,不過,看樣子血是止住了,並沒有繼續流血,至少,沒往外滲血了。

不過,這副模樣,還是看得眾人心生憐惜之感。加上一直有人在身邊攛掇要查個清楚,大家便都在靜靜等待皇太后發話。

皇太后見此情況,命人搬來椅子,沉聲道:“雖說是家事,但是在這喜慶的日子裡流血,並且又發生在宮中,那就自然不能讓任何人受了委屈。”

兩名太監搬著一張紅木太師椅過來,宮女放上繡吉祥圖案的軟墊,扶著皇太后坐下。

清平聽得皇太后的吩咐,臉色陡然一沉,看向葉婉,“你說,這到底怎麼回事?”

葉婉抹了一把眼淚,扶住受傷的手臂,抽抽搭搭地道:“回母親的話,方才我與二姐五妹在這裡賞花,聽得九公主喚了王小姐過去,二姐看了王小姐一眼,竟說了一句狐媚亂國,女兒怕有人聽見,又怕二姐繼續說些不好聽的話,便出言制止,誰知道二姐竟說女兒是庶出之女,無權說她,五妹妹在一旁勸解,她也說五妹妹出身低下,而她則是國公府的嫡女,她的生母慕容氏,是父親明媒正娶的妻子……”

清平公主聽到這裡,眼裡閃過一絲慍怒,冷冷地掃了葉婉一眼。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1:03:49

第45章九公主
葉宸只覺得好笑,想來這一切雖然是清平公主安排的,但是她卻沒有教葉婉怎麼說,葉婉也不知道踩了清平的痛處,只用心地把她塑造成一個驕矜自大,不服嫡母管教妄自尊大的女兒。

葉婉沒瞧見清平公主臉上這一抹怒氣,自顧自地說下去,“後來,五妹妹見二姐越說越過分,便說要去告知母親,二姐見五妹妹要走,竟故意把五妹妹推向女兒,害女兒跌倒受傷。”

眾人紛紛嘩然,這王家小姐舉止端莊,是京中出名的淑女名媛,這如何擔得起狐媚亂國的罪名?

一名年紀四十上下的貴婦人分開人群,走了出來,怒氣沖沖地指著葉宸道:“你倒是給我說清楚,我女兒如何狐媚亂國了?這罪名我們王家擔不起,還請皇太后為我王家主持公道。”

說話的正是王家的當家主母王夫人,她說完便跪在了皇太后面前,額頭上青筋突顯,可見在用盡全力控制怒氣。

皇太后氣得發怔,厲聲對葉宸道:“你一個小小女子,竟說出此等不知羞恥侮辱他人的話來,今日若不給你點懲處,旁人只會說你母親管教不力。”

清平公主連忙上前,“母后,宸兒本性不壞,只是生母早逝,加上女兒往日怕她受生母早逝的陰影,多有寵溺,捨不得責罵,便養成了她這般刁蠻的性子,請母后念在她還是個孩子的份上,饒了她這一次。”

說完,她回頭衝葉宸道:“你還不向王夫人賠罪?”

她衝葉宸說著,又歉意地對王夫人道:“夫人莫氣,是本宮管教不妥,夫人請看在本宮的面子上,饒過她這一次。”

王夫人呵呵一笑,神色卻是十分冷峻,“長公主,不是我不肯饒了她,只是這關係到我女兒的名聲,女兒家若被冠上狐媚亂國這個罪名,這一輩子就毀了。只是,我倒是有些疑惑,這狐媚也就算了,亂國從和說起?這不是生生把皇上都給拖進來了嗎?”

王夫人這話就像一根尖銳的釘子,狠狠地釘進了在場所有人的心裡。

但凡涉及皇上,便是大不敬之罪,若要認真問罪,可就不是一句小孩子不懂事可以推卸的。

若皇上震怒,在場的人可沒有人可以承受雷霆之怒,那樣,好好的一個冬至宴會,可就要被毀了。

清平公主的臉色有些不好了,厲聲對葉宸道:“你還站著做什麼?還不跪下請罪?平日里你在府中胡鬧也就罷了,因著你身世可憐,府中誰不讓你三分?可你也要分清楚場合,這裡是宮中,豈容你胡言亂語?”

葉宸看著清平公主,這幾人的連番對話,基本都已經定了她的罪,往日也是這樣,她從沒辯解的機會,誰指責她,都可以入罪。

葉宸沒有跪下,只是抬頭看著清平公主,眼底閃過一絲陰鬱。

“剛才在慈心宮門口,我便見程氏為她擦拭鞋面,這也太侮辱人了吧?好歹也得喚一聲姨娘呢。”

一道聲音在靜默的人群中發出,說話的是懷寧王側妃李氏,她如今懷著身孕,手放在腹部,輕輕地撫摸著,一副對葉宸痛心疾首的模樣。

“是啊,說起來我也瞧見這一幕了。”

“程氏在國公府雖說是妾侍,但是程家在京中也是望族,程氏對一個庶女如此畏懼,可想而知,這二小姐在府中的氣焰不知道多厲害呢。”

皇太后聽了這些話,當下震怒,厲聲對葉宸道:“你一個小小庶女,也有如此囂張的氣焰,眾人指責之下,竟還一臉不知悔改的神情。”



她又對清平道:“清平,她是你的女兒,便由你來發落,只是,今日得罪的是王夫人,你也休要徇私,若不讓王夫人滿意,日後葉國公在朝中也不好做人。”

皇太后這話說得如此露骨,葉宸怎會聽不明白?今日一句狐媚亂國,是要把事情往大里鬧,牽涉了皇上,牽涉了葉家與王家的關係,就是清平公主想表現出慈母的形象,有心放過她,卻也是不能夠了。

果然,清平公主冷下臉,“來人啊,把二小姐送到暴室羈押,等冬至宴會結束之後,再回府用家法伺候。”

宮中兩名禁衛軍上前,便要扣住葉宸,九公主卻出言止住,“慢著!”

清平公主臉色一冷,“九妹,這是我的家事,莫非你也要干涉?”

九公主眸光流轉,伸手壓了一下墮馬髻,扶穩了髮髻上的金步搖,上前走了一步,金步搖的流蘇隨著腳步移動而發出清脆悅耳金屬碰撞聲音。

“皇姐不要誤會,我不是乾涉你的家事,再說,此事既然已經牽涉到皇上,便算不得是你國公府的家事。”九公主笑語盎然,語鋒卻沒半點留情,“只是,你瞧葉宸,嚇得連說話都說不出來了,一張小臉白得嚇人,臣妹覺得,這事兒牽涉太大,還是查清楚為妙。”

說著,她環視著人群,今日入宮的女眷和世家公子幾乎都圍了過來,卻唯獨不見慕容家的人。

她說完,又輕笑一聲,“說起來,怎不見慕容家的人呢?”

九公主前面幾句話,顯得有些無理取鬧,這葉宸是什麼人,剛才也有人親眼看見,至於她害得葉婉跌倒,也是有人親眼所見,所以,什麼查清楚是沒必要的,倒是最後一句引人思考,確實,今日還沒見過一位慕容家的人。

有聰明的人已經暗暗探究這件事情的nèi mu,不過,誰也沒有做聲。

清平公主沉下臉,“慕容家的人在不在有何相干?葉宸是國公府的人,就算慕容家的人在場,有罪的還是有罪,無辜的一樣無辜。”

九公主笑得沒心沒肺,“皇姐這麼緊張做什麼?妹妹也不過說說而已,確實,慕容家的人在不在都不打緊,無辜的人是無辜的,有罪的人一定會被入罪,是不是啊,皇后娘娘?”

只見皇后微微一笑,神情卻有些僵硬,“九公主言之有理,只是清平長公主所言也不差。”

皇后看似沒有立場,但是,一句清平長公主,卻是把九公主與清平之間的火焰點了起來。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1:04:58

第46章王靜月的鬼斧神工
先帝賜清平公主封號,皇上登基之後,清平公主便成了長公主,按理說,九公主也該是長公主,或者該有一個封號,但是,皇太后卻總是避開禮部上呈的奏章,對九公主該有的封賞封號的提議,一律壓了下來。

不為其他,就是因為九公主的出身,她的生母,在得到先帝寵幸之前,只是低鄙的宮女。

這是九公主的逆鱗,說不得,碰不得。

皇后看似淡淡的一句話,卻已經像一顆軟軟的釘子,深入了九公主的心,更把九公主心底對清平和皇太后的怨恨挑了起來。

但是,她到底已經不是當年沖動的丫頭,聽了皇后的話,只是微微一笑,看向葉宸,“你為何要說王小姐狐媚誤國?難道僅僅因為她長得好看?”

葉宸終於有說話的機會了,她上前一步,跪在皇太后面前,正正經經地磕了一個頭,抬起頭,眼底已經有了盈盈淚意,“皇太后明鑑,臣女從沒說過這樣的話,臣女與王小姐素不相識,今日才頭一遭見面,並且遠遠瞧了一眼,連王小姐的長相都未能看清楚,又如何會說誤國此等忤逆的話來?臣女雖愚鈍,也知道有些話該說,有些話不該說。”

皇太后皺起眉頭,神色間卻見懷疑之色,“你沒說?”

葉宸還沒回答,王夫人便冷冷地道:“你沒說過難道你三妹會冤枉你不成?她是你的妹妹,總不至於陷害你。”

九公主懶洋洋地道:“王夫人,還是慎言吧,仔細給人當了武器而不自知。”

王夫人一愣,怔怔地看著九公主,神色也變得耐人尋味起來。作為王家的當家主母,她不是愚蠢的人,加上以往也去過國公府幾次,這個葉宸在府中就是個透明的人,今日又是頭一遭出席這種大場合,她會敢說這樣的話?

清平公主瞧著王夫人的神色,回頭看著葉琳瑯,問道:“你剛才可是一直站在她二人身邊?”

葉琳瑯本一直呆呆地站立著,聽到清平公主的話,她猛地抬頭,倉皇地瞧了葉宸一眼,支支吾吾地道:“是……是的。”

清平公主問道:“那麼,你三姐說的可是事實?”

所有人的眸光都凝在了葉琳瑯臉上,葉琳瑯顯得很驚慌,眼睛閃爍地瞧了葉宸一眼,又倏然移開,“這……”

“是就是,不是就說不是,有什麼好猶豫的?”清平公主身邊的陳氏厲聲道。

葉琳瑯嚇得渾身一個哆嗦,噗通一聲跪在了王夫人面前,眼圈微紅哽咽地說:“夫人請饒了我二姐吧,她並非有意這樣說的。”

葉琳瑯這話,無疑等同坐實了葉宸有說過狐媚亂國這句話。

葉宸不能置信地回頭看著葉琳瑯,怒斥道:“你冤枉我?”

葉琳瑯哭著道:“二姐,對不起,我不是要指控你,只是,在府中的時候,你便藉著大伯和伯娘對你的寵愛,陷害了三姐,連累三姐受了家法處置,她舊傷未癒,你實在不該推她跌倒再害她受傷的,兩位都是姐姐,妹妹實在不知道該幫誰了。”

小靈跳了出來,氣得渾身顫抖,“五小姐,您為什麼要這樣說?你為什麼要冤枉二小姐?二小姐壓根就沒議論過王小姐半句。”



牡丹走出來,跪在皇太后面前,“皇太后在上,奴婢是在二小姐身邊伺候的,剛才,二小姐確實是這樣說了,三小姐和五小姐都沒說謊。奴婢有罪,國公爺讓奴婢在二小姐身邊是教導二小姐禮儀的,二小姐如今失儀,是奴婢的錯,奴婢沒有盡到告知和阻止的義務,請皇太后責罰。”

皇太后臉色鐵青,衝葉宸怒道:“你還有何話說?”

葉宸抬頭,神色沒有半點恐懼,不卑不亢地道:“皇太后,臣女素聞王小姐天賦異禀,耳力驚人,方圓百米之內的聲音都能盡收耳中,皇太后不妨問問王小姐,臣女到底有沒有說過她狐媚亂國。”

眾人的眸光落在王靜月身上,王靜月正在作畫,葉宸說這句話的時候,她剛好擱筆,然後站起來,對著皇太后落落施禮,“太后娘娘,臣女剛作了一卷畫,想呈給太后娘娘!”

“呈上來。”皇太后淡淡地說,努力掩蓋住臉上那一絲不悅之情。

她身邊的嬤嬤把畫捲取過來,畫卷還沒完全乾,筆墨著重的地方,墨水透過紙背,對著光,依稀能看到是人物畫,而且,人物還比較多。

嬤嬤展開畫卷,呈在皇太后面前,皇太后冷冷地掃了一眼,神情倏然一變,臉上多了幾分凝重之色,並且,眼睛一直盯著畫卷,沒有移開。

眾人屏息,看著皇太后的神情,清平公主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難道說,這王小姐呈上的畫卷與剛才的事情有關?

葉宸看向王靜月,王靜月也正看著她,漆黑的眸子如兩丸水銀,她兩隻尾指,勾在了一起。

這個動作,徹底證實了葉宸的猜想。

她心底微微嘆息,確實,重生這樣荒誕的事情,若是王靜月牽扯在一起,便算不得荒誕了。

從前生兩人相交得知,王靜月幼年的時候曾丟失過,後被一名高人救回來,她也暗中拜了此人為師。

她師父的來歷,葉宸並不是很清楚,只記得王靜月說過,她師父叫獨孤蓁,不是大周國的人,是鬼醫的傳人,除了精通岐黃之術外,還精通周易,五行,王靜月還曾透露過,她師父懂得通靈之術,會降鬼伏妖,不過,葉宸當時並不相信,她那時候只覺得,世間哪裡有什麼鬼神?即便有,也是人心有鬼。

直到後來,她親眼見王靜月把平安候府的一名厲鬼揪出來,她才肯相信。

神思恍惚間,便聽得皇太后微微一笑,聲音卻是森冷無比,“原來竟是這麼回事。”

清平猛地抬頭,觸及皇太后的略帶怪責的眸光,她心中一沉,走上前去,看了幾眼嬤嬤手中的畫卷,眸光一寸寸地暗淡了下去。

頃刻,她平和的臉猙獰起來,盯著葉婉怒道:“你可知罪?”

葉婉正沉浸在得意當中,忽聽得清平公主厲聲一喝,有些茫然地道:“母親,女兒不知道所犯何罪?”

清平公主面容含霜,厲聲道:“來人啊,押她上來,讓她看看。”

頓時便有兩名侍衛上前,架住葉婉上去,嬤嬤把王靜月的畫卷往她面前一展,冷哼道:“仔細看清楚,這裡是宮中,不是你報私仇的地方。”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1:06:44

第47章清白得正
葉婉瞪大眼睛,看向畫卷,頓時嚇得面容髮白,渾身瑟瑟發抖,那幅畫卷,竟把剛才她與葉宸葉琳瑯三人對話的場面都畫了進去,而且,連她們說什麼都在旁邊備註了。

尤其那一句“那王小姐也不是什麼好貨色”更是用了紅色備註,並且,標註了是葉婉說的。

她們的對話,哪怕一個輕哼,都寫了進去,面容神情栩栩如生,葉婉看到畫卷中的自己,神情無比猙獰狠毒,而葉宸則一副茫然的樣子,明眼人一看,便知道事情的前因後果。

而在她跌倒的那一幕,清晰可以看到,是葉琳瑯拉了葉宸撞向她,王靜月的筆墨厲害之處,在於只看神情與動作,便能聯想出當事人的心態。

九公主湊過去一看,斜睨了清平公主一眼,“皇姐,你相信誰啊?”

清平公主狠狠地瞪了九公主一眼,對她一再的挑釁實在惱怒,事到如今,還能相信誰?

九公主見清平公主不做聲,便一手奪了嬤嬤手中的畫卷,傳給了旁邊的伯候夫人,笑道:“伯候夫人看看靜月的畫工,可真是傳神啊。”

伯候夫人瞧了幾眼,九公主便又拿了回去給世家命婦們傳閱,口中說著讓人欣賞王靜月的畫工,其實就是為了讓眾人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眾人看了畫卷,不禁嘩然,想不到這葉國公府的三小姐竟是這般心腸歹毒的人,連自己的親姐姐都要陷害,這一句狐媚誤國若真要追究起來,是可以論個死罪的。

“本宮就說嘛,這慕容氏是個賢德之人,她生出的女兒怎會如此不堪?”九公主涼涼地道。

清平公主氣得牙齒都打顫,幾乎一口血吐出來,今日這個小插曲,本就是程氏昨晚入宮前提出來的,程氏拍胸口向她保證,這招借王夫人的手除去葉宸的計劃一定行得通,就算王夫人最後饒了葉宸,在所有人眼中,葉宸的名聲已經臭名昭著,說不到好人家了。

到時候,人人都會說,慕容氏所生的女兒竟是這等貨色,連同死去的慕容氏也會被人非議。

卻沒想到一個王靜月卻把她精心安排的局都給攪了,她心中慪氣至極,九公主卻接二連三地在言語上挑釁,清平公主縱然修養極好,也都按捺不住怒氣了,“阿九,夠了,這和你沒有什麼關係,閉嘴!”

九公主見她動怒,一改之前的冷嘲熱諷,笑嘻嘻地拉著清平公主的手道:“皇姐不要生氣,小妹就是鬧著玩的,這葉宸是什麼人,小妹很清楚,相信皇姐也很清楚,她在府中無寵無愛,就跟個下人似的,今日若不是皇姐大發慈悲,她還入不了宮呢。”

說完,她鬆開清平公主的手,笑得花枝亂顫,“好了,都散了吧,沒什麼好看的了。”

她順手拖著伯候夫人的手臂,道:“夫人,我之前聽說宮中的桃花都開了,要不要去看看?這說起來也真是奇怪,大冬天的,竟然有桃花盛放,莫非是有什麼喜事兒要發生了?”

伯候夫人回頭瞧了葉宸一眼,眼底飽含憐惜,她對皇太后與皇后福身告退,與九公主一同遠去。

走了幾步,她壓低聲音道:“公主,謝謝您出手相救,只是這樣一來,您便得罪了皇太后與清平了。”

九公主哼了一聲,厭惡地道:“怕什麼?要對付本宮儘管放馬過來就是,這麼多年了,我不是沒忍過,可得到了什麼?還不如破罐破摔,跟她們鬥個頭破血流,我是爛瓷器,不像她們是精緻美玉,且看誰吃虧。”

王夫人一步上前,狠狠地掌摑了葉婉一記耳光,怒道:“你們葉府的私人恩怨我管不著,但是你膽敢拖我女兒下水,我是絕不能饒你,若公主不懲處你,我便等皇上回宮在御前告狀,請國公爺給我王家一個交代。”

葉婉早嚇得魂魄飛散,如今被王夫人一記耳光打得清醒,她雙腿一軟,癱在地上,臉色蒼白得沒一點血色。

事到如今,她就是再愚鈍,也明白清平公主是絕對不會保她,可她也不能說背後就是清平公主指使,除非她真的不想活了。

一直在旁邊默默觀看的程氏看到自己的女兒被王夫人打了一記耳光,神色竟是絲毫變化都沒有。

她上前扶著葉宸,一副愧疚地道:“二小姐,是姨娘對不住你,竟沒發現你妹妹的任性胡鬧。”

葉宸心底冷笑一聲,任性胡鬧?分明是歹毒陰險。

她輕輕地掙脫程氏的手,怯怯地道:“姨娘,是我不好,不知道哪裡惹三妹妹生氣了。”

葉婉聽得此言,眼底陡然射出凶光,撿起地上的一塊石頭,便往葉宸衝過去,口中怒喊道:“都是你這個小賤人,是你陷害我的,你與王靜月勾結,要置我於死地,我偏不如你意,我就是死,也要拉著你做墊背的。”

說罷,她掄起石頭便要朝葉宸的腦地砸下去。

葉宸心底冷笑,虧了程氏的好心機,卻生出這麼個蠢鈍的女兒來,在這宮中喊打喊殺的,是不要命了。

千鈞一發之際,只聽得葉婉“哎呀”地痛叫一聲,舉起的手腕竟有一抹殷紅閃過,手中的石頭“哐當”落地,她整個人也往後跌倒,怔怔地看著遠處。

只見一道身影從天而降。

果然,她聽得清平公主厲聲一喝:“來人啊,把葉婉與葉琳瑯扣押關入暴室,等宴會結束之後交給王夫人,由王府發落!”

葉琳瑯嚇得全身發抖,噗通一聲跪下,卻不知道該求誰,倉皇地瞧了清平公主一眼,被她滿臉猙獰嚇著了,身子一軟,竟往後一倒,兩眼翻白了,就這樣暈了過去。



兩名侍衛上前架起她,拖著往前走,一路拖行,許是吃了痛,她醒了過來,驚慌地衝葉宸大喊,“二姐,救我啊,都是三姐指使我誣陷你的,和我無關啊,二姐,求你看在你我都在府中備受欺凌的份上,向皇太后說說情,饒了我吧!”

清平公主聽得此言,氣得頭痛發作,竟不顧一貫的端莊高貴,面容獰厲,尖聲道:“還不快拖下去?”

眾人都被她的神情驚住了,一時間,人群中寂靜無語,都用或詫異或震驚的眼神看著她。

皇后見她失態,含笑上前道:“公主,皇上日前賞賜了本宮一座琉璃屏風,你可有興趣去看看?”

清平公主知道自己失態,深呼吸一口,臉上猙獰之氣漸漸散去,換上溫和平順的表情,道:“既然是皇兄賞賜的,必定是好東西,本宮也正好有些頭痛,便去皇后娘娘宮中歇息一會兒。”

葉宸躬身,聲音清越無比:“女兒恭送母親。”

清平公主陡然轉頭盯著她,臉上的肌肉一下子變得僵硬起來,眸光如兩支毒箭般射向她,葉宸竟也無懼無畏,澄明的眼睛彷彿能一眼看到底,但是,清平公主探究了一會,竟什麼都看不透。

最終,清平公主柔柔一笑,“你去玩兒吧,難得入宮一趟,去認識些朋友,長長見識,剛才差點冤枉了你,你不會怪母親吧?”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1:12:59

第48章反擊開始
葉宸唇角揚起了一抹赧然的笑,聲音小心翼翼卻又信賴無比,“怎麼會呢?女儿知道母親一定會女兒討回公道,女兒從不怪母親。”

“那就好!”清平公主聲音沒有任何的感情,被冷風一吹,更顯得空洞。

她走向王夫人,真誠地道歉,“夫人莫怪,都是我管教女兒無方,幸好靜月有驚人的耳力,否則我可真是要冤枉了宸兒。”

她說著,若有所思地看向王靜月,“靜月,你剛才與她們站立的距離相距十餘丈,加上御花園中人多聲音喧鬧,你是如何能聽清楚她們的對話?”

此言,便有幾分質疑王靜月的意思。

細碎的陽光照在王靜月白淨剔透的臉上,那樣的近距離,清平公主卻像是在看一個雲霧縹緲間的人,連眉目都辨認不清楚。

“公主請看。”王靜月伸手一指,與她相隔大約三十丈的梅花樹下,有兩個身穿綠色衣裳的宮女站在一起,遠遠能看到她們的嘴巴在動,應該是在說話。

“有兩個人。”清平公主道,神情卻有些輕蔑,“難不成,你想跟本宮說你能聽到她們的談話內容?”

王靜月微微一笑,眼底綻放出一抹異彩,“她們在說今日的早飯,高個子的宮女說今天吃了一個粉糰,便覺得胃部有些不適,矮個子的宮女則說那粉糰是蘇貴妃宮中昨日送出去的,已經放了一宿。”

蘇貴妃聞言,怔了一下,“確實,昨日本宮是吃了粉糰來著。”

皇太后瞧了王靜月一眼,對嬤嬤說:“讓她們兩人過來。”

“是!”嬤嬤應聲便去,頃刻便領著那兩名宮女前來。

那兩名宮女本是宮中的灑掃宮女,如今被調遣到禦花園伺候,隨時為入宮的貴賓們斟茶倒水。

她們聽得皇太后召見,都有些緊張,畏畏縮縮地前來,跪在皇太后面前行禮,“奴婢參見皇太后!”

“起來!”皇太后柳眉揚起,朝嬤嬤打了個眼色。

嬤嬤會意,看著那兩名宮女厲聲道:“方才你們二人在那邊說什麼?一五一十地說出來,不得有一句隱瞞。”

高個子的宮女不知所措地看著嬤嬤,怯聲回答說:“回嬤嬤的話,奴婢覺得肚子有些不舒服,便說起大概是今日吃了粉糰,難以消化,並沒說其他。 ”

宮女此言一出,眾人紛紛驚異地看著王靜月,天啊,這簡直是太神了,這麼遠的距離,能聽見她們發出聲音已經很了不起,竟還能把對話的內容聽得如此清晰,這王家小姐看來真不負盛名啊。



清平公主變了一副神情,讚賞地看著王靜月,“靜月,你的耳朵確實靈敏,本宮倒是很好奇,你這是天生的靈敏還是練出來的?”

王靜月謙虛一笑,“公主謬讚了,靜月自出娘胎,聽覺便比一般人靈敏,只是,這也算不得是什麼本事,反而累得自己不清淨。”

眾人都紛紛圍著王靜月,反而忘記了葉宸,葉宸退到一邊,靜靜地看著人群中央的靜月,心頭閃過一絲溫暖,她從不愛與人交談,如今為了讓她能從眾人的視線中脫離出來,她甘願與一群七嘴八舌的長舌婦們周旋。

“宸兒姐姐,”程素心站在也很身後,輕輕地喚了一聲,“幸好你沒事,小妹方才都不知道多擔心。”

葉宸回頭,瞧著一臉慶幸的程素心,她輕笑,“讓妹妹擔心了。”

“沒事就好,姐姐的命真苦,也不知道公主為何要這樣逼迫姐姐。”程素心為葉宸抱打不平。

“和母親沒有關係,不知道我是哪裡得罪了三妹妹和五妹妹,哎,出宮之後,我要好好地跟她們道歉。”葉宸內疚地道。

程素心看著她,緩緩地笑了,“姐姐你就是心腸好,所以人人都欺負你。”

“怎麼會呢?”葉宸含笑道:“我對人好,人自然就會對我好,就跟我和素心妹妹一樣,你看,你不是對我很好嗎?”

程素心一怔,隨即笑道:“那是當然的。”

“妹妹,你先陪陪姨娘吧,我和小靈到那邊去看看。”“好,姐姐小心點。”程素心道。

葉宸轉身,把小靈拉到梅花樹旁邊說了幾句話,小靈震驚地看著葉宸,葉宸連忙摀住她的嘴巴,警惕地搖搖頭,然後道:“走!”

兩人剛走,程素心便從另一株梅花樹後探出頭來,面容震驚。

牡丹遠遠追過來,要跟著葉宸前往,葉宸冷冷地道:“你回到公主身邊吧,我這裡不需要你伺候。”

牡丹淡淡一笑,神情有些輕蔑,“二小姐,奴婢是奉公主的命令伺候你,除非公主下令,否則奴婢會一直跟著二小姐。”

遠處,有捧著托盤的宮人遠遠走過來,托盤上放置著精美的茶點,應該是送到禦花園那邊去的。

葉宸忽地揚高聲音怒道:“你是我身邊的​​侍女,為何幫著三妹指證我?你分明知道我沒有說過那樣的話,為何要冤枉我?”

牡丹背對著宮人,沒看到身後有人走過,只是輕哼一聲道:“二小姐,看來你是沒聽明白奴婢的話,奴婢是公主身邊的人,幫公主照顧二小姐,自然以公主的命令是從,二小姐事到如今若還不明白,還不如死了乾脆。”



身後的宮人聽得此言,略微怔了一下,但是因著是宮外的事情,多聽已經是不合適,哪裡還敢停下腳步偷聽?遂加快了腳步離開。

葉宸望著送點心的宮人離開,忽地嫵媚一笑,笑容中,透著無限的風情。

牡丹心頭卻一顫,總覺得她這個笑容詭異,她下意識地退後一步,“二小姐笑什麼?”

她對自己心頭莫名的懼怕有些不解,更有些惱怒自己,眼前這個女子,不過是剛及笄的庶女,瘦弱蒼白,無權無勢,府中更無人寵愛,用任人宰割來形容一點都不過分。

但是,她竟然會覺得她這個笑容裡暗藏殺機。

“你很快就會知道我笑什麼。”葉宸在小靈耳邊低語了一句,然後轉身,大步往假山群方向走過去,牡丹猶豫了一下,快步跟了上去。

宮中有一個暖湖,引周邊的溫泉入湖,所以縱然是大冷的冬天,湖水也沒有結冰。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1:15:40

第49章墮湖
假山群很大,假山與假山之間以小橋連接,景色十分優美,假山上有藤蔓纏繞,因著湖水暖和,導致這附近的氣溫也不算低,所以藤蔓沒有枯死,反而越發青翠碧綠。

葉宸的腳步很快,牡丹也跟得很快,小靈則遠遠地看著,然後倏然轉身進了一側遊園。

牡丹很快就跟不上葉宸,她站在小橋中間,四處張望,心頭有些恐懼,但是,又不願意被這種恐懼蠶食自己,所以,只站立片刻,她又沿著小橋踏上一座假山,尋找葉宸。

剛上了假山,她便見一抹衣裳的顏色倏然消失在轉角處,她反而冷靜了下來,冷冷地道:“二小姐,你引我到這裡,到底想幹什麼?”

葉宸從轉角處走出來,眉眼清冷,這裡已經是連續七八個假山,彎彎曲曲,禦花園縱然與這裡遙遙呼應,卻是看不見兩人的身影。

“牡丹!”葉宸的聲音清冷得像冬日從屋簷上滴下來的水珠,落入地面,便瞬間結冰,讓牡丹感覺到一陣寒氣撲面而來。

她下意識地退後,背靠著假山,彷彿是為自己尋了一個靠山支撐她的膽量,“你到底想幹什麼?”

葉宸含笑上前,牡丹身材粗碩,比瘦弱的葉宸高出半個頭,在牡丹面前,她簡直就像一個小孩子。

只是,她就這樣站在牡丹面前,牡丹竟有種無處可躲的感覺。

她伸出手,輕輕地撫摸著牡丹的臉,她的指尖冰冷如雪,牡丹只覺得是一塊冰在自己的臉上滑過,她禁不住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她開始覺得,自己面前站著的是一隻厲鬼,一隻復仇的厲鬼。

尤其,當她抬頭,便能清晰看到葉宸眸子裡的一抹嗜血。

葉宸的手,從她臉上滑向她的嘴邊,忽地,用力摀住她的嘴巴,另外一隻手迅速拔下牡丹頭上的簪子,在她臉上快速地劃了幾道血痕。

牡丹覺得臉上一陣冰冷,繼而尖銳的疼痛傳來,她瞪大眼睛,想要痛叫呼救,嘴巴卻被按住,發不出一絲聲音來。

她怎麼也想不到,一向看似懦弱,哪怕是在剛才被誣陷的時候也一言不發的二小姐,竟會敢下這樣的狠手。

葉宸在她臉上劃了幾道血痕之後,眼底的戾氣忽然消失,笑意漫上她那張畫著淡妝精美的臉,那張臉,就在剛才不久,還是蒼白無比的,可如今,怎麼也不見那蒼白虛弱的模樣,眼底盈上一股妖異的氣息,讓人瞧著便覺得詭異無比。

恐懼一點點地漫上了牡丹的心,尤其她發現自己的手腳竟然無法動彈之後,更覺得駭然。

葉宸臉上帶著輕笑,動作優雅地把髮簪重新帶著牡丹的髮髻上,晶瑩的眸子倏然一冷,摀住牡丹嘴巴的手鬆開,牡丹還沒來得及喊一聲,一道強大的力量竟托住了她的身體飛起來,她駭然,尖叫聲就要衝破喉嚨而出,卻被冰冷的湖水吞噬,只看見湖中忽然冒氣了一串泡泡,一切湮滅。

她相信,今日清平不會只有這一招,把牡丹派過來,為的就是在宮中除掉她,與其等她出手,還不如自己先出手打亂她的計劃,自己掌控局面。



葉宸看著逐漸沉沒的牡丹,從假山上拖下一條藤蔓沉到水中,然後,飛身越過假山,落地之後,她倏然退後,整個人一驚。

一道身影慢慢地在假山不遠處的梧桐樹後閃出來,他臉上帶著一抹耐人尋味的神情。

葉宸看著他,心中大為懊惱自己大意,她剛才留意過,附近沒有呼吸吐納的氣息便以為無人,她卻忘記了,白擎夜的武功比她高得多,他的呼吸聲,即便是高深的內家高手,也未必能聽得出來。

葉宸退後一步,她不會天真地認為白擎夜沒有看到剛才那一幕。只是,他會說嗎?尤其他如今的身份是禁軍衛副統領,負責宮中保衛治安。

白擎夜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漠傲然,他揚了揚劍眉,道:“葉宸,你幫過我一次,現在,我們兩清了,走!”

葉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謝謝!”她倏然飛身而起,消失在他面前。

白擎夜轉身,看著她消失的方向,嘴角浮起一絲笑容,“葉宸,你很讓人意外。”

“白副統領,發現有人墮湖!”一名禁衛軍急急趕來,禀報導。

白擎夜緩緩轉身,看著湖邊,已經有幾名禁衛軍飛奔了過去,他從薄唇吐出幾個字,“救上來!”

侍衛急忙前去救人,白擎夜則沿著葉宸消失的方向追了過去。

他輕功出眾,片刻便在幽明園附近追上葉宸,他一拉葉宸的手,把她拖到宮牆邊的槐樹下,厲聲道:“你瘋了?你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

冬日的陽光照射不到這北面宮道內,長風夾著附近的敗葉卷向兩人,自重生之後,兩人的距離頭一次這麼接近,葉宸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呼吸氣息吹在她的額頭上。



他的衣裳從來都不用熏香,這是前生便養成的習慣,但是他會隨身攜帶一個藥包,這個藥包的配方是他奶娘配置的,所以他身上總有一股子淡淡的草藥香味。

重生之後再度聞到這種味道,葉宸只覺得心臟有一根針劃過,又痛又癢,說不出的難受。

“你緊張我?”葉宸的聲音低啞,眸子烏黑而沉痛。

白擎夜一怔,鬆開她的手臂,冷笑一聲,“只是不希望你連累我,王世安陪同皇上祭天,宮中治安由我負責,你如果惹出什麼亂子,我首當其衝受到懲處。”

葉宸望著他,他眼底有極力掩飾的情緒,她知道他是個極度隱忍的人,這樣的舉動,已經超出作為陌生人的界限。

她看著他,聲音清冷而淡漠,“放心,不會牽連​​到你的,我早有安排。”

說完,從他身前閃過,轉身而去。

白擎夜怔怔地看著她的背影,這個背影總感覺很熟悉,熟悉中又彷佛有些酸楚,彷彿他總是只能靜靜地看著她遠去的背影。

經歷了剛才的事情,皇太后回了殿中休息,皇后領著一群人禦花園的小軒中歇息談話,便聽得有人來報:“皇后娘娘,葉家二小姐的侍女墮湖,聲稱被人推下湖,如今白副統領已經命人帶她前來。”

清平公主倏然起身,“牡丹?那二小姐呢?可安全?”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1:16:25

第50章幽明園主人
清平公主雙拳緊握,神色十分緊張,她這倒不是裝出來的,只怕牡丹行事魯莽,見剛才沒能入葉宸的罪,所以自作主張下了殺手。

“回公主,不曾見到二小姐。”侍衛回答說。

“二小姐怎麼了?”一道焦灼的聲音遠遠傳來,眾人看過去,只見慕容肅的妻子蘇郡王的嫡妹蘇氏正領著慕容家的家眷疾步走過來。

蘇氏上得前來,按照規矩先向皇后行禮,再見過蘇貴妃與秦貴妃與靜妃,然後再向其他品階低一些的嬪妃行禮。

清平公主見蘇氏來到,不由得皺起了眉頭,看來她還是低估了慕容家的能耐,她本預期可以拖延慕容家的人到傍晚的。

清平公主看見蘇氏,心里便有些不快,尤其她一來便以葉宸家人自居,叫她心裡像吃了一隻蒼蠅般噁心。

她轉身下令,“把牡丹帶上來。”

她的命令剛下,便見身穿朱色盔甲的白擎夜領著幾名禁衛軍走過來,而在他們身後,有兩名宮女攙扶著一名女子走過來。

程素心站在程夫人的身後,看到如神詆一般絕容俊美的白擎夜緩步而至,心中竟有說不出的異樣,忍不住便多看了幾眼。

白擎夜走到皇后面前,拱手禀報導:“皇后娘娘,在幽明園外發現一名侍女墮湖,經查問,得知她是葉國公府的人。”

皇后還沒說話,便見牡丹從宮女手中掙脫,撲上前跪在皇后面前大哭:“皇后娘娘,您要為奴婢做主啊!”

她一邊喊著一邊抬起頭,眾人看去,頓時駭然不已,只見牡丹臉上有幾道斑駁的傷痕,有一道傷痕竟然是從左側的臉起延伸到右側,從鼻子上通過,看起來叫人覺得猙獰恐怖。

皇后顯然也被嚇了一跳,身子往後一躲。

她身邊的首席宮女福姑姑怒道:“好大的膽子,皇后娘娘跟前,也敢衝撞?驚了鳳駕,是你擔當得起的?”

牡丹連連磕頭,“娘娘恕罪,奴婢死裡逃生,得見皇后鳳顏,一時激動,才會如此莽撞,娘娘恕罪!”

皇后瞧著她那張斑駁猙獰的臉,壓下心頭的厭惡,問道:“你是如何墮湖的?你家小姐呢?如今可安全?”

牡丹哭道:“回娘娘的話,正是我家小姐推奴婢下湖的,奴婢的臉也是二小姐劃傷的,二小姐想要殺奴婢滅口,求娘娘救救奴婢啊!”

牡丹此言震驚了在場的人,大家都看向牡丹。

蘇貴妃用手指捏著一粒瓜子,蔻丹在太陽底下顯得尤其殷紅,她淡淡地道:“若本宮沒記錯,剛才你曾出言誣陷過你的主子,大家都忙著處置三小姐五小姐,卻忘記了你。”

慕容夫人蘇氏聽了牡丹的話本已經十分生氣,再聽了蘇貴妃的話,陡然大怒,指著牡丹怒道:“你這賤婢,竟敢誣陷主子?你好大的膽子。”

那邊,伯候夫人與九公主剛從走回來,聽得這邊喧鬧,又見葉宸的丫鬟牡丹跪在地上,便知道一定又有好戲看。

九公主快步上前,剛好聽到蘇氏的話,遂輕笑一聲,“大夫人,你今日入宮太遲,錯過了一出好戲,想不到,竟還讓你趕上第二出,算你好運的。”

蘇氏聽了九公主的話,聯想起今日入宮被阻一事,便知道今日這一出出的戲,到底是衝誰而來的了。

她冷下臉,口中罵道:“誣陷主子已經是罪大惡極,主子不追究你的罪,你不思感恩,卻還敢再次誣陷她害你?今日若皇后娘娘不處置你,我也不能饒了你。”

懷寧王的側妃李氏在一旁陰陽怪氣地說:“大夫人著急什麼啊?這事情還沒審明白,你就大發雷霆了,退一萬步說,就算牡丹真的誣陷了葉宸,也自有公主發落,哪裡輪到慕容府多管閒事?”



清平一直在沉默,靜觀事態,見牡丹臉上著實有傷,又是被禁衛軍從湖中救起來的,是有幾分真實。但是,她卻不相信葉宸敢推牡丹下水,更何況,牡丹是什麼性子她知道,雖說是丫頭,但是在她身邊也算是得臉的人,長得比葉宸高出半個頭,葉宸如何能刺傷她?又如何推得她下水?

她陰沉著臉問牡丹:“你說的可是事實?有人看見嗎?”

牡丹轉身跪在清平公主面前,眼底佈滿憤恨和委屈,恨聲道:“回公主的話,奴婢若有半句假話,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

清平公主聽了這話,便知道牡丹沒有說假話,看來真是葉宸推了她下湖。

“她推你下去的時候,可有人看見?”清平公主再問一句。

牡丹搖頭,“回公主,並無人看見,她是故意誘奴婢到假山那邊去,然後抽出髮簪刺奴婢的臉,並且推奴婢下水。”

“她可說了什麼沒有?”清平公主雖然覺得牡丹沒有說謊,但是心底卻是疑竇重重,她印像中的葉宸,一貫膽小懦弱,就算是方才,也不過是為自己辯白一兩句,怎敢在宮中明目張膽地殺人?



牡丹想了一下,悲聲道:“有,她說奴婢方才冤枉了她,公主,雖然奴婢不知道為何王家小姐會說二小姐沒有說過侮辱她的話,奴婢站在二小姐身邊,卻是聽得一清二楚的,否則奴婢也不會站出來指證二小姐。”

王靜月素面沒有任何的表情,聽得此言,眼裡更是沒半點神色,對眾人投來懷疑的眼光沒有任何的反應,只是拿著一串珊瑚手釧在手上把玩,眼簾低垂。

皇后看向白擎夜,問道:“白將軍,你可曾查問過發現牡丹的侍衛,有否看見葉宸?”

白擎夜拱手回答:“回皇后娘娘,微臣已經查問過,落水的周邊並無旁人,微臣也怕二小姐出了事,所以命人在附近搜查了一圈,沒有發現二小姐的踪跡。”

皇后眸色一緊,聲音有些嚴厲,“一個大活人,總不能丟失在宮中,你負責宮中治安,出了這樣的事情,你難辭其咎。”

白擎夜道:“微臣有罪!”

白擎夜的話音剛落,便有一名宮人遲疑了一下走出來,“回皇后娘娘,奴婢半個時辰之前,看到二小姐在幽明園門口。”

“幽明園?”皇后神色一變,猛地站起來,“快,去找找。”

幽明園是太皇太后念佛的地方,無旨不得進入,尤其今日太皇太后早就下了懿旨,要在冬至皇上祭天的時候念經禮佛,若是驚擾了太皇太后,她這皇后也要吃不了兜著走。

她心中暗暗叫苦,不由得埋怨地看了清平一眼,真不明白這清平公主行事素來有度,今日怎會帶這惹事精入宮的?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1:17:46

第51章元妃舊事
太皇太后已經許多年不曾理過后宮的事情,尤其這兩年因身患重疾,鮮少出來走動,這到幽明園念佛,也是宮人抬著前去,她因重病而討厭吵雜,所以早幾年就搬到了皇宮東側的樟鑫宮居住,平素也下旨不許任何人去請安。

葉青與程氏對視一眼,兩人臉上都有狂喜之色,看來,素心果真沒有聽錯。

清平公主聽得葉宸去了幽明園,又見皇后神色凝重,不禁失聲問道:“太皇太后在幽明園?”

“今日早就下了旨意,說要到幽明園念經祈福。”皇后沉聲道。

清平公主如今倒已經顧不得牡丹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了,葉宸是國公府的人,若真衝撞了病重的太皇太后,或者太皇太后出點什麼事,皇上一定會追究到她身上的。

她知道皇上即便是對母后都不甚敬重,唯獨對太皇太后十分尊敬,所以太皇太后即便這些年不出來活動,在后宮卻還是有著至高無上的地位。

想到這裡,她壓低聲音對身邊的葉青道:“快,去請皇太后過來。”

如今只希望太皇太后看在母后的面子上,不要遷怒國公府。

葉青卻沒有行動,臉上掛著一絲悠閒的微笑,道:“母親,何不把此事撇清?既然慕容家的人想要管葉宸的事,那就乾脆把這件事情推到慕容家身上去。”

“事到如今,還能怎麼推?”清平公主心中一動,但是想了一下,覺得事發突然,已經來不及安排了。

葉青微微一笑,“母親儘管放心,看我的就是。”

清平公主狐疑地看著她,只見她悄然走到牡丹的正對面,借九公主與伯候夫人的身子遮擋著,卻有一道空隙剛好讓跪著的牡丹看到她的手,而其他人則全部都留意著幽明園的事情,無人看到她的動作。

原來,牡丹有一個啞巴弟弟,她與弟弟的溝通都是靠手勢,而太子殿下前年曾患病失語,葉青便跟牡丹學了跟啞巴溝通的手勢。

牡丹看到葉青的手勢,心里頓時明白,臉上露出一抹陰狠之氣,更顯得面容猙獰。

牡丹磕頭,高聲道:“皇后娘娘,奴婢還有話說。”

皇后心頭正煩亂,聽了牡丹的話,遂微慍地道:“你還有什麼話說?”

牡丹磕了一個頭,道:“回皇后娘娘,奴婢知道二小姐確實是要去幽明園的,也正因為此事,二小姐才對奴婢狠下殺手。”

“你說什麼?”皇后震驚,鳳眸揚起狐疑之色,“葉宸到幽明園做什麼?”

牡丹一咬牙,伸手指向慕容大夫人蘇氏,“具體的事情,奴婢不知道,只聽得二小姐與小靈說是受了慕容夫人之託,到幽明園尋找一樣東西,二小姐說這件東西與慕容家的生死存亡有關,奴婢知道幽明園乃是太皇太后禮佛的地方,勸阻無效,便跟二小姐說要告知公主,二小姐這才對奴婢下殺手的。”

蘇氏猛地抬頭,怒道:“我看你是瘋了,竟然狗急咬人?也不看看你咬的是誰?”

伯候夫人冷冷地道:“你方才說二小姐殺你,是因為你剛才指證她妄議王家小姐的事情,怎地現在又變成了殺人滅口了?”

牡丹臉上並無半點心虛,道:“奴婢並不知道二小姐已經前往幽明園,所以,開始並不願意把此事說出來,想著二小姐推了奴婢下湖之後,會心生怯意而不敢前往幽明園,可沒想到,她竟真敢去了,奴婢知道若再隱瞞此事,會為國公府招致災禍,奴婢深受國公府大恩,自是不願意看到國公府為了二小姐的別有居心受到一絲的傷害。”

皇后聽得臉色越發陰沉了下去,她看著蘇氏,眼底已經有了懷疑之色。

蘇氏只恨不得把牡丹活剝生吞了,這賤丫頭一看就知道不是在宸兒身邊伺候的,想來跟著她入宮也是為了陷害她,清平啊清平,你害死了宸兒的母親還不夠,如今還要害死宸兒,甚至要把慕容家拖進去,你的心腸怎就這麼歹毒啊?

蘇氏壓住怒氣,對皇后道:“皇后娘娘,此事還望您徹查,我慕容家一片丹心可昭日月,絕非奸佞小人說幾句便可誣陷的。”

什麼關係慕容家的生死存亡?說出來也不怕貽笑大方!

蘇氏的眼光不經意地落在伯候夫人身後的葉青臉上,只見她臉上有得色,彷彿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蘇氏的心中一沉,一種不祥的預感在心底騰起。

這葉青論歹毒遠不如清平,可心機卻無比深沉,加上她聰明,狠冷,若她真的設局,只怕慕容家要拆解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葉青緩緩地走出來,看著蘇氏,唇畔微微勾起,“大夫人,不知道您還記得元妃的事情嗎?”

葉青的話,像是一個驚雷,在人群中炸開,就連一貫冷靜的靜妃,都不禁抬眸瞧著葉青。

元妃,慕容婉兒,是慕容家二房所出的嫡女,與蓮嬪同年入宮。

元妃才情驚人,有絕色之姿,一入宮便得皇上寵愛被封為元嬪,後來生下敬和公主之後被封為元妃。

而與元妃一同入宮的蓮嬪,則一直無寵,為了帝寵,她用盡了心機,惹得后宮大亂,當年太皇太后便親自處罰了她,她卻懷恨在心,用厭勝之術詛咒太皇太后,她在宮中多處地方埋下了咒術娃娃,皇上震怒,下旨把她處死,她臨死之前,說是受元妃指使。而且宮中埋下的咒術娃娃,還沒完全挖出來。

當時這件事情鬧得很大,皇上雖然不信蓮嬪的臨死之言,卻也冷落了元妃,足足兩年都沒踏入元妃的宮中嗎,甚至一直命人監視元妃,調查壓勝之術的事情。

那時候,皇上連續幾年降了慕容家人的官職,甚至連慕容肅都被皇上雪藏了一年多才起用。

元妃受了冤屈,鬱鬱而終,臨死前,皇上都沒去看她。

厭勝之術,一直是宮中大忌,元妃死後,這件事情才算畫上休止符,加上慕容家一直是國家棟樑,這幾年,又慢慢地起用慕容家的人。

如今,眾人聽得葉青說起元妃之事,不禁都聞聲色變,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麼,牡丹口中所說的關乎慕容家生死存亡的事情,便是真實的了。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1:20:48

第52章皇帝心情不佳
蘇氏心底生出一絲寒意,皇上生性多疑,元妃當年的事情並無真憑實據,他也可以這樣翻臉無情,如今雖說是從一個奴婢口中說出,可在這樣的大日子裡提起厭勝之術,提起元妃舊事,皇上定必會對慕容家存了懷疑的心思。

蘇氏看著葉青那張絕色的容顏,想不到這女子的心腸竟是這般的歹毒,此事不管最後能不能查證,慕容家注定是要經歷一番風波了。

蘇氏震怒之下,便想要出言反擊,但是她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後的妯娌,慕容家三爺慕容白的妻子梁氏,梁氏小家碧玉出身,但是為人聰明,睿智,府中的事情,多半是由她幫忙打理。

如今遇到大事,蘇氏也習慣性地徵求她的意見,只見梁氏沖她微微搖頭,輕聲道:“不可妄動!”

蘇氏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葉青只說元妃的事情,沒有把蓮嬪拉進去,如果她重提壓勝之術,則是她對號入座,葉青的心思,竟是如此的周密歹毒。

蘇氏思慮了一下,看著葉青道:“昌樂郡主提起元妃,那想必知道元妃是重病而薨的,不知道昌樂郡主提起元妃娘娘,是什麼緣故呢?”

蘇氏提醒在場的人,元妃是患病而死的,而不是被皇上賜死,這就證明,皇上沒有降罪元妃,意味著,元妃和蓮嬪的事情毫無關係。

葉青只是微微一笑,眸色異常晶亮,嘴角自有一絲得意之色,“大夫人所言也是實情。”

她無需要證實些什麼,只要引起人們心中的懷疑即可。

清平公主見葉青在短時間內便把局面逆轉,不由得對葉青大為讚賞,她略一沉吟,回頭命人:“去請皇太后到幽明園殿外!”

然後,她看著皇后道:“皇后娘娘,幽明園主子不容任何人打擾,還請皇后娘娘移步到幽明園給太皇太后請罪。”

皇后聽了一通,心裡也有了主意,她問剛才說話的宮女,“你是否真看到葉宸入了幽明園?”

那宮女回答說:“回娘娘的話,奴婢確實看到她往幽明園而去,也看到她站在幽明園的門前,至於她是否進去,奴婢沒有瞧見。”

“她站在幽明園的門口,沒有禁衛軍出來阻止嗎?”皇后蹙眉問道。

“奴婢不曾見,所以奴婢才會認為她是被太皇太后召入殿內的,沒有上前攔阻。”

皇后心裡覺得有些奇怪,太皇太后不愛任何人打擾,所以即便去了幽明園,也必定會布防,不許任何人踏進幽明園一步。

如果說葉宸真的誤闖了幽明園,為何太皇太后的親兵不出來阻止?

還是說,另有原因?

皇后正在惆悵之際,有禁衛軍前來禀報:“啟禀皇后娘娘,太皇太后請皇后娘娘以及諸位娘娘公主到幽明園。”

皇后嚇了一跳,太皇太后不會無端召見她,一定是葉宸入了幽明園,驚擾了太皇太后禮佛。

想到太皇太后那張嚴肅的臉,她打心底發怵,慌亂之中,也顧不得她皇后的威儀,一揚手,道:“快,到幽明園去。”

因著是太皇太后召見,眾人心中再無看戲的心態,只希望這場大火不要燃燒到自己就已經是祖先保佑了。

許多人心中暗暗叫苦,這葉宸怎這麼不知分寸?這好好的冬至宴會怕是要被毀了。

而就在此時,聽得前院有太監高喊:“皇上回宮!”

皇后臉色慘白,若皇上知曉太皇太后震怒,肯定不會先問原因,只先遷怒於她這個管理后宮的皇后。

眾人紛紛跪下,迎接皇上大駕!

皇帝身後浩浩蕩盪,一同祭天的文武百官跟在他身後緩步而至。

眾人不敢抬頭,只微微揚起眸子,只見人間帝王身穿一襲明黃色繡五爪真龍袍,腰間束金玉腰帶,頭戴帝王冠冕,面容威儀嚴肅,嘴唇卻是緊緊抿起,似乎有一絲不悅之氣。

“都起來吧!”皇帝的聲音低沉中透著一股威嚴氣息,他的氣場很強大,只靜靜地站在哪裡,便讓人覺得有說不出的壓力。



葉青雖然胸有成竹,但是沒想都皇上會提前回宮,她一向最懼怕皇帝舅舅,確實啊,誰不害怕一個掌握著大周朝百姓生殺大權的皇帝呢?

“皇上,祭天大典上可求得好簽?”蘇貴妃先站起來,含笑問道。

祭天大典結束之前,是一個跪求上蒼賜國泰民安的儀式,若皇帝與百官心誠,則求得上上簽,未來一年大周朝將風調雨順,國家安寧。

而過去的每一年,皇帝都會求得好簽,因為,很多人都知道伏安寺主持的籤筒內,全部都是上上簽,所以蘇貴妃才會有此一問。

皇帝面容忽地一沉,更顯得天威難測,“后宮婦人,問前朝之事做什麼?難道不知道后宮不可干政?”

蘇貴妃怔了一下,見龍顏震怒,心中一慌,眸光投向皇帝身後的朱睿,朱睿面容沉重,沖她微微搖頭,蘇貴妃連忙跪下,“皇上息怒,臣妾多言了! ”

皇帝哼了一聲,臉色不悅地看向皇后,“怎大家都聚在這裡?你就沒準備些節目嗎?皇后,你如今是越發的敷衍了。”

皇后大驚,以往冬至宴會的節目,都是等他祭天回來之後再舉行,如今怎因這事兒遷怒於她了?

“皇上恕罪,是臣妾處事不周!”皇后看著皇帝身後的百官,他們皆噤聲凝神,大氣不敢出一口,皇后心中暗暗猜測,莫非是祭天大典出了事故?

如果真是這樣,皇后連死的心都有了,祭天大典是皇上最重視的,太皇太后又是皇上最重視的人,在今天這樣重要的日子裡,兩邊都出了事,估計首當其衝遭殃的,就是她這個管轄六宮的皇后娘娘。

就在眾人大氣不敢出一口的時候,靜妃娘娘站了起來,輕聲道:“皇上,先去幽明園吧,太皇太后召見!”

皇帝一怔,“皇祖母召見?知道何事嗎?”

靜妃嘴角泛起一抹無奈之色,“皇上,請先擺駕,容臣妾再慢慢跟您說。”

皇帝知道靜妃性子素來淡泊,處事也十分冷靜理智,如今見她神色也頗為凝重,便知道幽明園一定是出事了,遂冷峻地下令,“擺駕幽明園!”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1:21:52

第53章紫瑪瑙富貴魚
在去幽明園的路上,靜妃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當說到元妃的時候,皇帝臉上的神色陰沉得像六月暴雨來臨前的天空,烏云密布。

葉青走在前方,不安地回頭看了皇帝一眼,心裡沒來由地一怵,她開始有些不確定,用元妃的事情把慕容家拖下水是不是理智之舉。

而跟在後面的葉國公葉隆神色也有幾分陰霾,靜妃說事情經過的時候,一字一句皆落入他的耳中,今天宮中發生的事情,看樣子與他葉國公府脫不了乾系。

想到這裡,他不由得想起剛才在祭天大典求籤的時候,本來伏安寺主持所準備的籤筒裡全部裝著的都是上上簽,可也不知道從哪裡掉下來一根下下簽,簽文用五胡亂華的典故引申出大周國未來一年的國運,皇上看了之後,一言不發,只下旨擺駕回宮。

他跟了皇上多年,知道皇上的性子,剛才在祭天大典他若是發了脾氣,斬殺了幾個人,興許回到宮中一切就平復了,但是他沒有,甚至一句話都沒說,這意味著他還沒找到雷霆震怒的理由,如今,葉宸與元妃娘娘的事情,大概是一個很好的理由了。

杜元帥走在最後,偷偷地對白擎夜說,“今日王世安負責皇上祭天保衛,你負責宮中守衛安排,若出了事,你這禁軍衛副統領也脫不了乾系。”

白擎夜薄唇勾起一抹弧度,眼底深邃如潭水,“恩師放心,今日之事,會有一個出人意料的結局。”

他知道,葉宸可以殺了牡丹,但是她沒有,而是留下牡丹前去告狀,她是故意要引大家前往幽明園。

因為,宮中唯有太皇太后,能保她今天不再受任何奸計所害。

只是,他也很好奇,葉宸的底氣和自信到底來自哪裡?而且,她一個深閨女子,怎會懂得武功?看她的輕功,她的武功絕非花拳繡腿。

而且她敢利用太皇太后也實在太膽大了,太皇太后自從病倒以來,脾氣變得十分古怪,即便皇上去請安,她說不見就不見。



杜元帥見他神色無半點擔憂,不由得道:“你別太樂觀,太皇太后那邊不容衝撞,我只是擔心,好不容易為你在御前求來這禁衛軍副統領的職位,回頭反而害了你。”

禁軍副統領的職位,官居正四品,與統領王世安共同管轄十萬禁軍,是京中至關重要的職位,若不是杜元帥保薦,皇上是絕不會委任出身粗鄙的白擎夜出任。

杜元帥最疼愛這個弟子,實在不願意他剛出任不久便出么蛾子。

“恩師放心就是!”白擎夜也不解釋,只是輕聲安定恩師的心。

皇帝領著大群的人來到幽明園殿前,皇太后也剛收到禀報趕過來。

“母后!”皇帝行禮,“您也來了?”

