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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蘇荻 - 《蠢蠢欲凍的愛情》《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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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20-2-5 00:18:56
標題:
蘇荻 - 《蠢蠢欲凍的愛情》《全文完》
蠢蠢欲凍的愛情
作者：蘇荻
大暴君與小奴婢的現代版？ ！
同在一家公司上班，為啥他可以這般囂張，
而她卻得可憐兮兮的承受他三不五時的轟炸？
所有的人都為她抱不平，認為他欺負她，但她……
不覺得呀！ 雖然每次他罵她時她都會淚掉不停——
那是因為她覺得自己好笨，老做不好他交接下來的工作。
還有，她偷偷喜歡他很久了，卻不敢「表白」
個性南轅北轍，又聽多了他的風花雪月，
她這個蠢蠢的女生，怎樣才能夠和他來上一段……
呃不，一世情緣？
誰、來、幫、幫、忙？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20-2-5 00:21:48
第一章
「他媽的！」
聽到這句憤怒至極的咒罵聲，楊素素心下一驚，知道自己又完蛋了。
縮著脖子，摸摸齊耳的短髮低下頭，她硬生生的吞了口口水，準備接受每天必定會發生的挨罵「儀式」。
不一會兒，一個目炯如鷹、身形挺拔、氣勢凌人的男子捲著怒氣騰騰的狂風而至，大步一跨站到桌前，聲如洪雷的一個勁咆哮：
「什麼玩意兒嘛！你這是什麼意思？前幾天才告訴你不要把徐老闆和許老闆的訂單弄混，結果你自己看！看看這是什麼玩意兒？！」
兩張粉紅色訂貨單被惡狠狠地丟到她面前，她深吸口氣，怯生生的伸出手拿過來一瞧。錯愕了幾秒，低垂的頭幾乎要頂到桌子上。
「對、對不起……」她囁嚅的道歉。
「對不起？你還有多少對不起要說？每次都是這個樣子，害我成天為你出的岔子東奔西跑的，有時還耽誤了送貨的時間你知不知道！？」
「是我不好，真的很抱歉……」她難過、自責的咬住下唇。
「一句抱歉就夠了嗎？你能不能乾脆認命點辭職算了？！要不就別接手處理我的訂單行不行？！」他煩亂的一抓頭髮，嗓門大得嚇人。
「可是……」她欲言又止。
「可是什麼？！」對方吼聲如雷。
「可是……」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可是除了我……沒有人敢處理你的貨物單啊。」她一副委屈樣。
「他媽的！為什麼沒有人敢處理？！」
「我……我不知道。」其實是她不敢說。
「不知道？」他再罵：「他媽的！老闆老錢請你們上班當花瓶的是不是？！」
「雷紹達……不……不要說粗話好不好？」她小心翼翼的請求他。
「他媽的！我講粗話干你哪門子的事？混蛋！」雷紹達氣沖沖的自她面前拿走訂貨單，立即轉身離去。
待他推開大門走出去後，只見幾名女同事自泡茶的小隔間走出來，拍著胸脯鬆了一口大氣。
「天哪，這傢伙愈來愈恐怖了，也不曉得是吃了幾顆炸藥。」叫羅凱茜的女人首先說道。
「就是說嘛，一天到晚就只曉得炮轟咱們素素，當她好欺負來著。」另一個叫方雨露的女人細著嗓門附和。
「豈止！我看咱們素素每天光被他罵就夠了，擺明當她是出氣筒嘛！」最後一個開口的女人叫莊雪淑。
「素素！」羅凱茜等人已經來到素素的辦公桌前了，一副義正辭嚴、正氣凜然的樣子。「真不是我愛說你耶，你這麼喜歡自討苦吃做什麼？明知道他跟人家簽下的生意最麻煩、最不清楚、又最吃力不討好，你幹嘛還替他處理呢？」
「是啊，而且還愈弄愈糟，碰上別人還不打緊，碰上他，那可真是注定要被他狠狠刮一頓的。」
「對嘛！就跟你說咱們四個人乾脆別去理會他，到時候讓老闆把他fire掉的，結果你看看，都跟你說N遍了你還不聽。」
有時，楊素素覺得自己實在倒楣透頂，一天到晚被雷紹達罵也就算了，這三個見死不救、只會事後故作憤慨的女同事還不忘間接教訓她。也罷，她的個性一向溫馴，不與人計較，所以她一如往常的保持沉默。
「學聰明點，就別去理會他接回來的案子了吧，讓他自個兒去處理，等到處理不完，他就有苦頭吃了。」
「沒錯，對於這種既不溫柔、又不體帖的男人，咱們女人絕對有說不的權利，而且現在男女平等，沒理由老是要你挨罵。」
「對對對！雨露說得對，所以我們再提醒你一次，下次別再自找麻煩接他的案子，就連訂貨單也別幫他處理，懂吧？」
素素仍然連吭都不吭一聲，待她們三個回去自己的辦公桌，她才默默地開始做事。
不經意望了眼牆上的日曆，發現自己來這家貨物轉運公司上班已經三個月了。
除了剛上班的前幾天沒被雷紹達罵過之外，其它凡是有上班的日子，她幾乎都被他罵得狗血淋頭、淚眼汪汪的。
可是沒有人知道，她心裡其實挺喜歡他的。
沒錯，她確實喜歡這個兇惡粗暴的雷紹達，而且是打見著他的第一眼就對他深深著迷了。
該如何形容那樣的感覺呢？
或許她該這麼說：自從遇上他，她才驚覺到，原來心臟可以跳得那麼快、那麼亂、那麼沒章沒法。或許，這就是人們所說的「一見鍾情」吧！而她倒也樂於接受這個帶點浪漫氣息的美麗名詞。
當然，她是絕不承認這種浪漫其實很愚蠢。
雖然每天被他罵得灰頭土臉，但她就是心甘情願、無怨無悔。
說來是有那麼點可笑，她心裡其實明白得很，可是既然喜歡上了，就沒辦法改變了啊！
想到他，她臉上的愁容不由得隱逝，甜的喜悅滲透了整個思緒。
那幾名女同事，一邊看著她怪怪的傻笑臉，一邊小聲議論起來。
「砰」地一聲關上鐵門，雷紹達用腳閤上木板門，把自己扔進了軟綿綿的沙發上。
羅克東，也就是他的室友兼死黨，一聽到聲響，便習慣性的放下手邊的事務，關掉震耳欲聾的搖滾樂，將手插進褲袋走了出來。
「你在幹嘛呀？這麼大聲是想把老鼠嚇得四處亂竄嗎？」他揚著眉，過於白皙的皮膚與雷紹達的黝黑成了強烈對比。
「那不是正好合了你的胃口？你總是自喻為貓。」他面無表情。
「嘿，看來你的心情奇差無比哦，怎麼？天要塌下來了麼？」
「真塌下來了也好，反正都不干我的事。」
「瞧你那塗滿大便一樣的臉，別再臭下去了行不行？亂討人厭的。」羅克東不以為然的說。
他悶不吭聲。
「怎麼，你和麗莎又是怎麼啦？吵架？冷戰？批鬥？攻擊？」他一屁股坐下。
雷紹達不客氣的賞他一記白眼。「你可不可以閉上你的狗嘴？」
「喲，剛剛說我是貓，怎麼，現在又變成狗啦？」他怪叫。
「識相點的話就別來煩我，我不想講話！」
「都講一堆了還說不想講話？」羅克東哈地笑了聲。「好了，說吧，你究竟是怎麼回事？說出來讓我為你分擔分擔嘛。」
雷紹達斜睨了他一眼，頓了半晌，往後一仰，整個人深陷進沙發中。
「我們分了。」他簡單地道。
「哦？那很好啊！」羅克東竟然歡天喜地的睜大眼睛，捲袖磨掌，一副蓄勢待發、衝鋒陷陣的拚命樣。「這樣子我們又可以回到哥兒兩一塊泡美眉的時代啦！想當年咱們兩可是女孩們的剋星和死神，被你我看上眼的，沒有半個可以逃過我們的辣手，這你還記得吧？」
只見雷紹達有些火大的踹了他一腳。
「喂！你有沒有半點同情心啊？我和她分手，你不安慰我也就算了，居然還說那種風涼話！」
「那，搞清楚哦，這可不是風涼話，而是鼓舞你東山再起的興奮劑耶。」
「都幾歲的人了還想要處處留情，真受不了你！」
羅克東戲謔的嘻嘻笑。
「哈哈！我這叫處處播種，厲害吧？」
「無恥！」雷紹達不屑的罵了一句。
「喲！沒想到你的品格竟然變高尚了，怎麼？是那個麗莎馴服你的嗎？」
「這跟她沒有關係。」他臉色難看的很。
「你很愛她？」
「當然不！」這倒是實話，麗莎雖然算是個頂級美女，但，他們之間就是無法產生愛的火花。
「既然答案是不，那就好了呀，我早知道你不難過的嘛！」
「可是，我和她好歹在一起也快一年了。」
「那……上過沒有？」羅克東小心翼翼的轉著眼珠子問。
他沒好氣的低吼：「你這是那壺不開提那壺！別鬧了你。」
「是是是！我什麼壺都不開，問題是──你在懊惱什麼？我真搞不懂你的脾氣耶。」
雷紹達大歎口氣，兩手交疊在後腦勺，突然間變得極度落寞起來。
「連我自己都不知道，你又何必問？」
「喔！我知道了，你這就叫做過渡時期。因為面臨感情空窗期，所以極需有個人來陪你好好談場戀愛，對吧？」他自以為聰明的說。
他擰著眉，像在瞪外太空怪物般的瞪著羅克東。「你倒是很瞭解嘛。」
「那當然嘍，誰叫我是人人敬佩的愛情大師呢？」他吹噓。
「廢話少說，我才不想談戀愛，又不是小女生，沒什麼好想的。」
「既是如此，就振作一點吧，別成天擺著張撲克牌臉，連我都快受不了，實在很難想像你們公司有誰受得了你。」他總算說了句真心話。
「說到這個我才生氣，上班上到快得了神經病！」他咬牙切齒。
「又怎麼啦？」
「幾個月前我們公司新來了一個女同事，一臉白癡，活像個智障，搞得我都快腦溢血了。」
「有這麼嚴重嗎？」他瞇起眼。
「若不是看在她是女孩子的份上，我實在想揍她幾拳！」
「別這樣，女人是用來疼的，不是用來揍的，你可別一時衝動對人家動粗。」
「放心好了，雖然她讓我討厭，但我還不至於那麼惡劣。」他深吸口氣。
羅克東興味的打量他臉上的表情，突然覺得，雷紹達已經在有意無意間洩漏自己微妙的情緒。
普天之下能惹得雷紹達動怒的女人，好像還沒有幾個。記得當初麗莎的小小出軌，他也沒怎樣生氣，如今卻為了一個小女孩的犯錯如此耿耿於懷，看來，這是值得探討的脈絡哦！
想到此，羅克東露出了莫測的表情。
又來了！已經無法計算這是她第幾次犯同樣的錯誤了。
雷紹達氣沖沖的衝進辦公室，準備找那個總是一臉可憐兮兮的女人算帳。
「他媽的！」似乎，每回這三個字總是比他的人先到，也算是通知素素準備接受他破口大罵的前兆。
停下手邊所有的工作，她吸吸鼻子，縮著肩膀靜靜等待他的到來。
「楊麗花，你是豬嗎你？為什麼連弓長張和立早章都分不清楚？」
楊素素大吃一驚！連忙怯怯的抬起半個頭來糾正他：「我……我不是楊麗花。」
「那你是什麼花？！」他吼。
「我……我不是花。」她難過死了！進公司都三個月了，他卻連她的名字都沒記住，她看起來真的那麼沒吸引力嗎？
「廢話！我當然知道你不是花！」
「我……我姓楊。」
「既然姓楊，就是楊麗花，你狡辯個什麼屁勁？！」
「不不不！」她慌亂的搖頭。「我不是楊麗花，我……」
「他媽的！那你到底是什麼？！」他真想一把掐死她。
「我……我是楊素素。」她囁嚅地應道。
「楊什麼？」
「楊素素，素……素食的素。」
「楊素素。」他一字一字的唸，接著嗤之以鼻的哼了聲。「這麼俗氣的名字你也敢拿出來用，真是丟臉！」
「怎麼會？」她一急，忙抬起臉解釋：「這個名字很適合我啊，樸素、素淨，一點也不俗氣呀。」
「少扯開話題！」他將兩張訂單砸到她桌上。「為什麼你總是弄不好百家姓氏，還是你故意找我麻煩？！」
她鼓起勇氣：「我……我上次有問你，是弓長張還是立早章啊，是……是你說弓長張的……」她愈說愈小聲。
「他媽的！」他氣得一拍她的桌子，她嚇得險些跳起來。「你這是想把過錯全推到我頭上是不是？！」
「不……不是。」
「既然不是就要認錯，你這個白癡！」
「是……是……」她梨花帶淚的點頭。
「打個電話去跟章老闆道歉，我現在還得去張老闆那把貨撤回，聽到沒有！？」
「好的，我知道了。」
「既然知道就馬上打，笨蛋！」說罷，他已經氣呼呼的轉身離去了。
待他一走，三個女人又像往常一般自泡茶小隔間走出來。
「哇塞，太誇張了吧？素素都來了三個月了，還不記得她的名字。」
「就是說嘛，真不知道他到底懂不懂什麼叫憐香惜玉？」
「我看哪，搞不好他在半路上見到我們三個都不認識呢！」她們一邊說一邊坐到位子上，而素素就坐在隔壁。「我說素素呀，你乾脆找個機會跟老闆抱怨如何？他每個禮拜至少會來公司一次，你就對他吐吐苦水，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保證老闆一定會多注意雷紹達的一舉一動的。」離她最近的莊雪淑這麼對她說。
「是啊！你就說一說，也好讓我們的耳朵少承受一點壓力。」羅凱茜附和。
「我……我不做這種小人做的事。」素素深吸口氣，很認真的立即回絕。
「嘿，我們是為你好耶，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坐在她前面的方雨露大感不悅的回過頭來，替莊雪淑抱不平。
素素不覺得自己有什麼不對。「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不喜歡打小報告罷了。」
「那？你的意思是我們很喜歡打小報告嘍？」羅凱茜尖酸刻薄的扭過頭瞪她。
「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她急忙搖頭。心裡懊惱起自己幹嘛回話！
「楊素素，別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們是看你可憐才替你拿主意耶，你別太驕傲。」方雨露不屑的撇撇嘴。
唉，比起雷紹達，這幾個女人更教她痛苦。
「是是是！對不起，我很抱歉。」素素壓低身段委屈的說。
「哼！」羅凱茜把臉轉回去，冷哼一聲，其他人也跟著把頭一甩不再理她。
楊素素只好無奈的聳肩，輕輕地咬住下唇，逕自辦公去了。
「姐，吃飯了！」楊嶼南反覆敲了幾下門板，好半晌，見裡頭沒有反應，不禁有些煩躁的將門直接打開。「欸，你很大牌耶，每次吃飯都要三催四請的。」
只見楊素素一臉倦容的趴在化妝台上睡著了，他翻翻白眼走過去搖醒她。
「超級迷你豬，醒醒吧，一桌子好菜等著你掃進肚子裡，而且你就算再累也該先吃晚飯再睡吧？」
和瞌睡蟲糾纏拉扯了幾回合，她嘴裡咕噥一聲，揉著眼睛慢慢坐直身子。
「唔……媽煮好晚餐了啊？」
「是啊，就等你這大小姐去消化！」
素素無奈的摸摸肚皮，整張臉微微一垮。
「唉，實在是吃不太下。」
「幹嘛？實行減肥計劃嗎？」楊嶼南故意斜睨放在牆角邊的一張畫，那是素素親筆畫出來的一張人像素描。「為了上頭那個男人？」
素素聞言，脹紅雙頰，立刻賞他一拳。
「閉嘴，不要你管！」
「我是管不著你們女人家的事啦，瞧你成天像個大花癡似的，真教人擔心到底交不交得到男朋友。」他同情的歎氣。
「什麼意思嘛！把我說得像個老姑婆似的。」
「本來就是，那一把年紀了還沒男人追。唉！完全沒行情可言。」
「誰說我沒人追？」她不服氣的起身。「我只是堅信寧缺勿濫，才不是沒人追！」
「哦？果真如此？」小素素三歲的他，有著一張奇毒無比的嘴吧。「那我怎麼從沒接過男生找你的電話？也沒瞧見你打扮得花枝招展過？」
「因為我矜持，不像你，才剛上大學就把換女朋友當換衣服一樣的換，沒品！」她不屑的皺皺鼻子。
「是，你清高、你純潔、你高不可攀。」他不耐的插腰。「喂，我可是快餓翻了，你到底要不要吃飯了啊？」
「好啦好啦，你比媽還要囉嗦那。」她邊咕噥著邊出房門。
「如果你不是我老姐，我才懶得理你這種女人咧。」
她用手掀著鼻孔朝他做了個鬼臉。
「真、是、謝、謝、你、呀！」
「不、客、氣！」他同樣默契十足的回她一個五官扭曲的鬼臉。
姐弟兩笑著下樓去，感情顯然還是好得很。不過被自己弟弟說中心事的素素，內心深處可就不是那麼好受了。
唉，月下老人啊，你何時眷顧我的愛情呢？
「天殺的！」
曾幾何時，雷紹達換掉了那句粗話，用這句還算好聽的話來代替；但是，話裡的怒火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消減，他仍像一座蓄勢待發的活火山。
衝到楊素素桌子前，他開始破口大罵：
「塑膠花！為什麼你又把王老闆的訂單當作汪老闆的訂單處理？難不成你是白癡嗎？要我怎麼罵你才聽得懂……！」
「等……等等！」她忙打斷他的話。
「等什麼等？！」他剽悍的瞪向她。「我在罵人還可以等會兒再罵的嗎？」
「我……我不是塑膠花，你又記錯我的名字了。」她委屈的喊。
「媽的！」他控制不住又冒出粗話。「你上回說你叫塑膠花，我又哪裡記錯了？」
「我……我是楊素素，不是塑膠花。」
「楊素素？誰叫你取這麼難聽的名字來著？我寧可你叫塑膠花！」他沒好氣的罵：「你乾脆去戶政事務所改個名字算了，免得我老是記不住你的名字！」
「這是我爸媽取的嘛，二十幾年了都是這個名字。」她有些畏懼的輕聲說，那委屈的模樣真是誰見猶憐。「你以後可以直接喊我素素，這樣或許比較好記。」
但雷紹達卻一臉的酷，絲毫不為所動。
「素素？我看你乾脆去寺廟裡當尼姑吃素算了，不要在這兒礙手礙腳，弄得我整天烏煙瘴氣！」
她咬住下唇，那張難過得快哭的臉就垂得更低了。
「雷紹達，你在做什麼？」
突然之間，一個頗威嚴的聲音，傳進了辦公室。
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素素不禁錯愕的呆了呆，抬起頭，看到老闆姜磊正站在大門口，臉上表情十分不悅。
「老……老闆。」素素不安地叫。
這時，雷紹達站在那兒，神情依舊冷淡，但稍稍收斂了適才的怒氣。
「老闆。」他心不甘情不願的隨便喊了句。
「我老早就聽到有人說你時常欺負素素，是不是真有這種事？」
姜磊正年約五十好幾，為人就跟他的名字一樣，是個光明磊落、正直又不苟言笑的人。
素素驚恐極了。以往姜磊正只在禮拜五來公司，今天是禮拜一，但他居然破例的跑來了！
「我不認為我欺負她，我不過是在糾正她的錯誤罷了。」雷紹達面無表情。
「是這樣嗎？那素素怎麼一臉要哭要哭的樣子？就算是糾正錯誤，有必要罵得她無地自容嗎？」姜磊正大皺其眉。
「我只是希望她下次不要再犯，所以口氣重了些，並沒有要她無地自容的意思。」雷紹達輕描淡寫，眼睛看也不看姜磊正。
「雷紹達，我知道你工作很認真，也很拚命，但不能因為如此就要求別人配合你達到十全十美。素素還年輕，是公司的新人，個性又比較內向文靜，如果你不能做到和平共處、以禮相待，那麼，說實在的，我不能忍受公司裡有這種欺壓新人的事情發生。」顯然姜磊正對他的態度十分不滿。
「等！等等！」驀地，素素鼓起勇氣發出了聲音，站起身子。
「怎麼了？」姜磊正望向她，目光放溫和了些。
「他……他並沒有欺負我，我從來……不覺得他有欺壓過我啊。」忍住喉管深處的顫抖，她穩住了音調。
「什麼？」姜磊正以為自己聽錯了。
不只是他，其他在場的同事，包括雷紹達自己，都以為這個楊素素瘋了。
「都是我不好，是我太笨，每回他交代我的事情，我都做不好，還老是犯錯，害他為了我的失誤而疲於奔命，所以他脾氣不好也是在所難免的，我並不怪他，因為始作俑者是我。」素素睜著黑白分明的眼睛說著，那語氣還挺理直氣壯的。
「素素，你是不是怕他以後會再欺負你，所以才這麼說的？不用擔心，我不會眼睜睜任由他欺壓你的，你盡可以把事情真相說出來，用不著隱瞞，也無需替他脫罪。」姜磊正義正辭嚴地道。
「我沒有隱瞞，也沒有替他脫罪。」她認真的：「我說的都是真心話。」
姜磊正真搞不懂她是怎麼想的，剛剛他明明看到雷紹達欺壓她的情景啊，她為什麼要替他說話呢？
念頭一轉，他面向雷紹達。
「好，我暫且相信你沒有欺負素素，也希望你以後可以和同事們好好相處，不要再讓我撞見你對誰大吼大叫。」
雷紹達看來仍是無動於衷。
「大家沒事回去工作吧。」姜磊正對著大家說。
素素慢慢坐回位子上，只見雷紹達頭也不回的調轉身子大步離去。
待姜磊正走向自己專屬的辦公室，一句冷不防的話突然從素素座位旁冒出來：
「楊素素，你這也太明顯了吧？」
素素愕然的停住動作，一臉霧水的望向說這句話的人。
「怎麼？不敢承認嗎？明眼人稍微注意一點就可以發現，你呀，暗戀雷紹達這個痞子！」莊雪淑嗤之以鼻的說。
這猛然飛來的一記，令素素震驚的瞠大眼睛，駭然地倒抽一口氣，整個人像被釘住般的動彈不得。
「是啊，原本我們還在懷疑，那有人會一再犯錯那麼多次的，後來經過仔細觀察，你根本是故意的，因為這樣才能引起他的注意。」方雨露也跟進的諷刺。
「非但如此，你今天還替他擋罪呢。這麼明顯的舉動，若我們還看不出來，那我們就太低能啦！」羅凱茜理所當然地插上一句。
素素咬住下唇，臉色有些慘白與驚懼。
「素素，你倒是說句話啊。如果我們說的是事實，你就老老實實的承認吧，我們又不會在雷紹達面前揭發你對他的感情。」莊雪淑直接挑明。
素素一臉堅定的搖了搖頭，放棄開口辯駁。
「怎麼？你以為你什麼都不說，我們就不會逼問你了？」羅凱茜老大不爽的說。
「別這樣，我們又沒有惡意，做什麼擺出可憐兮兮的樣子？好像我們跟那雷紹達一樣喜歡欺負你。」
本來就是！素素在心裡咕噥道。
「看來，你是真的不打算對我們說實話了是不是？」方雨露擰眉插腰地瞪著她。
素素不看任何人，慢條斯理的開始做自己的事情。
「哼，原本我們想和你維持好同事關係，現在你既然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表情，那我們也用不著理你了。以後雷紹達要是繼續欺負你，我們也不會再替你說話了！」莊雪淑生氣的說。
「是啊，你以為你是誰？竟然敢不理我們！別忘了你進公司才三個多月，我們三個可是公司的元老！」羅凱茜也火大了。
「算了算了，大家別和她嘔氣了，」方雨露出面排解。「既然她不想講，我們乾脆就不要理她了，讓她自生自滅，看最後待不下去的人會是誰。」
「哼，真是氣死人了！虧我們平日待她不薄，她竟然卯起勁來和咱們對抗，實在可惡極了！」莊雪淑大聲的說。
「噓，你想讓老闆再衝出來訓我們一頓嗎？趕快做事吧。」方雨露又說。
楊素素始終默默的做事，把她們的一字一句聽進耳裡，放進心底。
無所謂，她早就知道她們是怎樣的人，以後保持距離也好，她才不想和她們做好朋友。
無言的在心裡歎口氣，她懊惱著被她們三個發現她暗戀雷紹達一事。
幸好她們討厭她，應該不會向他說才是，不然她可糗大了。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20-2-5 00:22:10
第二章
又到了梅雨季節。
楊素素出門在外總不忘帶把傘。
粉黃色的傘布上畫著三朵併攏綻放的小白花，是她十分心愛的雨陽傘，不論烈陽或下雨，她都保持好心情，將可愛的傘兒撐開。
下班前，雨滴滴答答的落下。
在狹小的隔間裡喝完最後一口咖啡，辦公室裡似乎漸漸恢復空寂平靜。瞥了眼腕表，原來已經是下班時間了。
打完卡，素素便離開了公司，撐著傘投入稀稀疏疏的雨陣中。
等在公車站牌下，因雨而更顯混亂的交通，讓等公車這事格外折磨人。素素不時引頸望著，還得不時注意到疾駛而過的汽車所濺起的水花會否弄髒了自己。頗愛乾淨的她，最受不了身上有任何一點髒污。
突地，有團黑黑的物體自紅磚道旁閃出，把她給嚇了好大一跳！
定睛一看，是只全身黑毛的小土狗。
瘦弱無肉的身子，微顫的四肢，被雨濕透的毛髮平塌著滴著水珠。
在她尚在怔愕中，它竟縱身一跳躍下了機車道。
素素緊張的抬起臉來左張右望！由於家中養了只愛犬喵喵，在愛狗的本能下，她深怕這只亂跑的狗會遇難，尤其在這樣交通混亂的雨夜裡，說不定會有機車一不小心撞上它。
「狗狗！快回來！」
趁著紅燈，她趕忙走下紅磚道，但狗兒顯然不領情，依舊故我的跑向快車道。
「不行！不能過去！」她心驚肉跳的叫。
狗兒停住腳，慢慢的轉回頭，那黝黑深邃的一隻眼，如泣如訴的像在控訴些什麼，她悚然而驚！錯覺的以為它在流淚。
怎的，她眼花了麼？
「吱！」
猛地，一聲尖銳的聲音震驚了她的四肢，強烈的閃燈在她回頭時刺痛了眼睛，在極度慌亂中，她倉皇失措的跌進了濕髒的水窪中，雨傘摔在地上，而那隻狗卻迅速退回了紅磚道。
約莫呆了十秒，驚魂甫定後，她下意識的低下頭，懊惱的看著自己一身泥濘。
「我的天……！」
