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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有容 -【前夫破盤價(喜從天降終回)】[全書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0-2-22 00:16:12     標題: 有容 -【前夫破盤價(喜從天降終回)】[全書完]

前夫破盤價(喜從天降終回) 作者︰有容

話真的不能說太滿!三年前他信誓旦旦對她說──
除了一紙結婚證書和錢之外,他什麼也無法給她,
而且他不愛她,以前不愛,現在不愛,未來也不會!
可三年後她這下堂妻竟變了,她不再是事事依賴人的溫室花朵,
這樣獨立的她反倒引起他的興趣,偏偏她處處和他劃清界線,
即使受傷,短時間無法自理生活起居,
她寧願窩在家里,讓自己狼狽不堪,也不要他出手幫忙!
激得他使出一百零一招──吻住她的嘴,終于逼她住進他家,
雖然她努力和他保持距離,一副很想早日逃離他魔掌的樣子,
但從一些蛛絲馬跡,以及一靠近她,她會臉紅心跳來看,
她應該還是喜歡他的吧!他這個前夫很樂意給她機會,
這次無關報恩或承諾,讓兩人試著敞開心胸交往看看,
他施恩般的開口要求……她卻斷然拒絕!
之後,還公然和某位勞斯萊斯車主不斷出門「約會」……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0-2-22 00:17:05

楔子

    「戴雍!你要去哪里?戴雍……」臉色蒼白、氣質荏弱的嬌小女子狂奔下樓,在高大男子往玄關處接近時,及時拉住他的手,下一刻,卻被他輕易拉開。

    「我要出門了。」戴雍語氣不耐煩,冷冷的眼盯著已被他拉開約莫一步距離的女子。

    他極不喜歡別人的踫觸,即使是眼前這位名為他妻子的女子也不例外。無奈用在別人身上極好用的拒絕,好像無法傳達給她。

    幾個小時前剛成為他妻子的黎靜軒仍眼巴巴的看著他,對于他刻意的保持距離視若無睹。

    「出門?這麼晚了你還要去哪兒?更何況今晚……今晚是……你等一下就回來嗎?」說不出「新婚之夜」,可一張臉已經紅透。

    這房子好大,雖然所有的裝潢擺飾是她自己布置的,可一個人在家她會怕!尤其今天又是風又是雨的,更加令她焦慮不安。

    她一直習慣有人陪伴,爸爸還在的時候,即使他常不在家,也還有佣人可以陪她。後來爸爸走了,家中的繁景也不再,可沒關系,今天她結婚了,有了名為丈夫的家人,她不會再寂寞了。

    「不會回來了。」他動手松扯領結,今天演了一天戲,夠累的了!

    黎靜軒聞言一怔。「這里……不是我們的新房嗎?不住這兒,你要去哪里?」

    「這里是‘你’的新房,不是我的。」

    「可……可是……」她小小聲的說,小手再度攀上他,「我們結婚了,夫妻不是本來就該住在一起……」

    戴雍決絕地再度掙脫了她的手,慢條斯理的走回沙發坐了下來。「有些事,我想你還弄不清楚。」這丫頭打小夠保護得太好,根本不懂得察言觀色,話說得含蓄或點到為止她听不懂,他決定一次把話說開。

    雖然不懂他為什麼這麼說,黎靜軒還是跟上他的腳步,選擇在他對面的位置坐下。

    「我不清楚什麼?」他眼底的冷漠令她不安,雖然他一向如此,可今晚的他格外的冷,那股冷像冬夜的風、像利刃,讓她有點招架不住。

    戴雍厲眸冷凝的看著她。「我們結婚的理由你應該很清楚,那只是承諾,只是義務,甚至是為了報恩。」

    「但……我們結婚了。」她只要知道這點就好,其他……婚後會改變的,她一直這樣相信。

    「因為我承諾過你父親,我會娶你。」

    「你當時……可以拒絕的。沒有拒絕就表示,你……你是不是對我也有一點點感情?」強迫自己說出這樣的話,她不禁臉紅了。

    聞言戴雍嘲諷的勾揚起嘴角,不介意把話挑明。「你父親收養了我十二年,養兵千日,用在一時。」

    他原是是個父母不詳的孤兒,國小一年級被黎靜軒的父親黎佑振收養前,他待在一家育幼院,直到高中畢業前夕生父才找上門,之後才認祖歸宗。

    「如果你不願意,我爸不會強迫你。」

    黎佑振是何許人也,強迫這樣拙劣的手段不是他的行事作風,黎靜軒真的太不了解她精明的父親了。「面對一個朝不夕保的老人,你希望我怎麼回答?拒絕他,讓他走得不安心?」

    「……」她壓低眼瞼,一時語塞。

    「娶你和處理他的財務問題,是我唯一幫得上忙的。」他看著她,痛恨她那張清靈淨雅,不知人間疾苦,單純天真到令人嫉妒的臉。「雖然令尊是個出色的建築名師,也算得上精明,可容我說一句,他真的不是做生意的料。‘名揚建設’一開始是頗有氣勢,可近五年來推出的新案一再虧損,直到老人家仙逝為止,公司財務缺口已達二十億不只。」

    「二……二十億?」黎靜軒訝然。她隱約知道家里的經濟狀況大不如前,可是……她不知道財務這麼吃緊。

    看她一副完全狀況外的表情,戴雍一點也不意外,冷哼一聲。「他顯然沒讓你知道,還是像以往一樣嬌寵你,把你照顧得好好的,讓你完全不知道外頭早已是狂風暴雨!」

    同在一個屋檐下十二年,看都看煩了。待他年紀稍長,照顧黎靜軒就成為他的責任,那絕對不是件輕松的事,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你……你既然答應我爸和我結婚,就不該扔下我一人搬出去。」說出這些話時,黎靜軒臉紅了。她居然需要說這些話留下戴雍。

    陡地,她想到一個問題—她的婚姻難道要用這種方式維持嗎?

    什麼都是「你答應我爸……」,她真要自己的婚姻變成這樣?即使她厚顏無所謂,戴雍呢?他是個極度自我,厭惡被任何有形無形壓力約束的人,這樣的事會令他很困擾,然後對她更加厭惡吧

    「娶了你和同不同住並不相沖突。」

    「你答應我爸要照顧我的,不同住……如何照顧我?」想到戴雍的心情,她臉壓得更低,絲毫不敢抬頭看他,生怕在他眼中看到不屑和鄙夷。

    「這房子是我買下,登記在你名下。婚前,我匯了一筆錢到你戶頭。」他從手提包里拿出另一本存折。「這本子是以你的名字開戶的,里頭有兩千萬。我想只要不揮霍,我每個月會再匯二十萬到你戶頭,應該夠花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她震驚的抬頭看他,霎時理不出頭緒。

    「錢不是萬能,可沒有錢萬萬不能。更何況……這對目前的你很重要。我無意傷人,可這是事實。」他已經照著黎老的意思娶了他女兒,至于如何照顧她,應該可以照他的意思了吧?

    黎靜軒臉紅到快噴火了。戴雍的話令她困窘,感覺自己像負擔,像乞丐!他的話……很有傷人的力道。想她一個家道中落的柔弱千金,錢能保有她還是個出手闊綽的千金,是不?

    「這就是我照顧你的方式。除了一紙證書和錢之外,我什麼也無法給你。」他看著她,很清楚她要的是什麼,所以再給予她最後一擊,「靜軒,我不愛你。以前不愛,現在不愛,未來也不會!」

    打從他認祖歸宗後,黎老就開始為今天布局,總有意無意的提到要他照顧黎靜軒,跟他要人情。

    他恨透了別人左右他的人生,偏偏他欠黎老人情賴不掉。畢竟十二年的養育恩情是事實!

    黎靜軒又羞又急,眼中噙著淚,試圖捉住一絲希望。「你沒有試過,又怎能如此肯定?」

    他笑了。「你給我的感覺從小時候到現在完全沒變,像女蘿!柔柔弱弱的,只能依附著強健的其他植物……而我討厭凡事依靠、依賴性強的女人!靜軒,你該清楚,你從來就不是我想要的女人。」他的母親就是這樣的女人,倚賴著他的父親,當父親因為家族壓力而另娶,頓失依靠的她就日漸枯萎的倒了。

    是啊!戴雍喜歡的女人一直都是獨立美艷型的女子,那種利落精明干練是她怎麼學也學不來的。

    「為什麼女人得要獨立?」她不自覺提問。從小夠教導男主外、女主內,她渴望像媽咪一樣成為人人眼中的閑妻良母,讓丈夫無後顧之憂的全力為事業打拚。

    這樣的小女人在戴雍眼中就這麼沒有魅力嗎?她以為即使對外、在事業上,她不是個能為丈夫加分,成為他好幫手的女人,起碼能為他提供一個溫暖的家。

    原來她能給的和戴雍想要的差那麼多。

    「你連要承認不是我的菜都有這麼困難嗎?」

    黎靜軒沉默了下來。第一次感覺到戴雍是真的不喜歡她,甚至是……有點厭惡她。被暗戀了好久好久的人用不屑的眼神看著,原來是這麼難過的事。

    好一會兒她才開口,「戴雍……你有喜歡的人嗎?」

    「現在問這個做什麼?」

    也就是有嘍!鋼爸知道嗎?知道他有喜歡的人,而且……他甚至連嘗試都不願嘗試喜歡她?爸爸努力的為她挑選了一個可以依靠的人,可那個人卻討厭被依靠,怎麼會這樣呢?到底是什麼地方錯了?

    靜默了下,她沙啞著聲音道︰「……我知道了。趕快回去休息吧,今天也折騰一整天了,快十二點,時間不早了。」

    戴雍站了起來,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你也早點睡,改天幫你找個佣人。」

    「不用了,我喜歡自己打理房子。」

    「隨便你。」

    待他離開後,黎靜軒站在玄關處的「囍」字前呆立了好久。

    那個囍字是她自己設計的,草稿畫了好久。囍字外是百年好合的人形紙雕,看過的人都直呼精致。

    房子里頭的一切擺設,沙發組、餐桌椅、落地窗簾……都是由她選的。之前她以為戴雍因為公事忙碌沒空參與,沒想到,他從一開始就打定這房子只有她一個人住,既然是她的房子,當然里頭怎麼擺,他完全沒有意見。

    原來這婚姻從開始到現在,就只有她在一頭熱,戴雍只是配合她演了一出名為「結婚」的戲,以兌現給予老人家的承諾。一如這房子的裝潢,也只有她一人忙進忙出,自以為是的認為這是以後她和戴雍的家。

    黎靜軒環顧四周。這是她一個人的家嗎?她一向討厭寂寞,結了婚,她還是一個人……

    上了二樓,回到臥室。牆上掛了一幅巨幅的結婚照,相片中只有她笑得開心滿足,戴雍始終冷著一張臉,記得拍照時,他總是有意無意的拒絕攝影師提議的親密動作。

    一旁茶幾上的紅玫瑰不知主人心情,仍散發著宜人中帶著曖昧春情的芬芳。黎靜軒走了過去,怔怔的看著桌上的蛋糕、蠟燭和香檳……

    也不知呆望了多久,她幽幽一嘆,動手點燃了藝術燭台上的蠟燭,再熄了房內的燈,開了香檳在兩只高腳杯里各倒了些,再把其中一杯推到對座的位置,想象戴雍就坐在那。

    她端起了杯子,低喃,「要敬什麼好呢?新婚愉快嗎?其實在早一刻前我是很快樂的,我規劃著新婚生活,有好多好多的夢想,我想……這樣的快樂夠多了。做人不能貪心,換你說吧!」

    如果戴雍就坐在她對面,他會怎麼說呢?他最想要的東西又是什麼?而她這個……迫于無奈、百般不願下娶回的妻子又能為他做什麼呢?不知道為什麼,在想這個答案時,她想到了方才戴雍的話—

    除了一紙證書和錢之外,我什麼也無法給你。

    如果說,結婚證書是他唯一能給她的「幸福」,那麼她能回以他什麼快樂呢?

    ……另一紙協議書嗎?

    將腳縮上了椅子,雙臂環膝,她呆呆看著燭台上的蠟燭,看著燭淚一滴一滴滑落……也不知道呆坐了多久,一個不經意的抬頭,這才發現天邊露出魚肚白了……

    新婚夜,她一個人迎接晨曦。

    之前的幾個小時,她在想什麼?

    她想要快樂!沒有戴雍也能得到的快樂。因為她的快樂而犧牲別人,太沒有道理。比起她打小夠父母捧在手心疼愛,戴雍何曾擁有過這些?幸運的人要分些幸福給別人,不能貪心,這樣幸運之神才會繼續眷顧。

    所以……她決定了!

    放他自由吧!

    也許是一直以來,戴雍從沒響應過她的感情,向來都是她單向的喜歡,因此放棄時也毋需太多的勇氣,只需說服自己罷了。

    喜歡一個人,如果說對方不能喜歡你,就把那些喜歡留給自己,多愛自己一些吧!是呀,以後她就是一個人了,如果她不多愛自己一點,誰來愛她呢?

    想通了自己要什麼之後,雖然心里還是有些難過,可她決定不再把自己困死在一段沒有愉悅的單戀里!

    看著清晨可愛的陽光,她眯了眯眼,深呼吸,揚起嘴角。在淚光中輕輕的哼唱一首流行歌曲,像是給自己打氣,為自己療傷—

    「……分手快樂,請你快樂,揮別錯的才能和對的相逢。離開舊愛,像坐慢車,看透徹了心就會是晴朗的……」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0-2-22 00:17:30

第1章(1)

    三年後

    醫院的VIP病房里,幾位西裝筆挺,狀似成功人士的中年男子和一名老人圍著病床上的高大男子,你看我一眼、我瞧你一下的,似乎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和床上那位年紀明顯小在場其他諸位很多的病患商量,可礙于話題的敏感性,誰也不願身先士卒開第一槍。

    而床上的那位,似乎也不打算化解這份微妙的氣氛,完全漠視圍在周遭諸位忐忑不安的心情,繼續悠悠哉哉的看著手上的英文財經雜志,至于站在一旁的秘書則是做到眼觀鼻、鼻觀心的境界,活像尊雕像。

    一群人瞧來瞧去,最後視線一致落在年紀最大的戴老身上。且不說在公司戴老職位高,董事會他有一席,就憑總裁私下還得叫戴老一句「叔叔」的份上,他絕對是他們之中最有資格開口的人。

    戴永賀一向怕他這佷子,可一想到要提的這事將來所可能獲得的好處,他不由得勇氣倍增。「咳咳……」

    繼續閱讀手中的雜志,對于老人的「提示」連頭都沒抬,但床上的男人霸氣的濃眉似乎挑動了下。

    「咳咳……咳咳咳……」

    「我說,叔叔,等一下要不要順便掛個病號?我瞧你咳得挺嚴重的,別忽略這種小癥狀,肺癌、肺結核的統一征兆就是咳。」可從他的語氣里听不出一絲關懷,倒滿是嘲諷意味。

    「咳……不礙事、不礙事。」

    「是嗎?」男人連抬頭也懶。

    「那個……我說戴雍啊,這回的意外車禍,邀天之幸,你總算吉人天相的大事化小,眼見就能出院了,真是可喜可賀。」

    懶得看他那副佞臣嘴臉,他淡淡的說︰「是啊,的確邀天之幸。」

    這是一場十分嚴重的車禍。一部中型貨車逆向行駛沖撞他駕駛的休旅車,貨車司機當場死亡,而他在經歷了幾個小時的搶救,並在加護病房躺了近二十天,情況才穩定下來,轉至一般病房。

    如今住院近三個月,眼見今天就可以辦出院了。

    說真的,在車子撞上的那一瞬間,他以為他這一生大概就到此為止。能活下來,是奇跡!

    「那個……經歷了這一回,有件事……我和你堂哥、表叔他們有一些感觸和想法。」

    「哦,說來听听。」

    話到此,戴永賀原本想把燙手山芋往下一個手上拋,畢竟風險要分攤才比較安全。可當他將目光往其他人身上掃時,大伙兒全有志一同的把視線全盯在他身上。

    這時的「眾望所歸」大可不必!這些人……擺明死道友不必死貧道,可惡!

    「怎麼不說話?」

    知道不會有人幫忙,深吸了口氣,他說︰「我們都知道……你對婚姻是極排斥的。」

    隱約記得他之前有過一段極短的婚姻,那次結婚活似「秘婚」,根本就沒人知道,連他自己的父親—他的大哥—也是在他離婚後才曉得。

    之後他也交往了一些女人,可從來沒听過他想再婚。之後才听他大哥提及,也許是因為他和他母親的關系,戴雍對婚姻十分排斥。

    「可經過這一次的事件,我們有了很大的危機感。」

    「危機感?」終于放下手中的雜志,戴雍抬起頭來。一向除了對私利有危機感外,他家叔叔還能提供什麼有建樹性的話,他非听不可?

    「如果……如果你不打算有婚姻,那麼……無論如何,也該立個繼承人。」說到這個,他實在不得不怨年前往生的大哥。除了決策小組,大權幾乎全落在戴雍身上,就連決策小組,也是以戴雍馬首是瞻!這小子即使再有能力,大哥好歹也該考慮一下他這個當弟弟的!他把他們這些兄弟當什麼了

    包令他不平的是,他雖然也是財產繼承人之一,順位根本遠到……這輩子大概等不到了。

    「繼承人?」

    講到重點了!戴永賀更賣力的說︰「是啊,雖然你正值年輕,可……唉—這回車禍還真教人捏了把冷汗!其實……早日立下繼承人只是以防萬一,你不必想太多。」見佷子臉上沒什麼表情,也沒要發飆的跡象,他更大著膽子直言,「其實,咱們集團用人唯才,有不少親戚到了退休也不過是個小小的經理,繼承人也不一定要是自己的親生孩子,像咱們親戚中有不少好人才。」

    「嗯,那你覺得誰是適合人選?」

    「例如……呵呵,我覺得秉康就不錯,這可不是我自虧,他一流大學畢業,而且……能力也不差。」秉康是他大兒子。

    之前叫他到公司上班,他嫌由基層做起沒面子。如果成了繼承人,這下可有面子了吧?

    「一流大學?那好,明天我要林秘書把親戚年輕一代的,所有‘一流大學’畢業的數據全調出來,再依學校高下、學歷高低來做考慮。啊!我記得二堂哥有個兒子是台大的,大表哥的大兒子好像是哈佛的……」

    在場諸位在公司的職位都沒有戴永賀高,親戚中的輩份也低,一時間都尷尬的噤聲,可又因為戴雍提到自家兒子而沾沾自喜。

    「呃,那個……」戴永賀紅著一張老臉,一時半刻說不出話來。

    戴雍看著他們彼此間「有趣」的氛圍,看來他們今天來的目的還沒達到,內部就起內哄了。

    他接著說︰「提前立下繼承人我沒有意見,只是……我會審慎考慮。」看著在場諸位揚唇一笑。「且不說哪天我也許心血來潮生個孩子來玩玩,也有可能把公司制度變成專業經理人,嗯……其實這樣也不錯,是不?」

    「戴雍,你……」

    他阻止他們再往下說。「今天你們到這里的目的我知道了,沒別的事的話先回去吧。」

    他下逐客令的態度冷肅,即使有話還沒說完,也沒有哪個人敢留下。

    待一群人全走光了,戴雍看了一眼方才一直安靜站在一旁的秘書。「林秘書……」

    「是。」

    「我是不是老了?」

    突如其來的問話使得林秘書怔了下。「不。總裁才三十三。」

    「三十三啊,那也不年輕了。」戴雍有些自嘲。「三十三歲立繼承人是早了些,可這倒提醒了我一些事。我想,往後這種誰誰誰的孫子想認我當干爹、誰誰誰的兒子想跟在我身邊學習的事,只怕會越來越多。」

    這些人清楚他排斥結婚,倒是把主意打到繼承人身上來了。

    不可諱言,這場車禍倒是讓他對一些事有了不同的看法。

    「這種事總裁自有法子可以對付。」林秘書冷靜應對。

    「是啊,只是疲于應付。」他淡淡的說︰「你倒是說說,這種事有沒有什麼一勞永逸的法子?」

    「也許,總裁真的需要一個繼承人。」

    「是啊,而且這人還必須是能讓那些人閉嘴的。」

    林秘書訝然。「總裁想結婚了?」大企業重視血統,直系血親繼承人絕對是最名正言順、最能讓有意見的人閉嘴的。

    不愧是跟在他身邊多年的左右手,他只消提個頭,他就知尾。只不過,他心里的想法絕對和林秘書有出入。

    「我仍然排斥結婚。不過,我可以接受孩子。」

    「咦?」只要孩子不要媽?這種事會發生在老板身上?林秘書一時還有些回不了神。「你……你是開玩笑的吧?」

    戴雍但笑不語。

    老、老天!他是認真的!認真的想得到一個繼承人,可他又很詭異的不要孩子的媽

    「林秘書,你的表情很有趣,似乎有很多話不吐不快!」

    「我……」

    「說吧!」

    「那個,只要孩子不要媽,這個有違常理,總裁正考慮做一件很奇怪的事。」五十歲的林秘書搖著過胖的臉,很不以為然。

    「怎會?這只是一般人常在做的事。」

    「只要孩子不要孩子的媽?」有嗎?是他太老,跟不上時代,現在真的流行這樣的事嗎?

    「你買一只小狗,不會連母狗一塊買。」

    面對這種比喻,林秘書一時無言。「……你需要的是繼承人,一個叫你爸爸的孩子,不是一只小狗!」

    「所以我打算花錢向孩子的媽買下他。」戴雍冷冷的開口。「我不打算結婚,這是唯一可行的方法。」

    「總、總裁,你知道的吧?就算找代理孕母,也很容易中途出問題,例如你期待了半天的小孩,生出來卻不是你的!況且目前代理孕母在國內尚未合法!