皇太后揉揉眉心,顯得有些不悅,“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驚動了老太太了?”

清平公主快步上前,簡單地說了事情的經過,皇太后當場震怒,呵斥清平公主,“人是你帶進宮的,怎麼就這麼個丫頭你也管不住?清平你太讓哀家失望了。”

清平公主連忙跪下,“母后息怒,兒臣馬上去給太皇太后請罪。”

皇帝斜睨了清平一眼,從鼻子裡哼了一聲,“清平,朕一貫覺得你行事穩重,看來,是朕高估了你。”

皇帝一向不會對清平說重話,如今這一句,已經到忍耐的極限了,清平心中惶恐,卻不知道如何作答,半響無語,最後面如死灰地道:“皇上,臣妹知罪!”

她如今已經不去想能不能扳倒慕容家和弄死葉宸,只求著這件事情不要牽連到她與國公府就好了。

她甚至有些埋怨葉青把元妃的事情提出來,這件事情,就像潛伏的huo yào,弄不好,會把自己也炸個粉身碎骨。

此時,太皇太后身邊的玉姑姑走了出來,見眾人都齊集在門口,不由得蹙眉道:“這麼多人過來?”

玉姑姑在伺候太皇太后六十年,在宮中德高望重,就是皇帝見了她,也要以長輩之禮相見,所以,即便皇太后在面前,她照樣甩臉子。

因為,太皇太后討厭吵雜,所以才會只傳召后宮嬪妃與公主們到來,想不到這浩浩蕩盪竟來了百多人,而且看過去,還有不少人正走過來。

且說葉宸別過白擎夜之後走到幽明園門口,便要踏步進去,卻不妨,一柄長劍呼嘯出鞘,架在她的脖子之上。

一道森冷的聲音在她右側響起,“無旨不得入。滾!”

葉宸神色不慌,目不斜視,“請將軍前去禀報一聲,就說有人攜紫瑪瑙富貴魚前來傳話!”

“哪怕你持皇后鳳印來也無用,沒太皇太后旨意,誰都不許進入,你這小女子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那聲音溫度降低了幾度,低沉而蒼老。

葉宸伸手撥開劍,微微轉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名頭髮花白的老者,她前生認得此人,他是太皇太后身邊的護衛將軍洛陽劍,已經伺候了太皇太后四十多年。

葉宸再复述了一次,“將軍,請去禀報一聲,說有人攜紫瑪瑙富貴魚前來傳話。”

她把紫瑪瑙富貴魚幾個字加重了語氣,提醒著這位老將軍。

洛陽劍打量著她,神情有些研判,“紫瑪瑙富貴魚?取出來讓我看看。”

葉宸含笑道:“將軍,此人交代,若不見到太皇太后,不會取出紫瑪瑙富貴魚。”

洛陽劍抽回劍,回頭吩咐了一聲:“照她的話,禀報老祖宗。”

只見香樟樹後面閃出一名侍衛,他持劍拱手道:“是,將軍!”

他說完,便轉身進入幽明殿門。

洛陽劍打量著葉宸,哼了一聲,“你最好是帶了富貴魚前來,否則,你小命休矣。”

葉宸不做聲,只是嘴角含著笑,靜靜地站在一旁等著。

過了片刻,太皇太后身邊的老人玉姑姑疾步走出來,打量著葉宸,“你叫什麼名字?”

葉宸福身行禮,“葉國公府二丫頭葉宸見過玉姑姑。”

“你知道老身?”玉姑姑眼鋒凌厲,臉上卻有幾分意外,她已經不出樟鑫宮多年,莫說是宮外的人,就是宮中許多人都不認得她。

“知道!”葉宸不慌不忙地道:“姑姑是太皇太后身邊的老人,伺候太皇太后多年。”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1:22:38

第54章太皇太后
玉姑姑繼續打量她,瞇起眼睛,眼角邊的皺紋形成一道漩渦,讓人不敢直視她的眼睛。

“進來吧!”玉姑姑冷冷地甩下一句話,轉身便進了去。

葉宸跟著進去,跨過高高的門檻,深深呼吸一口,空氣裡盡然是香樟樹的香味,兜頭兜腦地襲上來,叫人有種眩暈的感覺。

她進去之後,殿門便關閉上,殿中的窗戶皆以厚重的簾子重重遮蔽,沒有陽光可以透進來,殿中只以十餘盞長明燈照亮,八根粗大的圓柱雕刻著佛家經文與菩薩畫像,莊嚴肅穆。

正中央擺放著一尊金身佛像,慈眉善目地註視著底下的人,而金身佛像身旁,有幾位菩薩模樣的玉石像兩邊擺放著,拜桌上有瓜果貢品,並且燃點著檀香。

地上跪著幾名宮女,她們身穿白色衣裳,手中捏著一串佛珠,眼觀鼻,鼻觀心,口中默念經文,葉宸看到,她們面前,擺放著一冊《地藏王菩薩本願經》。

葉宸知道,這種經文多用於超度和釋罪。

而拜桌右側,有一扇白玉屏風,屏風上刻了觀音菩薩,神態慈祥,手持柳枝玉瓶,正作撒露狀。

玉姑姑徑直走到屏風後面,過了一會兒,屏風後面傳來一道戾氣甚重蒼老無比的聲音,“那誰,過來!”

葉宸前生雖然與她打過幾次交道,但是心裡還是對她存著敬畏之心,這個曾是大周朝最顯赫的女人,此人曾是沙場女將,用兵如神,運籌帷幄,先祖駕崩之後,她垂簾聽政,手握國家大權長達十餘年之久。

葉宸進入屏風後面,一張檀香木長榻擺放在屏風後,長榻上半躺著一位老人,葉宸不敢抬頭看她,只跪下低頭,正欲行禮,太皇太后粗聲粗氣地問道:“叫什麼名字?”

葉宸拜倒,道:“臣女葉宸,乃是葉國……”

“哀家是問讓你傳話的那人叫什麼名字!”太皇太后喘了一口氣,聲音已然是有些微慍,可見她是個極為暴躁的老人。

葉宸雖做了完全的準備前來,但是也不禁緊張得手心全是汗,她沒有抬頭,也能感覺到兩道犀利的視線幾乎要把她整個人穿透。

“回太皇太后的話,讓臣女來傳話的人,叫任逍遙。”葉宸回答說。

殿中一時寂靜無聲,玉姑姑疾步走出去,低聲吩咐了念經的宮女出去,然後把殿門重新關閉,再走進來。

葉宸低著頭,感受到四周的氣氛幾乎要把她壓得喘不過氣來,太皇太后的呼吸聲有些急促,葉宸甚至能聽到她胸腔裡心臟的跳動。

“叫什麼名字?”良久,太皇太后才出聲問,聲音已經沒了之前的怒氣,反而多了幾分沉鬱。

“回太皇太后,那人叫任逍遙!”葉宸以為她原先沒聽清楚,遂連忙回答。

太皇太后的聲音又揚了起來,夾著急躁道:“哀家耳朵沒聾,你說過他叫任逍遙,哀家是問你叫什麼名字。”

葉宸不敢表現出無奈的神情,只恭聲回答說:“回太皇太后,臣女叫葉宸,是葉國……”

太皇太后沒耐性地打斷她的話,“他讓你來傳什麼話?”

葉宸猶豫了一下,“請太皇太后先恕臣女無罪!”

太皇太后嘿嘿地怪笑了一聲,對身邊的玉姑姑道:“你說這些人是怎麼回事啊?連說句痛快話都不敢了?真是迂腐得要緊,莫非哀家同意赦她無罪,回頭還不能尋另外的藉口殺她了?”

玉姑姑含笑道:“老祖宗,如今的人都愛自欺欺人。”

“你說不說?不說的話便推出去砍了!”太皇太后戾氣甚重地道。

葉宸心底嘆息一聲,果然,人的脾氣是沒辦法改變的,任老前輩曾說過,太皇太后在處理朝政之事穩重妥當,但是私事卻是個急性子,脾氣暴躁得很。

一個人,怎麼能有這麼矛盾的性格呢?

“是!”葉宸也不矯情了,抬起頭直視著太皇太后,聲音四平八穩地道:“任老屁讓臣女若有機會見到太皇太后,告知太皇太后他還活著,讓太皇太后最好不要死在他前頭。”

在太皇太后面前直言死不死,是大不敬之罪。

太皇太后哼了一聲,“他連這個寒磣的外號都說給你聽?這老烏龜,老不正經的,還沒死啊?真是天沒眼啊,不過,這種禍害,大概還能再活個三五十年,哀家偏不輸給他。”

她雖是說著冷硬的話,可神情卻是十分愉悅的,彷彿對這個任老屁還活著的消息感到十分欣慰。

那年在漠北,葉宸與這位任逍遙前輩相見,任老前輩十分喜歡白擎夜,想收他為弟子。

而任逍遙愛喝酒,一次醉酒之後拉著葉宸談心事,醉意熏熏地跟葉宸說,如果有一天她回京見到太皇太后,跟她說幾句話,就說我任老屁還活著,讓她不要先死。

後來酒醒之後,他又後悔了,死皮賴臉地求著葉宸不要跟太皇太后說這句話。

葉宸纏不過他,只得答應,所以如今出賣了他老人家,葉宸心裡也有些內疚,但是事出有因,她也顧不得了那麼許多了,頂多以後遇上他的時候,再給他弄幾壇好酒作為補償。

玉姑姑含笑道:“那是,老祖宗怎麼也不會輸給他的,大家便鬥命長吧。”

太皇太后一掃之前的病氣與鬱悶氣息,蒼老蠟黃的臉注入一絲光芒,坐直了身子,問玉姑姑,“今是冬至是吧?”

玉姑姑回答說:“可不是?今宮中可熱鬧了。”

太皇太后聽得興趣盎然,“哀家這老東西也該出去活動活動了,否則怎能比老屁活得久呢?哀家就說嘛,這種禍害,哪裡會死那麼快?”

洛陽劍抱著劍走進來,陰鬱的眸子盯著葉宸,“我一直都沒見你取出紫瑪瑙富貴魚。”

太皇太后雙腳剛伸到榻邊,聽得洛陽劍此言,兩道眉毛頓時一擰,“對,富貴魚呢?”

葉宸微微一笑,“任老前輩沒有給臣女富貴魚,只是若臣女方才不這樣說的話,太皇太后怎肯見臣女?臣女又如何傳話?”

“哼,”洛陽劍冷聲道,“若沒信物,誰知道真假?”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1:23:20

第55章取得信任
葉宸落落一笑,露出潔白的貝齒,“若我真能拿出富貴魚,那才是假的。那是他貼身之物,他說,那是他要帶入地獄的東西,不要說給我,就是瞧一眼都生怕瞧虧了他的,不知道多寶貝呢。”

太皇太后哼了一聲,嘴角卻不自覺地揚了起來,“是麼?他有這麼寶貝?哼,哀家才不信。”

葉宸見她神色稍霽,大膽地上前一步道:“回太皇太后,其實,這話是任老前輩酒後說的,他酒醒之後,曾後悔過,纏著臣女讓臣女不要告知太皇太后。只是臣女揣測他的心思,覺得他酒後才敢說這話,便證明他心裡一直惦記這這事,他是想說,只是礙於面子,怕人笑他,臣女沒什麼機會入宮,這大概是最後一次了,所以,若這一次不說,怕以後都沒機會說,才斗膽闖了幽明園,驚擾了太皇太后禮佛,請太皇太后恕罪。”

“說得好,就該說!”太皇太后聽了這話,反而沒了懷疑,坐直了身子急忙伸手讓人來為她穿鞋,玉姑姑蹲下身子,太皇太后輕輕地踹了她一腳,“滾開,老東西,蹲了一會兒便說頭暈,那誰,過來伺候哀家。”

一名身穿綠色衣裳的宮女走了過來,蹲下身子為太皇太后穿好鞋子,並伸手攙扶她站起來。

太皇太后站起來後便推了那宮女的手,生氣地道:“哀家還沒老到要人扶著,去去去,別在哀家面前晃悠,你這一身的綠色瞧得哀家眼睛發暈。”

那宮女苦笑一聲退了下去。

玉姑姑則笑著說:“前陣子您還說穿緋色晃了您的眼睛,讓她們穿綠色,怎地現在又看膩了綠色了?”

“哀家要看綠色,難道不會出去看景色嗎?這滿園都是綠色,何必瞧這麼一個個不長進的東西?”太皇太后走動了一步,便又止住身子,神色顯得有些慍怒。

葉宸一直瞧著她的臉色,見她只走了一步便停下來,神情氣急敗壞,便知道她是沒了力氣行走,前生的這個時候,太皇太后病得很重,已經是常年臥床了。



玉姑姑有些擔憂地看著她,想上前攙扶,又知道自家主子的性子,只得站在她面前,道:“若老祖宗真想出去,命人抬來肩輿,出去走一圈就是。 ”

太皇太后卻不看玉姑姑,只揚起銳利的眸子看著葉宸,“你是在哪裡見到那老東西?”

葉宸早有準備,正欲回答,卻又聽得太皇太后自顧自地說道:“罷了,他活著就行,管他在哪裡,在天涯還是在宮外,距離都是一樣的。”

葉宸覺得她這句話竟有些莫名的憂傷,她其實也弄不明白任老前輩與太皇太后之間的關係,總之兩人都很在乎對方,可兩人都不會見面。

葉宸心頭頓時有些蒼涼,又有些感觸,知道對方活著就行,其餘的,不必知道太多。

洛陽劍似乎是最清醒的一個人,他還是不相信葉宸,一雙微黃的眼珠盯著葉宸道:“你見過他,定必知道他長什麼模樣,你說說。”

葉宸嘴角含了一抹淺淡的微笑,“若您真要知道,不如請給我筆墨,我把他的模樣畫下來。”

洛陽劍抬頭,看著太皇太后,“主子……”

太皇太后定定地看著葉宸,似乎有些猶豫,但是最終,她還是讓宮女去取筆墨,然後,道:“好,看看也無妨,橫豎他在哀家心中,都生不出一絲波瀾了,哀家儘管坐下來看看他如今長什麼模樣。”

她說完,伸手招呼玉姑姑過來,“這屋中忒黑,哀家瞧不清楚,你過來引路,領哀家坐下。”

葉宸差一點失笑,這太皇太后也太要強了吧?分明是無力再行​​走,卻藉口說屋中漆黑,瞧不見路,那通共就幾步的距離便有一張椅子了。

宮女取來筆墨,幽明園只有墨,無其他顏料著色。

玉姑姑扶太皇太后坐下之後,把宣旨鋪在拜桌上,葉宸一怔,“這不合適吧?”

玉姑姑一臉不屑地道:“有什麼打緊的?拜桌便不能讓人作畫了嗎?就是佛祖也沒這麼小氣的。”

前生在閨中的葉宸,只能勉強識得幾個字,作畫是斷斷不會的,但是,自從愛上朱叡之後,為了襯得起朱睿,她花了不少心思去斷文識字,最後竟上了癮,習武的時候,連琴棋書畫也一併學了。

當然,有王靜月這個好友做她的丹青師父,她的畫工若不精湛,豈不是丟了王靜月這個京城才女的名頭?

寥寥數筆,便勾勒出一個輪廓來,輪廓是十分相像的,太皇太后伸長脖子瞧了一眼,便再移不開眼睛了。

葉宸添上眼耳口鼻,皺紋,眉毛,那老神仙一般模樣的人便跟著她的記憶慢慢躍然紙上。

一襲長衫,一壺酒,一把桃花扇,懶散悠閒地躺在吊**,頭髮沒有束起來,迎風揚起髮絲,胸前有一個吊墜垂著半空,那吊墜也著意了筆墨,可清晰看得出是玉雕的富貴魚紋。

“拿過來!”太皇太后見她擱筆,靜靜地下令道。

洛陽劍伸手取起畫卷,神情有些怔忡,眼底生出一絲複雜的情緒來,他把畫呈給老祖宗,靜靜地退開一旁。

太皇太后瞧著畫卷裡的人,久久沒有說話,剛才還見急躁的神情如今已經完全平復了。

她的眼睛,像一潭深水,倒映著畫卷中的人,有一絲火焰漸漸升起又漸漸熄滅。

她伸出手,蒼老如枯枝的手指滑過畫卷中人的臉,又滑下掃過富貴魚,神情有些怔惘。

半響,她才把畫給玉姑姑,“他老了許多,但是哀家一眼就能認出他來。”

玉姑姑接過畫,瞧了幾眼,“不老,還是跟以前一樣。”

“哀家老了!”太皇太后下意識地伸手撫摸著自己滿是皺紋的臉,喃喃地道:“不過,幸好,不死不相見,他是看不見我現在這副蒼老的模樣。”

葉宸聽了這話,想起任老前輩也曾經說過這句話,覺得心底微微酸楚,眼中不自覺地泛起一絲淚意,她怕失儀,連忙轉頭擦掉。

只是太皇太后卻見了她這一個舉動,冷冷地問道:“你哭什麼?哀家這麼歡喜的時候,你卻在這裡哭,晦氣得很!”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1:24:11

第56章今天要死一個人
葉宸知道她喜怒無常,不敢頂撞,只微微低頭道:“太皇太后息怒,只是臣女想起任老前輩曾說過同樣的話,心裡不知道怎地,就難受起來了。”

“他也這樣說過?”太皇太后一怔,如黑漩渦般的眸子鎖住了葉宸。

“是的,一字不差!”葉宸道。

“你以後多些入宮,與哀家說說他的事情!”太皇太后道。

葉宸心底一顆石頭終於落地,她要的便是太皇太后的庇佑,在府中,葉隆的憐惜只是暫時的,如果自己要復仇,就不能夠不找靠山。

只是,她面容卻略微淒楚:“太皇太后,若您還有什麼想知道的,儘管問臣女,臣女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有機會再入宮給太皇太后請安。”

“你是葉隆的女兒?”太皇太后聽得她剛才欲自我介紹,說了葉國兩個字。

“回太皇太后,正是!”

“阿玉,”太皇太后看著玉姑姑,“葉隆的妻子,是不是那誰?”

“是清平長公主!”玉姑姑道。

“既然是清平的女兒,那算起來也是哀家的重孫女了,重孫女入宮給哀家請安,有沒有違反祖制?”

“那自然是沒有違反的。”玉姑姑笑著說。

“嗯,既然沒有違反,那祖制便不必修改。”太皇太后點點頭,認真地道。

葉宸卻是差點笑了出來,她還以為太皇太后說若是違反祖制,便想個法子,想不到她竟是要修改祖制,看來,這太皇太后還真是個不拘任何世俗規條的人。

“今日是冬至,去請那誰過來吧!”太皇太后道。

“老祖宗的意思是?”玉姑姑這會兒卻摸不准她說的那誰到底是誰了。

太皇太后一揮手,不耐煩地道:“就是哀家那群孝子賢孫啊,真當哀家是死的嗎?好幾年都沒瞧過哀家一眼了。”

玉姑姑笑道:“老祖宗,您不記得了麼?是您下旨不許任何人打擾的,皇上可是每個月初一十五都會來跟您請安,是您總是托詞不見。”

“有這種事?”太皇太后瞇起眼睛,想了一下,“哀家年紀大,不記得了,讓他們都過來給哀家瞅幾眼吧,哀家許久沒見過活人了,這幽明園暫時封閉了吧,那老東西既然還活著,就不必念什麼地藏王本願經了,等他死了再念。”

“是!”玉姑姑問道,“那咱們現在是回樟鑫宮嗎?讓大傢伙都去樟鑫宮?”

“不,來這裡吧,瞅幾眼就好。”太皇太后盯著葉宸,“那誰,你去泡壺茶過來,要雨前龍井。”

“是!”葉宸怔了一下,抬頭看著玉姑姑,玉姑姑衝旁邊的宮女打了個眼色,那宮女含笑上前領著葉宸下去了。

葉宸剛走,玉姑姑便看著她的背影道:“老祖宗,看樣子,這丫頭在國公府過得併不好,她此番入宮,說了任大俠的事情,怕是想要太皇太后庇佑,身為國公府的二姑娘,竟連自保都不能夠,真可憐。”

老太太哼了一聲,“可憐?這丫頭可不簡單,滿身的蕭殺之氣,你沒看見,她平靜的面容下,是怎生殘酷的心腸,只不過她如今還在掩飾,這丫頭,是帶著復仇的心來的。”

“復仇?”玉姑姑不明白地看著她,“找誰復仇?”

“鬼才知道她經歷了什麼?人呢,殘酷冷心一點好,免得吃虧,尤其是這個封建時代的女子,太過柔弱,終究是被人蠶食,這是個人吃人的社會啊,知道嗎阿玉?”

玉姑姑覺得伺候老太太幾十年了,卻總是不知道她說什麼,但是她說的一定是對的,“是!”

想了想又問道:“那既然知道她是利用您,那您為何要順著她?”

太皇太后滿臉戾氣地暴聲道:“哀家一直都是這麼菩薩心腸的,見不得任何人受苦。”

“……”玉姑姑頓時被膈應得說不出話來。不過,她卻是明白太皇太后的,難得有個人能與她說說她心底的那人,她自然是霸著不放。

“去吧,喊他們過來。”太皇太后揮揮手,又回頭命人取來披風和暖手小爐,“哀家出去吹吹風,哀家雖然年紀大,卻不能總是躲在屋子裡不見人,否則,讓那人知道了,不知道會怎麼樣恥笑哀家。”

玉姑姑出去打發了人去傳話,然後把幽明園的殿門關上,出了偏廳等候著。

宮人已經迅速張羅椅子,只是這幽明園本是佛堂,幾乎沒有家具,老太太說:“哀家坐著就好,讓他們站著。”

玉姑姑從旮旯裡翻出一張小小的板凳,有些無奈地道:“要不,去旁邊殿宇搬過來?這嬪妃公主皇子們站著可以,皇太后總不能讓她站著吧?皇上去了祭天,估計沒這麼快回來,那就準備兩張椅子,給皇太后和皇后。”

“不要走來走去,眼暈得很,得了,就讓他們站著吧,就一個屁長的時間,還站不得了?”太皇太后直起腰桿,忽然中氣十足地吼道。

“……”殿中的人,皆無語以對。

片刻,便聽得大批的腳步聲傳來,玉姑姑笑道:“許是他們來了,我出去瞧瞧。”

玉姑姑走出去,卻見來了浩浩蕩蕩的一群人,不由得一怔,“這麼多人過來?”

皇帝對太皇太后身邊的這位玉姑姑十分敬重,見她親自出來迎接,不待玉姑姑行禮,便上前握住她的手,“姑姑身子可好?”

“皇上有心了,老奴好著呢。”玉姑姑慈祥一笑,“快進來吧,太皇太后等著呢。”

她抬頭瞧了一眼,蹙眉道:“這麼多人,怕是會容不下的,諸位命婦在外候著吧,娘娘和公主王爺們,都進去。”

文武百官與女眷們都止步,葉隆瞧了清平公主一眼,眼底有幾分凌厲。

清平公主心裡有說不出的感受,今天所有的事情,她都安排好了,但是如今這一出,打亂了她所有的計劃,就算最終葉宸因為衝撞太皇太后獲罪,只怕她要付出的代價也不輕。

葉青倒是顯得十分安然,她篤定,今天宮中勢必是要死幾個人,而第一個要死的人,就是葉宸。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1:25:00

第57章爭鋒相對
葉青捏著手絹,回頭看了一眼太子朱善,朱善一身黑色太子朝服,頭戴冠冕,面如冠玉,唇紅齒白,是京中有名的美男子。

她的心,如同被鹿撞般亂跳,從小,她就想要嫁給太子表哥,但是,她還沒長大,他便已經娶了太子妃。

不過,她終於可以等到太子妃死了。

葉青故意落後兩步,與太子相隔不遠的距離,一前一後地走著,嘴角有一絲甜膩的笑容。

走在朱善身後的朱睿,一雙眼睛幾欲噴火,嫉妒成狂。

一路行走進去的人,並不知道這三個兒女心思。他們心中各有計較,想著一會兒如何應對太皇太后的怒氣。

尤其皇太后,她心底其實是很懼怕這個太皇太后,不過,她想著也覺得沒什麼可怕的,畢竟,那已經是一個將死之人,就算她年輕的時候再叱吒風雲也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如今的太皇太后,只是輩分比她高而已。

以前太皇太后沒有歸隱之前,一直壓著皇太后,後來太皇太后不管事,她便威風了好長一段時間,威風到幾乎忘記了這個婆婆的手段。

進入側殿,便見一個銀髮老太太坐在太師椅上,一隻腳內彎曲放在椅子上,腳板抵著另一隻腳的膝蓋,手裡拿著一個大煙袋,口中吐著煙霧,動作舉止十分粗魯,卻又十分霸氣。

皇帝快步上前,跪下請安,“孫兒參見老祖宗,老祖宗身體可好?”

皇帝說著,聲音竟有些微微哽咽,他每月初一十五都會去請安,有時候太皇太后避而不見,就算傳召了他進去,也只是看到她有氣無力地躺在**,一副行將就木的樣子,難得看到她如今坐在椅子上這般神氣活現的樣子。

“臣妾參見太皇太后!”皇太后也上前行禮,繼而是皇后領著嬪妃公主王爺們跪下,片刻,這偏殿便跪了黑壓壓的一群人。



太皇太后拿下煙袋,在太師椅的扶手上敲了一下,有煙灰抖落在地上,她把煙袋遞給身旁的洛陽劍,對皇帝道:“你過來坐在哀家身邊。”

玉姑姑搬來小板凳放在她腳下,無奈地道:“皇上您委屈一下,殿中就這張凳子了。”

皇帝走上前去,他個子高大,坐在小板凳上顯得十分狼狽。

玉姑姑提醒太皇太后,“諸位娘娘主子們還跪著呢。”

太皇太后翻翻白眼,“自己不會站起來嗎?還要哀家挨個地去扶?”

皇太后拉下臉,眼底生出不悅之色來,皇后攙扶了她一把,站了起來,她便冷聲道:“既然殿中沒有椅子,怎不命人去搬?”

太皇太后抬起眼眸掃了她一眼,卻沒說什麼,任由她在殿中指揮下人去忙活。

她只顧拉著皇帝的手,瞧著皇帝那張已經有些歲月痕蹟的臉,含笑道:“瞧你的樣子,似乎有什麼委屈?說給奶奶聽。”

皇帝本是揪心祭天時候抽到的下下簽,如今坐在太皇太后膝下,他卻覺得這種憂心頓時消失了,彷彿天大的事情,已經有人幫他撐住。



這種感覺從年少的時候開始便有,他一直認為,只要太皇太后還在,天就總不會塌下來,皇祖母會為他撐住所有的苦難。

皇帝拉著她的手,竟像孩子訴苦一般對她說:“今日祭天大典,竟不知道從哪裡掉下一根下下簽,孫兒只是擔心大周國的國運……”

太皇太后蹙眉,“放屁,咱大周國的國運什麼時候要交給上天決斷了?那滿天的神明忙得過世間這麼多事嗎?咱自己的國家,先祖與先烈們用血拼殺回來的,自己做主,不看上天的臉色。”

皇帝聽了這話,竟笑了出來,“皇祖母還是霸氣得很。”

皇太后卻皺著眉頭道:“母后,這褻瀆神靈的話,還是少說為妙,尤其今日還剛舉行過祭天大典,您是一國太皇太后,對神靈尤其要敬重,不可妄言。”

太皇太后瞇起眼睛盯著皇太后,皇太后看過去,只見她的眸子平靜若水,沒任何的殺傷力,但是她竟無端覺得壓力又回來了,就跟以前那樣,那種讓人喘不過氣來的壓力。



皇太后下意識地避開她的視線,可又覺得眼前這個行將就木的老太太如今哪裡還有可怕之處?遂又冷冷地迎上去,這一回,眼底多了幾分挑釁。

人的戰鬥力是無窮的,太皇太后眼底注入一絲生機,倏然一笑,玩味地道:“忒她娘親的有意思了。”

皇太后最不滿意這個婆婆的一點,就是總是口出臟語,莫說是在皇宮,哪怕是在高門大宅里,身為長輩總是說髒話也是不妥的。

尤其,如今還當著這麼多後輩的面前。

所以,皇太后淡淡地道:“母后看來還是沒什麼改變。”

太皇太后斜睨了她一眼,“你倒是改變了很多,讓哀家刮目相看啊。”

皇太后聽出她的話別有所指,不由得一怔,隨即綻開一抹笑容,眸子卻是異常森冷,“人總是要進步的,母后以為是嗎?”

殿中的人聽著婆媳兩人針鋒相對,大氣不敢出一口,畢竟,這兩人可是如今大周國最顯赫的女人,誰敢插一句話?

皇帝神色略有些不悅,他是從不頂撞太皇太后的,甚至在他認為,太皇太后哪怕是說髒話,也是十分有道理的,而他的母后頂撞太皇太后,則是母后的不對。

所以,他轉了頭,道:“母后尋個位子坐好就是,若實在覺得殿中氣悶,便出去走走。”

皇太后沒想到皇帝竟會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落她的面子,不由得氣怔,怪笑一聲:“皇帝可真是孝順。”

此時,宮女太監也從附近的宮苑搬來了幾張椅子,恭請皇太后與皇后娘娘們入座。

皇太后施施然坐下,皇后訕笑一聲,“今個坐了許久,站站就好。”

皇后不坐,后妃們自然也不敢坐,清平環視著殿中,竟不見葉宸,不由得暗自生疑,卻不敢問。

只是她不敢問,葉青卻問了出來,“老祖宗,方才是不是有人闖了進來驚擾了您老人家?”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1:25:42

第58章審案
皇太斜斜地掃了她一眼,“可不是?好大一群人呢!”

葉青一愣,隨即明白她說的好大一群人指的就是她們。

葉青若是沉得住氣,便實在不該問,但是她已經精心安排好了,不能就這樣放過葉宸,又道:“老祖宗,是這樣的,方才皇后娘娘在調查一宗侍女墮湖案,有人看見兇手進了幽明園,不知道老祖宗可曾見過?”

“兇手?兇手怎麼會進了幽明園?”太皇太后嗤笑道。

葉青見她沒生氣,遂上前一步道:“回老祖宗,確實是有人看見她進了幽明園,或許老祖宗沒瞧見,不如,讓侍衛四處瞧一下?”

皇帝臉色一沉,正欲發飆,太皇太后卻輕輕地拍了一下他的手背,抬起頭瞇起眼睛望著葉青,“讓侍衛四處瞧一下?”

葉青瞧著太皇太后那張沒什麼表情的臉,心裡升起一絲恐懼來,只是,她卻不能就這樣任由自己的計劃失敗,對她而言,殺不殺葉宸無所謂,只是她不願意讓自己精心策劃的一切付諸流水,她喜歡享受這種成就感。

所以,她斗膽上前,道:“是的,青兒只是怕兇手藏在幽明園,會對老祖宗不利。”

太皇太后伸出手招呼玉姑姑過來,問道:“你聽她的意思,是不是說哀家這幽明園窩藏兇手,然後她要搜查哀家的幽明園?”

玉姑姑想了一下,“聽著是這麼個意思。”

清平公主一驚,連忙跪下道:“皇祖母,青兒不是這個意思,青兒只是怕……”

“怕兇手傷害了哀家?”太皇太后打斷她的話,神情和藹地問道。

“是……”清平公主遲疑了一下,卻也沒別的答話了。

皇帝厲聲道:“查什麼兇手?退下!”

太皇太后笑了,眉眼全堆了起來,叫人瞧著十分慈眉善目,“皇帝,這后宮出了命案,自然是要查的。”

她說著,卻又有些不耐煩地抬起頭看向門外,“讓她泡個茶,怎磨蹭那麼久?阿玉,去瞧瞧。”

玉姑姑正欲應聲出去,便見葉宸端著茶水上來,身後跟著兩名綠衣宮女。

“太皇太后莫要心急,臣女剛剛讓宮女姐姐去取了泉水過來煮茶,難免便久了些。”葉宸盈盈含笑上前,彷彿一點都不詫異殿中忽然多了這麼多人。

“葉宸?”葉青驚叫一聲,“你果然是躲在這裡。”

她連忙跪下,道:“老祖宗,她便是兇手,老祖宗切莫被她迷惑欺騙。”

“嗯?”太皇太后抬起眼睛,盯著葉宸,面容陡然兇惡起來,“你是犯了命案才躲來哀家這裡的?”

葉宸一臉的茫然,“太皇太后,臣女不知道什麼命案啊。”

“你還敢狡辯?”葉青厲聲道:“你大概沒想到牡丹沒死吧?她被救了起來,已經當著皇后的面指證了你推她下水的事實。”

太皇太后問葉青,“這牡丹是誰啊?”

葉青回答說:“回老祖宗的話,牡丹便是她的侍女,剛才已經交代了事情的經過……”葉青遂把事情簡短地說了一遍,語氣卻是無比的義憤填膺。

“牡丹是你的​​侍女?”太皇太后問葉宸。

葉宸把茶托放下,規規矩矩地道:“回太皇太后的話,牡丹確實是母親今日送過來伺候臣女的侍女。”

她沒有把“今日”兩個字說重一些,只是平順地敘述,但是聽在眾人的耳中,卻聽出了一番深意來。

若換做往日,這些天家貴人們才懶得對一樁侍女被害案感興趣,誰屋中沒一大堆伺候的奴才?一年下來不得死幾個啊?

但是,因著在太皇太后跟前,太皇太后看似很上心,涉及的人又是當朝大員世襲葉國公葉隆的家人,所以,大傢伙剛來幽明園的緊張已經消弭無形,反而期待後續的發展了。

這些人都有一個共同的心態,那就是如果和自己無關,那這熱鬧是有多大盼多大。

太皇太后笑了,“今天才送過來伺候你的,你今天就要殺了她,這怎麼聽怎麼怪異,罷了,不過是一個丫鬟,死了就死了。”

皇太后卻冷笑道:“母后,一個丫鬟的性命就不足掛齒了?丫鬟的性命難道就不是性命嗎?她在宮中無辜受害,今日又是大日子,難道我們不該給她一個交代?”

皇太后此刻出言相譏,不像是為牡丹出頭,更像是要向太皇太后爭一口氣。

只是,太皇太后卻不生氣,反而是讚賞地看著皇太后,“你說的也有道理,這牡丹也是她娘養的啊,該查,該好好地查。”

皇太后一怔,本以為婆媳之間會有一輪針鋒相對,而她也決意在這里為自己扳回一點面子,為以前自己所受的憋屈出一口氣,卻沒想到她這麼快就認輸了。

但是,她看著太皇太后那張笑咪咪的臉,總覺得那裡不妥。

太皇太后沒有再看她,而是下令道:“那牡丹在哪裡?傳她進來。”

“是!”洛陽劍轉身就出去了。

太皇太后轉臉看著皇后,“婉兒,你是六宮之首,這案子,你審理,哀家一旁看著。”

眾人聽了此言,神色一變,婉兒?婉兒不是元​​妃的閨名嗎?皇后可不叫婉兒。

皇后臉色也是微沉,只是卻依舊謙恭有禮地道:“老祖宗,臣妾不叫婉兒,臣妾叫淑儀。”

“淑儀?”老太太疑惑地看著她,“那婉兒是誰啊?”

葉青實在見不得心上人的母親被太皇太后欺負,硬聲道:“老祖宗,慕容婉兒是元妃,元妃已經死了。”

太皇太后長長地哦了一聲,有些遺憾地道:“死了啊?”

皇太后見她一直拖著不處理葉宸的事情,不由得有些惱怒了,“母后,正事要緊。”

太皇太后瞧著皇太后,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你們倒是心急得很,行,正事要緊,雖然哀家不知道這算什麼破正事。”

那邊,洛陽劍已經命人帶了牡丹進來,太皇太后讓皇后審理,並且讓她坐下來,自己則悠閒地喝著葉宸泡的茶。

牡丹見到這個場面,心裡已經驚了大半,但是見到葉宸安然無恙地站立在太皇太后身側,又想起她狠心地劃花自己的臉,怒氣掩蓋了驚慌,不等皇后問話,她便指著葉宸道:“就是二小姐推奴婢下湖的,也是她把奴婢的臉劃花,請皇后娘娘為奴婢做主。”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1:26:24

第59章綿里藏針
皇后正欲發問,太皇太后便閒閒地問了一句,“她推你下湖,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啊?”

牡丹伏地回答:“回太皇太后,是大半個時辰之前的事情。”

“玉啊,葉宸來幽明園多久了?”太皇太后問身邊的玉姑姑。

玉姑姑躬身回答說:“老祖宗,剛好是半個時辰多一些。”

“嗯,也就是大半個時辰。”太皇太后又看著牡丹,“剛才昌樂郡主說過,二小姐是要殺你滅口的,因為她要去幽明園找一樣東西,對嗎?”

牡丹篤定地道:“正是。”

“那你可知道是什麼東西?”皇太后搶在太皇太后前面問道。

牡丹搖頭,“奴婢不知道,只是聽到二小姐對小靈說,這件東西關係到慕容家的生死存亡,若找不到,隱患難消。”

皇后瞧了瞧皇帝的神色,皇帝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但是,卻微微地抬了一下眼皮。

皇后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審問下去,如今任何證據都沒有,若信了牡丹的話,只怕在場的人也難以心服口服。

可牡丹毀容和落水也是事實,總不會有做奴才的自己劃花自己的臉和跳下水去誣陷自己的主子,除非,是有人指使。

皇后瞧了瞧清平公主,清平公主也正看著她,兩人飛快地對視一眼,然後各自移開。

太皇太后微微抬眸,淡淡地道:“今日這麼多人入宮,宮人只怕都忙翻了,不妨去問問,有沒有人看見事發經過。”

皇后經太皇太后提醒,精神一振,連忙吩咐人出去傳召白擎夜入殿,讓他帶著禁衛軍去調查。

在調查的期間,太皇太后只顧著與皇帝說話,冷落了一群站在殿中的嬪妃王爺們,只是誰也不敢表露出半點不滿。

一刻鐘之後,白擎夜領著兩名宮女入殿,道:“回太皇太后,這兩人乃是今日負責茶水的宮女,她們說,曾在大半個時辰之前,見過葉家二小姐與牡丹在爭吵。”

皇后面露喜色,看著跪在地上的兩名宮女,“你們可親眼看見二小姐與牡丹在爭吵?”

那兩人齊聲應道:“回皇后娘娘的話,奴婢們都看見。”

“那你們可聽到她們二人在爭吵什麼?”皇后問道。

葉青站在一旁,臉上露出一絲得色,有爭吵便是有殺人的動機,葉宸,這一次看你如何能逃得過宮中嚴刑。

在宮闈內殺人,是大罪,即便父親一力保下,也只能留一俱全屍。

那兩名宮女遲疑了一下,支吾著沒敢說下去。

皇太后臉色陡冷:“她們二人為何爭吵?說出來,若有半句隱瞞,哀家絕不輕饒。”

“是!”那兩名宮女聽得皇太后威脅甚重的話,嚇得一個哆嗦,連連磕頭,高個子的宮女顫抖著道:“回皇太后的話,奴婢二人經過抄手游廊的時候,聽得二小姐質問牡丹,問牡丹為何要與三小姐誣陷她,牡丹很囂張地說自己是公主派來的人,只會聽公主的吩咐,還說……”

“你竟敢在這里胡說八道?”葉青斷喝一聲,打斷了那宮女的話。

那宮女嚇得渾身直哆嗦,“就是給奴婢一萬個膽子,奴婢也不敢胡言亂語啊。”

“說下去!”皇帝淡淡地道,這是他就這個案子頭一次發聲。

“皇上,這賤婢在說謊,牡丹是葉宸身邊的丫頭,雖說是母親派去伺候她的,可母親在府中當家,府中哪個丫頭不是她指派的?”葉青急道。

“是不是說謊,郡主聽下去就是了。”玉姑姑對她三番四次打斷審查過程表示了不悅。

“你是什麼身份?這裡有你說話的份嗎?”葉青不知道玉姑姑在宮中的地位,只以為她是太皇太后身邊的老嬤嬤,聽她語氣不善,大為震怒,竟不顧太皇太后的顏面便出面呵斥。

“青兒,閉嘴!”清平公主立刻出言喝止葉青的無禮,並且投去了警示的眼神。

她雖然已經許久沒見太皇太后,但是她知道玉姑姑在太皇太后與皇上心中十分重要,這地位已經是無可撼動了。

葉青受到母親的呵責,神色微怔,下意識地抬頭看了太皇太后一眼,只見她閉著眼睛,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正當她準備移開視線繼續說話的時候,太皇太后忽然睜開眼睛,那兩道視線彷彿冷箭一般,貫穿了她整個人,她覺得自己的心和靈魂都無所遁形,就這樣被太皇太后剖視了。

她嘴唇一個哆嗦,到嘴的話,生生地吞了下去。

“說下去啊,你還聽到什麼了?”太皇太后收回眸光,看著那高個子宮女。

高個子宮女深呼吸一口,聲音顫抖地道:“是,太皇太后,奴婢還聽到牡丹說二小姐不識時務,若她到現在還看不清楚現實,還不如去死了。”

此言一出,叫在場的人都為之震驚,作為奴才的,竟敢叫主子去死,可想而知,她目中無人到了什麼程度。

而一個下人敢如此目中無人,證明她背後有很大的靠山,之前大家都知道牡丹是清平公主派去葉宸身邊的,那麼,不難想像,這個靠山,一定是清平公主或者昌樂郡主。

“你有沒有說過這樣的話?”太皇太后俯下頭,和藹地問牡丹,慈眉善目的臉上渾然沒了剛才蕭殺的氣息。

牡丹聽了高個子宮女複述她與葉宸的對話,早嚇得全身癱軟,想著此番大概是難躲劫難了。

可她看見太皇太后那張慈祥的臉,心裡升起一絲機會,冒犯主子,不是死罪,只要能證實葉宸推她下水,那麼郡主的計劃便能繼續施行,到時候,眾人只會著眼於慕容家的陰謀詭計而忽略了她,這樣還有可能撿回一條命。

而最重要的是,葉宸害她毀容,只要有一絲機會她都不會輕易放過葉宸。

所以,她抬頭,毅然道:“回太皇太后,奴婢確實是說過這樣的話,那是在奴婢得知了二小姐入宮真正的圖謀之後說的,奴婢跟二小姐說要把她的詭計告知公主,二小姐則說奴婢是她身邊的人,不能背叛她,奴婢一時氣憤,才說了奴婢是公主派來的,只聽公主的命令,求太皇太后明鑑。”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1:27:47

第60章清平的尊嚴
太皇太后點點頭,“你發現了小姐包藏禍心入宮,為免二小姐連累國公府,所以你去告知公主也可以理解,事實上,如果你所言屬實,你也必須這樣做。”

牡丹聽了連連點頭,傷痕斑駁的臉上浮上一絲喜色,“沒錯,奴婢深受國公爺大恩,自然不願意任何人牽連國公府。”

太皇太后抬了一下眼皮子,問高個子宮女,“那麼,你聽了兩人的談話之後,有沒有看到她們一同去了假山的方向?”

高個子宮女道:“回太皇太后,奴婢不敢久留偷聽,畢竟這是宮外的事情,加上奴婢們趕著送茶點給禦花園的賓客,不敢逗留太久。但是奴婢等人離開之後,在轉角處上橋的時候曾回頭看過,見一道身影往右側園子走了過去,那地方,是與假山相反的方向。”

“那你可瞧清楚,那身影是何人?”皇太后忽然出聲提醒,聲音有些冷厲。

高個子宮女遲疑了一下,道:“應該是葉家二小姐。”

“你確定?”皇太后眉毛一扭,聲音更是冷了幾度。

高個子宮女瞧了瞧葉宸的衣衫與牡丹的衣衫,牡丹是綠色裙子,肯定不是的,而且,那會兒也無旁人,於是,她篤定地道:“奴婢肯定。”

“不,你說謊,她沒有走,她是帶著我往假山的方向去了,她劃傷了我的臉,還推我下水,你如果距離不遠,肯定能看到的,你是被她收買了,你作假口供。”牡丹跳起來衝高個子宮女怒吼,一張臉漲紅,更顯得兇惡恐怖。



白擎夜身邊的禁衛軍得白擎夜的手勢,一個箭步上前,摁住牡丹的頭,一記耳光劈了過去,怒道:“大膽奴才,太皇太后與皇上跟前,也敢如此放肆?”

牡丹被禁衛軍劈了一記耳光,耳中嗡嗡作響,禁衛軍的手一鬆,她便癱軟在地上,她抬頭驚慌地張望,然後爬到葉青腳邊,求救道:“郡主救奴婢啊,奴婢沒有說謊,是葉宸推我下水的。”

葉青抬頭,看向葉宸,葉宸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諷刺而冷淡的笑容。

葉青心中一恨,今日難得找到個機會把慕容家也拖進來,豈容輕易放過,她推開牡丹,跪在皇帝面前,悲聲道:“皇上,難道您忘了元妃的事情嗎?元妃埋下的咒術娃娃,至今還沒找到,說不定就在這幽明園。”

葉青聽那人說過,宮中很多地方都搜查過,唯獨沒有搜查過幽明園,如果元妃真的埋下了咒術娃娃,說不定就在幽明園。

葉青不是魯莽的人,她只是不願意自己的計劃付諸流水,所以,竟沒有考慮後果,就把元妃的事情扯了進來。

而且,她確信那人沒有騙自己,元妃當年一定是用了厭勝之術。只要搜查幽明園,一定會有所發現的。

清平公主瞧了葉青一眼,面如死灰,心中有恐慌源源不絕地生出,她不禁嘆息,事情到了現在這個地步,葉青還拿元妃說事,便等同觸了皇上的逆鱗。

果然,皇帝面容肌肉抖動了一下,狂怒襲上眸子,厲聲道:“滿嘴胡言,清平,這就是你教導出來的好女兒?朕看她枉擔了昌樂郡主這個封號。”

清平公主大驚,連忙跪下,“皇上息怒,青兒年幼無知,一時受人迷惑才會胡言亂語,請皇上息怒。”

皇帝正愁尋不到一個藉口發洩心底的怒火,他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盯著清平,鼻子一哼,“受人迷惑?受何人迷惑?你是不是還嫌今日不夠亂故意入宮來給朕添堵?這宴會你若是不想參加,便馬上領著你的人出宮去。”

清平倒抽了一口涼氣,皇兄一向十分寵愛她,往日就算她言語上有所不當,皇兄也頂多責言幾句,從不曾說過這樣的重話。



淚水湧上她的眼底,她握住雙拳,委屈地看著眼前這個滿臉怒氣的男人,她知道,眼前這個不僅僅是她的兄長,還是當今帝王。

她的拳頭,緩緩地鬆開,淚水卻一下子就滾了下來。

皇太后心疼女兒,見一向倔強的女兒當著人前流下眼淚,不禁板起臉道:“皇帝,你這是什麼意思?在自家妹妹面前擺什麼皇帝的威風?今個是大日子,文武百官還在外面呢,你是不是要大家看笑話啊?”

太皇太后冷笑一聲,“兒媳婦,依你之見,是不是無論清平犯了什麼錯,皇帝都不能責罰她?這樣大臣們就不會笑了嗎?”

皇太后陰沉著臉道:“母后明知道哀家這個意思。”

“那麼,你來說說,這事兒該怎麼解決才是正道?總不能叫人家白白受了冤屈,像你所言,侍女也是人,那葉宸就不是人了?”

皇太后一時竟無言以對,只得狠狠地瞪了清平一眼。

清平面如死灰地跪在地上,“清平有罪,請皇上發落。”

審案一下子就變成了皇室的家庭矛盾,急轉而下的劇情讓白擎夜緩緩地勾起了唇瓣,他透過人群看向葉宸,葉宸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低著頭,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緒,他不禁對葉宸更添了幾分讚賞,今日之事,她幾乎全程沒有說過一句話,甚至沒有為自己辯白過一句。

確實啊,這侍女墮湖案,似乎早就被安排好,她哪裡需要為自己辯白呢?除了牡丹一口之言,壓根就沒有任何的證據可以證明她推牡丹下湖,至於元妃之事,更顯得子虛烏有。

白擎夜又看著清平公主,微微地搖頭,其實今日若不是把元妃和慕容家扯進來,清平公主未必會慘敗,皇上今日心情不好,又難得太皇太后肯出來見人,葉青卻一再提起元妃,元妃已經被打上了厭勝之術的禁忌,提起她,便等同在皇帝胸口上插一刀,說到底,是她們母女的胃口太大,否則的話憑著牡丹的口供,即便無法入葉宸的罪,也會讓葉宸在眾人心中留下一個殺人兇手的嫌疑。

很多事情,是需要一步步來的,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只是他有些好奇,葉宸是如何知道清平公主和葉青會扯上元妃的?還有,她到底是如何讓太皇太后出面為她保駕護航?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1:28:29

第61章暫留性命
皇后上前,跪下道:“皇上,這件事情發生在宮中,臣妾也難辭其咎,皇上若要責罰公主,便請先責罰臣妾吧。”

皇帝面容冷峻,哼了一聲,卻沒看著皇后,而是下令道:“把這誣陷主子的奴才拖下去,先關押暴室,明日處死。”

今日是冬至,皇帝自是不願意在今天開殺戒,所以,便留牡丹多一日的性命。

白擎夜對身邊的侍衛打了個手勢,侍衛上前拖起嚎啕大哭的牡丹出去,牡丹掙扎著求饒,卻被侍衛一個反手打暈拖走。

葉宸嘴角挽起一抹淡笑,皇上下令殺牡丹,證明這件事情到此結束,任何人都不得再調查。

而牡丹,她是早就動了殺機,但是,在這深宮之中,要殺一個人,又何必自己動手?牡丹這樣人,死在她手中,只會髒了她的手。

白擎夜看向葉宸,她的雙眸如古井般幽深,即便如願以償殺了牡丹,也沒見她露出一絲得意之色。

一個十五歲的少女,竟有這樣喜怒不形於色的修為,真不簡單。

處置了牡丹,皇帝冷眼掃了一眼清平公主,冷淡地道:“你府中的事情,朕管不著,只是,刻薄寡恩的罪名,皇家的人卻是擔不起,你還是管好自己的性子。 ”

皇帝這話,等同是指牡丹陷害葉宸一系列的事情,都是她指使的。

清平公主百口莫辯,因為,皇帝已經不打算審問下去,她只能吃這個啞巴虧。

清平公主伏地,道:“臣妹知道。”

葉青哪里甘心?正欲說話,卻見皇帝冷眼掃了過來,竟是十分凌厲猙獰,葉青嚇得連忙低頭,把話吞回肚子裡。

太皇太后滿意地點點頭,“都起來吧,跪著做什麼?哀家這沒地站了嗎?”

“謝老祖宗!”清平與皇后謝恩站起來,退在一旁。

葉青扶著清平搖搖欲墜的身子,怨恨地盯著站在太皇太后身邊的葉宸。

而葉宸則溫順地問太皇太后續茶,連玉姑姑都在一旁為她打下手。

太皇太后飲了一口茶,對葉宸道:“葉宸,皇帝祭天歸來,​​也口渴了,給皇帝倒一杯。”

“是!”葉宸翻了一隻杯子,把切好的茶呈給皇上,“臣女葉宸,恭請皇上用茶。”

皇帝打量著葉宸,這些年,能讓老祖宗記住名字的人不多,即便是自己的親孫子或者重孫子,她總是忘記名字,用那誰來稱呼。

而這個小女子頭一次入宮,便得老人家這般看重,十分不簡單。

但是皇帝並不放在心上,老祖宗喜歡就好,一個府外的女子還能翻起什麼風浪?再說,老祖宗慧眼如炬,若她真有歹毒心腸,老祖宗自然能看出來。

他坦然地接過茶,道:“既然老祖宗喜歡你,那就好生伺候老祖宗。”

“是,臣女知道!”葉宸挽唇輕笑,輕聲應諾。

白擎夜看著她唇邊那一抹無辜綻放的笑容,竟覺得心頭有一種陰翳頓時被驅散般的明朗感,他心頭有些惱怒,不過是一個十五歲的少女,自己為何卻一再地被她牽引著情緒。

玉姑姑又示意葉宸給皇太后端了一杯茶,皇太后只冷冷地瞧了她一眼,道:“放下吧!”

殿中只有太皇太后身側有一張茶几,而皇太后沒有接茶,意味著葉宸要把茶湯端回去。

她正欲轉身的時候,太皇太后卻忽然說話,“給皇后吧,她說了那麼多的話,該渴了。”

皇后一怔,也不知道該接還是不該接,這茶本是給皇太后的,若自己喝了,豈不是明落了皇太后的顏面?

可如果不喝,這茶可是太皇太后賞賜,如果……

皇后正為難之際,太皇太后笑容可掬地看著皇后,“皇后,是不是要哀家親自端給你?”

皇后一個哆嗦,連忙接過葉宸手中的茶盞,顫聲道:“不,老祖宗言重了,臣妾有罪!”

葉宸見皇后接了茶,便要往回走,經過清平公主與葉青身邊,不妨葉青忽然伸腿絆了她。

葉宸要避過自然是十分容易,但是,她卻絆了上去,一個踉蹌,眼看著就要倒在皇帝身上。

白擎夜一個箭步衝上去,拉住她即將傾倒的身子,厲聲道:“不可冒犯!”

葉宸慌忙跪下,“皇上恕罪,臣女無心冒犯,只是……”

她怯怯地回頭瞧了葉青一眼,卻是不敢再說下去。

葉青盯著她,眸光如血。

皇帝心中有數,淡淡地對葉宸道:“走路小心些,如此莽撞,日後如何伺候太皇太后?”

“是!”葉宸彷彿鬆了一口氣,被玉姑姑攙扶起來,重新站在太皇太后身側。

皇帝這話,叫清平公主與葉青幾乎吐了一口鮮血。這是不是意味著以後她可以常入宮中?可一個相國府的庶女入宮伺候太皇太后,這聽起來怎麼都名不正言不順的,莫非……

清平公主不敢想下去,心頭突突地亂跳。

果然,太皇太后含笑道:“葉隆在外面嗎?”

白擎夜出列回答:“回太皇太后,葉公就在外面。”

“哀家許久沒見他了,讓他進來在哀家跟前走兩步。”太皇太后興致勃勃地道。

“奴婢去請!”玉姑姑說著,便走了出去。

頃刻,玉姑姑領著葉隆惶恐的葉隆入殿。

葉隆跪在地上,規規矩矩地行禮,“臣葉隆參見太皇太后,願太皇太后萬福金安,福壽康寧。”

太皇太后眉開眼笑,“你這小子,沒見這麼幾年,竟一點都沒變,還是這麼玉樹臨風,難怪當年可以迷得哀家的孫女為你丟掉了魂魄。”

這話太皇太后是笑著說的,聽語氣也像說笑,但是,不知道為何,聽在清平的耳中,卻像是在認認真真指責一般。

清平只覺得臉陡然燃燒了起來,羞辱在心底不斷騰起,幾乎忍不住掉下眼淚。

葉隆卻只當太皇太后的玩笑話,恭謹地道:“太皇太后說笑了,沒見太皇太后幾年,太皇太后容顏也不曾改變,依舊是那麼端莊美麗。”

一旁的玉姑姑嗤笑出聲,“葉公真會說笑,咱老祖宗這輩子啊,與端莊壓根就佔不到邊。”

太皇太后哼了一聲,“敢情你端莊。”

“咱都不是那樣的人。”玉姑姑笑著安慰。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1:29:19

第62章詰問
太皇太后這才笑了,半瞇著眼對葉隆道:“你生了一個乖巧可人的女兒,哀家甚是喜歡,哀家常年在樟鑫宮,乏味得很,所以哀家跟你女兒說,讓她以後多些入宮陪伴哀家,你不會怪哀家奪了你的明珠吧?”

葉隆在外面,並不知道剛才殿中發生了什麼事,聽得太皇太后的話,他心中深感欣慰,也不枉他這些年對青兒的教育。

他抬起頭,卻看到葉宸站在太皇太后身側,眼底浮起一絲疑惑,卻無暇深究,只是微微笑道:“太皇太后說的什麼話?青兒是老祖宗的重孫女,能蒙老祖宗看得起入宮陪伴左右,是她的福氣。”

說完,他看向葉青,吩咐道:“青兒,還不趕忙上前,謝過老祖宗大恩?”

葉青幾乎要哭出來了,惱怒地看著葉宸。

太皇太后卻笑著道:“你誤會了,哀家說的是你的嫡女葉宸。”

葉隆一怔,“宸兒?”他看向葉宸,只見她依舊是府中那副乖巧溫順的樣子,只是少了一絲畏縮之氣。

只是,太皇太后口中一句嫡女,卻讓他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倒是皇太后冷冷地道:“母后,葉宸只是庶女,她的生母是府中姨娘,青兒才是嫡出的女兒。”

太皇太后大吃一驚,看向玉姑姑,“這是哀家記錯了嗎?哀家記得當年葉隆帶慕容氏入宮,說的可是夫人而不是姨娘的。”

玉姑姑搖搖頭,“太皇太后沒記錯,只是後來公主嫁給葉公,那慕容氏自然就成了妾侍。”

太皇太后臉色一沉,“這豈不是亂妻妾位?我大周律法規定,大周男子只能娶一妻,可多妾,明媒正娶先入門的必須為嫡妻正房,就算並嫡,也有先後之分,慕容氏是嫡妻的地位不可撼動,否則便是觸犯律法。”

皇太后冷冷地道:“母后,但是您也不要忘記,在特殊情況下或者格外開恩之下,可以並娶兩名妻子,當年先帝朝的時候,柱國候不是也有兩位夫人嗎?正妻被封為孝夫人,而後娶的則被封為衛夫人,這件事情,還是母后親自恩准的,母后總不會忘記?”