騎著摩托車的男子掀開安全帽的擋雨罩，愕然的看著這個熟悉的面孔。
「喂！你在做什麼？！」
細雨中，素素怔怔地抬起臉，她無法辨識機車騎士的長相，但，她卻覺得這個聲音熟悉極了。
那種帶著怒火的壓抑、低沉的怒喝聲，好像是她習慣的警告聲。
難、難道是……？
雷紹達跳下機車，沒穿雨衣的他，十分不爽的大力攙她起身。
「他媽的！你聯想自殺都要找我一塊倒楣嗎？搞什麼鬼東西啊！」
真的是他！她無措的倒吸口氣，睜大無辜的眼睛望著他，任雨水浸濕衣裳。
「楊……，」他又忘了她的名字。「楊小姐！你是不是想死啊？不然幹嘛沒事站在這兒找死啊？！」他忍不住又破口大罵。
「我叫素素。」即使在呆愣中，她仍不忘提醒他。
「像你這樣的一個大笨蛋，我看叫蠢蠢會比較適當！」他沒好氣的嚷，然後彎下腰撿起她的那把小黃傘。
「對不起……」她臉色蒼白地囁嚅道歉。
不知怎的，她的一身狼狽竟叫囂張跋扈的他頭一回有了惻隱之心，接下來想罵的話全自動吞回肚子裡。他悶悶地瞪了她許久，覺得一直站在馬路邊不是辦法。
「楊大小姐，請問你到底要不要撐傘？！」把傘遞到她面前將近五分鐘，終於不耐煩的低吼。
「對、對不起！」她再度一嚇，趕忙接過雨傘。
「媽的！真的有夠邪門，連下班了都會遇上你這蠢蛋。」他嘀咕。
素素難過的噙著淚水，一方面是因為自己在他面前出了大洋相，一方面則是因為身上的衣服幾乎報銷，到時候坐公車肯定會被司機趕下車，即使不會，其他乘客也會和她保持距離。
「你家住哪裡？」沉默半晌，他突然問。
素素呆呆地、怯怯地看他。
「啊？」
「就當是欠你的，我送你一程吧。」
他別過臉，看來十分煩躁，也不曉得自己幹嘛大發慈悲心。
她難以置信地將眼睛睜大如核桃。
「嗄？」
「你是聾子是不是？我問你家住哪裡，你能不能回答一下？」自身的壞脾氣又教他抓狂。
「我──我住三重！」她趕忙回答。
「好，那就上車吧。」他二話不說，立即轉身跨上摩托車。
「上車？」
「快點啦！你以為站在這兒被人指指點點很有趣嗎？」他瞥了眼人行道上那些觀看的路人。
「我……」她一下子脹紅了臉。
「蠢小姐，麻煩你快些把雨傘收起來坐上來好嗎？我可沒那個時間和你蘑菇！」如果她不是女人，他肯定會立刻將她抓上車！
「好……好吧。」她想她是沒得選擇了，收起傘，硬著頭皮跨上他的車後座，突然有些慶幸今天沒穿洋裝。
「抓好後邊的把手，休想趁機吃我豆腐！」
「啊？」她有一瞬間的傻眼。
連雷紹達自己都愣了一下。他媽的！他沒頭沒腦的在胡扯些什麼碗糕？
「沒事啦，我要騎了。」
說罷，素素立即被他勇往直前的高速狂飆給嚇壞了，出於本能，她緊緊抱住他的腰，像溺水般的死扣住他的衣服不放，再加上雨下不停，他變成了落湯雞，她則成了落難烏骨雞。
「喂，你可別在後邊睡著，要告訴我路怎麼走啊！」他掀開罩子叫。
「那個……，」素素冒雨往前張望。「要上中興橋。」
「我知道，你家到底住哪？」
「在天台廣場附近，你知道那裡嗎？」
「知道。」
「那……送我到天台就行了，謝謝你。」對個兇神惡煞說謝謝是件頗奇怪的事。
雷紹達沒再說話。被後頭那娘們抱得怪不舒服的。
Shit！
他忍不住在心底咒罵一聲。真沒想到這個看起來瘦瘦巴巴的娘們竟挺豐滿的，那兩團肉緊緊帖在他背上，讓他都快要……快要起反應了！Shit！
真不知道這個八珍女人在想啥？難道她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嗎？他們沒干沒系沒交情，她怎敢這樣抱他？尤其她可是個黃花大閨女，怎麼說都更應該懂得……懂得矜持自愛才對啊！
該死！他猜她大概是C罩杯。胡亂的想了滿腦袋，他幾乎要噴鼻血了。
闖了最後一個黃燈，素素知道天台已到，他停住車子。
帶著一身的雨水，素素瞇著眼，迷迷糊糊的下車。
她想，這大概是她出生二十二年來最狼狽的一天了吧！
「哈啾！」她出其不意的打了一個大噴嚏。
他皺著眉，看到她因濕冷而瑟縮成一團的身子。
「對不起，因為我沒穿雨衣的習慣，害你沒辦法遮雨。」嘴巴說著道歉，臉上卻沒什麼表情。
「沒、沒關係。」她卻強振精神，對他露出一個無限感激的笑容。「謝謝你願意送我回家……哈……哈啾！」剛說完，又是一個大噴嚏。
她適才那抹美美的笑容教他心頭微微一震，像濕了的心不小心觸碰到通電插頭般渾身顫慄。
這……這個女孩……她到底在想什麼？
瞧瞧她的臉色蒼白如紙，濕透的頭髮像海帶，僵冷的身子卻像一隻小蝦米，這樣……她居然還笑得出來？！
對於她的一切，他突然極度感到困惑起來。他對她明明奇兇無比，上回她卻在老闆面前為他說情，讓他一頭霧水兼滿腹不解……他逕自別過臉去，覺得心中的湖水被攪亂了。
「你快點回家吧，最好趕緊泡個熱水澡，免得感冒了。」
「嗯，我知道了，你騎車也要小心。」她鼓起勇氣。
「廢話！這我難道不知道？」雖然她並不是那麼可惡，但他就是想罵她。說完，頭也不回的立即騎車走掉。
楊素素杵在那兒目送他的背影消失不見，哈啾一聲接一聲，身上的冷意襲上心頭，她想她確實要快些回家才行。
奇怪的是，她沒將傘撐起，回家的路程中，臉上儘是幸福又甜蜜的笑。
看來，她已經不在意自己的一身髒濕了吧？
在以最快的速度飆回住處之後，雷紹達停好車，便衝進屋裡。
怎知剛關上門，正好看到羅克東和一個女人狀似親暱地自房裡走出來。他直覺的一愣，心想自己回來的真不是時候。
「嘿，回來啦。」羅克東泰然自若的打招呼。
「嗯。」他冷漠的不去理會他們，打算逕自回房。
「來來來，我跟你介紹一下，這個是小雲兒！」羅克東一派的自然爽朗，摟著身旁的女人來到他面前。「小雲兒，這個就是我的室友，叫雷紹達。」
「你好，我姓崔，單名一個雲。」女孩大大方方的伸出手來。
雷紹達不得已，只好抬起臉來正視羅克東的新歡。
出乎意料的，她和克東以往交著玩的女朋友不太相同。沒有濃烈的脂粉氣，不做作、不低俗、不驕縱，是個鄰家女孩的類型，俐落的一件式短洋裝，乾淨明亮的五官，舒服得很，笑起來便瞇了雙鳳眼。
彷彿清楚他是怎麼猜想她這個人的，她給了他一個心知肚明的笑容。
「我是雷紹達。」他窘迫的伸出手來與她一握。
「我聽說了，很高興認識你。」
羅克東在一旁笑開了懷，硬是把兩人的手分開。
「少來這套行不行？你們當這裡是交友俱樂部啊？」
雷紹達不爽的瞪向他。
「你在胡說些什麼？」
「我說你這人真的龜毛，如果我猜得沒錯，你進門時撞見我們，心裡一定在想：哎呀，真是糟糕，我回來得不是時候！」他得意的昂著下巴。「如何？我說得對不對？」
「我不想回答你這個無聊的問題。」
「然後你同時尷尬的想：我是不是應該速速迴避比較好？免得破壞人家的好事？」
「夠了沒有？這種話你也說得出來。」雷紹達尷尬極了，卻見崔雲掩嘴笑，像是開心得很。
「哎呀，甭擔心，小雲兒早就見怪不怪了。」他熱情的搭著他的臂膀。「只怪你記性不好，忘了我跟你提過她這號人物。」
「什麼？」雷紹達不懂。
「小雲兒啊，我的青梅竹馬。」
「你的青梅竹馬？」他好似想起了什麼，有些恍然大悟。「喔！就是那個曾經害你被痛打十大棍的鄰居丫頭？」
「沒錯，就是我！」崔雲大聲承認。
「怎麼她……？」雷紹達不明白崔雲何以會在這裡出現，他記得克東說她已經舉家遷至新竹。
「喔，她打算來台北找工作，順便準備銀行特考，所以在這段期間內，我們可多了一個新室友。」
「如何？你歡迎嗎？」崔雲兩手一攤，模樣可愛的問。
「當然歡迎！我們這兒還有間房一直空著。」面對她，雷紹達顯得不太自在。說也奇怪，以往曾交過無數女朋友的他，此刻卻不擅應對。
「太好了！」崔雲喜上眉梢的一擊掌。「不過我爸要是知道我來住你這兒，肯定會氣急敗壞的跑來帶我回家。」
「說得也是，你爸對我的印象一直不太好。」羅克東同意的點頭。「所以你最好別告訴他，免得他真的跑來台北找你。」
雷紹達沒有表示意見，雖然他心底同樣覺得不妥。一個女孩單獨和兩個大男人共處一室，那不是很奇怪嗎？
就算他是正人君子，羅克東應該也不會對她下手，但……總是怕惹人議論。
「安啦！我老爸這關我自會應付，反正他不知道我來投靠你，不會有事的啦。」她樂觀的說。
「那麼，選日不如撞日，為了慶祝小雲兒的到來，咱們一塊出去吃頓飯吧。」
「外頭在下雨，太麻煩了。」雷紹達搖頭。
「是啊，你瞧他淋了一身濕呢，」崔雲對著羅克東說：「我看乾脆你去買幾包泡麵回來，我親自下廚。」
「煮泡麵也叫親自下廚啊？」羅克東戲謔地捏她鼻子。「你還好意思說？」
她笑鬧著反捉住他的手。
「怎會不好意思？你都好意思讓我這個客人下廚了，煮泡麵是理所當然的嘍。」
「說得一副虧待你的樣子，要不我親自下廚煮給你吃嘛！」
「好，這可是你說的喔！雷紹達是見證人。」崔雲順勢把站在一旁的他給拉過來。「對不對？」
騎虎難下的雷紹達，只得大力點頭。
「ok，沒問題，只要你們不怕吃進肚子裡有事，我絕對會煮出好東西來給你們吃。」他拍著胸脯保證。
於是，一分鐘後，羅克東撐著傘出門，目的──超級市場。
小小的客廳裡，只剩下雷紹達和崔雲獨處。
基於兩人不熟，他決定先去洗個澡。
「呃……你可以看看電視，我去洗個澡。」他將遙控器拿給她。
「沒問題，去忙你的吧。」
「喔，對了！」在他轉身時，她突然又發出聲音。
「有事？」他回過頭。
崔雲從椅子上站起，對於接下來要說的話有些遲疑。
「我……可不可以問你個問題？」
「什麼問題？」
「你知道不知道克東他……現在有沒有女朋友？」
「女朋友？」
「是啊。」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臉。「他還是老樣子，對我像妹妹似的，不過你旁觀者清，應該知道我對他的心意吧？」
「你？」這可真是冤枉！他才剛認識她，怎會知道她的心意？
「不過你可不要告訴他，我不想造成他的困擾，畢竟……他一直很有女人緣，我猜他交過的女朋友一定不少。」她看起來有些沮喪。
「也……也沒那麼糟。」他笨拙的安慰她。「至少目前來講，他還沒半個稱得上是固定的女朋友。」
「意思就是他吃完就抹抹嘴走嘍？」
她的用辭令他發噱，但又不能表現出來。
「算了，當我沒問嘍。」她一笑置之的坐回椅上。「謝啦。」
雷紹達沒有再說什麼，然而她的灑脫、坦率與真性情，卻令他十分欣賞。
接下來的日子裡，或許要想想法子幫幫她才是。
翌日到了公司，素素的咳嗽聲始終未間斷過。
她想，經過昨夜雨水的洗禮和風吹的折磨，她八成是感冒了。儘管她明明一回家就泡了將近半小時的熱水澡，但顯然的，病毒還是找上了她。
到小隔間去沖泡了杯茶，看著氤氳的霧氣上升，素素覺得倦意十足，頭也脹脹暈暈的，令人十分不舒服。該請假嗎？她不禁自問。但她的病情看來不是那麼嚴重，或者中午休息時間去藥房買罐感冒糖漿來喝喝好了。
回到座位上時，她忍不住又多咳了幾聲。
「喂，你咳嗽時可不可以朝向別邊？」莊雪淑突然大聲放下手中的筆，不悅的瞪視著素素。
素素錯愕了幾秒，幾個從外頭走進來的工讀生也愣了下。
「對不起，我以為我朝著前面……」
「朝著前面？」方雨露立即轉過頭。「你這個壞心腸的女人，竟然想把你的感冒傳染給我！」
素素睜大眼，慌張的搖頭。
「不不不！我沒有要傳染給你的意思，我……我只是咳嗽而已。」她無奈的說。
「真是缺德！自己感冒還想讓別人跟著受苦，」莊雪淑咒罵：「世上就有你這種女人！哼，我看你一定是故意的！」
「我……，」素素苦著臉，覺得百口莫辯。「我不是啊……」
「麻煩你，如果人不舒服乾脆請假回去好了，不要在這邊影響我們的情緒。」換羅凱茜說了，三人攻擊小組聯合開炮。
「是啊，你這樣咳啊咳的，是不是要讓我們耳根子沒辦法清靜？」
「感冒總難免會咳嗽，我也沒辦法啊。」她忍不住回了句。
「喲！你的意思是我們活該聽你噪音干擾嘍？」方雨露插腰，兇惡的語氣。
「不不！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她快暈倒了，這些女人為什麼老愛找她麻煩呢？她自認沒什麼地方得罪她們啊！
「真受不了，真不明白老闆請這種人來上班做什麼？」莊雪淑一邊大力摔公文夾一邊大聲說。
素素心裡無言地歎息！今天沒挨雷紹達的罵，卻被這三個女人給刮了一頓。
她忍不住又掩嘴咳了幾聲。
「夠了！不要再咳了！你以為這樣咳會讓你看起來比較可憐嗎？」羅凱茜尖著嗓子叫。
「是哪兒來的一群母雞在那叫春啊？」一個熟悉又不客氣的聲音冷不防冒出。
不同說，這人正是雷紹達！
不知怎的，素素竟有些欣喜的抬起頭，彷彿他是她的救星。
三人的臉同時脹成豬肝色，個個握緊了拳頭。
「雷紹達，你講話放尊重點！」
雷紹達鄙夷的瞥了她們一眼，做了個噁心的表情。
「母雞就是母雞，只不過，會化妝的母雞就更好笑了，青一塊紫一塊，還外加血盆大口。」
「雷紹達，你存心和我們過不去是不是？！」年紀最大的方雨露祭出她的威嚴。
「以前，我只存心和她過不去，」他輕描淡寫的瞟了素素一眼。「不過現在，我發現你們比她更教人厭惡。」
「喲！原來你是來幫腔的！怎麼？因為素素幫你在老闆面前美言過，你就打算做只會報恩的狗，來替她罵人是不？」莊雪淑尖酸刻薄的吐出話。
「哼，」他冷冷的一笑。「你別搞不清楚狀況，我不是來替她罵人，而是來替她罵一群母雞。」
「你！」莊雪淑氣得渾身發抖。
雷紹達不理會她們的咬牙切齒，自顧自地走到素素桌子旁邊。
「你這張發票的統一編號開錯了。」他心平氣和的將發票放到她面前。
這是頭一回他對她的犯錯沒有發怒，素素著實不習慣他這樣溫和的口氣，因此惶惶恐恐的接過發票趕緊更正，心裡有些納悶他怎麼沒罵她。
「哼，原來你是因為和咱們素素有了姦情才來對付我們啊。」方雨露不甘示弱的反諷。「怎麼？我們親愛的楊素素小姐向你表白了是不是？」
聽到這句話，素素的臉刷地一白！她慌亂而祈求的望向她，希望她別再說下去了。
但方雨露怎可能放過這個大好機會！看著雷紹達那懷疑的表情，似乎在沾沾自喜於自己的正中紅心。
「別這樣盯著我，我說的可是事實哦，我們大家都知道的。」其餘兩個女人紛紛得意的點頭。
「不然你真以為她這麼智障，同樣的錯誤可以一犯再犯？即使被你罵得猛掉淚，但到了老闆面前，還為你擋罪。」方雨露挑著眉。
「是啊，知不知道除了你，她可沒對誰犯過一丁點兒的過錯？如果不是存心引起你對她的注意，恐怕像你這種不肯正眼看女人的人，連她的名字都不會想知道呢。」
「胡說，才不是這樣的。」素素微弱的發出抗議。
「我胡說？！」方雨露火大的拍桌站起身，用她塗滿亮紅色指甲油的肥手指向楊素素。「楊素素，你敢發誓你沒有暗戀雷紹達？！」
素素真難以相信方雨露竟會要她發誓，她不禁悲憤交加的跟著站起身，炯亮的眸子充滿難以忍受的怒火！她咬緊牙根，握緊雙拳，因感冒而衍生出的不舒服徹底蒼白她的臉，但她挺直了腰桿，以一種從未展現過的勇氣對著方雨露──
「方雨露，我有沒有暗戀雷紹達跟你有什麼關係？你們喜歡嚼舌根、議人是非，是你們的事。若你以為找到我的弱點來威脅我，那你就錯了，我不覺得這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她深吸口氣繼續道：「同樣的，你以此要求我發誓，真的是太無知了。我本以為像你這種已經三十好幾的女人，已經具備了一定的圓融和智慧，沒想到，你比我這個不過二十出頭的丫頭還要可笑！成天就只會在人背後放冷箭……」
突地，素素感到眼前驀地一黑，全身的力氣彷彿霎時自腳底被抽空，整個人癱軟的向後倒去。
如果說她最後那一絲意識無誤。那麼，她想該是雷紹達接住了她吧？
雷紹達坐在病床旁，窮極無聊的翻看隨手拿來的報紙。
瞥了眼躺在床上熟睡的楊素素，病容憔悴、頭髮蓬亂，實在怪可憐的。這樣的心情真是複雜，害他一整天都覺得神思不屬，不知道如何收拾。
這個又蠢又笨的娘們暗戀他？怎麼她是瞎了眼抑或患被虐症？
搖搖頭，心中沒由來的覺得憐措。像她這樣單純又柔弱的女人，怎會看上他這種兇神惡煞般的男人？
若不是今天被那三隻母雞點醒，他恐怕很難察覺這笨女人所做的笨事。
他煩躁的抓抓頭，還是想不出自己有什麼地方值得她喜歡的。難不成她沒認識過什麼男人嗎？否則幹嘛挑他這種人喜歡呢？
啊，不對不對！他做啥一直貶低自己？他不是一向自認很優秀的嗎？
這時，護士走進了病房，後頭還跟了個人。
「楊素素在最後一床。」
「喔，謝謝。」
雷紹達抬起頭，和一個眉清目秀的大男孩的視線迎上。
「你是……？」
男孩見著他，愣了一愣。
「呃……我叫楊嶼南，是楊素素的弟弟。」
「原來如此。」
「我姐她還好吧？」
「已經沒什麼大礙，等點滴打完，人醒過來就可以走了。」
「喔，我昨晚就說她淋雨一定會感冒的，今早我看她臉色很難看，勸她請假她卻堅持要去上班，這下可好，竟然被人送到醫院裡，真是自找麻煩。」
楊嶼南蹙眉望著躺在床上的姐姐，語氣裡雖然頗為埋怨，臉上的表情卻又那麼擔憂。
雷紹達心想：他們姐弟的感情應該很好才對。
「那麼，她就交給你來照顧了。」他聳肩站起身。
「不好意思，還麻煩你送她來。」楊嶼南禮貌性的道謝。
「同事一場，應該的。」他順便拿起報紙。
楊嶼南突然仔細盯著他瞧了好半晌，教雷紹達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看自己。
「怎……怎麼了嗎？」
「你是不是叫雷紹達？」
他怔了怔，感到十分詫異。
「你怎麼知道？」
楊嶼南煞有介事的磨蹭著下巴點點頭。
「真沒想到我姐畫素描的技巧這麼好，我還以為她是心血來潮隨便塗鴉的呢。」
「什麼？」他不懂。
楊嶼南不住偷笑。
「沒事啦，只不過，我姐的房間裡掛了一幅素描畫，畫裡的那個人長的很像你，而且上頭還有雷紹達三個字。」
他心下一驚，一時說不出話來。
「不過甭擔心，說不定還有人也叫雷紹達，長得跟你很像呢。」他不安好心的安慰他。
「是這樣嗎？」雷紹達的臉垮了下來。
楊素素的這個弟弟，還真是會扯她的後腿啊。
「無論如何，我姐姐可是沒交過男朋友的純情派喔，你如果不中意她，就離她遠一點。反正啊，她已經習慣暗戀這檔子事了。」
習慣？暗戀還有用習慣兩字來形容的？
「好了，時間不早，你趕快回公司吧，我來照顧她就行了。」
雷紹達沒再吭聲，將目光停留在楊素素臉上數秒後，頭也不回的走了。
楊嶼南知道自己闖了一個不小的大禍，但，他的心情卻無比愉快。他太瞭解自己姐姐的個性了，如果沒人從後面推一把，她永遠都會在原地踏步的。
總不能暗戀一輩子！他這樣幫她，也算仁至義盡了。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20-2-5 00:22:28
第三章
翌日到公司上班時，辦公家裡的氣氛顯得相當凝重。
三隻母雞異常的安靜與本分，個個埋頭認真做事，一切平靜得有些可怕。
素素並不後悔自己昨天反駁她們的話，她只不過是希望她們別再將她的自尊與人格踩在腳底下。
一直到中午用餐時間，三隻母雞都靜悄悄的，讓素素有種山雨欲來的感覺。
彷彿她們之所以會如此平靜，是為了製造另一場更大的風暴。
唉，不想那麼多了，她告訴自己。
拿了錢包，素素走出公司準備去買便當，結果冷不防地，一隻突如其來的手掌按住了她的肩膀，把她嚇了一大跳。
她扭頭一看，是雷紹達那張酷酷的臉。她愣上一愣，感到心情迅速起伏。
「干……幹嘛？」
「約你吃中飯！」他的語氣不像邀請，倒像是威脅與命令！
「啊？」她一陣傻眼，當場呆在那兒。
他傲氣的昂起下巴。
「你懷疑嗎？」
「為……為什麼？」
「為什麼約你吃中餐？」
「嗯。」她點點頭。
「因為我有話要對你說，但是在公司裡談不方便。」
「有話對我說？」她又愣了一下，沒來由地又臉紅起來。面對他時，總會令她想起昨天的事，他……有沒有當作一回事？
「喔。」她低低應了聲，表示同意。
「走吧，路邊攤的面在等你。」他帥氣的拂一拂額上的瀏海，跨步走了出去。
素素默默跟在他後頭，心裡七上八下，好不緊張，到底……他有什麼話要對她說？
鑽進一條專賣小吃的巷子裡，雷紹達走進一間中等價位的日本料理店，素素愕了愕，心裡納悶著他口中的路邊攤怎麼變成了日本料理？
不過，她還是乖乖的跟了進去。
坐定後，雷紹達直接點了豬排定食，素素則猶豫了老半天才選定拉麵來吃。
「你沒來這裡吃過？」他問
「嗯，我通常都買便當或湯麵。」她縮著脖子，據實以答。
「做什麼又擺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我又沒有要罵你。」雷紹達皺著眉，對她的反應感到有些生氣。
素素抬起頭，十分無辜的望著他。
「我沒有可憐兮兮的啊！」
「我看你真是被我罵習慣了，才會擺出那種苦瓜臉。」
「不不不！我……我真的沒有擺苦瓜臉！」
「既然如此，你笑一個來讓我瞧瞧。」
素素有些錯愕的傻住，她簡直不相信雷紹達會這樣跟她說話，尤其……尤其他臉上的表情還是酷酷的，叫她怎麼笑得出來嘛！
這會兒，服務生將他們所點的東西快速送上桌。
「我……我笑不出來。」她搖搖頭，十分沮喪的垂下眼。
「好吧，我不刁難你了。先說正題，那三隻母雞今天沒再欺負你了吧？」
她又抬起頭正視他。
「她們今天……真的好安靜哦，也沒跟我說半句話，讓我反而很不安心……」她擔心的說。
「今天一早，工讀生阿良告訴我，昨天我送你去醫院後，有幾個送貨司機看到這件事，當下就生氣的打電話去給老闆，把你被氣昏的事說了。老闆很生氣，下午便跑來訓了她們一頓，要她們從此以後不許再欺負你，不然就另謀高就！」
「什麼？！」素素大吃一驚，臉色為之一變。「老……老闆罵了她們？」
「是啊，你也知道老闆的脾氣，他做人一向很正直，就像他上次也訓了我一樣。」
「但是……她們三個在公司都已經做了那麼久……這……怎麼會這樣呢？」她懊惱地咬住了下唇，對於會有這樣的結果感到極度的懊悔。「都是我不好，害她們三個被罵……」善良的本性又跑出來了。
「你這個笨蛋！這哪裡又是你的錯！以前我欺負你，你也說是你的錯，怎麼，你是聖人麼？這麼喜歡把過錯往自己身上攬？」他沒好氣的說，真覺這娘們是頭號大智障一個！
「如果不是我，她們也不會挨罵……」她還是自責。
「她們這叫自食惡果！你實在不必為她們感到難過。還有，不要以為我昨天幫了你，以後你犯錯就不會罵你！」他用兇神惡煞般的模樣警告她。「知道了嗎？」
她趕忙點頭如搗蒜，又露出害怕的表情。
「嚇唬你的，做什麼又是那種臉？」他立刻不爽起來。
這下子素素真是一頭霧水了！他這麼陰晴不定、反反覆覆的，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對了，有件事我想問你。」他一邊大口大口的吃著午餐一邊說道。
「什麼事？」
「那天我在馬路邊差點撞到你，我一直想不透，你呆呆的站在那裡幹嘛呀？」
素素的臉霎時又脹紅成蘋果。
「呃……」
「不會是真想自殺吧？」
「不！不！當然不是！」她急急地搖頭。
「難道你臨時靈魂出竅，所以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走到路中間？」他瞇起眼。
素素的臉一陣扭曲，趕忙解釋：
「不是啦，我是因為……因為一隻狗。」她嚥了口口水。
「狗？」
「有隻狗突然衝到馬路上去，我怕它被車撞，所以一時忘記就追了過去，才會不小心讓你給撞上……」
「喂，講清楚！是遇上，不是撞上！我可是半根寒毛都沒碰到你，你就摔在地上了。」
「我、我知道啦，所以，原因就只是這樣，不是什麼靈魂出竅。」她囁嚅地說。
雷紹達有些想暈倒！他果然是碰上了宇宙世界超級無敵大智障！他總以為，這種白癡女已經絕種了吧！也罷，少去惹她為妙，免得那天她得了精神病，人家還說是他害的。
於是，他埋頭開始大口大口扒飯，沒再開腔，好像對她的回答不感興趣似的。
素素見狀，只好趕緊把手邊的拉麵胡亂加速吃完，免得到時他吃完就走人。
「還有，我勸你脾氣不要太好，既然已經發過飆了，以後對那三隻母雞就保持這種態度好了，免得她們心裡不服氣又找你麻煩。」他建議。
「可是……這樣子上班的氣氛會很奇怪那。」