    「喜歡總裁的女人當然願意替你生下孩子,可一定也會把孩子當成和你結婚的籌碼;更有些人一開始的確會見錢眼開,可人的貪念是很可怕的,有機會母憑子貴當上總裁夫人,沒有人會拿了錢就把兒子乖乖奉獻出去的!」

    「你想說什麼?」

    「無論女人是為了什麼理由替總裁生下孩子,只怕總裁最終只有一條路可以選擇。」

    「嗯?」

    「買大送小。」

    「……我還是只要孩子。」

    「好吧,既然總裁堅持如此,那你有人選了嗎?是宋筱喬小姐嗎?」總裁和宋小姐有超乎友誼的事鮮少人知道,兩人的交往屬于「成人式」,沒有負擔,當然也毋需負責。

    戴雍想也沒想就否決,「她不行!」

    「咦,為什麼?」想了一下,林秘書自言自語,「也對,人家畢竟是大集團的千金,這問題絕對很大。」

    「不,最大的問題是……沒有那個感覺。」他沒有辦法想象宋筱喬為他生下孩子的樣子。

    林秘書忘了自己的身份,就事論事道︰「反正只要孩子不要媽,‘感覺’不是這麼重要吧?」

    「……」

    上司沒有反駁,他膽子越來越大,直言,「就我看來,橫豎只是要孩子,孩子的媽脖子以上不重要,頸子下胸部夠大利于哺乳,臀部夠翹夠大利于生產,這樣的條件就夠了!還管對她有沒有感覺,或是長得像林志玲還是徐乃麟。」

    「你當我要找部生子工具嗎?」戴雍只冷冷的睨他一眼。

    「……」林秘書立刻識時務的閉上嘴,他是個聰明的人,絕不和自己的薪水過不去。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0-2-22 00:17:58

第1章(2)

    一家氣氛浪漫,視野絕佳,在媒體報導下一夕爆紅的求婚新勝地—某五星級飯店頂樓的旋轉餐廳。

    角落一靠窗位置坐了一高氣質美人,一身極有個人風格的民俗風飄逸的褲裝,臉上淡雅細致妝容讓她活脫像是走下伸展台的美麗名模。

    美人三不五時會低下頭看表,似在等人。大部份的時間她都在發呆,眉宇間似有舒展不開的心事。

    不久,另一高身影在她對面的位置落坐,低沉冷漠的嗓音跟著響起。「不好意思,等很久了嗎?」

    美人微笑,搖頭。「好久不見了。」

    「嗯,是好一段時日了。」出院已一段時間,雖然身體好轉後,在醫院也處理了不少文件,開了不少視頻會議,可出院後仍有不少的事得處理,並消化之前住院期間累積的公事,最近他真的忙翻了。

    戴雍車禍時,宋筱喬去看過他幾次,只是彼此對外宣稱只是朋友而已,她不想因為過度殷勤而惹來外界的揣測,身為大集團的千金,她有她的難處。

    她笑著端起水杯輕踫他的。「雖然有點遲,可恭喜你出院了,戴雍。」

    「謝謝。不好意思,現在才約你。」無暇和她約會,他致歉。

    「我知道你忙。」

    「謝謝你的體諒。」

    深吸口氣,宋筱喬鼓起勇氣直視著他的眼。「即使是這樣……你什麼時候也撥出一點時間跟我求婚吧。」

    好看的俊臉瞬間冷峻的一僵,然後揚起唇角笑問︰「今天是愚人節嗎?」

    這逼婚台詞,倒是令他想起了出院當天發生的事。

    他是需要繼承人,可……連宋筱喬這樣的女人都無法讓他有想婚的念頭,這輩子他應該不會再婚了吧?

    「不是。不過……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想看看你對這事情的反應。」他俊雅的臉上除了訝然,還有藏得極好,仍然被她發現一瞬間的困擾。

    他……從來沒想過這樣的事吧?

    是該死心了。

    戴雍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先點餐吧,待會兒我還要回公司。你—」

    「戴雍……」她卻打斷了他的話。

    「嗯?」

    「還記得我們當初的約定嗎?」宋筱喬說。

    外型、家世背景登對的兩個人,在一年多前的一個宴會上相遇後便成為一對。特別的是,兩人一開始就開誠布公,只是喜歡兩人在一起的感覺,不要任何責任。如果哪天彼此的感覺不在,或是有了更合適的人選,只要知會一聲就可以。

    她出身一流的企業世家,高人一等的背景、優秀的條件,使得她不可一世的游戲人間,笑睨看待追求她的男人,從不認為哪個人有本事可以讓她動心,心甘情願的步上紅氈。

    一直到遇上戴雍。

    起初只是覺得棋逢敵手,可以玩得很刺激、很有趣,之後慢慢的感覺到自己的投入、深陷,她以為戴雍也不可能全身而退,可她錯了,一開始就錯了!當她有這樣的想法時就是注定輸的一方!因為她落入了一般女人在面對感情時的自以為是,和以為自己對喜歡的男人而言是特別的、不同以往的窠臼里。

    這個男人擁有可怕的意志力,而支持這樣的力量的,卻是源自于他的寡情,不!他不是寡情,而是無情。

    「你現在還是貫徹著當初的想法嗎?」存著最後一絲希望,她沉聲的問。

    「為什麼這麼問?」他有所防備的睨著她。

    「如果……如果說,我愛上了你,這樣的結果會改變你嗎?」在最後一絲勇氣消去前,她再問。

    「不會。」

    連猶豫都沒有的回答她,果然這男人在任何時候都很清楚什麼是自己想要,而什麼是他不要的。這是他最初吸引她的原因,卻是現在她……有些恨他的理由。

    愛上一個早把游戲規則定下,且不會更改的男人,犯了規出局,她能說什麼。「家里……上個星期給我安排了相親,我點頭了。」

    「是嗎?恭喜了。」

    「……謝謝。」果決的拒絕,大方的祝福,這是這男人給她最後的溫柔吧?所以她……也不能拖泥帶水。「其實,我今天來只是要說這個,那我先走了。」

    「筱喬,能認識你,我很榮幸。」

    「是客套話嗎?」

    「你不必低估自己的魅力。」

    「戴雍,我愛你。」她……不想留下遺憾,決定告白。

    「我知道。所以,我沒有留你。」這也是他在挑選「孩子的媽」時沒考慮宋筱喬的原因之一。

    一個愛上他的女人,不會只甘于當孩子的媽,而他清楚……他並不愛她。

    宋筱喬微訝,隨即釋然一笑。是啊,戴雍是個何等精明的人,有女人喜歡他,他怎會不知道?「那句‘我愛你’是因你而有的心情,所以把它說出來,可在這之後,我會把它切割得很干淨。」

    「筱喬,真心祝福你。」戴雍看了下時間。沒時間吃中餐了,今天下午的會議提前開,就到一樓外賣區隨便買個東西吃吧。

    才想站起來,一個嬌小身影倏地飛竄到他身邊,氣喘吁吁的開口—

    「不好意思,我遲到了。」甜美清秀的女孩看著宋筱喬,美麗的大眼微眯,似乎想看清楚什麼,或確認什麼。「太好了,兩位已經彼此介紹,聊天了嗎?」

    「……」

    奇怪,氣氛怎麼異常的冷?真是的,她的隱形眼鏡早不掉、晚不掉,方才去洗把臉就掉了,現在她的世界有種朦朧美。

    眼前這女的很高,應該不會錯吧?她記得位置是訂在角落,方才她可是用她那「僅有」的視力很努力的看著每一個角落,結果只有這一桌是男女的組合,但還是問一下名字比較保險。

    「曉喬小姐是嗎?」

    宋筱喬不解的看著眼前這素未謀面的女子。「是。你是哪位?」

    呼,沒錯,是劉曉喬小姐。「咦,忘了嗎?我是‘春天婚友社’的黎靜軒。」故意漠視右側男人灼熱的視線。

    她知道自己長得不賴,因此常有客戶相親反而相到她這紅娘身上來,尤其是老板為了沖業績,弄了個部落格,把一些年輕紅娘的相片PO上網後,她就爆紅了!

    什麼史上最嬌俏的紅娘、最美麗的紅娘……一堆奇奇怪怪的名號都出爐了,最夸張的還有什麼後援會網站,甚至三不五時會看到她的相片在一些**網站上流竄著。

    要是三年前的溫室小花黎靜軒一定應付不來這些狀況,可現在的她已非昔日吳下阿蒙,尤其對付這種搞錯相親對象的男人,她自有因應之道。

    「黎靜軒?」宋筱喬確定這女人弄錯人了,倒是……為什麼戴雍看這位黎小姐的眼神不像在看陌生人?

    「是啊!之前你不是才到我們公司報名‘兩人世界’?我昨天還打電話提醒過你。」婚友社不定期會舉辦一些活動,「兩人世界」就是其中一種,把條件相當的男女資料放在一起,由電腦隨機配對,然後安排約會。「我只是來確定江進財先生也有來,剩下的時間就留給你們了。」她微笑的轉過頭看「江進財」先生。

    這一看,因為「江進財」就在她旁邊,夠近,她可以看得很清楚。然後,她的雙眼突然暴睜,嘴巴也打開,還不自覺的倒抽口寒氣,驚嚇的模樣比看到阿飄有過之而無不及,她想把臉別開,脖子卻在這時突然僵硬的動不了,「你你你……」

    戴雍有些惡質的揚起霸氣的濃眉,將臉再湊近她一些,不介意她看清楚一點。

    「江進財,嗯?這名字倒是挺‘錢’途光明的。」

    「哇!戴……戴戴戴……」和危險物保持距離是人類的本能,她不自覺的伸出手將戴雍那張極具威脅性的帥臉推遠。

    「你在干麼?」

    「保……保……保持距離,以策安全。」說著,她連忙把手收回,好像多踫觸他一秒,她就性命不保似的。

    那女孩看到戴雍的模樣,像是受到了相當的驚嚇,甚至還慘叫,宋筱喬不禁開口問︰「你們認識?」

    「當然。」

    「不認識!」

    兩人同時回答,答案卻完全不同。

    呼,脖子總算可以轉動了!太恐怖的東西還是不要看得太清楚,她忙對著美女說話,還「統一」兩人大相逕庭的回答。「當然不認識。」

    戴雍看著她,眯了眯眼。

    她還是只對宋筱喬說話。「不好意思,我認錯人了!我想你不是我要找的‘曉喬’,真的很不好意思。」

    黎靜軒快速的站起身,深深一鞠躬,腳底抹油,溜!

    媽呀!她居然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和戴雍重逢!而且還把他誤認成她的客戶?

    如果這是惡夢,請快醒來!現下眼前一片朦朧,果真有作夢的FU啊!只是……

    她有什麼好慌張的?不過是遇到了一個名為「前夫」男人。既然「前夫」,有個「前」字就表示過去式,她在慌什麼?

    真是的!三年練就「八風吹不動」的境界,原來只要一個名叫「戴雍」的屁就能將她打過江了,可恨!

    戴雍,算你狠!前夫這種動物對她而言,能離多遠就離多遠——現在不是擔心這個的時候,她的「兩人世界」的那兩個人呢……

    到底去哪里過兩人世界了啦?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0-2-22 00:18:37

第2章(1)

    找到了參加「兩人世界」的男女,確認身份後,黎靜軒就算功成身退了。

    知道戴雍和大美人在另一端的角落,她以最不惹注意的方式刻意繞遠路搭電梯到一樓,然後在一樓的外賣部門隨意買了些東西當正餐吃。

    提著東西正打算離去時,驀地有人叫住她。

    「黎靜軒小姐。」來人快步的走向她。

    回頭一看——江進財?咳,是真正的江進財。「兩人世界」這麼快就玩完啦?

    「江先生。」

    「怎麼走這麼快?我有些話想跟你說呢!」

    苞她說?有話該跟曉喬小姐說才是吧?秉持著專業,她十分有禮貌的說道︰「關于給我們婚友社的建議嗎?願聞其詳。」

    「不不不,只是一些私事。事實上……我加入婚友社是為了接近黎小姐。第一次在朋友寄給我的郵件中看到你的相片,就對你留下深刻的好印象。」

    她的相片還真是……無所不在啊!希望她的相片不是夾雜在一堆艷照中,什麼「史上最**的女人」、「蒙乳寫真」之類的。

    「如果可能,請和我交個朋友。」他的資料黎靜軒應該看過。他是一家上市公司的中階主管,長相不差、工作不錯,還是國立大學碩士畢業,條件算不錯的他,一向在異性中挺吃得開的。

    「恐怕有困難。」

    原本期待她會高興的點頭答應,豈料是這種回答,他不禁怔愣了下,「……為什麼?」

    「事實上……我是某個男人的前妻。」為什麼不直接說離過婚,而要說某個男人的前妻呢?因為,離過婚不是重點,「某個男人」才夠殺!

    黎靜軒長長的嘆了口氣。唉——每一次對付這種愛慕者就得來這招!前夫對她來說,還真成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人物」!

    「你……你結過婚?」不自覺的提高音量。黎靜軒看起來才二十出頭,網路上說她今年二十七,怎麼可能。「……那……那也無妨。你現在不是單身嗎?」他仍懷抱一絲希望。

    「是單身,可是……就算全世界都說我是單身,只要有一個人認為我不是單身就很麻煩!」

    「誰?」

    「我前夫。」

    「他?憑什麼?」都離婚了!

    憑什麼?問得好!以前她還會差點笑場,現在可以對答如流了。「憑他是甲級流氓。」

    「啊?甲……甲……」

    「甲級流氓。」她不介意再重述一次。「不是甲骨文、甲殼類,而是甲級流氓。你知道什麼叫甲級流氓吧?就是那種情節重大,暗殺、爆破……樣樣精通,具絕對威脅性,如同走動凶器的人。」

    「而且只要是被列為‘甲級’的,就是那種有再犯之虞,須加強監管搜證的慣犯型人物!」瞧眼前的江進財已經嚇得臉色發白,這會就算叫他「將進酒」他也不會反對。

    但該演的戲得演足,免得後患無窮。「那個人疑心病特強,之前才因為一個水電工到我那里修水管,修好後我請他喝杯茶,剛好那位先生來訪,誤以為我有新的男人,一氣之下把那人肋骨打斷了一……」她用手指比了「一」。

    「一根?」

    「一排——」

    「媽呀!」

    「這還不算最慘的,最可憐的是不久前才有一位先生因為多看了我一眼,被他一拳打飛了出去,牙當場掉了幾顆,現在還躺在病床上流口水。」

    「牙掉了止血後頂多缺牙,為什麼會流口水?」

    「因為變‘阿達’了。那人練過泰拳,一拳下去,瞬間重力一百公斤。」黎靜軒幽怨的又長嘆一聲。「之後我于心不忍的去探望,那個人的哥哥也不過和多說幾句話,又‘正好’被那個人看到,下場也和他弟弟一樣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為了方便照顧,還住同一間病房。」

    「听說兄弟倆還是家中的經濟支柱,一夕之間豬羊變色,咳……不是啦,是風雲變色,我真是個罪孽深重的女人啊!」

    「你……你的前夫為什麼這麼無所不在?」

    「他是啊。」

    「……這麼恐怖的人為什麼沒被關起來?」距離黎靜軒不到數步的距離,一直在看報紙的男人倏地站起來,他原本不以為意,可對方正筆直朝著他們走過來了。

    「有啊,關了又放,放了又關,送牢房對他而言像吃壞肚子跑廁所一樣。而且他家超有錢的,關一段時間後就又被放了。」她很哀怨的嘆了口氣,「我真的不想害你,趁那個人還沒知道你的存在之前,快走吧。」越遠越好,不要再來煩她了。

    「那個……你前夫很高大嗎?」那男人就停在黎靜軒身後,初步目測,有一八五左右吧?

    「是啊,近一百九。明明個性凶殘得要死,卻長得很偶像,我當初就是被他那張臉騙了,唉!一失足成千古恨。而且那個甲級流氓有事沒事還一身西裝筆挺,活像事業做得很大似的。」

    「他……他……」身分相符,長相……真的很俊美!而且也真的是一身西裝筆挺,很像個大企業精英……歐買嘎!

    江進財驚恐的看著她身後的大個兒,忽然「哇」了一聲,轉身就跑。

    「怎、怎麼啦,跑那麼快?」黎靜軒笑忍到嘴角憐惜抽搐,一直到人跑遠了,她才放聲大笑。「哈哈哈……真是的,那個甲級流氓的故事我才說了一半啊,後半部比較精彩說,不听可惜耶!」

    只是,他為什麼突然跑那麼急?

    「既然精彩,不妨說給我听吧!」

    「赫!」黎靜軒差點被口水嗆到,連忙回過頭一看,看清說話的人,立刻扯開喉嚨慘叫,「哇啊——」急著回頭。

    天!是他!那個成功嚇退了她的愛慕者的「甲級流氓」,她的前夫——

    戴雍!

    怎麼又是他?在驚嚇過後,黎靜軒心中涌現的卻是難以言喻的心情。

    也許是根本沒想到還會見面,而她卻在還沒有心理準備會再見的情況下,一天見了他兩回,前一次還能蒙混躲過,這一回呢?

    「你習慣以背面對故人?」戴雍淡淡的說。

    又是那種令人生氣的嘲諷和一貫從容的語調。她在心中哀怨一嘆。算了,世上哪有這麼便宜行事的,什麼都準備好了才遇上?真這樣,就沒有「天有不測風雲」這句話了。

    深吸了口氣,她回過頭,擠出笑容打招呼。「又見面了。」

    「終于想起我是誰了?方才不還說不認識我?」

    「方才你有朋友在,我想……你很介意我吧。」

    「你又不是現在進行式,是過去式,沒有那麼困難。」

    他說的話是事實,她也以為自己早就接受了,沒料到……原來他的話還是會刺傷她。可那樣的傷,不重,她還承受得住。

    深吸了口氣,她按捺心中的起伏道︰「你什麼時候來的?」方才她和江進財說的話……他沒听到吧?

    「不久。」事實上,他比她更早到一樓點外帶餐,只不過他一直坐在一旁看報紙。方才秘書來電,說下午的會議出了點狀況,會廷後一些時間。

    黎靜軒這才松了口氣,卻被他接下來的話嚇得雙腳發軟。

    「但,足夠听全你那‘甲級流氓前夫’的豐功偉業了。」

    這下死定了!

    戴雍似笑非笑的看著她。「靜軒,以前這樣的話,想必拿刀押著你也說不出口吧,可現在……經過這些,你真的變了很多。」

    像是被撕開已結痂的舊傷,黎靜軒充滿敵意的看著他。「我當然不再是你所不屑的那種溫室里的花朵!」

    「看得出來。」面對她帶刺的回話,他一點也不以為意。

    「如果沒有別的事……」

    戴雍早先一步說︰「晚上一起吃個飯。」

    「為什麼要?」一天連見兩次面已經對心髒很不好了,她不想再吃一頓會消化不良的飯。

    「你當然要。把我丑化得這麼徹底,賠罪請吃個飯並不為過吧?甲級流氓?嗯哼,較之商場上的對手給我取的綽號,你顯然有創意多了,是不?」

    「……」他這是褒還是貶?

    「更何況……我們之間還有不少事得坐下來好好聊一聊。」

    「都離婚了,還有什麼可聊的?」過去的三年,她努力讓自己忙,戴雍給她的一切她全都留下,他幫她處理負債的事她已經很感激了,不想再欠他什麼。

    這段日子她一方面努力賺錢養活自己,一方面也得適應一個人什麼也沒有,從零開始。

    不可諱言,那段日子好苦,不只是身體上的疲憊,生活上、人際上、工作上的挫折,也幾乎讓她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不適合這個社會?是不是真的如同戴雍所說的,她是女蘿,只能依附著別人過一輩子?

    所幸,這一路雖顛簸辛苦,但她還是熬過來了。

    如今再回首那段歲月,也許她還得感激那時的忙碌而無暇顧及其他。沒有那時的勞碌,也許……她會走不出那時的情傷吧?

    離婚是她提出的,那是那時的她唯一想得到的出路。因為她無法想象,在那段一廂情願的婚姻中,得不到丈夫的青睞,成天守著一棟等不到丈夫回來的大房子、手上握著一本存折,日復一日過著名存實亡的婚姻,到最後自己會變成怎樣?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0-2-22 00:18:55

第2章(2)

    「我當初替你開的戶頭、登記在你名下的房子,你都沒動過,不是?」他注意過,里頭的金額除了增加的利息外,從來沒變過。那時他還以看好戲的心態,想她能撐多久?

    答案卻令他訝異!

    「我托律師把那些東西和離婚協議書都交給你了。」她的意思已經很明白,難道他以為她這麼做是在以退為進?他真的想太多了!

    「我給出去的東西就不會收回。」

    吼,他怎麼這麼盧!黎靜軒倔強的反嗆,「反正那些東西在你那里,隨便你怎麼處理。」

    「有權處理它們的是你!我說過,給出去的東西就不會收回。」戴雍冷冷的看著她。「在你沒處理之前,我們之間的關系就算不清不楚。也許和我吃頓飯,就可以解決。」

    「你……你實在很惡質啊!」

    「只要做下聰明的選擇,或許你就不必看到這一面了。」只要她把房子和錢拿回去。

    黎靜軒生氣的瞪著他。「……就這麼一次,事情就會變得‘清清楚楚’?」和這男人卯上,她絕對佔不到便宜!他是那種絕對會貫徹意志的人,與其頑抗了半天仍被摧折,還不如一開始就順著他的意會好過些。

    戴雍揚眉。「看來你選擇當聰明的女人。」

    「也希望你說到做到。」

    「當然。」

    五星級飯店的法國廳。

    哼,就知道戴雍這男人不會讓她太好過!

    這種地方一頓飯吃下來,兩、三千,不,甚至三、四千塊跑不掉,若他故意想「坑」她,只消再開一瓶酒,就足以讓她在未來領薪前的十來天過得水深火熱。

    但管他的,既來之則安之。他應該很清楚,她又不像他是那種日進斗金的大老板,他要是敢把她當竹杠敲,她走不出這里,他一樣得留下!

    說真的,有時候她還真不了解他,離了婚的夫妻,她實在想不出他們之間還有什麼好聊的?就只為了他說的那些事?

    笑話!那些事不需要見面聊吧?只要一通電話,甚至全權交由律師處理,他們也會幫他辦得妥妥當當的。

    想他戴雍是何許人也,啥時這麼事必躬親了?

    算了,這個人她不是「有時候」不了解而已,該說她從來都沒了解過他吧?要真的了解,當年就不會輸得那麼難看了。

    看了下表。七點十一分?他們不是約六點半?怎麼遲到這麼久,是被什麼事耽擱了嗎?還是……發生了什麼事?

    黎靜軒本來還傻傻的等,這麼一想,心跳不由得加速,越來越不安,越想越擔心。

    于是她打了第一通電話給戴雍,沒接,心里的不安更甚,第二通、第三通……

    到第六通依舊沒人接時,她坐立難安的站起來,焦急、恐懼,為了沒有更多的管道資訊可以找得到戴雍而自責,強烈負面的情緒幾乎要吞噬她!