太皇太后呃了一聲,看著玉姑姑,“有這樣的事情?”

玉姑姑笑著解釋,“老祖宗,確實是有這樣的事情,柱國候年輕的時候曾與朱家大小姐定親,後來朱家沒落,朱家舉家外遷,不知所終,柱國候迎娶了林家的嫡女為妻,三年之後,朱家找上門來,要柱國候履行婚約,柱國候不忍把朱家大小姐為妾,遂入宮請老祖宗懿旨,以平妻之禮娶朱家大小姐過門。”

“你這麼一說,哀家倒是想起這事兒來了,”太皇太后笑笑,然後又看著皇太后問道:“只是,這兩件事情能相提並論嗎?柱國候與朱家大小姐有婚約在前,以平妻之禮迎娶並無不可,而且,柱國候娶了朱大小姐卻沒有把林家嫡女貶為妾侍,反而朱大小姐尊林氏為主母,所以,哪裡有後入門的把正妻貶為妾侍的道理?豈不是顯得皇家人十分霸道?”

說罷,她看著皇帝,“皇帝,這破事兒是你辦的?你這樣做,把慕容家的顏面置於何地啊?”

皇帝當初確實是恩准的,但是操辦此事的人卻是皇太后,這中間內情,太皇太后是知道的,所以,她看似是質問皇帝,實際是質問皇太后。

皇太后冷道:“母后若想要怪罪臣妾便怪罪吧,何必扯上皇帝?當初是慕容氏親自提出要降為妾侍的,並非臣妾與皇帝相逼,這件事情,慕容家上下皆可作證,臣妾也是親自到了慕容家去求證過,若慕容家有異議,為何不提出?可見他們也是十分樂意這種結果的。”



太皇太后張大嘴巴,顯得有些驚愕,她看了皇太后數秒,忽然笑了,“你說這話,讓哀家想起哀家十五歲那年,哀家一個人外出,路上遇到搶劫,那人用刀指著哀家的脖子,讓哀家交出錢袋,哀家當時很沒骨氣,利索地把身上值錢的東西給了他,並且好聲好氣彎腰點頭地送他走,你們說,哀家當時樂意不樂意這個結果呢?”

皇太后氣結,臉色漲紅,顯得惱怒不堪,這分明說她就是那強盜。

可是,她竟無言以對,只得乾生氣地坐在那裡,別過頭不說話。

葉隆見太皇太后與皇太后兩人硝煙味甚重,連忙磕頭道:“太皇太后,此事是臣處理不妥,還請太皇太后責罰。”

太皇太后滿意地嗯了一聲,“你自然是處理不妥的,不過,亡羊補牢為時未晚,慕容氏以正妻之禮嫁入你葉府,沒觸犯七出之條,便不得休妻更不得無故下降,所以,清平入你門,也只能以平妻待之,可我朝律法並沒有平妻的規定,只是民間的做法,所以平妻也為妾,如今慕容氏已死,妾也可以扶正為你的繼室,所以,慕容氏的牌位上該如何修改,你知道了吧?”

清平公主一直最在意的便是此事,聽了太皇太后的這句話,不由得跪下來,淚水滾滾而落,悲聲道:“老祖宗,您是要逼死孫女嗎?”

太皇太后見她哭得傷心,不由得大為憐惜,柔聲道:“你這傻丫頭,皇祖母怎會逼死你呢?皇祖母疼愛你都來不及了,快別哭了,那誰,趕緊扶起你母親,地上冰冷,皇家的人矜貴,莫要落了後遺症。”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1:30:31

第63章為慕容氏正名
葉青心中已經氣憤之極,又聽得太皇太后分明叫葉宸的名字,卻不記得她叫什麼名字,可她才是金枝玉葉,她為何要這樣辱她的面子?尤其是當著太子殿下的面。

想到這裡,她也噗通一聲跟著跪在地上,道:“老祖宗,您這樣說,母親哪裡還能站起來做人?這真是要把她往死裡逼啊。”

太皇太后嘆息一聲,瞧著玉姑姑,“這主個事兒怎就這麼難呢?你說當年她逼死慕容氏,慕容家的人可沒找哀家說過半句,如今哀家不過是要彌補皇家的錯,卻一大堆的人攔著,罷了,哀家老了,不管了,皇后,你自己看著辦吧。”

皇后頓時六神無主起來,這事兒哪裡輪到她做主啊?而且,就算她想做這個主,她能做嗎?

她只得也跪了下來,“老祖宗,臣妾無能,這事兒,臣妾也不知道該如何做才妥當。”

皇后這話,讓太皇太后淡淡地笑了,她的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皇后卻說不知道該如何處理才妥當,看來,她退隱几年,后宮就沒人把她當回事了。

她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凝眸看著皇帝,“皇帝,你以為呢?”

皇帝勾唇一笑,眼底卻是十分冰冷,“既然皇后不知道如何處理,那就讓秦貴妃幫著處理吧,皇后也辛苦了,以後后宮的事情,秦貴妃也幫忙打點一下,為皇后分憂。 ”

此言一出,在場所有人都怔住了,這不就等同是要奪皇后大權嗎?

不過是一宗陳年舊事,皇上當年又是默許的,怎現在也跟著太皇太后翻起舊賬來了?還因為這件事情大動干戈。

秦貴妃神色一喜,連忙跪下,“是,臣妾領旨。”

皇后臉色霎時一白,怔怔地看著秦貴妃,眸光極恨,她不是不知道太皇太后的意思,只是不願意得罪清平公主與皇太后,也覺得事情沒這麼嚴重,而且,她一直認為,皇上之所以那麼敬畏太皇太后,是因為之前太皇太后掌權,如今太皇太后都交出zhèng quán那麼多年,而且,一直都躲在樟鑫宮不出來,皇上對她大概也就是面子上的事情。

卻想不到,皇上竟會因為太皇太后一句話,而奪了她的權。

太子朱善動了一下,想上前求情,但是看了皇帝那張冷漠的面容,他還是什麼都沒說,只是有些無助地看了皇后一眼。

葉宸看在眼裡,心底悄然嘆息一聲,太子到底是過於軟弱。

想起前生他因為軟弱而被朱睿害得慘死,葉宸不禁覺得,但凡他有朱睿一般的冷狠與心計,都不會落得這般下場。

這邊,每個人都各懷心思,那邊的秦貴妃卻已經道:“皇上,明日臣妾便擬著禮部擬一個諡號,追封慕容氏,想起慕容氏,也是才德兼備的女子,又為國公府生兒育女,實在不能委屈了她。”

“葉宸,還不趕緊跪下謝恩?”太皇太后懶洋洋地提醒葉宸。

葉宸跪在皇帝面前,恭聲道:“葉宸替母親謝過皇上恩典。”

這一謝恩,便意味著事情已經塵埃落定再無翻盤的餘地。

“起來吧,這是你母親該得的,也是皇家欠她的。”皇帝道。

“臣謝皇上恩典。”葉隆也只得跟著謝恩,只是他的聲音卻聽不出有欣喜之情,唯有眼底跳躍起一絲光芒。

皇太后再也按捺不住心底的怒氣,衝皇帝厲喝了一聲,“皇帝,你確定要辦此事?”

太皇太后不待皇帝回答,便笑瞇瞇地對秦貴妃招手,“那誰,你過來。”

秦貴妃一手拉過身邊的長樂公主,口中道:“長樂,快拜見老祖宗。”

長樂公主今年才六歲,粉雕玉砌的一個女娃娃,明眸大眼,黑溜溜的眼珠澄明潔淨,長得微胖,瞧著十分可愛。

她聽了秦貴妃的話,便往前一跪,奶聲奶氣地道:“長樂拜見老祖宗,老祖宗,您這裡可有好吃的?”

一句孩子氣的話,讓在場的人都笑了起來,這一笑,氣氛便沒這麼凝固。

玉姑姑笑著拉起長樂的手,道:“好吃的當然有,我們老祖宗是什麼人啊?她如今就光愛吃了。”

“太好了,那以後長樂要常常去找老祖宗玩兒。”長樂歡喜地道。

“快去吧,可不許折騰姑姑的。”太皇太后寵愛地看著小人兒,看著玉姑姑牽著她的手走出去,才抬起眸看了秦貴妃一眼。

她自然知道秦貴妃的心思,在這后宮之中,她無子,也不是很得帝寵,所以,才會讓長樂與她親近,好為長樂尋一個靠山。

后宮的女子,各有心思,各有算計,她覺得很正常,人都是為自己而活的。

“瞧你這小身板,讓你娘家人瞧見了還以為我們朱家的人虧待了你呢,回頭多吃點,哀家啊,喜歡看見圓圓的臉蛋。”太皇太后拉著秦貴妃的手說。

說完,她又看著皇帝,“自然,皇帝也喜歡圓圓的臉,是不是?”

皇帝含笑,“老祖宗喜歡的,孫兒就喜歡。”

皇太后見她裝瘋賣傻,總是扯開話題,不由得揚聲道:“母后,您若是執意如此,置哀家與清平的顏面何處?又置皇家的顏面何處?”

太皇太后拍拍秦貴妃的手,示意她回去站著。然後抬起頭,瞇起眼睛看著皇太后,呵呵乾笑了一聲,“面子是靠自己爭取的,誰讓你幹下這些沒臉沒皮的事情?現在覺得沒面子了,怪我咯?”



“再怎麼,那都是已經過去的事情了。”皇太后不假思索地回擊,只是,話說出口便頓時後悔,這豈不是等同承認自己做了沒臉沒皮的事情?不禁懊惱得臉都漲成了豬肝色。

太皇太后看著她,收斂起剛才的嬉皮笑臉,眸子陡然籠上一層厲色,哼了一聲,“過去的事情便當沒發生過?還記得你剛才是怎麼對待牡丹的嗎?一個侍女你尚且不能讓她受冤屈,人家慕容氏好歹替葉府生了一兒一女,慕容家更是國家棟樑,嘔心瀝血地保衛疆土,你作為大周朝的皇太后,就是這樣欺負人的?”

皇太后的語氣冷厲,眸光冷狠,威嚴籠罩全身,葉隆跪在她面前,幾乎有種錯覺,她還是當日坐在金鑾殿上主政的那位皇太后。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1:31:17

第64章她簡直就是魔鬼
皇太后也是渾身一震,當年的事情湧上心頭,恐懼如狂潮般襲來,她幾乎不敢看太皇太后的眸子,那雙眸子,簡直就是惡狼的眼睛,會把人穿透,甚至還能吸出血來。

葉宸也被太皇太后陡然勃發的冷厲之色鎮住了,她現在才明白,前生的朱睿為何如此忌憚太皇太后。

她開始覺得,太皇太后這一次抬起她,不是這麼簡單地因為任老前輩,而是另有圖謀。

她不禁暗暗擔憂起來,倒不是擔心些什麼,只是現在的她,還沒足夠的實力獨當一面,她需要時間籌謀,所以,才會尋求太皇太后的護蔭,希望能夠爭取一些時間。

但是,看來如今她是被趕鴨子上架了。

“哀家也累了,送哀家回去樟鑫宮,晚宴的時候,皇帝去接哀家吧。”太皇太后震懾了一下眾人之後,半閉著眼睛有些疲憊地道。

“孫兒送老祖宗回去。”皇帝站起來,伸手攙扶她。

“以前你小時候鬧騰,晚上睡覺哭,哀家總是背著你在殿裡走來走去,如今哀家是背不動你了,不過,你可以背背哀家。”太皇太后含笑看著他。

皇帝二話不說便蹲下了身子,他身邊的太監王福泉一個激靈地跪下,“奴才來!”

“去,你有這資格嗎?”太皇太后笑罵著,上了皇帝的背。

皇帝背著太皇太后,感覺她的身體輕盈彷彿沒有重量,眼圈不知道為何陡然就紅了,他低著頭,在一眾嬪妃的恭送聲中,像背負著沉重的江山一般,緩步踏出了殿門。

“孫兒,什麼事情不痛快?”出了殿,太皇太后問道。

皇帝輕笑了一聲,“什麼事都瞞不過老祖宗。”

太皇太后嘆息一聲,“不必憂心哀家,該來的總會來,人都有一死的。”

她軟綿綿地趴在皇帝的背上,便是連說話都有些氣喘了,剛才支撐了這麼久,身體早就吃不消,這才讓皇帝看出了端倪,知道她命不久矣。

洛陽劍一直跟在太皇太后身後,聽了她的話神情很凝重。

皇帝輕聲說:“皇祖母有千歲之命,那一天還遠著。”

“千歲?那真是老妖怪了。”太皇太后輕輕笑了。

“誰管是不是老妖怪,活著就好。”皇帝輕哼。

太皇太后輕輕地撫摸他的頭髮,“皇帝,哀家唯一放不下的,便是這片江山,太子軟弱無能,太子妃如今病重,看著命不久矣,你那媳婦也是個沒腦子的貨,竟想著娶葉青進門便能拉攏葉隆,可葉隆是難得的中立之輩,哀家可不願意讓她攪了局把葉隆捲入皇權鬥爭中,這國家,是真需要有人在做事。”

“所以皇祖母扶起那葉宸?只是,就算您給了葉宸一個嫡女的身份,頂多是讓她在國公府跳幾天,對大局能有什麼影響?”皇帝不解。



“你這就不明白了吧?今日之事,一則,哀家是要警醒你那媳婦,不要一門心思想著爭權,這個世界,證明自己最好的辦法便是努力,只要太子有政績,自然就拉攏了朝臣的心,否則,給多少空頭許諾都是無用的,拉攏過來的人也是以利催之,不堪重用。二則,哀家捧起葉宸,是為了製衡你的妹妹清平,不要小看這個女娃娃,尤其是一個長期備受欺凌的人,而且,你不要忘記,葉宸的生母是慕容氏,還慕容氏一個嫡妻的身份,是要慕容家感念皇上恩德,慕容家的人受了這麼多年的冤屈氣,也該解封重用了。”

“孫兒對慕容家早無芥蒂了。”

“但是,還沒重用!”太皇太后喘了一口氣,語氣有些重,“因著元妃的事情,你多少對慕容家還有些戒備。皇帝啊,不許迷信,就算有妖魔鬼怪,這些妖魔鬼怪,也入侵不了惡人的心,只要你足夠惡。”

皇帝扑哧一聲笑了,“那像皇祖母一樣,夠惡了嗎?”

“她簡直就是魔鬼。”洛陽劍在身後嘀咕道。

“說什麼呢?”太皇太后陡然中氣十足地吼了一聲,倒把皇帝嚇得一大跳。

太皇太后走後,葉宸上前扶起跪在地上的葉隆,葉隆神色怔忡,彷彿對剛才發生的事情還有些不能置信。當確定是真實之後,他臉上才流露出一絲似悲苦似欣喜的神情,“你娘親,我終究是辜負了。”

葉青見此情況,再也按耐不住心裡的怒火,一個箭步衝上去,揚起手掌對著葉宸的臉甩下去,“賤人,你好心計啊!”

葉宸嚇得尖叫一聲,連忙往葉隆身後縮去。

葉隆一怒,鐵腕一伸,握住葉青的手腕,怒道:“你還要鬧到什麼時候?我的臉都被你丟清了。”

葉青自出娘胎便被封為郡主,從小受盡寵愛,葉隆更是好生培養,莫說惡言,連重話都不曾說過一句,如今卻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痛斥她,葉青登時一怔,眼淚刷刷地落下,“父親,您也幫著她?”

葉隆瞧著她那張美麗的臉,又看了看一旁陰沉著臉的清平公主,心中生出一絲悲哀來,他葉隆一生,順風順水,官場得意,卻在家事上,總是惹人非議。

他嘆息一聲,看著清平,“清平,就當我求你,消停一下,好嗎?”

清平公主眼底有淚光泛起,只是她迅速地揚頭逼退,冷冷地道:“你也這麼看我?”

“葉隆,你是什麼意思?”皇太后一肚子的氣沒地方出,見葉隆質問愛女,不由得大怒。

葉隆看著皇太后,覺得自己說什麼都沒用,“微臣告退!”

說罷,他拉著葉宸,出了幽明園。

“你……”皇太后見他無禮至此,不由得怒氣更盛,可葉隆已經走了,她只得狠狠地剮了清平一眼,“瞧你千挑萬選的好夫婿。”

皇后也怨恨地看了清平一眼,起身對皇太后道:“母后,臣妾告退!”

清平頓時無力地坐在椅子上,這一次的跟斗,栽得有些不明不白,她精心策劃的計劃壓根都來不及實施,就被葉​​宸打了一個措手不及。

而葉宸,甚至一句話都沒有說過,就把她擊得慘敗不堪。

白擎夜轉身出去,臉上帶著淺淡的冷笑,真是有趣。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2:29:49

第65章陰謀的起端
冬至的宮中晚宴舉行之前,有篝火晚會,因屆時人多嘈雜,加上諸位大臣和家眷們都攜帶了下人進宮,所以,戒備比以往要森嚴許多。

白擎夜領著下屬在宮中布防,禁軍衛統領王世安身邊的章水對白擎夜道:“白副統領,王大人說暴室那邊關押著葉府的兩位千金,還有一名明日處斬的婢女,讓您親自去那邊看一下,暴室的太監跟紅頂白,不知道內情,若是為難了兩位千金,國公爺那邊也不好交代,也要提防那牡丹畏罪自殺,畢竟今日宮中不見血腥。”

“好!”白擎夜領命前往,心裡卻隱約覺得不妥。

章水看著白擎夜的背影,一抹惡毒的光芒從他眸子裡閃過,旋即,回歸平靜。

聽雨軒那邊,特意邀請了京中著名的戲班子入宮唱戲,入宮的賓客都在那邊打關係,聯誼感情,很少人會坐下來靜靜地看戲。

葉宸坐在戲台下,看著戲台子上演著的《傳》,身邊坐著的正是王家大小姐王靜月。四周零零散散地坐著一些上了年紀的貴婦人。

“你小心點,清平公主不會就這樣善罷甘休的,此番入宮,她定必為你精心準備一番,雖然你亂了她的陣腳,但是她等回過氣來,那些計劃都會實施的。”

王靜月把玩著手中的戒指,眼睛看著台上,輕聲對葉宸說話。

“放心,不該放過的,我一個都不會放過。”葉宸眸子斂住一抹嗜血之色,唇瓣揚起的卻是雲般輕柔的笑容。

“下手要狠,準!”

“嗯!”葉宸側頭,望著她,“是你讓我重生的?”

王靜月良久沒說話,最後,她眼底迸出一絲恨意,“你死後,我去殺朱睿,卻被他所殺,是師父讓你我重生的。”

葉宸動容,“你不該為我做這麼多。”

“人心執著,我與他已無可救藥。”王靜月說完這句,便是長久的沉默。

她口中的他,是白擎夜。

葉宸輕輕地嘆息一聲,前生的她,其實真的很幸福。有深愛她的男人,有與她生死相依的姐妹,人一生追求的不就是這些嗎?

葉宸遠遠便看到白擎夜走過來,王靜月握住她的手,“如果你不確定自己的心意,不要和他接近,你已經害了他一次,不要再害第二次。”

葉宸怔怔地看著她,她眼底有一絲沉痛,輕聲道:“我只是怕,傷害了他的同時,你也會受傷害。”

說話間,白擎夜已經走到葉宸身邊,道:“二小姐,剛才侍衛在宮中發現你的侍女,她迷了路,侍衛正在送她過來。”

葉宸站起來,施禮道:“有勞將軍了。”

白擎夜看著她,眸子幽黑如深夜天際,“這皇宮很大,什麼妖魔鬼怪都有,二小姐哪怕是走一步路也要謹慎些,莫要叫腳下的泥濘滑了自己。”

葉宸知道他素來不是危言聳聽之輩,現在做出這番警示,分明是話中有話,她眸子一閃,道:“謝將軍告知!”

白擎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轉身離開。

葉宸坐下來,王靜月輕聲嘆息,“怕他此番前來,大概已經是中了計。”

“他不是這般莽撞的人。”葉宸道。

“但凡關係到你的事情,他總會失去冷靜。”王靜月苦笑,“這大概就是魔咒。”

葉宸蹙眉,她是真的不願意把他牽涉進來,尤其他今日才上任,按照前生的劇本,他仕途一路平順,甚至攀登頂峰。

如果在今日出了差錯,他會前途盡毀。

她看著王靜月,王靜月輕聲道:“不必心急,她們的心思不難猜,你好好想想。”

葉宸看著她澄明潔淨的眸子,彷彿無雲的天空,讓人一眼就看到底,她的心緩緩沉靜下來,坐在凳子上,看著台上的戲,心底卻在沉思。

慕容大夫人蘇氏與梁氏走過來,葉宸連忙站起來相迎。

“見過兩位舅媽。”葉宸施禮道。

蘇氏臉色大為欣喜,拉住葉宸的手淚盈於睫,“孩子,太好了,你總算是為你母親爭取到她該有的位分,她在天之靈,也可瞑目了。”

梁氏倒十分清醒,壓低聲音道:“只是這樣一來,清平公主勢必會把你當做肉中刺,眼中釘,你以後在府中的日子便更難過了。”

葉宸嘴角揚起一抹冷笑,“無妨,不過是一句兵來將擋罷了。”

蘇氏安慰她的志氣,道:“所幸上次你傳遞書信,讓葉國公與三叔和解,以後我們慕容家的人要去看你,就能名正言順了,有我們在,她下手的時候多少有些忌憚。”

“舅媽放心,宸儿知道如何應對。”葉宸沉聲道。

“嗯,知道就好,若有事,一定要命人通知我們。”蘇氏說完,便與梁氏走了。

小靈由宮中侍衛領著帶過來,湊在葉宸的耳邊輕聲道:“小姐,事情都辦妥了。”

“好!”葉宸眼底生出一絲精光來,“可有人尾隨你?”

“有。”小靈道。

葉宸抿唇,勾勒出一抹如狐狸般狡猾的笑容。

白擎夜警告了葉宸之後,去了暴室。

暴室,是專門關押犯錯的宮人和位分低的宮嬪,一般入了暴室的人,不死也得脫層皮。

只是今日這三位卻有些例外,因著不是宮中的人,所以暴室的管事只命人嚴加看守,沒有施刑。

“副統領,怎勞您親自過來了?”暴室的管事陳公公哈腰上前。

“她們三人可還安分?”白擎夜問道。

陳公公愁眉道:“哪里安分了?那兩位葉小姐自入暴室便一直哭哭啼啼,而另外一個明日處斬,死命地喊著冤枉,這不,剛消停一會兒,又來了,您聽聽?”

白擎夜側耳一聽,果真聽到關押室那邊傳來淒厲的叫喊聲,聲音尖銳,和外間遠遠傳來的鼓聲十分的不協調。

“我去看看。”白擎夜道。

“小德子,快領副統領去看看。”陳公公馬上扯嗓子喊了一人過來,然後又賠笑道:“奴才這邊還有些事情,便不陪統領過去了。”

“嗯!”白擎夜抬頭瞧了一眼,只見一名十六七的太監麻溜地走了進來,此人長得十分瘦小,年紀雖小,卻有一股子暴戾的氣息,在這暴室的當差的人,一個個都是窮凶極惡。

“爺!”小德子上前行禮。

“走,領大人去看看牡丹。”陳公公吩咐道。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2:30:53

第66章白擎夜殺了牡丹
“是!”小德子連忙恭請,“爺,您跟著奴才,這關押過道漆黑陰暗,您走路仔細些。”

暴室分關押室和施刑室,左右相對,其實都是用同一條過道,為了營造恐怖陰森的氣氛,這裡建築嚴嚴實實,幾乎無外間的光芒可以透進來,只靠三丈一盞的如豆般大小的油燈照亮。

這裡只是關押的中轉站,或者是臨時懲處的地方,一般在暴室關押的人不超過十天,過道裡充斥著血腥和腐臭的味道,空氣混濁得幾乎讓人透不過氣來。

白擎夜嗅到一道奇異的香氣,這種香氣在臭氣熏天的暴室中並不明顯,但是,白擎夜還是嗅到了。

“放我出去!”忽地,旁邊有人衝了上來,撞在堅固的鐵欄上,雙手染滿鮮血,一張臉滿是鞭痕,難分眼耳口鼻。

小德子驚怒一跳,一手便掐住那人的脖子往後推,厲聲道:“叫什麼叫?嚇著了大人是你擔待得起的?還想出去?出去就是死人了,你該慶幸還能在這里呆著。”

白擎夜看著那人,問道:“他所犯何事?”

“回副統領,”小德子道:“他是蘇貴妃娘娘宮中伺候的人,因偷了貴妃娘娘的手釧被發現,關押入暴室的,只是他死活不招認,沒辦法,只能是受點苦了,這年頭,嘴硬的人必須得多受苦。”

“我沒有,我冤枉的,救我出去啊!”那人竟發了狂似的拽住鐵枝淒厲地喊道。

白擎夜見他雙手有力,縱然滿身是傷,卻依舊拽得鐵枝“嗡嗡”作響,倒像是練家子。而且他神情癲狂,渾然不顧自己全身是傷,徑直撞向鐵欄。

那人發狂之際,竟從鐵欄裡伸出手來抓住白擎夜的手臂,瘋狂地喊道:“救我出去,我是冤枉的,救我出去。”

白擎夜不妨他忽然出手,正欲掙脫的手,小德子一腳踹過去,直接把那人踹倒地上,“滾開!”

“走吧!”白擎夜聲音暗晦沒有溫度。

“是!”小德子道,“前面就是了,這裡可一眼看過去的。”

牡丹叫喊了許久,卻還能喊出這樣尖利的聲音,真是中氣十足啊。

牡丹與葉婉葉琳瑯兩人是分別關押在前後的籠子裡,籠子很小,關押兩人便顯得十分局促,兩人都在抽泣,抱成一團,瑟瑟發抖。

這兩位葉府小姐,哪裡在這樣的地方待過?這不過是一會兒的功夫,便嚇得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了。

牡丹見白擎夜來到,竟嚇得渾身顫抖,跌坐在地上一個勁地往後挪,口中胡亂喊道,“你別過來,你別殺我,求求您饒了我吧,不要殺我。”

白擎夜蹙眉,心底閃過一絲疑惑,她的恐懼不像是假的,她是真的覺得自己要殺她。

“就是如今不殺你,明日你還得死。”小德子忽然陰沉地笑了,那聲音低沉沙啞,竟沒了剛才尖利的嗓音。

白擎夜心中頓時一沉,他明白,自己已經中了圈套。

他正想說話,忽地聞到剛才那股子奇異的香氣,腦子裡一陣昏沉,眼前的牡丹陡然重影起來,他看到牡丹手中竟然拿著一把bi shou朝他捅過來。

他手中的劍一翻,劍身出鞘……

小德子尖細的聲音驚叫起來,“副統領,皇上有旨,明日才處斬牡丹,您這是……”

長劍凌空而入,射入了牡丹的心臟,只聽得牡丹淒喊了一聲,胸口汨汨流出鮮血,身子往後緩緩一倒,落在地上,雙眼瞪大,身子抽搐幾下,還來不及說一句話,便氣絕身亡了。

那把劍柄的部位,赫然刻著一個“白”字,是白擎夜從軍那年,杜元帥送給他的。

葉婉與葉琳瑯兩人嚇得尖聲高叫起來,“啊,殺人了,殺人了!”

“來人啊!”小德子怒喊一聲,便聽得凌亂的腳步聲響起,幾名暴室的太監衝了進來。

“快,去回報管事,副統領殺了牡丹。”小德子厲聲道。

暴室中的大門陡然打開,兩旁開了窗,有冷風迅速注入,冷風一吹,白擎夜整個人清醒過來。

他看向牡丹,牡丹已經死亡,他盯著小德子,陰沉著臉沒有說話,如今說什麼,都百口莫辯,相信這一出早就佈置好,只等他走入暴室。

今日是冬至宴會,宮中不見血腥,即便是膳食中的葷,都是從宮中外購買的宰好的送入來,尤其,牡丹還是皇上下旨,明日處斬的人。

如今任何人殺了牡丹,都是死罪。

管事陳公公已經進來,他身後有人掌著火把,把這臭氣熏天的暴室照得明亮。

陳公公瞧了牡丹一眼,她死得很快,長劍捅破了心臟導致大出血迅速死亡的,不算十分痛苦,至少,痛苦的時間不長。

“副統領,您讓奴才如何跟皇上交代?”陳公公嘆息一聲,神色複雜地道。

小德子道:“公公,此事還需要馬上禀報皇上,畢竟,今日見了血腥奪了人命,皇上必定龍顏大怒,我等還是趕緊去請罪為好。”

陳公公眸光銳利地看著白擎夜,“副統領,還請您跟奴才到御前走一趟,把事情說個明白。”

白擎夜的視線落在對面鐵欄的一道刀痕上,牡丹被殺之前,他分明聽到清脆的金屬撞擊聲。

他看向剛才走過的鐵欄裡,那剛才還沖他喊救命的人如今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樣子,他手上和臉上的血痕十分醒目,看樣子是剛動過刑不久。

今日,宮中不見血腥,按理說暴室也不會動刑審問,為何此人卻是鮮血淋漓的樣子?

而且,暴室其他鐵欄關押的犯人,幾乎每人的額頭都有鮮血,看樣子,眼底還有癲狂的余光。

白擎夜心裡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對陳公公道:“走吧!”

皇帝送太皇太后回樟鑫宮之後,陪伴了好一會兒,直到太皇太后睡著了,他才起身告退。

他與十餘名大臣在御花園內煮酒論政,一派君臣和睦的樣子。

“太皇太后說晚宴的時候要過來與大家一同飲酒,諸位愛卿想必都許久沒見太皇太后了,今日見了她老人家,可得要說幾句好聽的話,哄哄老人家開心。”皇帝特意囑咐了一番。

杜元帥頭髮花白,他端起酒杯,豪氣乾雲地道:“想當年,老臣還曾與太皇太后出征,太皇太后在沙場上英姿勃發的樣子,老臣記憶猶新啊。”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2:31:43

第67章宮中命案
葉隆笑道:“想必,杜元帥那時候才剛從軍不久。”

“可不是,那時候得慕容老元帥賞識,被提拔為先鋒,老臣那年,剛好十八,想起來,那已經是四十年前的事情了。”杜元帥道。

皇帝臉上含著一抹淺柔的笑容,“皇祖母如今還年輕,只是長久不出來活動,身體難免差了些。”

皇帝身邊的首領太監疾步走來,臉色沉重,跪在地上道:“回皇上,暴室陳公公領著白副統領前來請罪,葉國公府的侍女牡丹,死在了暴室之中。”

睿親王朱睿猛地站起來,怒道:“混賬,連個侍女都看不好,竟讓她在今日畏罪自殺?”

陳公公不安地看了皇帝一眼,伏地道:“回睿親王,牡丹並非自盡,而是被白副統領殺死的。”

皇帝緩緩地轉過臉,平靜的面容下,有暴風雨即將來臨的狂怒,他淡淡地抬頭,看著杜元帥與平常候白長儒,“愛卿,今天有趣的事兒特別多,是不是?”

平常候白長儒是白擎風的父親,當年他不過是一宿風流,就有了白擎夜,此事還被喧鬧得人盡皆知,逼得他不得不把白擎夜接回府中認祖歸宗。

但是,他一直都不待見這個兒子,甚至對他深惡痛絕,因為,白擎夜是他畢生的恥辱。

如今聽得皇帝那淡淡的語氣中夾著狂怒,他迅速跪下,“皇上,逆子若真犯下此等逆天大罪,一切單憑皇上處置。”

此時,禁軍衛押著白擎夜來到,他剛好便把此話聽在了耳中。

他唇角不禁揚起一絲冷笑的弧度,心底卻是無比悲涼,他一直都是慈父,但是他的慈愛只給其他子女,唯獨對他,冷酷無情,彷彿十八世仇人。

杜元帥迅速地看了白擎夜一眼,也跟著跪下,對皇上道:“皇上,白擎夜不是此等魯莽的人,還請皇上調查清楚。”



“杜陵,人是你舉薦入宮的,朕想告訴你,如果他真的犯下彌天大罪,你也難辭其咎。”皇帝的聲音森冷無比,連愛卿都不用,直接稱呼杜元帥的名諱。

“臣明白!”杜元帥心中一沉,今日皇上已經是動了雷霆之怒,如今又在宮中見了人命,只怕此事真的無法收尾了。

陳公公跪在地上請罪,“皇上,奴才有罪,奴才看守暴室,竟讓白將軍在暴室中殺了人,請皇上降罪!”

白擎夜也跪在了地上,伏地道:“臣知罪!”

一句話,讓杜元帥面容蒼白,他這是認罪了?果真是他動的手?

皇帝盯著白擎夜,冷笑一聲,“白將軍,你是今日才上任,是嗎?”

“回皇上,正是!”白擎夜道。

“如此不珍愛自己的仕途,你辜負了你的恩師。”皇帝眼底掩映著狂怒,聲音卻是異常平靜。

白擎夜身子一動,緩緩地抬頭看著杜元帥,眼底有難言之情。

“人是你殺的?”皇帝再問道。

白擎夜猶豫了一下,道:“是罪臣下的手。”

“原因?”皇帝言簡意賅。

白擎夜苦笑一聲,“皇上,若罪臣說罪臣也不知道為何,等罪臣清醒過來的時候,牡丹已經死在罪臣手中了,皇上會否相信?”

一隻白瓷金邊描畫茶杯“哐當”一聲落地,剛才還一臉平靜的皇帝陡然滿臉的狂怒,杯子分裂成七八塊的碎片,其中一塊飛濺在白擎夜的額頭上,割下了一道血痕。

在場的大臣與王爺們紛紛跪下,“皇上息怒。”

“息怒?”皇帝聲音難言狂怒,“朕如何息怒?今日祭天大典,便是君臣不同心,上蒼才會以簽文警示。太祖立國定下嚴明規矩,冬至祭天大典當日,民間不行刑,宮中不見血腥,如今邊疆不過是平靜了幾年,你們是否都把太祖的教誨丟在了腦後?”

眾臣被皇帝一番言責,皆低頭伏地,大氣不敢出一口。

皇帝盯著白擎夜,“朕給你一個機會,說出你今日必殺牡丹的原因,否則,以車裂之刑處置!”

在場的人都倒抽一口涼氣,殺人不過是頭點地,而車裂卻是極為殘酷的刑罰,分別把雙手雙腳和頭顱分五個方向綁在馬車上,行刑之時,分五個方向驅趕馬車,生生把人扯成六塊,名為五馬分屍。

而先帝朝的時候,已經說了,不許再用此等殘酷的死刑。

而皇上此刻竟說出這樣的話,可見是盛怒至極了。

“皇上……”杜元帥磕頭,正欲求情,皇帝冷冷地睥睨了他一眼,“但凡有求情者,同罪論之!”

杜元帥怔怔無語,只得灰白著臉道:“是,臣明白。”

白擎夜抬頭面君,道:“罪行是臣一人所犯,求皇上不要牽連無辜的人。”

“白將軍,你何必以自己的性命保全你指使你的人?她未必會在乎你為她犧牲性命。”王世安涼涼地道。

白擎夜陡然抬頭,看著一臉冷峻的王世安。事到如今,他已經明白整件事情,他是喪失了神智中殺了牡丹,自是說不出緣由的,這樣一來,肯定便會讓人以為他包庇幕後指使人,這個人,如果沒有猜錯,一定就是葉宸。

果然,皇帝聽了王世安的話,臉色再沉了沉,“幕後之人?”

王世安道:“皇上,牡丹被打入暴室,明日便要處斬,就算多憎恨一個人,都不在乎多等一天,除非,他有不得不殺的理由,才敢當著暴室這麼多人的面殺人,甚至明知道殺了牡丹,會連累了自己的性命,可見背後一定有重大的陰謀。而牡丹是剛被打入暴室的,那幕後之人想必也是臨時起意,讓白將軍動手,只要牡丹一死,那牡丹所知道的事情便會隨著他的死而永遠成了謎團。”

皇帝眸色陰翳,“你說無人指使,那你殺人總有個原因。”

白擎夜道:“回皇上,臣今日奉王統領之命到暴室布防,進了暴室之後,便陡然失去了神智,等臣清醒之後,牡丹已經死在了臣的劍下,臣也百思不得其解。”

狂怒漸漸地浮上皇帝的眸子,他盯著白擎夜,一言不發。

倒是睿親王朱睿冷笑一聲,“失去理智?你也不懂得尋一個好點的藉口?那麼你去暴室也是失去理智而去的?你身為禁軍衛副統領,篝火晚宴在即,你不在慶殿巡邏布防而是去了暴室,這又是和解啊?”

白擎夜看著王世安,“臣是奉王統領之命到暴室去的。”

王世安一怔,“我幾時讓你去暴室了?”

白擎夜心中頓時明白過來,從章水找他讓他去暴室,他得知之後前去警告葉宸,這已經是在對方的陰謀設計之中,也就是說,葉宸是毫無疑問地會被拉下水的。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2:32:43

第68章指控白擎夜
平常候白長儒怒道:“逆子,你還不說出幕後之人,是不是要把我們白家牽連入內?”

白擎夜冷冷地道:“沒有幕後之人,如何招認?”

皇帝一揮手,冷然下令:“查!”

“是!”王世安上前領命。

“朱卿家一同去查吧!”皇帝又欽點了刑部尚書朱令允一同去查。

“臣領命!”朱令允跪下領命。

葉宸坐在聽雨軒內,眼皮子一直亂跳,她抬頭,便見王世安與刑部尚書祝大人領著人走過來,她心中一沉,隨即淡然,該來的,始終會來。

“葉小姐,有人看見你與白擎夜私下交談,請問有無這樣的事情?”王世安一來便直接厲聲問道。

葉宸看著王世安,剛才白擎夜來與她說話,許多人都看見,此事推搪不過去的,她點頭,“是的!”

“他與你說什麼了?”王世安瞧著眼前這個瘦弱的小姑娘,臉上卻有些輕蔑的神色,就這麼個看似弱不禁風的小姑娘,值得如此大費周章嗎?

葉宸道:“白副統領前來告知我,說找到我的侍女,讓我好生看著我的人,不能亂跑,此事王小姐可以作證。”

“確實如此!”王靜月站起來道。

王世安冷笑一聲,“只怕不止這樣,是不是你指使白擎夜到暴室殺害牡丹?”

葉宸驚愕地問道:“牡丹死了?”

王世安盯著她,冷哼道:“你不知道麼?牡丹死了,是白擎夜殺死的。”

刑部朱大人瞧了王世安一眼,對他這樣說話有些意外,但是,他卻並不說話,在官場打滾這麼多年,他明白這件案子不是眼前所見這麼簡單的。

葉宸眸子里揚起一抹異色,“我並不知道。”

“如此說來,你是承認方才見過白擎夜並且私下說過話?”王世安問道。

“我不否認,此事很多人都看見。”葉宸落落地道。

“既然如此,請跟我們到御前走一趟!”王世安道。

“我也跟著去!”王靜月道。

王世安瞧了她一眼,不悅地道:“並不需要這麼多旁證,你好生留在這裡。”

說完,對葉宸道:“走吧,葉小姐。”

他竟伸手推了葉宸一下,葉宸一個踉蹌,幾乎撲倒在地上。

朱令允看著王世安的動作,彷彿已經把葉家二小姐當主謀般看待,他是個明白人,只深思一下,便都洞悉了。

接下來的在宮中走訪調查,又細細問了暴室的太監,然後與朱令允一同回禀了皇帝。

“皇上,有人看見白擎夜曾私下接觸過葉家二小姐葉宸,又聽得暴室的太監說,牡丹見了白擎夜曾瘋了似的求情,讓白擎夜放過她,牡丹死前曾說不會多言,絕不會透露葉家二小姐的秘密,而且,暴室的小德子聽到白擎夜對牡丹說即便今日不死,明日還是要死,還不如送她一程。”

皇帝沒說話,只是陰沉著臉看著朱令允。

朱令允回禀道:“臣方才與王統領在暴室那邊問過話,葉家的兩位小姐被關押在暴室那邊,她們也是親眼看見白擎夜動手殺害牡丹,至於白擎夜說的威脅牡丹的話,被關押在暴室的人都聽到了,確實是出自白擎夜之口。”

皇帝沉吟了片刻,問葉宸,“白擎夜與你說了什麼話?”

葉宸跪在御前,回答說:“回皇上,白副統領來告知臣女,說找到臣女的隨身侍女小靈。”

“你的侍女不是隨身跟著你嗎?她方才去了哪裡?”皇帝語氣平和地問道,眼神卻不斷地陰鬱下去。

“回皇上,臣女進幽明園之前,小靈曾說要去茅房,她回來之後說迷了路,是白副統領找到了她並且帶她回來的。”

皇帝看著葉宸,口氣中已然有幾分懷疑,“你因何要闖幽明園?莫非你不知道幽明園是太皇太后禮佛的地方嗎?”

葉宸抬起頭,眸光澄明,“回皇上的話,臣女只是路經幽明園,並不曾想要進去,是太皇太后身邊的洛陽劍將軍請臣女進去的。”

“他請你進去做什麼?”皇帝問道。

“回皇上,”葉宸有些赧然地道:“是臣女今日打扮太過簡樸所致,老將軍以為臣女是宮中奴婢,讓臣女前去伺候。”

“哼,太皇太后身邊有這麼多宮婢伺候,哪裡需要從外面找一個?”王世安冷道。

葉宸顯得有些茫然,“臣女開始也是這麼認為的,但是後來聽玉姑姑說太皇太后看那些宮女姐姐很厭煩,說她們穿了一身綠色晃得她老人家眼睛發暈,又見臣女穿著素淡,這才讓臣女進去的。”

皇帝想起背著老祖宗回去的時候,老祖宗曾說過這些個侍女一個個像樹木一樣,綠油油,瞧著眼睛發暈。

他臉色稍霽,又不經意地問道:“你與白擎夜,原先是否認識?”

葉宸沒有猶豫,道:“回皇上,臣女見過白副統領數次。”

皇帝眼底精光一閃,“在何處相見?”

“回皇上,在國公府中,杜元帥曾帶著白副統領拜訪父親,臣女遂與白副統領見過面。”葉宸答道。

“嗯,交情如何啊?”皇帝臉上的狂怒已經消失,反而像是有幾分以長輩的身份在與葉宸拉家常。

沒有人知道皇帝心中的意圖,他看著不像是在查問兇案真相,反而對葉宸的事情十分感興趣。

“回皇上,臣女與白副統領只是見過數次,談不上有什麼交情。”

“你說謊!”葉青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她厲聲道:“上次在府中,白擎夜與禮部尚書之子孫尚義起了爭執,你出言相助孫尚義,害得孫尚義被九公主責罰。”

皇帝冷冷地看了葉青一眼,葉青連忙跪下,遽然道:“皇上,臣女有人證可證明白擎夜殺害牡丹,都是葉宸指使的。”

葉隆的臉色陡然一變,眸子銳利地看向葉宸。

葉宸神色不變,只是有些詫異地看著葉青,“大姐,你為何這樣說?我沒有指使任何人殺牡丹。”

“哼,”葉青冷冷地看著她,“你休想狡辯,事到如今,罪證如山,容不得你半點詆毀不認,皇后娘娘如今已經帶著罪證過來,到時候,看你如何辯白。 ”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2:33:49

第69章白擎夜昏倒
皇帝輕輕地笑了起來,眸子裡籠著一層陰鬱之色,“青兒,她是你的妹妹。”

葉青大義凜然地道:“回皇上,正因為她是我的妹妹,所以我不得不指證她,以免她牽連了國公府。”

“大義滅親,很好,你母親教導有方啊!”皇帝話中有話地說。

而皇帝話音剛落,福公公便上前道:“回皇上,皇后娘娘與清平公主求見。”

皇帝眸光一閃,命人把四周的簾子捲起,道:“傳!”

皇后與清平公主入內拜見,皇后身後跟著一個宮女,宮女手中捧著一個生鏽陳舊的鐵盒子。

葉宸一見這個盒子,神色大變,“這……”她隨即意識到自己失言,急忙推到一邊,低頭不語。

皇后冷笑一聲,看著葉宸道:“怎麼?二小姐認得這個盒子?”

葉宸怔怔地看著皇后,竟失態地不回一句話。

皇帝瞧著葉宸的臉色,問皇后,“皇后要見朕,有什麼要緊事嗎?”

皇后一步上前,遽然道:“回皇上,今日臣妾身邊的太監小三子發現二小姐身邊的侍女小靈在幽明園附近鬼鬼祟祟的,遂暗中監視著她,竟發現小靈在太皇太后離開幽明園之後潛了入內,過了一會,小靈出來的時候手里便捧著這個鐵盒子,小靈走到湖邊,把鐵盒子投入湖底,小三子急忙回了臣妾,臣妾命人把盒子打撈起來,發現盒子上了鎖,無法打開,臣妾怕這個盒子有什麼不祥之物,遂即刻呈上給皇上。”

清平公主也上前道:“回皇上,臣妹認得此盒,是元妃娘娘的,這個盒子乃是玄鐵鑄造,當世只有兩個,皇上當年把一個賜給了臣妹,另外一個給了元妃娘娘。”



皇帝顯然也認出了,這是當年民間著名老鐵匠退休之前通過禮部上呈給宮中的首飾盒,玄鐵鑄造,中間分位兩層,有暗格,十分適合擺放首飾。

雖說玄鐵名貴,但是因為玄鐵堅硬,並不能雕刻太多的花式,所以這首飾盒外觀十分簡單,宮中並不是很多宮嬪喜歡,元妃一眼就看上了,另外一隻,則剛好清平公主入宮,皇帝便把這只沒什麼人喜歡的首飾盒賞賜給了清平。

清平公主跪下來不起,顫聲道:“皇上,雖然今日不適宜提起這件舊事,可如今臣妹卻不得不說,當年蓮嬪曾用厭勝之術詛咒太皇太后,蓮嬪臨死前,曾說親眼看見元妃也埋下了咒術詛咒太皇太后,只是蓮嬪沒說出埋藏地點便死了,所以這些年,並未能找出元妃所埋藏的咒術娃娃。而確實自從蓮嬪死後,太皇太后的身體每況愈下,好幾次連宮中御醫都說回天乏術,所幸太皇太后福大命大,每一次都挺了過來,臣妹雖說嫁給了葉家,可到底是皇家出身,不能看著有歹毒婦人詛咒皇祖母而不挺身而出,臣妹斗膽,請皇上徹查當年元妃舊事。”

“單憑一個盒子,如何證明此事與元妃有關?”皇帝臉色陰翳,“清平,如果沒有真憑實據,你提出在今天重審蓮嬪的案子,有什麼後果你知道吧?”



清平無懼地抬頭,毅然道:“皇上,事關太皇太后鳳體,臣妹不得不慎重,臣妹手中並無真憑實據,只是想起葉宸在入宮之前,曾與慕容家有數次的書信往來,而之前牡丹也曾說聽到葉宸與小靈商議,要到幽明園找什麼東西,而這件東西,關乎到慕容家的生死存亡,如今小靈偷偷地從幽明園找出這個盒子扔入湖中,臣妹前思後想,雖然葉宸是國公府的人,但是,臣妹卻不能包庇她。”

一番話,說得慷慨凜然,讓人不禁激贊一聲清平公主的無私。

白擎夜瞧了葉宸一眼,見她臉色蒼白,心中不禁暗自擔心,看來,這盒子一定有些秘密,而這個秘密是不能公開的。

莫非,真和元妃當年的事情有關?

他想了想,又覺得不可能,他看了葉宸這幾次的籌劃,知道她心思縝密,行事也極為小心,絕不可能讓小靈一人去幽明園盜取這個不能公開的盒子。

皇帝沒有說話,只是陰沉著臉盯著玄鐵首飾盒。

皇后見狀,上前道:“皇上,今日審問牡丹的時候,她似乎有些話要說,皇上若心存疑惑,何不提審牡丹?”

王世安上前道:“回皇后娘娘,牡丹已經死在暴室。”

皇后駭然,“什麼?”

她怔怔地看著皇帝,“今日宮中是不能見血腥,不殺人命,這牡丹是怎麼死的?”

王世安道:“回皇后娘娘,牡丹是被白擎夜殺死的。”

皇后震驚,隨即衝白擎夜怒道:“白擎夜,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在今日殺人?你可知罪?”

白擎夜抬起頭,如深淵般漆黑的眸子在皇后臉上巡梭了一下,淡聲道:“臣知罪!”

“是何人指使你的?還不從實招來?”皇后怒問道。

杜元帥聽了此言,神色有些深思,遂走出來,拱手相問,“皇后娘娘,您如何得知有人指使他?興許是他與牡丹有舊怨在前,所以殺了牡丹呢?”

皇后一怔,瞇起鳳眸看著杜元帥,“本宮並不知道有人指使他,只是白擎夜一向是個有分寸的人,又掌管宮中禁軍衛,自不是魯莽之人,若非有人指使,他怎敢在今日犯下這逆天大罪?”



杜元帥眸光銳利,心細如塵,細細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緣由,他知道,如他不幫白擎夜出頭,便無人為他辯白,於是,他跪在皇帝面前,道:“皇上,臣相信白將軍不是存心殺牡丹,這其中定有隱情,請皇上明鑑。”

王世安冷笑一聲,“杜元帥此言是什麼意思?暴室中許多人看見他動手殺人,不管他有什麼隱衷,在今日殺人便是死罪!”

“王大人難道不覺得其中有內情嗎?當日本帥舉薦白擎夜入宮的時候,王大人也說他性情忠厚,是忠君愛國之人,王大人莫非也信不過自己的眼光?”

王世安眼角一揚,露出嘲諷的笑,“知人知面不知心,誰知道他是不是早隱藏了狼子野心?”

葉隆淡淡地道:“王大人這一句狼子野心,說得有些過了,只怕在場無人能擔得起。”

清平公主怨恨地看了葉隆一眼,她一直等他表態,只要他語言上幫她一把,她倒未必會對他的女兒如此絕情。

她伏地然後抬起頭,鳳眸有堅定的神色,“皇上,白擎夜與葉宸在府中的時候便常有往來,如今他殺了牡丹,分明是掩蓋元妃事情的真相,說他狼子野心一點都不為過。”

杜元帥問道:“公主言之鑿鑿,彷彿所有的事情都了然於心,只是,這白擎夜也不是傻子,他莫非不知道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殺牡丹,會連累自己的性命?再傻的人都不會犯下這樣的錯誤。”

清平公主陰惻惻一笑,眉眼裡盡然是詭異之色,“若有些秘密一旦公開,會連累許多人的性命,甚至,讓一個百年世家轟然傾塌,這就顧不得一個人的性命了。”

皇帝眸色森然,“清平,把話說清楚。”

“皇上,”清平公主無畏地道:“只要打開盒子,便一清二楚,臣妹知道皇上有一把寶劍,削鐵如泥,何不削開盒子,看個分明?”

皇帝盯著她,眼底有狂怒之色,今日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他都有意先掩蓋,等明日再審理,可清平咄咄逼人,要當著群臣的面掀開一切,已經讓他無法忍耐。



清平豈會不知道他想什麼,但是,她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今日葉宸得太皇太后看重,那慕容氏又被扶為正室,今日若不扳倒葉宸與慕容家,她以後還怎麼做人?

所以,她再度拜倒,“皇上,請打開盒子。”

“打開吧!”

一道沉冷的聲音響起,眾人抬頭看去,只見皇太后領著幾名婆子宮女來到,一身皇太后禮制寶冠下,是一張冷然決意的面容。

皇帝看著葉宸,葉宸跪在地上,面容煞白,身子一直哆嗦的,彷彿是在極大的驚嚇中。

“回皇上,慕容大夫人蘇氏求見。”太監在外面傳話。

“來得正好!”皇太后毅然下令,“傳她入內。”

蘇氏拖曳著長裙進入軒中,她抬頭看了自家兄長蘇郡王一眼,方才便是蘇郡王命人前去通知她前來的,不過,得到小靈的提示,她也是時候來了。

“臣婦拜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蘇氏跪在地上行禮。

“你來做什麼?”皇帝口氣平淡地問道。

蘇氏抬起頭,深呼吸一口,道:“臣婦前來請罪。”

“哦?”皇帝淡冷一下,眼底的光芒卻越發的寒冷銳利,“你請什麼罪?”

“回皇上,這盒子確實是元妃娘娘之物,也是臣婦讓小靈去幽明園取的,一切都是臣服的錯,請皇上責罰。”

蘇氏此言一出,倒是讓清平公主有些意外,不過,她唇角隨即勾出一抹冷笑來,事到如今,她承認總比抵賴要好,可見這慕容家也不乏識時務之輩。

“如此說來,也是你讓白擎夜去殺牡丹的?”皇帝眼底忽閃過一絲嗜血之色。

蘇氏一怔,“沒有啊,牡丹死了?這事兒臣婦不知道,更不曾讓白將軍去殺牡丹。”

蘇氏在說話的時候,葉宸跪著往後挪了兩步,正好在白擎夜的右側上。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皇帝與蘇氏身上,葉宸的手一翻,一個銀針悄無聲息地沒入了白擎夜的右側腰間。

她的動作異常迅疾,那銀針也細小如毫毛,壓根沒有任何人發現她的舉動。

白擎夜是感受到了腰間的異常,他驚疑莫名,但是卻不敢輕舉妄動,只是暗自運氣,卻發現經脈已經被封住,無法提起真氣。

忽地,他覺得胸口氣血一陣翻湧,面前的人重重疊疊,他努力睜大眼睛,怎也看不清楚,忽地,眼前一黑,人便倒在了地上,昏迷了過去。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2:34:37

第70章曼陀羅之毒
“啊!”首先發出驚呼​​聲的是葉宸,她急忙挪後幾步,震驚而害怕地看著倒在地上的白擎夜。

皇太后疾呼一聲,“傳御醫,防他畏罪自盡。”

皇帝面容再難掩狂怒,厲聲道:“來人啊,取朕的寶劍來。”

今日已經死了一個牡丹,若再來一個畏罪自盡,便是死了一雙,皇帝無論如何也不能容忍了。

福公公急忙領命去取寶劍,與此同時,太皇太后來了,她坐在肩輿上,四人抬著她進入軒中,群臣急忙行禮。

“都起來吧,該干嘛幹嘛!”太皇太后坐在皇帝身邊,看著皇帝道:“今日之事十分妖異,該查的還是得查。”

“孫兒已經命人取寶劍了,只要打開這個盒子,一切都真相大白,這里風大,皇祖母還是不要在坐在這裡,快回去殿中取暖。”皇帝沉聲道。

盒子裡的東西,他幾乎已經能猜到,當日蓮嬪說元妃以厭勝之術詛咒太皇太后,但是一直沒能找到這個東西,如今翻出這盒子,可以猜出裡面的內容,他不願意讓太皇太后看見。

“不,哀家就在這裡看著。”太皇太后笑笑,“哀家是這大周朝最有福氣的老東西,任何的詛咒對哀家都是起不了作用的。”

“不……”皇帝還想反對,太皇太后拍拍他的手,“不必羅嗦,哀家一直都不相信婉兒這孩子會詛咒哀家,她是那麼的孝順,乖巧,懂事。”

皇太后冷笑一聲,“母后宅心仁厚,待人寬容,只是旁人未必會以真心回報您。”

“是啊,”太皇太后笑得十分妖異,“可不是嗎?哀家自問也不曾虧待過你。”

皇太后只覺得她眸光一凜,連忙低下頭,不敢與她對視,心底卻無比的慪氣。

御醫與福公公同時來到,御醫上前為白擎夜診治,而這邊廂,福公公則把寶劍交給王世安,讓他打開盒子。

盒子是玄鐵盒子,十分堅硬,但是所幸表面的鏤空做得很薄,而這把寶劍又是世間難得的寶貝,所以,只見王世安運功砍下去,一陣火星飛濺,盒子正面便被削開,王世安把寶劍遞給福公公,用兩根手指伸進去,把裡面的東西捏出來。

那是一張錦帛,錦帛裡包著一塊長命玉鎖,正面寫刻著“長命百歲”,反面刻著“平順一生”。

“皇上,這是元妃娘娘出生的時候,慕容老命人給元妃娘娘做的長命鎖,這把鎖,老臣見過。”說話的是三朝元老,太子太傅孫大人。

眾人一凜,如此說來,這真是元妃之物。

“皇上,請過目!”福公公呈上錦帛與長命鎖。

皇帝厭惡地盯著那錦帛,猶豫了片刻,卻聽得太皇太后道:“念出來吧,事到如今,也不必瞞著諸位。”

“這……”福公公看著皇帝,皇帝別過頭,沒有看他。

倒是皇太后厲聲道:“讓你念便念。”

福公公只得應了一聲,“是!”

他展開錦帛,錦帛上的字跡已經有些模糊,但是依稀可辯認,他念道:“信女慕容婉兒,天宗五年入宮,深得皇上寵愛,更蒙太皇太后庇護憐惜,信女感激天恩,再無遺憾。只是有感太皇太后年邁身子弱,重病在床,御醫無策,信女願意折壽十年,求太皇太后福壽安康,萬壽無疆,以長命鎖為信物,求上蒼與觀音娘娘垂憐信女一番孝心,保佑太皇太后早日康復。”

落筆的日期,是天宗十三年,那一年,太皇太后重病,連御醫都說只能聽天命,皇帝連下了三道聖旨,命人在伏安寺點長明燈,以求太皇太后康復。

“不,不可能的!”清平幾乎癲狂,一手奪了福公公手中的錦帛,雙手顫抖地看著。

“不,不可能的……”錦帛在她手心悄然滑落,她面容上是極大的震駭,她忽然意識到,自己中計了。

皇帝面容微怔,他伸出手,讓福公公取來錦帛,福公公撿回來後在他面前展開,那些娟秀的字跡,分明是出自元妃之手。

這麼多年,他竟然一直錯怪了她?