「圖個清靜不是很好嗎？你這女人是怎麼搞的，有被虐狂是不是？這麼喜歡被人欺負？」他翻了翻白眼。
「我當然不喜歡被欺負，只是……我真的希望可以和她們保持友好關係。」
「不要傻了，那幾個女人擺明不把你放在眼裡。以前我欺負你，她們也沒出面幫過你半次，像這樣的同事，你還會奢望所謂的友好關係？你可真是天真啊！」他搖頭歎氣。
她沮喪的沒應話，她明白他講的句句是實情，也不需要辯駁了。
這會兒，雷紹達也不忍再說下去，站起身，掏出錢包付賬去，素素忙不迭的用面紙擦擦嘴巴，然後站起身。
沒想到他連她的也一併付了，她不禁安慰又竊喜的想：他不會是打算請她這頓飯吧？走出店門口，素素照樣跟在他後頭默默走著。
就快到公司之際，突然，他回頭瞪著她。
「喂！你還不把錢付給我，是打算坑我這一頓是不是？」
「啊？」她毫無預警的呆上一呆，停了半晌，窘迫的大力點頭。「對……對不起，我忘了，我馬上拿給你！」說罷，她手忙腳亂的從錢包裡掏出一張百元鈔票給他。
「這還差不多。」雷紹達接過錢，咕噥了一聲。
素素扁著嘴，心裡很不舒坦。
回到辦公室，素素發現老闆姜磊正也來了，而且她發現，那三隻母雞死灰的臉，她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素素，你進來一下。」這時，姜磊正從他的辦公室喚了她一聲。
「喔，好。」素素不耽擱，立即進了姜磊正的辦公室。
關上門，她生硬的嚥了口口水，再深吸一口氣。
「老闆。」她禮貌的喊了聲。
「嗯，坐下來吧。」姜磊正看來面色凝肅，像有什麼大事要發生。
素素點點頭，拉了身旁的椅子坐下。
「我已經知道你們昨天發生的事了。」姜磊正也不拖泥帶水，直接開口說道：「對於這樣的事情，我感到十分痛心，我們公司規模不大，人也不多，卻能製造出這麼多是非，實在讓我頭痛！」
「對、對不起……」她心裡一陣難過。
「我知道錯不完全在你，只是，再這樣下去，會影響所有人的工作情緒，對公司而言，也是一種損失。」
「我……」
「先聽我說完。」姜磊正環著手臂正色道：「今天一早，方雨露她們三個都向我遞了辭呈，喏，就在這兒。」他指了一下桌邊。
素素仔細一瞧，三張離職申請書就擺在那兒，她臉色又是一變。「她們……」
「她們的理由很簡單，也很離譜。」姜磊正聳聳肩，流露出一種無奈。「她們認為我偏袒你，對你存有私心。」
乍聽這話，素素一時還無法反應過來。
「什……什麼意思？」她怯怯地問。
「意思就是，她們以為我喜歡你，所以才會處處護著你。」
素素一聽，激動得自椅上站起，沒想到用力過猛，椅子「砰」的一聲往後倒去，然而她也顧不了這麼多了。
「怎、怎麼可能？！她們……！」她惱火地跺足。「她們在想什麼啊？」
姜磊正怔了怔，素素的反應會如此激動，著實在他的意料之外。
「不要生氣不要生氣，因為該生氣的是我啊。」美磊正不由得笑了。
素素瞪大眼，把兩手按在桌沿上。
「老闆，她們污辱了你，你怎麼還笑得出來呢？」
「為什麼笑不出來？只要不是事實，清者自清，濁者是濁，我沒什麼好生氣的。何況，她們的話不會有什麼人相信的。」
「但是……」素素卻氣得想立刻衝出去打她們，這三隻母雞，真是太過分了！她還沒碰過這樣惡劣的女人！
「不過這不是我要你進來的原因……你要不要先坐下來？」姜磊正苦笑。
素素雖然氣憤，但想想，還是乖乖坐下來。
沒想到砰地一聲，她摔到了地上，屁股還撞上適才被她弄倒的椅腳。
「唔，好痛！」她低嚷一聲。
姜磊正連忙起身看她要不要緊，這一瞧，他忍俊不禁笑了出來。
素素糗得滿臉通紅，趕忙扶正椅子站起來，然後尷尬的坐定位子。
「還好吧？」
「嗯。」
姜磊正收斂神情，回復先前的嚴肅。
「那我還是繼續先前的話題吧。」他清了清喉嚨。「對於她們三個要離職的事情，你有什麼看法？」
「看法？」
「是啊，你覺得我該不該慰留她們呢？」
她一怔。「關於這點，應該是你來決定呀……不過，我覺得公司如果一下子少了三個人，會是件很麻煩的事。」
「這個我知道。」
素素憂鬱的想了想又道：「我想，事情還不至於那麼嚴重，我也不希望帶給公司這麼大的困擾……或者，我離職好了。」
姜磊正嚇了一跳，臉色一沉。
「這是什麼話呢？又沒人怪你，做什麼換你要離職了？」
「我一個人離職總比她們三個人一塊走來的好，而且……我總是笨手笨腳的，帶給您不少困擾……」
「胡說！我幾時責怪過你了？」
「但是，我跟公司裡的人老是不合……」
「那是因為你是弱者，所以才會老被人欺負。」
素素不知該怎麼說，她顯得十分茫然。
「除此之外，我不知道應該怎麼辦。」
姜磊正望著她許久，不由得輕歎一口氣。
「唉，我真沒見過像你這樣善良的女孩子，善良的接近笨……呃……接近天真。這樣吧，你想想法子和她們重修舊好，勸她們不要離職，這樣，也算是幫我一個大忙了。」
重修舊好？她在心裡苦笑。
「可是，她們不見得肯理我啊……」她囁嚅地搖頭。
他看起來十分苦惱。
「真傷腦筋！雖然我並不是非挽留她們不可，不過，公司若是一下子少了三個人，那可真是挺麻煩的。」
看到老闆那困擾的神情，素素感到十分自責。
「或者，還是照我剛剛提的，就讓我一個人離職好了。」
「素素！」姜磊正的臉又是一沉。
「老闆，我是說真的。如果我一個人離職可以解決大半的問題，那麼，我願意犧牲。事情本來就是我惹出來的，該由我來承譫。況且，她們三個在我沒來公司之前，一直都表現良好，對公司盡心盡力，就算她們現在對我存有成見，也是我沒有那個能力和她們打成一片，不能全怪她們。」
「你怎麼到了這節骨眼還替她們講話呢？」
素素微微一笑。
「您知道嗎？您真是我見過最好、最公正的老闆了，我也很高興能有這個機會在您的公司做了這短短四個月。所以，不要讓我覺得對不起您，我希望公司能蓬勃發展，而不是內訌連連。」
姜磊正心裡一陣感動，的確，像她這樣善解人意的女孩真是絕種了。
「唉，素素，我真不知道該再說什麼才好……」
素素沒讓心中的黯然與難過表現在臉上，她振作的一笑，站起了身。
「那麼，我就做到這個禮拜六吧，我待會兒就開始登報尋人，好遞補我離職後的空缺。」
姜磊正欲言又止，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比較恰當，只能萬般無奈的點頭。
當素素走出姜磊正的辦公室時，她的目光正好迎上雷紹達那雙炯亮又銳利的眸子，像要探究什麼，還帶了點思索的味道。
她的心中一痛，想到即將離開公司，再也見不著他，她迴避著不敢看他。
一時之間，她軟弱的遁入了小隔間。
對著窗外的藍天白雲，眼中不覺下起了雨。
下班回到住處，雷紹達的心情還是沉甸甸的。把自己丟到沙發上，陷入神思不屬的境界中，一直到有人從廚房裡走出來，他都還渾然不覺。
「回來啦？」聽到女孩子的聲音，雷紹達嚇了一大跳。
回過頭，他這才想起崔雲已經住進來的事實。
「你、你在呀。」
「不然你以為是誰？」崔雲笑得燦爛。「總不會冒出個超級美女陪你一晚吧？」
他苦笑不語。
「今天包了餃子，等克東回來，我再去煮玉米濃湯，相信你們一定很久沒吃這些東西了。」
「你沒去找工作？」
「還沒，可能先隨便找個parttime的工作吧，因為我最主要是要準備銀行特考，沒那個心力投注在正職工作上。」
「說的也是。」
「你呢？聽克東說，你是跑外務的？」
「講難聽點就是送貨小弟，只不過我還要開發業務。」
「那應該很有錢途才是呀，難怪你皮膚黑得嚇人，小心哪，現在的陽光毒得很，雖然你是男人，但多少還是做點防曬工作比較好。」
他不置可否，心想：一個大男人娘娘腔似的化妝像什麼話？
崔雲側過頭去看牆上的掛鐘，納悶著克東怎麼還沒回來。
「真是奇怪，他不是五點下班嗎？都六點半了還沒到家。」
雷紹達忖度了一會兒。根據以往經驗，羅克東只要沒準時回來，肯定是和漂亮美眉約會去了。
「我看……你最好別指望他十點前會回來。」他不得不老實告訴她。
「為什麼？」
「因為他很可能……要加班。」基於朋友立場，他不想把克東的形象弄得太差。
「是嗎？或者我call他好了。」
「呃……這樣也好。」
崔雲走到茶几旁正要拿起話筒，沒想到羅克東正好開門進來了。
「嗨，寶貝們，我回來啦！」學著櫻桃小丸子裡花輪的腔調，他提著大包小包走進門。這倒大出雷紹達意料之外，真沒想到他沒出去ㄆ丫美眉。
「我正想打電話給你呢，怎麼這麼晚？」崔雲開心的迎向前去。
「我到超級市場去採買了些東西給你，」他邊說邊拉著她到桌子旁，把塑膠袋裡的東西一一取出。「來瞧瞧，都是些日常生活用品，我想都是你需要的。」
崔雲睜大眼。
「牙刷、毛巾、洗面乳、衛……你、你在幹嘛呀？這些東西我自己去買就好了啊。」
「反正我順路嘛，而且我怕你懶得出去買。」
雷紹達在一旁真是瞧傻了眼！羅克東居然會幫她買這些女性用品！看來，他們這對青梅竹馬的感情不是普通的好。
「哎呀！人家不用這種牌子的棉棉啦。」崔雲嘟起嘴來嘀咕。「而且還沒有翅膀，我看你自己留著用好了。」
「我自己留著用？」羅克東誇張的臉部抽搐。「你當我跟你一樣是娘們啊？真難侍候，好心幫你買還被你挑剔。」
「是，感謝你的好心與雞婆，我心領了。」
「算了算了，不用我拿去公司給別的女同事用。」他不爽的把那包衛生棉取走。
「嘿！」她見狀連忙搶回來。「不許你拿給別人用，什麼跟什麼嘛！」
「你們兩個夠了沒有？我肚子在叫啦！」雷紹達不耐煩的插話。
就見崔雲抱起塑膠袋轉交給雷紹達。
「喏，麻煩你幫我放進房間裡，別讓他拿去給別人了。」
「啊？」
「我去下餃子，你們兩位少爺等著吃晚飯吧。」
雷紹達和羅克東互望一眼，彼此心照不宣的笑了一笑；等崔雲進了廚房，雷紹達也把東西放進她房裡，兩人才一塊坐下來說話。
「真難得你沒去約會。」
「什麼話嘛，我最近已經收歛很多了。」羅克東怪叫。
「意思是……你是認真的嘍？」
「認真？」他裝迷糊。
「你的小雲兒啊。」雷紹達朝廚房的方向指了指。
「她？」
「怎麼，難道你不喜歡她？」
「當然喜歡嘍，她可是我的老相好吧！」他開玩笑的調調教雷紹達皺起眉頭，但又不知如何把話接下去。
「對了，最近上班情形好點沒？」
「為什麼這麼問？」
「之前你不是被個白癡女同事氣得要命？現在聰明些沒？」羅克東好奇的問。
「我看要那娘們聰明些是不可能的事，不過，有件事說起來真令人跌破眼鏡。」他聳肩。
「是不是她暗戀你？」
雷紹達吃驚極了，目瞪口呆的怔住。
「你、你怎麼知道？」
「猜的！」羅克東得意洋洋的咧嘴一笑。「如何？厲害吧？」
「太恐怖了吧？你連她長什麼樣都沒見過。」
「靠你介紹嘍，如果她長得還過得去的話，你不要，可以讓給我。」
「別開玩笑了，她不是你喜歡的那一型。」
「是嗎？」羅克東將兩手枕在後腦勺，把腳蹺到桌子上。「那很難說喔，人的胃口是會變的，說不定她正好對了我的味。」
雷紹達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懶得再理他。
羅克東則覺得有趣極了。他在雷紹達身上嗅到了些許保護的味道，對於那個女孩，他可不是全然不在乎喔。
有朝一日，他定要見見那女孩子才行。
直到禮拜六，楊素素都沒讓人知道她即將離職，主要是不希望再換來三隻母雞的冷眼冷語。她無意再挑起任何一場爭端，只想讓這場風暴靜靜過去。
所以到了下班的那一刻，她從抽屜裡拿出三拿包裝好的巧克力，接著，一一放到三隻母雞桌子上，看到她們一個比一個冷淡的表情。
「你想幹嘛？」方雨露不領情的揚起眉。
素素嚥了口口水，露出一抹平和的微笑。
「這……這是我的一點心意。」
「什麼心意？」
「這四個月來，真是謝謝你們的照顧了，我……，」她有些扭捏的抿了下唇。「我就做到今天為止。不過你們放心，我已經登了報紙，下禮拜開始就會陸續有人前來面試，不至於增加你們工作上的負擔。」
她分辨不出三隻母雞臉上的表情代表什麼，但她想，她們待會兒必定會好好去慶祝一番吧！
由於不知該說什麼好，素素垂下臉，頓了幾秒，勉強自己向她們微微彎了個腰。
「那就再見了。」說罷，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開始收拾東西。
三隻母雞像是受到打擊，輪流的你望我、我望你，每個人都有好半晌反應不過來，對於這樣的結果竟都有些難以接受。雖然她們喜歡欺負素素，但其實素素並不是那麼令人討厭，她們雖然嘴巴壞了些，但並不代表連心腸都壞。
這時，素素的動作突然停了下來，她手中正拿著一條米灰色的圍巾。
莊雪淑注意到她臉上那黯然的神情，不知怎的，心中內過一絲強烈的不忍。
「這圍巾是不是要送給雷紹達的？」
聽到這突如其來的問話，素素怔忡了好幾秒，然後望向莊雪淑，眼中帶著一絲愕然。
「是不是？」莊雪淑再問一次。
「……嗯。」素素已經不在意被她們知道這件事了，反正，她都離職了。
「我幫你交給他吧。」
有那麼一瞬，素素如墜五里霧中，一臉的愕然與遲疑。「什麼？」
「我說我幫你轉交給他。」莊雪淑顯得很認真。
「你……？」素素期期艾艾的。
「怎麼，你懷疑嗎？」
素素仍然恍惚地，不知所措。
「放心，這回不會再欺負你了，我絕對會把東西交到他手裡，就當是盡一分同事間的情誼。」
「你那是什麼表情？有我們兩個作證，你放心把東西交給她吧。」羅凱茜也說話了。
這一刻，素素分不清楚是感動還是惶恐，在以往，她和她們始終無法交心，但此刻，她卻決定相信她們，於是點頭將圍巾交給了莊雪淑。
「那就麻煩你了。」真是奇怪，所有的恩怨消散得那麼快，素素突然覺得，離開的感覺其實也不壞，至少，她和她們有了新的關係。
以往的不快，就隨它去吧！
「找到新的工作了嗎？」方雨露問。
「嗯。」素素點頭。
「是做什麼的？」莊雪淑將圍巾收好後也問。
「暫時先在便利商店打工嘍。」
她們三個同時愣住。「便利商店？」
「是啊，那是我一個朋友開的店，因為缺人手缺得急，剛好我可以過去幫忙一陣子，等他找到了新的工讀生，我再找新的工作也不遲。」她淡淡一笑。
停了幾秒，素素又從手提袋中拿出一張照片，再遞給莊雪淑。
「另外，這個也麻煩你替我轉交給雷紹達。」
「好。」
素素再聳肩，不好意思的一笑。
「那麼，大家再見了。」
三隻母雞呆呆的看著她離去，始終沒有歡天喜地的感覺。
這一回，她們懷疑自己是不是做得太過火了？
像這樣善良又好相處的同事，她們還能再碰到嗎？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20-2-5 00:22:47
第四章
「這是哪來的鬼東西？」
望著手中兩團毛絨絨的玩意兒，雷紹達臉上的表情顯得錯愕。
「楊素素要我轉交給你的。」方雨露面無表情的說。
雷紹達這才注意到楊素素的座位上空著，而且桌面收拾得乾乾淨淨。
「怎麼她今天又請假了？」雖然不太想和她們打交道，但他還是問了。
「不是。」方雨露簡單應了句。
「不是？」他皺皺眉頭。「還是跑銀行去了？」
這時莊雪淑一副懶洋洋的神態說了：「還不明白嗎？她已經辭職了。」
只見雷紹達無動於衷的冷笑，壓根兒不相信她的話。
「少來，她怎麼可能辭職。」
「是真的，不然你去問老闆。」
「老闆還沒來。」
「要不，去檢查檢查她的抽屜，看看她私人的東西還在不在。」方雨露聳肩。
踟躕了幾秒，雷紹達果真走到素素的座位旁，將右側的三格抽屜一層層拉開。
沒想到，裡面除了一些事務用品及文件，所有私人用品統統不見了。他當場錯愕地呆楞在那兒。抬起臉，他陰鷙、銳利的目光迅速掃向三人，青筋隱隱暴跳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氣憤與惱火湧上心頭。
「你們真是有夠惡毒，竟逼得她走向辭職一途！」
「嘿！」羅凱茜聞言，立即不爽的一拍桌子站起身。「雷紹達，沒憑沒據的，你可不要含血噴人！」
「哼！天底下像你們這樣惡毒的女人還真不多，偏偏這兒就有三個，楊素素到底那裡值得你們這樣欺負她？」
羅凱茜本想反擊回去，但方雨露卻阻止了她，反常的心平氣和。
「真沒想到以前也常欺負她的人，這會兒因為她的離職而激動成這樣。」她破天荒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笑容。「不過你自己想想，如果是我們逼走她的，她會托我們把東西轉交給你嗎？」
「我不管這些，你們說，她為什麼要辭職？」
「你為什麼不問老闆要問我們？我們也是到她離職的前一分鐘才知道的。」羅凱茜不甘心的回答。
「你敢說她會辭職不是因為你們的原因？」
羅凱茜一時語塞，半晌說不出話來。這會兒換莊雪淑站了起來，插腰傲氣的昂起下巴說道：
「就算我們有待她不好的地方，也沒想過要把她逼走啊！」
「人都走了，還叫沒想過要把她逼走？」他不客氣的冷笑。
「如果你真那麼捨不得，那好，麻煩你、求求你去把她給找回來，不要把罪過全推到我們頭上！」莊雪淑惱羞成怒。
雷紹達還想罵些什麼，但轉念一想：他幹嘛這樣激動、這樣不爽？她走與不走，跟他又有什麼關係呢？
「對啊！如果你也和我們一樣良心發現，就拜託你去叫她回來上班，我們不會有任何意見的。」羅凱茜也不爽地說。
他愕了愕，眼前這三個女人怎麼好像怪怪的？那一張又一張若有所失的臉，怎麼彷彿楊素素走了真是個遺憾？
「她回不回來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突然，他防備的這麼說了一句，冷著臉掉頭就走。
「雷紹達，請你再等一下！」方雨露喊住他。
「做什麼？」他看了她一眼。
「這張卡片也是素素要給你的。」
他望著方雨露手上的那張卡片，一時之間，萬種複雜的情緒湧上心頭。
怎麼這個笨女人是真的離職了？她怎麼能走得這樣……這樣可惡、這樣低級、這樣不合邏輯！連半句像樣的屁話都沒放！
用力的將那張卡片扯到手中，雷紹達真是氣在心底，臭在臉上。
「你們有沒有她家電話？」
「沒有……」莊雪淑頓了頓。「不過你可以去問老闆。」
這時，方雨露又恍然記起了一件事──
「還有一點，素素說她已經找到便利商店的工作，不過她說那是暫時性的，或許……還有機會說服她回來上班。」
雷紹達怔忡了幾秒，想確認眼前這三隻母雞的樣子，直到發覺三隻母雞已經進化成三個女人，他吞下喉中梗著的不爽，甩甩頭，淡漠的離開了。
甫出辦公室，他立刻撕開那張卡片，看到上頭只有簡短扼要的兩行字。
那兩行字是這麼寫的：
我想你一定覺得我是個大蠢蛋吧？可是，我還是喜歡你。
P.s：圍巾醜雖，還是不可以拿來當抹布擦！
楊素素
然後在雷紹達的腦中，頓時浮起楊素素那張白癡外加單純的臉。
心中有股蠢蠢欲動的念頭如雨後春筍般地紛紛冒了出來……。
已經十點多了，客廳裡的笑聲仍舊響亮，羅克東和崔雲坐在椅子上看著一部喜劇電影，兩人笑得前仰後合，上氣不接下氣。
唯獨坐在另一張籐椅上的雷紹達卻是完全無動於衷、充耳不聞，連個表情都沒有。於是等到螢幕上打出TheEnd的畫面，羅克東立刻把一包未拆封的乖乖朝他身上扔去。
「喂，做什麼一直發呆啊？」
「少煩我！」微感錯愕的他，立即兇巴巴的把乖乖丟回去。
「你們兩個講話就講話，做什麼拿我的乖乖出氣？」崔雲忙自羅克東手中搶回那包乖乖。
「你坐在那兒擺了張撲克牌臉是要給誰看啊？」羅克東打趣的說：「或者你是在望春風，只不過表情不像罷了？」
「你一天不煩我會死嗎？」
「當然不會，可是會很無聊。」
「現在有小雲兒陪你，應該不會覺得無聊。」他意有所指的瞄了崔雲一眼。
她聞言，急忙再把手中的乖乖砸向他。
「做什麼扯到我身上？你真是無聊耶。」
「聽見沒？真正的無聊男子是你，不是我。」羅克東幸災樂禍的嘿嘿笑著。「如果我猜得沒錯，你肯定是有了感情上的煩惱，對不對呀？」
雷紹達不想理他，拿起桌上的遙控器逕自亂按。
「哎呀，說嘛說嘛，說來聽聽嘛，我們也好替你分憂解愁。」羅克東好奇的擠到他身邊，拉著他的衣服。
「你幹嘛呀？」他沒好氣的將衣服扯回來。
「我們是好朋友吧？有心事幹嘛憋著？還是說出來讓我這個愛情高手替你想想法子吧。」
「愛情高手？你算了你。」
「怎麼，不信呀？憑我這幾年橫行情海的無數經驗，那可是你想學都學不到的珍貴寶藏喔！」他臭屁的一搓鼻子說。然而坐在一邊的崔雲卻暗暗地變了臉色，心裡頭多少覺得不舒服。
她明白羅克東是情場高手，但聽到他親口承認仍舊令人傷感。
「是，我知道你厲害，但我也不見得要求助於你。」雷紹達可不想向他妥協，那肯定會被他笑。
「為什麼不？除了我，你難道還有別的選擇嗎？」他怪叫。
「廣告裡的小齊都有兩個選擇了，我為什麼不？」他翻翻白眼。
「相信我，我是你最值得信賴與請教的朋友，求求你，別吊我胃回了，對於你的事情，我非瞭解不可。」
「你真不是普通的愛管閒事。」
「沒辦法，我上輩子可能是那種最愛東家長西家短的三姑六婆，專管和自己不相干的事。」
「我看你能管好自己的事就天下太平了。」他話中有話，羅克東卻聽不出來。
「嘿，你到底是說不說呀？真是龜毛透頂，不過不用說我也知道，肯定是跟你公司那暗戀你的娘們有關吧？」
「用辭好聽點行不行？什麼娘兒們。」
「是是是！對不起。」他繼續追問：「然後呢？她怎麼了？」
雖然不想說出來，但憋在心裡畢竟沒人分擔，於是他還是說了──
「她辭職了。」
「哦？怎麼會？」這倒也讓羅克東相當驚訝，照理說那女孩既然喜歡雷紹達，就不會捨得離開公司才對呀。
「沒辦法，誰叫她在公司被其他三隻母雞排擠，所以待不下去。」
「這……好像還得追加一隻公雞才是。」
雷紹達瞪他一眼。
「我沒有排擠她，我只是針對工作上的疏失對她兇了點而已，更何況之後我就收歛了許多。」
「誰不知道你這個人一旦兇起來，連天皇老子都擋你不住，我可以想像她的處境有多可憐了。」羅克東裝模作樣、唉聲歎氣的搖頭。
「就算我對她確實很兇，但她會離開公司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
「是嗎？你好意思撇得一乾二淨？我看事情一定沒這麼簡單。」
「你別用你那種超爛的想像力捏造一些有的沒的。事實上，我還是今天才知道她沒來上班是因為辭職。」
「哦？」羅克東更加吃驚了。「這麼說來，之前你完全不知情羅？」
「如果我知道這件事，一定會阻止的。」
「喲！不簡單嘛，你總算說了句人話。」
雷紹達沉重的深歎口氣，語重心長的望著別處說道：
「話說回來，她會辭職我多少也要負點責任。」
他一下子覺得自己沒責任，一下子卻又覺得自己是罪魁禍首。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矛盾！
「突然良心發現了？」
「才不是。」他矢口否認。
「你是有點喜歡那女孩的吧？」在一旁聽了許久，崔雲忍不住打岔道。
「我？」雷紹達一震。
「看你這麼懊惱，肯定是有那麼一點。」崔雲坦白的說：「而且你要是對她沒感覺，就用不著為她的去留感到傷感了。」
「你、你在說什麼呀，我只是替公司覺得可惜罷了。」他心虛的別過臉。
「是嗎？」崔雲聳肩。「如果真是這樣，那你可真是個好人。」
「我本來就不是壞人。」雷紹達真受不了她的說法。
「或許……他也會是個好情人。」崔雲突然給他一個高深莫測的笑。
好情人？雷紹達又是一呆！他？為什麼這樣說呢？
看到這一幕，羅克東同樣也是挪揄一笑，撞撞他的手肘。
「我加投小雲兒一票，你何不放寬胸懷再給自己一次機會？」
雷紹達看看他，再看看崔雲，一下子疑惑、窘迫起來。
他們的意思是要他去追楊素素嗎？他呆呆的、呆呆的，沒有回答，只是腦中更加混亂。
而旁觀的兩人也聰明的沒再給他壓力。因為他們知道，雷紹達會知道該怎麼做的。
「歡迎光臨！」一聲悅耳親切的女聲，總在客人踏入店裡時輕快的響起。
不過短短一個禮拜，素素對於便利商店的工作已完全進入狀況，很快就得心應手了。少了工作的壓力、同事間的是非，讓她覺得上班是件輕鬆寫意的事情。
然而，生活上似乎又少了那麼點重心，偶一不小心，就會陷入若有所失的悵然憂鬱中。不知道現在的他，會不會有一丁點兒的想她？或者，他會覺得她離職是件可惜的事？