    當她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拿著皮包要往外走時,手機鈴響,嚇了她一跳,她急忙接起。「戴雍!」

    「我是戴先生的秘書,敝姓林。戴先生目前還在開會,走不開,他要我向您致歉,還說今天這頓飯算他的,你可以到珠寶店挑一樣首飾,算是他的賠禮。」林秘書的聲音平板,宛如公式化的交代。

    黎靜軒以為自己听錯了。「……首飾?」

    「是的。」

    她要首飾干麼?隨即她明白這是戴雍一貫對待女人的方式。

    讓女人自估身價嗎?

    秘書的一席話讓黎靜軒由極度的擔心轉為怒火翻騰,她咬著牙開口,「請問,今天的會議有特別冗長,或特別重要嗎?」

    「例行性會議,一般而言,六點至七點會結束,今天是稍延長了些時間。」

    也就是說,六、七點才結束的會議,那家伙卻跟她約六點半?

    這男人!三年不見,他還是這麼自私,老是覺得別人都該配合他,這個世界是繞著他轉的!

    以前的她也常常被他放鴿子,他該不會以為三年後,她還是習慣這樣的委曲求全吧?

    「如果沒別的事……」

    「秘書先生,」黎靜軒突然出聲,「有句話很、重、要,請務必轉達!」

    「是。」一般女人听到可以到珠寶店選首飾,心情八成很好,想道謝吧?

    「請務必確實,一字不漏的轉達!」她幾乎是咬牙切齒的吩咐。

    「……好。」林秘書終于感到一絲不對勁。

    她朝著手機吼道︰「去你X的戴雍!」

    「……」

    「請務必轉達我被放了鴿子,以及感謝他去X媽的慷慨饋贈的感受!」在秘書先生的抽氣聲中結束了通話,黎靜軒頓時心情大好。

    對嘛,有什麼不快就是要讓對方知道,干麼什麼事都往心里放?她真是越來越喜歡現在的自己了。

    法式料理一個人吃太無趣,本來想說既然是戴雍請的,她該狠敲他一頓才對。

    後來一想,美食該是在心情愉快、懷著感恩的心情下吃的,不該拿來報復。所以,她決定自己一個人就隨便吃一吃吧。

    出了飯店,黎靜軒還在想,不吃高檔料理要吃什麼?其實她廚藝不差,只是這麼晚了,即使冰箱里有食材,她也懶得動了。

    住家巷子口附近就有一家大腸面線和臭豆腐,有些時日沒去光顧了,好吧,就去那里吃。想好了晚餐地點,她快樂的跨上自己的二手小綿羊、戴孝上安全帽後,出發!

    小綿羊由巷子口要轉出去之際,她並沒有細看來車,而且還壞習慣的一見紅燈就右轉,此時一輛車由另一邊快速轉入,和她擦撞個正著!

    眨眼間,黎靜軒整個人被撞得撲跌了出去,全身一陣痛麻,尤其是先著地的雙手更痛到讓她快流淚。

    Shit!除了手腕一陣痛麻,是不是有什麼東西扎進手掌?

    當她由地上掙扎的爬起來之際,正好看到對方車頭上那走到哪里都「閃亮」得引人注目的銀翼天使!

    勞……勞斯萊斯?完啦!事情大條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0-2-22 00:19:15

第3章(1)

    人要是倒楣,什麼大小禍事都會撞在一塊!

    也不過發生了說嚴重也不算嚴重的車禍擦撞,撞擊力道不算猛,可黎靜軒的小綿羊當場死亡,轉頭和車身分家,躺在道路一旁,連送機車行都免了。

    她還來不及為勞苦功高、為她服務年余的小綿羊哀悼,看見對方的勞斯萊斯車身被撞凹了一大塊,看著那凹陷處,比她身上凹了一塊更痛啊!這下不知道要賠人家多少錢哩!一般轎車烤漆板金一片兩千,兩、三片約莫六干可以擺平,可勞斯萊斯?光是想象它的身價是一般車的幾十倍,她就沒有勇氣往不想。

    再來,是她身上的傷。車禍時,剛剛飛撲出去只覺得麻痛,可還爬得起來,她以為頂多是擦傷而已,沒想到她左、右手不僅嚴重扭傷,因為地面上莫名有許多破碎玻璃,光是清創手術就進行了近一個多小時。

    現在的她,雙手被包成了可笑的棒球手,連簽個名、拿張紙都成為不可能的任務,她實在難以想象,在痊愈前的這一、兩個星期她要怎麼過?

    只有局部麻醉,她不必到恢復室,做完了清創手術包扎後,好心的護士直接幫她更換回她的衣服,好讓她步出手術室。可門一推開,她訝異的看著站在外頭的戴雍。

    吼,好恐怖的鐵青黑臉!

    「你、你怎麼來了?」她原本想聯絡婚友社的老板,可又想自己的神智也算清楚,不過是動個小小手術,不必麻煩別人吧?

    而眼前這一位黑面煞星……他怎麼來了?

    「林秘書誠實的轉達了你要他代傳的話。我打電話給你,一位醫護人員代接的吧,她告示我,手機的主人因為車禍正在動手術。」他從頭到尾大量了她一番。

    「我沒事,很好,與其說動手術,不如說是包扎。」

    「沒事會把手包成這樣?」眼神滿是不屑的睨著她。

    她現在的心情很糟,真的不想和他起爭執。「真的有事,就不會站在這里跟你說話了。」

    戴雍沉著臉盯著她。「我听說了,是你違規紅燈右轉,還去擦撞人家的勞斯萊斯?你的那部爛二手車可真會選對象。」

    他原本想一並替她處理賠償的事,就他所知道,依目前黎靜軒的財務狀況,大概無力償還這回的賠償金額。她錯在先,若那輛車的車主獅子開大口,她也只能認了。

    可勞斯萊斯的司機說,他是送主人搭機回程時才出事,他家主人現在不在,因此要等主人回來才能談賠償事宜。所以這事也只得暫且擱下。

    原本看到戴雍出現,她除了訝異之處,是有點感動的。可他說的話卻有重重的刺傷了她!先前像看到親人一樣的溫暖感受陡地消失無蹤,身上的刺又自我防備的豎了起來。

    對啊,像她這種只能依附著別人的女人,天生生存條件就是比人家弱,努力了三年,也只買得起二手小綿羊,而這輛小綿羊又偏偏不自量力的選了輛千萬名車來撞!

    在他眼里,她還是和當年一樣,是個惹了事就躲起來,自有人會替她解決的千金小姐。他今天會來這里,也是抱持著這種看她笑話,順便替她解決麻煩來的嗎?

    他還是瞧不起她!

    不想在他面前示弱,黎靜軒冷冷的開口,「你到底來這里干什麼的?」

    戴雍抿著唇才道︰「你說呢?」

    他生氣了!因為曾經花太多的時間在乎他,視線總是追逐著他的身影,她很清楚他一些細微的小動作代表什麼意思。哼,氣死他最好!

    她故意挑釁的說︰「我很好,非常感謝你的關心,對于大總裁的親自探視,本人實在誠惶誠恐、感激涕零!」說罷,她連看都不再看他一眼,邁步欲從他身旁走過。

    原以為會暢行無阻,可下一刻她的手臂卻被抓住,一眨眼,那張黑臉又出現在她眼前了。

    「干什麼?」

    「既然這麼感激,就乖乖跟我回去。在你受傷痊愈前的這段時間,暫且住到我那邊。」

    「不要!」她想也沒想,就一口回絕。「我說過,我沒事。」

    「在我看來不是這麼回事。有爭議的事,你覺得我會就這麼算了?」

    還爭議呢!傷在她身上,難不成還要醫師開證明不成?「不然你想怎樣?」

    「眼見為憑。只要我覺得你的傷痊愈了,你就可以離開。」

    吼,這男人有病!「戴雍,你進來改吃素,還是開起了慈善機構,對于一個你以往不曾關心的前妻,你會不會過于殷勤了?」

    面對她犀利的駁斥,戴雍眯著眼看她。「我答應過你父親照顧你,說來……我算是對你有責任。」

    聞言,黎靜軒冷笑。「你可能忘了,我們離婚了!在以前,你可能因為‘不得不’的承諾而對我有責任,不得不照顧我。可在我拒絕了這樣‘不得不’的照顧,還簽下了‘還你自由’的協議書後,你對我還有什麼狗屁責任?」

    「靜軒,你這是在怨我嗎?」

    她揚起唇角。「怎麼會?說到底,我還得感謝你。沒有你當時的那番話,也許我到現在還是只能依附著你這株喬木的女蘿。經過了三年是時間,忽然‘想起’對我父親的承諾而覺得對我有責任,那大可不必。你做的夠多了,起碼你處理了建設公司負債的事。那麼一大筆金額,若沒有你……我還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的話句句帶刺,且都正好扎中他在意的部分!

    對于黎靜軒,他是有些愧疚的,因為他曾答應她父親要照顧她,而顯然的,在她拒絕了他送她的房子和存款時,他算是沒做到他的承諾。

    離婚後,他不是沒有找過她,只是她像故意躲他似的,一再的搬家、一再的居無定所,他父親走後,他接下了總裁的位置,接踵而來的繁忙讓他無心顧及其他,剛開始他還偶爾想起照顧她的事,可時間一久,他就真的忘了。

    「這段婚姻你只得到這樣,不覺遺憾?」算是他欠她的。

    「你為什麼會這樣以為呢?就相對而言,你會因為少付出一些代價而沾沾自喜嗎?」

    有爪子了!「我不是這個意思。」

    黎靜軒勾唇。「我知道。你在告訴我,你給得起更多?」不等他回答,她搖頭道︰「不需要。」

    不需要,她不需要他?戴雍的眼眯了起來,那三個字入了耳,在他的心底起了小波瀾,但他選擇按兵不動。「一如即使你現在這個樣子,也還是‘不需要’我一樣?」

    「是。」她選擇正面迎擊他的出招。

    戴雍笑了。「那很好!看來我到這里是多此一舉。」

    黎靜軒想了一下,決定不逞強。「可以請你借我三十元嗎?」

    機車壞了,她只能搭公車回去,她皮夾只有一些證件和信用卡,沒有零錢。

    「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搭公車還算方便。如果你沒有三十元,那也……」

    「我有。」他打開皮夾,正好有三個十元銅板。打量了一下黎靜軒,他很故意的說︰「看來你是沒有手可以接下,那我就把錢放在你口袋好了。」

    將銅板塞入她牛仔褲的口袋里。他倒要看看,包成棒球手的她怎麼取出那三十元。

    「喂,你……」

    「三十元我給你了,走吧。」

    「走?走去哪?」

    「上我的車,我送你回去。」他仍堅持送她回家。

    「我又沒要你送!我只是跟你借錢,你借我三十元,我就可以去搭公車了!」

    要他送的話,她方才就用不著借錢了。

    「很遺憾的,即使我慷慨解囊,你也沒有法子可以使用那三十元。難不成你要路人甲乙丙從口袋幫你掏出錢,然後投幣?就算如此,上了公車後,你要用哪只手扶住支撐物?你不會希望有人把你當成傷殘人士讓位子給你吧?」

    黎靜軒臉紅了,是被戴雍的話氣紅的。「你你你……」偏偏她又沒法反駁。

    「靜軒。」

    「干麼?」

    「打從重逢後我一直有種錯覺,你似乎很怕我。你在怕什麼?」

    「我在怕什麼?」她立刻昂高臉,視線勇敢地對上他的。「那還真是你的錯覺啊!」

    「嗯哼。」戴雍似笑非笑的盯著她。「你說的,你已不再是我所認為的那株凡事得仰仗人才能立起的女蘿。」

    「難道不是?」這是她努力得來的,而且深感驕傲。

    「你是這麼努力的表現。」憑借著身高優勢,他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她。「可是你知道嗎?所謂真正做到直立而起的狀況是,即使旁邊的喬木長得再近,也不會想再攀附上。」他突地笑了,一語點破,「我想,你是在怕這個吧!」

    「怕什麼?」

    「怕我這株喬木長得太近,你又會不自覺的纏了上來。」

    黎靜軒瞪著他,心狂跳著。生氣嗎?絕對是有點,沒有人被這樣嘲諷後還能無動于哀,可也許是惱羞成怒的成份多一些,這也算是曾經喜歡過這個男人的後遺癥吧?

    無奈的嘆口氣。「我知道了,那麼就麻煩你了。」她是不想再和戴雍有所牽扯,可說真的,即使知道他用激將法激她,偏偏他清楚她的罩門,一針插下,她很難無動于衷!而且同在一個屋檐下生活十幾年,她確實沒必要這麼見外。

    他一揚眉。「不客氣。」

    兩人前一後走在醫院通廊上,走在後頭的黎靜軒當然把握機會的揮著他的背影扮鬼臉,加上「飽以拳腳」。

    戴雍不必回頭,光是看映在地上的影子也知道自己正被「施暴」。這個黎靜軒吶,還以為三年能改變她多少,她是成熟了、獨立些、膽子大了不少,腦里子……

    還是那個單純的傻瓜!

    她的單純還在……莫名的,他的腳步輕盈了些。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0-2-22 00:19:36

第3章(2)

    打從下了戴雍的車,硬著頭皮逞強回自己的家,並打電話向公司請假後,黎靜軒就後悔了。

    她現在才知道,當雙手都給包成了棒球手,連根手指頭都沒露出來,以往日常生活中覺得再稀松平常不過的動作,舉凡拿鑰匙開門、打電話、穿鞋、吃飯、刷牙……等等,都成了高難度動作,更甭說上廁所和洗澡了。

    三天了,她總是打設定好的電話叫巷口的果汁來喝,身上穿同一件衣服,說真的,現在即使是總統召見,她也是只能這樣去見他。

    換衣服對現在的她而言,簡直是不可能的任務!也就是說,她已三天沒換衣服了。那還不打緊,為了因應此時的「非常狀況」,她還當了三天的「蒙放女」,除了一襲寬松的睡衣外,里頭什麼也沒穿!因為她是在不知道該怎麼用她的棒球手把內褲脫下,如廁後再拉回去。

    三天沒洗澡?老天,對她而言是多麼不可思議的事啊!以往她每天一定會洗一次澡,無論天氣再冷,她還是堅持做到,更甭說夏天了,只要時間允許,一天洗個兩、三次澡也是常有的事。

    春夏交接之際,氣候十分不穩定,可這幾天卻悶熱得讓人快瘋了,流了汗又無法洗澡,更是令她異常難受!

    因為悶熱,她背後大概長了一片紅疹,奇癢無比,害得她三不五時得磨著凸出的牆角干過癮。這還是上一回看到一只流浪狗在石子地上狂磨得來的靈感。現在她已無暇顧及動作優雅不優雅的問題,只圖個痛快。

    黎靜軒很認真的在考慮,要不要請個歐巴桑,一個禮拜來幫她洗個兩次澡,一直到她的手可以踫水為止?可一想到別人幫她洗澡……唉!不論她找得到找不到這樣的人,就她個人而言,她有心理障礙。而且以她現在的經濟能力……且不說她還得等著勞斯萊斯的主人找上門討債,平時她的手頭也不寬裕啊!

    唉——這想法實行的機率太低了!

    可這事再不找個解決方案,她手還沒好,人已經瘋了!

    方才叫了果汁,算算時間也該送上來了。因此有人按了門鈴,她立即不疑有他的用手肘的力道去扳開門,然後退得遠遠的,就怕別人聞到她身上臭臭的味道,也怕別人發現她寬大的睡衣下什麼也沒穿,幸好每次送果汁來的都是歐巴桑。

    「錢在桌上,請自己找——咦,你你你……」

    戴雍?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

    他手上提了黎靜軒要的果汁。「我替歐巴桑送果汁上來你很訝異?」在門口正好遇到準備按門鈴的歐巴桑,他索性代勞了。

    「呃……謝謝。」

    戴雍隨意的大量了下這不到十坪大的單身公寓,上一回送她回來,根本沒機會上樓一窺究竟。

    這就是黎靜軒的家?小了些,可感覺上花了心思布置。視線再度回到她才三天不見就尖得厲害的下巴。「不知道這樣一杯五百西西的果汁是不是你的一餐?」

    「才、才不是,這只是解嘴饞,我三餐吃得可豐富了。」不敢對上戴雍的眼,她說得有點心虛。

    豐富?「嗯哼,說說看,你都吃了些什麼?」手包成這樣,才短短三天,難不成她練就了以腳代手的功夫?

    「就……飯……飯包、面……」

    「這樣啊!看來我低估你的適應能力了。既然這樣,我們一起出去吃飯好了,這附近有一家不錯的川菜館。我記得你喜歡口味偏重的川菜。」他極感興趣等著看她「神乎其技」的表演。

    「不要!」她幾乎尖叫拒絕,可話一出口又覺得自己太激動了,這樣更容易引起他的懷疑。只是,不能怪她這樣大聲嚷嚷,且不說她根本沒法子自行取食,現在的她根本沒法更衣,換上外出服。「那個……包成這樣,還是不要外出吧。」她舉起自己的雙手說。

    「也對,那我們叫外食好了。」

    「不!不用了,我……我吃飽了。」

    「早上十點半,你指的是哪一餐?」他氣定神閑的問。

    「那個……我……」黎靜軒不習慣撒謊,在精明的戴雍面前,她更有種快被看穿的感覺。

    「靜軒,只是一些生活起居上的小忙,要求我幫你會很難嗎?」

    深吸口氣,她鼓足勇氣抬起眼對上他的。「沒有什麼你可以幫的。」

    戴雍直瞅著她,不打算再繞圈子,選擇直接截破她的謊言。「沒有嗎?我以為你手包成這樣,生活起居一定很不方便。」

    「就跟你說不用!」她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狼狽的一面,雖然現在也沒好到哪里去。

    「不用?你知道自己身上有味道了嗎?」不容她閃躲,他直視著她道出實情,「這種天氣三天不洗澡是該有味道了,還是,你真要等痊愈後才肯洗澡?」

    黎靜軒沒想到他會直接戳破,瞬間一張臉都紅了。「那……那又怎樣?」

    定定的看著她,他不習慣被拒絕,尤其是這樣的事。嚴格說來,他也不曾在這種事上伸出援手,而這女人明明需要幫助,卻礙于面子問題一再拒絕他,他對她而言真有這麼可憎,厭惡到無論在什麼情況下都不接受幫助,堅持和他保持距離嗎?

    他是洪水猛獸,還是得了什麼會傳染人的怪病?

    她防他的眼神,更是令他滿肚子火氣直往腦門沖!不再和她爭辯,一把拉住她的手往浴室方向走。黎靜軒嚇了一跳,忙要掙脫,可根本掙脫不開,他的乎勁大到弄痛了她的傷處。

    「痛……你、你放心!很痛!」她氣得用頭去撞他。

    這一撞,撞疼了戴雍車禍方痊愈的傷,他瞬間蒼白了臉。她拾起頭正好看到他痛到說不出話來的表情,嚇了一跳。

    「你……你……」她的頭是用力撞了他一下,可是,有這麼痛嗎?瞧他的表情像是在強忍著極大的痛苦。

    在好幾次的深呼吸後,他蒼白的臉色才緩和了些,下一刻他又繼續拖著她走。

    這回黎靜軒雖然還是抗拒,卻不敢再貿然用頭去撞他了。「放手!你抓痛我了啦!」

    「怕痛就听我的!」硬把她拉近浴室里,他扭開蓮蓬頭的開關,強大水柱立刻往她身上招呼,淋得她一身濕。

    「喂,你在干什麼?」黎靜軒火大的怒吼。

    「都到浴室了,你不會不知道來這里干什麼吧!」深吸口氣想撫平火氣,卻讓他感受到胸口還隱隱作痛。

    黎靜軒警戒的看著他,胸口因為掙扎而起伏不已。相較于自己,她注意到他緊皺了幾下的眉頭,雖然納悶,她仍堅持己見。「我自己會想辦法,不用你幫忙。」

    「能想到辦法,你就不會放任自己這樣又髒又臭了!」他不留情面的冷斥。

    「即使這樣,我也不用你幫忙!」

    「你再說一次‘不用’試試看。」

    他那是什麼表情和語氣?不用就不用,還威脅她咧,一副她不接受就要把她怎麼似的!「哼,十次我都敢說!你一定在想,像你這種人肯施舍,人人都額手稱慶,謝主隆恩吧?呵,你弄錯對象了!我不是你的部屬,也不是你那些失了約只要贈送珠寶賠罪的‘紅顏知己’!」

    黎靜軒的慷慨陳詞被一記粗暴且出其不意的吻給堵住了。她嚇得倒抽了口氣,杏眼圓瞪,下一刻不知道打哪里的勇氣,張嘴在他唇上用力一咬——直到腥甜的血味在她口中泛開,她才放開,還故意挑釁的看著他,瞪著他暴跳如雷。




    可他卻是眯著眼睨著她,反倒讓她有些怕,直覺想閃躲。可下一刻他又湊近她的唇,霸道的撬開她的牙關,靈巧的舌纏上她的,恣意的吻她,陡地卻把她推至一臂的距離之外。

    黎靜軒被吻得臉紅心跳直喘著氣,一時間竟找不到話說。「你你你……」

    「這一次只是吻你,你敢再跟我說‘不用’、‘不需要’我的幫忙,之後會發生什麼事,連我都不知道。」他的口氣極輕,但威脅十足。

    「你……你敢!」

    「我敢不敢你可以試試。」注視著她,他說,「這事倒提醒了我,我們雖然是前夫妻,但是堅持‘履行夫妻之實’,是缺乏說服力的。」言下之意,他不介意補做三年前該做的事。

    黎靜軒又急又惱。「放屁!對于你不需要的貨都已經退回了,哪有再試用的道理!」

    戴雍唇微勾,「這建議是挺新穎的。」

    「你……你敢再對我怎樣,我就告你!」

    「告我什麼?」

    「……非禮!」

    「反正我的頭餃很多,目前還沒有‘傷害風化’,甚至‘強暴犯’,你的提議還滿別出心裁的。」他故意用話提醒她,之前她曾毀謗他是甲級流氓一事。

    知道自己理虧,當下她的氣勢消掉一大半,為自出找借口,「我……我好心提醒你,你可是有女友的人,這樣做不會覺得對不起她嗎?」

    「不會。」

    黎靜軒訝異的張大嘴。「你實在……」

    「你想說的話說完了嗎?說完了就手舉高,我幫你把衣服脫掉!若覺得不好意思的話,就轉過身去。」

    「我不……」

    「嗯?」

    黎靜軒又羞又氣,倔強的瞪著戴雍,發覺他微揚下顎,冷冷的斜睨著她,擺明不會有絲毫妥協,她焦慮的一跺腳,只得扁著嘴轉過身去,雙手舉高做出投降狀。

    戴雍撈起她的裙擺,向上一掀,寬大的睡衣瞬間翩然落地,露出她婀娜偏縴細的身材,白皙如凝脂的雪膚因為害羞而染了一身粉色。

    再度交手,她的戰果如同她高舉的雙手——唉,又戰敗了!