皇帝顯然有些無法接受,怔怔許久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蘇氏跪在地上,哽咽著道:“皇上,這盒子一直放在幽明殿的觀音座下,元妃娘娘臨終前,臣婦曾入宮見娘娘最後一面,娘娘告知臣婦,當日蓮嬪因嫉妒她得帝寵而心生怨恨,誣陷於她,可她在觀音娘娘座下許下的諾言卻不能公開,否則會不靈驗。娘娘曾叮囑臣婦,她死十年後,便想方設法取出這盒子,沉於湖底,她說,當年伏安寺老高僧跟她說過,誓願不曾公開,那上蒼便會一直順著她的心願護佑太皇太后。所以,臣婦縱然早知道有這個盒子,卻不敢說出來,免得元妃娘娘在天之靈無法安息。”

太皇太后嘆息一聲,“哀家早就說過,婉兒這孩子懂事孝順,她願意折壽十年為哀家祈福,實屬難得,想起來,哀家那年也以為自己劫數難逃,想不到竟安然邁過,這不得不說是元妃的功勞,只是這孩子沒福氣啊。”

皇帝神色複雜地看了太皇太后一眼,這件事情,確實在他意料之外。

“皇上!”御醫已經為白擎夜診斷完畢,上前道:“白副統領中了毒,幸好診治及時,無性命之危。”

“中毒?”皇帝眸光一凝,“什麼毒?”

御醫道:“回皇上,白副統領身上有曼陀羅的香味,可見他曾中過曼陀羅的毒,不過,曼陀羅不會要了他的命,只會讓他產生幻覺,至於他身體內中的另外一種毒,卻是致命的毒,若他一直不運功提氣,這種毒會在十二個時辰之內運行全身,然後死亡,但是顯然白副統領內功深厚,發現了自己中毒,強行運氣禦毒,導致毒性提前發作。”

“曼陀羅?”皇帝冷笑一聲,他在登基之前曾中過此毒,知道這種毒的危害之處。

“皇上,”白擎夜跪在地上,臉色蒼白虛弱,“臣在暴室的時候,曾聞到一種奇異的香氣,而且,在臣殺牡丹之前,發現暴室中的人都癲狂異常,甚至自撓自己的臉和撞牆,臣懷疑,有人在暴室之中對臣下毒。”

“查!”皇帝一聲暴怒狂吼,嚇得在場的群臣心中一震,紛紛跪下,“皇上息怒!”

清平面容蒼白,跪在地上,臉上不知道是哭還是笑的表情,狼​​狽異常。

葉青也被嚇住了,她簡直不能相信這個結果,前思後想,她忽然指著葉宸,“是你?一切都是你安排的?這錦帛也是你偽造的,你從一開始就錯誤引導我們,是不是?”

葉宸揚起眸子,眼底有似笑非笑之色,“妹妹不明白姐姐說什麼。”

太皇太后淡淡地道:“來人啊,把昌樂郡主帶下去洗個臉,讓她清醒一下。”

“是!”頓時便有人從太皇太后身側走出來,上前對葉青道:“郡主,請吧!”

葉青失魂落魄地看著太皇太后派來的人,她失控的情緒收斂得很快,如今已經慘敗,如果再糾纏不休,只怕會更惹得皇上與太皇太后震怒。

她被帶了下去,臨走前,狠狠地剜了葉宸一眼。

程氏一直在外面等著事態的發展,她見葉青被帶出來,急忙上前問道:“郡主,怎麼樣?”

葉青怒瞪著她,忽地揚起手,一記耳光甩在她的臉上,“都是你自作聰明,滾!”

程氏怔怔地看著她暴怒的臉,心中一沉,失敗了?

程素心也跟在程氏身後,見程氏被打,她怒道:“你怎麼打人啊?”

“打人?我現在殺了你們的心都有。”葉青怒道。

程素心見她面容凶狠,心底發怵,退後一步,“和我有什麼關係?”

葉青哼了一聲,趾高氣揚地離開。

程氏跺腳怨恨地看著程素心,“你確定你聽到葉宸與小靈說的話?”

“姑母,自然是千真萬確的,一個字都不落。”程素心道。

“那為何會這樣的?”程氏百思不得其解。

王靜月站在香樟樹下,潔淨的臉上含著一抹冷淡的淺笑,烏黑的眸子生出一絲冷漠的寒光,“因為,人心永遠算計不過天意。”

程氏與程素心急忙回頭,程氏對這個王家大小姐是十分忌憚的,見她悄無聲息地站在自己身後,不禁沒好氣地道:“王小姐喜歡聽牆角?”

王靜月冷漠笑了,帶著侍女施施然地走了。

這一次,皇帝委派了御醫與朱令允去暴室調查,不消一會兒,御醫與朱大人便回來了。

御醫跪在地上,道:“回皇上,老臣在暴室的油燈上發現了焚燒過的曼陀羅的粉末,而且,被關押在暴室中的囚犯,除了葉家姐妹之外,其餘的都中了曼陀羅之毒,並且曾有過癲狂喪失理智的行為,而老臣也檢查過牡丹的屍體,發現她除了中過曼陀羅之毒外,還與白副統領中了同樣的毒,只是,她所中的分量比白副統領中的要重許多,如果她不曾被殺死,也不可能活到現在了。”

“你方才說,如果白擎夜不曾運氣,那麼,他會在十二個時辰之後毒發?”皇帝問道。

“是的。”御醫回答說。

“曼陀羅會讓人產生幻覺,那麼,是不是說白擎夜是因為幻覺而殺了牡丹的?”杜元帥急問道。

御醫道:“按照暴室中燃點曼陀羅的分量,可以推斷白副統領殺人的時候,確實已經產生了幻覺,非他意願殺人。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2:35:26

第71章賜婚
皇帝的臉色如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天空,陰沉恐怖,“可查出是誰點的曼陀羅?”

朱令允上前道:“回皇上,臣審問過暴室的人,發現能自由出入暴室的人只有小德子與陳公公,而曼陀羅是在油燈上焚燒的,所以,添加桐油的人最為可疑,而這個添加桐油的人,正是暴室當差的小德子,也是他領著白副統領去見牡丹的。”

“把那可惡的閹人拉上來。”皇帝怒道。

有侍衛上前,道:“回皇上,小德子已經咬舌自盡了。”

這意味著又一條人命發生了,而且還是自盡的。

皇帝狂怒之下,只是冷冷地笑著,眸光在皇后與清平臉上巡梭,“死了?死得可真是湊巧啊。”

皇后臉色慘白,跪在地上道:“臣妾統領后宮無方,還請皇上責罰。”

“皇后是該罰了!”皇帝輕聲道,眸光若銳利的劍,幾乎在皇后的臉上刺出幾個洞來,“若沒什麼事,皇后便在寢宮中不要出來,好生靜思己過吧,宮中一切事務,暫且交給秦貴妃打理。”

“皇上……”皇后淚水悄然滑落,“臣妾領罪!”

“皇帝,這后宮還有皇后在,哪裡輪到貴妃主事?”皇太后不悅地道。

“那麼,”皇帝淡淡地抬頭,“母后的意思是要廢後?”

皇后渾身一震,幾乎不敢置信地看著皇帝。

皇太后嘴唇哆嗦了一下,看著皇帝那暴風雨欲來前的神色,到嘴的話終究化作一聲嘆息,隱沒唇邊。

小德子已經死了,接下來的事情也不能再追查下去,雖然大家都知道小德子背後有人指使,可隨著小德子的死已經無跡可尋。

而王世安之前對白擎夜的咄咄逼人,甚至種種如親眼所見地痛斥白擎夜的罪行便顯得可笑了,但是皇帝並未遷怒於他,只是提點了他讓他安分守己。

這一句提點,卻讓王世安如芒在背。

皇太后道:“今日出了人命,是晦氣的事情,要洗去這種晦氣,唯有封賞之喜。”

皇帝沉吟片刻,著禮部擬旨,追封元妃為皇貴妃,挑黃道吉日,移入妃陵。

皇帝再追封葉國公之嫡妻慕容氏為一品誥命夫人,以葉國公正妻的名分上神牌在葉家祠堂,再立碑供葉家後人追思。

皇太后道:“僅僅追封,還不算沖喜,眼前有一雙璧人,還請皇上撮合了,也算是今日的一大喜事。”

皇帝賞賜了一番,心情也歡愉了許多,聽得皇太后說起喜事,便問道:“不知道母后所指何人?”

“還能是誰?”皇太后微微一笑,“葉國公,葉宸今年也十五了吧?可許了人家沒有?”

葉隆心中一沉,上前道:“回皇太后的話,宸兒今年才及笄,還沒說親。”

他頓了一下,又馬上說:“不過,伯候夫人前些日子曾替宸兒說親,對方是相爺的二公子。”

“呵呵,”皇太后眉開眼笑,“瞧你這個做父親的,怎不知道女兒的心思呢?相信葉宸早與白副統領有情在先,否則,他們在府中怎會多次往來?哀家覺得啊,既然孩子們有意,便不妨請皇上賜婚,也好讓葉家與白家結秦晉之好啊。”

太皇太后淡淡地道:“喲,老大家媳婦,你可真是慧眼啊,你哪裡看得出他們有意在先?”

“清平,不妨跟老祖宗說說,葉宸往日是不是與白擎夜有往來啊?”皇太后含笑道。

清平公主頓時道:“回皇上,確實有這樣的事情。”

她眼底生出一絲張狂之色,好,既然你如今已經是嫡出的小姐,那麼,便把你嫁給白擎夜這個粗鄙出身的軍​​旅粗人,看你還如何高貴。

皇帝是樂見其成的,他確實需要一件喜事來沖沖今日的晦氣,遂好聲問葉宸,“你可願意啊?”

葉宸不妨皇太后忽然提起這事來,想起前生之事,她已經害得白擎夜不得善終,難道今生還要害他一次嗎?

她是為複仇重生的,如今一切還在她控制範圍之內,可以後呢?

今天的事情,小德子自盡在她意料之中,她也沒想過會在今天能扳倒清平公主,她做這麼多,只是為了讓慕容家重新在皇帝眼前得寵,為元妃娘娘洗清冤屈。

她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若果兩人被捆綁在一起,意味著她以後做事都要縛手縛腳,甚至,還多了一個可被對方攻擊的弱點。

“葉宸?”皇帝見她不做聲,遂揚高了聲音再問。

白擎夜見葉宸神色複雜不做聲,便道她不願意嫁給他,遂冷硬地對皇帝道:“皇上,臣感激皇上的好意,只是臣事業未成,不想過早成親。”

葉宸抬頭看白擎夜,見他眸中的冷淡防備之色,知道他誤會了,只是如今也不能解釋,只得由他誤會去吧。

皇帝顯得有些不悅,“本是天作之合,不過你們不同意也就罷了。”

皇太后淡淡地道:“自古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雙方父親在場,而又有皇上為媒人,小兒女們害羞不敢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答應也是情有可原,皇上儘管下旨便是。”

說完,她又含笑看著葉隆與平常候白長儒,“兩位卿家,你們可同意啊?”

白長儒自然是求之不得的,白擎夜出身低下,要娶良門千金是很難的,可門楣低的又辱沒了他平常候的面子,所以,這葉宸是最好的選擇。

倒是葉隆,雖說白擎夜是杜元帥的門生,可到底出身粗鄙,在平常候府中又是個透明的人,他怎願意把他與慕容氏的女兒嫁過去?



可是,皇太后不依不撓地纏著,是不達目的不罷休了,說不同意吧,便得罪了她,也會讓皇上不高興,可真同意,又怕害了女兒一生。

正為難之際,太皇太后垂詢道:“宸兒,你告訴哀家,你喜歡這大塊頭不?”

葉宸臉色一紅,不妨太皇太后會這樣問,這叫她怎回答呢?

說不喜歡吧?是違心之言,重生這些日子,腦海中都是與他的過往點滴溫暖著她冰冷的心。

說喜歡吧,這麼多人在場,怎好說出口?她縱然重生過來,卻也是女孩子家,這種話,是真不好說。

“來,偷偷說給哀家聽。”太皇太后招手,讓葉宸過去。

葉宸只得走了上去,紅著臉在太皇太后耳邊說:“喜歡。”

白擎夜一直都盯著葉宸,他對葉宸本無意,今日說親又不在期待之中,所以,他開始並不在乎能不能說成這門親事。

但是,當他看到葉宸臉色微紅,竟有幾分小女兒嬌態,他的心不由得動了一下,竟期待她在太皇太后耳邊說的話。

太皇太后笑了笑,看著皇帝道:“哀家看,你這母后今日還真提了一個好建議,這事兒就這麼定了,不過呢,婚事先定下來,哀家還想要宸兒陪伴一年,便明年再出嫁就是了。”

清平公主聽得此言,頓時大喜,連忙道:“老祖宗,這宸兒嫁過去之後也可以入宮陪伴您的,又何必拘泥於明年或者今年呢?”



“這哪裡一樣?”太皇太后斜睨了她一眼,“這女子嫁人之後,便當以夫婿和夫家為重,哪裡還有心思折騰其他的?嗯,雖然陪伴哀家也算不得折騰其他的,可哀家就是容不得她心裡惦記著夫君,又得分心陪伴哀家,還不如一心一意,清平啊,你要明白,一心一意是很難得的。”

這話分明是說清平公主沒有一心一意對待夫家,清平公主心底羞怒卻不敢表現出來,只是訕訕地道:“是!”

皇帝剛才在盛怒之際,本是處置清平剛才咄咄逼他查元妃之案,不過事情的結果讓他很開心,所以也就不再遷怒清平,只是板起臉龐道:“清平,不是朕說你,你身為長公主,該事事彰顯皇家氣度,莫要時刻想著與死去的人爭鬥,反而顯得你心胸狹窄,今日的事情,朕不想看到第二次,你好自為之吧。”

皇帝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訓斥她,讓清平羞辱難當,她眼圈裡淌著淚,卻只能跪在地上道:“臣妹知道。”

皇帝見她不再辯駁,便滿意地點點頭,“好,今日雖說也發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但是也總算有些喜事,朕便做個媒人,撮合白擎夜與葉宸的好事,也遂太皇太后的願,著你們明年秋天成親。”

葉隆和白長儒連忙跪下,“臣謝皇恩浩蕩。”

白擎夜與葉宸也叩謝皇帝。

皇帝一言便如九鼎,這門親事算是定下來了。

這也是葉宸入宮之前沒有想到的,雖然她不願意牽連了白擎夜,可如今也是騎虎難下。

不過,聽了皇帝讓他們明年成親的話,她心裡竟升起一絲暖意,和隱隱的期待之情。

她真的有這個機會和他重來一次嗎?上蒼會如此垂憐她?如果一切都是真的,她保證,會用所有的力氣對他好,彌補前生的錯。

她偷偷地看了白擎夜一眼,白擎夜也正看著她,然後兩人都迅速地移開視線,葉宸感覺到心臟噗通亂跳,竟像是要從嗓子眼上跳出來一般。



白擎夜不知道葉宸在太皇太后耳邊說了什麼,但是,應該猜測得出,想到這裡他臉上感覺被火燒一般,長這麼大,從沒期待過婚事,可現在,竟開始慢慢期待起來。

想起那如狐一般的女子,他開始對未來充滿了希望。

牡丹和小德子的屍體被即刻丟出去城外亂葬崗上,沒有人願意提出再追查下去。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2:36:18

第72章各有籌謀
事情終結之後,眾人紛紛散去。

“葉宸!”清平公主出言叫住葉宸,一張妝容精緻的臉上有猙獰之色。

“母親!”葉宸含笑迎過來,福身見禮,“有何吩咐?”

清平的眸光如刀子一般刮在葉宸的臉上,眼底的憤怒幾乎要把葉宸燒成灰,“有什麼樣的命,享什麼樣的福,你最好求著自己的命能承受得起今日的福氣。”

葉宸勾唇一笑,“女兒命中並無甚麼福氣,但是女兒的命夠硬。”

“命硬?”清平公主淡冷一笑,“是的,你的命夠硬,只是,也要防著命硬克死你身邊的人,例如,那位即將成為你夫婿的白擎夜。 ”

葉宸聽得她話中有話,心中一緊,到底還是已經把他牽扯上了,她心中淒然,臉上卻沒任何表情,“能夠成為我的夫婿,自然與我憂慼與共。在這世間,能有人和我風雨同行,已經是上天最大的恩德,母親以為呢?”

清平臉上的肌肉抽搐了幾下,葉宸分明是暗諷她得不到夫君的憐惜疼愛,甚至說她這一生的路途,無人陪伴。

她怪笑一聲,“那自然是最好的。”

說完,她冷然轉身而去。

葉宸看著她的背影,臉上那一抹淺淡的笑容化為殘冷,這只是開始而已!

“我身上的毒針,是你發出來的?”身後傳來白擎夜輕聲的問話。

葉宸回頭,迎上他漆黑的眸子,想起方才皇上賜婚,臉上陡然一紅,點點頭,“是的!”

四周的人都已經散去,皇上依舊在軒中與群臣敘話,太皇太后也強打精神陪著,所以,四周並無甚麼人關注他們。

“不是致命的毒針,你放心。”葉宸再加了一句。

“但是御醫說……”白擎夜的話剛到嘴巴,頓時明白過來了,他不禁震驚,“連御醫都是你的人?”

“向御醫的師父,是大樑國的院判平天銘,而平天銘與王靜月師承同一人。”葉宸解釋,這等同告知白擎夜,王靜月是站在她這一邊的。

“牡丹壓根沒有中毒。”白擎夜不難想像。

“沒錯,是向御醫在檢查屍體的時候下的毒,不過一個已經死了的人,不會有人追查。”

白擎夜冰削般冷峻的臉緩緩地生出了一絲笑意,“這一切,都是你預先安排的?”

“元妃娘娘的盒子確實是在幽明園,也是我故意讓小靈找出來沉入湖底的,倒是你殺牡丹這一點,沒在我的預算之內,不過幸好,你能脫身。”說完,葉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幸好王靜月幫她安排了後續的一切並且讓蘇氏提示她對白擎夜下毒針。

否則,她是真的把他害慘了。

“你到底要做什麼?”白擎夜眼底有隱晦之色,眼前這個蒼白女子總讓他琢磨不透,她時而安靜得像一株開在幽谷的素蘭,時而又妖異如地獄黃泉旁的彼岸花,充滿仇恨與沈重的悲戚。

“活著!”葉宸簡單地說,眼底卻有深深的悲涼。

白擎夜一怔,活著?活著需要籌劃這麼多嗎?但是想起她以前在國公府的待遇,或許,她是真的需要這樣籌謀算計才能活下去。

百年士族都有一個弊端,重視出身,正如平常候府一樣,嫡出永遠受寵,哪怕你是一個窩囊廢,自有一份世襲的榮耀等著你。

若你庶出或者母族身份低微,就算你用盡全力,也無法攀登高位。

他看著葉宸,不敢想像如果她嫁過來將會面對什麼樣的生活。

不,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他偏不信這個邪,終有一天,他要世人都看得到,他白擎夜,是可以站在那山巔之上,俯視眾人。

“那就好好地活著,我們要活得比任何人都好!”他看著葉宸,眼底生出一絲勃發之氣,臉上的弧度更加堅硬。

葉宸心中一動,他是在對她許諾?

她輕輕地點頭,臉上已然紅霞浮起,“嗯!”

皇太后回了殿中,大發雷霆,指著清平呵斥道:“瞧你辦的什麼好事?如今把皇后都折進去了,你對得住她一力保你的真情嗎?”

皇后是皇太后的親侄女,入宮多年,雖說無寵,但是看在皇太后的份上,多少對皇后有些敬重,可今日慶典,卻連番奪了皇后六宮大權,壓根沒把她這個母后放在眼裡了。



清平在皇帝那邊已經受了一番委屈,如今回到慈心殿,又被說一通,不禁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咬牙切齒地道:“葉宸,本宮絕不放過你。”

“你現在才說這樣的話有什麼用?十五年的時間讓你下手,你都沒能得逞。”皇太后恨鐵不成鋼地道。

清平本已經夠慪氣的了,往日她怎會知道葉宸有這種手段?本是想留著她的性命,證明給所有人看,慕容氏所生的孩子沒一個好東西,想不到弄到最後,竟是葉宸向世人證明她刻薄寡恩。

“姑母,如今該怎麼辦?皇上已經奪了我的權,總不會再追究下去了吧?”皇后愁著一張臉,嘆息道。

“不會,”皇太后斂住眼底的精光,“今日不追究,以後也不會追究,你以為他不知道是你們背後搗鬼的?他之所以不追究,就是想為皇家留一塊遮羞布,今日祭天大典,出了差錯,已經讓百官存疑,若是皇家再出點醜聞,百官肯定會懷疑皇家失德而導致上蒼震怒所以才抽了下下簽。”

清平舒了一口氣,隨即又恨恨地道:“今日也並非一無所獲的,至少,把葉宸那賤胚子指給了白擎夜這個biǎo zi養的,母后,還是您高招。”

皇太后哼了一聲,斜睨著她,“你以為哀家只是為了羞辱她?她還輪不到哀家這麼操心。”

“母后還另有安排?”清平一怔。

“如今你那相公還保持中立,不願意靠攏太子,可一旦葉青嫁給了太子,他便是想保持中立也不可能了。而睿王這陣子一直都私下接觸白家,白家的白擎風之前得蘇貴妃提拔,若白家不識時務靠攏了蘇貴妃與睿王,那無疑便為太子樹了一個勁敵,我們如今要做的便是把白家穩住,等日後太子妃一死,葉青過門之後,葉隆自會為女兒女婿著想,著手拉攏白家。”皇太后道。

皇后神色一喜,“想不到母后考慮如此周全,有母后為善兒籌謀,善兒的地位一定無人撼動,那朱睿狼子野心,竟想謀奪太子之位,實在可惡。”

皇太后橫了她一眼,“你再多干點蠢事,你兒子的太子之位遲早被你葬送。”

皇后囁嚅地道:“臣妾也是想幫著清平除掉葉宸,也好打擊一下慕容家。”

“荒謬!”皇太后生氣地道:“哀家事先是不知道你們的計劃,否則絕不會贊同,為何要對付慕容家?慕容家現在的態度未明,也絕不可能與睿王結盟,你得罪他們有什麼好處?這不是推著他們去睿王那邊嗎?”

皇后聽了皇太后的話,嚇得手足冰冷,她竟不曾深思這一層,“這如何是好?”

皇太后冷眼看著清平,“你記住,暫時不能與慕容家作對,並且,葉宸那邊也先忍著點,日後還愁沒機會收拾她嗎?大局為重。”

清平怔了一下,“是!”

只是,她心中卻不是這樣想,恨意已經蒙蔽了理智,她就是拼盡所有,都不能容下葉宸。

皇太后瞧著她的神色,嘆息一聲,“是你的私怨重要還是葉青的幸福重要?葉青日後能不能當上這皇后,還需要你這個做娘親的為她籌謀,若太子失勢,葉青嫁過去還有什麼活路?你也不好好想想。”

清平公主半響沒做聲,她心中自有計較,也不認為必須要拉攏慕容家太子的地位才穩固,而且,皇兄一直都看重太子,絕不會輕易廢黜太子。



冬至晚宴終於可以舉行,篝火照明著慶殿每一處角落,殿中的每一個人珠光寶氣,身份顯赫,葉宸看著這眼前華麗景象,竟像做夢一樣。

白擎夜已經重新去值班巡邏,作為禁軍衛副統領,在王世安的刻意打壓之下,他和普通的禁軍衛沒有區別,一樣編入巡邏的隊伍。

葉宸旁邊坐著程素心,程素心偷偷地牽著葉宸的衣袖問道:“聽聞,皇上為你賜婚了。”

葉宸側頭看著她,笑意盈盈,“你也聽說了?確實有這樣的事情。”

程素心靜靜地看著她,眼底閃過一絲嫉恨,“可是,聽聞白擎夜出身低鄙,他娘親是青樓女子,怎配得起你?”

“門楣和身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人是否對你好。”葉宸淡淡地道,篝火照影得她的臉明艷若火,長長的睫毛投在眼底下,像一把弧度清晰的扇子。

“你們尚未相處過,你怎知道他對你好?”程素心似笑非笑地問道。

葉宸笑笑,卻是不語了。

程素心想了一下,忽地拉住她的手臂,驚道:“莫非你們有情在先?宸兒姐姐,這件事情,為何沒聽你說過?”

葉宸看著她那張酸意十足的臉,揚起唇瓣,勾出一抹曖昧而嬌羞的笑,“這怎好說呢?現在你知道也是一樣的。”

程素心怔怔地道:“一樣嗎?自然不一樣的。”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2:36:56

第73章一件破爛的衣裳
葉宸收回眸光,之前她一直都不知道程素心是在她嫁給白擎夜之後才開始變的還是從一開始,就對她不懷好意,現在,她明白了。

在白擎夜之前,她對自己的所謂好,已經是居心不良,否則,葉青豈會上當?分明是她告訴葉青元妃娘娘的事情,不過說起來也要感謝她的出賣,要不然,事情也沒這麼順利地進行。

葉宸對這一次輕而易舉得手並不感覺得意,因為,清平身後有強大的力量,這一次之所以慘敗,是太過自負並且輕看對手。

晚宴之前,要以五穀再敬上蒼,儀式進行的時候,皇帝領著眾人跪拜。

在跪拜的時候,程素心彷彿忽然重心不穩,往葉宸身邊倒去。

如果葉宸往右側倒去,則會連累旁邊的人一路倒下去,像骨牌效應一樣,那樣,跪拜儀式就會亂成一團。

皇帝追究下來,會查出是從她身邊開始倒下去,自然就會對她問罪。

葉宸也在程素心倒在她身旁的時候,留意到她嘴角的冷笑。

葉宸豈會不知道她的心思?她暗自用勁,借力打力,穩住自己的同時,也有一股力量逼向程素心,程素心“哎呀”一聲,倒在了左側,跪在她左側的是程家大小姐程安心,長得是五大三粗,以程素心之力是推不倒她的,但是葉宸用了巧勁,竟逼得程安心倒在地上,順延而去,像骨牌效應一般,在程素心左側的人全部都倒下去了。

而在程素心左側的多數是程家的人,還有兩名是喬家的大夫人和二夫人,兩人都瞪著程素心,眼底射出憤怒的光芒。

而此時,皇帝正手端著一杯素酒敬上蒼,底下一片喧嘩聲,跪下的人倒了十幾人,狼狽不已。

皇帝臉色沉了一沉,把酒杯放在案上,盯著倒下去的方向,對身邊的福公公低語了幾句,福公公領命而出。

過了片刻,白擎夜便領著幾名禁軍衛前來,把程素心以及她左側的人請了出去。

程素心站起來,怨恨地看了葉宸一眼,葉宸卻一臉的茫然,小聲問白擎夜,“帶她們去哪裡啊?”

白擎夜面無表情地道:“皇上震怒,要把她們驅逐出宮,以後再不許踏入皇宮半步。”

葉宸震驚,“啊?”然後同情地看著程素心,“怎麼會這樣的?”

程素心幾乎要哭出來了,一邊承受著家人和喬家兩位夫人的怨恨眸光,一邊怨恨地瞪著葉宸,卻沒有任何的辦法,只能是乖乖地跟著白擎夜出去。

祭拜完畢,葉宸回到位子上,收到來自程氏怨毒的眸光,她只是輕輕地揚唇一笑,舉起酒杯,衝程氏舉杯飲盡。

程氏的眸光收緊,轉過頭,一張修養到家的臉已然染上憤怒之色。

宮中膳食十分精緻巧小,但是因天氣寒冷,所以從御廚房送到慶殿,菜餚已經冰冷,許多人都只想喝一杯酒暖暖身子。

葉宸喝著宮zhong tè制的桂花陳釀,心裡卻在盤算著事情。

前生她雖然見過太皇太后,但是對她只是限於外界的傳說,並不真正了解過她的性情。

一個掌權多年的女人,必定有鐵腕,但是她已經深居簡出多年,不管后宮不管前朝的事情,今日卻帶病出席這個冬至宴會,甚至還讓她常入宮陪伴,說是沒有任何的目的誰都不相信。

葉宸原先只是想著憑藉任老前輩與她套套近乎,不曾想過會得到她這麼大的庇護。

她開始擔心,自己會不會被她利用了呢?

不過,隨即她又覺得沒有什麼可擔心的,她可以被太皇太后利用,證明她有利用價值,人只要還有價值可被人利用,就意味著有機會扑出去。

而且,她何嘗不是在利用太皇太后?

她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又有什麼好怕呢?

想到這裡,她的心便坦然,抬頭看去,只見太皇太后正與皇帝說話,皇帝附耳恭聽,眸光卻是看向她,讓葉宸懷疑他們說的話題與她有關。

然後她看到皇帝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太皇太后則輕輕地拍著他的手背,一如她之前在幽明園的動作。

這祖孫兩人的感情真是深厚,這對現在心境的葉宸而言,無疑是正能量。

晚宴結束的時候,太皇太后召了葉宸過去,她一直強撐到晚宴結束,身體已經吃不消了,葉宸跪在她面前的時候,也能聽到她輕喘的呼吸聲。

太皇太后望著她,眼底有銳利的光芒閃過,“葉宸,哀家看得出你是有故事的人,哀家忠告你一句,對敵人心慈,便是對自己殘忍,你謹記哀家這句話。”

葉宸微微點頭,“臣女知道。”

“去吧,該干什麼便乾什麼。”太皇太后疲憊地垂下眸子,身旁的玉姑姑已經命人抬肩輿過來了。

葉宸站在原地,怔怔地看著玉姑姑攙扶太皇太后上了肩輿。

太皇太后的暗示證實了她的猜想,她此番出來,是有目的的,她要保住太子,所以才會讓她制衡清平公主。

因為太子與皇后都是耳根子軟的人,性情又懦弱,對清平公主不設防,如果清平公主因為私怨而牽扯了兩人,太子必定會犯下大錯,今天皇后被duo quán就是最好的證明。

只是,葉宸卻不明白,太子軟弱無能,又有這麼一個不靠譜的生母,太皇太后為何還要保他?甚至明知道她是要對付她的親孫女清平,她卻寧可犧牲清平的性命也要保住太子之位穩固。

出宮的時候,她與王靜月兩人同行,遂跟王靜月說起了她心底的疑惑。

王靜月笑笑,道:“因為,只有太子之位穩固,朝中局勢才會穩定,如今皇上還年輕,如果廢掉太子,底下的王爺皇子們定必有一番惡鬥,到時候朝中分黨分派大亂朝政,周邊國家也會趁虛而入。相比起大周國的繁榮穩定,犧牲清平一人,又有何不可呢?”

葉宸細細想了一番,不禁覺得王靜月說得太有道理。

她補充了一句,“我覺得她今天的舉動,還有拉攏慕容家的意思,慕容家武將出身,如果我沒有猜錯,她是知道邊關戰事即將要起,太平盛世的時候,重用文官治理國家,可當國家要抵禦入侵或者是捍衛領土,這個時候,多一個智勇雙全的武將便多一分安全。”

“慕容家因元妃的事情被冷落了這麼多年,也是時候崛起了,你以後有慕容家做為靠山,也不至於孤身一人,葉宸,你這一輩子,得到的要比前生多很多,希望你能好好把握,不要再犯錯了。”

“嗯,我知道了。”葉宸道。

回到國公府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亥時了。

程氏在門口等著葉宸,見她下馬車,程氏走過去,揚起手,便要狠狠地打下去。

葉宸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眸光如刀子一般剜在程氏那張憤怒的臉上,“你若是識時務,最好不要惹我,現在葉婉還不至於廢掉,而你還有另外一個女兒。”

程氏盯著她,倒抽一口涼氣,“你想幹什麼?”

葉宸狠狠地甩開她的手,冰冷地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斬草除根!”

程氏面容煞白,看著葉宸臉上狠毒的神情,她竟覺得她是在說真的。

“哼,你不要以為太皇太后多看了你幾眼,便以為她會扶你起來,說到底,你只是國公府的一名孤女,沒有生母的孩子,注定是別人的墊腳石。”程氏冷笑道。

“你的女兒倒是有個生母,看她今天是什麼下場?”葉宸不願意見她那張扭曲猙獰的臉,健步與小靈走了回去。

程氏看著她的背影,兩道眼光像毒箭一般,幾乎要把葉宸的背射出幾個洞來。

小靈膽戰心驚地看著葉宸,“小姐,您這樣跟三姨娘說話,就不怕她告訴老夫人嗎?老夫人可不好對付。”

“這府中有誰是好對付的?”葉宸淡漠一笑,前幾日的隱忍,就是為了有足夠的實力與她們抗衡。

這一次入宮,為葉宸換了數日的安寧。

葉婉與葉琳瑯被送到了王夫人府中,讓王夫人處置,王夫人也只是做做面子讓她們跪下認錯便打發了回去。

但是回到府中,葉隆卻再一次請了家法,打了兩人一頓,並且禁足一個月。

攬勝苑的裝修差不多竣工了,葉隆購置了許多家具命人送過來,慕容家的蘇氏也親自領人送來許多禮物,其中一扇玉屏風是當年慕容氏還沒出嫁的時候放在閨房中的,是她摯愛之物,如今蘇氏也一併送過來給葉宸。

下午的時候,老夫人也命人送來三張錦被,兩個白底青描畫滾金邊花瓶和一個面盆架,算是賀了葉宸重新入住。

而在晚上,葉宸即將睡下的時候,週嬤嬤卻讓人送來一個盒子,丟在門口說了一句,“這是公主送給二小姐地道。”

說完,週嬤嬤便揚長而去了。

小靈怔怔地道:“怎有這樣的人?”

“打開盒子,看看是什麼東西?”葉宸不在乎週嬤嬤的態度,她這般惡劣還更好,若笑嘻嘻前來反而叫人提防。

小靈打開盒子,裡面放著一件衣裳,還有一把剪刀。

小靈詫異地道:“這衣裳這麼小,是送給小姐的?天啊,竟然還是剪爛了的,這算什麼意思啊?”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2:37:30

第74章糟踐葉天
葉宸一手奪過衣裳,攥在手中,眼中陡然射出冷酷的光芒。

小靈忽然意識到什麼,大驚失色,“這,這不是三少爺的衣裳嗎?週嬤嬤是什麼意思啊?”

慕容氏剛嫁過來第二年,便生下一個大胖小子,只可惜,這孩子沒能活下來。

而程氏也曾生過一個兒子,這孩子沒滿月便夭折了。

所以,如今葉天是葉隆唯一的一個兒子。

小靈心驚膽戰地道:“這,她們總不會是要對三少爺下手吧?這國公爺能饒得了她們嗎?”

葉宸鬆開手,手中的衣裳滑落在地,口氣淡淡地道:“在這國公府中,要一個七歲的小孩正常地夭折,是多麼容易的事情啊。”

小靈一驚,怔怔地看著自家小姐。

葉宸已經冷靜下來了,她對小靈道:“把破損的衣裳補好,我明日送過去。”

她扯出一個妖邪的笑,“我也是時候給母親請安了。”

小靈撿起衣裳,心裡有種對未來的擔憂,這日子只怕是沒個安靜了。

只盼著,她們能撐到明年,只要二小姐嫁過去,一切就都好了。

這夜下了一夜的雪,翌日一早,雪花還在飄灑,小靈推開門,看到滿園的積雪,對已經梳洗完畢的葉宸道:“二小姐,是不是要去鳳織苑請安?”

“你先出去打聽一下,國公爺今日在不在府中?”葉宸吩咐道。

小靈道:“今天朝日,想必國公爺一早就上朝去了。”

“嗯!”葉宸從屏風上取下斗篷,指腹在玉屏風的描花上掃過,心中暗自起誓,娘親,我一定會把弟弟爭回來的。

出了攬勝苑,上了迴廊,竟看到一株數年不曾開過的梅花傲雪盛開。

葉宸駐足片刻,當年,娘親還在的時候,最愛便是端著一杯暖茶,站在梅花樹下。

那時候她靜靜地跟著娘親,看著她臉上淡淡的憂傷,總覺得她是世間上最美麗的女子。這樣的女子,不該被辜負。

所以,曾有一段時間,她很憎恨葉隆。

只是,如今還恨嗎?葉宸側頭問自己,最終沒有答案,那隻是一個不甚相關的人罷了。

來到鳳織苑門口,剛好碰到葉青與葉嫻從屋中出來,想必也是剛來請完安的。

葉青冷眼看著她,“你來做什麼?”

葉宸淺笑道:“大姐,我是來給母親請安的。”

“母親不想見你,滾!”葉青眉目間盡然是暴戾之氣,那張美麗的臉也顯得十分猙獰。

葉宸迎上她兇惡的眸子,臉上依舊是淡然若素的笑容,“說不定,母親願意見我呢?”

葉嫻鄙視地看著她,口氣惡劣地道:“你怎麼這麼不要臉呢?都說讓你滾了,你還不滾在這裡現世嗎?”

葉宸揚眸,看著一貫做應聲蟲的葉嫻,其實葉嫻像極了前生的她,她在府中也是沒有發言權,都是葉青葉婉說什麼,她便跟著說什麼。

只是分別在於,她是從不敢得罪任何人,即便是府中的丫頭僕人,她都不敢惡言相向,因為,任何人都可以向她報復,程氏說得對,一個沒有生母依靠的庶女,在府中地位便連下人都不如。

“你看什麼看?”葉嫻見她看著自己,想起三姐和葉琳瑯的遭遇,不禁對葉宸更多了幾分憎恨厭惡。

葉宸莞爾一笑,眸光卻是清冷無比,“四妹,你的言行舉止,一點大家閨秀的模樣都沒有,以後讓三姨娘如何為你說人家?”

葉嫻一怔,隨即惱紅了臉,“你胡說什麼?你就有大家閨秀的模樣了?看你把三姐害成什麼樣子?”

葉宸不禁覺得好笑,是她害的嗎?如果不是葉婉存了歹毒心腸要害她,至於有這個下場嗎?

葉青一把拉住她的手臂,怒道:“你不要太得意,終有一天,我會讓你跌得很慘。”

葉宸看著她,然後拿開她的手,笑笑道:“我等著。”

說完,她越過葉青越葉嫻,與小靈一同上了石階。

清平公主剛飲了玉露飲,放下杯盞,週嬤嬤地上手絹,她接過來,輕輕地拭唇,淡若無波地問道:“來了嗎?”

週嬤嬤知道她指的是誰,“小玉方才說,人已經在門外了。”

“請二小姐進來吧。”清平公主放下手絹,起身走到太師椅上坐著,屋中的炭爐生得紅火,氣溫也陡然升高了許多。

週嬤嬤應聲出去,便見葉宸與小靈站在門外候著,她淡淡地抬眸,“公主請二小姐進去。”

“有勞嬤嬤了。”葉宸輕啟唇瓣道。

她掀起層疊繁複的裙擺,跨步進去,小靈則捧著衣裳跟著進去。

入門,便見清平公主坐在太師椅上,神情一如既往的淡漠,她上前見禮,“女兒給母親請安。”

“嗯!”清平淡淡地應了一聲,翻起眼皮子瞧了她一眼,“今日天氣寒冷,你可穿夠衣裳了?”

“有母親關心,女兒覺得很暖和。”葉宸揚唇道。

“她手中拿的是什麼啊?”清平公主看向小靈,揣著明白當糊塗地問。

葉宸從小靈手中取過衣裳,含笑道:“昨日週嬤嬤取來弟弟的衣裳,說是破損了,女兒已經連夜修補好送過來。”

“你這個做姐姐的,倒是挺有心。”清平公主淡淡地道。

葉宸沉住一口氣,四處看了一下,“不知道弟弟起來沒有?我想帶他出去玩玩。”

“他?”清平公主笑了笑,“他卯時便已經起來讀書,這會兒,大概正在側院裡練功呢。”

“練功?練什麼功?”葉宸一怔。

清平公主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天兒是你父親唯一的兒子,以後是要世襲你父親的國公之位,自然要文武雙全的。”

“那也不必卯時就起來吧?”卯時,天還沒亮。

清平公主和顏悅色地道:“天兒天性愚鈍,要想有成就,唯有將勤補拙,本宮已經跟你父親說過了,他也同意本宮抓緊培養天兒,你若實在惦記他,便去看看他吧。”

葉宸躬身告退,“那女兒告退。”

清平盯著她,眸光銳利如箭,“葉宸,麻雀就算可以飛上枝頭,終究是成不了鳳凰的。”

葉宸回望著她,淡淡一笑,聲音不無諷刺,“女兒從不求成鳳,只求安穩地活著。”

“安穩地活著?”清平公主笑了,笑容極為諷刺鄙夷,“我曾給過你這樣的機會,可惜,你不珍惜,以後,活著都成問題,就莫要想安穩了。”

葉宸看著她詭異而冷豔的笑容,只覺得心頭微冷,是的,她曾給過她活著的機會,像狗一樣活著。

她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毫無畏懼地看著她,“女兒告退!”

轉身的片刻,清平把葉天的衣裳狠狠地丟在地上,一腳踩上去揉擰,口中冷冽地道:“葉宸,從今往後,我不會對你有一絲一毫的仁慈。”

葉宸的腰挺直,對她的威脅和放話沒有任何的回應,仁慈?她曾經有過嗎?

上了迴廊,小靈擔憂地說:“我聽鳳織苑的掃地丫頭說,三少爺冬至之後病過一場,發了幾天的高熱,為了退熱,公主令大夫用了狼虎之藥,傷了根本,如今身體還很虛弱,怎奈得住每日卯時便起來學文習武?真遭罪啊!”

清平公主素來不讓葉宸見葉天,葉天病的時候,清平公主也不許告知任何人告知她。

葉宸握拳,“她這陣子沒有出手對付我,不是因為忌憚什麼,相反她是在想方設法地找我的弱點。”

葉天,便是她在國公府唯一的弱點。

一個七歲的稚兒,又在她手底下撫養,她要怎麼折騰,誰能過問?葉隆身為內閣大臣,日理萬機,壓根無暇管府中的事情,就算知道,清平公主不是說了嗎?日後葉天是要世襲國公府之位,葉隆自然希望他文武雙全,又哪裡顧得上他是否吃得消?

來到側院,果然便見葉天站在雪地裡,蹲著馬步,這樣的寒冬,他著一件單衣,寒風瑟瑟吹過,他小小的身板也跟著瑟瑟發抖。



只是腳步一不穩,那教頭便一腳踹過去,怒道:“站好,不過才練半個時辰,你就歪歪倒倒的,國公府怎出了你這麼個窩囊廢?”

葉天被他踹倒在地上,吃痛卻不敢哭,畏畏縮縮地爬起來重新站好,眼淚在眼圈裡打轉,說不出的可憐淒涼。

小靈正想衝過去怒斥那教頭,卻被葉宸按住了手,葉宸的聲音無比冰冷,“不,如今我們還沒辦法接他過來,若得罪了那教頭,反而叫他多受罪。 ”

小靈一怔,抬頭看著葉宸,只見她一雙眼睛,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

“可真要看著他這樣糟踐三少爺?這教頭大概是得了公主的命令,往死裡糟踐三少爺的。”

“過幾日,就是老太太的壽辰了,是不是?”葉宸收回陰翳的眸光,問小靈。

“可不是?”小靈道:“這幾日府中都在緊張地籌備壽宴之事。”

葉宸挽唇一笑,笑容森冷,“那位老太太也會來吧?”

小靈一怔,隨即知道葉宸說的是誰,“您是說二老太太?每年她都會來,今年應該也會來的。”

“她會來就好。”葉宸淡淡地道。

小靈卻嘆息一聲,“其實我們何不告知國公爺?二老太太來了,也不能干涉國公府的事情。”

“告訴他,沒有任何的作用,他只會認為清平是在培養三弟,唯有讓他親眼看見,並且當著很多人的面親眼看見,才會有用。”葉宸硬起心腸轉身,“把這個教頭的來歷查清楚。”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2:38:06

第75章柳州木棺材
葉家是百年簪纓世家,葉家從寧祖年間開始輝煌,至今已經超過一百年了。

葉隆的祖父葉太老爺的時候生了兩個兒子,葉隆的父親是長房,他曾因犯錯而被褫奪國公之位,後葉隆戰績彪炳,得先帝重信,才把國公之位重新賜予。

葉家的二房這些年在朝中不如長房,但是人丁興旺,葉二公膝下,十餘個兒子,如今有從商有從政,家大業大,葉二老爺前年病逝,如今二房府中,做主的便是葉二老夫人。

葉老夫人對這位妯娌一向是不待見,可奈何人家嫁過去為葉家開枝散葉,子孫昌盛,又出身極高,是老蘇郡王的長姐,所以,她身為長房大嫂的她,也總覺得低人二老夫人一等。

而這位二老夫人,從年輕的時候開始便是個尖酸刻薄的主,因著葉隆世襲了國公之位,一直心有不忿,所以每逢在大場合裡見到葉隆與老太太,少不了是要鬧些風波出來。

回去的路上,葉宸在沉思,小靈忽然咦了一聲,“怎地她也出來了?不怕被公主瞧見麼?”

葉宸凝眸看去,只見一名身穿素淡長裙的女子撐著傘朝湖邊走過去,漫天大雪,遍地潔白,她白裙曳地,手中撐著的青色油紙傘特別引人注目。

她身後跟著一名侍女,手裡捧著一些東西,正往湖邊走去。

“她是誰?”葉宸竟記不起府中有這樣背影出塵的女子。

小靈笑道,“也難怪小姐會不記得她,不過想起來,小姐也沒與她打過照面,她是林家大小姐,去年皇上賞賜入府的,公主不許她出屋,所以她在府中也就是個隱形的人,只是她前兩日才出來過,今日怎敢出來了?而且湖中都結冰了,她去那邊做什麼啊?”

葉宸絞盡腦汁才想起這個林小姐來。

林洛心,前吏部尚書長女,吏部尚書因貪污全家獲罪,林尚書被判處斬首之刑,而林家男丁全部發配邊疆,終身不得入京。

林家女眷則沒入官妓,這位林小姐會被賞賜給葉隆,則是因為她的外祖母曾是皇上的奶娘,皇帝念及奶娘恩情,對她格外開恩,因奶娘求情的時候,葉隆剛好在場,皇帝便順手把林洛心賜給了葉隆為妾。

葉隆從不流連女色,但是因林洛心是皇帝賜予,也不敢不要,只得帶回府中,讓她在府中安生度日。

清平公主自然生氣,為了這林洛心曾入宮去面見皇上,可皇上金口已開,總不好收回,只好讓清平自己看著處理,莫要虧待了她就是。

清平公主便從府外尋了個法師,說老太太今年犯太歲,屬蛇與屬兔的不得近。

剛好這林洛心便是屬兔的,清平公主便禁了她的足,派了個丫頭去伺候她,一個月准許她出來一次。

不過,這林洛心禁足這麼久,一次都沒出來過,倒也算乖巧,清平公主因此也忘了府中還有這號人物。

“過去看看。”葉宸心中一動,想到了一個主意。

“這不好吧?若是讓公主瞧見咱與她在一起,說不定又要……哎,二小姐您等等我啊。”小靈見葉宸說完就走,只好疾步追了上去。

這湖分為兩邊,右側一邊有溫泉水注入,水溫合適,所以沒有結冰,而另一邊則完全結了堅實的冰。

葉隆在右側這邊養了許多錦鯉,這是他唯一的愛好,往日無事便過來餵養錦鯉,寶貝得很。

葉宸見林洛心往錦鯉池這邊去了,那丫頭手中捧著的是魚料,林洛心把魚食撒入湖中,淡素的臉上,揚起一絲溫暖的笑意。

葉宸從側面看著她的臉,縱然身為女子,也不禁被她的一抹淺笑吸引住。

她一直以為,這個世間最美的女子是王靜月,但是見了這林洛心之後,深深覺得,容顏也是一山還有一山高。

一身素白長裙,雲髻巍峨,肌膚勝雪,柳眉如煙,眸光似水,耀如春華,這般的耀眼奪目,難怪連皇上都捨不得她被沒入官妓。

林洛心也發現了葉宸,神情有些驚惶,退後一步,“不知道小姐是?”

她雖來府中有些日子了,但是一直都在屋中不出來,所以並不知道眼前此人是誰。

葉宸微微一笑,“林姑娘,我叫葉宸,放心,我不會告知母親的。”因林洛心雖賜給了葉隆,但是一直沒收房,自然不能稱為姨娘,所以,葉宸還叫她一聲林姑娘。

“原來是二小姐!”林洛心面容還有些戒備,雙手緊張得也不知道往哪裡放,澗水明眸忽閃一下,便垂了下來。

“林姑娘幫父親餵魚?”葉宸看著侍女手中的魚食,這些魚食的顏色有些奇怪,和平常葉隆餵的不一樣。

林洛心羞赧一笑:“我前日出來行走,見這些魚身上起了斑點,遂配了一副藥,放在這魚食中。”

“林姑娘真是有心了。”葉宸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但是你這樣做,父親並不會知道,所以,一點用處都沒有。”

林洛心一怔,看著眼前這個明眸善睞的少女,她眼中坦蕩明亮,似乎洞悉了自己的心思,但是,她自問掩藏得很好。

葉宸抓起一把魚食,丟在湖中,看著錦鯉爭相吞噬,她笑了笑,拍拍手輕聲道:“我知道有些冒昧,但是,林姑娘介意與我說幾句心底話嗎?”

林洛心望著她,臉上的不安繼續增大,她的命運已經無可逆轉,如今這樣做,也不過是想拼死掙扎。

“你說!”終究,她嘆息道。

葉宸直勾勾地看著她,輕輕地挽唇一笑,“林姑娘的心思,我知道,但是,僅僅是這樣做,不夠的。”

林洛心不明白地看著她,遲疑了一下,“我不知道二小姐在說什麼。”

“你知道的。”葉宸湊到她的耳邊,“你家中遭逢劫難,父親被處刑,兄長被流放,其餘的姐妹都被淪為官妓,苦不堪言,她們都指望著你能救她們出苦海。你外祖母為你求情,皇上賜你入國公府,你本以為憑著自己的容貌有出頭之日,只可惜,這府中當家的是清平公主,後又因屬相衝撞老太太而被禁足,你無計可施,又知道父親最寶貝這些魚兒,所以,想用這種方式引起父親的注意。”

林洛心吃驚地看著她,鼻頭已然酸紅,眼中霧氣也漸漸升起,顫聲道:“你不過是閨閣小姐,豈會知道這麼多?”甚至,連她的心思都能猜到。

葉宸收回眸光,注視著湖中的魚兒,伸手向後,“給我一把魚食。”

林洛心的侍女連忙遞上魚食,葉宸撒在湖面上,魚兒又是一頓爭搶,“這湖中生存之道尚且如此殘酷,何況這世間?”

她轉過頭,冷淡的眸光陡然湧起一絲陰狠,“你要出頭,就一定要有所付出。”

林洛心怔怔地看著她,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收斂眼中剛剛泛出的淚珠,堅定地道:“請二小姐助我一臂之力!”

葉宸看著她,忽地笑了。

離開湖邊的時候,小靈不解地問道:“小姐為何要接近這位林姑娘?您不怕被公主知道節外生枝嗎?”

一株梅花橫枝伸在迴廊裡,葉宸一手折斷,丟棄在地上,她道:“我問你,就算天兒不給清平撫養,父親可會讓他在我身邊撫養?”

小靈搖頭,“這自然是不可能的,三少爺還是孩子,必須有母親照顧。”

“你知道就好。”葉宸淡淡地道。

小靈想了一下,忽然摀住嘴巴驚叫,“天啊,這太荒謬了,這不可能,被公主知道不得了了。”

“沒有什麼是不得了的事情,我要為天兒尋找一個母親,這個人,不能是程氏,也不能是清平。”葉宸篤定地道。

她轉過身,看著小靈,“你去找白將軍,跟他說我要見他。”

小靈點點頭,“是!”

這日的晚膳,葉隆沒有回府用膳,回到府中的時候已經是酉時了,他也沒回房休息,而是一頭扎進了書房。

葉宸與小靈端著參湯來到書房門口,黃管家在書房門口候著,見葉宸來到,他臉上堆著笑意,口氣卻依舊輕蔑,“二小姐,這麼晚還不歇息嗎?”

葉宸微微笑道:“父親在裡面吧?我給他送些參湯。”

黃管家傲慢地道:“對不住了二小姐,讓您白跑一趟,國公爺有要事處理,不見任何人。”

縱然慕容氏被扶正,可到底是已經死了的人,皇上就算賜了一品封號又能如何?在他眼中,葉宸就是庶女,一個上不得檯面的庶女。

葉宸笑笑,略微揚了聲音道:“既然父親有要事處理,那就煩請黃管家一會趁父親歇息的時候把湯送進去,父qin ri理萬機,為百姓操勞,長久這樣身體會吃不消的。”

書房內,傳來一聲咳嗽,然後,是葉隆的聲音傳了出來,“是宸兒嗎?進來吧!”

黃管家應了一聲,“是的,國公爺!”

他似笑非笑的看著葉宸,“二小姐,端好你的湯,仔細別燙了自己的手。”

葉宸接過小靈手中的湯,衝黃管家一笑,“管家,聽說過柳州木棺材嗎?”

黃管家一愣,“聽說過又如何?不曾聽說過又如何?”

葉宸笑語晏晏地道:“沒有,只是想告知管家一聲,西街的柳州木棺材如今正在打折出售。”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2:38:40

第76章計中計
黃管家聽明白他的意思,陡然凶狠起來,湊近葉宸的耳邊低聲道:“二小姐不要太得意,太皇太后管天管地,卻管不了人家的府上事,這個國公府,話事的是公主,這柳州木棺材,我看還是適合二小姐多一些。”

葉宸輕笑,眸光灼然如火焰,壓低聲音道:“第一,這個國公府話事的人,是國公爺。第二我在已經為自己準備了一副棺材,但是,我不介意在躺進棺材之前,多拉幾個墊背的。”

說完,她單手推開門,那張決然冷凝的臉已經掛上一絲溫潤的微笑,“父親!”

葉隆放下手中的宗卷,伸手揉揉額頭,疲憊地道:“有什麼事嗎?”

葉宸移步過去,把參湯放置在桌面上,“我聽下人說您最近很忙,女兒不能幫您分擔什麼,只能是燉點參湯讓您補補身子。”

葉隆神色稍霽,“難得你有這樣的孝心。”

葉宸莞爾,“女兒孝順父親不是天經地義的嗎?”

她掀開燉盅,小心翼翼地把湯倒出瓷碗中,端到葉隆面前,“父親趁熱喝吧。”

葉隆接過,淺淺地飲了一口,微微一怔,“這湯看起來濃,卻不膩,還有一絲甘香,你是用了什麼燉的?”

葉宸笑著解釋說,“這種人參,不是我們常用的紅參,而是林姑娘給我的花旗國人參,我用去皮的雞肉加了石斛與紅菇一起燉,有清熱降火去毒安神之功效。”

“林姑娘?”葉隆一時間也想不起來此人是誰。

葉宸裝作不知,“是的,對了,今日我還看見林姑娘幫父親餵魚呢,她說魚兒身上長了斑點,怕魚兒大規模死亡,所以製了一副藥放在魚食裡,她說只要魚兒再吃幾天就會痊癒的。”

“哦?她懂得這些?”葉隆來了興趣,他前幾日去看過,確實發現許多錦鯉身上都有些黑色灰色的斑點,他還想著等空閒下來請人過來看看。

“她是這樣說的,女兒也不知道,不過傍晚的時候女兒去看錦鯉,發現它們身上的斑點確實是少了一些。”

“真的?”葉隆大為驚異,“我得去看看。”

葉宸笑著說,“父親,明日再去吧,這大晚上的,哪裡能看得清楚呢?”

葉隆也笑了,“也是。”

葉宸看著他,心裡卻湧上一絲悲涼,在他心中,大概是連他的魚都比她和弟弟重要吧?

“這個林姑娘,不是被禁足了嗎?”葉隆想起這事兒來。

“是的,母親准許她一個月出來一次,府中也無人願意搭理她,她出來唯一的活動就是去看看魚兒,這不,前幾日出來看到魚兒病了,她不知道多緊張,回去馬上就配置了藥。”

葉隆沉思了一下,淡淡地道:“她屬相衝撞了老太太,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葉宸嘆息道:“是啊,沒什麼事情比老太太的身體重要,所幸這府中下人沒屬蛇和屬兔的人,否則,這下人也得減一部分,那才是真的不方便。 ”

葉隆聽得此言,微微蹙眉。

“行了,你回去早點休息吧。”葉隆把剩下的湯喝完,便打發了葉宸出去。

葉宸福身告退,“那女兒先走了,父親也早些歇息。”

“嗯!”葉隆看著她轉身出了門,臉上卻有一抹深思。

黃管家進來收拾東西,葉隆有意無意地問道:“對了,阿黃,你是屬什麼的?”

黃管家笑著說,“國公爺,奴才屬兔。”

“這府中和你屬相的​​人有嗎?”葉隆再問道。

黃管家想了一下,“那肯定是有的,這府中上下上百號人,總有幾個與奴才同一個屬相,國公爺問來做什麼?”

葉隆淡淡的笑了,笑得十分諷刺,“沒什麼,隨口問問,你下去吧。”

“是!”黃管家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收拾東西出去了。

到門口的時候,他忽然想起一些事情來,整個人一怔,心中暗叫:不好!