倏地，她用力、死命的晃著腦袋，為自己這樣可笑的想法而羞得滿臉通紅。
「小姐，白長壽一包。」驀地，不知何時，櫃檯前站了一個客人。
素素驚得從失神中拉回現實，不禁窘得面紅耳赤。
「對、對不起，請問你要買……？」
抬起頭，她的目光結結實實迎上一雙兇神惡煞般的眼睛，然後，她駭然地杏目圓睜，嘴巴微張。
「啊……！」
雷紹達用力的將一百元鈔票扔到櫃檯上，然後冷傲的揚起那張酷得不能再酷的臉，擰起眉重複剛才的話：
「白長壽一包。」
她楞然地望著他，還不太能接受他就站在她眼前的這個事實。
「你……」
「我說白長壽一包，你耳聾了嗎？」
「你……你會抽菸？」好半晌，她才擠出這麼一句話。
「會不會抽關你什麼事？」
這會兒，還有別的客人在後頭等著付帳，幸好另一名女店員似乎稍微瞭解狀況，趕忙走到另一個收銀台去幫忙結帳。
素素好生尷尬，垂下臉來支支吾吾，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扭捏了一分多鐘，才轉身去架子上拿了包白長壽下來。
「你討厭會抽菸的男人？」他一副很屌的樣子。
她悶不吭聲，逕自敲打著收銀機。
「二十五塊。」
「錢在這，你眼睛瞎了嗎？」他瞟了眼桌上的那張一百元。
她只得默默將零錢以及發票推到面前。
「謝謝光臨。」
雷紹達心裡真是有氣，她又擺出那種任人欺負的淒楚模樣了。
於是，他又從口袋裡另外掏出五百塊來扔到桌上。
「我要買一盒保險套！」
素素一聽，睜大眼，整個人呆掉了一半。
「什、什麼？！」
「保險套！不要跟我說你不知道那是什麼鬼玩意兒！」
羞得想破門而逃的素素，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樣整她。
在一旁看得心驚膽跳的女副店長，雖然看來年紀不大，但仍忍不住擋在素素面前。
「喂，你這人是怎麼回事？買東西就買東西，做什麼要大聲嚷嚷？」顧曉冰看不過去的插話進來。
「不干你的事，少替她擋！」雷紹達像流氓似的沉下臉。
「你……！」
素素緊張的忙把她輕推到一旁。
「沒事的，曉冰，他……他是我以前的同事。」
「這就難怪你會離職了，有這種兇不拉譏的同事，如果是我，也會趁早拍拍屁股走人！」
「好了，別說了……」素素真怕雷紹達開罵。
「楊素素，識相的話就跟我到外頭去談。」
「可是，現在是上班時間。」她露出為難的表情。
「你信不信我會直接把你抓出去？」他猙獰著臉。
素素不敢再說一個不字，趕忙脫下身上便利商店的背心，然後乖乖隨著他走到店外頭。
「你還沒回答我先前的問題！」
素素的心跳亂了節拍，如驚弓之鳥般的惶恐與害怕。
「問題？我……我記不得了。」
他深吸一口氣，試著把儲存多日的耐心派上用場。
「我問你是不是討厭會抽菸的男人？」
「我？」為什麼要問她這個問題呢？素素在倉猝中無法思考。
「當然……當然是不太喜歡……」她囁嚅地低聲答。
「如果我學人家抽菸，你會不會放棄喜歡我？」
她錯愕的再度抬起頭，看到他的面孔變得那樣正經與專注，陰沉沉的一雙瞳眸好像在算計著什麼。
難不成……他是專程跑來「拒絕」她的嗎？她的心陡然沉到谷底！
「你抽不抽菸，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
「是嗎？」雷紹達突然將口袋裡的那包白長壽拿出來。「如果我直接在你面前抽，你會不會討厭呢？」
他的惡意挑興與無禮問話，讓素素終於無法忍耐的發起火來──
「雷紹達，你是存心來讓我難堪的嗎？我都已經離職了，你還想怎麼樣？為什麼還要特地跑來羞辱我、欺負我？」她氣憤難當的說。
沒想到雷紹達在她發完火之後笑了起來。
「嗯，不錯，大有進展，瞧瞧，幾日不見，你已經敢對我大吼大叫了！」
此刻，她如墜五里霧中的再度傻住！她懷疑自己是否患了精神分裂症。
接著，他把一隻手輕放在她肩上，然後微微俯身，與她同一水平的直視，那強悍的傲氣，轉變成認真的口氣──
「聽著，我們是對等的，如果你想和我在一起，就不能一看到我就心生畏懼，像個小媳婦似的任我欺負。」
她呆呆地、呆呆地，無法理解他話中的意思。
「我不希望自己所交的女朋友，是只怎麼打都不會反擊的小貓咪，畢竟，我要的是個女人，而不是傭人，對吧？」
還是難以相信自己聽到的話，素素繼續發呆，腦袋漸漸歪向一邊。
「說真的，打我出娘胎以來，就沒見過像你這樣愚蠢的女人。一開始，我覺得你『爬袋爬袋』，是個不太正常的女人，而且笨手笨腳的，做什麼都會突搥；不過幸好原來這一切都是你故意的，不是真那麼智障，這讓我安心了許多。所以，你勉強合格，我也就不計前嫌了。」他聳聳肩，說得自負非常。
這、這不會是真的吧？素素好不容易在混亂的腦中找到一隅思考著。
她臉紅心跳、手心沁汗、兩腳發軟、頭暈眼花、嘴唇發顫、全身發熱……反正就是所有戀愛時會有的症狀都跑出來了。
可是，那有人這樣交女朋友的呢！
「話說回來你意下如何？」
她睜著無辜又茫然的眸子，突然很不甘心就這樣答應。
雖然……雖然這是她內心極度渴望的一段戀情。
「意下如何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你對我說的話有什麼意見，我剛剛都說了那麼多不是嗎？」
「可是……，」她鼓起勇氣的嚥了口口水。「可是你沒有把重點說出來呀。」
「重點？重點就是你要不要做我女朋友啊，你怎麼那麼蠢啊？」
「你一點誠意也沒有，我為什麼要做你的女朋友？」素素生氣又懊惱的說。
他怔了怔，著實意外她會這麼回答。但唇邊卻流露出會心的微笑。
「不錯嘛！還曉得要為自己爭取權益呢！」雷紹達糗她，接著便咳了咳，收斂神色。「既然如此，那麼你說說看，怎麼樣才叫有誠意？」
素素答不上來，她失望的垂下頭，對雷紹達喜歡自己的程度有了懷疑。
她想，或許他只是抱著玩玩的心態來找她的吧？
「這樣吧，既然你不喜歡會抽菸的男人，那麼，我絕計不會去抽的。」說完，他把那包白長壽扔進一旁的垃報箱裡。
她還是落寞的站在那沒搭理人。
「然後……我不會再對你大聲嚷嚷。」
「你才做不到呢。」她不信的馬上打岔。
「給點面子好不好？我的嗓門一直就是這麼大，雖然音量大了點，可不是在罵你呀。」
「那很難講，你每回一發飆，好像就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似的。」她委屈的扁扁嘴。
「那是以前，誰叫你當時的表情讓人咬牙切齒呢？現在不會了。我想，我以後會試著對你溫柔一點。」他說得勉勉強強，好像自己也挺委屈似的。
她頓了頓，稚氣的臉上有著相當的堅決。
「雷紹達，如果你不是真心喜歡我的話，不要勉強自己和我在一起，我不是可憐蟲，也不是等著被恩寵的妃子，你不用這樣！」
他詫異極了，完全沒料到她會這麼有骨氣。
「你認為我不是真心喜歡你？」
「你以前連正眼都沒瞧過我。」她悶悶地。
「我用想的不行嗎？」
「而且你有女朋友了不是嗎？」
「那個老早就分手了。」
「像你這樣標準的花心大少，就算願意和我在一起，大概也會不到一個禮拜就把我甩掉了。」
「喂喂喂！你這樣講太傷人了，至少兩個禮拜吧？」
素素沒好氣的瞪他，氣得兩頰腮幫子脹得像兩顆乒乓球在裡面。
「欸，給自己一點信心吧，你是很好的，我……我也覺得你挺不錯的啊！」雷紹達有些無措，他本來自信滿滿的，這會兒卻覺得事情要搞砸了。
素素的心一下子又沮喪到了極點，不但肩膀垮得沒一點力，連眼睛都有氣無力地快睜不開來。
「謝謝你，我……我要回去上班了。」她不想再說下去了。
「喂！還沒把話說清楚吧！」他趕忙揪住她上衣的連襟帽。
「已經夠清楚了，我的答案是不。」她輕聲說，給他一個慘淡而感激的笑。
「不？」他難以置信。
「你一定會找到更適合自己的女朋友的，至於我，你還是別湊合著用吧。」
聽到她這樣自嘲的一句話，他氣得火冒三丈。
「什麼跟什麼嘛！你怎麼可以這樣貶低你自己？」
「本來就是！你明明不喜歡我，卻硬要我做你的女朋友，這算什麼呢？」她就這麼背對著他說話。
「我……！」這下他急了。「這……這要我怎麼說呢？雖然我交過女朋友，可是，對於愛情這碼事，我真的不擅言詞嘛！」
素素沒答腔。
雷紹達見她似乎真要拒絕自己，急得額頭冒汗，生平第一次領略到什麼叫做『狗急要跳牆，偏偏瘸條腿』的忙亂！
「你……你這麼這麼難侍候啊？」
「是，我難侍候，所以你用不著操心了。」她咬住下唇背對他。「對不起，我真的要回去工作了。」
「欸，你……」終究他還是沒喊住她，她一頭鑽回便利商店裡。
他呆呆地站在外頭，難以置信自己居然被拒絕了，尤其對方還是暗戀自己的女孩。
這……這像話嗎？不行，他不能放棄！直覺告訴他這段感情必需把握。
他對她……並非全然沒有情感存在，要不然他也不會來了。
回到店裡，楊素素落寞的站到收銀機前，兩眼無神地望著櫃檯，她的好友顧曉冰在補完貨後來到她身旁。
「還好吧？那傢伙是怎麼回事？」
她抿著唇不答腔。
「瞧他那副樣子像是混黑社會的，你怎麼會跟這種人來往啊？」顧曉冰邊嘮叨邊替客人結帳。
「我說過了，他是我之前公司的同事。」她搖頭。
「可是他今天擺明是衝著你來，總有什麼原因吧？」
素素覺得難以啟齒。她沒有勇氣告訴曉冰：這個男的就是她暗戀的人。
「難不成他看上你，所以死纏著你不放？」
「沒這回事，你不要亂猜嘛。」
「我替你擔心嘛，瞧他一進來就買菸買保險套的，根本就不是什麼好東西，先前你答應他出去的時候，我還差點報警呢。」她埋怨的說。
「那有這麼嚴重！你別大驚小怪了好不好？」
「誰叫你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讓人不禁替你捏了把冷汗。」
「他雖然看起來兇巴巴的，但他其實是個好人。」素素忍不住為他澄清。
「是嗎？好人分很多種，我看不出來他屬於哪一種。」
此時，素素也開始幫忙結帳。
「算了，反正事情都過去了。」
「最好是這樣，不過我覺得你還是小心點，說不定他還會繼續糾纏你。」
「我想應該不會才是。」她口是心非的說。
畢竟，她這樣不留情面的拒絕他，恐怕他會恨得牙癢癢的。
然而，被人勉強湊合著當女朋友的感覺是很不舒服的，她不願意接受這樣同情的對待。
但為什麼她的內心深處卻有一點點的後悔呢？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20-2-5 00:23:08
第五章
見到雷紹達進門，崔雲放下手中吃了一半的孔雀餅乾，興沖沖的迎向前去，插著腰，曖昧的眨著眼睛，滿臉春意。
「如何？有好消息嗎？」
為了掩飾自己慘遭滑鐵盧後的郁卒心情，他不動神色，一臉酷樣的斜睨著她。
「什麼好消息？」
「咦？怎麼搞的，我以為你去找那位女孩子示好了呢。」她錯愕的說。
「真是奇怪，我說過要去對她示好了嗎？」他不以為然的皺皺鼻子。「你未免太自信了吧？」
「少騙人了，我明明瞧見你今早對著鏡子自言自語，說些亂誠懇的話，該不會是說給你們公司那些什麼母雞聽的吧？」
「什麼？！」他窘迫、微慍的低叫。
「不小心的嘛！對不起，因為你在浴室裡梳頭時門沒關，被我給瞄到了。」她吐吐舌頭。
「嘿，重視點個人隱私好嗎？別以為有克東罩著你，你就百無禁忌了。」他氣憤難耐的握著拳。
「別把話說得那麼重嘛，」她可憐兮兮的抿著嘴。「我都說了不是故意的，你別這麼小氣嘛，大不了我待會兒洗澡時不關門，也讓你偷看好了。」
「你在胡說些什麼，真受不了你！」他立即被她的說詞給逗得有了笑意。
「人家可是認真的，只不過我會全副武裝，穿著衣服洗澡就是。」
「那可真是謝謝你了，我可不想看你這平板的好身材。」
「什麼？！」她沒好氣的重重捶他一拳。「說我平板？太過分了，姑娘我對自己的身材可自信得很，你別瞧不起人。」
「是喔，那可得讓你未來的老公鑑賞鑑賞才能知道了。」
「好哇！原來你是這種下流人，以前真是錯看你了。」
「看錯人的是我，你剛搬來的時候，我還以為你是個玉潔冰清的高貴女子呢，沒想到竟然偷看我上廁所。」
「都說了我是不小心的。」
「不小心瞄一眼就過去了，幹嘛觀察我在那自言自語？」他不爽。
「所以你承認確實有自言自語嘍？」她巧妙的頂了回去。
「你……」
「嘿嘿嘿！」她陣陣奸笑。「否認不了了吧？還是老實招了吧，如果失敗了也沒什麼好不意思的。」
「誰跟你說我失敗的？」個性好強的他，立即昂起下巴。
「這麼說，你成功嘍？」她眼中露出興奮的光彩，當場揪著他的胳膊激動的晃著。「說嘛說嘛！她真的答應和你在一起了？你是用什麼招式、什麼騙術拐到她的？快說來聽聽嘛。」
這時，兩人突然聽到背後發出一個大力用腳踹上門板的聲音，愣了愣，同時不約而同的回過頭去，卻見到羅克東火冒三丈的瞪著他們。
「真是亂七八糟、下流卑鄙！竟然背著我這樣拉拉扯扯的，你們有沒有把我放在眼裡啊？！」
雷紹達錯愕的看著崔雲，崔雲也莫名其妙的望望雷紹達，才注意到兩人的手抓得亂親暱的。見到羅克東的反應，崔雲心中不由得一陣竊喜。
他在吃醋？他竟會嫉妒自己和別的男人拉拉扯扯，莫非……。
「你在胡說些什麼啊，神經病！」雷紹達沒好氣的甩開崔雲的手。
結果不過短短數秒一過，羅克東居然又露出了得逞後的爽快表情，大刺刺的朝他們走過來。
「哈哈，被我嚇到了吧？我剛剛的表現是不是亂逼真的？」他把雙臂打開，各自環住兩人的肩。
「他不要無聊到這種地步行不行？不認識你的人真會覺得你是個變態！」雷紹達埋怨的將他的手拿開，逕自坐回椅上。
崔雲卻反應不過來的呆在那兒，難以置信適才的那一幕是騙人的！
「嘿，小雲兒，你不會是喜歡阿達吧？別這樣，暗戀他的人太多了，別笨啦！」羅克東笑嘻嘻的對她說。
受傷的她，卻只能擺出一副無所謂的神情，隱藏住心裡的感傷。
雷紹達看在眼裡，不禁惱火起羅克東適才的舉動。
「麻煩你成熟點好不好？幾歲的人了，別老玩三歲小孩的把戲。」
「怎麼了你，誰又招惹了雷大少爺你？」羅克東楞了幾秒。「別心情不好就把氣出在我頭上啊，剛剛我進門的時候，你們不是還玩得挺開心的嗎？」
懶得理他的雷紹達，乾脆選擇閉嘴，起身上步鑽回他的房裡。
羅克東這才一頭霧水的將目光轉向在一旁沉默不語的崔雲。
「他怎麼啦？吃了炸藥嗎？」
「不知道！」崔雲不由得心頭也有氣，於是決定起而效之，同樣轉身回房裡。
羅克東頓時傻眼的看著大力關上的兩扇門，搞不懂自己究竟是招誰惹誰。
難不成今天是黑色星期五？
忙了一個下午，總算挨到下班時間。
楊素素將店裡的商品一一補齊了之後，和晚上的打工小弟交過班，便換下制服走出店門口。無預警的，她停住腳步，被眼前的人擋住了去路。
見到這張不爽的面孔，她畏懼的退了幾步，將手上皮包用兩手緊抱在胸前。
雷紹達一看到她臉上露出害怕的表情，心裡就有一肚子氣。
這娘們真是低能！都已經跟她示好了，她看到他卻還是怕得要命，難道他真有這麼嚇人？
「你總算下班了。」為了等她，他至少在外頭耗了三個鐘頭。
「你……你要做什麼？」
「我要做什麼？」他氣死了！即使來意是好的，從他臉上表現出來的，卻全然不是那麼回事。「我要做什麼你還不知道嗎？」
她瞪大眼，緊張得語無倫次。「我……我當然不知道！」
「你放心，我會讓你知道的。」說罷，他伸出手準備牽她的手上車。「跟我走！」
「不，我要回家。」她微微抗拒。
「事情沒解決前你不許回家。」
「你不能強迫我！」
「你再不合作點，小心我揍你！」他沒耐性的吼。
「砰！」一聲，一個不明物體在瞬間砸中雷紹達的頭，他痛叫一聲，抱住頭彎著身哀嚎，把楊素素驚得跳了起來。
「你、你怎麼了？！」打中雷紹達的竟是好大一塊石頭！
下一秒，兩個自認見義勇為、路見不平，撿石相助的歐巴桑，急急的將素素自雷紹達的身邊拉開。
「不用怕，不用怕了，有我們在，他不敢對你怎麼樣的！」胖胖的婦人憤慨的說。
「啊？」素素愣住。
「猴死囝仔！在這裡也敢做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這種人不給他一點教訓怎麼行？」另一個矮矮的婦人同樣忿忿不平。
「小姐，你放心好了，到時我們把他抓到警察局裡，然後有我們幫你作証，好讓這傢伙吃牢飯。」
「吃牢飯？」素素的臉刷地一白！「為、為什麼？他對你們做了什麼嗎？」
「做了些什麼？」兩婦人面面相覷。「真是怪了，他剛剛不是在恐嚇你嗎？硬是要把你拖走，你也是一副很害怕的樣子呀。」
「什麼！」素素急得一頭汗，跺著腳慌忙搖頭。「不不不！你們誤會了，事情不是你們想的那麼，他沒有恐嚇我，也沒有強拖我走，我和他是朋友，他、哎呀，你流血了！」她低嚷一聲，只見雷紹達已痛得跪了下去。
「什麼跟什麼嘛！那你剛剛在亂叫什麼。」兩婦人發現自己弄錯，不禁埋怨起素素的行徑。「算了算了！既然沒事，那我們走吧。」兩人連聲道歉都沒說，直接走人。
此時的素素也無暇理會這兩個多管閒事的婦人了，她將雷紹達扶至一旁，急忙檢視他的傷口。
「不行不行！得去看醫生才行，這麼大一個石頭，要是腦震漾怎麼辦？」素素掏出手帕按住他的頭。
雷紹達痛極了，這突來的無妄之災，讓他徹底瞭解了一件事──
原來，他還真是很像壞人。
「你在這裡等著，我去攔計程車，別亂動喔！」素素匆匆放下他，衝到馬路邊火速攔下一輛空車，這才返回將雷紹達帶上車。
「麻煩你，到最近的一家醫院。」
計程車司機見他一頭是血，二話不說馬上飛車抵達距離最近的一家大醫院，並且好心的指引他們急允業姆較頡?
連聲說謝後，楊素素攙扶著雷紹達來到急允搖?
在確定他後腦只是些皮肉傷，並無大礙與任何後遺症後，她鬆了好大好大的一口氣！要不然自己害得他被人丟石頭，心裡著實過意不去。
在返回便利商店的計程車上，素素一直噤聲不語，雷紹達的臉色則難看的有如世界末日。她想她是真的惹惱他了。本來嘛，他特地跑來找她，她還不感動，反而讓他被砸得一頭是血，這口氣叫他怎嚥得下去？
下車後，素素送他到他的摩托車邊，始終低著頭不敢開口。
「他媽的！你啞巴啊？還是連聲對不起都不會說了？」終於，他沉不住氣的發飆了。
噤若寒蟬的楊素素，被他火爆的脾氣嚇得縮起身子。「對、對不起。」
「氣死我了！真是氣死我了！沒碰過比你更白癡的女人！瞧瞧我頭上的繃帶，知不知道這有多醜？你他媽的簡直智障到了極點！」
素素好生難過，他連續罵了二次的「他媽的」，而且是這樣的毫不留情，根本不像是喜歡她的樣子。
她輕咬住下唇，淚水在眼眶中打轉，用力吸著鼻子，試圖緩和自己的情緒，畢竟，她不能笨到在他面前掉眼淚。
「我真的很抱歉。」她不看他。「我想、如果你真那麼討厭我，以後就別來找我，我、我是個掃把星，你還是離我遠一點吧。」
一聽到她這番傷心的話，雷紹達就完完全全呆住了。
天哪！他在搞什麼呀？做什麼又對她兇不啦譏的？
「楊……」
「再見！」素素難掩受傷的情緒，於是轉身跑開，連聽他解釋的機會都放棄了。
怎麼會這樣？他明明是想贏得她的信任與芳心的，這會兒居然把她罵跑了，他雷紹達到底是哪裡養的豬呀？要不然怎會有這副豬腦袋？
後悔莫及的他，不想被砸得滿頭包，還加速惡化兩人的關係，這樣愚蠢的事，八成也只有他才做得出來。想想，真不知道自己怎會一見她就有罵人的衝動。
難不成是上癮了？
帶著一顆失落的心，楊素素步入家門，無視父母親和弟弟的連聲叫喚，低頭不語的鑽進房間。
不一會兒，她那好管閒事的弟弟，在敲了幾下門板後，不請自入的跟著走進。一瞧見他這短路姐姐的滿臉沮喪，心裡就猜出她八成是失戀了，要不然就是又暗戀上某人。
「剛剛爸媽一直叫你，你幹嘛連應都不應一聲啊？」
素素目光呆滯、神情茫然地坐在床沿，腦中不斷回想適才的一切。
楊嶼南見她毫無所覺，不禁沒好氣的大力推她一把。
「嘿！你清醒點行不行？一臉花癡樣像什麼話呀！世上男人那麼多，你一定交得到男朋友的啦！」
被這突來的推力驚回現實的素素，看到弟弟臉上那惱火的表情，竟把他與雷紹達聯想在一起。
「真是倒楣，我楊素素注定要被人欺負一輩子，連自己弟弟也不例外。」她悲傷萬分的搖頭。
「你是豬呀你！」楊嶼南正對著她的耳根子直吼。「什麼叫做被人欺負一輩子？！我有欺負你嗎？」
「你這樣大呼小叫的還不叫欺負？」她有氣無力的說。
「就算是失戀也用不著這死氣沉沉吧？又不是世界末日！」他不以為然。
「誰跟你說我失戀了！」素素微弱的抗議。
「瞧你這副死樣子不是失戀是什麼？怎麼？那位雷大少爺不領情對不對？哎呀，正常的啦！他那種男人才看不上你。」他擺擺手。
卻見她立即橫眉豎眼的怒視著他，禁不住插起腰來火冒三丈。
「什麼嘛！我好歹是你姐姐，你這麼瞧不起我，難道我的條件真那麼差嗎？」
楊嶼南好整以暇的上下仔細打量她。
「你的條件？這……以我男性純粹的眼光來看，你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美不醜不笨不聰明，是芸芸眾生裡最平凡的女人之一，實在吸引不了那種自視甚高的男人的胃口。」
「自視甚高？你指雷紹達？」
「你不覺得他一副很高傲的樣子？之前還對你滿口粗話。」雖然姐弟兩個性差異極大，但有什麼事，素素還是會一古腦兒的全對他說。
「可是……」想到今天的情形，她的心就游移不定。
「可是什麼？」楊嶼南拍拍她的肩膀坐到她身邊。「想開點，失戀並不可恥，更何況你也不是第一回失戀了。」
「……你錯了。」好半晌，她才擠出這麼一句。
「我錯了？」
「他……他跑到我現在工作的便利商店，還問我要不要做他的女朋友。」她抿著唇說了出來。
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一句話，楊嶼南嚇得把嘴巴張得像碗公一樣大。
「騙、騙人！」
「是真的，而且我還回絕了他，沒想到他今天又跑來找我，還引發了一場誤會，害他被人丟石頭，然後對我大大的發了一頓脾氣。」說到這，素素只好又從頭到尾的把事情再說一次。
「這麼說……他是花花公子嘍？」他有所醒悟。
她再度把厭惡的視線射到他身上。「你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他這個人不好，你千萬不要和他在一起。嗯，不錯，你的決定是正確的。像他這種人，肯定不是真心的。」
聽到了自己弟弟的阻止，不知怎的，她反而動搖了。
「你也是這麼覺得的？」她小小翼翼的問。
「當然嘍，我看人的眼光不會錯，所以你要堅持到底，千萬不要被他的手段給拐去了。」他正經八百的恫嚇她。
她一楞一楞地乖乖點頭，殊不知道這是她老弟的一種計謀。
誰叫他這樣瞭解她呢？看慣愛情小說和日劇連續劇的她，對於那種遭親人朋友反對卻堅持到底的愛情故事百看不厭，因此在她內心深處，最是嚮往那種高潮迭起、挫折不斷的戀情。
「好了好了，沒助益的事情別去想它，去洗個澡準備下樓吃飯，再耍大牌，我可不會再來喊你一次。」
「喔。」像是身份交換似的，她是妹妹，他倒像是哥哥。
正如楊嶼南所猜的一樣，素素那緊閉的心扉有了一絲裂縫。
只不過今天被她搞砸的一切，還不知從何收拾起。
辦公室裡的氣氛出奇的凝重，方雨露、莊雪淑、羅凱茜坐在自己位子上埋頭努力做事，但濃重的火藥味令聰明人一聞即知。
「你們可真是女性的恥辱！」細得尖銳的嗓門，操著極度不屑的標準國語，用高分貝的音量環繞全場。
一疊厚重的文件丟在方雨露桌上，幾張紙飛落地上，坐在她旁邊的羅凱茜想幫她撿，卻被一個穿紅色高跟鞋、腿形美得無與倫比的腳給踩住。
「不許撿！」
羅凱茜抬起那張倉皇失措的臉，立即端坐回身子。
下一秒，另一份厚厚的文件丟到莊雪淑桌上。
「瞧瞧你們的辦事能力有多差勁，騙了這麼多年的薪水！」戴著時髦銀邊圓弧形眼鏡，一雙犀利美艷的單鳳眼發射出激光。「也不過少了個人辦事，你們幾個居然堆了這麼多工作等著下一個倒楣鬼接手，你們好不好意思啊？」
「你、你不想做就不要做，不要對我們大呼小叫的。」鼓起勇氣，方雨露挺起胸膛大聲說。
塗著紅色指甲油的手冷不防按在方雨露的肩膀上，一張陰冷的臉湊到她面前。