    不,她才不會這樣就認輸呢!什麼都如他願那多無趣,她一定要這個跋扈男為自己的過分行為付出代價,讓他明白不該執意介入她的生活。

    戴雍,你等著接招吧!哼!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0-2-22 00:19:59

第4章(1)

    為了方便照顧她的生活起居,她得住進他的公寓。

    當戴雍這麼提議時,黎靜軒當然抗議,可她後來發覺,無論她有多麼不願意,最後還是得照著他的意思做。因為,他總有一堆方法這著她就範。

    就拿這次住進他的公寓一事來說,某次他在她的住所喂她吃完海鮮粥後,突然開口,「幫你請一個照顧你的歐巴桑,好不好?」

    她本想回答「好」,也知道他工作忙,又要撥空照顧她真的很累。可是一想到他一直用強迫的方式要她照著他的想法走,就不由得想故意刁難他。

    「不好,你不是很想照顧我嗎?請了歐巴桑,會不會誠意不足?」

    戴雍看了她一眼,發現她臉上的挑釁意味,泰然自若的說︰「也對,那麼,在你痊愈之前,我們最好能住在一起,我好就近照顧。」

    她當然知道他的意圖,先下手為強道︰「我很習慣住在這里。」

    「那好吧,晚一點我叫管家幫我準備一些東西帶過來,我暫且搬來這里住。某些事上我絕對很願意配合,總不能什麼都听我的,是不?」他故意打量了一下這十坪大的小空間,然後動手扯了扯領帶,還將襯衫上的扣子解開了一、兩顆。

    嚇得黎靜軒瞠目結舌。咦,他無視她的存在,在她面前寬衣解帶?

    「你你……你要干什麼?」

    「休息一下,今天忙了一整天,還真有些累了。」

    啊!脫掉襯衫,現在還拉開皮帶?她再也忍不住了,忙沖到他面前揮動著棒球手阻止他,一張俏臉整個紅透了。「那個……只……只是休息一下,干啥連褲子也脫?」他是怎樣?在向她夸示他的身材有多好嗎?

    戴雍一臉莫名。「我休息時,只要不是在公共場合,習慣只有貼身衣物。」

    「……」

    他接著說︰「對了,晚上睡覺我習慣luo睡。」很故意的看了一下這房子里僅有的一張床。「如果你不習慣看男人的**,而這段時間我們又勢必得同床共寢,請你多擔待些。」

    她後悔了,一開始干啥不答應他幫她找個歐巴桑過來呢?嗚——方才還沾沾自喜的以為佔了上風,真的刁難到戴雍哩,繞了一圈才發現,她根本沒贏,終究戴雍還是找了自己的計劃,而她,當然是被牽著鼻子走!

    很掙扎了一下,最後她再度投降。「我知道了,就住到你那里去吧。」

    就這樣,黎靜軒在戴雍的公寓住了下來。住到那里的隔一天,在她硬著頭皮的請求下,照顧她的歐巴桑也出現了。

    幫佣的上工時間是早上七點到晚上七點。七點過後,六十幾坪的大公寓里就只剩她一人,通常戴雍會盡量提前回來,可身為一個大企業的頭頭,很多時候他不太可能早回家。不過,無論有什麼應酬,他都會在晚上十一點前抵達家門。

    因為他出現的時間,一般而言是在九點至十一點。當她看完電視,會習慣到客廳等門,她並沒有強迫自己這麼做,也許是整天無事可做,或也許是……她希望這大屋子趕快出現另一個人,驅走寂寞感,總之,時間到了,她就會在那里等待。

    其實之前她的就寢時間比十一點早,可搬到這里不到一星期,她很自然的到十一點左右才會就寢。等門好像快變成她的習慣了。

    不過今晚都快十一點了,她還是半點睡意也沒有。今晚的風雨特別大,照理說住在這種隔音良好的高級公寓里她是听不到外頭的動靜的,可因為外頭的大樹有一大片枝葉正好落在她住的那間房外頭,平時徐風吹拂還听不到什麼聲音,可遇上像這種吹得整棵樹像在搖頭晃腦的強風,樹葉會拍打著落地窗,要她不注意到外頭的動靜真的很難。

    又是風又是雨的天氣,總讓她焦慮又不安,那讓她聯想到父親走的那一晚。

    在那之前,炎熱的天氣若下場雨,再刮點風,總會消些暑氣,夜里會好眠些。

    可打那之後,她討厭有風有雨的夜,那讓她的情緒變得焦慮、坐立難安,有人陪著還好,沒人陪伴她會沒法子入睡,甚至,她有過在這樣的天氣里跑到麥當勞混一夜的記錄。

    偏偏她一個人枯坐到天明的新婚夜也是這樣的天氣。

    這樣的天氣,真的很討厭!

    看看牆上的鐘,快十一點了,算算時間,戴雍快回來了吧?

    丙然,不到十分鐘,玄關處即傳來鑰匙開門的聲音。黎靜軒心上的大石頭像是落了地,忙奔往玄關處迎接他。

    退開門後,戴雍很習慣的向客廳的某個位置看一眼,可今天門一開,卻見黎靜軒就站在眼前,他有點驚異。

    「你……你回來啦?」

    看了她一眼,把皮鞋換下,穿上室內拖鞋。「你干麼這麼開心?」該說……她像是松了口氣的樣子。

    「哪有。」

    「有,你現有的神情讓我想到黑先生。」

    「黑先生?這里的住戶嗎?」

    「算是吧。」他促狹的看著她。「黑先生每次看到管理員都會很賣力的搖著尾巴。」

    黎靜軒一怔。終于知道「黑先生」是誰了,不就是管理員養的那只混血黑色拉布拉多。「喂,我才不像它!而且我沒有對你搖尾巴!」

    「那是因為你沒有尾巴可以搖。」

    「……」輕松一句話,堵得她一時無話好說。

    兩人由玄關一路斗嘴上了樓。住到這里的日子,好像每天都在發生同樣的事。

    斗嘴?和戴雍?黎靜軒怔愣了下,像是發現了什麼新大陸。這三年果然變了很多,三年前的她把戴雍當成天,什麼都是他說了算。說不定他說她像「黑先生」,她還會吠兩聲給他听听。

    久久听不到她的聲音,戴雍回頭看。「生氣了?」

    「才不會。像黑先生也不賴,起碼它有個對它呵護備至的主人。」

    「我對你不好嗎?」

    「你不是我的主人!」

    戴雍笑了。「變聰明了。」又轉回身。

    「是啊,和奸商同住在一個屋檐下,不變聰明,怕命活不長。」黎靜軒又在他背後扮鬼臉。

    突然發現今天他手上除了公事包外,還多了數枝成束、襯著玻璃紙的紅玫瑰。

    她訝異的看著花。「你買了花啊?」

    「參加應酬,那家店今天有活動,這是活動的禮物。」

    「這個……可以給我嗎?」

    上了二樓,他將花遞到她面前。「喜歡就拿去吧。」

    「謝謝。」黎靜軒頓時眉開眼笑。「不過得勞煩你找個瓶子幫我插好,再拿到我房間。」

    「你還真奇怪,上一回要送你首飾,你還要秘書傳了罵我的話,這回我不過轉手將人家店里辦活動不具任何意義的花送你,瞧你開心的。」

    「有什麼好奇怪的?這花很漂亮,挺賞心悅目的,我看了很喜歡。」她誠實坦白心情。

    「要你自己去挑個首飾,難道你會挑個‘不堪入目’的來氣自己嗎?」

    「當然不會。也沒有哪個設計師會拿昂貴的寶石去設計一個‘不堪入目’作品好嗎?」戴雍的話真的很妙,讓她輕松的回答,「我呢,不過是純粹拒絕你的道歉罷了。誠心的一句‘對不起’對我來說,比送我一大顆鑽石更能讓我接受。」

    「我以為只要是女人,後者比前者更能顯示我的‘誠心’。」他認識的一些女人確實是如此。

    「我清楚你有得是錢,買得起任何一款首飾替你安撫女人。可是我又不圖你什麼,當你遲到的時候,我很清楚自己要的只是你的一句道歉和將心比心,當我沒等到人時,我當然要把我心里的不快告知你,至于你習慣用來安撫女人的貴重首飾,留給能被那些東西安撫的女人吧。」

    戴雍眯眼看她。「你在告訴我,你是與眾不同的?」

    這一刻,他不得不承認一件事——他被黎靜軒吸引了。

    在短短一星期的時間。

    三年後再見到她,她的外貌變化不大,可言行舉止和談吐時的神情,卻和三年前有很大的不同。那種不再凡事依賴、事事得靠人的堅強特質外,她的溫柔依舊,尤其她眉宇間的自信和慧黠,留給人強烈的印象。

    不同于他認識的一些個性獨立、長相出眾的女人鋒芒畢露,她的低調和安于平凡,更顯現出其特殊的特質和讓人不得不多看一眼的魅力。

    他承認,他開始對她感興趣了!

    黎靜軒揚眉,舉高兩只棒球手自嘲著,「如果你指的是這雙棒球手,那麼的確是,它們確實夠與眾不同。」

    「還是希望我道歉?」

    「那倒不必,我罵都罵過你了,你若道歉的話,不就換成我欠你。」

    戴雍點了點頭,替她打開門。「進去吧,時候不早了。」

    「嗯。晚安。」黎靜軒走了進去,他又替她帶上門。

    一回到房間,落地窗外的風雨仍沒停歇,也沒有緩和的趨勢。

    真的很討厭吶!

    外頭風雨依舊。

    黎靜軒努力的忍,忍到了快十二點時終于忍無可忍。她真的很討厭這種內心低氣壓,像隨時有什麼可怕的事要發生似的,令她不安。

    跳下床,她心想,快十二點了,運氣好的話也許戴雍睡了,那麼她偷偷的跑到他房外窩著,他應該不會發現吧。

    費力的打開房門,她往戴雍的臥房探了探……

    太好了!門縫沒有光透出,該是熄燈就寢了。回到房間用腋下夾著被子,偷偷的往他臥房外前進……

    十分鐘前戴雍準備就寢之際,忽然想到林秘書說的,美國泰爾先生約莫十二點會將一些密件傳過來給他,那份文件關系著宇鶴集團。

    當他的商業間諜友人泰爾提到,宇鶴集團正一步步的踏入一個錯誤的投資陷阱時,他一直猶豫著要不要多事?後來想,他和宋筱喬也算是朋友,這點忙他是該幫的。

    只是把一份資料送到她手上而已。

    待他收拾好東西上樓,朝自己臥房走時,看到的就是這副景象——黎靜軒裹著薄夠,靠坐在他的門板上睡覺,活像哪里來的游民一樣。

    這是怎麼回事?

    黎靜軒其實並沒有睡著,這樣依靠著門板很不舒服,她只是閉目養神。驀地,感覺上好像有人在看她,她緩緩的睜開眼,正好對上戴雍打量她的眼,她眨了眨雙眼,像是想眨掉幻覺似的。

    「哇啊——你你你,你怎麼會在這里?」

    「這句話該是我要問你的才對吧?這麼晚了不睡覺,你在這里干啥?」瞧瞧他門口有什麼,棉被、枕頭?原來他的臥房外還能自成天地耶!

    「我……那個……」

    「別告訴我,這星期以來,你每天都守在我門口睡,我會害怕的!」

    「才沒有!你真當我是黑先生!」黎靜軒脹紅了臉。真是丟臉丟到家,他的房間明明暗暗的,還以為他睡了,原來他人根本在房外。

    真是失算!

    「嗯,有像。冬天時,守衛的確會在守衛室外幫它準備一條破棉被。」他順手打開房門,順道將里頭的燈打亮。「怎麼,你在那間房睡不好嗎?」

    「……很好。」

    「那為什麼……」他注視著她的臉,發覺她的臉色蒼白,模樣像是很不安。她怎麼了?

    黎靜軒猶豫了下才道︰「外面……風雨好像很大。」

    「那又怎樣?這房子的隔音很好,外頭的風雨不致擾人清夢吧?」他有些不痛快,或者該說黎靜軒的模樣讓他焦躁。瞧她一副吞吞吐吐的樣子,把心里事跟他說有這麼困難嗎?陡地,一個尖銳的感覺鑽入腦海——她不信任你!

    是啊,一個曾經「逼著」她離開他的男人,要她如何相信?,又如何對他說出心里話?

    從前被她巴住不放時,他一直希望哪天她會突然不再需要他,那他就自由了。

    沒想到若干年後,真正由她口中說出不需要他的這句話時,他的心卻沉重如石。

    黎靜軒嘴巴動了動,終究沒再多說什麼。她垮著肩、垂著頭,夾起她的被子,默默往回走。

    戴雍忽然想起她為什麼在這種風雨夜這麼反常了——

    黎老走時,也是這樣風雨交加的夜晚。

    他又想起,前些日子幫佣才告訴他,要請管理員來處理客房外的樹,說風只要大一點,枝葉就會拍打落地窗,要是台風來襲很危險。

    還記得黎老剛走的那段日子,黎靜軒總喜歡在類似的夜晚外出,甚至有一次到了天亮才回來。那時基于答應過黎老照顧黎靜軒的承諾,他曾問過她,才明白這樣的狀況。

    即使知道,他並沒有積極的陪伴,而是讓她自己習慣、找出口。

    這樣的夜她是寂寞又害怕的吧?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0-2-22 00:20:15

第4章(2)

    他快步的追上黎靜軒。「等等,靜軒,我叫你等一下!」

    到了自己的房門口,黎靜軒不得不停下來,因為現在的她連開個門都很費力,沒法像常人一樣,很流暢的旋轉門把,然後再帥氣的用力一摔,把不想見的人隔絕在門外。

    真好笑,原來連生氣、耍性子都還得要有健全的雙手才行!真是夠了!

    看得出來她的背很僵硬,他知道她在生氣。

    「靜軒,我很抱歉!」他忘了她討厭風雨夜,這是她一輩子也無法淡忘的痛。

    人可以變堅強,可有些痛卻不會隨著堅強而消失不見。

    「你怎麼會有錯呢?有些情緒和感受是我個人的問題。因為你的好心,我才能暫住在這里,如今做了讓你困擾的事,我很抱歉!」她的聲音有些哽咽。

    「到我房間吧,所謂‘負負得正’,在這種討厭的天氣里,有個討厭的人可以抬杠似乎也不錯。」他想,她在他門外打地鋪也只是想要有個人陪伴,不想一個人吧。

    「……」

    「還是,你安于在我門外打地鋪?那你還真有朝黑先生發展的潛能呢!」

    黎靜軒猛然回頭,生氣的橫了他一眼。「不要亂講!」

    戴雍驚見她眼中的淚。這家伙還是這麼愛哭!他不自覺的伸手想抹去她眼中的淚,她卻不領情的將臉別開,下一刻他一個箭步向前,一把將她擁入懷中。

    黎靜軒本想再掙扎,甚至再用頭撞他,可一想起前不久她撞得他臉色鐵青,便不敢貿然行事。

    未曾感受過來自戴雍溫暖懷抱的她,一開始還真不習慣,身子僵如樹干,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身上混著剛沐浴完舒爽的肥皂味道,讓她漸漸放松……

    這樣一個對她而言該恨該怨的人,為什麼他的懷抱卻能給她這樣的安全感?

    到這里已經一星期了,老實說,她對戴雍還是很陌生,因為他在自己周遭築高了牆不讓人接近,而她也會對他刻意保持距離,照理說,他們之間沒有機會產生火花。

    既然如此,一個在當初只想把她推得遠遠的人,現在為什麼擁她入懷?

    她不明白。

    還真的是無法理解!

    黎靜軒站在戴雍身後,看著他為她鋪床。是錯覺嗎?以往剛冷的他,今晚的背影線條特別柔和。是她的錯覺,抑或是因她的渴望而衍生出的幻想?

    替她鋪好了床,他抱起另一床被和枕頭轉身。「今晚你就睡這里。」

    以為戴雍要搬去哪兒,黎靜軒急急的說︰「你睡哪兒?」

    「沙發夠寬,我就在沙發上窩一晚。」

    她上了床,看他拿著枕頭和被子往沙發上放,那皮質沙發似乎不錯,可再怎麼舒服,沙發也不會比床好睡。

    在那里睡一晚,隔天八成會腰酸背痛。

    猶豫了下,她說︰「你的床很大,足夠睡兩個人。」

    「旁邊有人,我怕你睡不好。」原本他想等她睡了,再搬到另一間客房,畢竟沒睡過沙發,他也擔心自己睡不慣。猶豫了下,他把棉被又放回床上。

    黎靜軒稍挪了些位置。「只要你沒有磨牙、說夢話,或在夢里成為一代宗師的恐怖嗜好就行了。」

    「前兩者沒有。只是……什麼是在夢里成為一代宗師的嗜好?」

    「咦,你沒听說過嗎?有人在夢里行俠仗義、刀光劍影的成為一代宗師,夢外卻死了一堆人的成了一代宗‘尸’——」

    戴雍怔了怔,終于听懂的笑了出來。「原來你也會說這種黑色冷笑話。」

    看了下牆上的鐘,時候真的不早了,他上了床,順手熄了燈,只留下床頭一盞藝術小燈。

    「當然。」婚友社待久了,別說冷笑話,連黃色笑話她也听了不少。偷覦了他一眼,這動作讓她想起以前同床的歲月。那時她還小,戴雍簡直是她的專屬保母,直到她小學一年級,戴雍國中了,無論她怎麼纏他,他都不再和她一塊睡了。

    距離上一次他們這樣同蓋一條被睡覺,是多久以前的事?久到……她都忘了。

    想著想著,不由得幽幽一嘆。

    「你怎麼了?」即使照明不是,還是看得到她臉上的神情,感覺有點寂寞。

    她搖了搖頭。

    「你邊想事、邊嘆息的習慣還是沒改。」戴雍突然說。

    黎靜軒一怔。「嘎?」

    「還好你現在是躺在床上,小時候,你還曾因此一腳踩到沒有加蓋的小排水溝里,摔得一身傷;有一次更嚴重,騎著腳踏車飛進別人家的睡蓮池里。」

    「干麼又提那個?」

    「你小時候‘見不得光’的事,我知道的只怕比黎伯伯更多。小學時你不愛上學,一旦我打電話向老師請假後,你立即生龍活虎;你還會欺負那時在黎家幫佣的秋惠嬸,在她常用的水杯上抹上‘奪魂辣’,害得她在用那水杯喝水後,嘴巴腫成香腸嘴!」

    「……那是因為她會欺負你。」黎靜軒吶吶的說。

    在黎家幫佣的都是一些在黎家有十年以上的老資歷佣人,當然知道戴雍不是黎老爺親生的兒子,只是養子而已,因此一些仗恃著寵信的老佣人就會暗地里使些小手段欺負人。

    戴雍看了她一眼,「我知道。只是……你五年級和同班男生打架,把人家打進醫院,你一直不肯說原因,我到現在還是很好奇,為什麼?」她打小膽小怕事,當然,她也有過幾次「例外」的記錄,但和人打架,而且手段之狠……一個小五女生對一個同班男生哪來那麼深的怨恨?

    「……」黎靜軒有些尷尬戴雍提及她的「年少輕狂」。

    「怎麼,還是不肯說?」

    她看著他。「也沒什麼不能說的……」她和戴雍的年紀相差六、七歲。她小五時,戴雍已經是高二生,除了念的是一流的明星高中,長得又高又帥,一些小女生把他當偶像看。

    「小學時,我們班上有些女生很崇拜你,可能是不平衡,也可能是嫉妒心態作祟,韓辰,就是被我打傷的那個男生,他在一群女生圍著我追問有關你的成績時,涼涼的說,明星高中成績全校第一又怎樣,也不過是個連父母都不要的孤兒。」

    原來……「于是你就打他?」

    「他不斷的說一些……反正那個人很討厭!」一想起那件事,她還是很激動。

    「只住了兩天就出院實在太便宜他了,該多揍那家伙幾拳的!可惡的長舌男!有機會再看到他,該再補他幾拳。」

    「事情都過這麼久了,還記恨?」只是韓辰……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過?

    「哼!」

    從她的話中,他發覺一個事實,有趣的盯著她看。「靜軒,如果那個叫韓辰的惹到的是你,想必你不會動手,當然也不會記這麼久。可惜他惹到的人是我。」

    「……」

    「現在的你……是否還是把我擺在你人生中的首位?」

    黎靜軒怔了一下,心陡地跳得好快,她的眼再度對上他的。「你你……干麼這麼問?」

    「是嗎?」他不解釋,卻霸道的要答案。

    「當然……當然不是!」他好討厭,干麼問這問題?他還是像以前一樣自私討厭,他忘了當年她是怎麼離開他的,現在卻問她這樣的話!

    也許他只是隨口問問,卻攪亂了她平靜已久的心。

    這句話他不該問!不但惹惱了她,也對不起他女友。

    「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我是真的討厭那個人,和你一點關系也沒有。」想起過往,她嘆了口氣,「有些‘名次’不會永遠空在那里的。就像是學生時代的考試,稍不小心,就會被超越取代。」

    戴雍笑了。「這樣啊……」

    「就是這樣!」望著他那似有含意的笑容,黎靜軒的臉不禁紅了。

    「學生時代,我考試不曾拿過第二呢!」

    說到這個,她就有點恨。「是啊,那時候常見你看課外讀物,‘戀愛學分’也沒少修,可考試成績還是讓那些懸梁刺股型的苦讀書呆子想自殺。」語帶嘲諷,可她語氣中還是透著崇拜之意。

    「懸梁刺股型的苦讀書呆子?」他雙眼直視著她,活似那個人就是她。

    黎靜軒惱了。「是啦,怎樣?我就是那種蠢蛋!」他高二時,她才小五,發現自己暗戀他之後,原本不愛上學的她可是「浪子回頭」,即使「級數」差很多,但為了能「配」得上他,她可是很努力!