他趁著國公爺還沒回房的打算,急忙去禀報清平。

清平聽了管家的話,沉吟片刻,問身邊的周嬤嬤,“今日那女人出來過?”

週嬤嬤並不清楚,即刻下去打聽,片刻之後回來,“公主,那罪臣之女今日確實是出來過,並且有人看見二小姐與她在湖邊說了一會兒話。”

清平的手緊緊地攥住椅子的扶手,殷紅的指甲幾乎要穿透紅木而入,她咬牙切齒地道:“好,不知羞恥的賤胚子!”

“公主,相爺如今懷疑屬相是否衝撞了老太太,估計明日他會再請高僧上門。”黃管家道。

清平公主幾乎一口鮮血噴出來,“皇兄幹的什麼好事?這不是要逼死本宮嗎?”

週嬤嬤冷靜下來,平靜地道:“公主,還請公主馬上解除林女的禁足令,並且跟國公爺言明,之前誤信了江湖術士之言,冤枉了林姑娘,今日特意請了道長問了清楚,沒有屬相衝撞一說。”

清平一雙眼睛噴出火焰來,胸中有氣難出,雖然知道周嬤嬤所言有理,卻如何甘心讓那狐媚子在國公爺面前晃悠?

那鮮活年輕的姑娘,哪個男人會不愛?

週嬤嬤見她還在猶豫,不禁急道:“公主如今別無他法,只能這樣說。”

清平冷靜下來,眸光揚起道:“你馬上去那邊通傳一聲,便說解除禁足令。”

“是,老奴馬上去!”

“慢著,”清平公主想了一下,聲音冷狠地道:“你言語上告誡她一下,讓她想安然無恙地在這國公府活下去,就要安分守己。”

“是,老奴知道說話的分寸。”週嬤嬤應聲出去了。

黃管家猶豫了一下,道:“公主,如今二小姐的氣焰著實囂張,還請公主想個辦法,治她一下。”

清平公主臉色陰沉,“你且忍耐一下,她折騰不了幾日了,老太太的壽宴之上,本宮要她身敗名裂。”

黃管家那雙小眼睛射出狠毒的光芒,“那奴才便拭目以待。”

想起他那可憐的兒子,他對葉宸的恨意便又加深了一層,恨不得把她活剝生吞了。

葉宸在回去的路上,小靈恨恨地說:“黃管家是什麼態度?您好歹也是他的主子。”

葉宸笑笑,“他大概是記恨我害了他的兒子。”

“那是他咎由自取,就是死了也不值得可憐。”小靈呸道,“再說了,他要恨也是該恨公主,是公主設下的陷阱。”

“人是很奇怪的,若你長期受一人欺壓,奴役,會把那人所作的一切都看的理所當然,所以他認為清平公主陷害我,而我不乖乖就範,反而害了他兒子,就是我的錯。”

小靈壓低聲音道:“今夜三更,白將軍會來府中,我去開個後門。”

“不必,他不必走門!”葉宸微微一笑,他的輕功幾乎舉世無雙,要進這國公府,易如反掌。

“那他怎麼進來啊?”小靈瞪大眼睛。

葉宸只笑不語。

三更時分,白擎夜果然來了。

他一身黑色錦袍,肩膀上還有幾朵雪花,入門的時候,捲了一室的冷風,葉宸馬上讓小靈把準備好的熱茶端上來。

“上半夜我值班,這會兒剛出宮。”白擎夜淡淡地解釋了他為何選擇大半夜的來到。

葉宸輕輕地掃去他肩膀上的雪花,道:“嗯。”

兩人站得很近,彼此的呼吸聲都能聽到。白擎夜看著她,她大概是剛沐浴完畢沒有多久,頭髮順滑地披在​​背後,濕潤的氣息帶著洗頭香露的味道直沖他鼻翼間來。

她為他掃去落雪的動作如此親暱嫻熟,彷彿這個動作是她常常做的,沒有一點見外和生疏。

她待人,一貫是這樣?想到這裡,他心裡竟有一絲微酸之意。

原來,在皇上賜婚的那一刻,他已經無法漠視這個人,這個時而狡黠時而冷酷的女子。

他喝著茶,騰起的熱氣​​瀰漫在兩人中間,隔著氤氳的熱氣,兩人的眸光都有些炙熱,然後迅速轉開。

白擎夜覺得,這種動心是毫無理由的。

葉宸並不知道他心思百轉,但是也發現了自己不經意的親密,前生為了讓他相信她對他的真心,這些心機小動作自然是她常用的,只是久而久之,她也不知道自己是真心還是做戲。

或許,做好的戲,是要連自己都相信是真的。

凝眸片刻,她輕聲道:“小靈,你出去看著,我與白將軍說幾句話。”

“是!”小靈瞧了白擎夜一眼,越看越滿意,雖說出身不好,但是容顏出色,又是沙場神勇的戰將,配咱家小姐最合適不過的。

“將軍快坐,奴婢去弄些糕點來。”小靈想到自家小姐日後要嫁給他,那他就是姑爺了,聽到他剛從宮中出來,那想必也餓了,連忙關心備至地說。

“你快去!”葉宸揮手。

白擎夜怔怔地看著小靈的背影,“你的侍女,

葉宸笑笑,“不好麼?”

“自然是好的,只是,你屋中就她一人伺候?”白擎夜蹙眉,如今她身份恢復,已經是國公府的嫡出小姐,身邊怎可只有一名侍女?

“不,父親在尋找合適的府外的人進來。”葉宸淡淡地道,這點,葉隆做得還是比較合心的,他大概也知道清平的心思,所以不放心她安排府中的人來到她身邊。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2:39:14

第77章奶娘求見
白擎夜臉色稍霽,“那就好。”

“我找你來,是有件事情要拜託你的。”葉宸直入主題地道。

“說!”白擎夜神情一端,俊美的臉龐弧度迅速堅毅起來,他為人十分認真,什麼時候,都必定以正事為先。

葉宸壓低聲音,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白擎夜微微蹙眉,“你確定?”

“是的,我要確保萬無一失,而且事後不能引起任何人懷疑。”葉宸道。

白擎夜想了一下,“好,我安排一下,什麼時候動手?”

“明日傍晚。”葉宸道。

白擎夜在腦海中思索了一下,忽地笑了笑,“我相信有一個人,可以勝任!”

白擎夜很少笑,即便是前生與葉宸在一起的時候,也很少笑,或許有笑,但是那時候的葉宸,心裡只有一個人,所以,縱然他笑也並不在意。

她頭一次發現,原來他笑起來,真的很好看,像頭頂上所有的烏雲都被一掃耳光,整個世界一片清明潔淨。

難怪,有帝王願意為了美人一笑,傾盡所有。

她心底也悄然立誓,她這輩子,一定不會再傷他半點,哪怕自己沉淪地獄,也絕不。

白擎夜見她本是眸光晶亮,卻倏然浮上一絲傷感,他遲疑了一下,道:“其實,如果你不同意這門親事,我可以想辦法讓皇上收回成命。”

葉宸臉色燒紅,“你為何認為我是不願意?”

白擎夜自嘲一笑,聲音苦澀,“想也知道,沒有任何大家小姐願意下嫁給我,說得好聽,是平常候的公子,可沒有人記得我的父親是誰,只會記得我娘親是誰。你如今身份恢復,是國公府嫡出的小姐,本該有更好的門楣等著你。”

葉宸聽了他的話,心中隱隱刺痛,他的冷酷堅毅,大概就是因為他經受的這些事情導致的。

是啊,人人都看出身,前生自己不是也這樣麼?

白擎夜見她久久不做聲,便以為說中了她的心事,遂惱怒地道:“你果真是不願意的。”

“不,”葉宸迅速抬頭,眸子堅定地看著他,“我願意,並且,此生非你不嫁。”

葉宸之前還覺得有些羞赧,但是想起前生自己與他連孩子都生了,還有什麼好害羞的?遂直言地把自己的心思說了出來。

白擎夜不信,但是看到她眼神堅定,他眸中也緩緩地跳躍著一抹火焰,“你說真的?”

“此心可起誓。”葉宸眸光灼然地道。

重生,她要復仇,另外,還要補償贖罪。這兩部分內容,缺一不可。

白擎夜眸光灼灼地看著她,“葉宸,記住你今夜所說的話,若你有負于我,上天入地我都不會放過你,只是,你若不負我,我必定真心相待一輩子。”

他敏感,從不信人,現在會說出這樣的重話,在他心頭已經立下了決心,要真心對她。

他是武將軍人,喜歡就喜歡,不喜歡就不喜歡,長期的軍旅生涯讓他無論說話還是做事,都從不拖泥帶水,恩怨分明。對他好的人,他加倍報答,算計他的人,他也加倍奉還。

葉宸眸光熠熠,胸間盈滿了感動,但是,又隱隱有些不安,現在得到的,都不是屬於她的,如果他知道她曾怎樣對待他,他還會這樣說嗎?



像所有小偷一樣,對偷來的東西都存著心虛的態度,葉宸盡量壓抑這種擔憂,揚眸一笑,彷若百花齊放般明媚,“嗯,我必不負你。”

白擎夜凝望著她唇瓣的一朵笑容,只覺得心頭縱有萬般對這個不公平世界的怨恨,如今都煙消雲散了。

“我是粗人出身,不懂得說什麼好聽的話,往後,我們兩人一條命。”這是他能許下最重的承諾。

葉宸微微頜首,臉上緋紅,“好!”

說完正事,他要求證的事情也知道了答案,便要離去,他知道久留在此,若被人發現對她聲譽有損,畢竟他們只是有婚約在身,還沒正式成親。

現在的白擎夜,並不太懂得愛情,他對葉宸的,更像是感激她不嫌棄下嫁的決心,是他白擎夜的人,他就要用全身的力氣去保護,即便代價是死。

葉宸目送他推開門,小靈剛好端著糕點進來,見他出去,愕然道:“您不吃點東西嗎?”

“不了,我得走了。”白擎夜道。

小靈拉著他,拿了油紙迅速包好糕點塞他手上,“拿著吃,可別餓著了。”

自小,便無人關心他是否吃飽穿得暖,乍聽得小靈說這句話,心中頓生感傷,臉上卻依舊是面無表情,接過糕點便飛身而起。

小靈看著他以輕功離開,幾乎要拍手叫好,她笑盈盈地回頭看著葉宸,“小姐,老天爺總算是沒有虧待您,給了您這麼一位好夫婿,自然,那白將軍也很幸運,能夠娶到小姐這麼好一位姑娘。”



葉宸失笑,失笑之後,不禁覺得悲涼,她從來都不是好姑娘,若不是重活一輩子,白擎夜這一輩子,算是極度悲慘的。

翌日一早,葉宸還沒起床,小靈便拍著她的手臂道:“小姐,快起來,奶娘來了。”

“哪個奶娘?”葉宸只一問,便陡然醒悟,急忙起身,“快,讓她進來。”

奶娘進門就跪在地上,哭著說:“二小姐,您救救三少爺吧!”

葉宸快讓小靈拉她起來,問道:“奶娘,三弟怎麼樣了?”

奶娘抹了一把眼淚,繼續哭著說:“三少爺昨日練功回來,已經是累極了,今日卯時起,精神不夠,出門口的時候跌了一跤,磕了腦袋,奴婢急忙去告知公主,誰知道公主命大夫包紮了之後,還繼續讓三少爺去唸書,聽聞中午還得練功,這麼小的孩子怎吃得消?真是造孽啊!”

小靈聽得緊張,跺腳道:“這受了傷,怎還得練功?才不過是七歲的孩子啊,能吃得了這麼多苦嗎?”

葉宸瞧著奶娘,命小靈先端一杯茶過來,讓她穩一下情緒。

奶娘坐下來,依舊抽泣著,只是眼淚止住了,她慢慢地喝了一口茶,人也冷靜下來,哀哀地看著葉宸,“二小姐,如今只有您能救三少爺了。”

“三弟如今是跟哪位老師學習學問?”葉宸問道。

奶娘道:“是公主新聘請入府的先生,叫李秀才,此人也真是心狠手辣,課業特別多,若三少爺做不完,便是一頓戒尺,打得手掌心都腫了,如今連握筆都握不住,奴婢瞧著也是心疼得不得了。”

“李秀才?”葉宸問道:“是否西街胡同的李哲新秀才?”

“正是此人!”奶娘連忙道。

葉宸微微一笑,“這李夫子倒是有學問的人,天兒有這樣一位良師,是他的福氣,奶娘不必心疼他,孩子嘛,總得熬些苦日後才能成才。”

奶娘一怔,似乎沒有料到葉宸會這樣說,“那二小姐便不心疼嗎?三少爺才不過是七歲的稚兒,怎受得了這種苦?”



葉宸嘆息一聲,“奶娘,我只有這麼一個弟弟,怎會不心疼?只是,他同時也是父親唯一的兒子,日後是要承繼國公府的,母親也是鍛煉他,為他日後成才鋪墊。”

奶娘眼底有深深的失望,口氣也淡漠了許多,“既然二小姐不願意出手相助,那奴婢也沒法子,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三少爺受苦吧。”

“奶娘好生照顧著就是。”葉宸往她手中塞了一吊錢,懇求道。

奶娘把錢收好,臉色才好了一些,“二小姐放心,照顧他是奴婢的責任。”

“送奶娘!”葉宸對小靈道。

小靈送了奶娘出去,回來疑惑地看著葉宸,“小姐,奶娘來求助,您怎麼不去找國公爺幫忙反而還為公主說好話呢?”

葉宸冷笑一聲,“你當奶娘是真的看不得天兒受苦來這裡求助嗎?她是來煽動我去找父親的,如果我真的去找父親了,這才是中了他的計。 ”

小靈大吃一驚,“這……這怎麼可能?”

葉宸坐在妝台前,鏡子中映照的人面容冷凝,她的聲音也森冷幾分,“如果她真的是看不得天兒受苦,她便應當去找國公爺,而不是來找我。所有的下人都知道,我在府中沒有任何的勢力,怎與公主抗衡?找我也是無濟於事的。”

“那,興許是她不敢去找國公爺。”小靈還是不相信奶娘是心懷不軌前來。

“就當她真的不敢去找國公爺,但是,她若真疼愛天兒,怎會收我的銀子?”

小靈想想,也覺得葉宸說得對,想起人心的可怕,她不禁長長嘆了一口氣,“這府中,尋幾個真心的人就這麼難嗎?”

葉宸正色道:“小靈,休要怪旁人,人心都是自私的,府中公主當家,奶娘是她聘請入府的,她自然要聽公主的吩咐,她的主子,不是天兒,而是公主。”

“小姐,您當真不怪奶娘嗎?她這麼可惡!”小靈憤憤地道。

葉宸輕笑,嘴角挽起一抹冷漠的弧度,“怪她?她還沒這個資格讓我怪她。”

小靈聽得怔然,想起三少爺如今的情況,不禁憂心忡忡地道:“那三少爺得受罪到什麼時候?”

葉宸拿起犀牛角梳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梳著順滑烏黑的長發,眸中陡然迸發出狠毒的光芒,“很快,一切都結束了。”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2:43:46

第78章美人計
葉隆在傍晚時分回到府中,他回府之後直奔湖邊看他的錦鯉。

遠遠便見一道白色的身影站立在湖邊,這麼寒冷的天氣,此女衣衫單薄,長裙飄逸,凌雲髻上插著白玉響鈴簪,耳墜上是一抹淺綠色的翡翠耳釘。

她身邊站著一個身穿鵝黃衣裳的侍女,手裡捧著一些東西,而白衣少女則往湖中撒料。

“爺,竟有人在此餵魚!”說話的是葉隆的侍從晨安。

葉隆剛要走過去,便看見葉宸領著小靈緩步走向湖邊,她抬頭之際,看到了葉隆,神色微怔,連忙走過去福身,“父親回來了?”

葉宸的聲音驚了林洛心,她怔了一下,飛快地回頭瞧了一眼,便要領著侍女離開。

葉隆瞧著她絕美的面容,她身上有股遺世獨立的氣質,嫻靜溫婉得像一朵開在水邊的百合花。

眼前的景象竟與腦海中一直揮之不去的人重合了起來,他竟下意識地喊了一聲,“等一下!”

林洛心像受驚的翠鳥,站定了身子,長長的睫毛垂下,在黯淡夕陽照影下,眼簾下只見一排長長的陰影。

她不敢看葉隆,只是等葉隆步行到身邊的時候福身行禮,“見過國公爺!”

“抬起頭來!”葉隆的聲音威嚴,卻又帶著一種說不出的蠱惑。

林洛心微怔,卻還是依言緩緩地抬起頭,潔淨如雪般的肌膚在夕陽下幾乎是透明的,明眸大眼,倒映著滿地白雪,純淨得幾乎不沾染一絲的塵世氣息。

葉隆幾乎倒抽一口涼氣,世間竟有這樣絕美的女子?

林洛心入府的時候,他是見過一次,但是那時候的林洛心狼狽不已,身上衣衫破損,頭髮凌亂,像個逃難的難民。

“你在餵魚?”葉隆問道,他的震驚沒有維持太久,美女對他來說,誘惑力不大,只是作為一種美好的事物多看了幾眼。

他倒是比較關心他的錦鯉。

林洛心輕聲道:“國公爺恕罪,我日前出來見魚兒有病,遂配製了些藥添加在魚食裡,求國公爺恕我多事之罪。”

葉隆上前一看,只見湖中的魚兒果然好了許多,不由得大為歡喜,讚賞地看著她,“我怎會怪你?謝你都來不及的。”

林洛心微微一愣,抬頭瞧了葉隆一下,頓覺得心跳加速,念過四十的葉隆,容貌依舊俊美,冷眉斜入髮鬢,臉上的線條堅毅冷峻,只是因著心情好,嘴唇微微揚起,倒比第一次見他的時候多了幾分柔和親近。

葉宸見此情況,勾唇一笑,看樣子,不需要她出力地推波助瀾,兩人已經互有心思。

她退後一步,知道有些事情,即將發生了。

她退後的瞬間,衝林洛心打了一個眼色,林洛心悄然走近葉隆,指著湖中一條略大的金色的錦鯉道:“這一條原本身上是有黑霉點的,如今雖說褪減了許多,可還得繼續用幾日的藥,希望國公爺准許我……”

她的話還沒說完,便聽得空中陡然傳來劍氣的“嗖嗖”聲,伴隨著一道怒吼聲:“葉賊,納命來!”

劍氣劃破空氣,只見銀光一閃,一名身穿黑衣的青年持著劍凌空刺向葉隆。

葉隆眸中泛著冷光,並不慌亂,作為一個戎馬出身的戰將,這種單qiāng匹馬的刺殺對他來說一點都不算事兒。

加上此人行刺他起碼十餘次,他的武功有多高,他了然於心。

只是,站在他身旁的林洛心卻不知道,她驚呼一聲,“國公爺小心!”

她想也不想便撲在了葉隆身前,抱住了葉隆,長劍從她的左肩胛骨刺進去,她皺著眉頭,眼底竟然是驚痛之色,卻依舊吸著一口氣道:“國公爺快逃!”

葉隆震驚了,扶著眼前這個為她負傷的女子,雖然,他並不需要有人為他擋死,他對付眼前此人綽綽有餘,可看到她奮不顧身地撲在自己身前,心底還是有一股子感動和說不出的情愫油然而生。

葉宸連忙驚呼,“有刺客,來人啊,抓刺客!”

那刺客誤傷了林洛心,也是微怔,聽得葉宸驚喊,他狠狠地瞪了葉隆一眼,飛身而起,消失在眾人視線之內。

林洛心鬆了一口氣,身子也緩緩地滑落。

“請大夫,快!”葉隆的聲音又驚又怒又焦灼。

晨安急忙飛奔出去請大夫。

葉隆抱著林洛心,卻不知道往哪裡去,他連林洛心住在哪個院子都不知道。

葉宸急道:“父親,快去攬勝苑,我那邊近,先讓她躺下為她止血。”

葉隆二話不說,抱著林洛心便沖向攬勝苑。

他看著林洛心那張蒼白的小臉,只覺得心底的憐惜不斷地騰起,他嚴肅地道:“林姑娘,雖然男女有別,只是事有輕重緩急,為了幫你止血,我也顧不得那麼許多了。”

林洛心痛得幾乎暈過去,卻依舊撐住神智,咬唇道:“我知道。”

葉隆讓葉宸為她解開衣衫,並且讓小靈準備一盤熱水清洗傷口。

由於葉宸剛才沒有在屋中,所以屋中沒有升起炭火,冰冷的空氣侵吞了屋中的每一個角落。

林洛心的肌膚暴露在空氣中,不知道是冷還是疼痛,她全身顫抖,牙齒打顫。

葉宸哽咽道:“真是可憐!”

葉隆看著那不斷往外冒血的傷口,白皙的肌膚與殷紅的血液相映,讓他心頭有說不出的憐惜之情。

小靈取來熱水,葉隆親自為她清洗傷口,再以乾淨的布條纏住傷口止血。

做完這一切,晨安才揪著大夫來到。

大夫看到傷口已經處理得差不多了,長長地鬆了一口氣,“所幸國公爺先行為她止血,否則等老朽來到,她會因失血過多致死的。”

他重新打開傷口,撒上止血粉,再專業地包紮一次,開好藥方遞給小靈,“你隨我去拿藥,一副藥內服一副藥外敷傷口,三天換一次藥。”

葉宸問道:“大夫,她不會有性命之危了吧?”

“放心,”大夫道:“性命是保住了,但是傷口很深,怕會有傷毒激發,引致內熱,這兩日要悉心照顧,記住千萬不可再碰水,否則傷口容易發膿。 ”

葉宸自然知道這些,卻裝作不懂地問道:“那她可以移動嗎?”

“最好不要!”大夫嚴肅地道:“傷口創面比較大,移動對傷口癒合不利,最好兩三日之後再移動。”

“哦,”葉宸聽了大夫的話,對葉隆道:“父親,那就讓她在我這裡住幾日,等傷口痊癒了再回她的竹笙院,畢竟,她那邊潮濕陰冷,也不適合養傷。”

葉隆聽得她住在竹笙院,不由得蹙眉,“那地方原本是下人居住的院落,怎安置她在那邊居住?”

葉宸淡淡一笑,“這是母親的安排,或許是林姑娘性好清靜。”

葉隆聽了此言,沒有說話,只是眉頭皺得更甚。

小靈送大夫出去,順便跟著大夫去取藥。

葉隆看了趴在**的林洛心一樣,如今她的傷口已經處理完畢,他再留在這里便不妥了,所以,他叮囑葉宸,“你好生照顧著她。”

“是,父親放心就是。”葉宸道。

林洛心撐起身子,小臉滿是疼痛之色,“國公爺,魚兒還得用藥。”說完,她看著侍女靜香道:“你回去把魚食取給國公爺。”

“是!”靜香道。

葉隆見她自己傷了卻還惦記著魚兒,道:“你只顧自己養傷,其他的事情不要操心。”

林洛心囁嚅道:“我,只是放心不下。”

葉隆聽得她這句話,不由得問道:“你很喜歡魚兒?”

林洛心眼底生出一絲哀愁來,只是嘴角卻揚著一抹笑容,“絲禽藏荷香,錦鯉繞島影。”

這話一出,葉隆整個人一驚,他迅速抬頭,看著眼前這個眼​​底流瀉出彩光的女子。

曾幾何時,也有一個女子跟他這樣說過,“絲禽藏荷香,錦鯉繞島影,出入相攙扶,兒孫盤膝行。”

他像是被世間最尖銳的利器刺入心臟,腦子有瞬間的空白。

然後,他狼狽逃去。

葉宸冷眼看著他的背影,臉上卻是嘲諷的笑,心底卻慢慢地生出一絲苦澀來。

人總要在經歷許多,失去許多之後,才知道最初的美好。

娘親用她的生命愛著他,他卻不願意為娘親付出一分一毫,如今人都死了,他的傷心不顯得矯情嗎?

“二小姐,”林洛心忐忑不安地看著她,“國公爺聽了那兩句詩,並不感動,會不會是你猜錯了?”

葉宸看著林洛心,她眼底已經生出一絲愛戀來,確​​實,撇除一切,葉隆是一個很出色的男子,否則娘親與清平程氏不會愛他這麼深。

“我要的不是他的感動,而是藉著這兩句詩,讓他想起一些曾經的美好。”同時,也是在他心中狠狠地刺上一刀。

林洛心想起那夜週嬤嬤的警告,讓她安分守己,可保平安度餘生。

此刻,她不知道該信葉宸,還是該卑微地在這府中生活著。

葉宸知曉她的心思,淡淡地道:“如今計劃已經展開,你後悔也來不及了,如果你想救你的家人,就必須堅強一點。”

林洛心想起自己的家人,兄長流放,姐妹淪為官妓,她卻還在害怕這個害怕哪個,不禁對自己生出了幾分厭惡,迎上葉宸冷嘲的眸光,她忽然堅定了信心,“你說得對,如今已經沒有回頭路,我只能走下去。”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2:44:31

第79章挑撥離間
小靈抓了藥回來,不解地葉宸:“小姐,其實大夫雖說不能移動,可小心些把林姑娘送回竹笙院也並無不可,留她在這裡始終是個大患。”

葉宸搖頭,“你懂什麼啊?送她回去,不消兩日,她便會銷聲斂跡。”

“您是說公主會出手殺了她?”小靈大吃一驚。

“就是不殺,也必定會送她走。”葉宸戳了她的腦門一下,“行了,你不要管這事兒,馬上去煎藥。”

鳳織苑內。

只聽得清脆的瓷器碎裂的聲音從屋中傳出,下人紛紛嚇得逃出去,只有周嬤嬤與李嬤嬤兩人在屋中勸著。

“公主切莫氣壞了身子,犯不著為那些賤婢生氣的。”週嬤嬤勸道。

“混賬東西,連一個賤婢你們都看不住,本宮要你們還有何用?”清平公主的聲音夾著莫大的怒氣,尖銳而犀利。

週嬤嬤道:“是老奴們的錯,公主息怒啊,或許是公主多慮了,國公爺怎會看上那丫頭?不就是長得有幾分姿色嗎?可到底是罪臣家眷,國公爺不至於這麼糊塗的。”

“罪臣家眷?你們休要忘記,林洛心是皇上賜給他的,他可以名正言順地收房。”清平公主眼底迸出怨恨,之前週嬤嬤就勸過她,要火速把林洛心送走,只是她不願讓國公爺覺得她是心胸狹窄的人,所以只以屬相衝撞為由禁了她的足。

如今想起來,真真後悔得不得了。

想到那賤婢絕色清麗的容顏,又是十七八青春年歲,正如一朵鮮花含苞待放的時候,哪個男人見了不心動?

她懊得恨不得用一把劍插死自己。

李嬤嬤恨恨地道:“想必這件事情是二小姐從中搗鬼,那魚池一向是國公爺的禁地,也知道公主不愛去那邊,所以竟不妨她們做出這樣的下作事情來。 ”

“若僅僅只是幫國公爺餵魚,還不至於出什麼事,只是好巧不巧,竟來了刺客,那林洛心為國公爺擋了一劍,這真是大大不妙啊。”週嬤嬤道。

“那刺客是什麼來歷?國公爺不去追究嗎?”清平冷冷地問。

週嬤嬤道:“此人已經刺殺過國公爺好多次,國公爺每一次都不會追究,也不知道是何方神聖,竟讓國公爺如此容忍了他。”

“如此說來,倒不像是葉宸故意安排的?”清平瞇著眼睛問道。

週嬤嬤想了一下,“奴婢猜測不像是,二小姐應該不會找得到這名刺客,就算找到,此人性子乖張,也不會跟二小姐合作。”

清平想了一下,總覺得這件事情沒這麼簡單,遂冷然下令,“馬上命人去查這名刺客的來歷,還有,找到他之後,嚴刑酷打,要他承認受葉宸指使入府行刺。”

“公主的意思是?”週嬤嬤一時不解。

清平咬牙切齒地道:“要讓他覺得葉宸與林洛心故意設局安排,才會對林洛心生怨恨憤怒之心,他那樣驕傲,怎容許別人設計?尤其是自己的女兒和外人串通。 ”

週嬤嬤聞言,眸光一亮,“還是公主有計謀。”

清平公主眼底閃過一絲怨毒,“我不信這天下間有這麼多的巧合,必定是葉宸安排的,任何的奸計都不可能不留下一絲破綻,她能找到那刺客,我們也能找到,而最重要的是,不管是不是她安排的,國公爺只會知道一切都是她設局。”

“奴婢馬上命人去辦。”週嬤嬤立刻道。

週嬤嬤出去之後,清平公主問李嬤嬤,“奶娘有沒有去找那賤人?”

李嬤嬤道:“找是找了,只是奶娘說她無動於衷。”

“無動於衷?”清平公主皺著眉頭,“她一向是很寶貝這個弟弟的,怎會無動於衷?”

李嬤嬤也驚疑地道:“可不是嗎?奴婢也覺得甚為不解,按理說如今她在國公爺面前得臉了,奶娘前去告狀,她是一定會去找國公爺的,殊不知她還安慰奶娘說公主是為了三少爺好,讓奶娘好生照顧著便是。”

清平公主沉思了一下,“這丫頭的心計是越發的深了,此人不能再留,必須要儘早除去。”

李嬤嬤一雙耷拉的眼皮往上翻了一下,“公主儘管放心,壽宴之事已經安排妥當,到時候京中達貴與皇室宗親都會過來賀壽,公主儘管看著她是如何丟盡慕容氏的臉。”

“本宮要萬無一失!”清平公主眼中閃過一絲冷酷。

老夫人的生辰在臘月十五,但是每年都會提前一日在十四這天大擺筵席。

葉家宗親自然是受邀範圍之內,二老夫人早早便命人送來了大壽的賀禮,名貴自然是不在話下的,有些還花足了心思。

例如有一匹蜀錦,竟是二房的媳婦李氏親自到蜀州去學,親自做給她做賀壽之用的。

又例如二房的長子葉瑾,特意命人從高麗尋了一扇白玉屏風,屏風長一丈,雕刻著歲寒三友,竹報平安等等吉祥圖案,是真真的有錢也買不到的名貴寶貝。

但是老太太見了這些寶貝,只淡淡地睨了一眼,“花架子!”

葉家二房子孫眾多,經商的賺得盤滿缽滿,做官的雖說沒有太大的晉升,卻無功無過,官位安穩。

清平公主淡淡一笑,“老太太,他們有這個心思是好的。”

“有什麼好?金銀財帛,生不帶來死不帶去。”老太太恨聲道:“你以為她是真心送禮的?瞧著禮單,什麼百子千孫玉觀音,送子娘娘像,富貴多子,這分明是在恥笑我們大房子息單薄。”

說完,她又淡淡地瞧了清平公主與程氏一眼,“你們兩個,也真是不爭氣,我想想,國公爺是不是該納妾了?”

她想起自己也是無所出,連葉隆也不是她的親生的,不由得臉色更沉了幾分。

清平公主聽了老太太的話,臉色陡白,竟徑直起身離開了。

程氏瞧了清平公主的背影一眼,嘆息一聲,“姑母,您何必當著她的面說?”

“為什麼不能當著她的面說?你以為這門親事是皇太后賜婚的,葉隆便不能納妾?”老太太被二房的壽禮氣得不輕,說話也口不擇言了。

程氏憂愁地道:“何必納妾?​​這府中不是有一個現成的嗎?”

“你說那林洛心?”老太太瞇起眼睛,瞧著自家侄女,哼了一聲道:“藏起你的小心思,你想什麼我會不知道嗎?別看清平暫時與你站成一線,那不過是因為你還有利用價值,加上多少顧忌我,才對你手下留情,你等著看吧,等我兩腳一伸,你的下場遲早和那慕容氏一樣。”

程氏聽得冷汗直冒,“不至於吧?”

“不至於?你該不會告訴我,你不知道你那剛足月的兒子是怎麼死的?”老太太哼道。

程氏面容陡恨,“我豈會忘記?”這輩子都不可能忘記。

“沒忘記就好,別人家給你幾口甜湯你便真以為人家是好人,宮中出來的人,沒有一個不是歹毒心腸的。”老太太恨聲道。

程氏眼底的恨意漸漸成形,她豈會不恨清平?但是,她現在有什麼能力與她抗衡?她只能依附著她,鬆懈她的防備,也是為自己的兩個女兒做打算。

“所以,這林洛心倒是一把好刀,你多些與她接近,清平那邊,只要不鬧翻就好。”老太太叮囑她道。

“是,侄女知道怎麼做了。”程氏咬碎了銀牙道。

頓了一下,程氏又道:“那葉宸如何處置?她害了婉兒,我不能就這樣放過她。”

老太太哼了一聲,輕蔑地道:“你想怎麼對付便怎麼對付吧,一個小丫頭何必來問我的意見?你看著辦,不要惹下什麼麻煩就是。”

程氏遲疑了一下,“只是上次冬至宴會的時候,這丫頭在宮裡露了臉,太皇太后也說讓她得空多入宮去陪伴,若我們動了她,怕不怕有人追究? ”



老太太眼皮子一翻,沒好氣地道:“這話你也信?太皇太后要找人陪伴,她的子孫多了去了,輪到葉青也輪不到她,再說了,你要對付一個丫頭,還得打著旗號讓人知道嗎?在這高門大戶中,要弄死一個人就跟弄死一隻螞蟻這麼輕易,事後一推四五六,就是慕容家的人想查,也查不出什麼來。”

程氏本就有了計劃,如今不過是請示一下老太太,聽得老太太此言,她心中便安定了,冷然一笑,“我知道怎麼做了。”

老太太心中煩悶,便打發了她出去。

這程氏剛走,便聽得金姑姑進來禀報,“老太太,二小姐來給您請安了。”

“不見!”老太太不想見到她,揮手像趕蒼蠅似的道。

金姑姑道:“只是,二小姐命人送來一些東西,說是給二老太太那邊做回禮的,奴婢瞧著有些意思。”

老太太咦了一聲,“給那邊的回禮?讓她進來,給我看看是什麼東西。”

作為長房的老太太,後輩們送了壽禮,她是必須要送些回禮,意頭是好來好去。

但是因著往年他們送的禮物十分貴重,這回禮也不能太過寒酸,所以,每一年為了這些回禮,老太太都費煞思量。

葉宸領著小靈進來,小靈手中捧著一個紅色繡青松錦盒,葉宸行禮道:“給老太太請安。”

“拿的什麼東西?給我看看。”老太太淡淡地睨了她一眼,問道。

小靈把錦盒遞給金姑姑,金姑姑打開一看,竟是一塊塊的小玉牌子。

“我還道是什麼東西,這些個小玉牌,賞給孩兒還行。”老太太哼了一聲,失望地道。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2:46:05

第80章錦鯉中毒
葉宸笑盈盈地道:“老太太,這些玉牌雖然不是十分名貴,可來路好啊。”

“什麼意思?”老太太問道。

葉宸笑著說:“回老太太的話,這些玉牌的原玉是大有來頭,是琉璃國進貢之物,先帝賜給老太公,當年二老太太十分喜歡,可老太公卻把它賞給了祖父,祖父又在娘親入門的時候送給了娘親,老太太可還記得?”

老太太凝眉想了一下,“想想確實是有這麼一塊原玉。”

隨即哼了一聲,“確實,當年那女人很想要這一塊原玉,鬧了一陣子,最終是沒落在她的手中。”

葉宸挽唇一笑,“先帝賞賜之物,代表著葉家的榮耀,如今把這塊原玉碎開做成玉牌,由老太太分發葉家的子孫一人一個,老太太覺得合適嗎?”

老太太怔了一下,隨即緩緩地展開一個笑容,臉上的皺紋堆起來,倒顯得有些陰冷恐怖,“你這丫頭有點心思。”

如今二房那邊,各種條件都比大房好,但是,唯獨在榮耀這面遠不如大房,既然二房每年都以金銀珠寶來壓她,她自然也可以用帝寵來反制。

“這是你娘親留給你的遺物,你捨得?”老太太看著那些個玉牌,明知故問,玉牌都做好了,哪裡有捨得不捨得的說法?

葉宸笑笑,“娘親的東西,是國公府的東西,孫女不願意讓老太太一直受二房的欺負。”

“你的心思,我明白了,”老太太抬頭看著金姑姑,“去取十兩銀子給二小姐,就當是我買下這些玉牌了。”

“是!”金姑姑道。

出了老太太的院子,小靈道:“這原玉哪裡止十兩銀子?”

葉宸淡淡一笑,“她是不想欠我的,可也不願意多掏銀子。”

“小姐,這玉牌若是送給了二房,只怕二老太太氣得嘴巴都要歪了。”小靈擔憂地道。

“生氣就好,我怕的是她不生氣。”否則,便浪費了這一塊原玉。

“奴婢還是不明白小姐到底想幹什麼。”小靈看著自家小姐蒼白的臉,長期的營養不良讓她的氣血一直都不是很好。

葉宸看著前方蜿蜒的小路,想幹什麼?她不想幹什麼,只想好好地活著。

林洛心的傷很快便好了起來,老太太壽宴的前一天,葉隆牽著她的手到老太太屋中去,而剛好程氏也來給老太太請安。

老太太看到這情形,心中便有數了,抬頭瞧著林洛心,林洛心臉​​色羞紅,只微微低頭行禮。

“你子息單薄,是該收房了。”老太太說完,睨了一臉蒼白的程氏一眼。

葉隆道:“謝老太太恩准。”

“不是我老太太恩准,她是皇上賜給你的,你一直屈著人家也是有負聖恩,只是,清平那邊你還需要交代一聲,畢竟她是正房。”老太太道。

“兒子打算先給老太太說一聲,回頭便去。”葉隆想到清平,不由得蹙了一下眉頭。

“去吧!”老太太道。

“是!”葉隆領著林洛心下去了。

這葉隆一走,程氏的眼淚便嘩啦啦地落下了,雖然早知道有這一天,可親眼看著他牽著比自己年輕漂亮的女子的手,她還是接受不了。

“哭什麼?收起你的眼淚,你如果不擺正心態,以後有你哭的時候。”老太太怒斥道。

程氏委屈地看著她,只是眼淚怎也止不住。

葉宸一大早便去給清平公主請安了,說是請安,其實是等著看一場好戲。

果然,她這邊剛行了禮,便聽得李嬤嬤疾步進來,沉聲道:“公主,國公爺領著林家小姐過來了。”

清平公主的面容陡然一變,拳頭握住,恨意頓生,但是,也不過是片刻,她便恢復瞭如常的神情,含笑道:“還不趕緊去備茶?”

本朝沒有娶妾侍,一般是不需要什麼儀式的,不外乎就是侍妾給正房跪下請茶,也有隆重點的會擺上幾桌,請親朋好友吃一頓,走走儀式。

葉宸聽得清平公主這句話,不由得淡淡抬眸瞧了她一眼。

她並不意外清平公主的舉動,她在葉隆面前,一向是個溫婉端莊的好妻子。

只是,這個形象之前被葉宸打破過,無論怎麼樣,她也要強撐下去。

葉隆首先進來,並沒有牽著林洛心的手,這是他對這個妻子最起碼的尊重。

“你來了!”清平公主今日妝容精緻,一改往日在家裡靜坐的素淡,一身紅色金銀絲繡百褶長裙襯得肌膚勝雪,三十七八的年紀,正如一朵開得艷麗無比的花。

她含笑看向葉隆的身後,面容微微一怔,隨即漫漫地笑開了,“妹妹也來了?”

一聲“妹妹”讓林洛心臉色蒼白了幾分,她預期會見到清平公主滿臉的怒容,她這般的平和親切,倒叫人覺得毛骨悚然。

她不安地看了葉宸一眼,葉宸站在那裡,眸深如海。

葉隆卻是放了心,坐在她身側,柔聲道:“清平,為夫帶她來,一則是給你敬茶,二則是讓你教導一下她,她雖說出身大家,可到底林府與我們國公府不同,有你教導,日後見了人,也不至於寒酸拘束。”

清平公主微微含笑,“既入了我們葉家的門,規矩自然是要學的。”

她抬頭,含著欣賞的眸光看向林洛心,林洛心只覺得心頭一凜,那眼光分明是含著寒光刀影。

李嬤嬤端了茶進來,奉上給葉隆,葉隆卻看著林洛心,“接茶,給公主請安。”

林洛心忐忑不安地上前,遲疑地看著李嬤嬤,李嬤嬤盯著她,嘴角挽起一抹冷笑。

林洛心伸出手,指尖碰觸杯沿的時候,微微顫抖,“謝謝!”

她接過茶杯,跪在了清平面前,還沒說話,便聽得晨安疾步進來,道:“國公爺,魚池那邊,魚兒都死光了。”

葉隆臉色一變,霍然起身,“什麼?”

林洛心驚得也站了起來,手中一抖,茶杯哐當落地,熱水飛濺起來,燙在她的手背上,她渾然不覺得疼,只是臉色蒼白的看著葉宸。

葉宸看向清平,只見她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凝在臉上。

她怎會沒有後招?如果她會坐以待斃,她就不是清平公主了。

葉隆疾步走出去,旋風一般的身子撞了林洛心一下,林洛心幾乎站立不穩,葉宸拉著她的手臂,“四姨娘小心。”

李嬤嬤陰陽怪氣地道:“是不是姨娘,還不知道呢,二小姐不必這麼著急喊。”

葉宸微微一笑,“有時候天定的事情,人力未必能更改。”

清平公主站起來緩緩地走到葉宸面前,繁複華麗的裙擺迤邐在後像一尾錦鯉的尾巴。

錦鯉,在本朝有長壽魚之稱,曾有一戶人家養了一尾錦鯉,壽命長達226歲,所以,錦鯉一直是長壽富貴的象徵。

而對官場的人來說,錦鯉意味著魚躍龍門,是升官的象徵。

而葉隆的錦鯉,還多了一重意義,這些魚池裡的錦鯉,大部分是慕容氏剛入門的時候養下的,她說,等他們老了,就坐在湖邊,看著魚兒弄影。

那是他們的承諾,雖然後來涼薄,卻是他唯一能守住的。

葉隆趕到湖邊圈起來的魚池時,果真看到所有的錦鯉都浮了起來。

葉隆的眼中彷彿注入了血,殷紅異常,池中的錦鯉不多,也就百來條,他幾乎每日都會過來這裡看一陣子,親自餵養。

所以,他幾乎能辨認每一條魚,尤其他最愛的那赤別光錦鯉,屍體如今就在邊上浮著,隨著水流一顫一顫地慢慢移動。

而慕容氏最愛的那兩條緋秋翠則橫屍池中央,慢慢地被水流往湖邊推去。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葉隆像瘋了一樣,在湖邊跳腳,一手抓住一名下人的衣衫便拖了過來,“怎麼會所有的魚都死了?”

那下人哭喪著臉道:“奴才不知道啊。”

葉隆一腳踹過去,那下人飛出去一丈遠,嘴裡吐了一一口鮮血,卻不敢說什麼,只是委屈地站起來退到一邊。

“天啊,怎麼會這樣的?”清平公主也趕到現場,看到池中的魚都翻了肚,不禁震駭地道。

而彷彿約好一般,程氏與葉嫻,二夫人陳氏與葉青也趕到,看到這個景象,大家都震驚了。

管家沖沖趕到,氣還沒喘順,便道:“回國公爺,請了孫居士過來了。”

孫居士是養錦鯉的能人,京中養錦鯉的人無人不識他,而那條相傳活了兩百多年的錦鯉便是出自他們家。

葉宸挽唇,這麼快就把孫居士請來了,這面子可真大啊。

“孫居士,快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清平公主也是十分著急,急忙便催促孫居士。

孫居士手捋著花白的鬍鬚,瞧了一下湖中,蹙眉道:“這些魚原先就得了水黴病了嗎?身上都有霉點和斑點的。”

葉隆忍住一口怒氣,沉聲道:“確實是病了幾日,但是已經用了藥。”

孫居士命人取一條錦鯉的屍體上來,以銀針探入,然後取出細細觀察了一下,道:“這魚是中毒了。”

此言一出,眾人駭然。

葉隆怔問道:“中毒了?”

“沒錯,確實是中毒的跡象。”孫居士捋著花白鬍鬚道。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2:46:44

第81章週嬤嬤伏法
清平公主搖頭道:“中毒絕無可能的,這些魚日前之前是有病,但是吃了混藥的魚食,已經有所好轉了。”

“把魚食取給我看看。”孫居士道。

林洛心連忙吩咐身邊的侍女去取魚食,侍女應聲便去,沒多久,便取來了一盤魚食,林洛心道:“孫居士,這些魚食都是放了藥的,藥的方子也在這裡。”

孫居士取過藥方看了一下,道:“方子是沒有問題的,確實是遺旨白黴病的藥。”

他又把一粒魚食放進口中咀嚼了一下,卻忽地吐出來,蹙眉道:“這些魚食有很重的砒霜的味道。”

林洛心大驚,“這絕無可能的。”

葉隆盯著林洛心,陰沉著臉一言不發,只是眸光銳利得像一把薄刃。

林洛心臉色煞白,搖頭喃喃地道:“我沒有下毒,我為何要下毒?”

李嬤嬤冷哼一聲,“大概是因為你知道這些魚兒,是二姨娘當年養下的,你這還沒扶正做姨娘呢,就如此善妒狹窄,以後可還了得?”

葉隆聽得此言,眸光更是尖銳,如兩根釘子釘在林洛心那張蒼白不已的臉上。

“我沒有,我也不知道這些魚兒是二姨娘的。”林洛心擺手辯解。

她睜大眸子看著葉隆,眼裡蓄滿淚水,“不,國公爺,您信我,我真的沒有下毒。”

葉隆失望而沉痛地看著她,“魚食從你屋中取出,不是你下毒的還有誰?”

“不,我真沒有!”林洛心哭了出來,晶瑩的淚水沿著潔白的臉龐滑落,像梨花帶雨,叫人心生憐惜。

清平公主冷道:“想不到你竟是這種人,我們國公府容不下你,收拾你的東西,盡快離開吧。”

林洛心驚慌地看著葉隆,但是見葉隆一臉的憤怒,顯然已經不選擇相信她,她只得嗚咽一聲,道:“我可以離開,但是我絕沒有毒死這些魚兒,你們信不信都好。”

說完,她淒愴轉身,便要離開。

葉宸卻一手拉住她的手臂,道:“等一下,你不必離開!”

眾人看著葉宸,不知道她要做什麼。

清平公主臉色一沉,“宸兒,你這是什麼意思?公然忤逆本宮嗎?”

葉宸含笑上前,道:“母親,女兒怎敢忤逆您呢?只是事情確實還有疑點,請母親容女兒查明白。”

清平冷哼一聲,“如今罪證確鑿,還需要查什麼?”

葉宸上前,問孫居士,“請問孫居士,這魚料中的毒,確實是砒霜嗎?”

“絕不會錯的。”孫居士道。

“那麼,再問孫居士,這些魚料中的砒霜分量有多大?”葉宸問道。

孫居士伸手捏了一下,再細細地瞧著魚料,道:“不多,因為魚料是乾的,砒霜是粉末狀,粘在魚料上的毒不多。”

“那麼,如果把魚料撒在水中,湖水會不會散開魚料所沾的砒霜?”

孫居士眼底帶著讚賞,“你說得沒錯,老夫竟忽略了這點,如果一次只餵養一盤魚料,而魚料本身所沾的砒霜不多,再在湖中散開,那麼魚兒吞食的砒霜可以忽略不計,應該不會危及生命。”

“但是湖中有毒,魚兒吸食了這些水,不也一樣會中毒嗎?”清平公主道。

孫居士搖頭,“水是活水,一直流動,而且老夫看了一下,暗湧很大,所以說一批魚料下去,毒液很快就會被沖走。除非,是大批量的砒霜放下去,否則,只憑魚料上的這麼點兒,或許會造成少量的錦鯉死亡,卻不會滅絕所有。”

李嬤嬤急道:“只是,您也說了,這些魚兒確實是中毒死的,而也證實魚料中含有砒霜,不是她做的還能是誰?”

孫居士搖搖頭,“老夫可以肯定錦鯉是中毒而死,但是至於是誰下的毒,老夫不敢說,因為,這些魚料在浸泡藥物的時候,是沒有下毒的,砒霜是後來添加上去,並且是以粉末狀添加,所以,魚料才不會沾得太多毒粉。”

葉隆的眉頭蹙得跟深,眸光環視了在場所有人一眼,林洛心盈盈地看著他,臉上委屈不已。

清平公主臉色微變,淡淡地道:“雖然孫居士說魚料並非是錦鯉致死的原因,可這些魚料為什麼會下了砒霜?而且聽聞說這些魚料已經餵養了數日,連續幾日的砒霜下去,也會造成大批量的錦鯉死亡,是不是啊孫居士?”

孫居士點點頭,“沒錯,公主所言有理,不過,如果按照這魚料上沾染的砒霜分量來看,要造成大批量錦鯉死亡,起碼需要一兩個月的連續餵養才有可能,而且慢性中毒的分量需要把握得很仔細,或輕或重都不可以。”

葉宸側頭問:“這麼說來,確實是有人投毒?而且,要陷害林姑娘?”

葉隆聽得此言,陡然抬頭瞧了她一眼,臉上的怒氣開始慢慢沉澱,眼底一抹深思揚起,只是依舊隱晦未明。

他問孫居士,“錦鯉是否中砒霜之毒?”

孫居士瞧了一下,道:“沒錯,確實是中砒霜之毒,與這些魚料的毒是一樣的。”

“如果要造成這些錦鯉全部滅絕,需要投放多少砒霜?”葉隆再問。

孫居士瞧了一下錦鯉湖,沉吟了一下,道:“湖很大,加上水是活水,會流走,所以,要造成湖中的魚全部滅絕,估計沒十斤也要八斤。 ”

葉隆陰沉著臉吩咐晨安,“馬上到附近的藥堂查一下,最近有無人購買過大批量的砒霜。”

葉隆的命令一下,便見周嬤嬤臉色煞白,身子一陣虛軟,幾乎站立不穩。

晨安馬上領著幾個人出去查,葉隆瞧了清平一眼,清平寂靜無語,臉上帶著一絲倨傲,渾然沒有懼色。

晨安回來的時候,領著回春堂的掌櫃過來,掌櫃指著周嬤嬤道:“回國公爺,昨夜亥時,週嬤嬤敲開小人的店門,要買十斤砒霜。”

週嬤嬤臉色蒼白,嘴唇哆嗦了一下,終究什麼話都沒說出來,只是噗通地跪在了葉隆面前,身子虛軟。

葉隆見此情況,心裡已然明白,他看著清平,眼底有深深的失望和沈痛。

清平沒有看他,而是盯著周嬤嬤,怒道:“大膽老奴,你為何要這樣做?”

週嬤嬤淒惶地看著清平,悲泣一聲,伏地道:“老奴對不住公主,只是,老奴也是一心為了公主。”

清平聽了此言,更是怒不可遏,“還敢狡辯?你明知道國公爺寶貝這些錦鯉,你卻下毒毒害,還敢說是為了本宮?是本宮讓你這麼做的嗎?”

週嬤嬤抬起頭,直視清平,眼中有淚水迅速滑落,“沒錯,老奴就是為了公主。公主出嫁,皇太后令我二人陪伴公主,照顧公主,公主本是天命帝女,下降到葉家,國公爺看似與公主表面相敬,可也只是表面上的功夫,實際他去程氏房中的次數都比在公主房中多,在國公爺心中,大概就是連這些錦鯉都比公主重要。本來公主在府中的日子已經十分難熬,如今又多了一個林洛心,老奴哪裡願意公主受此等委屈?遂一念之差,毒死了這些魚兒嫁禍給林洛心。”

清平怔愣半響,掩面悲痛地道:“你好糊塗啊,本宮什麼時候說過本宮委屈了?”

葉宸對周嬤嬤供認不諱一點都不意外,這是她最後的價值,把清平撇除在外,還當著這麼多的人說帝女嫁到葉家,竟還遭到了冷待,這哪怕是誰聽了,都替清平公主委屈。

果然,葉隆的臉色從剛才震怒鐵青變味深思,眼底的憤怒依舊在,可已經平和了許多。

葉隆看著清平,緩緩地道:“你自己看著處理吧,到底是你從宮中帶出來的人。”

頓了一下,他又道:“你往日也是太過寵著她們,有時候,要讓她們知道,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

清平公主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人雖然交給她處理,但是,不能徇私,必須嚴懲。

她複雜地看了周嬤嬤一眼,她嫁入葉家將近十七年,週嬤嬤便忠心地伺候了她十七年,若要嚴懲她,心裡怎麼也不好受。

只是,心軟的念頭只是在心頭一瞬間滑過,她冷硬地吩咐道:“來人啊,把這個刁奴拖下去,重大三十大板。”

三十大板,就算週嬤嬤能保住一條性命,以後大概也是站不起來了。

週嬤嬤瞧著清平公主含淚一笑,跪拜在地,“老奴拜別公主!”

清平捏住手絹,手絹在她兩指之間寧成一條,一道熱氣沖上她的眼眶,她厲聲道:“還站在做什麼?拖下去打!”

一名侍衛上前拖著周嬤嬤肥重的身子,有人搬來一張長板凳,侍衛把周嬤嬤壓在板凳上,一人站立一邊,掄起嬰兒手臂粗壯的杖棍,便往週嬤嬤臀部上招呼下去。

一聲聲悶沉的杖棍聲響起,週嬤嬤開始還能忍住不慘叫,可慢慢地,隨著棍子落在她臀部和腿上,她的叫聲一聲比一聲淒厲,到最後,幾乎就是殺豬般的大喊。

清平公主別過頭,不忍看這殘忍的場面。

她的視線落在葉宸的臉上,只見她臉上掛著如雲般輕淡的微笑。

李嬤嬤湊頭在清平公主耳邊低語了一句,“剛才私下問了侍衛,這回春堂的掌櫃之所以說出真相,是因為有人在背後務必要他指證週姐。”

清平的眸子裡陡然射出如毒蛇般的光芒,“誰?”

李嬤嬤沉聲道:“侍衛不知道,只是這話也不能跟國公爺說。”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2:47:21

第82章枕邊語
清平公主自然知道,晨安帶出去查問的侍衛有她的人,所以nèi mu的消息她可以知曉,但是卻不能說出來。

這府中是她當家,但是出去辦差的侍衛若被葉隆知道被她收買,他會怎麼想她?

而且就算提出也無用,這人既然能要回春堂的掌櫃指證週嬤嬤,自然是有所防備,若她強行查問下去,還不知道會牽扯出什麼事來。

想到這裡,她雖憎恨葉宸,卻不得不佩服她精密的安排。不過,這一次的事情也是周嬤嬤辦事太過疏漏,輕敵,如今的葉宸,早不是那個事事畏懼的鵪鶉少女。

她看向葉隆,見他正凝望著林洛心,而​​林洛心則帶著滿臉的淚痕嬌羞不已地站在他的身側,兩人之間流瀉的情意,便是站在十丈遠的人也能感受到。

清河只覺得喉頭一陣腥甜,這麼多年,他從沒有這樣凝望過她,兩人相對,總是客氣多於恩愛,或許在他心裡,從來就不曾愛過她。

這份認知,讓她痛徹心扉,心也陡然冷硬起來,不能夠,從宮中第一眼看見他,她便已經芳心暗許,當年的慕容氏如此得他重視,還不一樣被拋棄?這林洛心,也折騰不了幾日。

葉隆當夜便宿在林洛心的房中。

翌日,葉隆吩咐下人準備清風苑給林洛心居住,並且親自指派了幾名伺候的丫頭給她,至於之前伺候她的娟兒雖說是清平指派過去的,但是卻是個剛入府的丫頭,並不曾沾染這高門大宅的惡習,所以便也一同留在她的身邊。

在老太太壽辰前三日,葉隆正式給林洛心名分,也去了官府報備林洛心的身份,從今往後,林洛心便正式冠上葉家的姓氏。

對林洛心來說,這自然是天大的喜事。

家中一系列的變故讓她不得不認清楚現實,差點沒入官妓的她,對於成為當朝國公爺的妾侍,她欣喜若狂,尤其,葉隆雖然年過四十,卻依舊俊美不凡,威儀沉穩,是個良婿的好人選。

最重要的是,她要藉助葉隆的力量,把兄弟姐妹都解救出來。

而她也明白,在國公府要立足下去,只有跟葉宸合作,否則,在清平公主嚴威之下,她一個月也活不過。

所以,在葉隆去官府為她報備身份的時候,她帶著侍女娟兒來到攬勝苑向葉宸致謝。

當然,最重要的原因,是要問葉宸,她到底要什麼,而又要她怎麼做。

換言之,現在是她報恩的時候了。

進了攬勝苑,她便把娟兒遣出去。

“二小姐,我與你有些話說,讓小靈出去守著,免得有人闖了進來。”林洛心一坐下便道。

葉宸笑笑:“不妨,若是我不允許,沒有可以進來。”

林洛心一怔,“我剛才進來的時候你並不知道啊,我還不是一樣進來了?”

小靈笑著說:“二小姐早便知道姨娘要過來,所以給您準備了路,您進來之後,其他人要進來可就不容易了。”

林洛心疑惑地看著小靈,正欲發問,葉宸便問道:“清風苑住得還習慣嗎?”