「你說什麼？再說一次。」
方雨露還沒瞧過這麼陰森恐怖的面孔，不禁嚇得面色一白。
「你們幾個最好給我小心點，不要以為資深就了不起，憑我雙碩士學位的身段，你們隨時都會被我踹離這扇大門。」
「只要我們沒犯錯，老闆才不會允許你這麼做。」羅凱茜忍無可忍的反擊。
「是嗎？」詭譎的兩道細眉挑得老高，冷哼之聲自鼻孔發出。「別以為你們以往出錯的紀錄我查不出來。憑你們這種三流學歷、五流辦事能力，我只要輕輕比出一根手指頭，保證你們個個死無葬身之地。」
「你！」三人同時臉色一變。
就在緊張張氣氛一觸即發的時候，有人走進辦公室，讓僵窒的場面獲得了舒緩。
不過她們的心情舒緩不到兩秒又邊即驟增──
「你們現在是誰處理我的訂單的？」雷紹達跨到桌前，看了她們一眼。
她們三人戰戰競競的面面相覷，在注意到他頭上的傷之後，都清楚知道今天他的心情不佳，於是很有默契的把眼光移向那個新來的女人。
雷紹達注意到這個一身紅色套裝的女人，想起她就是公司新來的女同事，雖然已經來了有一陣子，但他一直無暇去理會她。
「現在是你負責我的訂單嗎？」他盡量維持客氣的態度。
「是的，」倒三角的下巴昂得傲氣十足。「你有什麼問題嗎？」
雷紹達大大地皺眉！眼前這個娘們似乎來頭不小、不太好惹的樣子，瞧那三隻母雞近日來安分得要命，肯定是因為她的關係。
「請問你是？」
「盧允雁。」她用著眼角餘光掃他一眼。「你又是哪位？」
「廢話少說！你到底有沒有在做事來著？來工作這麼多天，我的訂單呢？你處理了沒有？」
「你的業務量又不多，憑什麼對我大呼小叫的？」她鄙夷的多白他幾眼。
雷紹達還真沒見過新進員工有這麼囂張的。瞧她的年紀大概近三十，良好的裝扮使她看來風塵味十足，這讓他倒盡胃回。
因為不想和她打交道，他破例來到方雨露的桌前，微微俯下身來。
「麻煩你，從今天起我的訂單讓你來處理，可以嗎？」
這樣委婉而平和的口氣，真叫方雨露受寵若驚！雖然心中懼怕這個新來的盧允雁，但她還是勇敢的點了點頭。
本來嘛，好歹她也是資深元老，就不信這女的敢拿她怎麼樣！
就算真的會怎麼樣好了，她大不了辭職不幹，才不要讓這個女人趾高氣揚的揚著鼻子走。
「那就拜託你了。」說罷，雷紹達又一陣風的掃了出去。
盧允雁望著這個冷酷的背影，不悅地再望向三個女人。
「他到底叫什麼名字來著？」
「他叫雷紹達，告訴你，他可不是好惹的，之前那個小姐就是被他給趕跑的。」
「那又如何？像他這種流氓地痞小雜碎，我是最想除之而後快的。」她陰沉冷笑。
方雨露和羅凱茜互望一眼，心中各有了譜，坐在後頭的莊雪淑，卻已經第一個開始懷念起楊素素的好。
事過境遷，留下的回憶竟教人如此感慨，她不得不在心裡連聲歎氣了。
崔雲躲在房間裡，輕輕打開門，露出一點空，鬼鬼崇崇、縮頭縮腦的觀望著甫進門的雷紹達。
他今天的臉色依舊不好，頭上的繃帶拆除後，尚留一小塊棉布覆在傷口上，樣子挺醜的。她在心中暗自盤算，究竟要不要出去和他說話。
昨天他回來的時候她就想問他了，可是他脾氣沖的很，關門的力道比平常強了十倍，她不敢隨便招惹他，深怕一不小心掃到颱風尾，那可就太倒楣了。不過，好奇心旺盛的她，仍想知道他頭上的傷是怎麼來的，是不是跟那個女孩有關，如果是，她想瞭解一下前因後果。
驀地，她睜大眼。雷紹達走到這裡來了，她趕緊稍稍將門輕輕閤上，並將耳朵帖在門板上。不一會兒，雷紹達走到門邊，用力敲她的門，險些把她的耳膜震破。
「不用裝了，出來吧。」
「咦？」她一驚，不會吧？她的隱藏已經露出破綻了？
沒辦法，她只好裝作一臉若無其事的開門出來。
「你回來啦，有什麼事嗎？」
「幹什麼躲在房裡偷偷摸摸的打量我？」他不客氣的瞪著眼質詢。
「打量你？」她吃驚萬分的摸著臉。「這可真是天地良心，我怎可能做出這種見不得人的事，何況你又不是超級大帥哥，我幹嘛看你？」
「沒有最好，誰曉得你滿腦子在想什麼，不是偷看我照鏡子，就是偷看我的一舉一動。」雖然他的壞脾氣較昨天緩和不少，但崔雲還是怕怕的。
「人家關心嘛，瞧你頭上無緣無故的長了個包，我怕你喪失記憶，以為我是不認識的人。」
「放心好了，喪失記憶也不會忘記你這娘們。」雷紹達一翻白眼，掠過她身前，進廚房裡倒了水喝。
「真難聽，把我們女人喊得像垃圾一樣，真是差勁。」
「我可沒說你是垃圾，不要自己帖標籤。」
「嘿，你很爛耶，我好心關懷你，你卻不領情。」
「你關心好自己的幸福就行了。」
「我自己的幸福。」聽到這諷刺的暗喻，崔雲洩氣的垮下肩膀，沒精打采的走到椅邊坐下。「唉，我看是沒什麼希望，他真當我是他要好的青梅竹馬而已。」
「我想也是。不過說實在的，他最近倒也收歛了些。」
「收歛？」
「自從你住進這裡，他沒再帶半個女孩子回來。」
「他以前帶過女孩子回來？」崔雲一呆。
「正常的，你不會天真到以為克東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男人吧？」
「這、這。」崔雲有些難以接受的亂了方寸，心情漾到萬丈深淵的谷底。「他、他真有這麼糟嗎？」
「不相信？那你可以找機會試探的問他呀，看我有沒有污蔑他，說不定他並沒有收歛，只是把地點改了罷了。」
她失落而痛苦的按住兩頰太陽穴，閉上眼，難過的反覆搖著頭。
「不管怎麼說，那都是以前的事了，我可以原諒他，你不要再說這些假設性的話好嗎？」
「早些認清事實，你會好過些。」他輕輕聳肩。
「你自己也沒好到哪去，不要安慰我！」她生氣的瞪他。
「確實，瞧我頭上的傷就是她的傑作。」明明不想說的，但嘴巴就是不聽使喚。
「她的傑作？」她咋舌的摀住口。「她有這麼兇悍啊？」
「當然不是她動的手，只不過是她造成的。」
「她如果喜歡你，又怎麼會忍心傷害你？」
「或許是我追求的方式不對嚇到了她。」他認真忖度著。「不過沒關係，我不會放棄的。」
「哇！你幾時變成情聖了？」她難適應的上下打量他。
「我本來就不濫情。」他冷冷的回答。
崔雲有些沮喪的歎口氣。「看來，我真的得好好準備考試才行。」
「怎麼說？」
「既然愛情無望，我也不想強求了，還是規規矩矩的看書求上進吧。」
「……假如你說得出口，也許可以試著告訴他。」
「才不要呢！他要是對我沒意思，我親自對他表白，只會壞了我和他多年的友誼，那不是很可惜嗎？」她苦澀一笑。
「說不定在他心裡……」
「別安慰我好嗎？你這個爛人不適合有好話從你嘴巴說出來。」她做了個「免了吧」的手勢。
聽她這麼說，雷紹達只得聳肩閉嘴。她說的沒錯，他不太會安慰人，也是大爛人一個，才會說不好聽又不好消化的話。但幸好他有一顆不容易碎的心，及不容易放棄的決心。更重要的是，他從不問自己為什麼。
是的，他不問自己喜歡她什麼、看上她什麼。因為他就是想和她在一起。
就是這麼單純而已。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20-2-5 00:23:32
第六章
吸氣、吐氣，吸氣、吐氣，吸氣……。
深呼吸、憋氣、大口呼氣……站在電線桿後頭練習了十幾次，楊素素真覺得自己像傻瓜一樣。可是她好緊張好緊張，緊張得胃抽搐打結，額上汗水如雨後春筍般不斷冒出，儘管她拚命用面紙擦拭，但沒兩下子就用完了一包面紙。
「放輕鬆、放輕鬆。」她試著強化自信心。
十分鐘過去，她張開嘴巴大吸一口氣，抬頭挺胸、握緊拳頭，朝著舊時的上班地點推門走進。
意外地，裡頭安靜得出奇，耳朵只聽到冷氣口呼呼的送風聲，她探頭一望，馬上看到方雨露、羅凱茜、莊雪淑三人正兵荒馬亂的埋頭工作。
「呃、我、你們、你們好嗎？」
她賊頭賊腦的輕聲開口，試圖以最禮貌的聲調引起她們的注意。這既熟悉又生澀的聲音，令三人不約而同的猛然抬起頭，一見是她，全都又驚又喜的從椅上彈跳而起。
「素素！」方雨露第一個衝上來，簡直是開心得不得了。「怎麼是你？」
「嘿，親愛的素素，你回來看我們嗎？」羅凱茜也高興的靠近。「還是你打算回來上班了？」
「啊？」素素尚且反應不過來，下一秒又被莊雪淑親切的拉住了手。
「是啊是啊！你回來上班好了，我們都很想你，你別跟我們嘔氣，回來上班好不好？」
「咦？」對於這突來的熱情，素素實在受寵若驚，不知如何是好。「你、你們、你們大家。」
「雪淑說的正是我們大家的心聲，我們很需要你，你別拒絕我們，快些回來上班吧！」方雨露急切的喊。
「可是，」素素為難的說。「我現在在便利商店工作耶。」
「那種收銀小妹的工作有什麼好做的？沒前途、沒地位，薪水又少，不如回來和我們一塊併肩作戰，讓敵人識相的離開！」凱茜義憤填膺的說。
「敵人？」
「總之你回來上班就是，又不是十七、八歲的小女生，幹嘛去便利商店當小妹供人使喚！」
素素小心翼翼地嚥了口口水。
「你的話的確很有道理，不過我在那兒工作得很愉快，暫時、暫時不想離開。」
「素素。」方雨露不願放棄的也抓緊她的手。「別為以前的事記恨好嗎？我知道以前我們對你不好，讓你工作得很不愉快，不過我可以保證以後絕對不會了，而且我們都會加倍的對你好。」
「我相信你們會對我很好，真的！」素素拚命地點頭，感動的紅了眼眶。「我也很高興你們這麼希望我回來，我。」
「夠了！做什麼吵吵鬧鬧的，很煩耶！」突然，一個冷峭的聲音破空而來，氣勢有如海水倒灌般。
方雨露等人全在這一瞬間閉口不言，畏懼的一個個坐回位子上。
不清楚發生什麼事的素素，只是楞在原地，慢慢的轉過頭去。
「喂，你是誰呀？」盧允雁兩手插腰，很不客氣的瞪著她。
「我，」素素此時才想起自己是來找雷紹達的。「對不起，我來找雷紹達。」
「雷紹達？」盧允雁冷哼。「你是誰呀？找那傢伙幹嘛？」
「是這樣的，」雖然還不明白這女人的身份，但素素還是恭恭敬敬的回答。
「我以前在這兒工作過，和他是同事，來找他有一點事。」
「現在是上班時間，你等中午休息時間再來找他！」
「中午休息時間？」素素沒想到這女人的態度會這麼差，她看看手錶，還有一個小時多，雖然尷尬，但她還是點了頭。「既然如此，那我待會兒再來。」
於是，她乖乖的退離辦公室，無奈地垂首離開，直到有隻手搭上了她的肩膀，嚇得她身子一晃。
「你怎麼來了？」雷紹達冷冷地望著她，心裡頭微微感到錯愕。
「啊，你。」
「發生了什麼事？」為了避免再度嚇跑她，他沉著語氣，態度從容。
「我。」由於太過意外，使得她的臉不經意地紅了起來。
看到她那白癡樣，雷紹達不禁想笑，但卻強忍住。
「你不會是來找我的吧？」
「我……」不能再退縮了！她好用力、好用力的點頭，接著就把臉昂高正視他的眼睛，那雙她只有偷看時才敢仔細注視的眼睛。
「是的，我……我是來找你的。」
「你不是不想理我嗎？現在又來找我做什麼？」真搞不懂這娘們在想啥，雷紹達實在懷疑她那顆笨腦袋裡有沒有裝東西。
「不不不！我不是不想理你，那一回害你被人丟石頭，以致於頭部受傷，我真得很抱歉。」
雷紹達一下子跩了起來。
「哼，你還知道要抱歉啊？那天說你幾句，你不高興甩頭就走，還真是大牌耶。」
大牌？素素一陣愕然！好奇怪，她明明卑微得像個小傭人，為什麼大家都說她大牌？她不禁黯然的垂下頭，心想他一定還有很多怒火未消，準備再狠狠罵她一頓。
「停！不要又立刻擺出小媳婦臉，好像我又欺負你了。」他受不了的低吼。
「對不起，我就是這麼笨，什麼時候該擺什麼表情都不會，才會弄得你老是對我發脾氣，這些都是我的錯，我……我會努力改進的。」她咬咬下唇，很堅決的朝他這麼喊。
「你要改？」這下雷紹達愣住了。
「嗯，我要改，我會想辦法讓你不會那麼討厭我的。」即使臉已經紅得不能再紅，素素還是硬著頭皮說出來。
「……媽的！我幾時說過討厭你了？！」瞪著二隻眼睛，雷紹達又想發火。
「你會對我罵髒話，不就是代表你討厭我嗎？」
「請你幫幫忙好不好？『媽的』對我而言只是口頭禪，並沒有人身攻擊呀，你沒事幹嘛對號入座呀？」
「……難道，你對女孩子都是這麼兇不啦譏的嗎？」憋在心底許久的話，也終於說了出來。
「當然不，只針對你一個。」
「啊？」
「我的意思是，因為你不一樣，所以我對待你的方式也就不同。」這句話有點肉麻，雷紹達不由得窘迫起來。
「我不一樣？」素素的雙眸驀地晶亮起來。頭一回有人說她不一樣，以往每個人都說她和市場裡賣的青菜蘿蔔一樣平常。
「確實，還沒見過像你這麼奇怪、這麼智障、這麼沒頭沒腦的女孩子。」
她的臉馬上垮了下來。
「你把所有難聽的字眼都冠在我身上了。」
「也不過是智障加白癡，有什麼好難聽的？重點是，你到底來找我做什麼？」
「我……」
「只是專程來道歉？」
「……嗯。」
雷紹達盯著她好一會兒，知道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看看手錶，再半個鐘頭就吃飯了，但──
「這樣好了，我們一塊吃午飯吧。」
這一回，素素出奇的合作與聽話，她輕輕點頭，仍有些害羞的樣子。
「不過我還得回公司一趟，你先去前頭的麥當勞坐著等我一下。」
「喔。」望著他匆匆離去的背影，她的心臟還砰砰、砰砰地胡亂跳著。沒想到她真的做到了，親自跑來找他，而他也沒有對她亂發脾氣。
不過這只是開始，接下來的事，她還不知道要如何進行呢。
「沒有等很久吧？」
過了約莫半個鐘頭，雷紹達來到麥當勞，找到坐在窗口邊發呆的楊素素。
「嗯。」她搖搖頭，手上抓著喝二口的巧克力奶昔。
「走吧，我們去吃飯。」
「好。」素素隨著他離座起身。
「想吃什麼？」
她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見他思索兩秒便打定主意的說：「去鬍鬚張吃好了，那間的魯肉飯還不錯。」
她想她的臉一定出現了片刻的扭曲。
鬍鬚張？她還以為他至少會找個氣氛好一點的餐廳呢。
「我無所謂。」她勉強一笑。
「在這附近而已，用走路的就可以到了。」推開麥當勞的門，他走在前頭。
果然，「鬍鬚張」那明顯的大招牌就在前頭不遠，素素無言的歎息，覺得自己實在沒浪漫一下的命。
走進店裡，她隨便點了些東西，之後便先找位子坐下來。沒想到這家餐館生意出奇的好，有一對老夫婦不得不與他們同桌。
雷紹達端了東西，並取了些面紙給她。
「湯很湯，喝的時候小心一點。」
「謝謝。」素素小聲的答。
「你今天不用上班？」無視旁人的存在，他泰然自若的與她交談。
「嗯，我今天排休。」
「便利商店的工作應該比在我們公司輕鬆吧？」
「一點也不，我們常常都得搬重呢。」
「搬重？」
「每天都要進貨啊，又沒有男孩子幫忙，我做了一個多月，二隻手臂都快練出肌肉了。」她小口小口的扒飯吃。
「你打算做多久？」
「做多久？為什麼這麼問？」
「你不會真想待在那裡出人頭地吧？」
「出人頭地？我……我從來沒有那麼高的宏願。」她縮著脖子回答。
他頓了幾秒，說道：「我看你還是回公司上班好了，反正那個新來的我也看不順眼。」
「新來的？」素素想到適才那個對她兇巴巴的女人。「我剛剛好像有瞧見她耶，方雨露她們也一直哀求我回去上班。」
「哼，那是因為她們總算嘗到苦頭了，開始體會到你的好，才會想把你拉回去。」
「那個小姐真的有那麼不好嗎？」
「豈止不好，根本就是目中無人，好像公司是她開的，老闆是她在當。」一提到她，雷紹達也一肚子氣。
「怎麼老闆會找這樣的人來上班呢？」素素疑惑的問，以姜磊正識人的眼光，應該不至於這麼離譜才是。
「誰曉得，也許是經人介紹的也說不定。」
「確實有這個可能。」雷紹達吃相不雅的大口大口喝湯，連帶發出聲音，一旁的老太太用異樣的眼光望著他。
吃飽喝足，他用面紙抹掉嘴邊的油；素素胃口不大，因此已經吃飽等著他將剩餘的小菜殘渣清完。
待走出店門口，素素驀地憶起一件事，於是趕緊從錢包裡掏出一張百元鈔票遞到他面前。
「幹嘛？」他皺眉。
「這是剛剛的吃飯錢。」她永遠記得那回他向她追討飯錢的情形
「怪了，我有跟你討嗎？你這麼雞婆幹什麼？」
「可、可是……」
「廢話少說，把錢收回去，這頓我請！」他板著臉伸手將錢推回。
素素睜大眼，彷彿聽到天方夜譚般。「你要請我？」
「做什麼擺出那種吃驚的表情？好像我有多吝嗇似的。」
「不是的，其實……今天該是我請你吃飯才對，如今你不收我的錢，我覺得很不好意思。」
「別假了，你看起來才沒有不好意思的樣子，收回去吧。」
「那……」
「又怎麼了？」
她鼓起勇氣正視他。
「下回讓我補請你一次，好不好？」
「那有什麼問題，我一定要坑一頓回本。」
見他臉上似笑非笑的神情，素素的臉又脹紅如蘋果。真的，她好喜歡好喜歡他面帶微笑的樣子，把他驕傲冷漠的線條都軟化了。
杵在騎樓底下，素素垂著頭，扭怩不安的絞著手指，接下來要說什麼呢？她想她是辭窮了。
「知不知道上次我去找你是為了什麼？」
「上次？」對了，上次他去找她，硬要她上車去一個地方，她不肯，結果還害他被人丟石頭。「我……我怎麼可能知道為什麼？」她囁嚅地搖頭。
「那你想不想知道？」
「如果你肯說的話，我當然想知道。」
雷紹達的眼珠子朝上轉了轉，似乎不知如何啟齒，素素見他如此，心中開始有了最壞的猜測。
「不會是不好的地方吧？」她小心翼翼地問。
「當然不是！」他兇巴巴的。「你把我想成什麼樣的人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嘛，只是你的態度……」
「我的態度又哪裡不對了？」他的壞脾氣一下子湧了上來，但他念頭一轉，警覺到不能重蹈覆轍。「回歸正題，你想不想去？」
「現在？」她一愕。
「不然你想等到什麼時候？」
「可是你還得上班啊。」
「我已經跟公司請了半天假。」
「什麼？！」素素詫異極了，他竟會為了自己而請假，這……。
「去不去一句話。」他酷得很。
「你好歹讓我知道是什麼地方嘛。」
「……動物園。」
「啊？」她歪著腦袋一楞。
雷紹達覺得自己糗斃了，居然會想出這麼差勁的約會地點。沒辦法，為了配合這娘們的智商，他一時之間還想不出其它適合的地點。
更何況他們還不是情侶，太浪漫的海邊與山上都不適合。
「去，我當然去！」在怔忡過後，素素還是開心的笑瞇了精睛，天真爛漫的本性流露無遺。「我好久好久沒去動物園了，有人陪我去，我是求之不得。」
見她高興成這般，雷紹達高懸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那你還等什麼？走了。」
「從這裡去木柵會不會很遠啊？」
「不會，一個小時而已。」他故意隨口胡謅。
「嗯，確實不會很遠。」她卻煞有其事地點頭，不禁把他給逗笑了。
「傻瓜！」他忍不住戳著她的腦袋瓜。
她低頭淺笑，摸著他碰觸過的地方暗自竊喜。他們之間的距離好像拉近了不少。這意謂著什麼？她覺得她的心情已經開始飛揚與期待。
千里迢迢地來到動物園，由於今天是平常非假日的關係，人潮並不多。買票入園後，雷紹達還主動跑去買了兩支霜淇淋，大概是天氣太熱，連他自己都受不了酷暑的關係。
素素睜大眼睛接過，甜滋滋的首先舔了一口。
「哇！好冰、好好吃喔。」
瞧著她心滿意足的表情，雷紹達也跟著咬了一大口霜淇淋。
「嘖，真甜！」
「會嗎？可能女生就是喜歡吃甜的東西吧。」
「想先去哪一區？」
「都可以啊，不過，我想看大象和長頸鹿。」她認真考慮。
「大象和長頸鹿？」他皺皺鼻子。「你就不能想些特別點的動物嗎？」
「反正每種動物都會看到，你硬要問我，我只好想一些我喜歡的動物回答嘛。」
「好吧，那我們一區一區慢慢的看。」他聳肩，無所謂的說。
素素眺望四周景觀，發現這木柵動物園比前幾年來玩時更漂亮、更周全、更多元化了，她有點想買即可拍照相留念。
「你今天請假真的沒關係嗎？」她突然又問。
「該忙的事都忙得差不多了，差這半天時間不會耽誤正事。」
「今天老闆有去公司呀？」
「沒有，我只跟裡邊的人交代一聲。」
「不會吧？」素素開始覺得不妥。「萬一真的有重要的事發生，你人又不在，到時會不會害你挨罵？」
「別傻了，整間公司除了那個新來的女人敢對我大小聲，連老闆都不會對我責難，當然，就除了你那件事之外。」
「噢。」
「……你會考慮回公司上班嗎？」頓了許久，他還是問了。
素素仰起臉來看他，停住了腳步，連最後一口霜淇淋也吃得精光。
「可是公司已經找到新的人接替了呀。」
「想辦法把她趕走不就成了？」
「用不著這麼殘忍吧？」素素的仁慈心腸又開始發酵。「我想你們不喜歡她只是因為不習慣她的工作方式，久了應該會比較融洽。」
「開玩笑！她一來就想當大姐頭，憑什麼全要我們聽她的？」
「試著好好跟她溝通嘛，或許她只是仗著自己年紀稍長。」
「老女人一個，有什麼好囂張的？更何況方雨露她們跟她差不多年紀，連她們都壓制不了她，你就知道她有多兇悍了。」
「這種情況你們跟老闆提過嗎？」她憂慮的問。
「我可不想為這種事情去向老闆打小報告，我是男人，沒必要在女人背後放冷槍，太卑鄙了。」他搖頭，不以為然的說。
「真是奇怪，照道理，以方雨露她們的個性來說，在憋不下去的時候就會跟老闆說的呀，怎麼這回都沒下文？」
「誰曉得？！我也弄不懂她們三隻母雞怎麼變成不吭聲的雞蛋了。」
素素默然無聲，她當然也不懂為什麼。
「瞧瞧，那隻猴子可真像你！」雷紹達突然指著欄杆內一隻無精打采的猴子喊著。
「像我？」她愕然地望向那隻猴子。黑白分明的眼睛、呆滯的神情，蹲坐在一塊大石頭上傻不隆咚的，有別於其它猴子們的活蹦亂跳。這隻猴子好似心事重重，看起來頗為憂鬱的樣子。
「為什麼像我？」素素分辨不出他話中的涵意，難道是指她的長相和猴子一樣滑稽嗎？儘管心裡微微有氣，卻不好立刻發作。
「因為它也是一臉小媳婦的模樣，好像受了無數委屈，可憐兮兮的，感覺和你很像。」他巧妙地形容。
「可是……我、我已經很努力在改變我自己了呀……」一聽到他的解釋，素素不禁頹喪地扭絞著手指頭。
「我知道，不過你看到它應該還是很有親切感吧？」他開玩笑的說。
她扁扁嘴，對於他的嘲諷莫可奈何。
「我們人類的祖先原就是猴子，你應該也會有親切感。」
她的反駁令他再度笑了起來。
「說得好，你可以這麼回我的話，確實令我心裡好過一些。」他坦白說道，目光望向別處。「否則你要是被我給吃定，那可就慘了。」
「你在為我著想？」
「當然，免得你老覺得自己是受害者，我想我沒那麼壞吧？」
或許是對他的印象尚停留在先前的階段，這會兒他的話卻令素素的心裡稍稍感到溫暖，想不到他的心思這樣縝密，讓她對他又有了新的觀感。
無論如何，這趟動物園之旅讓她重新認識他，也在心底接納了他。只不過他們都沒有把男女之情掛在嘴上說出來，因為個性迥異的二人都說不出這樣肉麻的話。
看來後續的發展還有好長一段路要走。
牆上的掛鐘顯示此刻已是凌晨一點零五分了，望著那扇破舊的大門，羅克東還沒回來，崔雲的臉色愈來愈難看，所有積鬱在心中的不滿也隨之高漲。
一個小時前雷紹達就已經勸過她別等了，但固執的她就是不肯，而且她連續call了他十幾通他也不回，難不成真和女人跑去鬼混了？
她明白自己其實沒什麼資格管他，她又不是他老婆，反之還是個免費住宿的外來客。但無論如何，他這麼晚歸總會教人擔心的呀，況且他連打通電話的時間都沒有嗎？即使沉醉在所謂的溫柔鄉里，她也不信他今天會不回來。
然而，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崔雲的怒火漸漸被睡意所取代。儘管她一再強撐著不讓眼皮閤上，但時間一久，再強的意志力也抵不過周公的威力。
終於，在近三點的時候，她高高白旗投降，深陷進夢境之中。
而卻也在下一分鐘，羅克東進門了。
躡走躡腳的他，並沒有注意到崔雲就坐在椅子上為他等門，像個偷兒似的，神不知鬼不覺的溜回了自己的房間，趕緊補眠去了。
經過了一夜，當雷紹達起床出房間，預備進浴室刷牙梳洗，正好看見崔雲克難的縮著身子在籐椅上沉睡。
他直覺的走到羅克東房前，悄然無息的轉動門把。門是反鎖的，可見克東回來了。這麼說，崔雲沒來得及等到他就睡著嘍？可憐的傢伙，等了一夜竟落得如此下場！他為她歎息。走過去搖她兩下，她嚶嚀一聲，小小翻個身繼續睡
「回房間去睡吧，天都亮了。」他試圖喚醒她，她卻像個死人般動也不動。