    「靜軒,你說有些‘名次’不會永遠空在那里,那麼你心里的首要位置,如今有人了嗎?」

    呼吸一窒,她強撐著回答,「……目前沒人,不表示以後不會有。」

    「我只要知道目前是空著的就行了。」

    黎靜軒沒敢再問下去。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卻又不由自主的想,他為什麼會這麼問?

    「很晚了,睡吧。」

    「嗯。」黎靜軒含糊的回應。

    覷了一眼牆上的時鐘。都快一點半了,天,她怎麼一丁點睡意也沒有?

    唉,看來今晚要失眠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0-2-22 00:20:35

第5章(1)

    「仇家」終于找上門了,黎靜軒接到電話時,還怔愣了好一會兒。

    也對啦,畢竟是她的小綿羊撞上人家的勞斯萊斯,不可能因為小綿羊已壯烈犧牲,就能當事情沒發生過吧?勞斯萊斯的主人終于回國來替它討公道了。

    只是約見面……說真的,在接到電話的當下,她很想打電話給戴雍,要他陪她一塊去……不可以!不可以凡事依賴他!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些日子住他那里又生出了「某些習慣」,她發現,每次遇到一些想要依賴人處理的事,她就會想到他。現在的她不至于要他接手處理麻煩事,卻回想听听他的意見,甚至陪伴她,給她勇氣。

    依賴可以是親密的表現、信任對方的指標,但是她明白,戴雍不喜歡被當「喬木」。而且人家有個漂亮的女友,雖然她目前暫住在他家,兩人也曾同床共枕過,可她一直有意無意的和他保持距離。

    想想,她決定自己處理車禍這件事,不再倚靠人。

    出門前,歐巴桑替她換好了衣服、穿好鞋,看她揮著棒球手要自行出門時,還緊張兮兮的問︰「黎小姐,你要出門的事……戴先生知道嗎?」

    黎靜軒淡淡的回道︰「只是出去一下,不必什麼事都得報備吧?我只是暫住這里的客人,你不必太緊張。」

    暫住這里的客人?不像啊!起碼先生的態度就不像,為黎小姐買的東西越買越多,活似黎小姐會從此住下。可她不敢多說什麼。

    「可是……你這樣一聲不響的就出門,先生會擔心的。」

    「放心,他忙得很,沒時間理我。」黎靜軒出聲安撫。

    誰說!戴先生每天都會打電話回來問黎小姐的事,問她胃口好不好,心情好不好……問的都是很無關緊要的事,可她知道,先生很關心她。奇怪的是,先生卻不要她多嘴向黎小姐透露這樣的事。「可是……」

    「我要出門了。」不想再听歐巴桑的嘴碎,她落下話就出門。

    目送她出門,幫佣太太想了想,還是決定打電話給戴雍……

    黎靜軒搭計程車赴約,進了約定的咖啡館,隨意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她兩只手包成了棒球手,很好認的,她不擔心對方找不到她。

    勞斯萊斯的主人……可能是個上了年紀的有錢人吧?和她通電話敲好見面時間、地點的是司機,因此她無法由聲音判斷對方的年齡。

    啊,真希望對方是個老好人,對于賠償金額不會要求太多,要不然……她還真是處境堪憐。

    服務生送來了冰開水,貼心的加了要吸管,方便她啜飲。她道了謝,啜了口帶著檸檬味的冰水,忽然有個高大黑影擋在她前方,她直覺的抬起頭一看——是個長相帥氣討喜的年輕男子。

    「黎靜軒?」

    「是。你哪位?」

    男子拉開椅子坐了下來。「勞斯萊斯的主人。」

    「噢。」原來不是老人家,而是「少年家」。眼前這位軒昂的男子年紀很輕,感覺上和她差不多,了不起差個一、兩歲。黎靜軒有些尷尬垂下眼。「很抱歉因為我的疏忽而使得你的車子受到損害,至于那個……賠償方面,在我能力範圍內我會盡力而為。」

    男子忽地笑了。

    黎表軒訝異的抬眼看他,不解他臉上的笑意。「我的話很好笑嗎?」他笑是因為他覺得她賠不起?這樣一想,她不禁面露尷尬神色。

    「對不起,你別誤會。我只是在笑,你好像是第一次在我面前表現得這麼‘乖巧’,像極了做錯事的孩子。」

    她是做錯事啊!不,不對,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這人說話的語氣像是認識她,而且還挺熟的。

    「我們……我們認識嗎?」她記得他家司機好像擔過他的姓,他姓什麼?好像姓「韓」,他家司機叫他韓先生。

    「認識。而且……我還吃過你的拳頭!不只一拳,還好幾拳,末了還掐著我的脖子不放,害得我住院兩天!嘖嘖嘖,果然,加害者和被加害者,後者的記憶絕對比較深刻!」

    「有嗎?你是不是認錯人了?我才沒這麼野蠻。」見他還是笑看著她,她心里覺得毛毛的。「你是不是認識哪個野蠻女友,和我長得像?」也不對,他知道她叫黎靜軒。




    「你現在野不野蠻我不知道,國小時候的你……其實也算乖巧,是個標準有些小任性的公主,唯獨對我特別凶!」小學時候的他,暗戀黎靜軒好久!不過小六他就出國當小留學生,直到完成大學學業才回國,兩年前起開始在老爸身邊當特助。

    勞斯萊斯其實是公司車,不完全是他的,只是相較于上個月才買車的他而言,使用率較高罷了。

    「國小?」黎靜軒看著他。他認識國小時候的她,而且還被她打過……在她的記憶中,這樣的野蠻記錄只有一次。「你……你該不會是韓……」噢!老天!他也「剛好」姓韓!「韓辰?你是韓辰!」

    「感謝天,你還記得對我施暴過!」

    「你……你真的是他?」完全不像!哇,毛毛蟲變蝴蝶!小時候的他,滿秀氣的,很小一只,比她還矮吧?可現在……有一百八以上吧。

    「當年你打得太輕,該讓我頭破血流縫個幾針,現在就有證據證明了。」

    黎靜軒憋了憋,終于忍俊不住的笑了出來耍寶的說︰「就因為記到現在,才忍不住再撞一次你的車泄恨!」

    「原來如此啊!」

    年紀相仿的兩個人,你一言我一句,終于相視大笑起來。

    「你怎麼知道撞你車子的人是你的國小同學?」

    「司機說肇事者是個年輕女孩,和我同年次,叫黎靜軒。我還想,只是名字相同,但我還是請人查了一下,果然是你。」他看著她。「國小不能和同班同學一起畢業,我一直很遺憾呢。」那時姐姐急著出國,結果小六上的他也被一並扔出國。

    「是啊,如果是我,我也會覺得可惜。」

    「我還有一件更遺憾的事。」

    「什麼?」

    「一直有提起勇氣跟你告白,以及送出禮物。」當時她很討厭他,所以他一直提不起勇氣表白。出國的前一天晚上,他手上拿著她不小心掉了的發飾哭著……哇,好個純真年代!

    「咦,那時你喜歡我?」黎靜軒听了瞪大了眼。即使韓辰說的國小時候的往事,可她還是不禁羞紅了臉。

    韓辰取笑她,「喂,你干麼臉紅?你這樣害我很尷尬耶!」

    「你是騙我的吧?國小的時候,你很喜歡欺負我。」

    「我也只欺負你好嗎?小學生表達喜歡都是很笨拙的。只是你那幾拳還真嚇到我了!」

    「誰教你批評戴雍!」

    「戴雍?不是叫黎雍嗎?」當年他很討厭他,沒道理記錯名字。

    黎靜軒笑了笑,沒解釋戴雍已認祖歸宗的事。

    韓辰沒想太多的說︰「我的‘情敵’好嗎?」

    「還不錯。」

    「我記得那時候他可是我們班女生迷戀的王子,現在還是那麼帥嗎?」他好笑的自我揶揄,「那時的我嫉妒他嫉妒得要死!每次看到他到學校來接你,我的眼楮都快噴火了!偏偏小五時候的我,身高還未滿一百五,那時的戴雍有一百八了吧,真是好大的打擊啊!」

    「噗!哈哈哈……」

    「他還是王子嗎?」韓辰忍不住問。

    「是啊,老了些的王子。」

    「還是王子啊?令人嫉妒!」想了一下,他看著她,有些打趣的試探,「黎雍雖說是你父親收養的孩子,可你和他一點血緣關系也沒有,你和他後來呢?你有當上‘王子妃」’嗎?」

    「……」曾經,一天而已!一時半刻,她不知道如何解釋她和戴雍的關系。

    和韓辰重逢,黎靜軒很開心,像多了個可聊天的朋友。

    那天原以為是約出去「花錢消災」的,沒想到像是和老朋友見面,聊天敘舊。

    他對于「賠償」的事只字未提,只說要是她覺得過意不去,就請他吃一頓飯吧!

    當年她討厭的要死的人,在很多年以後,原來也可以聊得這麼愉快。

    韓辰幽默健談,也不知道是年紀相仿還是其他原因,和他在一起的感覺很輕松、很舒服,完全沒有壓力。

    那天分開時,彼此留下手機號碼。貼心的韓辰,每天都打電話和她聊天。昨日在電話中得知她要到醫院回診,原本還想陪她,但被她婉拒了,可她答應會告訴他回診的結果。

    此刻坐在禿了頭的醫生面前,卸除厚重包扎的黎靜軒緊張兮兮的看著醫生翻看著她的手,小心的檢查她的傷勢。

    她忍不住小心翼翼的問︰「醫生……我的手還好吧?」

    「唔嗯……」寫著她的診療記錄後,醫生這才開口道︰「扭傷的部分痊愈了,只剩手掌清創手術的傷。這些傷或深或淺,目前的情況盡量不要沾水,要保持干燥,防止感染。」

    「那是不是表示我快好了?」

    醫生評估她的傷勢。「復元的情況相當好,只要記得用水時戴手套工作,還有別過度用力,一般而言並不影響日常生活。」

    她听了松了口氣。「太好了!」

    就這樣,黎靜軒終于遠離了棒球手。

    護士替她換上新藥,她開心的走出診療室後,「終于」可以親手打電話給戴雍——咦,為什麼第一個想到的是他?猶豫了下,她決定打給婚友社社長黃麗薇,晚一點再打給韓辰好了。

    接通的鈴聲響了數聲,終于有人接起。「喂,黃姐,我是靜軒。」

    一听到她的聲音,黃麗薇忍不住叨念,「你也知道打電話來啊,我當你人間蒸發了呢!」

    「不瞞你說,只有你听得到我的聲音——」她裝阿飄,假裝淒怨的聲音道。

    黃麗薇被逗笑了。「臭丫頭,裝神弄鬼的!你啊,只打通電話說發生車禍要請假,原本我要去探望你的,可三次去你家都撲空,打你手機也不知道是手不方便接還是怎樣,都沒回應,我還擔心了好幾天。後來有個男人接了電話,他說他姓戴。吼,不是我在說,那男人的聲音迷人是迷人,但感覺上就知道難搞又霸道!」

    她喜歡研究命理,什麼都可以算命,從聲音「當然」也能听出什麼。

    一听社長的描述,黎靜軒就知道接電話的人一定是戴雍。

    撇開是不是有根據,就難搞和霸道這兩點還真是神準!「黃姐你果然是鐵口直斷吶!」

    「呵,我告訴你,他聲音沉而渾厚,用字簡潔精闢,這種人通常身居上位,穩居正財庫。」

    「正是、正是。」那人不但是大總裁,而且還是部厲害的賺錢機器!

    「還不只這樣,這男人那方面的能力也高人一等喲——就是那種標準的‘三高男’。」

    黎靜軒一愣,「三高?」

    「不是身高、學歷、收入高的三高啦!」

    「啊要不然呢?」

    「硬度夠高、時間持久、花樣夠多的‘三高’。他事實上是桃花滿天、一夜七次郎啦。」

    「咳咳咳,噗!哈哈哈……」她原本還在想,為什麼要扯到三高?誰知道黃姐馬上授業解惑。黃姐真不愧是春天婚友社的「社後」!她忍不住紅著臉大笑。「也就是這個男人是個難搞的、有錢的、性能力超強的王八蛋。」

    「差不多。喂,那男的是誰?為什麼會代接你手機?」

    為什麼啊?這得追溯到前些日子,她曾試圖按鍵打手機,結果弄到手掌的傷又滲了血,好死不死正好戴雍回來撞個正著,他一氣之下就沒收了好了她的手機。

    一直到前幾天才又還她。「這個啊,一言難盡耶!」

    一提到戴雍,就不得不說和他重逢後發生的事。可她真的不知道怎麼說她被戴雍剝光衣服洗澡,還被他的「luo睡」強迫去他家受人照顧的那一段,一整個很有桃色的FU。

    問題是,雖然他們之間發生閃著桃色光芒的事,卻是什麼事也沒有!唯一勉強稱得上「桃色」的,大概只有他吻她那件事吧。就連前幾天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兩人同床共枕,也只是蓋被子純聊天。




    至于那個「勉強」稱得上有想像空間的吻,嚴格說來,不過是強迫她听從他的手段而已,可一想到他撬開她的牙關,將舌探入和她交纏一事,她的臉還是紅了。

    戴雍很習慣這樣對付女人嗎?

    黎靜軒想到他的桃花旺旺,除了有個美人女友外,也許真有一堆紅粉知己的「好朋友」呢!

    「不會那個難搞的、有錢的、性能力超強的王八蛋正是你的新歡吧?」黃麗薇出聲詢問,拉回她神游的思緒。

    「不是。」嚴格說來是舊愛。「他只是一個朋友,很普通的朋友。不過說到新歡,我最近和一個國小同學重逢,兩人還滿聊得來的。這個稱得上是新歡吧?」和黃姐聊韓辰比較沒有壓力。

    打從風雨夜之後,她和戴雍的關系好轉了許多,不再像一開始她被迫和他同處于一個屋檐下那麼不愉快,多少找回他們曾是家人的感覺。只是她還是有意無意的想和他保持距離。

    「我還是對那位‘性能力超強的王八蛋’比較有興趣!至于你那位新歡,八成沒什麼八卦價值。」

    黎靜軒聞言失笑。「為什麼?」

    「人的本能就是‘趨吉避凶’咩,越想逃避不說的就越有鬼,那種可以坦蕩蕩說的,等級和曖昧指數不高啦。」

    她想否認,可又覺得黃姐的話像命中了什麼。

    「算了,你不想招我也不問,反正有些事是紙包不住火的!」

    黎靜軒不打算在這個話題上多聊,直言打這通電話的目的。「我要這通電話是向你報告,我的傷好得差不多,如果你不嫌棄我手上還纏著繃帶的話,這幾天我就可以上工嘍!」

    「你是紅娘,又不是靠臉吃飯的明星,你覺得身體狀況OK的話,隨時歡迎你歸隊。」

    「謝謝。」

    「啊,有件事差點忘了說了。你任職第一個撮合的那對,就孫雲鵬和張佳嘉,他們兩星期後要結婚了。」

    黎靜軒一怔,接著歡呼。「太好了!這一對長跑了近兩年,終于要結成正果。我促成的佳偶比他們晚相親的,有的都結婚有孩子了。真好,今天遇到的都是好事呢?」

    「就知道跟你說你一定會很開心。好了,我有客人,你回來咱們再聊。」黃麗薇壓低聲音說。

    「好。」

    和黃麗薇結束通話後,黎靜軒走下樓,要到一樓批價領藥,經過某間非門診房間時,听到里頭有聲音傳出。

    一個六十歲左右的沙啞聲音說︰「我說戴雍,雖說你才三十幾歲,正值人生的巔峰期,可之前那場車禍對你身體的損害很大。」

    「經歷生死關頭,我替你動手術,說真的,並沒有把握!你能活下來是奇跡!像你們這種日理萬機的大集團頭兒,工作是永遠做不完的,你是該試著放緩自己的步伐,別過度勞累了。」替他動手術,從鬼門關前把他拉回來的楚醫生,每看他一回就念他一次。

    戴雍?黎靜軒听到這兩個字嚇了一跳,忙立在門外,在從里頭往外看不到的死角處駐足傾听。

    「我很好。」

    「我看了方才送過來的一些檢查報告,你的一些數據進展得並不快。你得好好休息,睡眠要充足、飲食三餐要正常,還要適時的舒壓。」醫生一面看著報告一面說︰「氣郁的現象有點嚴重,肋骨復元是復元了,可X光圖上看來,當初斷裂的痕跡仍明顯,平常盡量要避免重力的沖擊。」

    「……好,我知道。」

    醫生又叨叨絮絮的念了一些話,幾分鐘後才放人。

    戴雍出了主任室,拿出手機正要打給司機要他把車開過來時,有些訝異黎靜軒就在不遠處。

    「你怎麼會在這里?」

    「你……你出過車禍?」她沒頭沒尾的突然冒出這一句,她的心很亂,滿腦子想的都是方才醫生說的話——經歷過生死關頭,全都听見了。

    「沒事了。」

    他不願多談的模樣令她生氣,心中燃著怒火,可……她為什麼生氣?戴雍出了嚴重車禍不曾對她提及,她為什麼要生氣?她是他的誰?每每他多干預她的事情,她總是用這樣的話和他做切割,而今呢?她又為什麼生氣?

    他們是離了婚的前夫妻,他曾出車禍她不知道才是正常,知道才是奇怪。

    黎靜軒沒再多話,沉著一張臉。

    「你怎麼會來這里?」沒得到答案,戴雍又問一次。

    「回診。」

    「時間不是後天?」他還打算叫司機帶她過來呢。

    「我打電話問醫生,問他回診可不可以提前,然後我就來了。」她覺得心里好悶,更悶的是想不透自己為什麼覺得悶。

    「我可以叫司機送你過來,這樣不是既安全又方便?」

    莫名的煩躁令黎靜軒口氣有點沖。「不能什麼事都依賴別人吧?再說司機是你的,不是我的,沒道理老是麻煩人家。」

    戴雍看著她,眯了眯眼。又是「過客論」?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0-2-22 00:21:14

第5章(2)

    見他不語,黎靜軒知道自己的態度和語氣都不對,在心中一嘆後,緩了緩語氣說︰「我搭捷運來的,沒有不方便。而且……我也好久沒有出來透透氣了。」

    「是嗎?我以為你最近常出門呢!」和勞斯萊斯的車主約見面的事,為什麼不曾提過?事情談得如何也沒說。原本他還以為得替她處理呢,看來這小妮子長進了不少。

    能獨立處理好事情是他樂見的,可不知道為什麼,他並沒有想像中的開心。

    「也、也沒有,我才出去過兩回。」就知道,幫佣太太一定是他的眼線!每一次她要出門,她總是問東問西的,早知道有鬼。若真是這樣,戴雍對她會不會管太多了?

    從他臉上的表情看不出來開不開心,他一向冷冷的,沒什麼表情。可她就是知道他不開心。

    她決定暫且不理會自己心里的煩悶,反正像她這種腦袋沒人家靈光的人,遇到無法理解的事暫且先擱下,先解決眼前一些比較重要的事。

    猶豫一下,黎靜軒說︰「那個……你車禍的事……對不起,我不知道。」變相在安撫他。

    「對不起?為什麼?」

    「之前你抓我去洗澡時,我還用頭撞你,我……我不知道你受傷了,真的對不起!」難怪那里他會痛得臉色泛白,肋骨斷裂才痊愈就被她用頭撞,光是想像,她都覺得好可怕!幸好沒有再斷一次。

    「算了,沒事。」

    「車禍……車禍很嚴重吧?」戴雍的身體一向很好,可醫生卻說那場車禍對他的損害很大,還生死交闊,可見那是場可怕的車禍。且不說車禍已經是過去的事,就算是現在發生,也和她這「前妻」沒有關系!可是……她的心為什麼會這麼痛、這麼難過?最重要的是,她對自己過去的一無所知感到生氣。

    「都過去了。」

    「嗯……」到了一樓批價處,黎靜軒忙把戴雍手上拿著的單子搶過來。「我幫你去批價!」一抬眼,那個肥肥胖胖的林秘書已站在批價處窗口外。

    「批價繳費和領藥林秘書自然會做,你搶了他的工作,要他做什麼?」

    她怕對方誤會,急忙解釋,「我不是要搶他的工作……」

    戴雍把她手上的單子全拿了過來,然後交線林秘書。「入口處轉角有一家咖啡連鎖店,到那里去等林秘書把藥領好吧。」

    「外頭有個花園,那里比較漂亮,我們買了咖啡到那里坐坐好不好?」那里有大樹,還有花正盛放著,較之在咖啡館里吹冷氣,那里的自然風更舒服。

    「那里很熱。」

    「才不會呢!你里頭的襯衫是絲質的,只要脫掉外套,這種天氣,一點也不會覺得熱。」說著,她還主動的伸手替他解去西裝外套的扣子。

    見他揚眉,以為他對她的話不以為然,她忍不住嘲諷,「就我看來,穿西裝外套確實是很有派頭,可是在這種公園,你面對的只是我這種小角色,用不著對我耍派頭吧?尤其地球病了,你不覺得近幾年天災人禍不斷,你們這些在上位者應該帶頭響應環保才對!」

    戴雍被她的義正詞嚴逗笑了。「別說得地球好像是我一個人弄病了似的。」

    「不是你一個人弄的,但你無法否認也是加害者之一吧?」

    「也對。」好吧,算他輸了。脫下了外套,掛在臂彎上。

    走出醫院大廳,今天算是陰天,太陽沒那麼烈,又有徐風吹拂,其實感覺還不壞。距上次這樣放松心情散步有多久了?日子久到連自己都忘了。

    他承認自己是個標準的工作狂,每天一睜開眼想的就是工作上的事,甚至忙了一天,回到了家,腦袋里依舊想的是公事,一天二十四小時除了睡覺外,他就像部終年無休的工作機器。

    其實,以往的他喜歡速寫。拿了速繪本到他喜歡的建築物前速寫,只有在那個時候他覺得放松,感到真正的休息。可自從回戴家後,他就不畫了,一來沒時間,二來……他的速繪作品很多是和黎老在一起時完成的,那本子里……有他太多復雜的心情。

    至于他現在所謂的休閑,也不過是陪客戶打打高爾夫、到酒吧小酌幾杯……也許是參與的人的關系,即使是再休閑的活動,他也沒辦法完全放松。

    當然他的生活中少不了女人,都會男女追求刺激、無需負責的成人游戲,他以為那會是最適合他的男女關系,因為就某方面而言,他是完全沒有壓力的。沒有壓力也等于不在意、沒有投入,任何腳步都是輕輕踩下,甚至不留痕跡,有時回首,連他自己都會感到害怕!