林洛心收起疑惑的神色,含羞一笑,“比我之前的竹笙院好很多,謝謝你。”

葉宸淡笑,“你不必謝我,這是你努力得來的。”

林洛心緩緩地點頭,頓了一下,問道:“二小姐大恩,我沒齒難忘,二小姐若有驅使,我赴湯蹈火,也在所不惜的。”

葉宸笑了起來,隱隱可見臉頰上淺淺的酒窩,只是,分明是可愛的面容,卻讓人感覺一絲冷寒之氣,“姨娘說的是什麼話?我怎敢驅使姨娘?在這府中,我和姨娘一樣,都只是想好好地活著,當然,也希望活著的同時,有能力顧及自己的親人,我知道姨娘重視自己的兄弟姐妹,而我,也同樣有在乎的人。”

林洛心點點頭,“我知道,二小姐最重視的自然是小少爺。”

葉宸勾唇一笑,“姨娘知道就好,只是,他如今在公主膝下寄養,公主對他過於嚴厲,可我不指望他成龍,只希望他平順一生,少受點苦。”

林洛心是個極為聰慧的人,聽了葉宸的話,頓時便明白過來了,她皺著眉頭道:“只是,我剛被收房,國公爺肯定不會同意把二少爺送到我清風苑讓我撫養。”



葉宸輕輕地拍了一下她的手背,“不著急,所有的事情,都要一步步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只是不知道若父親真的把天兒送到姨娘膝下撫養,姨娘是否同意?”

林洛心立刻便道:“怎會不同意?那是求之不得,對著二小姐,我不用說什麼場面話,我剛入府中不久,不管是公主還是程氏對我都有很大的意見,我無人可依靠,若少爺真送到我膝下,他就是我的保護傘。”

葉宸想不到她竟看得如此通透,聰明人有時候就是省事,很多話點到即止就可以了。

林洛心見葉宸露出滿意的笑容,她微微一笑,湊近葉宸,“那眼下,我們要做什麼呢?”

葉宸撫摸著領口上的暗紋,漫不經心地道:“當然首要的事情是要讓父親知道天兒在公主那邊過的是什麼日子了。”

林洛心會心一笑,“二小姐放心,我知道怎麼做的。”

葉宸點頭,問道:“你的傷沒事了吧?”

林洛心道:“放心,已經好很多了,本來傷得不深,也要多謝二小姐的安排,那人是故意留了手的。”

葉宸笑而不語,林洛心該多謝的人不是她,而是白擎夜。

葉隆當夜留宿在林洛心房中,林洛心早早便煮了茶,為他沏了一杯,便坐在他身側,痴痴地看著他。

葉隆半生戎馬,曾也有過一段愛情,只是那時候的他並不知道愛情對男人來說意味著什麼,如今年過四十,又得美嬌娘,不禁想起曾經與慕容氏那一段恩愛歲月,想她也是最愛用這樣的眸光凝視他的,彷彿,他便是她的天,她的一切。

可他,從不去窺探她的內心,也從不問她這樣看著他有什麼意義。

“你看什麼?”他凝著她溫柔的眸光,心中一動問道。

“看你!”林洛心半是嬌羞又半是挑逗地說。

“知道你看我,只是有什麼好看的?”葉隆失笑。

“不知道,”林洛心靜靜地握住他的手與他十指交握,“就這樣看著爺,我就覺得很幸福。”

這樣痴痴凝睇,這樣溫軟細語,叫葉隆的心微微縮緊,他下意識地握住她的芊芊細指,“傻瓜,你想要的幸福,就是這樣?”

林洛心衝口而出,“我想為爺生一個兒子。”

這般直白坦率的心底話,不假思索地說出來,然後她的臉便燒起了紅暈,急急地站起來躲開。

葉隆笑了,一手拉住她的手臂把她拖至身前,凝望著她緋紅的臉,“當真?”

林洛心低著頭,聲音像蚊蟲嚶嚶,“嗯,是的!”

她又倏然抬頭,眼圈陡然就紅了一紅,“只是,若真的生下孩子,求爺准許留在我身邊撫養,不能送到公主那邊去。”

“這是自然的,你怎麼會這樣說?”葉隆笑道。

林洛心擠出一個笑,眼圈卻仍舊紅著,“我昨日見到少爺習武,不禁想若我們有孩子,我寧可他平順一生,健健康康就夠,不想他遭這樣的罪。”

葉隆搖搖頭道:“遭罪?這怎麼算是遭罪?天兒是我嫡出的兒子,以後是要承繼國公之位,對他嚴厲點並無不可。”

如今太皇太后為慕容氏正位,葉天與葉宸總算不是庶出的,而是他正經嫡出的孩子了。

林洛心努努嘴,“嚴厲點是可以的,只是這麼小的孩子,動不動就一鞭子打下去,我見少爺身上已經沒一塊好肉的……”

她像是倏然想到什麼,猛地止住了嘴,“我……我不該這樣說的,我沒有旁的意思,只是看到少爺,想起我的弟弟了。”

“沒一塊好肉?”葉隆眼底閃過一絲不悅,“這話可不能亂說,傳出去可就是造謠了。”

林洛心欲言又止,但見他臉色比方才沉了一些,便不敢再說了,只是微微點頭,“爺放心,我只是略有感觸,我不是多事的人,只想好好地伺候爺,報答爺的大恩,府中的事情,我不想也不會過問,只求也別有人來找我麻煩就是。”

葉隆嗯了一聲,“你這般懂事,倒叫我不好說什麼。”

說話間,娟兒掀開簾子進來,手裡拿著一件棉襖,滿臉欣喜地道:“姨娘,棉襖做好了,是不是明日便送過去……啊,爺來了?”

娟兒連忙把棉襖藏到身後,尷尬地笑了笑,“既然爺在,那奴婢便告退了。”

葉隆見她躲躲閃閃的,便問道:“你藏了什麼好東西不讓我知道?拿過來。”

娟兒遲疑地看了林洛心一眼,卻不敢上前。

葉隆見她的眼色,以為兩人有事情瞞著他,不由得微慍,“怎麼?連我要看看都不行了?”

娟兒聽得他聲音已然生氣,連忙把棉襖取出來,道:“爺息怒,不過是一件小棉襖,是姨娘吩咐奴婢做的。”

葉隆見那棉襖不過是小孩子穿的,不禁問道:“你讓她趕製這棉襖做什麼啊?你又穿不上。”

林洛心不自然地笑了笑,取過棉襖,指腹在棉襖密密的針線上掃過,“這是做給少爺的,昨日見他跪在花園裡,穿著單衣,全身都凍僵了,手上腳上都露出許多傷口腐肉,許是衣衫不夠,又知道娟兒針線好,便讓她連夜趕製,好送給少爺,讓他在老夫人壽辰上穿,也不至於失禮了。 ”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2:47:57

第83章虐待
葉隆一怔,“你是說天兒跪在花園裡?這是怎麼回事?他如今是正經的少爺,誰敢這樣對他?”

林洛心嘆息一聲,“爺息怒,少爺或許也是不爭氣,總是練不好招式,師傅便懲罰他了。”

葉隆怔愣了半響,隨即便明白過來了,如今天兒已經正名,哪個師傅敢這樣懲罰他?想來是得了命令的。

而府中又有誰敢對天兒這般嚴苛冷毒?

林洛心察言觀色,輕聲黯然道:“看到少爺,就想起我的弟弟,他被帶走的時候,也是少爺這般大的年紀,流放的路上,想來所吃的苦要比少爺多很多,不過也罷,誰讓父親做下那樣的事情?子孫受罪,也是報應了。”

這話說得葉隆整個人都鎮住了,子孫受罪?他從沒想過這個問題,他最重視的只有家族榮耀,只有自己的仕途官位。

細思極恐之下,他反而冷靜了下來,拉著林洛心的手坐下來,輕聲問道:“說說你見到的。”

林洛心眼底閃過一絲惶恐,“這,這不好吧,爺若是想知道,不妨親自去看看。洛心方才已經是多言了,違背了不過問府中事情的初衷,還請爺見諒。”

葉隆屏退娟兒,一張臉看不出任何的情緒,只是淡淡地吩咐了一句,“睡吧,明日還得早朝。”

“好!”林洛心溫柔地站起來,為他寬衣。

翌日四更,葉隆便出了門口。

皇帝三日一早朝,也算是個勤快的皇帝,只是難為了這群天沒亮便要進宮的大臣。

葉隆今日沒有入宮,而是讓晨安去請假,就說他抱恙起不來。

之後,他在轎子上換了一身僕人的衣裳,趁著天沒還沒亮透,偷偷地從後門返回國公府,後門早有安排好的心腹在接應,並且迅速引了他去鳳織苑側院裡候著。

此事行得十分隱秘,便是連管家都不知道。

因著明日便是老太太的壽辰,所以清平今日也一早起來了,壽宴之前,會有許多親朋好友提前送禮過來​​,需得她這個當家主母一一打點。

而事實上,她也一直徹夜未眠,自從葉隆收了林洛心之後,她便一宿宿的失眠,心裡又痛又恨,她像是忽然間明白當日慕容氏的痛。

但是,縱然明白,慕容氏與她又豈能相比?慕容氏縱出身將門,可比不得她是天家帝女。

尤其,如今竟被一個要沒入官妓的女子搶了男人,她怎會甘心?這恨又豈是當日的慕容氏所能明白的?

“公主,您莫要傷心,您與國公爺夫妻多年,如今不過是一時圖個新鮮,加上那賤人是皇上所賜,他若一直丟冷,也有負聖恩。”李嬤嬤在旁邊勸道。

“以色事人,豈能長久?”清平看著鏡子中的自己,雖然保養得當,細紋卻已然攀爬上了眼角,皮膚也比往日鬆弛了許多。

她老了。

能以色事人,其實也是一種資本。

“找到那刺客沒有?”清平神色陡然一冷,問道。

李嬤嬤眼底有奸詐冷毒的笑,“公主放心,奴婢辦事總不會有誤的。”

“如今人在哪裡?”清平心底一陣狂喜,找到刺客就好,且不管他是不是葉宸指使的,可明日壽宴之上,必定要他指證葉宸。

“管家已經命人看管好,也派了人去伺候他,公主儘管放心,必定是您想要的效果。”李嬤嬤說伺候兩個字的時候,特意放重了音。



“那就好!”清平又叮囑了一句,“他若是嘴硬的話,命人去找常御醫,常御醫的手段可不是一般人可招架得來的。”

“是!”李嬤嬤應道。

“那小老鼠呢?”清平像是忽然想起葉天來,遂問了一句。

李嬤嬤哼了一聲,“那小子竟不知道從哪裡得知自己被正了名,如今是嫡子的身份,昨日一早,竟敢忤逆教頭,還以國公爺世子自稱。”

清平的面容陡然一冷,聲音冰冷刺骨,“他竟然這樣說?”

李嬤嬤道:“可不是?往日見他畏畏縮縮的,話也不敢多說幾句,想不到今日竟這般的膽大,可見這種人是極沒有良心的,一旦得寵得勢,還不上天嗎?如今還沒這個本事做主呢,便敢忤逆教頭師傅,回頭大概是連公主都不放在眼裡了。”

“本宮會讓他知道,他這一輩子,都做不了主子!”她穿上披風,問道:“國公爺去早朝了?”

“回公主,國公爺天沒亮便出了門,今日早朝呢。”李嬤嬤回答說。

清平點點頭,取過暖手小爐,眼底流瀉著一抹冷光,“去看看他練功。”

李嬤嬤會意一笑,“公主對少爺真是太上心了,唯恐他不成器,不顧風寒親自監督。”

在鳳織苑的側院內,教頭一大早便揪了葉天起來,葉天前日跪花園,受了風寒,昨夜奶娘便發現他高燒了,曾去通知過清平,但是清平只命人熬了涼茶給他,並沒請大夫。

今日教頭揪他起床的時候,葉天已經站立不穩,但是他已經被打怕了,所以年僅七歲的他,瑟瑟起身,跟著教頭來到側院。

餓,虛軟,無力,頭暈,只覺得眼前一切都是幻覺。

教頭師父讓他練馬步,他穿著單薄的衣衫,往寒風中一蹲,兩條腿像筷子一樣細,整個人瘦弱得要緊,像一片風中的落葉。

連續幾次的站立不穩跌倒在地上,師父操起手臂粗的棍子便落在他身上,他連悶吭一聲都沒有,像條狗一樣爬起來繼續蹲。



當折磨成為習慣,即便多痛苦,都已經叫喚不出來了,只能默默的煎熬著,因為他知道,若不聽話或者鬧,換來的是更嚴重的毒打。

“今日練得怎麼樣啊?”清平緩步而至,站在廊前,尊貴的面容下,聲音冰冷無情。

黑色的豎領繡金線對襟披風遮蔽了兩邊臉頰,遠遠看去,唯一矚目的是她眼底的冷酷無情。

葉天聽到她的聲音,整個人顫抖起來,恐懼在他眼底成形,腳下一軟,便又跌倒在地上了。

教頭一把揪起他,怒道:“這紮馬步都扎了那麼多天,卻還是站不穩,你怎麼就這麼蠢?你是豬腦袋嗎?”

說話的時候,左右開弓,兩記耳光就重重地劈了過去,直打得葉天鼻血都流出來了。

清平公主卻彷彿看不見,侍女搬來椅子讓她在廊前坐下,並且遞上熱茶,勾唇冷笑,“教頭,本宮想看看他的劍法。”

“是,公主請稍等!”教頭媚笑著,命小廝去旁邊取劍。

一把厚重的劍丟在葉天的腳下,這是一把鋼劍,重二十八斤,瘦小的葉天遲疑了一下,沒有伸手取劍。

教頭怒道:“公主想看你練劍,趕緊拿起來。”

葉天抬頭看了清平公主一眼,觸及她眸中的冷毒,渾身一驚,彎下身子,一雙手去拿劍。

教頭又一記耳光劈過去,怒道:“我教過你多少遍?拿劍的時候,只能有單手。”

葉天被打倒在地上,眼淚直冒,卻沒有哭出聲來,只是用袖子擦了一下眼淚,嘗試單手去拿劍,他憋得臉色漲紅,終於把劍拿起來了,但是身子也搖搖欲墜。

“出招!”教頭怒喝一聲,凶狠的眼神盯著葉天。

葉天單手拿劍已經十分艱難,哪裡還能出招揮舞?只見他巍巍地抬起劍,卻又無力地沉了下去,他委屈地道:“師傅,我不夠力氣。”

“廢物,簡直就是廢物,國公府怎就出了你這麼一個廢物?拿起來,若一招都出不了,今天的飯就休想吃了。”教頭惡毒地罵道。



清平公主臉上帶著微笑,心情似乎大好,飲了一口茶,淡淡地道:“教頭,人交給你教,這麼多天過去了,一點本事都學不來,日後國公爺抽查少爺的功夫,你這個做師父的,首當其衝便要受到責罰。”

教頭一臉無奈地道:“公主恕罪,小人已經竭盡全力去教導,奈何少爺天生愚鈍,竟半點都學不會。”

清平挽唇一笑,漫不經心地道:“學不會還是你太過寵著?嚴師出高徒,教頭不會要本宮教你吧?”

葉天聽得此言,噗通一聲跪下,哭著說:“母親,我餓,沒有力氣,昨晚也沒晚飯吃,母親能不能讓兒子先吃了早飯再練?”

清平抬頭看著教頭,冷哼一聲,“這是怎麼回事?昨晚為何不給他晚飯吃?”

教頭回答說:“回公主,昨天少爺裝病偷懶,故意不練功,小人才罰了他不許用飯。”

“嗯,你這樣做沒錯,”清平一臉和藹地看著葉天,“師傅也是為了你好,你若不抓緊學本事,日後如何繼承你國公之位?乖,先舞幾招,回頭本宮命人給你準備早飯。”

葉天知道吃飯無望了,只得含淚吃力地撿起劍,用盡全身的力氣往前一伸,劍是伸出去了,但是人也跌了出去,劍剛好砸在教頭的腳上。

清平公主一張臉籠了寒霜,“一點出息都沒有,將門子弟,連一把劍都揮不出去,回頭讓人看見,還道我們國公府後繼無人,教頭,你辦的是什麼事啊?少爺偷懶不爭氣,你就這麼寵著他?慣著他?”

教頭聽了此言,就像是得了聖旨一般,發恨地怒道:“怎有你這麼愚蠢的人?氣死我了。”

說著,一把揪起他的後領,往地上一丟,葉天像一葉敗絮般飛了出去,落在地上,口中已經有鮮血冒出。

皮鞭的聲音在空中響起,像毒蛇一般襲向葉天的後背,葉天只覺得後背像一道閃電劈過,疼痛貫穿全身,他咬著牙,盡量不讓自己哭出來。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2:48:38

第84章強勢反擊
清平聽著葉天一聲聲慘叫聲,臉上竟有說不出的痛快之色,看著衣衫上漸漸滲血,聽他的慘叫聲一聲低過一聲,眼看就要昏過去,清平這才緩緩開口,“取一盤凍水過來,讓他清醒繼續練。”

小廝取來一盤冷水,在這數九寒天,就這樣潑了下去,葉天本來就虛弱,高熱,一盤冷水下去,他shēn yin一聲,捲縮著身子,意識是清醒了些,卻怎也起不來了。

那在側院門口拿著掃帚一直藉故掃地的灰衣人幾乎一口鮮血吐出來,他放掉手中的掃帚,額頭青筋跳動,正欲說話的時候,卻見林洛心急忙衝了進來,手裡還拿著那件棉襖。

看到葉天遭此對待,她眼淚都掉下來了,急忙上前護著,跪在地上一直對清平磕頭,“公主,您饒了他吧,他年紀還小,受不得這樣嚴苛的訓練。”

清平不妨有人忽然衝進來,待看清楚是她,不禁冷笑一聲,“你是什麼身份?本宮教兒子,什麼時候輪到你說話了?”

林洛心瞧了葉天一眼,見他背上已然多了幾道鞭子痕,單薄的衣衫也染了血,想起自己的弟弟,不由得悲從中來,哭著道:“是妾身多事,只是,少爺還病著,昨天我去看他的時候他已經發高熱,今日確實不宜再訓練了,明日就是老太太的壽辰,叫人見了也不好看啊。”

清平看著她那張年輕鮮嫩的臉,心中嫉恨得扭成一團,憤怒像火燒一般,貫穿她的身體和靈魂,她冷哼一聲,聲音殘冷無情,“一個官妓出身的,都成了國公府的妾侍,還有什麼比這個更不好看?”

林洛心像是大受打擊,臉色陡然變白,卻依舊囁嚅著辯解,“妾身不是官妓……”

“在本宮面前,你只能自稱奴婢,國公爺把你收了房,本宮卻沒承認過你。”清平冷冷地道。

林洛心伸手扶著葉天,把他抱在懷中,哭著道:“公主想怎麼侮辱奴婢都可以,只是,求公主放了少爺吧,他真的發熱,不信您摸摸他的額頭,這若是再折騰下去,可就要出人命了。”

李嬤嬤在清平公主耳邊低聲道:“公主,也差不多了,那小老鼠確實是發熱,若是出什麼事國公爺那邊也不好交代。”



清平聽了李嬤嬤的話,才肯罷休,站起來,淡淡地吩咐:“既然病了,就改日再練吧,李嬤嬤,去給他請個大夫。”

明日就是老太太的壽辰,今夜若出什麼事,可就真的不好交代。

李嬤嬤應聲走下來,狠狠地擰了一下林洛心的手臂,凶狠地道:“今日之事,若有一個字洩露了出去,仔細你的賤命。”

林洛心忍痛含淚,“我不會多言,只是求你們放了少爺。”

“滾!”李嬤嬤怒斥道。

林洛心如獲大赦,彎下身子抱起葉天,只是她自己有傷在身,身子也虛弱,抱了葉天起來,一個重心不穩往前撲去,她唯恐傷了葉天,只得狼狽地扭了一下身子,跪在地上,大概是扯了傷口,疼得呲牙咧齒。

李嬤嬤見狀,幸災樂禍地大笑起來。

娟兒急忙上前幫忙,主僕二人在李嬤嬤與教頭的笑聲中和清平公主冷冽的眼神中倉皇狼狽離開。

眾人離開之後,葉隆緩緩地拿起掃帚,繼續掃著院子的落葉。

只是,他的手顫抖得厲害,額頭的青筋一再暴現,可見心底正掀起驚濤駭浪。

林洛心直接便把葉天帶到了葉宸的房中,葉宸雖然有了心理準備,但是看到渾身是傷的弟弟,還是幾乎壓不住心底的憤怒。

而林洛心則一邊為他解開衣衫一邊嚎啕大哭。

林洛心倒不是全然裝出來的,她雖對葉天沒感情,卻在葉天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弟弟的影子,弟弟被拖走的時候,也是遭了一番毒打,她追撲上前,卻救不了弟弟,耳中縈繞的,盡然是弟弟那淒慘的哭聲。

“你跟我說說今天的事情。”雖然一切都在她的安排中,但是她也要知道清平公主到底說了什麼做了什麼,她才能有下一步的計劃。



林洛心一怔,忽地握住拳頭怒道:“你弟弟傷成這個樣子,你不關心他,卻還顧著問今天的事情?你要知道我便告訴你,一切就如你所料,清平對他下了狠手,我真不明白,既然你都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情,為何還不早點出手救她?我就不信你沒有這個能力。”

葉宸冷冷一笑,“救得他第一次,救得了他第二次嗎?只要他還在清平那邊,這折磨就一次比一次厲害。”

林洛心雖然知道她說的是實情,但是她表現得這般冷情還是叫她覺得心寒,“你做姐姐的,莫非就不心疼他嗎?”

葉宸看著葉天身上的傷痕,看著那張已然沒半點生氣的小臉,心頭只覺得像火燒一般的疼痛,只是,她臉上卻沒半點表情,冷漠若素,“然則,你認為我幫你是為了什麼?我不心疼他,沒必要干預你的事情,只是,你也記清楚,感情用事也要分時候,當你還在漩渦中的時候,必須保持冷靜,否則,隨時都會搭上一條命。”

林洛心聽這番話,擦了一下淚水,把今天發生的事情都說給了葉宸聽,包括她怎麼做,清平怎麼說,一句不漏地告知了葉宸。

葉宸聽完,想了一下,“也就是說,他一直都沒有出面。”

“沒有,我其實認出他了,他拿著掃帚在廊下。”林洛心語氣有一絲怨恨,“不過,縱然他不出來,我今夜也要跟他說,就當他不知道,把今天發生的事情都告訴他。”

“不!”葉宸沉思了一下道:“你一個字都不能說,剛才娟兒說你動了傷口,你回去之後,就躺在**對外宣稱不舒服,今晚無法伺候他,他若問你發生什麼事,你就說不小心摔了,對於今天的事情,你一個字都不要提。”

林洛心不明白地問道:“為何不能說?就算我不說,府中的下人也一定會說的,今天的事情鬧得這樣大。”

葉宸冷笑一聲,“這府中的下人,哪個不是清平的人?父親身邊心腹通共就兩三個人,這兩三個人還一直跟著他進出,誰管過這府中的事情?清平就是知道這府中的人都會守口如瓶,否則,你以為她怎敢當著這麼多下人的面讓天兒跪在花園裡受凍?”

林洛心頓時覺得清平公主的可怕,那也就說,如果今天不是國公爺親眼所見,這件事情還真的會封鎖下來。

覺得清平可怕的同時,林洛心也佩服葉宸的神機妙算,昨夜的話,一字一句皆是她教的,她知道國公爺的軟肋,也知道國公爺對清平的猜疑,更知道國公爺相信自己的單純進而相信她說的話,才會有今日一早明明出了門上早朝卻又轉回來的事。

“二小姐,大夫來了!”娟兒遠遠便看見有人進來。

葉宸抬頭,只見李嬤嬤領著大夫過來,李嬤嬤一進門便怒道:“四姨娘莫非便一點規矩都不懂嗎?少爺是在鳳織苑居住的,病了也該送往鳳織苑,怎地大老遠的送過來攬勝苑?若少爺出了什麼事,只怕四姨娘也擔待不起。”

林洛心本就懼怕李嬤嬤的凶神惡煞,之前住在竹笙院的時候,李嬤嬤與週嬤嬤經常過來訓話,讓她縱然如今成為姨娘,卻依舊對她們保持恐懼心態。

今日敢演這一場戲,是因為知道葉隆在場,若葉隆不在場,她是怎也不敢闖進清平的鳳織苑的。

所以,如今聽得李嬤嬤凶狠的聲音,她低著頭往後縮了一下,囁嚅道:“我只是,只是覺得二小姐照顧他會合適一些。”

“哼,”李嬤嬤厲聲道:“你這話的意思是不是指公主照顧少爺不周?”

“我不是這個意思!”林洛心急忙擺手。

李嬤嬤卻咄咄逼人,“你是什麼身份?雖說是姨娘,在這府中,也是半個小人,主子的事情什麼時候輪到你干預……哎呀……”

葉宸一記耳光,狠狠地打在了李嬤嬤那張長滿橫肉的臉上,這手勁竟是十分大,一點都不像閨閣小姐該有的力度。

李嬤嬤的臉偏出了一邊,她簡直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葉宸,“你打我?”

葉宸冷冷地睥睨著她,一身陰寒氣息盡露,“打你怎麼了?你是什麼身份?主子的事情什麼時候輪到你干預?就算姨娘在府中是半個奴婢,而你這一整個奴婢站在這半個主子麵前,該有的禮數在哪裡?我聽聞你原先在宮中是教引姑姑,怎地出了宮卻這般不止天高地厚?是不是嫌棄我國公府門楣低,供不下你這尊大佛?”

李嬤嬤聽葉宸用她的話來fǎn gong擊,氣得臉上的肉一抖一抖的,“我是奉公主的命前來的,二小姐是沒把公主放在眼裡啊。”



她剛說完,葉宸便又一記耳光打在了她的臉上,只聽得她嚴厲的聲音再度響起,“一派胡言,母親端莊賢淑,怎會容她身邊的人胡作非為?你若再詆毀母親的名聲,便休怪我對你不客氣。”

李嬤嬤簡直懵了,她用憤怒卻又不敢置信的眼光看著葉宸,“你……”

林洛心在一旁看得痛快,李嬤嬤往日欺負她就跟欺負一隻小老鼠,看慣了她的囂張面容,如今見她吃癟,真痛快。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2:49:18

第85章風雨前夕
葉宸嗆得李嬤嬤沒話說之後,便對大夫說:“有勞大夫。”

她一身蕭殺之氣盡斂,換上一副溫和的面容,變臉之快,叫人驚嘆。

大夫看了一下葉天的傷勢,又摸了摸他的額頭,不禁倒抽一口涼氣,“天啊,怎下得……”

他止住話,這高門大宅的事情他怎敢過問?只做好自己的分內事便好。

命人取來開水,晾一下之後開始清洗傷口,敷藥,開藥,叮囑了一些事宜,然後便轉身,轉身之後,他又回頭看著李嬤嬤道:“少爺身子已經很虛弱,經不得折騰,如果今夜高熱不退,會有性命的危險。”

他定定地看著李嬤嬤好一會,才轉身走了。

李嬤嬤站在一旁一直都沒說話,等到大夫走了之後,她強硬地對葉宸道:“少爺必須要回鳳織苑。”

本以為葉宸會反對,誰料她卻一口答應了,“傍晚來接吧,現在他累了,讓他先休息一下。”

“傍晚?”李嬤嬤想起國公爺最近都是落黑才回府,應該來得及,“好,傍晚我來接,希望到時候二小姐不要橫加阻攔讓公主難做。”

“阻攔什麼?母親是真心疼愛天兒,我豈會不放心?只是你這種惡奴著實可恨,訓斥你幾句,也免得母親操心生氣。”葉宸冷冷地道。

李嬤嬤自討沒趣,只得恨恨地離開。

李嬤嬤走後,小靈舒了一口氣,卻又旋即恨聲道:“這李嬤嬤真是欠收拾,看來之前吃的教訓還不夠大,什麼時候讓她像週嬤嬤一樣,打她個三十大板,她就老實了。”

葉宸坐在床邊,握住葉天的小手,他全身上下,唯有手背手指和一張臉是好的,身上都遍布了傷痕。

她忍住淚意,揚頭把眼淚逼回去,如今還不會軟弱的時候,明日就是壽辰,有些事情,她必須要部署。

“你真打算把少爺送回去?”林洛心不贊成葉宸的做法,“如今清平公主正在盛怒之中,若送回去指不定還得受罪,而且,剛才你也聽到大夫說了,今夜若高熱不退,會有生命的危險。”

葉宸搖頭道:“大夫臨走前那句話便是跟那惡奴說的,天兒的情況沒有這麼嚴重,他所受的是皮外傷,高熱是由外感風寒造成,只要保暖驅寒,配以散表的湯藥,很快就沒事。”

“啊?”林洛心懵了,“那大夫為何故意說得這麼嚴重啊?”

“人皆有惻隱之心!”葉宸怔怔地說,重生之後,她的心腸變得很冷很硬,但是,從這個大夫身上,她忽然明白了一些。

林洛心想了一下,“嗯,也許的,現在也好,少爺可以睡到傍晚才送回去。”

“小靈,”葉宸吩咐道:“去熬些小米粥,等少爺醒來餵點米湯和粥。”

“是!”小靈轉身出去了,為了避免有人進來,小靈把門口的石頭搬動了一下,以陣法封住。

葉天在中午的時候便醒來了,他看著葉宸,眼淚哇哇地落,委屈得很。

葉宸溫柔地抹去他的眼淚,輕聲道:“天兒,乖,堅強一點。”

“姐姐,我不想回去,我想留在這裡。”葉天哽咽道。

“你還得回去一次,而這一次,是最後一次,相信姐姐,父親很快會接你離開鳳織苑的。”葉宸安慰道。

葉天眨了眨眼睛,“真的?”

“姐姐什麼時候騙過你?”葉宸輕輕地抱著他,喃喃地道:“姐姐從不騙你,從今往後,姐姐以生命保護你,絕不再讓任何人欺負你。”

林洛心看得眼睛發熱,她急急轉過身,嗚咽了一聲,“真好,弟弟在身邊的感覺真好,只可惜,我弟弟只怕是永遠也回不來了。”

葉宸放開葉天,走到林洛心身邊,“說說你的弟弟的情況。”

林洛心抹了一把眼淚,“他被流放了,或許,已經死在路上了。”

葉宸看著她,想起她對葉天的憐惜,而且,以後葉天若在她清風苑撫養,還得依仗她。

想到這裡,她道:“你畫一張你弟弟的畫像給我,我讓人去找。”

林洛心苦笑,“找?哪裡這麼容易找到?而且流放的人,即便找到,也不能回京了。”

“一個小孩子,一年一個樣,你只管畫給我就是。”

“好!”林洛心雖應允了下來,但是卻沒抱希望,一個閨閣小姐,又能做什麼?一府之事,尚且不容她控制,這府外的事情,她縱有心也無力。

林洛心畫了他弟弟林立安的畫像給葉宸,葉宸附耳對小靈說了幾句話,小靈點點頭,轉身便出去了。

傍晚的時候,李嬤嬤還沒命人來接,葉宸便指使了兩名小廝把葉天抬過去,這倒是有點出乎李嬤嬤的意料之外。

葉天也按照葉宸的吩咐,一直都沒睜開眼睛,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倒讓李嬤嬤不敢為難他,真怕他死了。

夜幕降臨的時候,白擎夜來了。

葉宸把林立安的畫像遞給他,“他是林尚書的兒子,判了流放,但是流放到哪裡,我不知道,你能查出並且帶他回來嗎?”

白擎夜看了一下道:“只是一個小孩子,問題不大,若是大人的話,可就不好處理了。”

“嗯,辛苦你了。”葉宸道,“你如今在禁軍任職,也不能輕易離開京城,這件事情必須拜託別人幫忙,要找一個信得過的人。”

“放心,我雖不是大富大貴的權貴之人,但是身邊忠義之士從不缺。”白擎夜笑笑。

小靈端著參湯進來,含笑道:“二小姐早知道將軍要來,所以早便燉下了人參雞湯,將軍快用,是小姐親自燉的,將軍可要認真地試一下。”

白擎夜微怔,“你燉的?你親自下廚?”

葉宸讓小靈把湯放在桌面上,把湯從燉盅裡倒出來,用勺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攪拌著,那濃厚的湯便形成了一個小漩渦,“廚藝不好,你將就著用。”

白擎夜俊顏閃過一絲感動,除了他的娘親,從來沒有一個女子專門為他下廚燉湯。

雞肉是極好的珍珠野山雞,是小靈好艱辛才從市場買到的。

珍珠野山雞配上紅參,湯汁濃厚醇香,香味四溢,這滿屋都是人參和雞肉的香味。

白擎夜也不客氣,最近在宮中值班,忙得個半死,自然是沒一頓好吃的。

“有米飯嗎?”白擎夜一邊喝湯一邊問小靈。

“有,有。”小靈失笑,急忙便轉身出去。

小靈用雞公開口碗端了一大碗米飯進來,白擎夜謝了一聲,接過來就開吃。

“慢點啊,又不趕時間,我這裡沒有人來的。”葉宸見他狼吞虎咽,不禁出聲道。

白擎夜嚥下一口飯,笑笑,“習慣了,小時候跟著娘親,吃飯的時候若不快點吃,便是連菜汁都沒有的,而且吃飯是有限定的時間,吃完還得忙活,不然下一頓沒著落。”

小靈一時沒想起他的出身,奇異地道:“這怎麼可能?您可是平常候府的少爺,就算不得寵……”

葉宸拉了一下小靈的衣裳,小靈頓時噤聲,想起他小時候是跟著娘親在青樓生活,是後來才被接回平常候府的。

白擎夜看見了葉宸的舉動,他笑笑,“沒什麼,我自己看得起自己就行,管旁人看不看得起?出身是無法改變的,娘親雖然出身勾欄,卻給了我生命。”

“是的。”葉宸微笑,但是她知道出身一直都是他心底的痛,因為出身,他遭受了很多侮辱謾罵,這種心理陰影是在平常候府裡形成的。

“將軍,您吃!”小靈岔開話題。

一大碗的米飯很快就落了肚,白擎夜再把湯和雞肉吃完,葉宸拿出手絹,為他擦了一下嘴角的油膩。

白擎夜有些不自然,拿過她的手絹胡亂地擦了一下,“行了。”

葉宸靜靜地望著他,她以前從不知道,原來靜靜地看著他感覺也挺好。

“看什麼?”他下意識地抹了一下嘴角,“沒擦乾淨嗎?”

“沒有,只是想看清楚一些。”葉宸笑著說,絲毫沒有女子的羞澀。

小靈掩嘴笑了一下,收拾東西便下去了。

“看清楚我?你認不得我的樣子嗎?”白擎夜不明白女子心思,他只是一個武夫,沒有那麼多彎彎曲曲的心思。

“怕有一天忘記了。”她輕輕地嘆息,“人生有許多事情,是我們沒有辦法把握的。”

白擎夜劍眉蹙起,想了一下,“我不知道你要說什麼。”

葉宸問道:“吃飽了嗎?”

“吃飽了。”白擎夜對她話題迅速轉移絲毫不感到奇怪,因為,她本身也是一個奇怪的人。

“在宮裡做事,辛苦嗎?”她看似隨口問,但是語氣卻是十分關切。

白擎夜側頭想了一下,“辛苦?談不上,不辛苦吧,宮中的日子不好熬。”

禁軍和軍中生活不一樣,太多陰謀算計,他不習慣。

他以為葉宸不明白他說什麼,正想解釋一下,葉宸卻道:“宮中自然比不得軍中的,不過,你只管抓住自己的宗旨做人就是。”

白擎夜望著她,燈光照影下,她的臉籠著一層朦朧的柔光,看上去是那麼溫柔典雅,和她針對旁人時候的尖銳似乎換了一個人。

他喜歡這樣的她,也喜歡那樣的她。

只是,什麼是喜歡呢?他也不知道,感覺和她在一起,挺舒適的。

“明日就是老太太的壽辰了,事情都安排好了嗎?”白擎夜問道。

葉宸眸中閃過一絲冷光,“放心,都安排好了。”

“嗯,明日我休班,我會在附近的,南天那邊,也已經知道怎麼做,你只管放心去辦你的事情吧。”

葉宸嗯了一聲,眼底盈滿了感動,原來,不是孤軍作戰的感覺,是這麼美好的。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2:49:59

第86章葉天的撫養權
與此同時,葉隆也從“府外”回來,首先是去了清平的房中,問一下明日壽辰的事情,清平跟他說都安排妥當了。

臨走的時候,他隨口問道:“天兒最近怎麼樣?學得可有小成?”

清平含笑道:“天性愚鈍了些,但是將勤補拙,也總算略有小成,過些日子,你親自指點一下。”

“嗯,他應該還沒睡吧?我去看看他。”葉隆臉上沒有什麼表情。

清平笑道:“早睡下了,白天練功辛苦,一吃了晚飯就馬上睡了,而且他今天受了些風寒,有些不舒服。”

“病了?吃了藥沒?情況如何?”葉隆問道。

清平對李嬤嬤打了一個眼色,李嬤嬤含笑上前,“國公爺放心,少爺用了藥,散了一身汗,如今已經沒有什麼大礙,公主心疼他,准許他休息兩日,明後兩天便不再上課了。”

“嗯,沒事就好。”葉隆眼底閃過一絲晦澀的情緒,“他娘親早死,我又忙得很,對他有些疏忽,你多照顧一下。”

清平柔柔一笑,“那自然的,他好歹也喊我一聲母親,我自會把他當自己所出般看待。”

她起身,伸手拉他的衣袖,小聲地道:“今夜,不走了吧?”

葉隆下意識地輕輕推開她,“我還得去母親那邊請安,順帶問問她對明日還有什麼特別的要求沒,你先睡吧,晚點若是沒事我就過來。”

失望籠上她的眸子,她輕聲道:“好。”

看著他的背影,清平的拳頭緊握,強壓住心底的憤怒,他今夜不會來的。

葉隆去了老夫人房中,循例請了安,然後便去了清風苑。

“爺,您來了?”娟兒見他進門,神色有些慌張,“姨娘今日有些不適,不如,爺今晚……”

“姨娘怎麼了?”葉隆明知故問,邁腿便往裡走。

林洛心依照葉宸的吩咐,躺在**,素顏清麗,頭髮散亂在枕頭上,顯得臉色蒼白卻又嫵媚動人。

“來了?”她見葉隆來了,急忙便要撐起身子來,動作有些大,她倒抽一口涼氣,卻又強自忍住。

“躺著,不要起來。”葉隆快步上前,坐在床邊,伸手壓住她的肩膀,蹙眉問道:“怎麼回事?病了?”

林洛心虛弱一笑,“沒事,今天走路不小心,摔了一跤,大概是扯了一下傷口,流了點血水。”

“怎麼這般不小心?”葉隆嘆息。

“沒事的。”林洛心望著他,“吃了沒?娟兒燉了點湯,喝口湯好嗎?”

娟兒在一旁道:“哪裡是奴婢燉的?分明是姨娘帶傷燉的。”

林洛心臉色一紅,“多嘴!還不快去取湯?”

“是!”娟兒領命下去了。

葉隆望著她,神色有些複雜,“你有傷就躺著,這麼操勞做什麼?”

林洛心微笑,蒼白的臉浮上一絲紅暈,“又不是辛苦的活兒,材料都是娟兒備下的,我只是看看火候而已。”

“以後這些事情,交給下人做就是。”

“嗯,知道了。”林洛心乖巧地應道。

兩人凝坐了一會,葉隆遲疑地問:“今天府中可有什麼特別的事情發生過?”

林洛心面容一僵,有些不自然地別過頭,“沒,沒什麼特別的事情發生過。”

“嗯!”葉隆見她神色有異,可見這丫頭雖藏了心事,卻是個十分單純的人。

過了片刻,林洛心試探地問道:“爺,我有件事情,想跟您說說。”

葉隆眸光一閃,“什麼事,說吧。”她到底是沉不住氣的,要把今天的事情說出來,不過,說與不說對他而言都沒有分別,只是,若她不說,會顯得她沉穩一些,不過,到底還是未成氣候,難以與清平抗衡的。

林洛心柔聲道:“是這樣的,爺也知道我弟弟被判了流放,我雖思念得要緊,卻是不能見了的,而少爺與我弟弟年紀相仿,不知道爺能否跟公主商量一下,把少爺接到我房中住幾日?”

葉隆有些奇異地看著她,本以為她是要把今日的事情說出來,卻不料卻是用這種方式去保護天兒。

想起她今日護著天兒的架勢,彷彿一個母親保護自己的孩子那樣的緊張,再聽了她說要把天兒接過來住幾日,他心中一動,一個念頭倏然在他腦中閃過。

“你喜歡天兒?”葉隆這一次卻是十分認真地問了。

林洛心點點頭,“喜歡得很,那是一個特別乖巧的孩子。”

葉隆想了一下,“你能照顧好他嗎?”

林洛心道:“他在我這裡住幾日,我是絕不會讓他受委屈。”

葉隆如火炬般的眸子盯著她,“我說的不是幾日,而是以後,他都住在你這裡。”

林洛心的心撲通撲通地跳,血液頓時沸騰起來,成功了?這麼容易?

但是她面容卻是十分驚訝,“以後?這怎麼能夠呢?公主鐵定是不允許的。”

“我只問你願意嗎?”葉隆眸子暗沉。

林洛心的眼底這才躍起一絲光芒,連連點頭,“我當然願意,我很願意。”

葉隆微微笑了,“說說而已,天兒到底有母親在,若是貿貿然把他送到姨娘身邊撫養,會惹外人非議的。只是,讓他過來住幾日倒是不妨。”

林洛心怔了一下,幾乎掩飾不住眼底的失望,今天的事情他可是親眼所見的啊,難道就因為怕外人非議,就要自己的兒子繼續承受這樣的折磨嗎?



她還以為他很愛慕容氏,但是現在看來不是,他更愛的是自己的名聲,更愛的是自己的榮耀。若他愛慕容氏,怎捨得讓她的兒子受這樣的折磨?

難怪二小姐要籌謀明日的事情,她原先還覺得二小姐多此一舉,想著既然葉隆都看到了今天的事情,天兒一定可以離開鳳織苑的。

可見,她的目光到底不如二小姐。

一夜寂靜無話,葉隆沒有就在清風苑,也沒有去鳳織苑,而是去了程氏那邊。

程氏對他的到來受寵若驚,眼圈陡然就紅了,“以為爺都要忘記妾身了。”

“哭哭啼啼的做什麼?我難得過來,你便是這樣一副面孔,我還不如不來。”葉隆心中有氣,見她一副委屈的樣子,不禁來氣。

“不,不,”程氏連忙抹了一下眼淚,揚起笑臉,“爺莫要生氣。”

葉隆坐下來,問道:“這幾日見過天兒沒有?”

程氏搖頭,“不曾見過,聽說他最近要上課又要練武,忙著呢。”

“你也是他姨娘,得空多些關注她。”葉隆心底失望,且不管程氏知不知道天兒的情況,就沖她這般淡漠的口氣,他來這裡的意圖便盡然打消了。

不過他也只是做做準備,好歹程氏也是老太太的侄女,程家也是大戶,如果真到了那一步,程氏比林洛心合適的。

不過,如今聽了程氏的語氣,這念頭便完全打消了。

一夜再無話。

翌日一早,府中便張燈結彩,賓客也陸續登門了。

清平今日著了一身紅色曼地金線繡牡丹長裙,頭戴長公主禮制七cǎi bǎo冠,翠綠色的翡翠與紅藍寶石相輝映,絲毫不落俗套,甚至還顯得她高貴大方典雅。

葉青一身緋色長裙,裙擺曳地,妝容精緻高貴,盡顯郡主華麗氣度。

程氏身姿頎長,打扮起來也頗為美麗,她又善於保養,站在清平身側,看起來要比清平年輕幾歲,而兩人的年歲是相仿的。

不過,在氣質上,清平是略勝一籌的,就算程氏也出身大戶,始終比不上天家帝女。

九公主與伯候夫人一同前來,九公主的家人也在受邀行列中的,但是九公主一貫不愛與府中的人同行,遂先來了一步。

“皇姐今日真是大方高貴,真不愧是國公府的當家主母。”九公主讚美道。

清平淡淡一笑,“九妹來了?進去坐吧。”

“公主!”伯候夫人淺淺見禮。

“夫人!”清平公主瞧著伯候夫人,想起她之前的假意靠攏,不由得心生厭惡,只是礙於禮數,“進去坐吧,招呼不周,見諒。”

“公主忙著就是,不必招呼。”伯候夫人笑道,與九公主兩人相攜進去。

“哼,看不慣她那一副高高在上的面孔。”九公主嗤之以鼻。

伯候夫人笑道:“公主慎言,到底是在國公府中,莫要落人話柄。”

“怕什麼?她有什麼壞招儘管使出就是。”九公主哼道。

伯候夫人搖搖頭,這九公主就是氣盛,不過,這樣也好,她是公主之尊,與清平公開交惡,倒比虛應她好,至少,看到清平對九公主無奈的神情,心裡還是很痛快的。

“走吧,去攬勝苑。”九公主壓低聲音道,“昨夜葉宸便命人給我傳話,看來今天的好戲咱們也得是重要人物。”

伯候夫人感激地道:“謝公主仗義相助。”

“說這話做什麼?慕容氏與本宮雖然沒有多大的交情,但是,清平這般欺負她,害得她早死,你與慕容氏又是好友,我仗義不是應該的嗎?”

“嗯,此事還得我們出面,慕容家那邊到底有親戚之嫌,若他們出面多少有些不合適。”伯候夫人道。

“放心吧,本宮已經豁出去了,這死水一般的生活,難得泛起點漣漪,本宮高興還來不及,本宮最喜歡熱鬧,而且,老祖宗看樣子也十分喜歡葉宸,弄不好我與葉宸結交了,日後老祖宗會對本宮另眼相看。”

伯候夫人笑了,九公主雖然野蠻,但是性子十分直率,心裡的想法也絲毫不加掩飾,總比玩心眼的人好。

至少,相處起來,十分舒服。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2:50:40

第87章誰漂亮
老夫人今日著一身暗藍色系繡大朵五爪金菊對襟緞裙,外披滾金邊雪白狐裘披風,脖子上掛著一串粒粒圓潤,手指頭般大小的珍珠,挽著高髻,滿頭珠翠,顯得十分雍容華貴。

一大早,接受過兒子媳婦子孫們的拜壽之後,便一直坐在太師椅上,靜靜地等著她一輩子的敵人二老太太過來。

妯娌之間的戰爭,有時候很莫名其妙。其實這些年,二老太太的心思已經沒這麼重,畢竟,年紀漸漸大了,兒孫又懂事爭氣,正是頤養天年的時候,只有過得不幸福的人,才會時刻想著去爭鬥報仇。

不過,縱然是這樣,若被挑釁,她還是一樣會犀利地反擊,淡然了,不代表什麼都不計較。

而幾乎來參加過老太太壽宴的人都知道,這一日,必定會成為兩個老太太的戰場,所以,很多人對此都感到頭痛,可也不能不來,畢竟,在受邀行列中,面子總是要給葉國公和清平公主的。

二老太太被一眾子孫擁簇著過來,這兒子媳婦孫子孫女等等,竟來了浩浩蕩蕩的四十餘人。

說來也真是奇怪了,這二老太太今日也是一身緞藍色繡大朵金菊衣裳,搭配狐裘白披風,只是,說身上的妝飾,可比老夫人的名貴許多。

她挽了個平髻,套上金剛石寶冠,只這麼看過去,便覺得晃人眼睛。脖子上掛著一串老年沈香木佛珠,隨便一顆,便名貴得叫人咋舌。



手腕上除了一條紅珊瑚手釧外,還各帶了一隻晶瑩的翡翠玉鐲子,這玉鐲子是通體晶瑩,近乎透明,透明中可見綠色浮動,這真的是極品翡翠,有錢也買不到的好東西。

而最讓老太太覺得礙眼的,是她身邊那一群孝子賢孫,她見這一支“軍隊”緩步而至,嘀咕了一句,“生這麼多,是母豬嗎?”

金姑姑在旁邊寬慰,“老夫人千萬可不能露出不悅之色,否則,便中了她的計,她就是要刺激您的。”

老太太哼了一聲,傲慢地坐在太師椅上,等著二房的人過來拜壽。

“二嬸,來了?”葉隆早有戒備,知道兩個老太太見面肯定會針鋒相對,所以便搶先一步上前,用笑容先化解兩人見面時候的尖銳。

二老太太含笑看著葉隆,“隆哥兒,聽聞你納了一房妾侍,怎不請嬸子過來飲一杯水酒?”

葉隆有些不好意思,“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這麼收了房,府中也沒慶祝,便不勞二嬸大駕,特意過來一趟了。”

“是高興的事兒,”二老太太握住他的手腕,“也該有個人為你開枝散葉了。”

“是!”葉隆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身後,清平公主正與葉青說話,聽不到二老太太的話。

二老太太是真心疼惜葉隆的,葉隆的生母早逝,她這個二嬸以前沒少照顧他,久而久之,便處出感情來,對葉隆來說,這二嬸比母親更親近。

一眾人上前,給老太太拜壽,老太太笑容可掬,讓大家起來,然後,對玉姑姑努努嘴,玉姑姑會意,手裡捧著一個托盤,托盤中,真是葉宸奉上的小玉牌,“這是老太太賞給大家的,不是什麼好東西,大家都拿一個吧。”



二老太太眼尖,一眼就從那玉牌的質地看出來了,她淡淡地道:“這不是以前皇上賞賜給公公的原玉嗎?怎地做成玉牌子了?”

老太太故意不做聲,只是含笑看著眾人拿了牌子。

二老太太的臉色有些不好看了,雖說她如今不想和老太太爭些什麼,但是當年因為這塊原玉,也是鬧得很不愉快,她心裡一直記著大老夫人說的那句話,“不管如何,二房始終是二房,皇上賞賜的東西,什麼時候輪到二房爭奪?再說,你們二房沒出息,擔得起皇上的賞賜嗎?”

她是真喜歡玉,那塊原玉是皇上賞賜,若收藏起來,可做傳家寶流傳後人,可如今看到這麼好的一塊原玉被碎開,做成一小塊一小塊的玉牌子,她惋惜得心都要疼了。

葉宸在一旁看著二老太太的臉色,她知道這兩年二老太太的性子淡薄了許多,所以,她要先激起她的怒氣,讓她與老夫人針鋒相對,才可達成她的計劃。

看到二老太太慍怒,她心中知道成功了一半,如今只盼著天兒能發揮正常了。

“他嬸,你也拿一塊吧,當年你為了這塊原玉,只差沒把頭磕破了。”老太太含笑看著二老太太,看似柔和的神色卻暗藏嘲笑挑釁的意味。

二老太太沉著臉道:“這好歹是先帝御賜的東西,你們就這麼碎開,對得住先帝嗎?”

老太太笑得十分開懷,“不妨的,當日先帝賜給公公的時候便說了,讓他做幾件好的玩意,如今碎開了做成玉牌,咱葉家的人人手一個,也不枉了先帝一番恩賜,你當日那麼喜歡,拿一個吧,我特意命人做了一個大大的,你只管取最大的那個。”

二老太太是怎也不願意拿的,當日要不到的東西,今日卻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施捨給她,真當她是乞丐啊?

但是,這好歹也是先帝御賜的原玉做成,說了葉家的人人手一個,若她不拿,顯得對先帝不敬,也對公公不敬。

忍住一肚子的氣,她只得隨手拿了一個,卻不是最大的那個,把玉牌放在袖袋中,冷著臉道:“既然如此,那我就謝謝大嫂的好意了。”

“謝什麼?你是葉家的媳婦,這是你該得的。”老太太見她生氣,心中實在痛快,臉上的笑容也越發放大了。

葉隆見氣氛僵硬,便連忙化開,“二嬸,請入內喝茶。”

說著,他親手攙扶二老太太踏上石階。

二老太太沒好氣地瞧了葉隆一眼,滿肚子的氣卻也捨不得衝葉隆發,只得任由他攙扶入內。

他出來之後,拉了二老太太的長子葉筍到一邊,“二弟,你在這裡看著,莫要再讓兩個老人家鬧起來了,這麼多賓客在場,惹人笑話。”

葉筍一向尊重葉隆,道:“大哥儘管去招呼賓客,我在這裡看著。”

“嗯,辛苦了。”葉隆拍拍他的肩膀,心中很是寬慰,雖說兩家老太太針鋒相對,但是私下他們的兄弟感情還會很和諧的。

百年士族的兄弟是必須團結,因為不知道多少人等著看一棵大樹傾塌呢。

響午時分,午餐開始了。

因壽宴是晚上才是正餐,所以,中午的流水席並沒有太多的好東西,大家吃完之後,便到花園去,清平公主早就準備了賀壽的節目,有戲班子,有雜耍,有各種閨閣小姐的遊戲,如投壺,煮茶,論詩作畫,花球等等。

至於公子少爺們,也有他們的節目,打馬球,蹴鞠,射擊,舞劍,又或者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說說如今時局,以年少氣盛的心態論時弊。

至於貴族夫人們,便顯得嫻靜許多,幾乎都是在小軒內喝茶聊天,說說是非,說說新奇的事情。

而當朝大臣,許多都給了葉隆面子前來,大臣們也是坐在一起,說的話題便沉重了許多,不過,也只是閒下說說,到了朝堂之上,便許多人的觀點都不一樣了。

而所有人的活動,幾乎都聚在葉府的花園內。

葉宸今日成了眾人的焦點,自然因為她得了太皇太后的賞識,可以時常入宮陪伴,而且,她的生母慕容氏也正名了,如今她不再是國公府的庶女,而是嫡出的女兒,眾人看她的眼光自然就不一樣了。

不過,在場許多人都替葉宸惋惜,因為,她竟然許配給了白擎夜這個武夫,這個出身低鄙的武夫怎配得起葉宸這種金枝玉葉?

葉宸被眾人圍著,只微微笑,什麼都不說。

程素心一直看著葉宸,開始的時候藉故親近,葉宸卻不大搭理她,她自討沒趣,只得呆呆地坐在一旁,倒是葉嫻與她說話。

“素心表姐,你不要生氣,她如今哪裡還看得上我們?”葉嫻看著程素心的神色,知道她是為此時煩惱。

程素心悶悶地道:“也是,她現在可不比往日了,只是又如何呢?還不是許給了白擎夜?還不如嫁給一個平民家的男人。”

雖是恥笑,卻帶著酸溜溜的意味,連她自己都沒聽出來。

“可不是嗎?我們姐妹私下都說過很多次了,我是寧可嫁入尋常家,也不願意嫁給白擎夜的,你想啊,他娘親可是青樓女子,多下賤啊!”葉嫻哼道。

“可不是嗎?”程素心說著,卻覺得心底無比的酸楚,那男人,他的出身怎麼會是這樣呢?他可是讓她動心的人啊。

想起他飛身而至,英姿颯爽地落在馬背上,救她免遭馬蹄踐踏,她的心就一陣陣的亂跳。

只可惜,這個男人,不是她的。

而且,就算他不是要娶葉宸,她也不願意嫁給他,他出身這麼卑賤。

她抬起頭,看著被眾人包圍的葉宸,她笑容可掬,絲毫不覺得嫁給白擎夜是恥辱,彷彿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心中便覺得有說不出的生氣,很想一手打掉她臉上的笑容。

憑什麼啊?葉宸分明是什麼都不如她的,她為什麼可以笑得這麼幸福?

“你怎麼了?”葉嫻見她心不在焉,便奇怪地問道。

程素心驀然轉頭看著葉婉,“你覺得,我與葉宸,誰漂亮一些?”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2:51:15

第88章抓到刺客
葉嫻想都沒想,便道:“這還用說的?自然是素心表姐漂亮啦,你看她,面黃肌瘦,神色畏縮,一看就知道難登大台。”

其實葉嫻這話是違心了,她說的是以前的葉宸,如今的葉宸落落大方,舉止高雅,脂粉淡掃的臉上精緻白皙,用絕美來形容一點都不過分。

不過,葉嫻還是願意用以前的眼光來看葉宸。

程素心聽了葉嫻的話,雖不覺得葉宸是她所形容的這樣,但是也願意相信,自覺比葉宸漂亮,心底遂生出了一個念頭,縱然我看不上白擎夜,可我也要讓他對我傾心,然後,退了你這門親事。

程素心到底沒見過什麼場面,所知道的常識也不多,以為只要男方退婚便可,殊不知這婚約乃是皇上親賜,豈可輕易解除婚約?

王家今天只來了一個王靜月,許還是因為葉婉在宮中胡說八道暗自生氣,只是這官場往來,王夫人也是懂得的,遂讓王靜月帶著丫頭送了一份賀禮過來,而且,是在響午之後才過來。

葉宸起身招呼王靜月,王靜月一襲青色袍子裹住身子,立領露出大半臉,面容潔淨無瑕,神情淡雅。

“王小姐,謝謝你來!”葉宸在人前與王靜月保持著疏淡的距離。

王靜月望著她微微一笑,“父母今日有要事,不能過來,便令我過來給老夫人祝壽,請二小姐領我去見見老夫人。”

“好,王小姐這邊請!”葉宸道。

兩人緩步而走,身後跟著兩名侍女。

王靜月輕聲道:“今日本不想過來的,只是,料定今日會有一番風雨,過來幫襯著你。”

葉宸知道她的心思,笑笑,道:“不打緊的,我都安排好了。”

“知道你會安排妥當,卻還是有些不放心。”

葉宸望了她一眼,見她眼底溫柔,面容卻如舊清淡,不由得想起兩人前生相交的事情。她其實一直很疑惑,她是死後重生的,那王靜月呢?她大概不是這個年紀的王靜月,她也是重生的?莫非,她也死了?