「呼，真沒想到你的本性這麼像隻豬。」
想想，瞧她在那兒睡得怪不舒服的，他看在眼裡實在不忍，考慮了幾秒鐘，他走過去一把抱起她。就當好人做到底，讓她躺在床上好好補個眠。
「shit！你可真重。」他嘀咕一聲，邊走邊感覺手臂發痠。
把她送到她房間床上，他轉身退出門外，卻撞上一堵屹立不動的牆。喔不，其實是個胸膛。
抬起頭，羅克東那雙熊貓似的眼正惡狠狠的瞪著他。
「耶？你起床啦？」雷紹達吃驚的抬起頭。
「你在做什麼？」羅克東老大不高興的揚起眉，把手搭在他肩膀上，有意無意地瞄了眼床上的崔雲。
雷紹達順手把門帶上，同樣不客氣的戳著他的肩胛骨。
「你還好意思問我？她坐在椅子上等了你一個晚上，你知不知道？」
「等我一個晚上？她幹嘛呀她？」他不明就裡的皺起眉，把手收回橫放在胸前交叉。
「幹嘛？你是少根筋還是裝清純？一個女孩子會為一個男人等門是為了什麼，你會不清楚？」他嗤之以鼻。
「我跟她應該沒有約吧？」
雷紹達瞪他一眼，懶得再和他說話，朝浴室的方向走。
「等等！把話說完再走。」收起了平日的嬉皮笑臉，羅克東那不羈的臉上出現了少見的固執與認真。
「還要說什麼？」
「你為什麼抱她回房？」
「我是看她在椅子上睡得不舒服，覺得不忍心才抱她回房。」羅克東的口氣令他不悅。「放心，我沒吃她豆腐，也沒有任何非分之想。倒是你，不要裝得一副很關心她的樣子，然後又四處去瘋，要晚歸也不打通電話回來，還有，崔雲call了你十幾通，你幹嘛不回？」
「我會晚歸是陪一票同事去KTV唱歌，因為有人生日不好掃興，不然你以為我願意嗎？再者我的call機沒電了，誰曉得她會call我？」
「我才懶得管你是去哪，問題是你為什麼就不肯打電話說一聲？」他強調的加強語氣。
「我以前就是這個樣，你拿這個大作文章作什麼？」
「我沒有大作文章，我只是希望你明白崔雲對你的心意。」他憋著氣，忍耐的道。
「心意？什麼心意？你難道比我瞭解她嗎？」羅克東不服氣的睜大眼睛。
雷紹達氣死了！這個羅克東比隻牛還難驅策，他狠下心不理他。
「我要準備上班了，少煩我！」他一頭鑽進浴室，砰地一聲大力把門關上。
羅克東悶悶地望著關上的門，心中還是一肚子氣。
搞什麼玩意兒！他在心裡嘀咕。居然動腦筋動到我的小雲兒身上來了，這個雷紹達真是亂不可靠的！
看來往後不能太晚回來，要不然小雲兒的安全不曉得會不會出問題。
他一邊想著，一邊摸著頭回房。
明明是兩個那麼要好的朋友，如今卻各自生起對方的氣來，而罪魁禍首的崔雲還不知情的呼呼大睡，作著她的美夢。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20-2-5 00:23:50
第七章
站在收銀機前魂不守舍的，楊素素已經三番二次找錯錢給客人，不是把五十元銅板當十元硬幣找出去，就是少找五百元鈔票。
原本在一旁舖貨的顧曉冰看不下去了，終於丟下手邊的東西來支援她。忙碌的時段告一段落，顧曉冰沒說什麼，轉身繼續忙她自己份內的事。素素這才過意不去的走到她身旁，幫著她一一將物品擺上架。
「曉冰，剛剛真對不起。」
「你有心事對不對？」她瞄了她一眼，手仍繼續動作。
「……嗯。」她怯怯地點頭。
「戀愛了？」
「咦？」素素一震，錯愕而無措的微微張大口。
「瞧你今天還擦了口紅，真是怪不習慣的。」顧曉冰聳聳肩。
素素窘迫的抿抿唇，縮著脖子更加勤奮擺著東西，然而手卻不聽指揮的微微顫抖。
「什麼牌子的？」
「啊？」
「我問你口紅是什麼牌子的。」顧曉冰並不覺得自己的問題很奇怪。
「呃……是ZA的。」
「建議你下次可以買佳麗寶的。」
「為什麼？」
「因為我習慣擦這牌子的口紅。」
「……」好爛的答案！素素的眼睛忍不住的向上翻。
「啊，有客人要結帳，快去！」顧曉冰重重推她一把，害她的臉差點撞上櫃子。
「噢。」匆忙趕到櫃檯前，她連忙點頭說了聲對不起，拿起櫃檯上的一瓶汽水和一包餅乾看標價。
「老姐！」看著她那副蠢樣，楊嶼南簡直要笑翻了。
抬起頭，素素嚇了一大跳！
「阿南？你在這裡幹嘛？」
「買東西呀，順便……」他嘿嘿地奸笑。「順便看看你嘍。」
「看我？」
「是啊，」他用手摀在嘴邊壓低聲音道：「我今天要出門的時候，老媽興奮的跑來告訴我，說你今天擦口紅耶，所以我就來了。」
素素手上的餅乾掉回檯面，她想她的表情已經扭曲了。
「什麼嘛！媽怎麼這麼無聊啊。還有你，沒事湊什麼熱鬧！」她沒好氣的把餅乾砸向他。
「喂喂喂！我可是客人耶，你懂不懂禮貌呀？」他跩得二五八萬似的。
「拿去拿去都拿去！不要你付錢了，快點走啦！」素素把汽水和餅乾一古腦兒地塞到他懷裡。
「我本來就不打算付錢，這二樣加起來不到五十塊，真是便宜你了。」
「下次別再來了，吸血鬼，就只會坑我！」
「別說得這麼難聽，五十塊就叫坑，我們姐弟的情分就這麼淺薄嗎？」
「夠了沒有！我現在是上班時間，別害我被罵。」她偷指顧曉冰的背影。
「她是店長？」
「副店長。」
「幾歲呀？好像還是個黃毛丫頭嘛。」楊嶼南審視的說。
沒料到顧曉冰的耳朵利得很，聽到他的「批評」，立刻站起身回過頭來。
「毛還沒長完全的小弟弟，你是不是想被踢出我們店門口？」她插著腰，不屑的睇視他。
這般嗆人的回話，差點讓楊嶼南被自己的口水噎到。
「好了，別煩我，後面有客人。」素素催他。
楊嶼南只好無奈的一聳肩膀，自討沒趣的抱著東西離開。
待他一走，素素也結完帳，顧曉冰才又湊過來。
「你弟弟呀？」
「是啊，不過他以欺負我、調侃我為樂。」
「看得出來。你的命運真坎坷。」她頓了頓問：「對了，你下班後要去約會呀？」
「沒、沒有。」
「沒有？沒有你幹嘛擦口紅？」
「我……」
「喔！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想說他會突然跑來，所以就先打扮一番？」
「唉，我好像做任何事都逃不過你的眼睛。」除了阿南那剋星，她覺得自己又遇上一個煞星。
「彼此彼此，何況我也是過來人。」她一笑置之。
「真的？那……後來呢？」
「後來？後來那個人出國唸書去了，把我留在這裡。」她說得無比輕鬆，一點憂傷的成分都沒有。
「是嗎？」她替她感到難過。
「對了，那個人是誰呀？」
「那個人？」
「是男朋友嗎？都沒聽你提過。」
「還、還不算是男朋友啦。」她不好意思地搖搖頭。
此時，顧曉冰動作俐落的替客人結帳，素素則幫忙將東西裝進袋子裡。
「有機會的話，改天介紹我認識，咱們朋友一場，可別『暗看』呀。」
素素尷尬而心虛的點頭，心想：在事情尚未成定局前，她是沒有勇氣介紹雷紹達出場的，多奇怪的一個組合！連自己都這麼覺得。
「你和克東吵架？」乍聽這話，崔雲目瞪口呆的把咬了一回的蘋果擺回桌上。「是因為我嗎？」
「你說呢？」丟給她一記白眼，他鑽進廚房裡。
崔雲忖度半晌，專心想著這個不怎麼營養的問題，直至他拿了一罐可樂走出來。
「他真是爛人一個。」她的語氣裡充滿嗔怨。「等了他一個晚上也沒發現我睡在椅子上，若不是你抱我回房，恐怕我還一直睡下去呢。」
「你還敢說，也不曉得要減個肥，我抱你的時候差點沒把手折斷。」
「嘿，我好歹是個女孩子，這回被你佔了便宜，你還好意思嫌我胖？」她不爽的昂起下巴瞪他。
「克東喜歡瘦的女生，你知不知道？」他反問她一句。
如遭巨大的打擊般，她毫無預警的一震！
「是、是嗎？」
「據我過往的觀察，差不多都是這樣，最起碼，不能圓滾滾的有贅肉。」
「我會胖嗎？」她鼓起腮幫子悶悶地問。
「你？」他從頭至尾的仔細打量她。「還好啦，大腿粗了點。」
「真的？」她垂下頭來看看自己的大腿。「可是我的體重標準呀。」
「體重標準不代表身上沒贅肉，還是多運動讓自己健美點吧。」
「我為什麼得為他改變自己？」她不甘心的。
「這得看個人觀感了，倘若你想博取他的歡心的話。」他聳肩。
「假如他對我只有友誼，不管我變成怎樣，結果都是一樣的。」
他想想也對。
「或許你說的有理，不過，拜託你下回別替他等門了，我可不想手臂脫臼。」
「謝謝你喔，我不會的！」她氣嘟嘟的喊。
「不會最好，你們的事我看我也懶得管了。」
「那你呢？你和那女孩的事到底怎麼樣了？」崔雲卻無法不去管別人家的事，她是那種愛湊熱鬧的人。
「還好。」
「還好？」她故意燦爛的笑。「那就表示八字有一撇嘍？真是恭喜你了。」
「別恭喜得太早，以後會怎樣我也沒把握。」他並沒有開心的表情。
「信心、信心！給自己加點油打點氣嘛，瞧你一點都沒有陷入情網的樣子。」
「陷入情網是什麼樣子？我這輩子好像還沒有深刻體會過。」他幽幽地反問。「你呢？你陷入過嗎？」
「咦？」崔雲一怔，不知道怎麼接話才好。
就在他們談話告一段落的時候，羅克東正好進門了。今天的他準時下班、準時到家，也料準了雷紹達正和小雲兒講話。他擺出大便臉，把手上的便當仍在桌上。
「吃過晚飯沒？」這句是針對崔雲問的。
「嗯。」她有些害怕的點頭。
「那好，我有話對你說，跟我過來！」他邊說邊走向曬衣服的後陽台。
崔雲怔怔地望了雷紹達一眼，心知情勢不妙，於是不分由說的靜靜跟到陽台。而羅克東隨及關上了門，彷彿怕被雷紹達聽到他們的談話似的。
見他有此舉動，崔雲感到十分不安。
「你這是做什麼？雷紹達是你那麼好的朋友，你別防他像防外人一樣。」
「外人！」一提起這個，羅克東就一肚子氣。「我就是不當他是外人，才放心的讓你們獨處，沒想到他對你竟然存有非分之想，這簡直太可惡了！」
「你說到哪裡去了！」崔雲替雷紹達抱不平的跺腳。「他對我哪有非分之想！也不過是見我睡在椅子上不舒服，好心把我抱回房裡罷了，這也值得你大驚小怪？」
「男女授受不親！你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已經令我夠擔心了，要是他意圖不軌，那你不就完了？」他又張牙舞爪的恫嚇。
「哼，說得那麼好聽，我看你從來沒有擔心過！」
「誰說我沒有擔心過？」
「如果你會擔心，為什麼還要那麼晚回來？」
「那是因為我和同事去唱歌嘛。」
「你連通電話都不打，誰曉得你跑去哪裡鬼混了！」
「難不成我去哪還得先向你報備不成？」他不以為然的揚起眉。
「是！你不需要跟我報備，」崔雲的心徹底一冷。「所以我要被誰抱、被誰摟也不必你批准！」
「你……你竟然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你有沒有搞錯啊？」羅克東震住，幾乎不敢相信她是自己所熟悉的小雲兒。
「搞錯的人是你！我喜歡雷紹達，他是個安分、認真的好男人，不像你，喜歡晚歸、喜歡鬼混、喜歡自由不受羈絆，還自以為瞭解我！」崔雲氣炸了，劈哩拍啦罵了一堆。
「你喜歡雷紹達？！」羅克東的臉色驟然大變，用力的扳住她的雙肩搖晃。「你喜歡那個混小子？你才認識他多久，怎麼會喜歡上他？！」
「我喜歡誰是我的自由，關你什麼事？！」
「怎麼會不關我的事，我是你的……」
「你是我的什麼？」她鄙夷的皺皺鼻子。「少自以為是了，我不過是暫住這裡方便考試罷了，你別自以為是我的監護人！」
「崔雲，你變了！」羅克東難以置信。
「變的人是你，羅克東，早知道你會變成花心大少，我就不會來投靠你了！」崔雲痛心疾首的丟下這一句，立刻開門衝回客廳。
雷紹達嚇了一跳，正想問她什麼，她卻已經一頭跑進房裡。
待羅克東尾隨追出來時，兩人正巧碰上，雷紹達被他那無措的神情給嚇到。發生了什麼事？
「你們……？」
「虧我當你是好朋友，沒想到你竟然居心不良，對小雲兒亂下迷湯！」
「什麼？！」雷紹達的臉一陣青一陣白，心裡的火立刻冒上來。「你神經病呀？！我幾時對她亂下迷湯了？」
「不然她為什麼說她喜歡你？」
「她喜歡我？」雷紹達這下真的呆掉了。
「這是她親口跟我說的，難道還會有假嗎？」
「媽的！」粗話再度出口。「你們二個煩不煩呀？老把一大堆跟我無關的事推到我頭上，我這是招誰惹誰啊？」
「你明知道她是我的青梅竹馬，為什麼要去招惹她？還讓我以為你已經收山不做花心大少，沒想到骨子裡還是那麼卑鄙！」
「嘿！你有完沒完？講話那麼難聽，自己沒能耐抓住她的心，還怪到我頭上，真是孬種一個！」
「孬種？！」羅克東青筋突現、眼冒火星，掄起拳，臉紅脖子粗的對著他吼：「雷紹達！你這個渾帳東西！竟然罵我是孬種，我們這麼多年的友誼，難道都是假的嗎？」
「是不是假的你自己清楚！我處處幫著你，你卻反過來將我一軍！為了一個女人，竟然連我是怎樣的人都不清楚了！」雷紹達不爽的使力推開他，雖然心裡實在嚥不下這口氣，但為避免爭執和誤會擴大，彼此冷靜冷靜是唯一的途徑。「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從頭到尾，我扯過你後腿沒有？至於崔雲為什麼會這麼口不擇言，你認真去想想原因，不要聰明反被聰明誤！」說罷，他亦掉頭返回房間，大力關上門。
氣不過的羅克東找不到人發飆，又不能亂摔東西，坐回椅上，看到桌上的便當，決定先將肚子填飽了再說。沒想到一口白飯噎在喉嚨吞不下去，喝了水又嗆到，氣得他將便當大力扔進垃圾桶裡，不到三十秒又覺得後悔，還是乖乖把便當撿回來全部吃完，心裡卻還是介意小雲兒的話。
她真的喜歡那個渾小子嗎？如果是，那他該怎麼辦呢？
望著空空的便當盒，他開始出神冥想。
今天一上班，楊素素就體認到顧曉冰熱心的一面。
唇蜜、唇筆、亮粉、睫毛膏、腮紅、眼影……一堆化粧用的私家寶貝全數派上用場。素素看傻了眼，顧曉冰卻毫不吝嗇的對她傳授多年上粧心得與技巧，聽得她差點要拿筆記本好好記下來。
顧曉冰倒也厲害，邊說邊應付客人付帳，一點也不耽誤正事，然而她說得口沫橫飛，素素卻無力全數消化。
我的媽呀！她暗自咋舌。我不過要擦個口紅，有必要這麼大費周章嗎？
「你到底聽進去了沒有？」見她不專心，顧曉冰嚴肅的揚起眉，一邊快速打著收銀機。
「聽進去了。」她聲如蚊蚋的回答。
「我告訴你，別以為年輕就是本錢，等年紀再大一點你也會發現，這個社會是很現實的，不稍微打扮一下，人家會認為你不懂禮貌，素著張臉也不曉得修飾一下。」
「喔。」
「像我打從十六歲就開始學化粧，學到現在不用鏡子也能把兩邊的眉毛畫得一樣整齊，很厲害吧？」
素素好生佩服的盯著她那二道又細又彎又漂亮的眉毛，而自己，卻連修眉這門簡單功夫都沒試過。
「雖然你皮膚不錯，五官正常，但不出色的輪廓臉型是你的致命傷。」她仔細審視了素素的臉。「如果口紅都沒擦，走在路上，十個女人中就有八個是你的翻版。」
顧曉冰一針見血的批評真教素素猛然心驚。確實，連她那惡劣弟弟都是這麼說她的，她承認自己確實平凡，但也不太甘心這麼平凡下去。
「那要怎麼辦才好？」
「這個簡單，待會我幫你化個正式的妝，你就知道化粧品的魔力在那兒了。」
「可是……我們現在是上班中呢。」
「那就等晚班的小弟來呀，你應該不急著回去吧？」
「嗯。」她乖乖的點頭。
好不容易盼到晚班的工讀生來了，顧曉冰把素素拉到休息間去，捧著心愛的化粧包，從粉底、蜜粉，一樣一樣加到素素的臉上，也許是不習慣這些化粧品的厚重香水味，素素打了好幾次噴嚏，尤其在夾眼睫毛的時候，過程真令她苦不堪言。
「別亂動，你的睫毛太短我夾不起來！」
顧曉冰自恃是個不錯的美容專家，但遇到素素這個對美沒啥概念的人，對化粧後的結果簡直難以置信。
「好了，完成啦！」顧曉冰滿意的笑喊一聲。
望著鏡子裡那個血盆大口的自己，素素卻是一臉呆滯。藍色眼影、白色睫毛膏、紅色腮紅、銀紫色口紅……她彷彿看到一個從酒店裡走出來的舞小姐。
「好、好……」丑字說不出口，素素的心逕自涼了一半。
「好漂亮對不對？」她洋洋得意的昂起下巴。
素素二話不說決定要把粧卸掉。這會兒，工讀生卻推門進來。
「素素姐，外頭有人找你。」工讀生話一講完，才瞧見素素的那張大花臉，強忍住笑，他知道這肯定是副店長的傑作。
「有人找我？」
「嗯，那個人火氣挺大的，說在外頭等你等了老半天，最後才忍不住跑進來問你到底要不要下班。」
「慘了！」一聽到他的形容詞，素素立刻意識到這人肯定是雷紹達。「好，我馬上就出去了。」智障的她完全忘記臉上待卸的彩粧，拿起包包，二話不說馬上跑了出去。
果然不錯，雷紹達就在門外晃來晃去，一副極不耐煩的樣子。她來到他面前，卻侷促不安的垂下頭來。
「對不起哦，我不知道你來等我下班。」
「搞什麼嘛！便利商店的工作這麼有意思嗎？你非得多耗上一個小時才……」接下來的話緊急煞車，雷紹達望著這個不太熟悉的女人一陣發愣，終於，他在她那小媳婦般委屈的神情中找到蛛絲馬跡，但是……。
「啊！」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素素驀然尖叫掩住了臉。
救命呀！她竟然忘了自己適才花了一個小時在當試驗品！低能如她，連卸個粧再出來見人的本能都遺忘了。
「我……我……我去洗個臉！」素素羞惱地拔腿往回跑。
「等等、等等！先讓我瞧個清楚再說。」他順勢拉住她的手。
「不要、不要啦！」她激烈扭紮著。
雖然她極力遮掩，但還是逃不過他銳利的眼睛。分辨不出自己是想哭還是想笑，她這模樣真是滑稽得叫他「擋未條」。
「瞧個幾眼有什麼關係？反正你都化了不是嗎？」
「說不要就是不要，你不要抓著我的手！」素素欲哭無淚的反抗著他的蠻力，為了不讓他看到自己的醜樣，她堅持要去洗個臉再出來。
這會兒，顧曉冰在店裡頭可是看得一清二楚，上回對雷紹達的壞印象再加上這回的動粗，義氣的她馬上衝了出來。
「嘿，又是你這個變態！你想對素素怎麼樣？！」拿起放在門外的掃把，她不由分說地便猛往雷紹達身上揮打。
「哇拷！」有了上一回的慘痛經臉，雷紹達機靈的立刻往旁邊一閃，雖然還是被掃到腳，到至少不會太痛。
「你這個女人做什麼啊你？！」他不客氣的喊。
「敢問我做什麼？你沒事又來欺負素素做什麼？！」
素素哭喪著臉連忙擋在雷紹達身前，像個大花旦似的。
「別打他、別打他！他沒有欺負我！」
「是嗎？我瞧他一直抓著你的手不讓你走，還以為他想對你怎麼樣呢。」
「你們這邊的人真是莫名其妙，不是拿石頭砸我，就是拿掃把打我，難不成你們都分不清是非好壞嗎？」雷紹達沒好氣的瞪著她。
「誰叫你的樣子一看就不像什麼好東西。」顧曉冰冷哼。
「曉冰……」素素難堪的用力使眼色。
「我的樣子不像什麼好東西？你……！」雷紹達忿怒地舉起手來指著她。
「對不起、對不起！她是一時心急口不擇言，你別和她計較。」素素心急地拉住他的手解釋著。
看著素素那張大花臉，雷紹達即使有滿腔不爽，也不得不「煙消雲散」。
深吸一口氣，他別過臉去不去瞧她。
「趕快去洗把臉吧，我在斜對面那家水果行旁邊等你。」說罷，他掉頭就走，還不忘從鼻孔裡朝顧曉冰的方向哼一聲。
左右為難的素素，只好歉然的拉著曉冰回到店裡，直線衝往休息間。
「素素！」曉冰忿忿不平的甩開她的手。「那個男的到底想怎樣啊？為什麼你那麼怕他呢？」
「我……」
「他是不是意圖不軌死纏著你不放？你老實告訴我沒關係，這種人我見多了！」她正義感十足的拍胸脯喊道。
「不是你想的那樣啦，他……他沒有死纏著我不放。」素素窘迫的丟下話後，忙不迭的進到廁所裡洗臉。
「那他三番二次跑來找你幹嘛？不會是想敘敘舊那麼簡單吧？」她不死心的窮追到門邊問。
洗臉中的素素無法回答她任何問題，只能無力的搖頭。
待她洗掉那一臉五顏六色之後，顧曉冰乾脆把她抓到面前直接盤問她。
「楊素素，你該不會是欠他錢吧？」她皺眉嚴肅地瞪著她。
「欠錢？我怎麼可能欠人家錢！」素素難堪的跺腳。「哎呀！就不要問了嘛，反正又不是你想的那樣！」
「怎麼你不當我是朋友嗎？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
「因為我……我很喜歡他！」一咬牙，素素一鼓作氣的說了。
「喜歡他？」顧曉冰呆掉了。
「當初在那間公司上班的時候，我就暗戀他很久了，現在……現在正努力成為男女朋友。」素素紅著臉尷尬地說，實在沒有勇氣去看曉冰的表情。
她扭曲著一張誇張無比的臉，意識到自己已經被打敗了。
「他……他就是你的真命天子？」
「嗯。」
「我用心幫你化粧，就是為了這個人？」
「嗯。」
曉冰退後一步，坐到一把木製圓椅上，扶著額頭，搖頭兼歎氣。
「老了老了！我看我真是老了，沒想到那個人會是你的男人！」
「講男人太難聽了，」素素的臉因窘迫而青白交錯。「我和他還不是……」
「我知道、我知道！」她擺擺手。「你還是個黃花大閨女，我瞭解！」
「曉冰……」
「快去吧！他還在等你呢。」她不看好的再歎口氣。「小心點，別被這種看起來玩世不恭的男人給騙了。」
素素想解釋些什麼，喉管裡卻發不出聲音，只好低著頭走出去。
來到斜對面的水果行，素素一眼就瞧見他坐在自己摩托車上，窮極無聊的啃著一包削好的芭樂。
「你剛才沒事吧？」她不安的問。
「洗完臉了？」像個沒事人一般，他聳肩迴避她的問話。
「對不起，讓你在外頭等我這麼久，我實在不知道。」
「我明白，你用不著解釋這麼多，反正都是我自找的。」
「別、別這麼說……」
「今天晚上有空嗎？我想帶你到我住的地方。」他開門見山、態度淡漠地問。
素素怔忡一楞，感到萬分無措。
「我……這……我還沒有心理準備見你父母……」
「別搞錯了我的意思，不是帶你回我老家，而是到我住的地方。」他的加強語氣卻讓她更加慌張。
「到你的地方？！」她瞪大眼睛，畏懼的稍稍往後退。「可是……我……」
「嘿！幹嘛緊張成那副德性？可不要誤會我是想對你怎麼樣，我只是希望帶你去幫我解決一件事情罷了。」
「解決一件事情？」素素迷惑地瞇起眼。
「因為這件事情已經影響到我的生活與情緒，不解決不行，可是光靠我的說辭是沒有用的，乾脆就由你來當見證人。」
「見證人？」她指著自己，揚起眉狐疑的再確認一次：「你說我？」
「沒錯，就是你！」
「我不記得我撞見過任何案件或車禍啊！」
「事情的始末有機會再告訴你。」他把吃完芭樂的塑膠袋扔進一個裝垃圾的竹簍裡。「先上車吧，時間剩不多了。」
雖然心中忐忑不安，但素素也沒時間思考太多。點著頭，接過他遞來的安全帽，乖乖坐上後座，迎著風，往他的住處而去。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20-2-5 00:24:10
第八章
八點鐘，崔雲獨自窩在房間裡，納悶著雷紹達怎麼還不回來。
就是因為知道羅克東已經回來，而且就在客廳裡蹺二郎腿、臭著一張臉看著電視，所以她才不想出去，免得再度起爭執。儘管心裡實在不明白，他幹嘛為這種雞毛蒜皮的事和她吵架、和雷紹達鬧翻，但她多少清楚這是自己惹出來的。
認識他也不是一年二年的事，從沒想過他會這麼不可理喻，好像成了另外一個人似的。她更不認為自己有做錯的他方，不過是無意間被雷紹達抱回房裡睡覺罷了……難道這有什麼大不了的嗎？
啊！崔雲驀然心驚。
難不成……他真是在吃醋？似乎……這個可能性不低……。
暗暗掩飾心中的喜悅，她連忙壓抑住思潮起伏的情感，明白現在不是沾沾自喜的時候，更何況這也許只是她的錯覺，也許是羅克東單純的個人問題。
那怎麼辦呢？她實在不知道怎麼解決這件事才好。羅克東的臉色那麼難看，雷紹達又不快些回來，她悶在房裡胡思亂想，簡直快瘋了。
猛地有人敲門，她悚然一驚。
「誰？」
這真是個蠢問題，屋裡除了她還有誰呢？當然是羅克東。
見他在門外不吭聲，崔雲嚥著口水又問：
「有……有事嗎？」
「我覺得我們應該好好談談。」聲音十分和緩忍耐。
崔雲猶豫了好半晌，然而餘波漾漾的情緒裡，尚有一絲期待的遐想，她怎能拒絕與他面對面談談？
打開門，羅克東依舊是張大便臉，瞥了她一眼，轉眼踱回客廳椅上坐下來。
「你也坐吧。」
崔雲悶聲不響，隨著他腳後跟在另一邊坐下，瞧見他用遙控器按掉了電視。
「你真的喜歡雷紹達？」深吸一口氣，羅克東嚴肅而正經地問她。
她錯愕著、呆楞著，對於他的白癡與遲鈍感到十分生氣。
「這個問題我不想回答。」她別過臉去。
「不回答也沒關係，反正我知道你是認真的，對吧？」他的話裡竟有一絲淒涼的味道，苦澀的笑意掛在嘴邊。