    宋筱喬算是和他交往最久的女人,他承認,無論喜歡的類型、家世……她絕對是他最適合娶回家的女人。但在她面前,他知道自己還是戴著面具的,他無法全然放松自己。可是在黎靜軒面前……

    他必須承認,他很自在。

    兩人緩步走向公園。公園里老樹樹影扶疏,花香浮動,輕風拂面原來是這麼舒服的事。

    走在戴雍旁邊,黎靜軒窺見他仰起臉、閉上眼接受徐風拂面的表情,她笑了。

    「怎樣,很舒服吧?」

    「不壞。」

    「重逢後第一次發現,原來你還年輕。」她有感而發。

    「我很老嗎?」成列的老樹不錯落著一些藝術椅,他選了張坐下。

    黎靜軒哈哈笑。「此時此刻才發現你不老。」就是不想讓他太好過。

    不急著在椅子上坐下,較之于歇腳,她對前方那幾株盛放的蔓藤玫瑰還比較有興趣。

    走過去,她湊近臉,輕嗅著玫瑰可愛的香氣,忽地听到一陣「卡嚓、卡嚓」的聲音,她忙回過頭去,就見戴雍不知何時站到她旁邊,正拿著手機拍照。

    「喂,你在拍什麼?」不會是在拍她吧?

    「玫瑰花開得很美,我拍了幾張。」

    「喔。」忙湊近手機一看,果然看到螢幕上出現的是玫瑰。

    她還以為……

    「干麼?以為我在偷拍你嗎?」臉都紅了,這丫頭的心思真好猜!

    「哪有。」她訕訕然看著畫面評論,「相素夠高,效果還不錯。」

    「我只拍我喜歡的東西,而且重要的還用眼楮拍。」

    「哼!」所謂「用眼楮拍」是指用眼楮看,然後畫出來。戴雍有本速寫繪本,從不輕易示人,寶貝得要死。

    他說過,作品可看出一個人的感情,他所喜歡的一切全在那本子里。

    她的態度讓戴雍感覺到好笑。「技術好,即使是手機也能有相機的水準。我記得你以前很喜歡玩相機,現在還玩嗎?」他喜歡畫圖,而黎靜軒喜歡拍照。

    「早就不玩了。玩相機要有錢有閑,不符合我目前的狀況。」更何況,以前喜歡玩,是因為可以借故跟著他到處跑,也因此,她的攝影作品大部分都是建築物。

    後來……沒有後來,自從他回戴家後,她偶爾還玩。離婚以後,她逃離關于他的一切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還繼續接觸拍照。再說,依她的經濟情況也不允許。

    目前的狀況?這倒是讓他想起來。「你是婚友社的職員?」

    「是啊。」

    「為什麼會在婚友社工作?」

    「干麼問?」

    「好奇。」

    「我還滿喜歡這份工作的,薪水不錯、老板好,就連同事間的感情也好。」

    「只是這樣?那要不要考慮到我公司上班?薪水更好、老板更好,就連同事間的感情也會更好。」他想把她安置在他看得到的地方。

    黎靜軒不給面子的笑出聲。「沒有說服力。除了第一項薪水肯定更高外,後面兩項我只會打上大大的問號。」她直視他,不怕死的說︰「我無法想像和你共事的樣子。你大概不知道你在外頭的風評有多魔鬼吧?像我這種少根筋的,你們那種大企業,我一向敬謝不敏。」

    「可當紅娘,你好像沒有說服力。」

    看到他臉上不以為然的笑意,她不高興的橫他一眼。

    「喂,我告訴你,之前誤認你是江進財是失誤,但誰教你女朋友也正好叫‘筱喬’?」真夠尷尬的,後來她才知道,此「筱」非彼「曉」。「而且我的隱形眼鏡掉了,那麼多巧合撞在一塊……那還是我第一次弄錯,以往不曾發生過這種事。你別小看我,我可是我們婚友社的NO.1!」

    「听起來有點像天方夜譚!桂告訴我,你們婚友社只有你和老板兩個人。」

    瞧不起人!「喂,你真該找個時間去看看我家婚友社的網站,就知道我這紅娘不是蓋的,這份工作我很用心,還真的湊成了不少對,他們結婚會寄喜帖給我,我也會去參加他們的婚禮,感覺很有成就感。」睨他一眼。「你已經有個漂亮的女友了,要不也可以加入我們婚友社啊。」他那女友……真的很漂亮。

    「加入你們婚友社?然後由你當紅娘幫我牽紅線?」戴雍的表情有點古怪。

    黎靜軒一怔,然後笑了。「你那什麼表情啊?其實想想,那也不壞啊,好歹相處了十多年,你的優缺點我多少知道,大概也了解你會喜歡什麼樣的女人。」

    「是嗎?」

    「當然!」他啊,從以前到現在,喜歡的類型都沒變過。不外美麗獨立、氣質出眾、有品味,重點是,不能太黏人。他討厭黏答答的情人關系。

    而她……從來就不是他的菜!想到這里,黎靜軒不由得噘高嘴。

    算了,至少她已認清事實,能夠認清就不會再傻傻的深陷……

    是嗎?真的是這樣嗎?她心里仍出現不合作的雜音。

    對于戴雍,她好像一直厘不清對他的感覺。三年前的她很呆,三年後的她一樣聰明不到哪里去。

    噘著嘴想心事,閃神之際,驀地眼前一黑,感到人影一閃,噘高的唇遇襲了,有人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黎靜軒倒抽口氣,杏眼圓瞪。「你你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不是自認很了解我,那你說呢?」

    「你你你……也許連你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這麼做,我又怎會知道?」她忍住搔臉的沖動,可感覺臉熱熱的,八成紅了!

    「你以為我得了失心瘋?」見她失措,他得意的笑了。

    「真是這樣,我可能比較容易說服自己原諒你。」又、又靠過來了!黎靜軒直覺的後退,再退……直到背貼著粗壯的樹干,退無可退。

    「原諒?」戴雍有趣的瞅著她,像是听到什麼笑話。「我有什麼地方需要你原諒的?」雙手撐住樹干,將她圈在自己的勢力範圍內。

    彼此的距離真的太近了,黎靜軒的臉不受控制的紅成了豬肝色。

    「當、當然有!有女朋友的人,自己要有分寸!君子……君子不欺暗室!即使……即使在你女朋友看不到的地方,你也不該背著她做出對不起她的事!」她伸出手想推他,可一想到醫生說的,他的肋骨斷裂尚未完全痊愈,她根本就不敢輕舉妄動,可不用力推,他又一直靠過來!

    「嗯,君子不欺暗室?」

    「……沒錯。」她知道他在笑什麼,他在笑她高中時的「直譯」笑話。

    戴雍臉一側,再度吻上她。這一回不像上個吻只是蜻蜓點水一般,而是火辣辣的熱吻,那種會疑雲成雨的纏綿熱吻,黎靜軒被迫張口相濡以沫,由最初的被動到不自覺的回應……

    她喜歡戴雍吻她的感覺,不急躁、不粗魯,初時探索的成份高,到她也願意加入,才漸進式的帶領著她感受他的熱情……

    待四唇分開後,黎靜軒一張臉紅得像快燒起來,胸口上下起伏得厲害,眼臉不得不壓得低低的,根本不敢看向「加害者」,心中狂罵的不是那位加害者,而是自己。

    黎靜軒,你這個沒節操的女人!方才還口口聲聲說人家有女友,什麼君子不欺暗室,現在可好,一個銅板拍不響,她也成為加害者了。

    「君子不欺暗室就你的變譯法是指——君子不在黑暗的地方欺負人。大白天的,又是在人來人往的公園,這里不算‘黑暗的地方’吧?」戴雍笑睨著她,那略泛水意的眼眸讓她顯得更加嫵媚動人,他喜歡挑動她的熱情,看著她為他而激動。

    「戴雍……」這男人怎麼還是一樣強勢?她不喜歡這種……沒有理由、找不到立足點的親密!

    他為什麼吻她?不知道!只是很隨性,想到什麼就做什麼,沒有理由、沒有原因嗎?最恐怖的是……她自己顯然也接受了!

    這讓她受到打擊!她一直認為感情該是一對一的聖域!原來她的聖域這麼容易就讓人給踏進來,而且還是這個曾經傷她很深的男人。

    看她無助到像乞求的眼神和聲音,他說︰「上一次你看到我和筱喬,那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現在的她應該有交往的對象了。」雖然因為他送到她手上的密件有可能使情事告吹,不過,他和筱喬真的成為過去式了。

    棒幾天是筱喬外公的八十大壽,他想帶黎靜軒出席。到時候她會知道,他和筱喬真的只是朋友而已。

    「咦?」

    「還有……」他看著她。「我們交往吧!」

    「我不要!」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0-2-22 00:21:48

第6章(1)

    不是過度開心而忘了矜持的大聲SayYes的接受。

    不是含羞帶怯,紅著一張臉的點頭。

    也不是欲拒還迎,為了給自己要足面子而要些時間再考慮、考慮。

    而是在呆了兩秒後,很阿沙力的說︰我不要!

    她不要?她黎靜軒居然不要和他交往?!而且是當著他本人的面,連點機會都沒的直接一句?戴雍托著下巴,想破了頭還是百思不得其解。

    對于女人,他算是有相當的了解,他可不是感覺對了就隨便出口!

    在告白之前,他仔細觀察過黎靜軒,她不討厭他,甚至應該還是喜歡他的,那為什麼她會拒絕他?

    「總裁?」

    「……」

    「總裁!」

    「嗯……」戴雍終于回神,抬起頭。「什麼事?」

    「六點半了,晚上的宴會可是楊老的壽宴,您不出席嗎?」要出席重要宴會,總裁通常會先回家沐浴、更衣。

    真難得,向來分秒必爭的大老板居然會發呆!而且足足有十幾分鐘之久!他怎麼了?看他的表情又不像是準備發飆,與其說生氣,不如說心情低落或是……受到打擊?

    受打擊?哈哈哈……怎麼可能!一向只有他打擊別人的份好嗎?不過,還真的滿奇怪的,感覺上,前天自醫院回來,總裁就不太對勁,三不五時就會陷入沉思狀態……

    啊!他想起來了,那天在醫院看到的那雙手裹著繃帶的年輕女孩是誰了!她不就是三年前和總裁有過短暫婚姻的女孩?

    說起那段婚姻,知道的人少得可憐,而且還是他听過最短命的!至于他為什麼知道,因為他正好是少數知道的其中之一。

    「這麼晚了?」戴雍坐直背脊。

    「是。」

    「你先下班吧,我待會兒就走。」

    「總裁你……沒事吧?」

    「……還能有什麼事?」不過是被女人拒絕,而那女人還正好是他前妻。

    想到這,他又忍不住嘆口氣。

    難道是他的女人緣終于用罄了,「桃花」也終于謝光光了嗎?

    還嘆氣呢!林秘書眨了眨眼,像是看到豬在天上飛。

    看來事情還不小!只是老板到底是為了什麼而嘆氣?他是個工作狂,能牽引他心思的,也只有工作吧?

    「不知道是什麼事困擾著總裁您,我是想……有些事與其您這樣一個人煩惱,也許可以組織個多人小組,集思廣益,也許可想出解決方案!」

    一個大男人被一個女人拒絕,要組織個多人小組,集思廣益?這種事要是傳出去,以後他還要不要做人?

    雖然黎靜軒拒絕了他,可在之後面對他時的態度也還好,沒有躲躲閃閃的使得彼此間尷尬。

    而在她的工作上,截至日前為止,他並沒感覺出她是個多出色的紅娘,可在拒絕男人這方面,也許是「一將功成萬骨枯」,她倒真練就了好功夫。除了他本身血淋灕的例子外,之前他也見識過她如何拒絕江進財。

    一想到自己的第一次失手就栽在黎靜軒手上,戴雍想著想著,不禁一陣好笑。

    小時候她老是追在他**後面跑,長大後,好不容易黎老機關算盡的把她硬塞給他,但他還是拒絕了她的感情。沒想到三年後,他真的對她有感覺了,向她告白卻慘遭拒絕!

    丙真是風水輪流轉。

    被拒絕了,該怎麼辦呢?嗯哼,他是個商人;偶爾被拒絕在所難免。可對于他很想要的任何東西,當他非要不可時,如果他不想被拒絕成為「最終結果」,那他就得讓它成為只是被接受所必經的「過程」。

    黎靜軒是他非要不可的嗎?

    他喜歡她,可有到非要不可嗎?他想還不到那樣的程度。不過,即使是這樣,他也不是那種被拒絕就會打退堂鼓的人。

    黎靜軒是個有趣的對象,是因為他不曾跳脫以往看她的模式看她。但今後不會了,他調整了角度看她,反倒有興趣知道她究竟變了多少?

    只是一個人的性子左右她的改變格局,黎靜軒的天真和良善仍在,只怕改變有限。孫悟空再如何一翻一萬八千里,還是逃不出如來佛的手掌心。

    一思及此,戴雍一改之前的沉悶,心中豁然開朗。

    臂察他在短短幾分鐘內的精彩的表情變化,林秘書不禁口瞪目呆。

    「林秘書。」

    「……是。」趕緊回神。

    「打電話給黎小姐問她今天有沒有事,晚上的宴會就帶她一塊去吧!」他可以想象,她一定會拒絕,但他有辦法讓她陪他一起去。

    電話通了,接電話的人是幫佣。

    林秘書說︰「麻煩請黎小姐接電話……這樣啊……好,我知道了。」他掛了電話。

    「怎麼樣?」

    「十分鐘前,黎小姐被朋友接走了。」

    「朋友?」戴雍揚眉,心里莫名的不痛快,嘴角陡地勾起,「說說看,是哪位朋友?」

    「……幫佣太太說,是個長得又高又帥的帥哥。」林秘書膽顫心驚的陳述。

    「……」

    「……我最近才發、發現了一件事,那個……黎靜軒小姐是總裁您的前妻,對不對?」

    「那又怎樣?」

    「如果黎小姐有了男友又住在您那里,感覺上……很尷尬啊!我總覺得總裁似乎對黎小姐也不單單只是因為同情或責任,才讓她住到你那里的……你要不要考慮先下手為強?」

    戴雍橫他一眼。「我的事,什麼時候容你多嘴了?」

    林秘書訕訕然的閉上嘴。他本來有良策要獻的說,可以替他之前「繼承人」的事和目前的「戀上前妻」事件找個兩全其美的方式,人家不听就算了。

    唉——可惜,真的太可惜了!

    企業大老的壽宴通常走中國風的合菜宴,楊老雖是八十老翁,但由于是美國發跡,且壽宴是由楊老最鐘愛的外孫女宋筱喬一手策劃,所以宴會餐點走的反而是歐式自助餐式。

    不過在菜色上,則考慮與會者可能有不少不喜歡西餐的老人家,中日式名菜倒是佔了一半以上的菜色,會場甚至有時蔬現炒和各式調酒、冰淇淋……

    熱鬧活潑的氣氛,讓人對企業大老壽宴枯燥無聊的氣氛改觀不少。

    即使走的路線年輕、偏平民大眾化,但場地的布置,大堂場地的租借、聘用的數位名廚,小至用的花材、營造氣氛用的漂浮花燭、用的食材……都在在看得出名門的大手筆。

    會場冠蓋雲集、衣香鬢影,在這種場合,無論男女都有自己的一套拓展人際關系的手腕,莫不想抓住機會多認識幾個人,這頭利用了誰誰誰搭上了哪條線;這邊的美人計奏效,成功和誰誰誰認識……

    可奇怪的是,卻有人活得像過街老鼠一樣,希望不被任何人發現,活似有人發現她就會發生世界大慘劇一樣。

    巴洛克式的角落大柱子後,堪稱是整個會場最隱密的地方,此時這里躲了一個人。從某個角度看過去,隱約可見一截米白色禮服的裙角。由柱子的斜對角看過去,算是看見那只「過街老鼠」的最佳位置。

    那是個年輕女子,一身傲人的身材,在名牌禮服的襯托下更彰顯平日不易見著的風情。輕輕挽起的秀發,透著幾許成熟嫵媚,就那張臉藏在陰暗中,只隱約看得出是個麗人。

    女人伸出手又拉高了一些就她看來實在太低的馬甲式上衣;偶爾低頭看到自己「透氣」的北半球,還會有股想拿塊布遮住的沖動。

    吼!她今天實在有夠倒霉,為什麼那麼多倒霉事會全撞在一塊?

    首先,她因為之前答應過韓辰,為了撞壞人家名貴轎車一事要請他吃飯,就在她準備好被海削之際,她反而「海削」了他一筆。

    反正她現在身上穿的、腳上踩的全出自于他,而他也不過要她陪他參加某個宴會而已。雖然有點不快時候才被告知是參加這樣正式的宴會,但一想到他的勞斯萊斯……她也就沒有拒絕。

    然後可怕的事發生了。由于時間不夠,禮服是現買現穿,也就是根本沒有時間修改,試了半天,較保守款式的禮服不是過大就是過小,唯一可以直接穿著走的只剩身上這件,但尺度過大!

    人人都說好看,看著鏡中的自己,她也覺得不錯,可說真的,這對她而言真的是過度暴露!

    所以,現在正躲在柱子後拼命要把馬甲往上提的女人,正是黎靜軒。

    就因為穿著尺度大一點就躲起來……也不是,她忸怩不習慣是絕對有的,可壽宴上多得是布料比她少的貴婦淑媛,她算露得少的。

    至于她為什麼躲在這里……

    那是因為……因為……她剛才很不小心的看到一個人——

    就……就是戴——雍啊——天啊,誰來告訴她,為什麼他會在這里?方才她拿著盤子要去取食時,本想夾塊北京烤鴨,結果是看到他從門口進來,她東西夾了就走,也不知道夾到了什麼,直到逃到這里才發現,大白盤里放了一根裝飾用的烤鴨頭,而且好大一根!

    死鴨頭緊閉著嘴無語看著她,她也無言以對……

    她片好的鴨肉不拿,拿根鴨頭干啥?吼,都是那家伙害的!只是……冷靜後想想,其實這種場合看到戴雍一點也不奇怪,真不知道自己一看到他,干嘛這麼大驚小怪的?

    她又沒做錯什麼,只是陪朋友來參加宴會而已。

    可方才她逃亡時,心里可不是這麼想的,她心里想的是——完了!戴雍來了,我得趕快躲起來!

    那種慌慌張張的感覺像是……背著男友和別的男人約會給逮個正著似的。

    天吶!她怎麼會有這麼荒謬的感覺?太離譜了!且不說戴雍根本不是她男友,她甚至還拒絕了他,不是?

    啊,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在心思極混亂之際,有人隔著大柱子在另一端交談了起來。

    「看來戴雍卯起勁來物色對象了。看到方才他和宋家千金的互動沒?」

    「我看只是做個樣子吧,那小子是不婚族。」

    「打從我們上一回到醫院力勸他,瞧他是真的有在重視某件事了,有人看到他近來和一名長相清秀的女子出雙入對。」

    「那這宋家千金……」

    「亂槍打鳥,目標越多,子彈越多發就越容易中獎哇!」

    「也許有人看上這點想借此飛上枝頭呢。」

    「這招用在別人身上也許管用,遇上戴雍……那可真撥錯算盤。我說這個繼承人的問題……」

    「噓,有人來了。」

    一個聲音插了進來,打斷了黎靜軒不經意的「竊听」。她心中還想,這兩人說的話很「隱晦」,不太清楚他們到底在說什麼,只是隱約知道戴雍正積極地進行一件事情。是什麼事呢?

    不知道,可奇怪的是,為什麼她的心里覺得怪怪的?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0-2-22 00:22:20

第6章(2)

    「靜軒,原來你在這兒,我一直在找你呢!」韓辰手上拿了兩球冰淇淋的走向她。方才她說要拿東西吃,他正好和朋友說話,一轉眼就不見她的人影。

    「韓、韓辰。」和戴雍差不多的身高,方才又逆光,如果不是他的聲音,她還以為是戴雍。

    他注意到她的盤子里那令人不得不注意的鴨頭。「這鴨頭是……你不會因為這樣才躲到這里來的吧?」

    「什麼意思?」

    「躲在這里啃鴨頭?」

    黎靜軒怔了怔,噗嗤笑出來。「才不是!」

    「還能笑表示還好。你怎麼了?感覺上像是很緊張的樣子。」說著,把冰淇淋遞給她。

    被關心的感覺讓她很溫暖,但又不想告訴他實情。「……可能不太習慣這種衣服吧。」

    「你放心,今天穿著這樣很好看。」韓辰笑說。「方才我朋友還一直向我打听你是誰,看來我得加把勁了。」

    黎靜軒微笑,裝作沒听懂他半開玩笑的話中透露的心意。打從重逢後,韓辰就不斷的向她示好,有意無意的暗示對她頗有好感,雖然從來沒有正式告白過,可他眼底的情感和看喜歡的人才有的溫柔眼神,她不會錯認。

    撇開家世背景,韓辰幽默、紳士,最重要的是,和他在一塊,她一點壓力有沒有,她喜歡和他在一起的感覺。

    但她明白,這是友誼,和愛情一點關系也沒有。真正喜歡一個人會變得笨拙,不可能如此輕松自在。

    「看來我也得加把勁了。」黎靜軒看了他一眼後說。

    韓辰眼楮發亮,驚喜的看著她。她的意思是,她也想回應他了嗎?

    「加把勁的逃,被追到了怎麼辦?」他的表情讓她心里有點酸酸的。他就這麼喜歡她嗎?