不過,此事王靜月並不願意透露,她也不問,她們之間相交,一直都是這樣,你不說,我不問,你若說,我聆聽。

“我收到消息,清平已經抓住了崔云志,想來是要在今天大做文章的。”王靜月道。

“嗯,我知道了。”葉宸微微一笑,明眸皓齒卻蘊含了一絲冷漠。

老夫人坐在內廳與伯候夫人說話,聽得王靜月過來,老夫人含笑看著她款款入內。

“靜月拜見老夫人,祝老夫人身體康健,長壽如松柏。”王靜月命人奉上賀禮,自己上前賀壽。

“令尊令堂今日怎不來?”老夫人含笑問道,眼底卻有些失望,這王家也太不給面子了,只遣了女兒過來,即便自己不來,起碼也讓王世安過來做做樣子。

而且,她本還打算趁著今日,跟王夫人好好解釋宮中的事情,讓王夫人對葉婉息怒,平息這段恩怨的。

王靜月微笑解釋,“母親今日起身犯了頭風,疼得厲害,父親又入了宮,兄長留在府中照看,所以便令我過來湊湊熱鬧,好沾沾老夫人的福氣。”

“瞧王小姐說的,沾什麼福氣呢?王夫人才好福氣呢。”老夫人聽了王靜月的解釋,更認定了王夫人是故意不來的,臉色當下就不好看了。



伯候夫人見氣氛有些僵,便含笑看著葉宸,“王小姐剛來是吧?今日這天著實寒冷,二小姐快領王小姐出去喝杯熱茶,暖暖身子吧。”

王靜月承了伯候夫人的台階下,福身道:“那小女告退了。”

葉宸也福身,然後領著王靜月往外去。

葉宸剛出,便見平常候領著白擎風進來,葉宸瞧了一下,沒見白擎夜,想來他今日是在宮中值班。

葉宸本想福身見禮,誰知道平常候與白擎風卻徑直走過,連看都不看葉宸一眼。

王靜月縱然修養到家,也不禁有些微慍,“這白家父子也太過目中無人了。”

葉宸看著她,忽然扑哧一聲笑了。

王靜月望著她,“你笑什麼啊?”

葉宸笑道:“你性子一向淡薄,怎地為這些人的目光而生氣?平常候看不起白擎夜,縱然樂於與國公府結親,我這個未來兒媳婦,他依舊不會放在眼裡,因為,他鄙視白擎夜,同時也鄙視我,不過無妨,總有一天,他會知道,白家如果不是因為有白擎夜,會傾塌如山泥。”

王靜月斂住脾氣,笑笑道:“不過,以後的白家可不是如今的白家了,說真的,白家在白擎夜主事之後,比以前更興旺了,所以,這一世,我希望看到不一樣的結果。”



王靜月頓了一下,又道:“白擎風這個人,還是要注意,此人心機很深,而且十分記仇,暫時最好不要得罪他,你現在要面對的敵人不少。”

“我知道的!”葉宸點頭道。

“嗯,那我找個地方清靜一下,我和你暫時不宜讓人知道我們過於親密。”王靜月說著,便領著侍女走下了石階。

葉宸看著她的背影,估摸著時間,清平公主的好戲,應該要開鑼了。

當葉宸回到花園,果真便聽得前方有喧鬧之聲響起。

她極目看去,只見護衛押著一個人遠遠而來,黃管家則走在這些人前頭,神色十分凝重。

“快,國公爺在哪裡?抓到刺客了。”黃管家一邊走一邊吩咐下人去找葉隆。

有機靈的下人迅速去禀報葉隆,葉隆正在書房與朝中大臣們說話,聽得抓到刺客,他一怔,“什麼刺客?”

“回國公爺,是黃管家抓到的,說是刺客,如今在花園裡,等著國公爺去定奪呢?”

眾人聽到有刺客,都大為震驚,紛紛表示要去看看,畢竟,今日這麼多要員和貴人在這裡,若真出了么蛾子,事兒可就大了。

葉隆心裡有些不祥的預感,心底有些埋怨管家越發不懂得辦事了,若真的抓到什麼刺客,不先關起來卻在今日這個大日子裡公開,豈不是惹得人心大亂?

只是,既然諸位大人都知道,若他不前去處理也說不過去,只得帶頭走在前面。

當他看到護衛押著崔云志過來的時候,只沒差點一口鮮血吐出來,他氣急敗壞地走過去,也不顧眾人在場,衝管家怒道:“你這是做什麼?趕緊放人!”

黃管家有些懵了,這有些不按套路出牌啊?抓到刺客,國公爺不是該高興嗎?

清平也是微怔,頓了一下上前問道:“怎麼回事?”

管家見清平來了,便道:“回公主,方才有人在外面看到此人鬼鬼祟祟的,像是意圖行刺,更有人認出他便是上次在花園行刺國公爺的刺客,遂把他抓住。”

平常候打量著崔云志,總覺得他有些面熟,只是記不起來此人到底是誰,不過既然是刺客,自然是懷著不軌企圖的,葉隆的態度叫人有些懷疑,他不禁道:“既然是刺客,嚴審便是。”

葉隆真是焦頭爛額,這崔云志哪裡是什麼刺客?就算是,他也沒打算追究的。

只是他也不禁懷疑,崔云志的武功他是知道的,府中的這些窩囊廢哪裡能抓住他?

他再打量了崔云志一眼,見他依舊桀驁不馴的樣子,只是臉上身上皆有傷痕,且不是新傷,正欲揮手讓人帶下去的時候,清平卻道:“便聽侯爺的話,嚴審就是,今日是老太太的壽辰,貴客眾多,若不查過水落石出,在場的賓客豈能安心?”

葉隆恨不得把清平一掌打死,但是如今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若說抓到此刻不審,是怎麼也說不過去的,畢竟,這是危及到他們的生命安全,作為主人家,他也要向他們有個交代。

他微慍地瞪了黃管家一眼,淡淡地道:“既然如此,審問就是。”

黃管家得令,但是在觸及葉隆的眼神之後有些惶恐,本以為這是兩邊立功的事情,卻想不到葉隆會有這樣的反應。

但是眼下,也只能硬著頭皮審理了。

他上前,衝崔云志怒道:“說,你鬼鬼祟祟地在國公府外面做什麼?是不是意圖行刺國公爺?”

崔云志看著他,卻沒做聲。

葉宸站在廊前,冷眼看著眼前這一幕,唇角微微勾起。

葉青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她身邊,笑容可掬地道:“不知道等一下,你還笑不笑得出來呢?”

葉宸故作怔愣,“這與我有什麼關係?”

葉青哼了一聲,“沒關係嗎?崔云誌已經招認,他之前行刺父親,是受你的指使。”

“姐姐說笑了,”葉宸失笑,“我命他行刺父親?為什麼啊?凡事不得有個原因嗎?”

“原因?”葉青面容倏然一冷,盯著她,“若不是這樣,怎會有美人救英雄的一幕戲碼?那林洛心又怎會被父親收房?”

葉宸臉上依舊是淡然的笑,“這似乎都沒有我得益的事情,你怎麼會認為,是我在背後指使的呢?”

“不是你,還會是誰?只有你,唯恐天下不亂。”葉青恨恨地道。

葉宸側頭,故作思考了一下,“或許是林洛心指使的呢?她想引起父親的注意。也或許是父親自己授意的呢?他想看林洛心是否真心。又或許是其他人設計的,那其他人想要林洛心死。”

葉青冷冷地看著她,“你說的其他人,是誰?有本事直接說出來,不要指桑罵槐的。”

葉宸故作詫異,“我不過是隨口說說,誰知道背後指使的人是誰呢?或許,父親與他有舊怨也不定的,姐姐多慮了。”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2:51:53

第89章毀了管家
葉青氣極,一張臉籠著寒冰,“且看著吧,等事情真相大白的時候,你就是想笑,也笑不出來了。”

葉宸聳聳肩,彷彿絲毫不在意。

清平公主見崔云志不說話,遂冷冷地道:“勸你老實交代,可少受些苦。”

崔云志卻還是沒說話,只是神色之間多了幾分疑惑。

黃管家怒道:“府中的侍衛已經認出,你就是那日刺殺國公爺的刺客,你若不從實招來,休怪我下手無情。”

說著,重重地踢了崔云志一腳。

崔云志悶哼了一聲,“沒錯,那日確實是我刺殺葉隆的。”

“你承認就好,說,是何人指使你的?”黃管家怔了一下,這和原先商量好的不一樣啊,不是說好了嗎?開始的時候死活不認,等上了刑之後再招認的。

崔云志目視眾人,問了一聲,“國公府二小姐葉宸何在?”

葉宸神情錯愕,遲疑地走出來,“我就是。”

崔云志嗯了一聲,然後,語出驚人地道:“就是她指使我刺殺葉隆的。”

此言一出,震驚四座。這刺殺自己的父親,是何等的大逆不道之事啊?

老夫人聽得此言,猛地站起來,厲聲怒斥,“葉宸,有沒有這樣的事情?你竟敢如此大逆不道?連你生身父親也敢下手?”

葉宸一臉的茫然,“老太太,這從何說起?我壓根沒見過他,也不認識他。”

黃管家冷笑一聲,“不認識?沒見過?二小姐當真不認識嗎?那日他行刺國公爺,二小姐也在場,這般欲蓋彌彰,是不是要掩飾些什麼?”

葉宸一怔,“這是同一個人嗎?我沒瞧清楚,不過記憶中,那人似乎比他年長一些的。”

黃管家哼道:“是嗎?二小姐自然不承認,不過,對他的指控又有什麼辯解的?”

九公主在人群中懶洋洋地道:“這國公府真是奇怪,一個狗奴才,也敢直接責問主子小姐,怪哉,怪哉!”

清平忍住一口氣,淡淡地道:“既然審問之事交給了他,他問個清楚也並無不可。”

“這是問個清楚嗎?分明是咄咄逼人,而且,現在定罪了嗎?沒定罪就敢用這樣的語氣問話,可真是好家教啊。”九公主道。

黃管家怔了一下,見在場的人臉色似乎都對他有些不滿,不由得收斂囂張之色,對葉宸道:“二小姐,有冒犯之處,還請原諒,奴才也只是擔憂主子的安危,一時情急。”

換言之,他的主子只有國公爺葉隆,至於葉宸,從來不是他的主子。

葉宸語氣還有些莫名其妙,“不,管家問個清楚也好。”

她看向崔云志,怯怯地道:“你這人怎麼這麼奇怪?我都不認識你,為何說我指使你行刺我父親?你有何居心啊?”

崔云志別過臉,看著黃管家,“就是她是嗎?”

黃管家對他突如其來的問話有些奇怪,心中也沒來由地突跳了一下,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他看向清平公主,清平公主也發現了異常,連忙道:“帶下去問個清楚。”

黃管家得令,“是!”

正要揚手讓侍衛帶崔云志下去的時候,崔云志卻不耐煩地道:“我說你這個人怎麼這樣啊?不是說了只要我說是她讓我行刺葉國公,就放我走嗎?快放了我啊,我母親還等著我回家呢。”

“啊!”在場的人都發出了驚呼聲。

清平公主腦子一痛,口氣森冷,“帶他下去!”

葉宸卻伸手攔了一下,看著崔云志,嚴肅地道:“你是什麼意思啊?這事兒你得說清楚了,這麼多人在場,你可不能冤枉了我,這行刺父親是忤逆大罪。 ”

崔云志攤手,顯得很迷茫,“我怎麼知道啊?我不過是路過這裡,被人抓住,說只要我指證了二小姐葉宸,就給我十兩銀子再放我走,我都照辦了。 ”



“你胡說!”黃管家只覺得腦門一陣陣發寒,他明白了,這崔云志一直都敷衍他,之前所謂的配合認罪,指證葉宸,都不過是先虛應著,如今看來,他是真的和葉宸勾結的。

崔云志一屁股坐在地上,委屈地道:“你們是欺負人嗎?我不要銀子,你們放我走就是。”

看戲的眾人,漸漸便看出了端倪,這一場大概是衝著葉宸來的陰謀,只是卻找了這麼一個二愣子,演了一出四不像,真是惹人笑話啊。

老夫人也覺得剛才說話說得太早了,不由得憤憤地看了清平一眼,然後慢慢地道:“管家,這到底這麼回事啊?他說的可是真的?”

黃管家這下真是哭笑不得了,哭喪著臉看著老太太,“這,老夫人,這絕對沒有的事情,他就是刺客,很多侍衛都認出來了,所以才抓住他的,誰知道他為何會說出這番話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另有居心。”

葉宸衝林洛心打了一個眼色,林洛心怯怯地上前道:“這,和那日的刺客不是同一個人啊,是不是一場誤會呢?”

清平心中本來就有氣,聽了林洛心的話,遂冷冷地道:“是不是同一個人,你看清楚了再說話!”

林洛心面容一僵,下意識地往葉隆身邊靠攏,囁嚅道:“許是同一個人吧?”

只是,這話卻越發讓人覺得她是畏懼清平才昧著良心說出來的。

葉宸卻道:“看著不像。”

清平冷笑一聲,看向葉隆,“老爺可認得他?那日他行刺你,在場許多人都看見了,老爺應該也認得的,刺客裝瘋賣傻的,想蒙混過關可沒這麼容易。”

如今唯有先證實刺客的身份,才能證明方才的一切都是崔云志胡謅的​​。

清平是篤信葉隆會認出刺客,一個執意要殺死自己的人,以他的性子怎會輕易放過?所以,只要葉隆一說他是刺客,那崔云志剛才說的話便都是假話,如此,對她來說更有利了。

葉隆上前一步,盯著崔云志,然後,問身邊的晨安,“是他嗎?”

晨安搖搖頭,“回國公爺的話,不是,一點都不像,那人比此人年紀大一些。”

葉隆也點點頭,“我也覺得不像。”

清平簡直不能相信自己所聽到的,她再問一次,“真不是他?”

葉隆搖頭,“確實不是,那日我曾與刺客交手過,認得他,不是眼前這個人。”

黃管家的臉色陡然慘白起來,如果連國公爺都否認,那麼,崔云志剛才說的話,在眾人耳中聽來,就是實話了。

他臉上的不安越發放大,恨恨地看向崔云志,此人一定是與葉宸勾結的。

但是,眼下能說嗎?能在這麼多人面前說出他早就擒獲了此人,並且此人也承諾過供出葉宸嗎?

一個字都不能說。

崔云志看向葉隆,“那我可以走沒有啊?我娘還等著我呢,我不要銀子了,行了吧?”

葉隆看著黃管家,冷冷地道:“送他出去,答應給他的銀子,照給,會從你的遣散費里扣起。”

這話便等同是解雇了黃管家。

黃管家聽得此言,跌坐在地上,久久說不出話來。

清平沒有做聲,臉上卻是一片慘然之色,她這一下,總算明白了,崔云志不是被威逼招供他與葉宸勾結,他是真的與葉宸勾結,所以,他不可能會供出葉宸,只會倒打一耙,可恨的是她用的都是些什麼人?竟連這點都看不出來。

晨安親自送崔云志出去,崔云志走到門口,倏然冷冷地回頭對晨安說了一句,“告訴葉隆,我還會來找他的。”

晨安嘆息一句,“事情都過去那麼久了,你還執意報仇,有意義嗎?再說,國公爺也是被人蒙蔽的,況且,他剛才不也救了你嗎?”

“他敢說出我是誰嗎?”崔云志轉身,冷冷地走了。

晨安追上去,攔住他,“你的傷沒事吧?以你的身手,除國公爺之外,無人能擒住你,更遑論傷你了。”

崔云志哼了一聲,“你以為我是故意被擒的?你錯了,是清平公主請了外面的高手擒拿我,要我指證葉宸是刺殺葉隆的幕後指使,好讓林洛心立功,不過,我憎恨清平,又怎會幫她?”

說完,推開晨安,施展輕功離開。

晨安若有所思地點頭,轉身進去了。

那邊廂,一大群人看了一場鬧劇,不禁有些意猶未盡,都紛紛想看葉隆會如何懲治管家,畢竟,誣陷二小姐可不是小罪,若不就這樣趕出府而不懲治,以後葉宸在府中也沒地位了。

葉隆對清平道:“府中的下人一向是你管的,他們做錯了事,你查個清楚,給宸兒一個交代。”

清平點點頭,“等壽宴結束之後,我會審理此事。”

九公主卻起哄道:“何必等壽宴結束?此等誣陷主子的惡毒狗奴才,大家都恨不得宰了他,如今嚴審了他,也好叫大家心裡痛快一下。”

“可不是嗎?”在場也有些人憎恨這樣的奴才,聽得九公主的話,不由得附和道:“懲處了狗奴才,也好大快人心。”

“是啊!”

“公主快審審!”

管家只沒差點兩眼發黑暈過去,他是怎麼也想不到精心設計的一切,會是這個結局的。

而且他跟了清平許久,一向是知道清平的手段,這麼多人威逼她,她礙於面子,必須會嚴懲自己,之前對貴兒不也是這樣嗎?

果然,只見清平柳眉一豎,怒道:“黃管家,國公府一向對你不薄,你為何要做出這樣的事情?”

黃管家哆嗦了一下,跪在地上,道:“回公主的話,是奴才一時看錯了,以為他是之前刺殺國公爺的刺客……”

“那十兩銀子怎麼解釋啊?誣陷二小姐怎麼解釋啊?”一向沉默的伯候夫人,打斷了黃管家的話。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2:53:23

本文最後由 open2009 於 2020-2-3 22:54 編輯

第90章葉隆的行動
黃管家本還想辯解一下,聽了伯候夫人的話,知道這罪得自己擔下了,不由得伏地哭道:“國公爺,您饒了奴才吧,奴才一門對國公府忠心耿耿,奴才也是一時糊塗,怕國公爺受奸人所害,那林洛心可是罪臣之女,您收了她,以後不知道要被多少人嚼舌頭根。”

黃管家已經是急亂了沒主意,連話都不會說了,說完之後,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頭。

九公主哼了一聲,“什麼屁話?這和林洛心有什麼關係?剛才那刺客提到了林洛心嗎?不是說葉宸指使的嗎?莫非後面還得牽涉上林洛心?呵呵,這一次可真是夠熱鬧的,聽聞,林洛心是皇上賜給葉國公的,你對葉家這麼忠心耿耿,怎不上金鑾殿上抗議啊?看來你還真擔得起忠犬的稱號啊,只是你這一招,除了葉宸之外,還得捎上林洛心,一石二鳥,不知道得益者是誰呢?”

清平公主沉著一張臉,“阿九,你什麼意思?”

九公主一改之前的冷峻,笑嘻嘻地道:“皇姐,您知道我一向愛亂說話,我沒什麼其他意思的,只是覺得這個狗奴才居心叵測。”

九公主心裡確實痛快,一向精明的清平公主,怎地就這麼糊塗?真以為動動手指頭就能收拾了葉宸?她還真當葉宸還是以前的葉宸啊?如此輕敵,以後只怕還得吃大虧的。

清平這一次,確實是輕敵,之前數次,也都是輕敵,低估了葉宸的籌謀能力和還擊能力。

她自認倒霉,只是眼下卻不能讓黃管家繼續說下去了,急亂之下,也不知道他說錯什麼。

她厲聲道:“來人啊,把這構陷主子的狗奴才拖下去,痛打三十大板,逐出國公府,以後也不許他踏入國公府一步。”

“是!”侍衛得令,上前架起黃管家就下去了。

看熱鬧的人不嫌事兒大,但是,今日到底是老太太的壽宴,也不好鬧得太過,所以眾人雖然看得不盡興,卻也只能看著戲碼落幕。

葉青怎麼也想不到事情會發生這樣的逆轉,不由得盯著葉宸,“只怕一早就在你的安排中了吧?這刺客是你找來的人!”

葉宸落落一笑,攤手道:“是嗎?可能吧!”

她轉身,看著即將散去的人群,衝九公主打了一個眼色。

九公主忽然揚聲問葉隆,“葉公,今日怎不見天兒?我今日給他帶了小玩意,還打算送給他呢。”

伯候夫人也說:“對啊,今日怎不見他?祖母大壽,這小子跑哪裡玩兒了?”

清平沒好氣地道:“他病了,靜養中,不宜出來見風。”

“既然如此,那本宮去看看他吧。”九公主道。

清平眸色一冷,“九妹何時與天兒這般好?往日來也沒見你關心他。”

九公主巧笑倩兮,“伯候夫人關心他,本宮與伯候夫人是好友,自然也關心他了,再說,一個小孩子,沒了生母在身邊照顧,皇姐又繁忙,無暇照顧,我這個做妹妹的,總要幫襯一下的。”

清平冷冷地道:“府中自然有人照顧他,便不勞皇妹費心了。”

九公主笑笑,“不費心,不過是舉手之勞,而且,我正有些玩意要送給他。”

她看著葉宸身邊的小靈,“你領本宮去找他吧。”

小靈遲疑了一下,“回公主,小少爺確實身子不適,需要靜養,九公主還是遲一些再去見他可好?”

“藍御醫,藍御醫!”九公主忽然直起嗓子喊了一聲。

只見人群中走出來一個白髮老頭,此人正是御醫藍大人,他與葉隆素有交情,所以今日的壽宴,他也來了。

“公主,臣在。”

“小少爺不舒服,你與本宮去看看他,順便開個方子。”九公主道。

老夫人知道葉天受了傷,若御醫去了看了,只怕會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尤其今日這麼多人在場,她不想幫清平,但是也不想讓二房的人笑話,遂淡淡地對九公主道:“九公主有心了,不過天兒已經請了大夫看過,吃了藥便讓他休息,過幾日就好了。”

這老夫人不說話還好,她一說話,那二老太太便搭腔,“這外面的大夫怎能跟御醫比?還是請御醫去看看比較穩妥一些。”



這二老太太疼愛葉隆,之前也喜歡慕容氏,對葉隆唯一的這個兒子也是疼愛要緊,方才就已經下意識地尋找他,卻沒發現,如今得知他病了本沒打算打擾,卻聽到老夫人說不讓御醫去看,她一向精明,覺得此事有些蹊蹺,自己的孫子病了,難得公主發聲讓御醫去看,她該感激才是,怎會反對?

凡事反常必有妖,加上,她知道葉宸葉天兩人在府中不受寵,受冷落nuè dài是常有的事情。

老夫人見二老太太出言干涉自己的家事,不由得沉下臉來,“狗拿耗子,又不是什麼大病,不過是偶感風寒,吃幾服藥就好,何必勞煩藍御醫?”

“既然只是偶感風寒,怎地去探望一些也諸多推搪?”九公主涼涼地道。

清平公主按捺住心底的怒氣,“阿九,你是不是唯恐天下不亂啊?”

九公主莫名其妙地道:“這怎麼是唯恐天下不亂?不就是去看看天兒嗎?不讓去的話我不去就是了,怎麼說得我有心搗亂似的?”

在場的人也開始覺得有些奇怪了,這九公主的要求也不過分啊,她帶了玩意過來送給一個七歲的小孩子,就算小孩子病了躺在**,她去探望一下也並無不可,除非,是很嚴重的病,可聽老夫人說也不嚴重啊,否則,怎會不讓御醫去看呢?

而且,家中孩子有病,作為祖母的母親的怎麼一點都不緊張,還不許御醫去看,這說出來也真是怪異得很。

林洛心站在葉隆身邊,神情有些緊張,葉隆發現她好幾次想說話,但是也都忍住。

最後,終於是忍不住,怯怯地對九公主道:“公主,小少爺確實是病了,不過如果御醫能去看看自然是會更好,不過今日是老太太的壽宴,不宜勞師動眾,不如,便讓妾身帶御醫前去,若小少爺確實好一些,便領他出來跟九公主說一聲謝謝,若還是不大好,便等他好了之後,妾身領他親自登門拜訪,感謝公主。”

九公主卻甚是不悅,“這是怎麼回事啊?本宮不過是想見見天兒,怎麼一個個攔阻本宮?這到底發生什麼事?如果病情嚴重,眼下剛好就有御醫在,你們國公府最近真是怪得很啊。”

眾人聽了這話,雖沒明說,卻也覺得九公主說得對。

葉隆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心底,泛起了淡淡的酸楚。林洛心的意思他知道,她會這樣說,大概是天兒的傷勢不輕,有御醫看一下她便可放心,只是又怕眾人知道讓他沒面子,所以才說由她親自領禦醫前去。

有些事情,他是寧可關起門來處理,可若是沒辦法的情況下,揚開去,又如何?

一個剛入門的林洛心,尚且能這樣關心天兒,他這個做父親的,便不能為自己的孩子做些什麼嗎?

想到這裡,他對晨安道:“晨安,把少爺領出來,讓御醫看看,他也該給祖母磕頭賀壽了。”

這話一出,首先最意外的是葉宸。

她已經安排好了,葉天終究會出來被眾人看見,眾人也會發現他身上帶有傷,但是,事情還得發酵一下,她才會安排葉天出來,卻想不到,葉隆卻讓晨安去帶他。

這是為何?他分明知道天兒受了皮肉之傷,並且高熱不退,若天兒來到,御醫一診斷,有些事情便遮瞞不過去了。

他是什麼意思?是要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與清平挑開嗎?

可他一向那麼重視所謂的表面和諧,他願意為了天兒,與清平之間鬧得不可開交?

葉宸看向他,只見他臉色平靜,彷彿要做的只是一件尋常事。但是,他心裡應該明白,只要天兒出來,他國公爺的面子就要丟得一干二淨。

為什麼?

清平的臉色變了變,那日她跟葉隆說過葉天病了,她知道葉隆並沒有去看過葉天,所以,她估計葉隆不知道葉天的病情和傷勢,可如今貿貿然帶他出來,藍御醫又在場,葉天的傷痕和病情便掩飾不住了,她連忙阻止了晨安,“慢著,他剛吃了藥睡下,晚點再去吧。”

“不妨,小孩子睡少一點也不妨的,去吧,晨安。”葉隆這一次卻是十分堅持。

清平看向葉隆,葉隆臉上雖然帶著輕笑,但是夫妻多年,她從他的眼底探出了一些冰冷,她臉上和嘴唇的血色在迅速褪去,難道,林洛心這個賤人把事情都告知了他?

想到這裡,她看向林洛心,林洛心則有些詫異地看著葉隆,彷彿對他這個舉動也是十分意外的。

清平公主這些年在家中以威嚴鎮壓,所以她篤定無人敢背叛她,唯一有可能說出去的,就是林洛心。

晨安走後,葉隆走到清平身邊,語氣很淡很淡地說:“那日,我並沒有上朝,而是在鳳織苑,我看見了你們,可你們並沒有看見我。”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2:55:51

第91章請族長
清平只覺得腦子嗡的一聲,幾乎站立不穩。

葉青一個箭步上前,迅速地扶住她。

清平臉上擠出一個古怪的笑,看向葉隆,聲音顫抖,“所以,你現在是要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揭我的短?夫妻多年,你一定要這麼狠心嗎?”

葉隆眼底有濃濃的悲傷,“是啊,我一直都不明白,夫妻多年為何你還是可以這麼狠心。”

眾人見葉隆與清平私下低語,神色皆是有所變化,便覺得這事情不簡單。

葉隆的舉止,讓葉宸覺得很奇怪,就算他想讓葉天的事情被所有人知道,但是他完全可以置身事外,當做事先什麼都不知道。

但是他現在與清平私下說話,並且臉色已經讓人看出了大半情況,這就等於告知眾人,一會大家所看到的事情,他早就知道,只是他無力處理。

這不是掃他的面子嗎?他一向是那麼重視面子和名譽的人啊。

葉天是被晨安抱上來的,在這寒風凜凜的花園裡,他連站都站不起來,只能依偎在晨安的懷中,用奄奄一息來形容一點都不過分。

眾人本以為他只是像老夫人說的那樣偶感風寒,卻想不到這般的嚴重。

二老太太見狀,不禁衝老夫人怒道:“病得這麼嚴重,你剛才還說不許御醫去看他?你這祖母的心是鐵造的嗎?”

老夫人冷哼一聲,“我的孫子,需要你操心嗎?省省吧。”

二老太太本就因為玉牌的事情心中鬱悶生氣,如今聽得她這樣的語氣,火氣蹭蹭蹭地上來了,“說到底,我也是葉家的人,他的事情怎麼就不需要我操心了?難怪葉家人丁單薄,原來這子孫竟是被你這般的nuè dài。”

這本來就和老夫人沒什麼關係,但是二老太太這樣說,卻讓人覺得老夫人鐵石心腸,不關心孫子。

老夫人羞怒難忍,伸出手指指著二老太太的鼻子,“你閉嘴,我nuè dài誰了?你親眼所見嗎?哪家的孩子會健健康康地長大,沒點小病小痛的?”

葉宸彷彿是再也忍不住了,上前一把抱住葉天,並且擼起他的袖子,露出手腕手臂上的傷痕,哭著道:“御醫,求您治治我弟弟。”



眾人看過去,不禁倒抽一口涼氣,這,這到底是誰下的手?怎這麼的狠心?這才是七歲的孩子啊,那手臂手腕上竟是連一塊好肉都看不到了。

葉隆雖然有了心理準備,但是看到這樣的情形,不由得心中一痛,不忍地別過頭去。

葉天忽地全身抽搐,腦袋偏向一邊,牙關死死地咬住,臉色白得嚇人。

藍御醫驚叫一聲,“不好,是高熱驚厥了,仔細咬斷了舌頭。”

林洛心一個箭步上去,把手伸進了葉天的嘴裡,葉天死死地咬住,不過片刻,他口中便有鮮血滲出。

林洛心疼得蹙起眉頭,卻一聲不吭,緊張地看著葉天。

藍御醫迅速取出隨身攜帶的針包,為葉天施針。

終於,葉天漸漸地鬆了口,全身雖然還在抽搐,卻已經緩解了許多,慢慢地,抽搐便成了輕顫,他睜開眼睛,雙眼無神地看了眾人一眼,眸光觸及清平公主,他嚇得渾身一個哆嗦,急忙往林洛心懷中蜷縮,像是尋求依靠一樣。

清平公主臉色蒼白,葉天此舉,無疑就是等同向眾人說他害怕她,清平可以想像得到,所有人都會認為,是她nuè dài了葉天,所以葉天才會這樣懼怕她。



“簡直是豈有此理!”伯候夫人一向隱忍,如今卻再也忍不住了,慍怒地看向清平公主,“他才七歲啊,怎能這麼狠心啊?”

這伯候夫人往日是與清平公主交好的,如今連她都指責清平公主,可想而知,這件事情,如不是公主所為,伯候夫人怎會如此不顧交情?

眾人也紛紛譴責,也有眼尖的人發現今日竟沒見到慕容家的人過來,按理說兩家姻親,慕容家該來人才是的,但是他們沒到,是不是意味著因為葉天的事情早與清平公主或者是老夫人起過衝突?

大家也禁不住聯想到葉宸在宮中的事情,事情串聯起來,其實不外乎就是清平這個母親刻薄寡恩了。

輿論一邊倒,幾乎無人聲援清平公主,她就像眾矢之的,面容尷尬狼狽地站在人群中央。

已經無需要葉天的發揮,所有人都看見了他的傷勢和所受到的折磨。

葉宸不由得看了葉隆一眼,這一次若不是他,只怕今日的事情還得多費一些周章。

不過,葉宸卻不知道他這樣做的用意。

她輕輕地用手肘撞了九公主一下,九公主馬上憤怒地道:“這還有沒有點人性了?這國公府真是欺人太甚了,莫非葉家的族長就不管啊?”

這話,提醒了二老太太,二老太太當下便道:“來人啊,馬上把族長請過來為天兒做主。”

葉宸看到葉隆的神色一鬆,他的目的就是要請族長?他決意把事情鬧得人盡皆知,這到底是何道理?

不過,這也是葉宸的目的,先用玉牌激起二老太太對老夫人的憤怒,然後由二老太太提出去請族長,只要族長介入,天兒的事情就能順利解決。

老夫人聽得二老太太說要請族長,氣得嘴巴都歪了,但是眼下這個事情,她說什麼都不佔理,只能是眼睜睜地看著二房的人去請族長。



在場的賓客雖說有熱鬧可看,只是,心情不免是沉重的,畢竟今日參加壽宴的多數已經為人父母,又素知死去的慕容氏是賢惠的人,她死後,兒女竟慘遭nuè dài,真是可憐。

至於清平公主上次在宮中,已經被皇上苛責過,想不到她沒有反省,反而變本加厲,真是無可救藥。

人群中,已經有人私語,說她搶了慕容氏的相公,如今又nuè dài她的孩兒,真是喪心病狂。

輿論本來是有兩面性的,但是觸及了底線,就容易一邊倒,高門大宅,誰沒個刻薄庶子庶女的事情發生?但是對一個七歲的小孩子下這樣的狠手卻就讓人難以忍受了,而且葉天又是國公府的獨苗苗,並且慕容氏是正妻,那這葉天也算是嫡子了,作為後母的清平公主就算不照顧疼愛,起碼也不該這般刻薄狠毒啊。

眾人再看林洛心對葉天的態度,她一直護著葉天,像母雞護著小雞那樣,彷彿她就是葉天的母親那樣,人群中便有人說:“瞧那林洛心是真心疼愛那孩子,還不如讓林洛心撫養吧,瞧著那些傷痕,可真叫人心疼啊。”

“誰說不是呢?堂堂公主竟這般的刻薄,若皇上知道了,不知道該怎麼震怒。”

人群中自然也有人指責葉隆,說他作為父親,竟絲毫不關心自己的孩子。

不過也有人替葉隆辯解,畢竟,清平是皇家公主,葉隆又忙於政事,府中的事情又能兼顧多少?

總之,在一眾討論聲中,族長來了。

但凡百年士族,都有族長和長老,維持族中一切事宜。

葉姓族長,便是之前的葉太傅,皇帝的恩師,如今已經榮退,在家頤養天年。

老夫人的壽宴是邀請了他的,他這些年已經鮮少外出,加上他一直不喜老夫人那種尖酸的性格,所以便讓家中兒媳婦過湊湊熱鬧,自己就不過來了。

想不到國公府二房那邊卻來了人,說讓他過去主持公道,問了事情的真相之後,他一句話都沒說,拿起拐杖便站了起來。

對葉太傅而言,族中最大的醜聞,便是當年皇太后下旨讓葉隆娶公主,卻把正妻降為姨娘一事。

他當年對此事有莫大的不滿,但是縱然他是太傅,卻也不能過問皇家之事,這件事情一直在他心底,總是不能釋懷,覺得葉家虧待了慕容氏。

如今聽得葉天遭受了這樣的對待,他滿腔的怒火便湧了上來,只是礙於修養,沒有當場發作,只是忍著一口氣,跟著二房的人去了國公府。

葉太傅德高望重,在場的人對他也是尊崇有加,即便連狂傲的平常候,也不得不上前攙扶問安。

葉太傅走到林洛心身邊,如今已經是林洛心抱著葉天了,她坐在椅子上,神情黯然,雙手死死地抱住葉天,而葉天身上覆蓋了厚厚的棉衣,族長彎下腰,拉開葉天的袖子看了一下,然後,便久久不做聲,任由人攙扶坐在太師椅上。

本來一場好好的壽宴,卻鬧到要請族長來主持公道,這多少掃了老夫人的面子,她狠狠地剜了二老太太一眼,然後神情冷淡地對葉太傅道:“族長不是說身子不適不便來參加我的壽宴嗎?現在看起來,還挺精神啊。”

葉太傅一雙眸子如電光般銳利,盯著老夫人,他淡淡地道:“錦上添花的事情,做不做在乎人情,老夫人今日有這麼多賓客登門賀壽,已經是足夠的福氣,老夫來不來,不重要。”

“只是托福,您還是來了!”老夫人依舊淡淡地道。

“是啊,老夫還是來了!”他微微嘆息,卻壓不住額頭跳動的青筋,倏然朝葉隆怒吼了一聲,“隆哥兒,你可知罪啊!”

葉隆出列,垂頭道:“知罪。”

沒有辯解,只有一句知罪,這兩個字,說出來輕易,但是在眾人聽來,卻千鈞重。

這是一個男人的悲哀,一個父親的悲哀。他知罪,但是他沒有辦法改變現狀,因為,他的妻子是皇家公主。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2:56:43

第92章夫妻鬧翻
清平公主頭微微揚起,傲氣絲毫不減,相反,越發的冷峻,她看著葉隆,沒有說話。

沒有人知道她的心正在經歷什麼,一顆心彷彿一下子就分崩離析一般,是多大的恨意,才能夠把她置身於眾人的眼光和口水中?

他早就知道了這件事情,他可以選擇私下跟她協商,甚至痛斥她都可以,但是他什麼都沒做,而是選擇了在今日的場合,把她曝光在眾人面前。

她嫁給他多年,才發現,原來,他竟是這般狠的人。

其實,是清平誤會了他,葉隆原本還沒主意,他只是在琢磨著該如何處理這件事情,今日之前,他沒想過要撕破臉,更沒想過要在這麼多人面前把清平曝光出來傷害夫妻情分。

他會這樣做,是因為林洛心說的一句話。

剛才,他私下問林洛心,崔云志分明就是那日的刺客,而林洛心也看見了,為何她要說謊說他不是?問這句話的時候,葉隆是抱著對林洛心有懷疑的心態問的。

但是,林洛心的回答很簡單,她說:“那日國公爺放了他走,並且沒有追他的意思,想必是您要護著的人,國公爺要護著的人,便是洛心要護著的人。”



他被林洛心感動了,他從來沒想過林洛心會這樣明白他,他認為,這樣互相理解,互相包容,互相珍愛,才是夫妻該有的態度。

所以,當他看到林洛心對葉天露出一臉緊張的表情時,他明白,天兒是林洛心要護著的人,而他認為,林洛心之所以要護著天兒,不僅僅因為天兒像他弟弟,還因為天兒是他的兒子,是他該護著卻沒有護著的人。

人都是激情的動物,激情之下,可以做出很多沒有理智的事情。

葉隆知道今日這樣對清平,後果可能會很嚴重,夫妻之間,怕再也修補不回,但是,他此刻的心情,是甘願的,也願意承受此事引發的一切後果。

一個男人,連自己的親人孩子都護不住,談何建功立業?

葉隆是一個很失敗的父親,也是一個很失敗的丈夫,到現在,他終於正視這個事實。

葉太傅召了葉隆與葉老夫人進房間,清平已經沒心思招呼賓客,只讓二房的梁氏配合程氏招待客人。

但是客人沒都沒離開,依舊聚在這裡,彷彿是在等著一個出人意料的結果。

終於,半個時辰之後,葉太傅在葉隆的攙扶下走出來,至於老夫人,跟在後面,臉色很是難看。

葉太傅坐在太師椅上,和藹地對林洛心招手,“你過來。”

林洛心先是忐忑不安地看了葉隆一眼,然後移步走上去,衽斂見禮,“見過太傅大人。”

她舉止文雅有禮,到底是出身大戶人家的小姐。

葉太傅微微笑了一下,打量著她,“老夫與令祖父往日也算有過交情,你小的時候,也見過你數次,一眨眼,滄海桑田啊。”

說完,他微微嘆息了一聲,“你父親的事情,本不該牽連你們,只是,事已至此,你也入了葉家的門,以後該以葉門為念。”

“是,洛心明白。”林洛心應道。

葉太傅很是滿意地點點頭,“剛才聽隆哥兒說,你很喜歡天兒這個孩子。”

林路心面容羞赧,掩蓋住心中的激動,輕聲道:“孩子可愛,誰都喜歡。”

“這也不見得的。”葉太傅說這句話的時候,有意無意地掃了清平一眼,清平臉色鐵青,滿心的憤怒,卻是半點也發作不得。

葉太傅道:“天兒這孩子,以後便到你房中撫養,你要好生照顧,培養他成才,即便日後你有了自己的孩兒,也不可刻薄他,他是國公府的嫡子,日後,有他該有的命運路途,你若是培養好了,這功勞,總會記你一份。”

林洛心聞言,瞪大眼睛,彷彿是不能置信,“這……”

“嗯?”葉太傅神色微變,“你不願意?”

林洛心激動得是熱淚盈眶,連忙道:“不,不,我願意,我很願意。”

清平公主終於按捺不住心底的憤怒,冷笑一聲,“有嫡母在,嫡子卻是給姨娘撫養,傳出去也不怕人笑話,這種事情,唯有你們葉家能做得出來。”

葉太傅本不忍苛責她,畢竟她是皇家公主,只是如今聽了這話,葉太傅也忍不住了,口氣淡漠地道:“可不是嗎?這事兒已經註定是笑話了,今日在場的賓客也可當鬧劇看了一場,多好看啊,皇家的公主竟然如此刻薄寡恩,nuè dài兒子,你也是為人母親的,但凡有半點把他當自己的孩子,也不至於會這樣。 ”



李嬤嬤怒道:“太傅大人,你雖然是蘇氏的族長,卻也不能肆意指責皇家公主,君臣有別,莫要一時得意,犯下僭越之罪。”

太傅哪裡受過這等挑釁?就是如今當朝的一品大員,也不敢用這樣的語氣跟他說話,更遑論一個小小的嬤嬤,他冷笑一聲,“即便是皇上做錯事,老夫也一樣照罵照打,公主若覺得委屈,大可以入宮找皇上或者皇太后告狀,老夫在府中等著皇家的人來問罪。”

李嬤嬤心中一怯,葉太傅是皇上的恩師,皇上對他十分敬重,若此事真的驚動了皇上,皇上絕不會拿葉太傅問罪,只會順著葉太傅的話,指責公主的不對。

想到這裡,她神色惶恐地退到一邊。

清平冷冷地道:“你們愛讓人看笑話,本宮管不著,但是本宮絕不會做此等蠢事,葉天既然是葉家的兒子,也叫我一聲母親,便絕不能給一個姨娘撫養,這個人本宮丟不起。”

她失望地看著葉隆,“這是你提出來的吧?是你說的,要培養天兒成才,即便嚴厲一些,也要狠下心來,怎麼你說的話卻不記得了?我不是他的親生母親,動輒得咎,不嚴厲,說我沒盡到母親的責任,嚴厲了,便像如今這樣,眾人指責我刻薄寡恩,真是有意思得很。”



清平往日是絕對不會讓人看見她與葉隆起衝突,這麼多年她一直在人前表演夫妻恩愛的戲碼,讓所有的人都覺得他們鶼鰈情深,夫妻情重,如今這般撕破臉皮的指責,可見她也是怒到了極點。

若是葉隆沒有親眼所見那一幕,沒有親眼看到她眼底的殘毒與冷狠,只是聽林洛心說,他會覺得內疚,相信了清平。但是,他親眼所見之後,清平說的這番話,更像是推卸責任與胡攪蠻纏。

他沒說話,只是伸手抱起天兒,一步步地往前走。

“葉隆,你把話說清楚!”清平倏然發出一聲尖叫,衝過去,一把拉住葉隆的手,面容猙獰得像個潑婦。

在場的人見慣了她雍容高貴的樣子,哪裡見過她這樣般撒潑?不由得都怔住了,覺得今日的壽宴大概是要毀了。

葉隆緩緩轉身,定定地看著她,眼底沒有怒火,只有濃得化不開的悲哀,他輕聲說:“清平,不要鬧了好嗎?就這樣安安靜靜地過日子不好嗎? ”

清平鬆開手,笑了,笑得比哭還難看,“是我不願意安安靜靜地過日子嗎?可你的心呢?你的心在哪裡?以前是慕容氏,現在是林洛心,可曾有過我位置?”

葉隆道:“有過,真的有過。”

他怔怔地看了清平一下,又說:“我已經辜負了她,可我不能再辜負她留下的孩子,我也是他們的父親啊。”

清平眸子倏然一冷,“你以為,你這一雙兒女,會有多出息嗎?他,就是一個廢物,一個無法承繼國公之位的廢物。”

她伸手一指,幾乎戳著葉天的額頭,葉天發出一聲驚叫,急忙撐起頭衝葉宸驚懼地喊了一聲,“姐姐救我。”

葉宸一個箭步上去,從葉隆手中抱過葉天,沉聲道:“爹爹,你與母親好好談談,我送弟弟回去。”

葉隆放下葉天,心中痛得無語言說,他是葉天的父親,本來在葉天心中,他就是保護神的角色,但是,他在他懷中受驚,喊的卻是姐姐,可以想像,他這個父親是有多失敗。

“你一定要在這麼多人面前把臉撕破嗎?”葉隆靜靜地看著清平,眼底有隱晦的暗湧。

這顯然已經是爆發的先兆了,但是在場竟無人上前勸阻,可見清平公主往日是有多不得人心。

而彷彿所有的人都在等著葉隆大振夫綱,顯然,他們一直都以為,清平公主在這個家是極為霸道的。但是,沒有人知道,其實清平對府中所有人都刻薄,唯獨對葉隆,她是真心相對也期盼他能真心相對。

老夫人見無人勸說,只得上前道:“好了,不許吵了,不都是些小事嗎?”

但是葉隆卻彷若不聞,依舊冷峻地盯著清平。

二老太太見狀,嘆息一聲,拉開葉隆,“先去看看孩子,今日這場合,也不適合。”

葉隆這才冷冷地轉身,追了葉宸去。

清平眼底已經有了淚意,她仰起頭,把淚水逼了回去,葉青上前,挽著她的手,輕聲道:“母親,女兒陪您回去洗個臉。”

清平公主沒有回頭看一眾賓客,只覺得自己狼狽不已,踉蹌著腳步,與葉青一同回了去。

老夫人盯著二老太太,冷笑一聲,“挺好的,我的兒子,不聽我的話,卻反而聽你的勸,你是不是很得意啊?”

二老太太回頭看她,忽地笑了,“你累嗎?我們倆鬥了一輩子,如今該是安享晚年的時候了,你卻還在計較著所有的事情,不累嗎?我都替你累得慌。”

說完,她一招手,對二房的人說:“今日這壽宴,我吃不下去了,咱回吧。”

老夫人先是一怔,繼而氣得臉色發青,怒道:“滾!”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2:57:32

第93章清平大敗
二房浩浩蕩盪地走了,在場的人,也都覺得無趣,本來看一場鬧劇是挺過癮的,但是,這場鬧劇看到最後,也觸痛了大家的心,因為,這些都是大戶人家,這些破事兒,其實每家都有,只是沒有鬧得這麼嚴重。

只是,大人怎麼鬧,受罪的都不該是小孩子。

老夫人氣得發瘋,當下也不顧顏面,衝大家怒道:“都散了吧,今日哪裡是什麼壽宴?這分明是要我折騰死我老婆子,都散了,散了,散了。”

眾人聽到此言,更覺得老夫人無理取鬧,這分明是他葉家的家事,卻遷怒於眾人,何等的撒潑?

眾人也沒了心思,維持著表面的和諧,紛紛告辭。

這壽宴弄得如斯田地,叫人難堪,程氏已經勸不到老夫人,只得與二房的梁氏送賓客離去,並且致歉。

葉宸抱著天兒回了攬勝苑,放他在**躺著,葉天眨眨眼睛,問道:“姐姐,我今天做得好嗎?”

葉宸眼圈發熱,心底卻有說不出的疼痛酸楚,“天兒做得很好,以後,天兒再不用被人毒打了。”

葉天露出稚氣的笑,牙齒白白更顯得皮膚黝黑乾瘦,“我就知道,姐姐會保護我的。”

“睡吧,寶貝!”葉宸在他額頭吻了一下,柔聲道。

葉天確實也累了,身體的不適和連日的毒打謾罵已經超出了他的負荷,他緩緩地閉上眼睛。

葉宸坐在床邊,久久不動。她倒不是擔心葉天的傷勢,前生她從王靜月處學得精湛醫術,自然知道葉天的傷勢和病情無礙,不過是皮外傷,至於高熱,則是她特意用藥造成的,只為今天這一擊,她知道過了今天,天兒便不需要再受那樣的虐打。只是憐惜他本該享受童年的時候,卻要遭此劫難。

有腳步聲響起,她沒有回頭,也知道是何人。

“他睡了?”葉隆凝望著葉天的睡容,靜靜地說。

“嗯!”葉宸道,她嘗試放開葉天的手,但是,手微微一鬆,葉天便倉皇地攥住她,不讓她走,她只得低聲安撫,讓葉天安然入睡。

葉隆看得心酸,這雙兒女,他從沒放在心上,從不珍惜,他不是不知道他們過的是什麼日子,但是,他不願意正視,因為,這會讓他想起慕容氏,他的妻子。

“宸兒,你恨父親,是嗎?”他問,並且悄然坐在床邊,與葉宸對視。

葉宸揚眸,看著他那張復雜的臉,恨?或許有過,但是,當你對一個人沒有期待的時候,便連恨都覺得費事了。

他只是她的父親,名譽上的,所以,不能要求他做得更多,撇除這個稱呼,他們只是陌生人。

葉隆見她只看著不做聲,心中多少明白了一些,看似溫順的女兒,其實心中有恨,只是他一直不知道罷了。

葉隆更覺得頹然,往日他從不在乎葉宸與葉天的感受,一直認為,他們成長便好,情分也就那麼多了。但是,自從那天看到葉天的遭遇,他心痛難當,才明白自己不是不在乎,只是一直逃避。

葉宸壓住滿心亂緒,聲音平靜無波,“父親怎會這樣說?女兒對父親只有感恩之心,從沒恨意。”

不愛,自然也就沒恨。

葉隆聽了她的話,久久沒做聲。

葉宸眸子冷寒,只是面容卻平靜若素,一直握住葉天的手,不曾動過,就彷佛一座雕塑。

葉隆探究了幾許,彷彿想知道她說的是真還是假,但是,始終窺探不出任何東西來,只得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好好照顧他!”然後,起身離開了。

葉宸閉上眼睛,軟軟地趴在了床邊,只覺得滿心的委屈和淒酸,她有過期待,但是,一直都是失望的。

她讓小靈封好石頭,不許任何人打擾,她想靜靜地思考一些問題。

小靈封好石頭之後,便站在廊前,卻看到一道身身影翩然而入,小靈微怔,三小姐說過,石頭封好之後,便無人能進入,但是,她怎麼如入無人之境?

來人正是王靜月。

小靈微怔的時候,她已經越過了陣法,來到了廊前,輕聲問道:“小靈,小姐在裡面?”

小靈更是一怔,“王小姐記得奴婢的名字?”

王靜月微笑,“我過目不忘過耳不忘。”

小靈不禁受寵若驚,“謝謝王小姐記得奴婢,待奴婢進去通傳一聲,小姐在此稍候。”

王靜月卻擺擺手,“不妨,我直接進去就是。”

說著,不等小靈反應過來,她便已經推門進去了。

小靈本想阻攔,王靜月卻噓了一聲,示意她繼續在此候著。

小靈想起在宮中王靜月曾襄助過三小姐,對她不禁也有幾分信任,便讓她進去了。

葉宸已經從床邊起來,坐在臨窗的椅子上,窗外的光線映入,她面容安然沉靜,已然沒了方才的頹廢氣息。

聽見腳步聲,她抬頭瞧了一眼,微微笑,“我就知道你會來。”

王靜月坐在她身邊,問道:“還好嗎?”

葉宸笑笑,“怎會不好?事情順利得很,一切都按照我所想要的方向去走。”

王靜月嗯了一聲,“她只是太輕敵而已。”

“她一生都輕敵,她那麼高高在上,怎會承認我已經強大?”葉宸輕笑。

王靜月點點頭,沉吟了片刻道:“如今宮中秦貴妃得勢,協理六宮之權,朱叡之前極力要拉攏秦家,但是秦貴妃與朱睿的母妃蘇貴妃一向面和心不和,所以,秦家縱然有心與朱睿接洽,卻不輕易靠攏,如今,你首要做的事情,便是會斷了朱睿的念頭,讓他失去秦家的支持。”

“秦家這邊只怕不好下手,秦家的二公子秦烽曾與我有衝突,並且,被白擎夜教訓過,如今我婚配給白擎夜,秦家勢必也把我當敵人看待。”葉宸道。

王靜月微笑,“秦家甚麼時候輪到秦烽那小子做主?秦烽只是次子,秦家還有一個大公子秦隋。”

“秦隋?”葉宸想了一下,“我記得,但是,他雙腿殘疾,無法行走,只怕,秦家的人對他縱然有冀望,他卻難以繼承家業。”

王靜月微笑,“前生所教你的醫術,你都忘了嗎?”

葉宸一怔,“你是讓我去為秦隋治病?”

“太皇太后想要什麼,你心裡應該很清楚,我王家雖看似忠於太子,但是,我兄長卻早和朱睿結盟,此事連我父親都不知道,所以,若秦家也支持朱睿,那麼,太子很快就會失勢,甚至,連命都不保。”

“連你兄長也與朱睿結盟了?這……”葉宸想起前生,王家一直都是tàidǎng的,怎麼如今卻不一樣了?她來不及深究,細思極恐,“蘇家,秦家,王家,若都依附了朱睿,那麼朱睿大事可成,甚至他比前生更有勝算。”



“所以,我們先把秦家握在手中,否則,你要復仇,便難上加難,太子妃是蘇家的人,是蘇貴妃之前安插在太子身邊的內應,只是太子妃多病,她自己也有心放棄治療,怕是左右為難,深愛太子,卻又不願意違背家族,她若死了,葉青嫁給太子,清平襄助不了太子反而會累事,因為清平公主太過自負,私心也極重。而且,難保朱睿會像前生對待你那樣欺騙葉青為他所用,如此太子便更是岌岌可危,想來也是因為如此,太皇太后才架空了清平公主,讓你阻止葉青嫁給太子。”

“但是,我始終想不明白,太皇太后若有心扶起太子,以她之力可成,怎地卻要透過我的手呢?”葉宸道。

“你身在局中,看不明白而已,太子懦弱,耳根子軟,若不經歷磨難,只怕日後也難以成為一個好皇帝,太皇太后自己不打壓朱睿,要太子經歷一番磨難,成長起來,而且,兄弟相爭,太子怎是朱睿的對手?還不如借助外人的力量,且太皇太后看好白擎夜,想來,不日白擎夜便要起用……”

王靜月伏在葉宸的耳邊,低聲道:“白擎夜是該去收復陰兵了。”

葉宸眸子細瞇,陰兵,前生的夜狼軍,所向披靡的夜狼軍。

“我知道了。”葉宸頓時透徹起來,“至於秦家那邊,你幫我去安排。”

“放心吧,我會舉薦你給秦夫人的,她與我母親交情甚好。”

葉宸淚盈於睫,“你什麼都幫我安排好了。”

“我們之間,不說這樣的話!”王靜月起身,“因著你重生,改變了一些事情,所以今生和前生很多事情都不一樣了,包括白擎夜,我為他起過卦,他還有一個契機,如今他雖說是副統領,但是,有王世安打壓,皇上也只是看在杜元帥的面子上,封他的官位,只是,並未真正放他在眼裡,但是這個契機,可以改變皇上對他的印象。”

“嗯,我會讓他好好地把握。”葉宸也站起來相送。

王靜月離開之後,葉宸把門關上,開始籌謀算計,並且把幾大家的關係都羅列了出來,慢慢地分析斟酌。

且說葉隆離開攬勝苑之後,便去了鳳織苑。

清平公主回房後,並未大發脾氣,而是半躺在貴妃椅上,神情疲憊。

她已經無力去思考今天為何大敗,只是對葉隆的態度感到傷心,她甚至覺得,這些年的付出,都是白費的。

“公主,黃管家那邊,怕是不中用了。”李嬤嬤進來禀報導。

清平眼皮都不抬,只是淡淡地道:“不中用便丟山上餵狗,那麼點事都辦不妥,留著也沒用。”

李嬤嬤遲疑了一下,道:“此事也怪不得黃管家,那崔云志確實狡猾,他在黃管家手中的時候,已經招認了三小姐是主謀,誰想到他會有這麼一出。”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2:59:08

第94章太子妃
清平眸色陡然一冷,“不怪他怪誰?本宮今日會大敗,便是因為他不夠謹慎,本宮已經說過,如果他搞不定崔云志,便讓他去找常御醫,可他太過自負,立功心切,竟罔顧本宮的大事,就這點,他便死有餘辜。”

李嬤嬤見她動怒,也不敢再求情,只是恨恨地說了一句,“這小賤人如今是越發的厲害。”

清平閉上眼睛,開始反思自己對葉宸的種種舉動,是否太過仁慈了。

經過今日,清平公主在京中的名聲有了微妙的改變,她知道,自己再沒有辦法維持雍容慈愛的形象。

既然這樣,便不如破罐破摔。

年關,很快就滑過了,而葉天,也過了一個自出生以來,最安枕無憂的一個年。

年初三,太皇太后傳了葉宸入宮。

太皇太后年二十九的時候感染了風寒,現在雖好了些,但是仍一直咳嗽。

只是,縱然病著,她還是顯得神氣活現,威風凜凜,她的人生,彷彿一直都是威風凜凜。

葉宸跪下請安,她如今對這個睿智的老人是真正的心悅誠服。

“來了!”太皇太后睨了她一眼,咳嗽了兩聲,“起來吧。”

“謝老祖宗!”葉宸謝恩起來。

“今年,因為清平被皇帝下令不許入宮,所以,你們國公府也無人入宮請安,哀家想你了,便召你入宮陪哀家說說話。”

“是,我也想念老祖宗了。”

“阿玉,給她取點吃的來。”老祖宗下令道。

“老祖宗啊,這殿中最不缺的便是吃的,瞧那一大桌子的點心糕餅水果,吃一天都吃不完。”玉姑姑笑著說。

“那你吃去,吃去!”她衝葉宸揮揮手,讓葉宸去吃東西。

葉宸吃了早飯才入宮的,也不餓,只是盛情難卻,只得吃了一塊糖蓮藕,又吃了兩塊雲片糕,便說飽了吃不下。

太皇太后一直坐在旁邊看著葉宸吃,等葉宸吃好了,她便陡然神色一變,厲聲道:“葉宸,你好大的膽子。”

葉宸一怔,“老祖宗此話何解啊?”

“休以為哀家不知道你做的那點小把戲!”太皇太后哼了一聲道。

葉宸茫然地問道:“還請太皇太后明示!”