「你到底在耍什麼智障？我說我喜歡雷紹達，是朋友間欣賞的那種喜歡，你不要亂加油添醋行不行？！」她氣惱的喊。
「我加油添醋？話是從你嘴巴裡說出來的，你還說我加油添醋？！」他瞪大眼，心中一把火燒了起來。
「我是為了氣你才這麼說的，誰叫你那麼不可理喻！」
「不可理喻？我哪裡不可理喻了？！」他氣不過的粗了嗓門。
「話說沒兩句就大聲起來，你當我是被嚇大的嗎？」崔雲忍無可忍的跟著提高音量。
「如果不是因為在乎你，我何必對你大小聲？」終於，他迸出一句不經大腦就脫口而出的真心話。
「在乎我？在乎我就只會用嘴巴說嗎？你的行動壓根兒沒有表現出來！」崔雲渾然不覺他已在無意間透露出情意，還兀自呱呱亂叫。
「對你，我實在不知道怎麼表現才好。」他臉上神情又凝重起來。
「別騙人了，你不是自封為大情聖嗎？」她嗤之以鼻。
「大情聖是針對那些無須動情的女孩子才下手的名號，但你不一樣呀！」他氣惱地低嚷。
「你……！」此刻，崔雲這才錯愕的傻住。
在乎？他在乎自己？心臟在強烈的撞擊之下，讓崔雲幾乎忘了呼吸，她的眼睛瞪得又大又圓，把羅克東瞧得臉色青白交錯。
然而好死不死地，雷紹達正好帶著楊素素進門。
一見到廳裡僵窒的兩人，雷紹達急忙拉著素素來到他們面前。
「好了、好了！你們不要再吵了！」說著說著，把素素順勢摟到身旁。「她就是素素，我雷紹達的女朋友。」
女朋友？他從未說過她是他女朋友呀！
素素錯愕地望向他，不明就裡的頂著蓬頭亂髮與火紅雙頰，窘迫萬分的環視呆住的一男一女，不忘禮地向他們點頭示意。
「你們好，我是楊素素。」
「楊素素？」羅克東對這個名字並不陌生，沒想到她就是曾讓雷紹達氣得半死的那個短路女同事。
「至於我和崔雲，一切都是誤會，她不過是一時氣急才會口不擇言，如果你不相信……」雷紹達一邊講，素素在一旁急忙晃著頭亂點一通。
「我相信。」出乎意料的，羅克東開口說。
雷紹達愣住。「你相信？」由於事情太過順利，令他不知如何接下去。
「沒事了。」聳聳肩，羅克東顯得心平氣和。
「沒事了？」
素素不知所措的望望雷紹達，望望這個男的，又望向那個女的。
「你好，我是崔雲。」暗自恢復了愉悅的心情，崔雲親切的來到素素面前。
「你……你好。」
「你們早就沒事了？」雷紹達仍舊傻不隆咚的，腦袋歪向一邊。
「是啊！」崔雲愉快極了，在聽到羅克東說他在乎自己的話以後，整個人宛若飄到了雲端之上。
「怎……怎麼會？」
「怎麼不會？」崔雲親切的轉過頭來招呼素素：「來者是客，你快些坐下來，我去拿果汁招待你。」
「呃……不用客氣了。」素素縮回雷紹達的身後，無所適從的伸手抓住他的衣服搖著頭。
此時，羅克東卻磨蹭著下巴戲謔地來到雷紹達的面前，一下子便回復了以往不羈的性格。
「嗯，沒想到你還是下手了，真是神不知鬼不覺。」
雷紹達的表情頓時扭曲，拳頭漸漸握緊，眉頭漸漸擰緊，牙齒慢慢磨，呼吸漸急促，要不是素素在一旁，他還真想痛毆羅克東一頓！瞧他又恢復那張惹人厭的嘴臉！
崔雲已經拿出了鮮果汁出來，拉著素素一同坐下。
「不好意思今天讓你看笑話了，不過都沒事了。」
「我知道。」
「真高興認識你，你看起來好溫馴、好秀氣喔，平時雷紹達會不會常欺負你。」素素老老實實的點頭，卻遭到一頓白眼。
「欺負？我現在還有欺負你嗎？」雷紹達不爽的說。
「別這兇惡行不行？就算是看門狗也得看人咬的。」崔雲笑說。
「怎麼，心情好了就懂得反擊我了？你們可真是夠無聊的，為了件芝麻綠豆大的事吵架不說，還連帶牽扯到我，實在莫名其妙！」
「不莫名其妙怎見得著素素呢？對不對？」崔雲問她。
「我……」
「好了好了，既然你們兩沒事，我要送她回家了。」
「回家？她椅子都還沒坐熱你就要帶她走，用不著這麼現實吧？」
「是啊，我也還沒自我介紹。」羅克東附和。
「你們都不必自我介紹，因為我都已經跟她提過了，相信這一回她會印象深刻，不會忘記的。」雷紹達沒好氣的說。
「我還想和她多聊一下，你別這麼小氣嘛。」
「你要留人家，也得問她願不願意。」他悶悶地說。
「喔，那簡單。」崔雲笑靨如花的湊過臉來。「素素，你一定願意多待一會兒對不對？」
素素一怔，在種種複雜的情緒中，她面有難色的搖了頭。
「不了，我想回去了。」
「咦？你真的不想多待呀？」崔雲倒沒想到她真會拒絕。
「嗯。」
「這樣啊，那可真是可惜，好吧，希望下回有機會再和你多認識嘍。」崔雲無奈的放她一馬。
「不好意思打擾你們，我先走一步了。」素素禮貌的向崔雲及羅克東告辭，跟在雷紹達背後，心情沉重的出了大門。
雷紹達原本未察覺素素的神情起了異樣變化，直到他走到車旁拿起安全帽，才瞧見她低著垂著臉一語不發，和他保持一大段距離。
「怎麼了？」
咬著下唇，她感到十分沮喪與悲傷，身後路燈照射讓她的樣子顯得那麼無助。她的沉默令他不得不走近她幾步。
「怎麼回事？為何不說話？」
「……為什麼說我是你女朋友？」
「這……」
「你一點都不尊重我，讓我覺得很難堪。」
「為什麼要覺得難堪？難道你不希望我這麼說嗎？」他不解。
「我希望、我當然希望啊！」她無力的喊。「可是，你什麼都沒有跟我說，半點誠意也沒拿出來，只說是要我為你的朋友化解誤會，卻自作主張的在他們面前說我是你的女朋友，根本不在乎我是怎麼想的。而且、而且我連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你突然講出女朋友三個字，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表現才好，這樣令我有多難堪你知道嗎？」
這次換雷紹達沉默了。從她口中說出的每一字，都讓他無比的心灰意冷。
「我以為我已經表現得十分清楚了。厚著臉皮去便利商店找你，問你願不願意接受我，即使被你拒絕，我仍舊沒有放棄，現在你卻說我沒有拿出半點誠意。」他搖搖頭。「如果我沒有誠意，又何必被石頭砸、被掃把打？你當我是吃飽沒事，就為你挨揍嗎？」
「說實在的，我對你……一點把握也沒有。」她無措地搖頭後退，「我想你對我也是一樣的，我真的，真的很想跟你有進一步的關係，不不，你不要誤會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希望你是真心和我在一起，並且認真的問我願不願意做你的女朋友，我的要求就這麼多。」委屈湧上心頭。
「要我怎麼說你才明白呢？我對你已經相當認真了。在以往，我還不曾為了追一個女孩子這麼有耐心。」
「所以你對我的耐心已經用完了？」自以為可憐的她。
「你為什麼總要搞錯我的意思？我剛剛那句話的本意不是你想的那樣！」如果可以，雷紹達真想找把鎚子敲開她的腦，看她腦子裡裝什麼死人骨頭來著。
「你明明就是那樣說的，還說我搞錯你的意思！」
「噢，拜託！」他煩躁的抓著頭髮。「你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就不能靜下來聽我說？如果我對你耐心用完，今天又幹嘛去找你？」
「那是因為你要利用我來化解你和朋友間的誤會！」
「你……你不可理喻！」
「對！我不可理喻，那個叫崔雲的女孩比我精明多了。」
「崔雲？關她什麼事？」
「你從沒告訴我你住的地方有女孩子！」
「什麼跟什麼嘛！她是羅克東的青梅竹馬，他要讓她住我有什麼辦法？」
「像她那麼清秀、這麼開朗的女孩，難道你不心動？」
「你說哪門子白癡鬼話？我看起來有這麼飢不擇食嗎？」
「那麼好的女孩你都不會動心，又怎麼可能喜歡我？」她更加悲傷的任淚水大量流出。
「你、你真是有夠神經病的！如果對自己真的這麼沒信心，和我一起只會苦了你，我看還是趁早放棄算了！」他忍無可忍的咆哮。
「對！我就是對自己沒信心，如果你要放棄，那就放棄好了。」
「好，既然你這麼不在乎，那我也用不著管你了，反正從頭到尾被當笨蛋是我，自稱受害者的都是你！」
雷紹達愈說愈生氣，氣得實在不知如何數落她才好。想了想，覺得再說下去也是多餘，甩甩頭，他轉身走掉，也不曉得要去哪裡。總之，他就是把素素扔在身後，鐵了心不去理她。
在這瞬間，素素淚眼模糊了，不爭氣的淚嘩啦啦落下，望著他遠去消失的背影，她心痛、難堪、懊惱、百種情緒爬上心頭。
於是，她也轉過頭，朝另一方向離去，愈走愈對自己感到生氣。
幹嘛這樣呢？連開始都還沒就結束了，這算什麼愛情，楊素素你果然是白癡！
沒機會了！他這麼生氣的跑掉。
誰都看得出雷紹達今天心情不佳。
繃緊的五官與神情、走路時帶有一種暴風雨來之前的徵兆。
為此，方雨露她們三人都嚴加小心自己的言行，免的踩到地雷，不過有個人不懂察言觀色，照樣大搖大擺的把他給攔了下來。
「據說你今天去王老闆那送貨時態度很不好？是不是真的？」盧允雁不悅地挑眉睇視他。
雷紹達懶得理她，懶得連瞧都不瞧半眼。
「嘿，挺屌的嘛，跟你說話居然不理我？」
還是拒絕回話，他酷得不能再酷，整張臉像石膏般不動聲色。
「心情不好嗎？沒關係，等我把這件事告訴老闆之後，看你還能酷到什麼地步！」冷哼一聲，她轉身欲走。
「真可笑，年紀都一大把了還玩這種打小報告的遊戲！」終於他迸出這句話來。
「你說誰年紀一大把？」霍地，盧允雁怒目雙臉也停住腳，面色鐵青。
「年紀不是你的致命傷，不懂得與人相處才是你最大的問題，自以為是、目中無人，你認為每天這樣上班很愉快嗎？」
「喲！你這個同樣傲氣凌人的傢伙也敢批評我？我想你也好不到哪裡去吧？上回那個小妹不就是被你罵走的嗎？怎麼，現在懂得教訓人？」
雷紹達火冒三丈！若非她是女人，他會一拳揮過去她的鼻樑，尤其她那個人不提，偏要提到那白癡女！
「你說話最好給我放小心點，不然哪天有得你好看！」他惡狠狠的放話。
「你這是在恐嚇我嗎？哼！本姑娘沒那麼孬種，隨便讓你說個兩句就算數。」她用鼻子大大一哼，氣得發抖的身子這麼一扭，就出了茶水間，怎知卻碰上了姜磊正。
「老、老闆。」她始料未及的愣住，雷紹達也是一樣。
「你們二個跟我進辦公室一下。」姜磊正面色難看，話說完掉頭就走。
到辦公室，姜磊正坐了下來，比個手勢要他們也坐。
「看得出來你們相當不合，是嗎？」歎口氣，姜磊正說了。
「老闆，他工作態度實在有問題，你最好別再容忍他了。」她惡人先告狀的大聲說。
「就算我工作態度有問題，也輪不到你來說！」他狠狠瞪她一眼。
「如果他再這麼橫行霸道下去，我猜我們的客戶會把我們這家公司列為拒絕往來戶，到時對公司的損失可就大了。」
姜磊正面色凝重的望向雷紹達，兩手交叉，微歎口氣。
「你呢？你有什麼話要說？」
「我承認今天心情壞了點，對客戶可能態度上差了點，但是我絕對不至於把脾氣發洩到對方身上，只不過臉色難看些罷了。」
「那麼你覺得把私事與公事混在一塊，是正確的工作態度嗎？」姜磊正搖頭。
「難然我不是笑臉迎人，但更不至於工作態度差到什麼地步。」他極度忍耐著一肚子火。
「我瞭解你的個性，也相信你在工作上並非有那麼多不是的地方，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能秉持敬業的精神，以最好的態度服務客戶，畢竟我們是靠這生存的，這點你應該瞭解。」
聽到姜磊正訓雷紹達，她在一旁聽得愉快極了，覺得自己好像站上了勝利一方。
「還有你也是。」下一秒，姜磊正把苗頭轉向她。「以往我為了同事間相處的問題已經傷夠腦筋，如果可以，請你也好好與大家相處，不要讓我為難。」
盧允雁收歛起適才隱現的笑容，連忙神色一正，點點頭。
「放心，我會和大家好好相處的。」她虛假的敷衍。
儘管雷紹達心中仍然有氣，但迫於現實，也只好暫時忍耐了。或許這就是所謂的天理昭彰、報應不爽。當初他欺負素素，唉。
想到素素，臉上表情不禁更加沉重！昨天那麼無情的走掉，不知今天的她怎麼樣了？歎口氣，他想他和她是沒望了，再要他去追，他也沒力了。
「吵架了？」看著素素世界末日般的臉，顧曉冰一臉明瞭的問。
很不想承認這樣丟臉的事，但除了點頭，她別無選擇。
「好像很嚴重？要不要說來聽聽？」
素素搖頭，並非拒絕他人關心，實在是心情壞到極點。
「真搞不懂你！什麼事都喜歡擺在心裡，這樣不是怪難受的嗎？咱們好歹是朋友，說出來我也可以為你分憂呀。」
是嗎？她在心中無聲的歎息。
分憂也沒用了。雷紹達不會再理她了。
「怎麼，總不會是你和他分了吧？」顧曉冰無心順口的一句，卻讓素素臉色大變，迅速蒙上一層晦暗。她結結巴巴不知所措，心想自己該不會是猜中了吧？
為了轉移素素的注意力，曉冰把收銀的工作轉手給她，知道此該別多說話，才是明智之舉。
於是，除了結帳、補貨、發呆，素素一整天沒說過半句話，不過看著她悶悶不樂的臉，顧曉冰怪難受的。直到下班，素素打完了卡，她還是說不出好聽的安慰字眼。
意外的是，素素站到她身後拍了下她的肩膀。
「怎麼了？」
「你對愛情有什麼看法？」
面對素素這突來的一句，顧曉冰還真有些呆楞，不過身經百戰的她，倒不會被小兒科的問題給問倒。
「像這種會讓你又哭又笑的東西，能有什麼看法？」
「你覺得真心愛一個人是怎麼樣的感覺呢？」她專注的問。
「害怕失去！如果付出的感情是真的。」
素素默然的問著自己，你害怕失去嗎？你甚至連擁有都不曾過。
「唉，別想了，看你的樣子，就知道你是真的喜歡他，雖然我不看好，不過你要忠於自己的感覺，倘若還值得追求，就別猶豫，去找回屬於你的幸福。」
「我不確定他是不是還會理我。」她垂下眼。
「不管他還要不要你，先試了再說。」
「如果被他拒絕了呢？」
「那就表示你們沒有緣在一起，與其強求，不如早些看破。」
素素咬住下唇。
「你說得好簡單。」
「不過是談場戀愛，弄得那麼複雜做什麼？又不是演連續劇，一定要轟轟烈烈才行嗎？」她嗤之以鼻。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可笑？」
「不會啦，你想太多了。」
「可是───。」
「你別再說了，我看我會被你弄瘋。這樣吧，我明天放你個假，然後你今個兒回家好好洗個澡，早早上床睡覺，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做，明天一覺醒來，用你的第一個直覺做決定，好不好？」
「第一個直覺？」
「沒錯，你的第一個直覺，要不然用第一個念頭也可以，看是想再努力一次，還是趁早放棄。」
「這樣有用嗎？」
「有沒有用要等你試了才知道。」
素素不語，似懂非懂的點著頭。
甫下班，羅克東一踏入大門，便被一隻突如其來的手給一路拉到廚房裡去。
「做什麼呀？」
「噓，代志大條了。」崔雲急急的摀住他的口。「我們好像破壞了雷紹達和他小女朋友的感情。」
「為什麼？他們不是好好的嗎？」他滿臉不解的。
「一點也不好，打從那天咱們見過楊素素之後，他回來時的神情就不太對，難道你不覺得他臉色很臭嗎？」
「任何一件雞毛蒜皮的事都能讓他臉色發臭。」他不以為然的說。
「這點我相信，不過以往他有什麼事都會被我逼問出來，這回他不但不理人，心情也持續低落，照這個樣子來看，事情真的大不妙了。」
「我不認為他心情不好一定和那個人有關，也有可能是工作上的問題，據說他們公司來了一個很難纏的母雞，讓他挺感冒的。」
「真是如此，那他幹嘛不說出來？在我們面前臭罵她一頓不是挺好的嗎？」
「也許是經歷過咱們兩的事之後，他對我們講話開始有所保留。」
「那你打算怎麼辦？」羅克東問。
「我？為什麼這樣問我？」
「看你的樣子，好像很想幫他解決的樣子。」他斜眼睇視她。
「嘿，你看你又來了，我也不過是基於朋友立場的關心他而已，你幹嘛用那種眼光看我？」
「難道不是嗎？瞧你和他認識才沒多久，對他的事就這麼熱心。」他不免吃味而語帶酸意的說。
「我就不信你對他的事不關心，我記得你明明希望助他一臂之力的。」
「那是之前，現在我才懶的管呢。」
「你這個沒人性的傢伙，那回咱吵架，他還特地拖了楊素素來澄清，沒想到他真的難過，你竟然撒手不管！」
「你有點大腦好不好？我們和楊素素不熟，要怎麼幫他們？頂多口頭上安慰。」
「好歹讓他有個傾訴的對象嘛，要然悶在心裡怪可憐的。」
「哎喲，如果你真想幫的話，光是紹達一個人在那邊努力不夠的啦，不曉得楊素素怎麼想。」
崔雲完全同意他的話，她忖度著、思考著要怎麼解決才好。
「不然這樣啦，你去找那個女孩，直接對症下藥比較快。」羅克東想了想。
「去哪兒找？我和她又不熟。」
「我大概知道她在哪家便利商店上班，反正你也很閒，想做好人就做到底吧。」
「那我要怎麼跟她談？」
「憑你女性的直覺呀，這你也問我。」他翻白眼。
「如果她不肯和我談呢？」
「我相信憑你辯才無礙的口才，一定可以的。」他對她倒是充滿信心。
「怎麼，現在懂得讚美我了？」
「不讚美你，我怕你這個頑皮蛋又會出軌一次。」捏著她的鼻尖，羅克東的眼中充滿著憐愛。
「沒錯，你知道就好了。」
小小一間房，幸福與憂鬱對半分，情緒低落的雷紹達，當然聽見了廚房裡那小兩口的歡喜笑聲。
面無表情的他，並未聽到他們全部的談話，然而一回想起這一路的感情起伏，他不免感到累。原來想認真找個人定下來，竟是那麼困難。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20-2-5 00:24:31
第九章
今天一定是黑色星期五！翻開日曆一瞧，果不其然，還正好是十三號呢。素素沮喪的深歎口氣，懷疑早上那所謂的第一個念頭究竟算不算數？
走出廁所，遇上楊嶼南那張睡眼惺忪的臉，她想也不想的趕緊將他攔下。
「等、等一下！先問你個問題好不好？」
「嗯？」楊嶼南睜著厚厚一層黑眼袋的眼睛，納悶的皺起眉，不耐煩的垮下肩膀。「一大早問啥問題呀？」
「這個、你、你贊成我和那個雷紹達在一起嗎？」強吞口唾液，她忐忑不安的問。
聽到這個名字楊嶼南稍稍有了精神。唉，這個蠢女人，到底在耍什麼白癡呀？他還以為他們兩個已經順利在一起了，沒想到八字居然尚未一撇，真是蠢死了！
「拜託！都民國幾年了你們還停在紅燈階段，有沒有搞錯啊？」
「我……」
「你早就該跟他在一起的，怎麼會拖到現在還問我？」
「你覺得我跟他適合嗎？」她委屈的咬著下唇。
「廢話！當然是不適合啊！」
「不適合？」她愕然瞪大眼。
「你這個笨蛋，個性不適合又怎麼樣？有哪對戀人是天生適合在一起的？你沒試過怎麼知道他究竟適不適合你？」
「這個道理我懂，可是。」
「不要再可是了，你再這樣下去，我看你也不用談戀愛了，反正都注定落空，乾脆直接找間廟當尼姑算了！」楊嶼南做了個垂死的表情，翻白眼，便不予理會的鑽進廁所裡，關上門。
素素怔怔地望著那扇門，廁所裡傳來嘩啦啦的水聲、刷牙聲、漱口聲，不一會兒水聲終止半晌，直到沖水馬桶的聲音出現，她才驀然驚醒，意識到現在不是發呆的時候，如果她老是拿不定主意，說不定這輩子真會如老弟說的──當尼姑。
想到此，一股沒來由的勇氣從腳底直竄心底！
她用力的對自己點頭，突然仰天大喊三聲「加油」，然後轉身衝回房裡。
被她突如其來的大嗓門嚇到的楊嶼南，打開門，已經瞧不到她的身影，摸不著頭緒，只覺得一大早遇到了個瘋子，聳聳肩，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
那頭，素素已經飛快梳好頭髮換好衣服，連聲招呼都沒打的離開家門。
準備好早餐等著這對姐弟來吃的楊母，只能楞楞地看著女兒衝出家門。
而下一秒，坐上飯桌的楊嶼南，只是若無其事的開始大口大口吃稀飯。
少了個人吃早餐的飯桌，還是十分愉快的，他想。
厚厚一疊文件，像雪花紛飛，也像落石重擊般的甩在方雨露的辦公桌上。莊雪淑和羅凱茜同時為她捏了一把冷汗，不曉得今天又有什麼事要發生了。
方雨露抬起頭，盧允雁那雙銳利而強悍的目光早已蓄勢待發。
「你膽子可真大，竟敢處理雷紹達那痞子的訂單！」
方雨露強自鎮定的站起身，不甘示弱的與她對視。
「再怎麼說他也是公司的一員，所以他的訂單也必須有人處理才行。」
「我就是希望他的訂單沒人處理，好讓老闆知道他的人緣不佳，趁早叫他捲舖蓋走路！」
「大家同樣都是為了公司拚命，沒必要因為私人因素而趕走一個人。」
「喲，這麼會說話呀？」盧允雁冷笑一聲。「我不過是照著你們先前趕人的方式做而已，就被你訓得這樣，怎麼？只有你們有權趕人，我就不能抄襲嗎？」
「用不著再拿那件事一提再提，而且這是二碼子事！」莊雪淑也忍不住站了起來。
「是啊，如果你願意和他好好相處，我相信。」羅凱茜話未說完就被打斷。
「真是可笑！你們難道不知道一家好的公司裡不能容許寄生蟲的存在嗎？像雷紹達這種沒有禮貌、不知進退、不懂人情世故的人渣垃圾，留在公司只是阻礙發展，造成大家的困擾。」
「不，他不是寄生蟲，也不是人渣！你才不是什麼好東西！」沒想到盧允雁同樣話未說完就被一個憤慨萬分的聲音狠狠打斷。
楊素素氣急敗壞的從門邊衝到她面前，情緒激動得臉色脹紅，真不敢相信這個女人會如此批評雷紹達！
「怪了，你是誰呀？」盧允雁不悅的揚眉，只覺她有些眼熟。
「他雖然脾氣不好，但他絕對不是你口中所說的人渣垃圾！」素素惱得心臟跳得好快，直讓她快喘不過氣來。
「你到底是誰？再不說我可要趕你出去了！」盧允雁橫眉豎眼的瞪著她。
「你趕不走我的，而且我可不是那麼好欺負，可以讓你說趕就趕！」素素鼓著腮幫子，非常勇敢的大聲應。
這會兒一旁雪淑小小聲的問著羅凱茜：
「喂，雷紹達跑哪兒去了？」
「他去客戶那裡，恐怕下午才會回來。」她懊惱的回答。
「真是離譜，你們三個楞在那裡做什麼？快去叫人把這個瘋女人帶走，真不知道她是哪來的神經病！」盧允雁一邊罵一邊走向門口，似乎想找人將素素趕走。
「我不是瘋女人，我叫楊素素，我記得我上次告訴過你，我曾在這兒待過，而且你現在所做的，就是我之前的工作！」
「喲，難怪我覺得你有點眼熟，你就是被她們三個趕走的嘛，對不對？」盧允雁的臉上突然出現勝利的微笑。
「不，是我自己請辭，跟任何人、任何事都無關，你說話最好客氣些，不然我這個外來人照樣可以一狀告到姜老闆那裡！」
「你！」盧允雁難以置信的瞪大眼。「你有種就去告！像你這個乳臭未乾的丫頭，我才不怕你！」
「我知道你不怕我，不過我猜想你一定還想要這份工作吧？聰明的話最好不要招惹她們三位姐姐和雷紹達，不然我會回來搶你的工作！」
「哼，憑你？省省吧，怎麼說我的資歷和經驗都勝過你。」她毫無所懼。
「可是你和大家處不好總是事實，如果讓老闆做選擇，或許他會希望辦公室裡一片和氣，而不是烏煙瘴氣。」
素素沒看到，那「三位姐姐」正偷偷為她的伶牙俐齒低聲叫好呢。
眼前這個丫頭怎麼可能是被趕走的呢？盧允雁暗自心慌的退了一步，完全沒料到她會是這樣厲害的一個角色。
「你休想回公司上班，我不會讓你得逞的！」盧允雁不服輸的說。
「我也希望你不要讓我得逞，因為我不想用卑劣的手段趕走你，如果你願意，我相信大家好好共處不是件難事。」素素吸吸鼻子，語氣誠懇的說。
此刻，盧允雁似乎稍稍被打動了，但她還是故作高傲。
「我並非不想和他們好好共處，我所做的一切全是為了公司！」
「那樣最好，雖然我已經不在這兒工作，但我還是會常常回來看看舊同事的。」
盧允雁不吭聲了，雖然她一臉冷漠的轉身離開，但眼神中已沒了敵意與怒氣。
方雨露等三人看她一走，都不禁為素素的勇氣大聲喝彩，同時圍了過來。
「哇！素素，多日不見，你變得好不一樣！」莊雪淑發自內心的說。
「真的嗎？」素素又恢復了膽怯的表情。「其實我的手腳一直在發抖，也不曉得自己為什麼劈哩啪啦的就說了一堆。」
「這就表示你是有潛能的，只是需要開發。」方雨露說。
「好高興能夠幫你們稍稍出口氣，她這麼趾高氣揚的，你們的日子一定不好過吧？」素素同情的問。
「別這麼說，我想這是報應，當初我們欺負你，現在換被人欺壓了。」
「我想她也不是存心這樣，只不過放不下身段罷了，她年紀一大把了，初到公司又拉不下臉和你們打成一片，才會擺出高姿態來。」
「你的心地真善良，剛吵完就幫她說話，別忘了她怎麼說你心上人的。」方雨露不以為然的提醒她。