    「靜軒……」

    他喚著她的語氣讓她的危機意識高漲,舔了口冰淇淋,忙說︰「瑞士巧克力口味的耶!好吃!」

    「那也是我國小收集到關于你的喜好之一。」

    原來他真的很注意她呢!小時候的事,沒想到他還記得。

    「再提供你一個較新的情報,後來我也喜歡蘭姆葡萄口味,有大人的味道!」

    為什麼會喜歡蘭姆葡萄?因為戴雍喜歡,以前的她,戴雍喜歡什麼,她就跟著喜歡什麼。

    有大人的味道?「又是因為戴雍嗎?」

    黎靜軒又吃了口冰淇淋,卻沒說話,算是默認了。

    她和戴雍的事,他從她那里知道了不少,他們結婚、離婚,甚至後來重逢的事他都知道。「靜軒,你會不會到現在還喜歡著他?同住一個屋檐下,每天看著自己曾喜歡過的人,會不會有一天……從前喜歡的心情又回來了?」

    「不會的……」黎靜軒佯裝吃冰,一顆心卻狂跳不已。

    「不要讓我擔心。」看著她,他表示,「我知道你現在並不喜歡我,無所謂,我可以等。我一直相信感情是可以培養的,可前提是,不能是單方面的一廂情願,你必須給我機會,願意試著愛上我,眼里只看著我,我可以這樣請求你嗎?」

    啊,說了,他還是說了。「……韓辰,我們不能一直只是朋友嗎?」她不想要有壓力。

    「那麼,你有一天會不會屬于另一個男人的?」

    黎靜軒壓低眼瞼。「……你問倒我了。我不容易動心,至于未來會如何,我不知道。」屬于另一個男人?她明明不屬于戴雍,為什麼腦海里會浮現他的影像?

    可能方才驚嚇過度,才會腦海中三不五時浮現他。

    「既然不知道就不該把我排除在外。」

    「韓辰……」

    「快吃吧,再不吃,冰淇淋快融化了。」

    黎靜軒心不在焉的吃著冰淇淋,太久沒吃,冰都化成糖水,大口一吃,便又沾得嘴巴都是。

    韓辰笑著拿出手帕替她擦拭。「吃得嘴巴都是,好像小孩子。」

    他的寵溺讓她有些尷尬。「我自己來好了……」

    她想接過他的手帕,不料手一動,上面一球的冰淇淋滑了下來,好死不死就剛好掉在外露的胸口上,冰淇淋黏答答的濃稠液體還順勢滑下**。

    冰冷的感覺透心涼,嚇得她低呼一聲。

    韓辰也沒多想,手帕一揮,就把她胸口的冰淇淋撥掉,低低說了句「不好意思」。

    她紅著臉接過手帕,他又不是故意的,她也不好發作。

    兩人站在暗處,由後頭看過去,動作說有多曖昧就有多曖昧,一般人不小心看到都會識趣的離開。

    不過就是有個人,一發現演出「活春宮」的女人是黎靜軒後,即怒不可抑的大吼,「你們在干什麼!」

    韓辰覺得莫名其妙的回過頭︰黎靜軒一听見那聲音,嚇得手上的另一球冰淇淋也差點掉了,心中哀嚎︰完蛋了!

    是戴雍!她死定了!方才匆匆一瞥,嚇得她也不管取菜取到了鴨頭就躲起來,結果和韓辰聊著聊著沒了危機意識,壓根兒忘了自己方才在躲人。

    現在她和韓辰躲在隱蔽的柱子後又正好被他撞見,光是想象,她都覺得那畫面很曖昧!

    嗚,這下跳入黃河也洗不清了。

    她鼓起勇氣才由韓辰的肩望出去……喔,是因為逆光吧?戴雍的臉好黑。

    啊!只是明明是逆光,為什麼她還看得見他額上青筋跳動?

    「你是……」韓辰覺得戴雍有些面善,可又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啊!你是寰海集團的戴先生。」他是企業名人,偶爾會在報章雜志上看到他。只是……除此之外呢?為什麼他覺得在更早之前就見過他?

    在戴雍上位開口之際,一道溫柔悅耳的聲音傳了過來。「戴雍,我在找你呢,原來你在這兒。」宋筱喬今天一身金,嬌貴非凡,一看到韓辰立即熱情的說︰「韓辰,原來你有來,剛才外公還在叨念呢!戴雍,這是我小鬼弟韓辰,日東集團的太子爺;這是我朋友戴雍……」她為雙方做介紹,兩人也展現風度的握手。

    她看了眼表弟身後的嬌小女子。「這位是……」

    「我朋友,黎靜軒。」

    她想了一下。「黎小姐?有點面善呢!」

    黎靜軒笑得有點尷尬。「我就是那個冒失的婚友社職員。」

    宋筱喬怔了下,笑了出來。「我想起來了。歡迎你,好好的玩吧!我們先失陪了。」她手勾進戴雍的臂彎,低聲的說︰「我外公想見見你……」

    聲音隨著兩人的漸行漸遠漸不可聞,只見她緊靠在戴雍的身上,兩人不時的低語,戴雍不知道說了些什麼,逗樂了佳人開懷大笑。

    黎靜軒默默目送兩人的背影,莫名感到一陣焦慮和心急。她想追上戴雍,想把宋筱喬的手從他臂彎中抽開,想用力的抱住戴雍,昭告天下——他是她的!

    陡地的想法,駭住了她。

    她……她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她……她在吃醋嗎?對戴雍?

    心里一直模糊不清的地帶突然清晰了起來,她終于明白之前一直想不透的事。

    當初她在受傷、最無助之際,明知道戴雍是她最可能攀附住的對象,為什麼她卻拒絕他伸出的援手!

    因為潛意識里知道,三年的時間讓她變得獨立,不再依賴任何人,並不代表她放得下多年來的暗戀。

    她還喜歡著戴雍!一開始她就知道會這樣,是不?

    當和他保持距離時,她還能對自己撒謊,還能裝作不知道的忽略自己的感受;可當她近距離的和戴雍痛楚在一個屋檐下,即使真正的相處時間不多,可心的距離卻在生活于一屋子都是他東西的情況下漸漸消弭,她也在不知不覺一步步朝他靠近、再靠近……

    他吻她,她回應,在那個時候她還疑惑,自己為什麼可以任由一個已經不愛的男人吻她?還受了不小的打擊。原來……顯然她的人比她的心誠實多了。

    很多打從和戴雍重逢後一直困擾著她的事,終于有了解答。

    一和戴雍再見面,她就逃不了了!她逃不了過往的深情暗戀、逃不了只想守在他身邊的魔咒、更逃不了……再度愛上他的命運!不,也許她從來不曾間斷對他的感情,只是因為她受過傷,痛怕了,不想再去發現這麼無助的事,所以才自己騙自己。

    可原來她心里最重要的位置一直有人在!那個位置即使她離了婚,在她以為不得不清空的情況下,仍沒有空出來。

    就連拒絕他,也是因為怕再次受傷害。但證據已擺在眼前,不久前他才要求交往,才多久時間,他竟和宋筱喬公然調情,面對她時還全無愧色!也許……他說和宋筱喬分手的事也是騙她的,看他們那「全無芥蒂」的樣子,哪像分手了?

    這男人真是可惡!難道沒什麼法子可以讓他變臉嗎?

    「靜軒,你臉色很不好看!」

    「我沒事。」

    韓辰往戴雍的方向看了一眼,忽然想起什麼似的駭大了眼。「靜軒,戴雍……戴雍是不是就是我國小時看過的那個黎雍?」他終于明白方才老覺得在哪里見過他的原因。原來,他在國小時曾見過高中時的他。

    他當時恨得牙癢癢的情敵!

    這個男人還真是得天獨厚,當他還是丑小鴨時,他是王子,當他變成王子時,為什麼他還沒變成胖國王?

    「……嗯。那時他叫黎雍,後來認祖歸宗,改為自家父姓。」

    戴雍就是黎雍,也就是說黎靜軒的前夫是戴雍?而且現在還暫且同住在一個屋檐下?韓辰的危機意識更強了,看了一眼黎靜軒。「你……真的還好嗎?」

    「好,為什麼會不好?」

    她現在的表情像隨時會哭出來的樣子,韓辰不會不明白那代表著什麼意思。

    不好!她現在一點都不好!看著遠處那對仍卿卿我我的登對男女,黎靜軒心中的火氣更炙。如果她周身附近有汽油桶,想必會立即引爆!

    現在的她真的忍得好痛苦啊——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0-2-22 00:22:46

第7章(1)

    黎靜軒和戴雍前一後進門,正確的說法是,後者追著前者進門的。

    「站在!我叫你站住!」

    她根本不理他,沉著一張臉,步伐極快的往樓上跑。

    他緊跟在後,在她進房間前抓住她。「我叫你站住,沒听見嗎?」

    「听見了就得照著做嗎?」黎靜軒用力的甩開他的手。「戴雍先生是我的誰?上司?家人?什麼都不是,我為什麼要听你的?」

    眯眼看她著實過于涼快的禮服,他已經忍了一整個晚上。第一眼看到她穿成這樣,還有一堆男人的目光直往她身上飄時,他很想把身上的西裝外套往她身上罩,若能借到幾根別針,再從上往下別,讓她半點春光也露布出來,更好。

    「幾年不見,你倒是解放了不少!我從不知道這樣袒胸露背是你的嗜好。」因為生氣,他的聲音冷得像打從南極來的冷風。

    袒胸露背?她這樣叫袒胸露背?干脆說她一絲不掛算了。再說——「我穿多穿少干你啥事?」

    「你以為每個女人都適合**?」他寧願她是株只有他知道的空谷幽蘭,也不要她是朵驚艷四座的玫瑰!

    今晚黎靜軒的風情吸引了眾多男人的注目,明明不是風情萬種型的女人,卻有著令人想親近、不顧一切攀折的嫵媚魅力。

    她對男人的吸引力令他心驚!想不擇手段將可能的情敵排除在外,並把她據為已有。

    他這話是什麼意思?黎靜軒心中的火氣又往上竄高。

    「你以為只有筱喬小姐有露的本錢嗎?她今天穿的禮服不但是無肩貼身的絲綢質料,腿邊可還開高衩呢!」他管好自己的情人就好,管她這樣多干麼!

    「就我看來,她可以露的本錢的確比你厚。」重點是,宋筱喬露得再多也和他沒關系,可她不行!

    黎靜軒氣結,冷言回嘴,「情人眼中出西施,你眼里只有她,就把別人全當成東施!」

    「既然知道自己是東施,就該知道‘東施效顰’有多丑陋!」為了杜絕她往後再這樣開放尺度,戴雍氣得口不擇言。

    他的意思是她很丑?這話重重傷了她!黎靜軒怒瞪他一眼,生氣的用尚未痊愈的手用力的推了他一下,不想再和他說話,她轉身就進房,沒想到戴雍還是跟了進來。

    「我問你,你怎麼會認識韓辰?」這名字他有印象。

    「我為什麼不能認識他?」

    「離他遠一點!」

    「且不說他是我小學同學,單就我的小綿羊撞壞了人家的車,只是陪他參加宴會有什麼不對?」她當然也明了那種場合是「召告」關系的好地方,她也曾為此而有些生韓辰的氣,可他為什麼不想想自己,他還不是帶著宋筱喬滿場跑?

    這男人,只管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小學同學?戴雍想起來了。韓辰,小五時因為他而遭受黎靜軒暴力相向的那個同班男同學!

    又是小學同學,又是名車的主人,他們還真有緣份!戴雍吃味的暗忖。

    「那種圈子你又不陌生,會不知道這樣公開出雙入對會讓人產生什麼想法?」

    她好歹也曾是名建設集團的千金。

    「那我是不是也該問問,你為什麼會和宋筱喬一起出現?幾天前才告訴我已經分手的情人,今天卻像口香糖一樣黏在你身上,而且還說她外公想見你!」她冷笑反諷,「已經分手的男女,她外公會想見你?人家可是企業大老呢,戴先生面子真大!我當那些保守的老人家只見‘認定了’的對象呢。」

    「我和筱喬真的分手了。」他此刻注意到黎靜軒泛紅的眼眶。

    「分手的女人會對分手的男人這麼熱情?到底是她對你余情未了,還是你也喜歡維持這樣的關系?」她咬著牙道︰「一樣是女人,你一定很遺憾我這前妻沒有前女友般的熱情、不計前嫌吧?」

    「為什麼不相信我?」他雙眸直視著她。

    「相信?我為什麼要相信?再說我們什麼關系也不是,你大可不必在乎我的想法。」

    「我說過要和你交往,你的信任對我來說很重要。」

    「你的話去說給鬼听吧!」一想到他一直在騙她,就火氣大到連屋頂都快燒起來了。她氣到要把他趕出去,眼不見為淨,看不到他,她就不會心煩意亂。「出去!你給我出去!」

    「黎靜軒!」

    她氣呼呼又道︰「我倒忘了,你的話除了鬼之外,還有一個宋筱喬愛听!瞧她今晚開心得連和你分手的事都忘了,只顧著在你面前賣弄風情、放電發騷!」話一出口,連她自己都覺得過分,可是一想到之前發生的事她就……就忍不住想發泄滿肚子的火。

    「黎靜軒!」

    「怎樣?」她不甘示弱的回嗆。

    「你這樣子真的很丑陋,像極了難看的失敗者!」

    「什麼?你說什麼?失敗?我哪里失敗了?」當由戴雍口中說出這兩句話,她頓時遭受到很大的打擊。多年前她輸了,現在呢?他憑什麼說她失敗?

    這女人到底是怎麼回事?戴雍也火了。「就算宋筱喬在我面前賣弄風情、放電發騷又怎麼?她有勇氣,努力去追求想要的男人,可是你呢?除了在人背後說長道短,像極喪家犬外,你什麼也不行!」

    「那是因為我不需要你!」

    又是不需要?他咬著牙冷笑。「又是這一句!你連承認自己需要都沒有勇氣!以為一句‘我不需要’就可以把你的懦弱、無能撇得一干二淨?

    明明想要,你卻不敢爭取,你的性子和以前一樣,還是沒變!像你這種人,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想要的東西被拿走,然後一次又一次的自我安慰,說沒什麼了不起,那只是你不、需、要、的。」

    「出去!你給我出去!」

    她使盡全身的力氣把他推了出去,然後用力的關門、上鎖。

    戴雍站在門外,煩躁的松了松領結。真是個不可理喻、令人冒火的女人!

    你這樣子真的很丑陋,像極了難看的失敗者!

    就算宋筱喬在我面前賣弄風情、放電發騷又怎麼?她有勇氣,努力去追求想要的男人,可是你呢?除了在人背後說長道短,像極喪家犬外,你什麼也不行!

    你連承認自己需要都沒有勇氣!

    黎靜軒盥洗好,換了件舒服的寬大睡衣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腦海中反反覆覆出現方才和戴雍吵架時他說的話——你這樣子真的很丑陋,像極了難看的失敗者——

    可惡的男人!害她睡不著覺!

    生氣的坐起來。都已經快十二點了,可一想到方才的事,她還是氣到睡不著。

    丑陋?這輩子她還沒被這麼形容過,今天晚上就听到兩回!是呀,反正在他眼里,全世界只有宋筱喬入得了他的眼,其他女人不是SoSo,就是像她這樣丑陋!

    忍不住,又在心里痛罵戴雍一回。

    不行,再這樣下去她會越想越生氣,也許會氣上一整晚!有什麼法子可以讓她好好的睡上一晚?

    她沒有吃鎮定劑的習慣,要不現在就可以吞一顆好安眠。身子翻了翻,還是半點睡意也沒有。得找個什麼可以替代鎮定劑的東西,她已經夠生氣了,再睡不著,她肯定會發瘋!

    對了,酒!听說喝酒有助睡眠,還可以解千愁!

    酒?這里有酒嗎?她想起樓下有個酒櫥,里頭好像有不少瓶酒。

    跳下床,黎靜軒輕巧的打開門,往戴雍的主臥室方向打探……燈熄了,有可能睡了吧。唔……殷監不遠,之前不就因為猜測錯誤才鬧了糗事,這回她輕手輕腳的推開房門,然後緩慢的往一樓移動,確定樓下沒人,這才下樓。

    打開酒櫥,摸了一瓶酒和開瓶器上樓,進了房間,這才安心享用。

    她沒喝過酒,以前是爸爸和戴雍管得嚴。結婚夜的香檳也不過是做做樣子,後來也沒喝。之後則是她只身在外,總覺得單身女子又是自己一個人住,要真喝醉了或不勝酒力怎麼辦?所以到目前為止,她真的沒踫過酒。

    摸索了半天才用開瓶器打開了酒。唔,戴雍會放的酒通常都是一流的好酒,第一次喝就偷他的,她這「小偷」也算走運。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0-2-22 00:23:07

第7章(2)

    啜了一口……唔,淡淡的葡萄酒味,香醇好入口,好喝!她抱著酒瓶一口一口的慢慢喝,也不知道喝了多久,好像也沒有很久,她也沒喝多少,怎麼,晃了晃手上的瓶子,沒了!瓶子空了!這麼快?

    手一滑,酒瓶落了地,但落地聲全被地氈吸了去。

    黎靜軒倒回床上,看著天花板……還好嘛,不是說洋酒容易醉人嗎?怎麼她喝了足足一瓶也沒怎樣,只覺得肚子有點飽。說到飽,今晚她也只舔了幾口冰淇淋,什麼也沒吃,方才還有點餓,現在倒不會了。

    又隔了一會兒,她開始覺得全身發熱。

    「酒也喝了……頭有點暈暈的,像吃了感冒藥一樣,這樣會比較好睡了吧?」

    她喃喃自語,閉上眼,等待周公來會。

    十分鐘過去了,二十分鐘過去……周公忙著趕場沒來,倒來了戴雍,和戴雍說到話……

    你這樣子真的很丑陋,像極了難看的失敗者!

    就算宋筱喬在我面前賣弄風情、放電發騷又怎麼?她有勇氣,努力去追求想要的男人,可是你呢?除了在人背後說長道短,像極喪家犬外,你什麼也不行!

    你連承認自己需要都沒有勇氣!沒有勇氣、沒勇氣、沒有勇氣……

    「什麼鬼!」黎靜軒惡狠狠的坐起來,可才坐起又倒了回去,因為忽然一陣天旋地轉。她吃力的又爬起來。「誰……誰說我沒有勇氣?」

    那個「誰」她想起來了,是戴雍!沒錯,就是他,那家伙說她沒有勇氣。

    還說她的樣子丑陋,是難看的失敗者!她有這麼難看嗎?啊!她要去叫那沒眼光的男人看清楚!

    搖搖晃晃的晃出房門,一路晃啊晃的,第一次晃錯了房間,第二間才是戴雍的臥室,她晃進——不!是摔進了他的房間,為什麼是摔進?因為他的門是虛掩的,她才靠在他房門外,房門立刻被推開,她一個重心不穩,就摔了進去。

    「啊——哎喲!」

    「誰?」戴雍也是氣到剛剛才有了睡意,快睡著又有「東西」摔進門。他打開床頭燈,訝異的看著摔在地上正要爬起來的黎靜軒。「你來干什麼?難不成外頭又刮風下雨了?」一個多小時前,外頭還滿天星斗。

    她爬爬爬,攀住了他的床單,支撐起身子爬上他的床。「沒、沒錯!刮……刮風下雨!」她指著自己的心髒位置。「這里正刮起超……超台十六級暴風,豪雨一千毫米!」

    老天,她身上怎麼全是酒味?之前在車上一點酒味也沒有,可現在卻……怎麼回事?「你……你喝酒?」

    「喝了一點點,還不夠塞牙縫。」

    稍早這女人竭斯底里,現在倒喝醉了,她花樣可真多啊!還有,酒能塞牙縫嗎?就算她喝了一加侖的酒,也很難能塞住她的牙縫。他板著臉問︰「誰讓你喝酒的?」

    討厭他質問的口吻,她立刻反駁,「想……想喝就喝,我又不是未成年!」

    「醉了就該睡,你來我房間干什麼?」

    對啕,她來這里干什麼?黎靜軒偏著頭想……心跳得好快,腦袋里一片鬧烘烘的,一時間竟忘了為什麼來這里。

    她身上的酒味讓戴雍的火氣越來越大。這丫頭越來越不像話!在外頭她若是這副醉醺醺的模樣,人家會怎麼看她?

    瞧她雙頰緋紅,一雙媚眼迷蒙中透著水意,玫瑰色的紅唇因為酒意而更加殷紅如火……他的心倏地跳亂了半拍,不自覺的別開眼。他心目中的小丫頭真的長大了,有著女人的嫵媚和嬌柔,吸引著身為男人的他。

    深吸口氣,戴雍下了床,拽著她的手,「憑你現在這副德行也想不起來什麼,回去自己房間,有什麼話明天再說!」

    被拽到門口,黎靜軒忽然用力甩開他的手。「我想起來了!你,對!就是你!你為什麼說……說我丑陋,還說我……我是失敗者?」

    他的臉又沉了下來。「我現在不想談這個!」

    「為什麼什麼事都……都得听你的?我就是現在要談!」她踩著不穩的步伐一路往他房里走,被床角絆了一跤,整個人呈大字型撲倒在床上。

    看她丑態百出,戴雍發誓,這輩子她休想再有機會喝酒了!耐著性子走過去把她扶起來。「早點睡,有什麼話明天再說。」

    「不……不行!我心里的不快,我就是要現……現在說!你給我听、听好!因為宋筱喬有勇氣爭取自己想要的,想‘敗部復活’,較之、較之于她,我就變成了丑陋的失……失敗者?我告訴你,現在就……就告訴你,對于我想要的,我也敢爭取!現在就告訴你,我不是喪……喪家之犬!」

    她不知打哪來的力道把戴雍推倒,然後爬到他身上,將他壓在下方。

    「你……你要是害怕,可以……可以求饒,我可以放過你!」

    她的話令戴雍幾乎失笑。這女人喝醉了還死要面子,連找個台階下,還要不得「走路有風」。

    「我不是個會討饒的人,倒是你,求饒的話,我可以放過你。」

    她膽子不大,他懷疑喝了酒後能為她壯多少膽?

    他輕易的翻身,轉守為攻,居高臨下的看著她,等著她花容失色,可下一刻她卻雙臂圈上他的頸項,主動吻上他!

    掬取她口中的酒味,那酒像是瞬間在他身上發酵一樣,就這麼一個吻,一切就再也壓抑不下來,回不到兩人互相拭探的那個點,一切都亂了套,頓時天雷勾動地火。

    睡衣、貼身衣物散落在地,酒意撤去了黎靜軒的矜持,她大膽的回應戴雍在她身上點燃的熱情,雙眼迷醉朦朧,櫻口低低春吟,任由春濤一波波席卷了她……身子忍不住情潮騷動的弓向他……

    他順勢頂入,疼得她倒抽了口氣,皺著眉,眼淚都出來了,她無法忍受的推拒著他。

    「不要不要……出去,你出去……」

    較之她的無法適應,戴雍則是一樣錯愕。她……她是第一次?二十七歲的大姑娘還是……處女?