“哀家已經聽說了,你祖母生辰的時候,你設計了你母親,讓她在眾人面前丟了面子。”

葉宸無辜地道:“老祖宗是不是誤會了?這是子虛烏有的事情啊,祖母壽辰,確實是曾有些不愉快的事情發生過,但是,母親也沒丟什麼面子啊。”

“她當眾與你父親爭吵,被你父親苛責,不算丟了面子嗎?”老祖宗神色冷淡,瞳仁深深,卻探究不出一丁點東西來。



葉宸不知道她忽然發難是什麼意思,莫非是為清平公主出頭?但是按照她之前對清平的態度,這齣頭也太玄了點吧?

她知道自己的那點小詭計是瞞不過她的,既然如此,何必推搪,她一攤手,道:“如果老祖宗說的是這件事情,臣女認了。”

太皇太后哼了一聲,“不傷皮肉,有什麼用?”

葉宸一怔,隨即明白過來,“太皇太后何必著急?”

“哀家不著急,但是哀家的身體著急。”太皇太后豎起眉毛,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這麼聰明,難道會不知道哀家的用意?有些事情若是要辦的,抓緊點去辦。”

太皇太后會這樣明示,倒是讓清河有些意外。莫非說太皇太后的身體很的很差了?只是看她臉色還好啊!

她下意識地看了玉姑姑一眼,玉姑姑眉目哀愁,無一點新年該有的喜慶。

葉宸心中一沉,只怕她是猜中了。

“臣女知道怎麼做了!”葉宸沉聲道。

太皇太后嗯了一聲,稍稍舒了一下眉頭,“你是個聰明人,有些話哀家不必說得太明白,你都能領會。不過,哀家還是要跟你點明白,哀家是絕對不會讓昌樂郡主嫁給太子。”

“既然如此,太皇太后何不親自下旨,為姐姐賜婚?”葉宸不解地問道。

“剛還說你聰明來著,這有蠢上了?哀家能親自給她賜婚嗎?清平不鬧?咱那位驕矜的皇太后不鬧?當然,不可能來鬧哀家,可一個勁地煩著我那大孫子,就夠他喝一壺的了。”

葉宸笑了笑,“老祖宗對皇上可不是一般的寵愛。”

“做祖母的疼愛孫子,不是應該的嗎?”老祖宗橫了她一眼,彷彿她在說什麼荒誕不已的話。

但是葉宸知道不僅僅因為這樣,她的孫子可不止皇帝一人,她當政的那些年,雷厲風行,把有異心的孫子都丟到遠遠的地方去,說是封王,有自己的屬地,可明眼人一眼就看出來,這是要削權。

不過,葉宸也不難想得明白,她是要保住江山,她要皇帝用一百個心思對待朝政百姓江山,至於繁瑣的事情,她能解決一件是一件。

她可以放任后宮的人鬧,但是不能瞎鬧,鬧到一定的程度,她便出來遏制。

“臣女明白了。”葉宸道。

太皇太后臉色鬆弛下來,“明白就好。”

葉宸想了想,道:“臣女曾學過幾天醫理,不如讓臣女為老祖宗把把脈,可好?”

“幾天的醫術便想為哀家看病了?不用,一邊去。”太皇太后最不喜歡大夫。

葉宸知道勉強不得她,只得作罷,只是隱隱有些擔心,她自然是希望太皇太后能長命一點,至少有這麼一個靠山,她行事也可以大膽一些。

“你若是懂點醫術,去看看太子妃。”太皇太后淡淡地道。

葉宸微微一笑,太皇太后跟她想到一塊去了。要太子不能娶葉青,最好的辦法,便是太子妃痊癒。

只要太子妃一天沒死,葉青就不能嫁過來,即便嫁過來,也只是良娣或者良媛,清平公主如此好勝自負,自然不會讓自己的女兒受這種委屈。

“只是,我師出無名,去看太子妃,只怕太子妃也我未必見我。”葉宸道。

太皇太后瞪了她一眼,吁吁地又咳嗽起來,這一咳嗽,便咳個不停,玉姑姑為她掃著後背,輕聲道:“御醫說了,什麼事都不許激動。”

“激動……個屁啊,額咳咳……”太皇太后一邊咳嗽,一邊推開金姑姑,“嗓子癢得很!”

“隨便尋個垃圾物件,給她拿去,就說哀家讓她送過去……賞她的。”太皇太后努力忍住咳嗽,一張老臉憋得通紅。

“是,是!”葉宸見她很難受,心底竟湧起一絲難過。

從太皇太后處離開,葉宸便去了東宮求見太子妃。

太子妃身子一直都不好,已經有兩三年沒見客了,久而久之,除了娘家的人外,很少有人過來看她。

太子也在宮中,聽得葉宸來了,他命人領進來,葉宸還沒行禮,他便淡淡地道:“這麼一大早便入宮來,有什麼事嗎?”

太子因與葉青比較好,但凡葉青討厭的人,他都不太喜歡,而且,他也知道太子妃蘇氏以後死了,自己是要娶葉青的,心底便越發不喜歡葉宸。

加上,他認為女子無才便是德,葉宸之前出了風頭,他總認為這個女人太複雜,心思重。

葉宸依照規矩行禮,然後盈盈一笑,“太子殿下,臣女是來看望一下太子妃的。”

小靈在身後,奉上手中的禮物,太子眸色冷淡,命人打開盒子,只見盒子裡躺著一隻純金纏絲手鐲,款式比較老,不由得淡淡地道:“你也沒什麼好東西,拿回去吧,東宮不缺這種東西。”

葉宸微微一笑,“臣女確實沒有什麼銀子,送不起大禮,這番入宮,也沒想過來探望太子妃,只是剛才見了太皇太后,她說想念太子妃,知道太子妃身子不適,不宜走動見風,理解她不能過去給她請安,遂命臣女取了她的陪嫁手鐲過來送給太子妃,順便看看太子妃的病情,然後回去禀報給她老人家知道。”

太子一怔,“是老祖宗讓你過來的?”

“正是!”葉宸笑著說。

太子神色微微變了一下,看向那鐲子,僵硬地改口,“原來是老祖宗的賞賜,難怪​​本宮瞧著這鐲子工藝精湛,想不到竟是老祖宗的陪嫁之物。”

葉宸解釋道:“老祖宗惦記太子妃,說太子妃日後是要母儀天下的,便送她纏鳳金鐲,說是讓老祖宗的福氣護佑她好起來。”

“老祖宗竟如此抬愛她?”太子眼底閃過一絲複雜。

這些年,老祖宗鮮少過問后宮之事,就算前去請安,她也是愛理不理,或者是直接不見,這樣賞賜下來,還是頭一遭。

葉宸笑著說:“那是自然的,太子妃是殿下的妻子,老祖宗不愛護她,愛護誰呢?”

小靈在一旁插嘴,“小姐,太皇太后說的是太子妃溫良恭順,又有賢德之才,善解人意,所以才特別喜歡她的啊!”

葉宸低低斥責一聲,“多嘴!”

小靈臉色一變,急忙退後兩步,“是,奴婢多嘴了。”

太子聽了這話,神色晦暗難辨,猶豫片刻,“三小姐請進去吧,太子妃身子不適,在**休息。”

“謝太子殿下!”葉宸福身道謝。

“老祖宗的賞賜,有勞三小姐親自給她,讓她好生養病。”太子的話語,生疏至此,葉宸便知道,太子因忌諱她是蘇貴妃的侄女,對她心存芥蒂,並不多親近。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2:59:58

第95章就是想和你說說話
葉宸跟著宮女進去,剛走了幾步,太子忽地又喚住她,問道:“老祖宗可有說起本宮?”

葉宸轉身,遲疑了一下,搖頭道:“老祖宗只說起了太子妃,並未提及太子殿下。”

太子眼底有些失望,“行了,你去吧。”

葉宸微笑轉身,跟著宮女進去。

小靈壓低聲音問道:“太子為何要問起老祖宗有沒有說起他?”

葉宸嘆息一聲道:“如今這個局面,得老祖宗惦念,是天大的好事。”

小靈似懂非懂地哦了一聲,加快腳步追上了葉宸。

太子妃蘇氏是個溫婉的女子,模樣不算絕美,但是眉目清淡,潔淨素雅,彷彿一朵開在深山里的幽蘭。

她聽得有人來請安,並且是太皇太后讓她過來的,掙扎著起身坐著,宮女在她背上放上一個軟枕,她瘦弱的身子便沉沉地靠在軟枕上,顯得虛弱無力。

葉宸先請安,然後打量著太子妃,見她臉色蒼白中透著蠟黃,瘦得下巴都尖了,眼底卻盈著溫婉笑意,這樣一笑,便把病氣驅趕了三分。



“三小姐請坐!”太子妃並未見過葉宸,之前葉宸入宮鬧出了這麼大的動靜,她也不知道,可見她這裡是真的門庭冷落許久了。

剛才宮女先進來通報的,所以她才知道葉宸是國公府的三小姐。

“謝太子妃!”葉宸依言坐下,見她臉色不好,便關切地問道:“太子妃可好些了?”

太子妃微微一笑,“lǎo máo病,怕是好不了了。”

她的笑,透著說不出的寂寥和悲愴。

“若不是頑固之症,總有辦法醫治,太子妃不要灰心。”

“謝謝你!”太子妃抬頭看著葉宸,“真的,我這裡已經許久沒有人來了。”

“太子妃病中不宜見客,大家都不敢前來打擾,若是太子妃好起來,這東宮的門檻,都要被人踩爛了。”

太子妃笑了起來,笑容明媚無比,“你真懂得安慰人。”

事實上,她心裡明白,一個被不為娘家做事,又成為太子眼中刺的太子妃,又有誰會放在眼裡?她甚至還不如東宮的良娣良媛。

“太子妃是什麼病?臣女也略懂醫術,不知道能否讓臣女為太子妃把把脈。”葉宸問道。

太子妃倒也沒推辭,伸出手,擱在床邊,“心症。”

葉宸摸上她的脈搏,靜靜地聽了一會兒,太子妃看著她,含笑道:“許多御醫都看過了,情況不太樂觀的。”

葉宸診完脈,也並不言語,只是讓小靈取來鐲子,她親自套上太子妃的手腕,鐲子其實不大,但是戴在太子妃的手腕上,竟顯得碩大無比。

葉宸輕聲道:“這是太皇太后送給您的,她說,她老人家那麼多劫難都熬過來了了,讓太子妃不要自暴自棄,守著初心,一定可見日月光輝。”

太子妃渾身一顫,不敢置信地看著葉宸,“老祖宗給我的?她這樣說?”

她說的時候,尾音有些哽咽,眼圈微紅。

“是太皇太后給的,她說你是個賢德的女子,你一直都知道自己的位置在哪裡,所以才過得這麼苦。”葉宸壓低聲音,在她耳邊道。

太子妃一下子就哭出來了,雙手掩面,似乎心底所有的委屈都在此刻傾瀉了出來。

葉宸輕輕地抱住她,拍著她的後背,道:“哭吧,太皇太后知道你委屈。”

“我……”太子妃蘇氏擦了一下眼淚,努力地撐出一個笑容,只是笑容極為苦澀,“我愧對她老人家的信任,我一直都沒擺好自己的位子,也沒為太子做過什麼事。”

“你有沒有愧對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知道,你的出身,注定了你不能為太子做太多的事情,但是,你能一直留在他身邊,不動絲毫背叛他的念頭,已經足夠,太皇太后還讓我跟您說一句,自古忠孝難全,但求心安。”



“三小姐,你替我轉告太皇太后,就說我一定會安心養病,等我好些了,我馬上去給她老人家請安。”太子妃一下子抓住葉宸的手,仰頭看著她,眼底盈盈,竟是有說不出的生機與熱情。

“太皇太后一直都等著你。”葉宸微笑,見太子妃摒除心結,重新振作,她很高興,因為,這意味著葉青嫁給太子的可能性又減低了。

葉宸開了一個方子,遞給太子妃的宮女,道:“這個方子對心症極有效用,是鬼醫獨孤蓁開出來的,醫治過不少人。”

太子妃聽得是鬼醫獨孤蓁的方子,當下大為欣喜,連連道謝,命人好生送葉宸出去,還叮囑葉宸,若下次入宮拜見太皇太后,還來東宮看望她。

離開東宮的時候,她看到太子坐在廊前的欄杆上,神情深思。

“你竟然認識鬼醫獨孤蓁?”太子在葉宸行個告退禮的時候,涼涼地出聲詢問。

葉宸知道,方才他一直在外面偷聽,她壓低聲音說的那些話,足以落在他耳中。

這些話,是給太子妃聽的,也是給太子聽的。太皇太后要用這種方法告知太子,不要猜忌太子妃,她不會為娘家所用。

夫妻同心,才不會被人趁虛而入。

“回殿下,臣女確實與鬼醫有過數面之緣,也得過她親傳幾個方子。”葉宸不卑不亢地回答。

“你可有辦法治愈太子妃的心症?”太子問道。

葉宸笑了笑,意味深長地道:“殿下,心病還需心藥醫,太子妃若能放寬心,事事開心,自然藥到病除。”

太子咀嚼著她話中的意思,眸光鎖緊她,彷彿有些想不通。

葉宸知道他終究會想明白太皇太后的用意,所以也就不提點了,告辭而去。

年初六,皇帝設宴,宴請皇親大臣,並且恩准帶家眷入宮。

這是每年正月初六都會舉辦的君臣同樂賀新年的大宴會,象徵著一年好景到來,國運昌盛。

而這一天,皇帝也會像冬至那樣率領百官祭天,祈求新一年國泰民安,只是,儀式卻沒有冬至那麼隆重。

因著今年清平公主被禁止入宮,所以,葉隆破例帶了林洛心和程氏兩人入宮,葉青葉宸自然也在受邀之列,葉嫻也隨同前往了,只留下葉婉與清平公主在府中。

祭天大典的保安極為嚴密,一路禁軍開路,百姓迴避,祭天完畢之後,再由王世安親自率領禁軍護送皇帝回宮。

而宮中禁軍開始布防,因著人多,所以輪休的禁衛軍都取消了休假,回來待命。

白擎夜在這個新年,一天的假期都沒有放過,本來他是打算要去國公府拜年的,但是王世安安排他每日值班,並且白班夜班都輪值,中間可以休息兩個時辰,連頓好的都沒吃上,所以壓根沒時間去拜年。

而大年三十團年飯,他特意告假回去,卻不料,平安候府已經開始吃團年飯,沒有人說要等他,而且,府中一般是酉時末才用飯,這天晚上特意提前了半個時辰。

他回去之後,父親白長儒只隨便命人給他做點飯,就著吃剩的菜羹隨便用點。

所以,之後的幾日,他乾脆不回去平安候府,而是去了杜元帥府休息,洗澡,然後繼續回宮中值班。

熬了幾日,人便瘦了一圈。

葉宸是提著食盒入宮的,她前兩日入宮,聽禁衛軍說過楚瑾瑜連續值班,並且不分日夜,知道他這新年也肯定沒吃上好飯,所以今日入宮之前,便與小靈兩人忙活了一早上,做了幾道好吃的菜,送入宮來。

葉宸入宮的時候,剛好白擎夜休息兩個時辰,葉宸拉著她到太皇太后宮中的院子裡,尋了個僻靜的地方,取出食盒,並且打開,“快吃,吃完回去睡覺。”



白擎夜確實也餓了,他飯量其實很大,但是總是沒吃飽,這倒不是因為宮中膳食不好,而是,宮中送過來的膳食,十有是冷的,他胃不好,不敢吃太多。

好幾天沒看到熱騰騰的飯菜,他什麼話都沒說,拿起筷子就吃了起來。

這些菜餚,都是他極愛吃的,葉宸前生雖背叛了他,但是卻還是記得他愛吃什麼。

看著他狼吞虎咽,葉宸心中有些難過,“辛苦了吧?這幾天都沒休假,又沒一頓好吃的,瞧你人都瘦了一大圈了。”

“不礙事!”他一邊吃著,一邊回答。

“等過了年,你請幾天假,好好休息。”葉宸心疼地道:“這樣子熬,鐵人都受不住的。”

“我身體好,真的不礙事!”他吃完放下筷子,葉宸用手絹替他擦拭嘴角的菜汁,笑問道:“好吃嗎?”

“都是我愛吃的。”白擎夜看著她,“你怎麼知道我愛吃這些?”

其實他愛吃的倒不是什麼精緻菜餚,不過是大塊大塊的肉,這和他年少有關,年少沒什麼肉吃,總渴望每頓都能吃上肉,哪怕是肥肉。

“因為我也愛吃這些。”葉宸微笑回答。

“那是肯定的,沒有人不喜歡吃肉吧?”白擎夜聽到有人說不喜歡吃肉,只覺得矯情,肉怎麼會有人不喜歡吃呢?

窮過苦過的人,難免會有這樣的想法,這種認知,在葉宸聽來,卻是心酸不已。

她回想前生,只覺得自己是個混蛋,怎忍心傷害他?

“快出宮睡一下,一會你還得值班。”葉宸收拾好東西,便催促他。

白擎夜卻瞧著她,舒展了一下筋骨,“我不困,我就和你說說話,橫豎皇上祭天也沒那麼早回來,咱就在這裡說說話,看著你就挺舒服的。 ”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3:01:01

第96章混進宮的禁軍
葉宸笑笑,“以後我們要說話的機會多著,現在你必須要休息,聽話,快點出宮去。”

“不去,我就在這裡瞇一下。”說著,他靠在圓柱上,閉上眼睛。

葉宸只得坐在他身邊,把隨身帶的暖手小爐放在他懷中,他卻睜開眼睛,把暖手小爐塞回去,“我不冷。”

葉宸只得抱住暖手小爐,“好,你睡,我在這裡守著你。”

白擎夜定定地看著她,眼底盈上感動,“你為何會願意嫁給我?我這樣的出身,又是這樣一個不解風情的粗人。”

葉宸鼻子酸楚,前生他也這樣問過她,她總是對他說,你是頂天立地的英雄,嫁給你,是我最大的榮幸。

這樣的話,有幾分真心?或許一丁點都沒有。

所以,這一次,他再問的時候,她想了一下,“不知道,只是覺得,有你在身邊,我什麼都不用怕。”

白擎夜臉上俊美的弧度微微圓融,“你真這樣覺得的?那你想過什麼樣的生活?”

葉宸竟主動拉著他的手,與她十指交握,“就這樣,牽著手,一路走下去,不管是貧賤富貴,不管是疾病災禍,有你就好。”

白擎夜神色有些震動,“你對我這樣的好,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一貫是不懂得說甜言蜜語的,他對她的愛,從來都是在行動上。

葉宸把頭靠在他肩膀上,喃喃地道:“你什麼都不用做,這一輩子,我能做的,我都會做了。”

“這一輩子?”白擎夜呼吸有些急促,對她忽然的靠近有些不自然,但是,不自然之後,又覺得這樣很舒服,很踏實。

“是的,這一輩子我為你付出,因為我覺得,上輩子一定是你為我付出很多的。”葉宸眼圈紅了,忍不住心底的悲傷與歡喜。

歡喜她還能重來一次,歡喜她還能擁有他。

不遠處的閣樓上,有幾雙眼睛靜靜地註視著兩人,雖沒能聽到兩人的喁喁細語,卻能從兩人的神情看出,他們很歡喜自在。

“臭不要臉,在哀家的宮中摟摟抱抱,一點都不顧及旁人的感受。”

“該死的狗男女!”說話的是洛陽劍,他最不愛看人家一雙一對了。

玉姑姑笑著說,“好了,你們兩個老東西這是做什麼啊?見不得人家小兒女恩愛是嗎?敢情你們都沒有過少年時候。”

“那怎麼一樣?我們那時候,不要說牽手擁抱,就是看一眼都能心跳加速的。”洛陽劍哼道。

“年代不一樣了,你這是老古董的思想。”玉姑姑瞧著底下涼亭的兩人,“他們倒是懂得找地方私會,這樟鑫宮是誰也不敢進,絕對沒有人發現他們。 ”

太皇太后眉目一豎。“發現又怎了?人家有婚約了,就是抱一個親一個再睡一個都不打緊的,我們鄉下啊,沒結婚就同居上床的人可多了去了,未婚生子也不用浸豬籠。”



玉姑姑笑著說,“是啊是啊,你們鄉下還有不用馬兒拉的馬車,還有在天上飛的叫飛機,是不是?說得多了,可我們都沒見過,您老人家的鄉下到底在哪裡啊?雖然說,奴婢打您八歲開始就在您身邊伺候,可您八歲前是哪裡的鄉下,奴婢還真不知道呢。”

“她八歲前,就沒有離開過京城。”洛陽劍哼了一聲。

太皇太后臉色陰沉,“小孩子家家的,懂什麼啊?哀家說的鄉下,是前生的鄉下。”

玉姑姑扑哧一聲笑了,就連洛陽劍一向冷漠的臉都擠出了笑意,“這倒是個新鮮的說法,以後指不定還能說到三生三世去。”

太皇太后別過臉,氣喘了一下,乾脆不搭理他們二人。

“宸兒,我彷佛聽到有人說話。”白擎夜半睡半醒,輕聲道。

“甭管,睡你的!”葉宸一點都不擔心,有恃無恐就是她現在這樣子,太皇太后雖然高高在上,但是比那些人通情達理,所以她才藉這麼個地方與他相見。

而閣樓上的人見沒什麼好看的,便轉身,“梳洗一下,皇帝也準備回來了。”

白擎夜睡了小半時辰不到便醒來了,倒不是因為冷,也不是因為睡得不舒服,他是那種困了的話在哪裡都可以睡著的人。

他是覺得,這樣的好時光,用來睡覺有些浪費。

可醒來,他又沒有什麼話跟葉宸說,只是默默無語,最後,還是靠在圓柱又再睡了。

葉宸在他睡著點燃安眠香,不過效用也不大,因為此處通風透氣,香氣能鑽入白擎夜鼻子的不多,但是聊勝於無,起碼能讓他睡一個好覺。

她悄然離開,估摸著這個時候,皇上與祭天的皇親應該都回來了。

回到萬壽宮,果然便看見大隊伍已經入了宮,統領王世安走在皇帝的前面護駕,遠遠看過去,皇帝面有喜色,可見這一次的一定是求了好簽。

葉宸看著一隊隊的禁軍魚貫而入,皇公貴族們在他們的擁簇之下,也跟著進來。

太皇太后也來到了,皇帝徑直走向太皇太后,跪下,喜悅地道:“皇祖母,孫兒今日祈求上蒼垂憐,護佑皇祖母千秋萬代,上蒼給了提示,說皇祖母必定鳳體康健,千歲之壽。”

“那哀家不就成老妖怪了嗎?”太皇太后笑著說。

“那也必定是最好看的妖怪!”皇帝傲然地道。

太皇太后命玉姑姑扶他起來,看著浩浩蕩盪進來的百官皇公們,見他們一個個穿著喜興,心裡也莫名地高興起來了。

按照往年的規定,皇帝回宮之後,先是各有各的活動,皇帝與大臣們說些體己話,而世家命婦公子哥兒小姐們各有各的玩意,或聊天,或投壺,或賞花,或作詩舞劍,直到酉時,才會開始宴會。

葉宸本來想去找白擎夜,但是葉隆讓她不要亂跑,並且程素心一直跟在她身邊,她倒是不好走開。

她站在桂花樹下,看著宮中布防的禁軍,她記憶力雖沒有王靜月這麼好,但是,前生與白擎夜在一起之後,曾經與某些禁軍來往過密,對他們的舉止行動十分熟悉。

但是,熟悉的面容,卻行動舉止完全不一樣。

“宸兒表姐,你現在為何對我這麼冷淡?”程素心見她總是不說話,不由得委屈地問道。

葉宸回頭看她,見她滿臉無辜,心底不由得冷笑,為何冷淡你不知道嗎?再裝就顯得大家都很愚蠢了。

“沒有的事,你不要多心,我只是不想說話。”葉宸看到兩名禁軍往萬壽宮後走過去,她連忙對程素心道:“我有些鬧肚子,先找茅房。”

說著,疾步便走了。

她走到那兩名禁軍伸手,那兩人她認識,只是現在他們還沒認識她。

“阿妹!”葉宸喊了一聲。

兩人都沒有轉身,而是徑直往前走。

葉宸揚高聲音再喊了一聲,“阿妹!”

終於,兩人停下腳步,回頭看著葉宸,眼底都有些警惕。

葉宸卻徑直穿過兩人,往前面一直走,口中依舊喊著,“阿妹,阿妹……這廝,又去哪裡混了?”

她回頭,笑盈盈地看著兩人,“兩位侍衛大哥,不知道又沒有看見一條渾身雪白的小狗?大約這麼大!”她伸手比劃著。

兩人眼底的警惕頓時解除,其中一人回答說:“沒有看見。”

葉宸看著他,他的聲音低沉磁性,葉宸知道他的名字叫蕭亞,他本人的聲音偏向女音,略高略尖細,所以,很多禁軍兄弟都會叫他的外號“阿妹”!

而除了他的聲音偏向女聲之外,他的動作都比較偏娘,所以這個外號,是打小就有,連他爹娘都喊他阿妹。

葉宸有些失望,“這阿妹,去哪裡了呢?”

她轉身,裝作繼續去尋找。

而兩名“禁軍”只當她是抱著狗入宮的貴家小姐,便對她拱拱手,然後越過她而去。

葉宸知道有些不妙,這兩人絕對不是禁軍,但是她知道白擎夜早就在宮中布防好了,外人是絕對混不進來的。

而這些人,應該是王世安帶出宮中,護送皇上祭天的。

但是為何會掉包了呢?

亂黨中,有擅長易容之術之徒,前生白擎夜殲滅亂黨的時候,便曾經遇到過易容術。

只是易容不是難事,難的是如何掉包?禁軍中,莫非有內奸?那些被掉包的禁軍都被殺了嗎?

葉宸來不及細想,急忙追上去。

萬壽宮很大,除正殿用來宴客之外,還有錯落有致的宮苑,平素是不住人的,是用來招呼外賓做暫時的休息。

葉宸一路跟踪進來,卻在惠春閣跟丟了兩人,她鼻子一向很敏感,嗅到空氣中有輕微的huo yào味道,心中不由得一驚。

今晚萬壽宮,可謂是齊集了文武百官,皇親國戚,皇子公主,還有皇上太皇太后等,這若是埋下了huo yào,這如何了得?



葉宸貓著腰,一路探進去,惠春閣是與正殿連通的,中間有一條比較長的走廊,而記得前生朱睿曾經跟她說過,惠春閣地下有一條通道直通正殿地下密室,這密室是皇家的人設計用來避難的,也可以直通城外。

如果有人在地下密室埋下大量的huo yào,那今晚萬壽宮所有的人,都將難逃一劫。

正欲探進去的時候,卻聽到身後有輕微的腳步聲。

她一個飛躍,上了房梁,屏息靜看。

果然,只見剛才那兩名“禁軍”抬著一個鐵桶走進來,而在惠春閣門口處,有兩名禁軍也在把守,警惕地觀察著附近的一切。

葉宸看到這裡,心中更是震駭,如此說來,混進來的人絕不止兩人了?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3:01:41

第97章火藥
葉宸第一個反應是絕對不可能的,這麼大批的人在王世安眼皮子底下混進來,這不可能,王世安是何等精明的人?他帶出去的人,也必定是在祭天周邊布防,嚴守以待,不能有片刻鬆懈。

但是,眼前所看,已經有四人是刺客。如果剛才那兩人抬著的是huo yào,那麼huo yào是如何運進來的?今天是絕不可能跟著皇上回宮運進來,莫非是一早就已經運進了宮中?只是這麼多的huo yào運進來,如何經過重重關卡?要知道宮中守衛森嚴,莫說這麼多huo yào,就是一塊小石頭要進宮來,都得經過嚴查。

葉宸躲在房樑上,靜靜地等待著,此刻也沒辦法去通知白擎夜,只能是靜觀其變。

等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剛才抬著鐵桶的兩人出來了,兩人是空手而回,葉宸清晰聞到兩人身上的huo yào氣味,果真是huo yào!

那兩人出去之後,守在門口的兩人也跟著離去。

葉宸躍下,飛快地閃了出去,她要馬上找到白擎夜才行。

然而,剛從惠春閣出去,便見剛才那兩名在門口守著的“禁軍”返了回來,兩人見葉宸從惠春閣出來,臉色陡變,眼神也變得凶狠起來。

葉宸心底一驚,但是臉色卻陡然換上一副驕矜的神色,“你們兩個,快去幫本宮找狗,有人看見它溜進來惠春閣,本宮怎麼也沒找到。”



兩人見她自稱本宮,又是未婚女子的裝扮,便以為她是公主,遂拱手應道:“是,卑職們馬上去找,公主請回正殿等著。”

葉宸揉揉眉心,一臉暴戾地道:“多找些人去找,若找不到本宮拿你們問罪!”

“是!”兩人應道。

葉宸嗯了一聲,滿意地離開。

但是,剛出了惠春閣宮門,便聽得身後傳來腳步聲,她知道那兩人跟來了,不由得心中著急,下意識地加快了腳步。

忽地迎面過來一人,葉宸一看,竟是王靜月,王靜月正要開口,葉宸便先一步道:“王小姐,有沒有看見本宮的小狗?”

王靜月站定身子,臉上含笑,“公主,您找的可是一條通體雪白的小狗?剛才臣女似乎在御花園看到,後來往幽明園方向去了。”

“噢,”葉宸舒了一口氣,“這畜生,都怪本宮寵得太過,越發野性了,回頭找著了,本宮非把它燉了吃不可的。”

王靜月笑道:“公主可捨不得的,那小狗長得可好看了,走,臣女陪公主去找它。”

“走!”葉宸上前,拉著王靜月的手,壓低聲音道:“有刺客混進來了,有人跟著我,如果我脫不了身,馬上去告知白擎夜,萬壽宮正殿地室可能有huo yào。”

王靜月聽後,微微變色,還沒說話,便見御前伺候的孫公公走過來,孫公公見到兩人,微笑著見禮,“王小姐,二小姐,怎溜達到這邊來了?”

兩人神色一變,身後的兩名禁軍躍了出來,短柄bi shou已經抵住了兩人的腰間。

孫公公臉色一變,厲聲道:“帶下去,先關押起來。”

葉宸一怔,孫公公是他們的人?

“帶到哪里關押?”兩名刺客分明對宮中環境不熟。

“關押在地下密室裡,趕緊地。”孫公公厲聲道。

“是!”

那兩人用bi shou抵住葉宸與王靜月的腰間,凶狠地道:“不許做聲,否則馬上殺了你們。”

葉宸聽到說要把她們關押到地下密室,心想正好,可以看看是否裝了huo yào在密室裡。

她裝作嚇得瑟瑟發抖,“你們到底是什麼人?你們想幹什麼?”

孫公公冷笑一聲,“二小姐不必害怕,只要你乖乖聽話,絕不為難你。”

說著,一揚手,示意兩名刺客把她們帶下去。

王靜月眼尖地觀察了一下四周,發現四周有不少禁軍,這些人都袖手旁觀,意味著,這些人都是他們的人。

兩人被押到惠春閣,葉宸一直說話干擾兩人,讓王靜月記住路線和觀察周邊環境。

通過惠春閣,兩人被帶入了漆黑的地下通道,這裡窄小得只容兩人同行通過,四周的牆壁乾燥,有殘留的huo yào氣味。

押住葉宸的刺客推搡了一下,葉宸的頭磕在石壁上,她趁著漆黑,迅速拔下耳環,丟在了地上。

“別推我,我自己走!”葉宸故意尖聲不耐地道。

那刺客惡狠狠地道:“閉嘴,否則我割掉你的舌頭。”

葉宸哼了一聲,“我告訴你們,你們若是傷了我一根毫毛,我爹一定不會放過你。”

“就算你爹是當今皇帝,也救不了你。”那刺客惡狠狠地道。

葉宸聽了此言,像是嚇得瑟瑟發抖,一改剛才的囂張,“兩位大哥,你們到底要做什麼?放了我們吧,我們保證不告訴任何人。”

那刺客十分不耐葉宸的鼓譟,一腳踹過去,葉宸踉蹌一步,撲在了石壁上,那刺客一手揪住她的後背衣衫,厲聲道:“老實點,閉嘴!”

葉宸被踹了一腳,還真老實了許多,乖乖地往前走。

走了約莫有五十米左右,便到達了一個密室。

密室很大,在入口處燃著風燈,光線不足以照亮整個密室,但是依稀可見這裡與萬壽宮的正殿大小差不多,如果沒有猜錯,這密室的上方,應該就是萬壽宮正殿,用來宴客的會客廳。

密室的右角落裡,已經擺放了兩個鐵桶,地上有些huo yào引,長長地往外間延伸,不知道伸向何處。

兩名刺客捆綁著王靜月與葉宸,本來還想封住她們的嘴巴,但是一名刺客說:“沒必要多此一舉,在這裡,就算她們吼破了嗓子,都沒有聽到。”

“也是!”另外一名刺客嘿嘿笑道:“好,你們就在這裡等死吧。”

兩名刺客把兩人拖到角落裡,便轉身出去了。

王靜月一直細細地聽著腳步聲,直到幾乎聽不到了,她才道:“兩桶huo yào,還不足以炸毀整個萬壽宮,看來,他們還會繼續運進來。”

“剛才你都記住路線了嗎?”葉宸問道。

“路線我記住了,但是,我怕白擎夜沒辦法根據我的意識走進來。”王靜月擔憂地道。

“不怕,我沿路做了記號,丟的都是比較小的物件,刺客應該不會發現的。”葉宸道。

王靜月嗯了一聲,“我留意到,既然如此,我便把路線用意識傳送給白擎夜,希望他能找到我們。”

“有把握嗎?”葉宸擔憂地問道。

王靜月搖搖頭,“盡力吧,未必可以,我之前沒有試過,而且,白擎夜的意識不好入侵,他是武將,有很強的防禦性。”

“那先試試,如今我們被關押在這裡,無人得知,更無人知道外面的危險!”如今也只有這個辦法了。

王靜月的師父,是鬼醫獨孤蓁,但是還有一個身份,是世人所不知道的,她是毛家的傳人,毛家以除魔衛道為己任,法術高強,與執掌三界法度的龍女曾是世仇後變成世交,一同捍衛這神州大地的干淨。

毛家的驅魔罡氣中有一種攝魂術,更是可以控制人的意識,或者進入人的意識,注入授予者的信息。

這種隔空意念隨著施行者的法力高低而有所不同,若是獨孤蓁本人施行,相隔十數里也不是問題,但是王靜月只專心醫術,並未在法術上下過一番心思,所以,如今她擔憂的是傳出去的信息不完整,這樣,白擎夜便會以為是幻覺,或者是一場夢,沒有意識到危機降臨,更沒有辦法尋到惠春閣來。

王靜月以法力掙脫身上的束縛,並且為葉宸解開,然後盤腿而坐,閉目入定。

白擎夜在樟鑫宮的院子裡睡著了,夢中似乎聽到有人在喊他,這把聲音他似乎聽過,但是卻記不起是何人的。

他努力想醒過來,但是這道聲音彷彿帶著蠱惑,勾著他的神思,聲音一聲高過一聲,像一道道的光圈,不斷地圍著他降下來,一團一團地捆住,籠罩著他的身體與思緒。

他依稀分辨到一些詞,萬壽宮,地道,huo yào……

作為在沙場上殺敵過的戰將,他煞氣很重,意志力也十分堅定,他認為這是一個夢靨,便有心忽略這些信息,努力掙脫籠罩在他身上的光圈。

倏然,他睜開眼睛,伸手摸了一下額頭,竟一手的汗珠。

可見,剛才的一番天人交戰,是真實存在的。

他看看四周,沒發現葉宸,他料想葉宸也是去了萬壽宮,他看看日頭,自己應該睡了一個時辰左右,換言之,距離他接班還有大半個時辰。

睡了一個時辰,人也精神了許多,他站起來往外走去。

剛出到樟鑫宮門口,便被洛陽劍攔住,洛陽劍陰陽怪氣地道:“小子,你竟敢躲在樟鑫宮與人私會?是不是不想要命了?”

白擎夜笑笑,“洛前輩,您不隨太皇太后去萬壽宮,留在樟鑫宮做什麼啊?”

在宮中當差,便難免會和宮中的人打交道,開始洛陽劍是很看不順眼白擎夜的,當然,不僅僅是白擎夜,這宮中他就沒幾個看得順眼的。

“還不是老祖宗吩咐我在這裡盯著你的,免得你輕薄了樟鑫宮裡的那些宮女們。”洛陽劍白了他一眼。

“這話說得……”白擎夜無語了。

“剛還在花園裡摟著一個女的,誰知道你會不會繼續獸性大發?”

白擎夜臉色陡然一紅,疾步走開,“我不和tou kui的人說話。”

洛陽劍在他身後沖他喊:“看,又去找小"qing ren"去了。”

“老不正經!”白擎夜飛快地跑了。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3:02:22

第98章發現異常
白擎夜來到萬壽宮,提前了半個時辰接班,剛轉身,便見小綹不知道在尋找什麼,而她身邊,沒有葉宸。

他走過去問道:“小綹,你家小姐呢?”

小綹愁眉苦臉道:“將軍,奴婢就是在尋小姐,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裡。”

“你不是一直跟著她的嗎?怎麼會不見了她?”白擎夜四處瞧了一下,只見人頭湧動,滿園的傅粉施朱,卻真的不見葉宸。

“本來是一直跟著的,但是後來她與表小姐在說話,奴婢剛走開一會兒,回來就不見了她了。”

“表小姐?”

“程素心,她在那裡。”小綹伸手指了一下。

白擎夜看過去,只見一名綠衣少女與一個身穿紫衣的少女站在一起說話,他認得紫衣少女就是葉國公府的葉嫻。

“你去問過程素心沒有?”白擎夜問道。

“還沒呢,”小綹搖頭,“奴婢打算自己找找,找不到再問。”

“我去問問。”白擎夜說著,便大步往程素心那邊過去。

程素心正與葉婉說著話,抬頭便見白擎夜向她走來,她的心像是忽然被什麼擊中了,噗通噗通地亂跳,臉色陡然緋紅。

“程小姐,請問有沒有見過葉宸?”白擎夜直接便問道。

程素心本以為他是要來跟自己說話,卻想不到一開口便是問葉宸,心中不由得失望,只是依舊保持著風度搖頭,“沒看見呢。”

白擎夜渾然不解風情,繼續問道:“小綹說她剛才和你在說話,然後回頭便不見了她,她和你說完話之後去哪裡有跟你說嗎?”



葉嫻沒好氣地道:“誰知道她去了哪裡?又沒有人讓我們看著她,再說,這麼大的人了,能去哪裡?到底是沒怎麼見過大場面的人,難得入宮一趟,怕是四處瞧熱鬧去了吧?”

白擎夜一向不喜歡葉家的人,眼睛都長在額頭上的,當然,葉宸除外。

“沒見過就說沒見過,說那麼多廢話做什麼?”白擎夜轉身就走。

葉嫻怪叫了一聲,“這真是奇了怪了,你找自己的未婚妻找不到,沖我們發什麼脾氣啊?我們得罪你了?”

程素心拉著她,小聲地道:“算了,不說了。”

程素心很失望地看著白擎夜的背影,心底泛起一絲酸酸澀澀的味道,難受得很。

白擎夜找了一圈,愣是沒有看見葉宸。

小綹最後是硬著頭皮去找王靜月,可王靜月的侍女卻也在找王靜月,那侍女說,王靜月也不見了好一會了。

白擎夜聽小綹說王靜月也不見了,不由得有些詫異,想起方才睡覺的時候,似乎聽到一道聲音,這聲音如今回想起來竟有些像是王靜月的聲音。

他暗自生疑,雖然不知道葉宸和王靜月的關係,但是上次冬至宴會的時候,曾見兩人在戲台下看戲,似乎有說有笑的,關係應該不錯,莫非是兩人找了個地方說話?

他努力回想王靜月聲音的內容,似乎說什麼萬壽宮,huo yào,地道之類的。

他倏然一驚,頓時後背冷汗淋漓,這萬壽宮確實有地道,是從惠春閣通往萬壽宮正殿的,只是這個秘密沒有什麼人知道,他也是從恩師杜元帥口中得知的。

但是,她們二人為何會在地道?地道有huo yào?她們二人被抓了?

但是,今日宮中守衛森嚴,絕不可能有人可以混進來。

今日的布防,是他安排的,各個宮門重兵把守,萬壽宮更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有刺客混進來也會被立刻發現的。

而且,就算刺客真的混進而不被發現,那刺客的目的也絕不應該是王靜月和葉宸。

莫非是清平公主或者是皇后的人抓了她們?但是密道如此隱秘,皇后和清平公主如何得知?聽恩師說,這密道只有皇上與幾位老臣知道,其他人都是不得知的。

還有,如果他沒有聽錯,王靜月還說了huo yào。

宮中是絕對沒有huo yào的,要運送進來更是不可能,關卡嚴密,莫說huo yào,就是一串炮仗要進來,都得查驗個仔仔細細。

“阿夜,怎麼了?”杜陵見白擎夜神色有些不好,眼睛四處張望,像是在警惕些什麼,便走過來問道。

白擎夜看著杜陵,問道:“恩師,您知道萬壽宮的密道從哪裡進入嗎?”

杜陵搖搖頭,“只知道從惠春閣進入,但是惠春閣這麼大,我也不知道哪裡是入口,你問這個做什麼?”

白擎夜壓低了聲音,“我懷疑,有人潛了進來,就躲在密道中。”

杜陵臉色一變,“什麼?你看見了?”

“我沒看見,只是……”白擎夜頓了一下,這總不能說是自己聽到的聲音吧?這說出來也太荒謬了點。

“只是什麼?此事非同小可。”杜陵嚴肅地道。

白擎夜輕聲道:“我剛才休息的時候,聽到一道聲音在我耳邊說話,具體說什麼我聽不清楚,只能依稀聽到地道,huo yào,密室之類的,所以我懷疑,有人進密室。”

杜陵的臉一下子鬆弛了下來,“我還以為你有什麼真憑實據,竟是做夢,你最近也確實累了點,等忙過這兩天,告假休息一下吧。”



“不,不是做夢,我意識十分清醒,那聲音,像是王家小姐王靜月的聲音,剛才我找過,她和國公府的二小姐一同失踪了。”

杜陵拍著他的肩膀道:“這宮中守衛如此森嚴,好好的一個大活人,怎麼會失踪?怕是兩位姑娘找了個地說話吧?這個年紀的姑娘,可多話說呢,一說起來就沒個停的,你見,你師妹不也一樣嗎?”

見他神色還是有些不安定,便道:“這宮中的守衛是你布防的,莫非你對自己布防沒有信心?”

白擎夜正色道:“不,我有信心,安保是十分嚴密的,無人可闖進來。”

“那不就是了嗎?”杜陵笑笑,“行了,你巡邏去吧,好好檢查一下,馬上就要開始了。”

白擎夜聽了杜陵的話,心中也安定了一些,只是,還沒看到葉宸的身影,多少有些擔心。

他按照規矩,到站崗的禁軍那裡去問了一下情況,沒發現什麼異樣。

再問了巡邏的禁軍,都說沒有發現異常情況,他的心才安定了下來。

一轉身,便見一名禁軍從他身後走過,他厲聲道:“蕭亞!”

那禁軍沒有回頭,徑直往前走。

他神色微慍,上前攔著,嚴厲地道:“你是隨同王統領出宮的,回來後的崗位在前門,不嚴守自己的崗位四處亂跑什麼?”

蕭亞摀住腹部,“我……我肚子疼,想找茅廁。”

白擎夜沒好氣地道:“趕緊去吧,我先去前門幫你守著。”

“是,謝謝,謝謝!”蕭亞道謝之後,一溜煙地跑了。

白擎夜搖頭,這小子,還是一如既往的懶,只怕今年要被刷出去了。

剛走了兩步,他忽然想到什麼,頭皮一麻,猛地回頭,已經不見了蕭亞的身影。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3:03:13

第99章葉宸失踪
夜宴開始,皇公大臣們紛紛入席。

一年伊始,大家的心情都很好,過年總能帶給大家熱鬧歡喜的氣氛。

紅色的綢緞覆蓋桌子,紅色的地毯從殿中一直延伸到宮門處,燈籠高掛,篝火燃起,照影得殿中殿外,白晝一般的光亮。

太皇太后今日穿得十分喜氣,一襲紅色的小碎花棉襖,銀髮在玉姑姑巧手染了一下,變得漆黑如雲,高髻上插著紅珊瑚簪子,與紅色小棉襖相映襯,更顯得喜氣洋洋。

一貫冷峻威嚴的臉,如今也塗抹上了淡淡的脂粉,揚起了絲絲縷縷的笑意,彷彿冰山溶解了一般,叫人的心頓時溫暖起來。

“老祖宗今日怎麼沒穿朝服?”皇帝好奇地問道。

這樣正式的場合,按理說是該穿朝服的。

老祖宗眼眉一挑,“懂什麼?這是中國風,大過年的,就該穿得紅彤彤,像個利是封。”

“什麼是利是封?”皇帝問道。

“包壓歲錢的紅包,怎地?不好看?”

皇帝眉目裡勻開細細的笑容,竟是無限的寵溺,“怎麼會?老祖宗穿什麼都好看。”

老祖宗傲然地道:“那是,想當年,哀家在鄉下也是一等一的美人,追哀家的少年,從廣州排到佛山去。”

“鄉下?老祖宗總說鄉下,哪裡是鄉下啊?您可是京城人士啊。”皇帝笑著說。

“人年紀大了,就念舊,哀家說的是上輩子的事情。”

皇帝失笑,“噢,又是上輩子的事情。”

玉姑姑在一旁揶揄,“最近她總說上輩子的事情,咱老祖宗沒別的好,就是記性好,上輩子,上上輩子的事情都記著呢。”

“可不是!”皇帝也笑著說。

老祖宗神色自若,“你們不懂,一個個小屁孩兒,懂什麼?”

“是,老祖宗,該給意頭了。”玉姑姑在旁邊提醒道。

意頭,就是諸位大臣皇公們過來給老太太拜年,老太太給紅包,稱為好意頭,新年的祝福。

宮中的人在大年初一的時候便拜過了,但是今日也按照規矩要拜。往年,老太太是不出來的,所以就沒了這個禮節,如今她老人家出山,便按照以往的慣例,先由皇太后上前磕頭。

皇太后是有些心不甘情不願的,大年初一的時候她都沒去樟鑫宮,而是藉故不舒服。

貴為皇太后,她如今已經不願意跪任何人了,尤其這個婆婆,一向沒給她落下什麼好印象。

今日本以為她會不來的,因為她已經好多年沒出來了,誰想她今年竟拖著病怏怏的身子出來讓百官朝拜,心中腹誹甚多,卻也只能按照規矩,由姑姑攙扶著,上前磕頭。

“兒媳婦叩請母后聖安,願母后的身子一年壯健一年,千歲千歲千千歲!”

皇太后口中雖說著敬語,臉色卻是不太好。

老祖宗瞧了她一眼,“難為你了,拖著一身的老骨頭給哀家下跪,起來吧,過來領賞錢。”

“是意頭!”玉姑姑在她耳邊提醒。

“裡面裝的不是錢嗎?”

“是,只是,也是意頭。”玉姑姑覺得有些頭痛。

皇太后咬了咬牙,雙手領了意頭,咬牙切齒地道:“謝謝母后。”

太皇太后斜睨了她一眼,“不高興?”

“不敢!”皇太后垂頭,臉色越發陰翳。

皇帝上前解圍,跪下來道:“孫兒祝老祖宗鳳體康健,每日開心,福壽延年。”

“嗯,還是皇帝真心。”老祖宗親自給了意頭,“起來,別跪著,地上涼!”

就這樣,一的人上前磕頭,最後一幾個一波,到最後是十個一波,由太皇太后身邊的人派發意頭。

“咦?葉家的二丫頭呢?”老祖宗瞧了許久,都沒見葉宸上前磕頭,便問了一下。

玉姑姑瞧了一眼,“還真沒看見呢,似乎連王家小姐都不見了。”

“葉隆,找找你家丫頭,讓她上來領意頭。”老祖宗道。

葉隆連忙道:“是,臣馬上命人去找。”

葉青淡淡地道:“那白擎夜也不見了,也不知道兩人是不是去私會了,在這宮中私會,膽子也未免太大了。”

“胡說什麼?”葉隆低聲怒喝,“閉嘴!”

葉嫻在一旁搭腔,“父親,可能是真的,剛才白擎夜四處找二姐,大概跟二姐找了個地方說話了。”

葉隆聽了這些話,只覺得頭痛不已,在府中鬥也就算了,到了宮中還不忘踩一腳,並且不顧這麼多人在場,他真是什麼臉面都被丟盡了。

抬頭見許多同僚都用嘲笑的眼光看著他,他臉色一沉,拂袖而去。

皇太后冷笑一聲,對坐在她身邊的皇后說,“清平沒來,這些人便無法無天了,到底是出身的問題,那慕容氏也不見得是什麼好女子。”

她是素知太皇太后寵著葉宸,加上之前在幽明園,太皇太后為慕容氏正名,打壓清平,所以這話,她是故意說給太皇太后聽的。



太皇太后聽了,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慕容氏早死,她的兒女都是清平教育的,如果說葉宸有什麼行為不端,那也是教育出了問題。”

她伸手,回頭扯了一下玉姑姑,“明日你下一道哀家的懿旨,譴責清平,便說她教導無方。”

“是!”玉姑姑應道。

皇太后氣結,“母后,這和清平有什麼關係?別動輒就怪罪清平,後母難當,怎知道不是這些做庶女的,屢教不改?”

“兒媳婦啊,”太皇太后淡淡地道:“哀家也是你那死去的夫君的後母,你說哀家把他教育得好嗎?只要以心對待,多難教的孩子,都會懂事乖巧孝順。”

皇太后神色一僵,“先帝是聖君,得太傅與聖祖教導,母后便不必居功了。”

“母后,”皇帝不悅地道:“父皇自小得皇祖母教誨,此事毋容置疑,所有人都知道的,聖祖駕崩得早,若非皇祖母撐著這江山,哪裡有今日的太平盛世?即便是父皇在世,也從不敢在言語上對老祖宗不敬。”

皇太后生氣得很,這個兒子是她生的,平日里對她也孝順,但是只要這個死老太婆在場,他便不問緣由,只偏幫她,真讓她窩火。

“是啊,你也該學學你父皇了,你父皇對他母后敬重,你對你母后呢?你父皇敬重的母后還不是生他的人呢,而你的母后,卻是十月懷胎,含辛茹苦地把你養大的。”

本來他們幾人說話,下面的人是聽不到的,畢竟有一段距離。但是皇太后惱怒至極,竟揚高了聲音,帶著譴責的語氣加上不善的臉色,自然就引人注意了。
作者: open2009    時間: 2020-2-3 23:03:50

第100章利用
皇家一直重視名譽,皇帝更是不願意讓大臣們知道后宮爭鬥,所以當看到底下側目的眸光,他臉色沉凝,“母后是唯恐天下人知道您不孝順皇祖母嗎?”

皇太后氣得嘴唇發抖,臉色鐵青,“皇帝,你……”

太皇太后卻含著微微笑,“皇帝不生氣,哀家不跟她計較就是。”

這真是典型的得了便宜還賣乖!

皇太后乾脆閉嘴,免得氣死自己。

尋了一遍,尋不到葉宸,太皇太后便對皇帝道:“時辰差不多了,該傳膳了。”

皇帝神色端正,吩咐了宮人傳膳。

傳膳開始,禁軍的防護便要轉陣,萬壽宮外,列陣以待,不許任何人進入萬壽宮。

王世安命人去找白擎夜,卻怎麼也沒找到他,不由得發了火,“若不是杜元帥舉薦進來的,他便是連個禁軍都當不了,更不要說是副統領了。”

同為副統領的楊守輝挑撥道:“可不是?剛才聽到有人說他與國公府的二小姐私會去了,他到底把這皇宮當做什麼地方啊?也難怪,到底是青樓女子所生的,一點禮義廉恥都不懂。”

“明日,本官要好好參他一本。”王世安生氣地道。

楊守輝連忙道:“那是肯定要的,否則出了什麼差錯,皇帝必定首先拿大人問罪。”

王世安臉色陰沉,“先不管他,你帶人布防,本官要一隻蚊子都飛不進萬壽宮。”

“是!”楊守輝領命而去。

王世安越想越覺得生氣,想起白擎夜是杜元帥舉薦進來的,不由得白了幾眼杜元帥。

剛好朱睿走過來,拍拍他的肩膀問道:“怎麼了?對杜元帥有什麼不滿的嗎?”

王世安忍不住埋怨道:“睿王,您不知道,這杜元帥一世英名,卻毀在了那白擎夜手中,真不明白,他怎麼就這麼看好白擎夜?舉薦這麼一個窩囊廢入宮來,如今當值期間,卻與國公府的二小姐去了幽會,此事若在群臣中傳開,那我禁衛軍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哦?”朱睿俊美如狐的臉上露出一抹淺笑,“算了,到底不是憑自己本事闖出來的,靠人提拔,能提拔幾次?你也不要生氣了,你的本事,父皇都是看在眼裡的。”

王世安這才笑了,“那也多虧了睿王在皇上面前為微臣說話。”

“你若是沒真本事,本王就是在父皇面前美言,父皇能信?對了,那國公府二小姐,就是上次在冬至宴會出了風頭的那個吧,似乎很得太皇太后賞識。”

王世安哼了一聲,“睿王最近常常離京,也記得此女,可見她手段厲害著呢。太皇太后這些年從不愛與人親近,卻被她逗弄得十分歡喜,真是怪異了,這庶出的,還不如嫡出的受寵。”

朱睿聽了他的話,饒有興味地問:“你在宮中的日子多,你說說你的見解,這二小姐怎地得老祖宗喜歡了呢?”

王世安想了一下,搖頭,“睿王,說真的,這事兒說起來也真夠玄的,本來之前她亂闖進了幽明園,以為一定被降罪的,卻想不到太皇太后卻保著她,還讓她時常入宮,真夠讓人費解的,而且,這段日子以來,太皇太后也傳召過她入宮說話,還讓她去拜訪太子妃。”

朱睿怔了一下,“老祖宗讓她去拜訪太子妃?”

“可不是?”王世安一副費解的樣子,“太子妃本來久病,輕易不見人,自然,這兩年除了蘇貴妃睿王外祖父家的人來見她之外,幾乎無人探望,太皇太后更是沒見過她幾次,這一次怎會讓葉宸去拜訪太子妃呢?聽說還賞賜了禮物讓葉宸帶過去給太子妃。”

朱睿沉思了一會,便笑著說:“算了,這些瑣事,我們過問本就顯得多事無聊。”

“嗯,那卑職先去忙了,這白擎夜玩忽職守,讓卑職忙亂了手腳。”王世安抱怨地道。

“你去吧。”朱睿擺擺手。

王世安抱拳行禮,轉身而去。

朱睿回了蘇貴妃身邊坐著,久久沉思。

蘇貴妃見他神情深思,問道:“怎麼了?”

朱睿微微一笑,眸中閃著一抹冷光,“母妃,這國公府的二小姐葉宸,你怎麼看?”

蘇貴妃想了一下,“是個聰明的丫頭,只可惜,被清平公主打壓著,這些年出不了頭,如今也只是指給了白擎夜,可惜了。”

“老祖宗似乎很喜歡她。”

蘇貴妃淡淡地笑了,“喜歡?只怕未必的,你何曾見過老祖宗喜歡過一個人?除了皇上。”

朱睿想了一下,似乎真的這些年沒見過老祖宗喜歡過誰,一向是寡情冷淡,除了對父皇之外。

“但是,確實如今對葉宸是高看了幾眼。”

蘇貴妃手中把玩著白瓷酒杯,壓低了聲音道:“誰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呢?若沒有利用價值,老祖宗是不會親近葉宸的,她是老狐狸了,抬起葉宸,也許是為了打壓清平公主,清平公主這些年,確實過於囂張,她打什麼主意,便以為旁人不知道嗎?不外乎是想與皇后太子結盟,等太子妃一死,便把葉青嫁給太子,這太子妃是真的不能死。”

朱睿嗤之以鼻,“她死不死有什麼打緊?身為蘇家的人,卻不為蘇家所用,早死早超生。”

蘇貴妃搖搖頭,“孩子,你錯了,她雖然不為我們所用,可這太子妃的位子霸著一日,太子便不能以聯姻拉攏其他家族,尤其葉青,若葉青嫁給太子,葉隆也難以保持中立,葉隆一旦襄助太子,我們的勝算,便低了很多。”

傳膳太監宮女們魚貫而入,現場囂喧,母子兩人低低地說著話,面容溫和,母慈子孝,似乎在拉著家常,只是,誰又能知道,他們竟會是在密謀這樣的事?

“那這葉宸,便一點用處都沒有?”朱睿沉思道。

蘇貴妃搖頭,“也不說沒有,這葉宸是慕容氏所出,雖說在清平手底下一直被打壓著,出不了頭,可如果她足夠聰明,懂得反利用太皇太后為自己穩固地位,得到葉隆的心,加上有慕容家在她身後做後盾,那樣,葉隆和慕容家難保便不為我們所用,只可惜,她已經被賜婚給白擎夜了。”

“這倒是有些可惜了。”朱睿有些失望地道。

蘇貴妃微微一笑,端起酒杯,慢慢地飲了一口,“可惜嗎?不可惜,只看你怎麼利用,白擎夜是個武夫,不懂風情,出身又這般粗鄙,若是有一個出身高貴又善解人意的人出現在她面前,你說她會怎麼做呢?”

朱睿愣了一下,細細地沉思了一番,隨即笑了,“還是母妃懂得女人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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