一聽到「心上人」三個字，素素的臉又是一紅。
「對了，他在不在？」
「你恐怕要失望了，他去客戶那裡，要晚一點才回來公司。」
素素果然無限失望的垮下臉。「噢。」
「這樣好了，我們幫你打電話到客戶那裡去找他，讓他早些回來。」
「不、不用了！我只是、只是正好路過，不一定非見到他不可。」她急說。
「別瞞我們了，雖然我們年紀一大把，但也談過戀愛，你們兩最近肯定是吵了架對不對？」方雨露一臉明瞭的說。
「瞧你這麼莽撞的跑來，不就是想找他談談？不然也不會碰上他不在的時候。」
「我──」
「而且雷紹達這些天的心情明顯壞到谷底，幸好他現在不會對我們發飆，頂多擺張臭臉給大家看，要不然我們要同時面對兩頭獅子，日子可真難過。」方雨露唉聲歎氣的說。
「對不起。」
「幹嘛動不動又說對不起了？反正我們也沒被掃到颱風尾呀。」
除了苦笑，素素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不然你晚一些再來找他嘛！我想他下班前會回公司的。」
「也只好這樣了。」素素無奈的點頭。
於是，帶著一顆失落的心，素素離開了公司，選擇到附近的麥當勞裡等。儘管原有的勇氣已消失大半，不過她已經堅定「確信」自己要的是什麼，即使是等待也不怕了。
好不容易和客戶談完事情，走出這座高樓大廈，時間已經是下午四點了。
外頭的陽光依刺眼，但不知怎的，雷紹達卻打了個不知名的冷哆嗦，他皺著眉，心中有種不好的預兆。
下一步要到哪？他可以直接回公司，也可以順路到素素工作的便利商店一趟。
還是要承認心中仍舊放不下──對於這個還沒起頭就結束的感情，對像還是個笨得不能再笨的女孩。
在以往，他想他會瀟灑的放棄，就像麗莎主動提出分手，他想都不想的就點頭答應。可是這次，他卻不想這麼沒頭沒腦的劃上句點，無論如何就是不想。
突來的思緒翻騰使他站在人行道上發呆數十分鐘，不知是中毒、中蠱還是沖昏頭？往右是回公司的方向，往左可以到便利商店去找她。他努力說服自己，就朝左邊的方向去吧。
原以為這是一個很好的選擇，不過等他騎著車飆到店門口時，卻沒瞧到素素的影子，反而遇上個不該在此出現的人。
摘下安全帽跨下車，他來到一個賊頭賊腦、站在便利商店外的女子身後。
「你在這裡做什麼？」瞪著崔雲，雷紹達的臉色不太好看。
「咦？咦？」崔雲被他神不知鬼不覺的出場方式給嚇了一大跳，怎麼她才剛到這裡，就好死不死的撞上他？
「你到底為什麼會在這裡？」他狐疑的皺眉。
「呃、我。」她一下子回答不出來。
「你不會大老遠的跑來這裡買東西吧？」
「我、是、是啊！」她尷尬的抓著頭傻笑，心想這下可真糟了！
此時，店裡頭的顧曉冰正好瞧見了雷紹達，納悶著他怎麼來了？素素難道沒去找過他嗎？還有，那個女的是誰？她站在外面探頭探腦有好一會兒了。
「你老實說吧，是不是想來找楊素素？」雷紹達不悅的直接質問。
「先別生氣嘛！我還不是想幫你的忙，誰叫你這幾天心情這麼不好，我心裡擔心又不敢問你，只好來找她聊聊。」崔雲無限委屈的扁著嘴答。
「你可真愛管閒事，我自己的事我自會處理，不需要你來插手。」冷漠而不客氣的回絕。
「你這麼說太傷人了，我也是一片好意，就像你看到我和羅克東吵架會想幫忙化解的道理是一樣的。」
「我萬分感謝你的好意，可是我和她情形不一樣，任何人都幫不上忙，所以你還是回去吧。」雷紹達搖搖頭，語氣稍稍緩和，並沒有絲毫責怪的意思。
「我當然會回去，不過我看她今天好像沒上班，恐怕你也撲了個空。」崔雲多少瞭解他的脾氣，因此也不怪他適才的態度。
「沒關係，我先去問一下她的同事，你可以回去了。」他一邊說，人也踏入了商店裡，崔雲站在外頭，卻沒有走的意思。
顧曉冰把他們的一舉一動悉數看盡眼底，知道雷紹達走進來，把手邊工作都丟給工讀生。
「來找素素嗎？」
「她今天休假？」
「是啊，你來得真不是時候。」曉冰假裝惋惜的歎口氣。
「明天她會上班嗎？他神色從容的問。
「當然會。」
「好吧，謝謝你。」雷紹達明白問不出個所以然，因此打算離去。
「喂，等一等！」這會兒，顧曉冰卻突然喊住他。
「還有事？」
「雖然我對你印象不是太好，不過你應該還算是個好人，我就勉強告訴你吧。」
「告註我什麼？」
「如果我猜得不錯，素素應該是去找你了。」
「找我？」他錯愕的。
「是啊，我看她那麼喜歡你，又那麼想和你在一起，所以特別要她休假一天，好去挽回你們之間的感情。」
雷紹達有好幾秒鐘說不出話來。
「你確定她有去找我？」
「應該有吧，你看要不看打電話回公司問問？」本以為他會說不的，沒想到他居然很快點頭。
「那……這兒有電話，就先借你用吧。」顧曉冰明瞭而識相的說。
「謝謝。」
雷紹達走到櫃檯後邊拿起電話，撥回公司問了清楚，發現事情果真如她所說的一樣，懊惱的心情不禁油然而生。
「可惡，怎麼這麼剛好！」
「如何？她真的有去找你吧？」顧曉冰好心的問。
「她早上和下午都去找過我。」雷紹達臉色難看的回答，一想到素素可憐兮兮的枯等他一天，他就覺得於心不忍。
「真的？那怎麼辦？」
「我想她大概已經回家了……你方便把她家的住址告訴我嗎？」
顧曉冰摸著下巴考慮數秒，心想：唉，真是不蹚這渾水都不行。
「好吧，你在這等我一下，我去抄給你。」
「麻煩你了。」
沒多久，顧曉冰將一張紙條交到他手中，然後正色地拍拍他肩頭。
「我說你呀，別老愛擺酷，對咱們素素溫柔一些，別嚇壞了她，如果你老愛拌演狠角色，素素的心臟會受不了的。」
「她告訴你我對她不好？」他凝重的問。
「她沒提過任何有關於你們之間的事，不過任何人都看得出她是個大蠢蛋。倘若你不能理解她這個低能兒，在碰上愛情時所搞出的種種智障行為，那麼，我猜想你們這段姻緣是很難促成的了。」
她的話很有道理，雷紹達不得不正視起這個問題。
「還有一點我再附註一下，素素是個很單純的女孩子，我想像你這種人，先前必定有過不少風花雪月，如果你這回還只是想玩玩，就別去找她了，因為她肯定承受不了這種打擊。」
雷紹達沉默著，把紙條收進上衣口袋裡，轉身便走了。
然而顧曉冰卻十分滿意他的答案，她自信滿滿的知道，他對素素是認真的，所以毋須對外人多解釋什麼，行動可以證明一切。
「怎麼樣了？」雷紹達一出便利商店，才發現崔雲還沒走。
「你怎麼還在這？」
「這個時間你該回去了不是嗎？我想說就讓你順便載回家。」她聳肩。
「我還有事，你打電話叫羅克東來托你。」他一步也不停的來到摩托車旁。
「有事？是什麼事啊？」
「我要直接去她家找她。」
「咦？可是……」
雷紹達不給崔雲多說半句話的機會，戴上安全帽，引擎一催，騎了就走，完全不把崔雲放在眼裡。
結果白跑一趟又白挨頓罵的崔雲，真是氣惱得要命！這叫賠了夫人又折兵，待會兒可要好好罵一罵羅克東才行。
應該就是這裡吧？憑著上回殘餘的些許印象，楊素素忍痛花下大手筆，搭計程車循著記憶裡的路線，斷斷續續、拼拼湊湊，好不容易才找到雷紹達住所的公寓。再三確認就是這裡沒錯之後，素素付了錢下車，原本鬆懈下來的緊張情緒又回來了。
真是倒楣！她忍不住在心底怨歎著。等了一天都沒等著雷紹達，也不曉得他拜訪完客戶為什麼沒回公司？
唉，不管了！反正她都已經厚著臉皮、壯足龍膽來到這裡，她想，要是這麼拚命還見不到雷紹達好好跟他說清楚的話，她也只好繼續自認倒楣了。
按下門鈴，她不慌不忙的整理儀容。十秒過去，沒人回應，她又再按一次，一分鐘過去，還是沒人回應，不死心的她乾脆連按數十聲，但，半個小時過去了，仍舊沒人應門。
天哪！不會這麼慘吧？就算雷紹達還沒回來，難道他那兩個室友也不在嗎？
怎麼辦？素素欲哭無淚的仰望著天，覺得又累又疲倦，她的命運怎會如此不順呢？
另一方面，雷紹達也依著地址來到素素家，按下門鈴，楊嶼南跑來開門。
「欸，你怎麼來了？」楊嶼南真是吃驚極了。
「你姐姐回家了嗎？」在一跑狂飆之下，雷紹達顯得有些急促。
「她？沒呀，她一大早問了我一個蠢問題後就跑了出去，到現在還沒回來。」
「蠢問題？」
「就是你啊，老兄！」楊嶼南戳著他的肩胛骨。「她問我你和她到底適不適合？我不耐煩的數落她一頓，她就跑走了。」
「那怎麼會到現在還沒回來呢？」
「這我就不知道了。」
「阿南，是誰來了呀？」楊母循聲走了過來。
「媽，是姐姐的男朋友啦！」楊嶼南回答的順口，但雷紹達可被他的話嚇呆了。「伯……伯母你好。」他無措的行了個禮，十足像個機器人。
「素素有男朋友？」楊母又驚又喜，臉上立刻掛足親切的笑容，把門開大。「進來、進來！怎麼讓人家在門口罰站，快進來坐坐！」
「喔。」楊嶼南在心底竊笑。嘿嘿！雷紹達，這下你可沒退路了。
「不、不用了，我……」雷紹達趕忙拒絕。
「素素還沒回來，不過沒關係，應該很快就會回來齊，她通常都會回家吃晚飯，就算有事也會打電話回家說一聲，你就進來等她好了。」
「我……」
「是誰啊？你們幹嘛全窩在門口講話？」怎知又冒出一個沙啞的男聲，來人是個身材福泰、面孔紅潤的中年人。雷紹達一瞧，差點暈倒，這人肯定是素素的父親。
「爸，這是姐姐的男朋友啦！」
楊嶼南不忘再鄭重介紹一次，雷紹達直冒汗。
「男朋友？」楊父的反應更大，伸手一托老花眼鏡，緊接著眉開眼笑的上下審視他。「怎麼都沒聽素素提過？好了好了！那還站在這做什麼，我肚子餓，要吃飯了，你既然來了，就一塊吃吧。」他豪爽的說。
雷紹達壓根兒沒有回答的機會，張著口被這一家子給推入了虎口。
也不曉得該哭還是該笑，他的一顆心全懸在素素身上，怎麼她還沒回來呢？
崔雲揉揉眼睛，一遍、兩遍，睜大、再睜大。
Oh！MyGOD！她沒看錯吧？那個楊素素怎麼會坐在門口柱子旁打瞌睡呢？
她推推身旁的羅克東，指指前方，只見他同時瞪大眼，兩人才急忙快步跑過去，崔雲蹲下身來搖醒她
「楊素素！楊素素！快醒醒！」素素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時迷迷糊糊等得睡著的，一睜眼瞧見崔雲，她有些許的茫然。
「你……」
「這個哪門子的陰錯陽差啊，你們兩真好笑，玩捉迷藏也不是這種玩法。」
「捉迷藏？」素素恍惚地皺眉。
「對啊，雷紹達跑去便利商店找你，後來找不到人，就乾脆去你家了！」
「他跑去我家？」這一瞬間，素素完全清醒過來，動作笨拙的連忙從地上站起來，才發現羅克東的存在。
「沒錯，如果我推算的還算正確，他八成也在等你。」
「不……不會吧？」這下換她傻住了。
羅克東在此時果斷的掏出鑰匙開了門。
「廢話少說，你快些進去打電話回家，看他是不是去過你家？」
「好、好！」素素大力點頭。
拿起電話撥了號碼，素素急得坐也坐不住。
「喂？我是素素……」
電話那頭傳來楊嶼南的聲音：
「你這個白癡跑哪兒去了？雷紹達在這等你老半天了！」
聽到雷紹達三字，素素的心臟險些從口中跳了出來。
「他……他在那裡？」緊握住話筒，素素有些激動，有些熱淚盈眶，心情宛若高空彈跳般起伏。
「對啊，爸媽正在對他家世大調查，你還不快點回家！」
「可……可不可以叫他聽一下雷話？」
「好啦，你等一下！」
楊嶼南最後一個「下」字剛完，雷紹達就已經耳尖而激動的搶過電話。
「素素？你這個笨蛋在哪裡？」
「你……」種種酸楚的澀意湧上鼻腔，素素一時哽咽得吐不出半個字來。
「快點回答我！我已經找了你一天知不知道？！」他又氣又急的大聲說，也不管素素的父母就在一旁扭曲著臉。
「我……我也是啊！」她抽噎地吸著鼻子。
「算了算了！告訴我你在哪裡，我去接你好了。」
「……你家。」
「什麼？」
「我說我在你住的地方。」她囁嚅的小聲答。
雷紹達再沒遇過比這更離譜的事了！他去工作的地方找她，她也是；他去她家找她，她也是。
「反正我不管，你也在那等我，我去找你！」
「嗯。」
在掛上電話前，雷紹達意識到必須說些什麼，然而旁邊有三雙眼睛盯著他，他實在難堪得很。
「素素……」
「什麼？」素素覺得他的大嗓門怎麼一下子弱了下來。
「我會好好珍惜你的。」他極力將聲音壓到最小，卻又得表現出認真而深情的語調。
「啊？」素素根本聽不到他說了些什麼。
「我說我會好好珍惜你。」
「大聲點，我聽不到。」
「笨蛋！我說我會好好珍惜你！」他沒好氣的再把音量提高一些。
「偷襲？」怎知道握著話筒的手一僵！
「不是偷襲，是珍惜！」雷紹達氣得胃快抽筋。「我真會被你打敗！」
「對不起嘛……」
素素一方面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甜蜜，一方面不好意思旁邊那二雙眼睛瞪得快成鬥雞眼了。
好不容易結束談話，雷紹達卻窘迫得不知如何是好。但他們楊氏一家子可是開明得很，全都心照不宣的給他一個鼓勵的微笑，然後要他快點出發。
從未感受過這種奇妙親情的雷紹達，突然覺得自己壓對寶了，不再猶豫，速速奔出了楊家。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20-2-5 00:24:52
第十章
引頸企盼的人終於到了。巷子一到，雷紹達騎著摩托車飛速馳騁過來。沒戴安全帽的他，任頭髮飄揚與飛翔，緊抿的唇與凝肅的神情，看來是如此帥氣與專注。
一路飆至素素的面前停下，跨下車座，在眼神交會的深情中，走上前用力而熱切的給她一個溫暖而真實的擁抱。在緊擁得喘不過氣的同時，他忽然放開她，緩緩地朝她潮紅一片的臉蛋兒帖近，慢慢地將他柔軟的唇覆在她艷紅欲滴的櫻桃小嘴上。她陶醉的閉上眼，任他將她的身子摟得更緊，並且迷失在甜蜜的情網裡，暈眩得找不到來時之路，彷彿有一道彩虹包圍住他們兩人……
光是用想的，素素就覺得「以上」這些片段實在是浪漫極了。人果然還是要多點幻想才會有樂趣！她自我滿足的傻笑。
她一方面暗自心旌神搖，一方面傻傻對空氣癡笑，忘了崔雲和羅克東的存在。
而他們一方面覺得這個楊素素實在怪可愛的，一方面也覺得雷紹達亂有眼光的，能挑到這樣一個罕見奇葩。
「我……我出去等他好了。」心動不如馬上行動，素素倏地起身往玄關處走。
「出去等他？你確定他有那麼快到嗎？」不想錯過好戲的崔雲懷疑。
「不，不！我要出去迎接他，你們就待在屋裡別出來。」素素很快的說。
「喔，原來你都想好了。」羅克東會意的說。
「才沒有，是不想做你們的電燈泡。」素素難得調皮的扮了個鬼臉，雖然和他們還不是很熟，但她多少知道他們兩是一對兒。
「謝謝你喔！小心別又在門邊睡著了。」崔雲笑著說。
「我知道了。」素素點著頭，人已走出去，隨即將門帶上。
怎知她才跨出一步，就瞧見雷紹達從機車座上跨了下來。
注意到她的出現，他橫身一攔，也正好擋在她身前，令她不得不抬頭仰望他。
「你……你怎麼這麼快呀？」她目瞪口呆的佇在那。
「廢話！不然你以為我還有耐心慢慢騎回來嗎？真是被你給打敗了！」沒好氣的扯著嗓門，衝著她的腦門嚷。
她好生委屈的扁扁嘴，不免頹喪的垮下肩，覺的自己真是沒那個浪漫的命！心裡想的永遠和真實生活相反。
「這麼多天都沒你的動靜，我以為你真的放棄了，結果我一行動你也行動，難不成我們這叫心有靈犀？」
「那天，你那麼生氣的掉頭就走，我實在不知道你對我……對我還有沒有那個意思。」咬住下唇，她壓根兒不敢直視他。
「我是因為氣你才走，不是因為討厭你，如果你不要胡思亂想、鑽牛角尖，我想什麼事都不會發生。」
「那你可以原諒我嗎？」她怯怯地半抬著臉輕聲問。
「不原諒你還去找你幹嘛？而且還沒頭沒腦的和你父母吃了頓飯。」一想到這個，雷紹達的臉就有些扭曲。
「真的？」素素睜大眼。「那……他們沒說什麼吧？」
「他們沒說什麼，可是我知道他們暗示了什麼，這下可好，我就算氣你也跑不掉了。」
「噢……原來你還是想跑掉。」她的心陡地跌落谷底。「怎麼我這麼沒魅力……呃……」
被抱住了！到口的話消失在空氣中，素素錯愕地為之震顫。不是錯覺、不是幻覺、不是胡思亂想，也不是白日夢！
他不想再說多餘的話，此時此刻，他只想緊緊摟她入懷。
那雙強而有力的手，在她的背上重重施力，身上熱氣層層傳遞，循著脈絡散發愛情的電力；下巴則不經意地磨蹭著她的髮絲，令她完全無法動彈，只讓心跳疾速奔騰。
老天爺……真的眷顧她了！閉上眼，憑著直覺，她嬌怯而甜蜜地輕攀住他的肩膀，想像華麗舞池的王子與公主，正徜徉在幸福的海洋裡。
跟他想像的兩樣，這個看來干扁的女人，竟有C的份量！他一方面為自己低級的想法竊笑，一方面覺得這樣的感覺真是美極了！
他要的不就是如此樸實無華、純真善良的她嗎？再平凡的一份感情，都因有她而顯得更加珍貴。細吻著她的髮梢，感受到她小小的身子微微顫抖，那蘋果般的雙頰，被路燈照得發紅髮湯。
鬆開她，她還沉醉在擁抱中無可自拔，他望著她那雙發亮的眸子，俯下頭，預備吻她，她卻緊張地退了一步。
「怎麼，你不希望我吻你嗎？」他有些失望的問。
「我……，」她尷尬的捧住臉。「我下午吃了胡椒餅，現在口氣不太好。」
「沒關係，我不在意。」
「不行、不行！那很臭的，不然……不然我去刷個牙好了。」
「我說沒關係就是沒關係，我在你家吃飯也吃了蒜味香腸，口氣同樣不太好。」
雷紹達才不讓她逃跑，把她困在門邊，不容她有拒絕的機會。
「可是……我……我希望……」
「希望什麼？」
「希望初吻是在很浪漫的情況下發生的。」她窘迫地垂下臉來扭絞著手指頭，心臟撞擊的聲音彷若在耳邊。
「初吻？」雷紹達愣了愣。「你真的完全沒有交過男朋友？」
「嗯，不但沒有，而且沒被人追過……這輩子，我想大概也沒人暗戀過我吧。」她用著自嘲但灑脫的口氣說道。
「別這麼說，你是一個很好的女孩子，我相信一定有不少男孩子欣賞你，只不過沒機會對你說出來。」
「才不呢，我弟說我是那種大街上隨便一拉就有的平凡人，不夠漂亮，也沒有吸引人的地方，處在人群中若是和朋友走散，是那種要找得半死的人，因為我實在太不起眼了，而且又是大眾臉。」
「我不知道所謂的大眾臉是什麼，每個人都是兩隻眼睛、一個鼻子、一個嘴巴，像不像都是乍看之下的感覺。」
「不過我走在路上真的常被認錯，或許你不相信，但我常常被人說我像某某人，聽多了也就習慣了。」
「我倒覺得在這樣複雜的一個時代裡，平凡的你才夠特別。」
他一說這句話，讓素素心中起了不小的漣漪。
「你在安慰我嗎？沒想到你也挺會說話的。」
雷紹達歎口氣，不自覺的進一步握住她的手，見她乏力的掙扎幾秒，知道她只是表現出少女的矜持，並非真想逃脫。
「我承認一開始認識你，連你的名字都記不住，但是久而久之，我才發現你是一塊未經琢磨的玉，可遇而不可求，否則，我又怎會倒過來追求你？」
「是嗎？」她有些抗議的嘟著小嘴。「我不記得你有很勤的追求過我。」
「難道你要我重新追求你？」看著她俏皮的模樣，雷紹達不禁愛憐的笑了。
「我沒那麼貪心，我只是……」
「希望我別吻你？」
她怯怯地。「你不會生氣吧？」
「當然不會。」見她鬆了一口氣，他卻出奇不意的再冒出下一句話：「因為我不會聽你的。」沒有停頓，話語之後緊接著行動，不容她抗拒的吻住她那張口欲言的唇瓣。
怎麼會這樣呢？素素的兩腳在瞬間像被抽離了支幹，癱軟的倒進他的胸膛，用著無力的拳頭抵在胸前。
他只是把她牢牢抱住，用著陌生卻渴切的熱度，摸索她顫慄不停的唇，知道她害怕突來的這一切，然而所有不安在那幾秒之間已瓦解，素素再不擔心口氣佳不佳的問題，在他綿密成串的親吻中，體會到從女孩變為女人的心境轉換。
見他離開她的嘴唇想說話，素素卻快他一步的摀住他的口。
「噓，不要說話。」然後忍不住主動踮腳親吻他，她想她愛上這樣美妙的滋味了。
偷偷觀望這一幕崔雲和羅克東，欣喜而雀躍地跟著抱在一起！看到他們總算有情人終成眷屬，覺得自己功不可沒，不住也在門後偷偷親吻一下。
「真沒想到事情會進行得這麼順利！」
沒再偷瞧外頭那一對，羅克東牽著崔雲到後邊陽台上看月亮。
「我們算不算是幕後大功臣？」
「不太算，因為他們也幫了我們不少啊，這只能算是公平互惠。」
「要不是你那麼愛處處留情，我也就不會緊張兮兮的了。」
「只要是男人，都會想處處留情的嘛！我不過是比別人多情而已。」
「你真會替自己找藉口。」她皺皺鼻子。
「不是藉口，而是真心話。雷紹達以前也是個浪子，可是你瞧，現在的他根本看不出以往的風流。」
「那要看對象是誰才行哪！你說是不是呢？」崔雲高傲的昂著下巴。
「你說什麼都是嘍。」
「既然如此，你敢不敢見我爸媽？」
「哇拷！」羅克東嚇一大跳。「沒事見你爸媽幹嘛？」
「這樣好把你套牢啊！就像雷紹達那樣。」
「不了不了！你饒了我吧，現在還不是時候，我會被你爸的大嗓門給嚇得沒膽。」羅克東一副不敢領教的拚命搖頭。
「你不必被嚇就已經沒膽了，把我爸說得那麼恐怖，他真有這麼兇嗎？」
「廢話！你爸罵人的聲音，在三百公尺以外就聽得到，你說兇不兇？」
「我不管，等我銀行特考結束，我要你跟我回家一趟。」
「我……這算不算逼婚啊？」他擺出苦瓜臉。
「你說是就是嘍。」她得意洋洋的啵了下他的臉。「親愛的！」
半年過後。
忙了一整個下午，牆上時鐘五點一到，素素便忙著去打卡，臉上不時出現期待的笑容，口中也忍不住低哼著小曲兒。
「怎麼，下班後要去約會啊？」顧曉冰撐著下巴好奇的問。
「也不算是啦，因為雷紹達的朋友順利通過銀行特考，大家要為她慶祝！」素素邊說邊脫不制服。
「你現在和他倒是挺穩定的嘛！」她不免羨慕的說。
「愛情就是這樣嘍，你不是也經歷過嗎？」
「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早就忘了是什麼感覺。」顧曉冰亂沒意思的吐舌頭。
「別被工作忙昏頭，你也可以再找個人愛呀！」素素溫柔的笑說。
「你以為隨便到街上拉個人就能愛啊？說得那麼容易，而且我堅持寧缺勿濫。」
「是，我知道。」素素頓了頓，注意到雷紹達的摩托車已經來到店門外等。
「啊，不能和你多說，我要走了，拜！」
「拜！玩得開心啊。」
「嗯。」
走出店門，素素接過他遞來的安全帽，直接跨上後座。
「今天還好嗎？」雷紹達關心地問。
「老樣子嘍，那你呢？」
「嗯，有件滿勁爆的消息，你聽了一定很驚訝。」
「哦？是什麼？」
「盧允雁要結婚了。」
「咦？真的嗎？」素素真是大吃一驚，她還以為盧允雁早結婚了呢。
「是啊！她還請了全公司的人一塊參加。雖然她以往的表現令人感冒，不過在她有了愛情的滋潤後，整個人就和氣許多。」
「別把她以往的行為歸咎到沒有愛情的滋潤嘛！」素素不太同意的嘟嘴。
「我知道，不過她有了大改變總是事實。」雷紹達邊說邊發動車子。
「那麼你會參加吧？」
「當然會，而且你要陪我一塊去。」
「我？」
「沒錯，她叫我一定要帶你去。」
「我上回訓了她一頓，還以為她會記恨呢。」
「誰知道呢？女人是善變的嘛！」他笑說。
素素會心一笑，往前緊緊抱住他，愉快的心情佔據她所有的思緒。
不管是塞車還是悶熱，都不會影響到她快樂的笑容。
「……素素。」好半晌，他突然又低喚一聲。
「嗯？」
「和我在一起會不會覺得很平凡無趣？」他有感而發的輕問。
「為什麼這麼問呢？」
「因為我不知道怎麼討你歡心。」
「不會啊！我覺得你已經很好了，而且我也無從比較。」她天真的說。
「而且我不是那麼浪漫的人，你要早點認清。」
「早就認清了。我弟也說了，不是所有愛情故事都會轟轟烈烈的嘛，不能太嚮往文藝小說裡的情節。」
「你弟真像你的心理顧問。」
「我倒覺得他像我的狗頭軍師。」她笑說。
「……不會後悔吧？」她放慢車速，騰出左手來輕抓住她放在腰間的手。
「不會不會！永遠都不會！即使你拋棄了我，我也不會後悔！」她很大聲的回答。
雷紹達心滿意足的笑了，在心中悄悄地傳遞出「我愛你」的訊息，而不想選擇從口中說出。
素素也同樣閉上眼笑了。
沒有那句「我愛你」，但素素知道他已經說了。
在心底悄悄地說了，或許這又是她的幻想，但她願意這麼認為。
愛情，從來就沒有預設的結局——
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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