    她沒有放棄推開他,不但推著他,嘴上也沒饒過他。「為什麼……別人的都欲仙欲死,我卻像被人捅了一刀?一定是你的技巧太爛了!」一面說,還一面像不能忍痛的孩子般哭訴。

    這種時候還能抱怨?她的話讓戴雍哭笑不得。該感謝他年少輕狂時的對象不是她,否則被女伴這麼說,他大概會身心受創,也許還得去看心理醫生。

    她的窄窒緊緊包覆著他,在怕又弄疼她的情況下,他進退維谷。他溫柔的親吻她,靈巧的長指在**處輕輕**著她,直到她慢慢適應,主動的回吻,他才又動了起來……

    她情難自禁的長腿勾上他的腰,和他做契合、深入的交纏探索……

    夜深了,這一夜戴雍房里的喘息低吟聲不曾間斷,凌晨四點許,在一陣女子春吟聲漸歇後,房內雲雨暫歇……

    但一室春意仍濃。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0-2-22 00:23:33

第8章(1)

    一家會員制的法國餐廳。

    今天宋筱喬作東,請「舊情人」吃飯。說舊情人只是她自己心里這麼覺得,也許人家戴雍還不這麼想呢。她有些自嘲的想。

    和戴雍分手後,她在家人的安排下相了親,對方是個背景神秘、身價雄厚的ABC。長得不錯,談吐風趣,家世似乎可匹配,她以為自己的終身大概就是這樣定下來了。

    雙方積極的準備訂婚事宜,一直到訂婚前幾天,戴雍給了她一些資料,說是某商業間諜提供的,這才發現那個男人根本是個婚姻詐欺犯,利用不錯的家世和貴公子的形象到處騙婚,且挑的都是富家名媛,可能是看中若富家女受騙,礙于面子問題,不會四處張揚。

    這一回會和宋筱喬搭上線,是因為他以自家企業代表人的名義積極的和宋家接觸,想簽定一筆天價金額的合作案。宋家二老對他斯文有禮、謙沖自牧的態度印象深刻,又加上男子的家世的確顯赫,因此大力促成他和女兒交往。誰知這名貴公子揮霍成性,早就宣告破產,他的家人也透過法律途徑和他切割,斷絕關系。

    戴雍揭發此人丑行,使得宋筱喬和宋家企業免于發生賠了夫人又折兵的窘狀,因此兩人才又回復聯絡,最近他們互動得更頻繁,她受惠于戴雍,有機會她當然也會幫他。

    上一回她外公八十大壽指名要見他,就外人看來,兩人在壽宴上的親密互動似乎有了進一步的可能……但只有當事人知道,他們真的只是朋友而已。

    「我覺得……你最近好像有點不同。」宋筱喬突然說。

    「有嗎?」

    「感覺上……好像從沒見過你臉上的表情這麼柔和。」套餐已到了尾聲,她喝了口飯後附餐的咖啡。

    「怎麼說得好像我平時很劍拔弩張似的?」

    宋筱喬一笑。「有女人了?」

    對于過去那段她釋懷了,她依然喜歡戴雍,卻也明白對自己而言他非良人。不只是她,對于大部分女人而言,戴雍都不是個好對象,因為他不愛她們。而她也懷疑,他會愛上誰?對他而言,誰才是他的Miss.Right?

    可她發覺最近他變的不在于外在的模樣,而在于……感覺上的不同。這樣的不同又只限于他偶爾一掠而過的思緒,或接到某人的電話……

    有某個女人讓他改變了。

    「女人?」戴雍玩味的笑看著她。

    「不能說女友、情人、戀人。」她挖苦的笑說︰「這些名詞就我的定義,是要以喜歡為基礎的。之所以說‘女人’,是因為正常的情況下,男人天生對女人有興趣,你的女人指的是你有興趣的女人,而不是你喜歡的女人。」

    戴雍聞言,挑眉。「女人果然要多念點書,才能連這種事都能解釋得這麼鞭闢入里!」

    「你的新歡我該找個機會認識認識。一來挑釁示威;二來想知道……她用了什麼魔法在短短的時間內,做到了我花年余都做不到的事。」她看著他,「戴雍,我第一次看到你笑起來是有溫度的。」

    戴雍仍是戴雍,不可能由冷酷無情的男人變成陽光男,可她知道,他改變了!

    他知道她前頭的話是在開玩笑的,她一向提得起、放得下。至于後者……他有什麼改變嗎?他笑了笑,沒有回答。

    「這麼寶貝啊?算了,那麼提另一件事。」

    寶貝?他寶貝黎靜軒?也許他只是不習慣和別人分離他的私事。「嗯!」

    「上一次在我外公宴會上出現的那個紅娘……嗯,叫靜軒吧?」

    「她怎麼了?」

    「我表弟韓辰……最近有點悶悶不樂的,也不知道是和她吵架還是怎麼了?最近看他老是看著手機發呆。別看他長得帥帥的,以為一定很花心,其實他對女友很專情的。」

    「听說那女生是他國小的同班同學,從小他就暗戀人家,後來我才知道小時候韓辰曾被一個凶悍的女同學打到住院,靜軒就是那個女生。最有趣的是,長大重逢後,他還是很喜歡她。」

    「之前他還問他媽咪,二十七歲結婚會不會太早?」她是獨生女,因此從小和韓辰姐弟走得很近,韓辰很黏她,較之于他自己的親姐姐,他和她還走得比較近。

    韓辰就像她的親弟弟一樣,她很疼他的。

    女友?結婚?戴雍皺了眉。「你說這些事的意思是……」

    「上一回宴會結束,你說順路送她,韓辰說你和那位小姐熟到不能再熟。」她當時還問他為什麼?他只是抿著嘴不說話,後來她想,可能是小倆口吵架嘔氣吧。

    韓辰生日快到了,她想給他一份「特別」的禮物。「我想你改天約那小姐,我約韓辰,替他們制造一些機會吧。」

    說到這個,她倒是想到第一次遇到黎靜軒時,為什麼她要說不認識戴雍?

    「這個恐怕有點困難。」

    「怎麼,那小姐……很拗嗎?」就是那種吵了架後可以鬧脾氣很久、很久的那種。

    「不是。」

    「那為什麼……」

    「她有喜歡的人了。」戴雍的手在腿上輕敲,心中小小的算計著。

    「咦?」

    「她不是和我表弟交往嗎?除了他,她還有喜歡的人?」宋筱喬訝異。

    「事實上,靜軒不是你表弟的女友,他只是暗戀,抑或單戀人家。」

    「那你知道那位小姐喜歡誰嗎?」她自認表弟很不錯,黎靜軒喜歡的對象究竟如何?

    「知道。」

    「那個人比韓辰優秀?」

    「優秀一百倍。」

    「你在開玩笑嗎?韓辰你見過的,我可是給他打高分!」

    「我也被你打過高分,也許還高他一百倍。」

    宋筱喬笑了。「給這麼高分還不是被甩了……」等等,戴雍不是那種愛慕虛榮的人,他說這話一定有什麼含意。

    我也被你打過高分,也許還高他一百倍。

    她的心陡地跳得好快。「你……你的意思是……」

    「黎靜軒喜歡的人是我!」其實他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也因為這樣,每每一想起黎靜軒喜歡他嗎?心里總是一陣郁悶。

    像她那種單純的女人,和男人上了床,八成就是認定了對方。可是……她是在喝醉的情況下和他發生關系的,這也是他到現在還不得不懷疑,自己到底做得對不對?

    那天的事是意外,他若有心拒絕便不會成事,一個喝醉了的女人,再有蠻力也推不倒男人。

    他是清醒的一方,嚴格說來,他才是主導者。

    上了床算是在她身上蓋了印,「據地為王」,就外人看來,知道她是他戴雍的女人,不會有人敢動她的主意。

    可在她喝醉的情況下……說真的,他還不得不懷疑,他是不是乘人之危?

    黎靜軒是不討厭他,可喜歡嘛……若真的喜歡,為什麼拒絕他的告白?為什麼和韓辰參加宴會,互動親密?

    韓辰……不會是她拒絕他的原因吧?這種猜測像蟲子般咬著他,時時刻刻讓他渾身不對!因為心里不舒坦,他還著手進行了另一件「不體面」的陰謀——

    沒想到,對于什麼事一定先觀望,待有十之八九的把握時才動手的他,原來真的喜歡上一個人,也會這樣沒自信,還得要些無賴手段打擊對手。

    無賴嗎?絕對無賴!他嘴角揚起一抹得意。

    「順道一提的是,我和黎靜軒也真的熟到不能再熟!那天晚上我並不是送她回去,而是一起回去,因為我們住在一起,嚴格說來,算是同居。」不能怪他壞她名聲,為了杜絕別的男人覬覦她,手段是不夠好看,可又如何?他一向不是什麼君子。更何況,說兩人同居也是事實。

    「同居?你們才認識多久,會住在一起?」太不可思議!戴雍把住所當成個人隱私之一,不會讓任何女人住到里頭去。她認識他那麼久,從來沒去過他住所。

    「她對你而言有這麼特別?」

    「我們認識十幾年了,我跟你提過我被收養的事吧?靜軒的父親就是收養我的人。」

    「……」

    「小時候韓辰被黎靜軒揍,也是因為我。」

    「……」

    「還有,黎靜軒除了是我責任女友外,她還曾經是我的前妻。」戴雍想了下。

    「應該沒什麼可以補充的了。」

    「……女友?」

    「依你之前的說法,女友、戀人、情人是有喜歡為基礎的。」

    「你喜歡她?」

    「是。」

    「……」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0-2-22 00:23:56

第8章(2)

    黎靜軒一面淋浴,一面想著十分鐘前的事,一張小臉不由得紅個通透……

    怎麼會有男人喜歡一大早就「開葷」?戴雍似乎很喜歡早上**做的事,打從某個「酒後亂性」的夜晚後,她每天早上都會被同樣的方式「叫」醒。

    好像……沒有例外?

    咦,不對啊,和戴雍發生關系,日子少說有一個多月以上了,照理說,例假日的那個星期會暫停吧?可是……有嗎?好像沒有這樣的記憶,好像每天都……至少有一次。

    她一面洗一面緊張了起來。戴雍不喜歡做防護措施,和她歡愛時,沒見過他使用過!而且他都將一切釋放在她身上,不曾見他中途撤出,就連方才也一樣,且完事後又隔了一會才親自替她擦拭處理。

    她越想越害怕,也越來越緊張。她不會……不會有了吧?

    她和戴雍是什麼關系,說真的,到現在還是很模糊。戴雍不曾告白……該說之前告白被她拒絕後,他不曾再有行動。

    自兩人有了親密關系後,他也不曾試圖解釋和宋筱喬的事。而她,也因為缺了個身份可以名正言順的要他解釋,而讓事情像根魚刺一樣卡在喉嚨。

    戴雍不是那種和一個人發生關系後就會認定對方是女友的人。他不是來者不拒,男女關系也稱不上精彩、或是胡天亂地,可她也知道,他不會排斥固定床伴,不談情、不說愛,只是肉體上契合的伴侶。

    只是肉體關系?她和戴雍是這樣嗎?

    在心理上,她有點無法接受!她不是天生玩家,沒有辦法把靈肉分開,也沒辦法把談戀愛和上床分開,可目前她和戴雍究竟是什麼關系?說真的,還真的不清不楚。

    那麼,為什麼不問?她自問。

    怕一旦問出口,她就得做選擇!在離開或只是肉體關系上做選擇。她自答。

    她會做什麼選擇?黎靜軒深吸了口氣。不想了,容許她當鴕鳥吧,反正問題擺在那里,不去處理也不會不見。

    回歸問題點,為了安全起見,待會兒得去買個驗孕棒來驗。應該只是月事來慢了吧?

    沒懷孕的話,下一次再**做的事,一定要強迫戴雍做安全措施!他不準備就由她準備,總不能在「非法使用」的情況下,還游走在危險邊緣吧?

    不,暫且不準戴雍踫她,非得等到安全期不可!沒錯,就是這樣!

    沐浴完,推開隔音效果不錯的門要踏出浴室,她听到戴雍正在講手機。

    「……謝我?要謝我,聰明如筱喬你怎會不知道用什麼方法?我很難討好?不會啦……你家……好,我大概知道,那麼待會兒見。」看見黎靜軒出來,他很快結束通話。

    筱喬?戴雍和宋筱喬在講電話?她並不知道他們在講什麼,可听到的部份……

    想像空間很大,而且還待會見呢!

    早上戴雍不是要去上班?為什麼又「待會兒見」?而且還是「她家」……他上班上到宋筱喬家?這電話她怎麼想都很桃色!

    最令人不舒服的是,干啥看她出來就急忙結束通話?感覺上,就像在避著她什麼似的。想起之前的談話性節目,大談男人外遇、劈腿的幾個指標,其中一個就是男人總是背著女友或妻子接手機,要不就是利用她們洗澡時講電話,待發現她們出來,又會匆忙的結束通話。

    其實戴雍大可不必如此,在身份上她還只是「妾身未明」,沒資格管他。

    看著她走出浴室,他說︰「洗澡洗這麼久,我還打算要不要進去看看呢!」

    黎靜軒沒理會他,在梳妝台前坐了下來,拿起吹風機打算把頭發吹干。

    戴雍走過去接手,大掌撥弄著她沾濕後卷度更大的波浪長發。「說說看,你待會兒要去哪里?」

    「和朋友有約。」

    「朋友?」戴雍聞言,眼眯了眯。

    她生活單純,交友圈就這麼小。她的朋友不是婚友社的同事,就是學生時代幾個偶爾還會聯絡的同學。如果是同事,她會直接說是同事,以前的同學她也會照實說,而不會說是「朋友」。會說朋友,目前為止,她說十次朋友,有八、九次是指韓辰。

    黎靜軒為方才的事還有些不快,也沒打算老實的告訴他要和韓辰踫面,因為,戴雍不喜歡,不!他根本就是討厭韓辰,說了八成又要弄得不愉快。

    她清楚自己喜歡的人是誰,對于只是朋友的韓辰也說得很清楚。她當然知道韓辰心里還是喜歡她,而她也喜歡他,只是彼此的「喜歡」是不一樣的。她把他當朋友,卻也知道他要的不只是朋友而已。

    那場宴會後,她就和他很少見面,而他也只是偶爾打個電話。今天是他生日,好歹一起吃頓飯。那個男人可以和前女友約會,她干啥連朋友也不能見?

    「周末假日你不也要上班?」她故意問。

    她閃躲他問的話!戴雍心中的不快更盛。韓辰嗎?嗯哼,他想說上一回和宋筱喬已經把話說得夠清楚了,她應該也會告訴韓辰,可這家伙還是三不五時會和黎靜軒見面,看來,不積極處理這問題是不行了。

    方才宋筱喬來電告訴他,她替他牽線,終于搭上了一個他一直想見面的法國企業家。不過對方只有中午有空,因為傍晚就要搭機返國。看來,早上要到公司處理的事得延些時候了。

    戴雍沒有回答她的話,只是逕自替她把頭發吹干。在黎靜軒看來,這是他做賊心虛,才不敢搭腔。對他而言,她果然不是唯一吧?

    「要出門,待會兒叫司機送你過去。」他好掌控她在哪里、和誰見面。

    黎靜軒沒有拒絕,卻說︰「我不急著出門,要司機先送你,我要出門前再打電話給他。」她也想知道他去了哪里。

    將頭發吹得將干未干,戴雍替她抹上護發,然後狀似順口的問︰「你上一次的月事什麼時候來的?」

    她身子僵了僵。「干啥問這個?」

    「這可是關系著我的‘權益’呢。更何況,听說女生那個來的時候,盡量別洗頭。」

    黎靜軒的臉紅了。「……」

    戴雍在她紅著臉無暇顧及其他時,臉上掠過一抹心機的眼神。他在等的……該快有消息了吧?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0-2-22 00:24:26

第9章(1)

    天吶!中獎了……她真的中獎了!

    約莫十點戴雍出門後,黎靜軒就到附近的藥局買了驗孕棒,為防止單一失誤風險,她還三種廠牌各買一支,然後瘋狂的三支都驗了,結果三支全顯示——

    她懷孕了!

    天吶!怎麼會!

    看到這樣的結果,她無語了,心中一陣茫然。怎麼辦?這樣的事,要讓戴雍知道嗎?連婚姻都不想要的男人會想要小孩嗎?怎麼想都覺得天方夜譚。如果讓他知道,他一定會強迫她去拿掉。

    不!不行!她很喜歡小孩,而且這是她和戴雍的,她怎麼樣也想留下他!可她的肚子會一天一天大,紙終究包不住火,戴雍總有一天會發現的。

    怎麼辦……到底該怎麼辦?

    打從驗出有身孕,她就是這樣茫茫然,心不在焉的樣子。從廁所打包驗孕物出來時,還和幫佣差點撞在一起,手上的東西散落一地,她趕緊撿起來。幫佣太太沒發現什麼吧?

    「靜軒……」韓辰在黎靜軒苦著一張臉發呆了近十分鐘後,終于忍不住出聲喚她。可她像是不識自己的名字,又像他喚的是別人似的,依然沒有反應。

    「靜軒!」他又喚了一次。

    她長吐了口氣,喃喃自語,「該怎麼辦吶?」

    「什麼怎麼辦?」

    「懷孕……」不自覺的回應。

    「懷孕?」韓辰訝異的提高音量,「你……你懷孕了?」

    黎靜軒一回神,瞪大了眼。「啊?誰……你……你在說什麼?」額上都急出冷汗。她……她方才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嗎?

    「你方才說誰懷孕了?」她的臉色不對勁,很可疑喔!

    「那個……哈哈哈……我……我之前不是有說過婚……婚友社有一對社友要結婚嗎?原來是先上車後補票。」眼楮亂飄,就是不敢對上他的。

    「是嗎?」韓辰狐疑的瞅著她。「你今天怎麼了?心不在焉的,我方才叫你,你一直在神游。」

    黎靜軒尷尬的笑笑。「對不起,今天是你生日,該好好陪你的。」

    「那倒不必,偶爾能看看你,我就很開心了。」他說的是真的。

    從他的眼神里還是看得出他對她的感情。「韓辰,那個我……」

    他阻止她往下說,她想說什麼他也猜得到。「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的話我也接受了。感情這種事本來就勉強不來的,可是你知道嗎?在友誼的花盆里錯栽了情花,畢竟我是從種子、發芽、小苗……一路看著它成長。請讓它自然枯萎,得不到滋潤它一定會枯萎的,但別強迫我強行拔除。」

    「韓辰……對不起。」

    「別再說這種話了,得不到你的愛情,你的友誼我一樣珍惜。」轉移話題,他說︰「你怎麼知道這家店?這家店的義大利菜很地道呢。」

    「……是嗎?」其實是司機帶她來的。她騙他說,和朋友約會的地方就在方才他放戴雍下車的地方很近,還說他們中午約著一塊吃飯,司機不疑有他,就帶她過來了。什麼時候她也變得這麼有心機了呢?

    她不喜歡這樣的自己!

    「這家店我和筱喬表姐來過幾次,她就住在這棟樓的樓上,算是這家餐廳的主顧,別人吃這家的東西得一、二十天前預約,我只要亮出表姐的名字,四個人以內隨時有位置。」

    「……嗯。」

    韓辰看出黎靜軒似乎對表姐頗有忌憚,以為她在意壽宴那天的事,他不禁向她解釋,「我表姐和戴雍只是老朋友,你不必想太多。表姐受的是美式教育,作風洋化,壽宴那天的事你不必太介意。」表姐的情感世界一直很神秘,他听過一些耳語,但那是私事,他不予理會。

    她看著他,心里很是感動。「你這種人可歸類為草食系男孩吧?溫和、沒有殺傷力,即使喜歡的人沒辦法回應你的感情,你還是願意當她的好友、為她著想。像我這種人其實比較適合你,為什麼我喜歡的不是你?」

    「怎麼覺得你像拿著槍在安慰我?」

    黎靜軒笑了。「我像是喜歡上牧羊犬的羊。」

    也就是說,她不會愛上同樣是「食草系」的羊。「還好不是喜歡上‘獵羊群’的狼。」

    她又被逗笑了。韓辰可能不知道宋筱喬和戴雍曾交往過才會這樣說吧?那天,宋筱喬在介紹戴雍,也只是以「朋友」帶過。

    韓辰翻著菜單。「這里的手工披薩很好吃,要不要來一份?」

    「這里你比較常來,而且今天是你生日,你全權決定吧!」她對于吃並不是這麼在乎,而且說真的,今天會選擇這家餐廳也不是因為慕名而來,純粹是因為戴雍和宋筱喬的約會。她知道這樣對韓辰不好意思,像是在利用他,可是……

    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在乎這樣的事。也許,她只是不想要自己沉浸在自以為是的世界里,想找份力量將她拉出。

    這陣子戴雍對她的好讓她對他又有了期望,明知相較于她,宋筱喬絕對是更好的選擇。無論家世、外貌,甚至落落大方的性子……可是女人就是傻,總覺得自己對于喜歡的人而言一定是不同的。她會主動不去想戴雍無法對她說明白,而她其實在乎的事。可女人吶,有些事越不去想,她越明白自己其實是逃避,而不是放下。

    既然理性沒法子讓自己「看清楚」,那就借由打擊來讓自己清醒吧!知道懷孕後,她更要有這樣的勇氣,而她……也沒有時間猶豫了。

    戴雍不會想要小孩,而她卻非要這個孩子不可,這樣的想法落差……他們之間是不會有結果的。也許是她想太多了,說不定即使沒有這想法的不同,他們也不會有結果……

    韓辰點好了東西後,他把菜單交給了她。「我點了幾樣,看看你還有什麼想吃的。」

    她正要翻開菜單時,一對登對的男女由這棟高級公寓的大門走了出來,然後漫步進入這家餐廳。

    那對俊男靚女正是戴雍和宋筱喬。戴雍不知說了什麼,逗得宋筱喬笑得花枝亂顫!看到這一幕,黎靜軒的臉色很不好看。

    「你怎麼了?」韓辰直覺回過頭,便明白她臉色丕變的原因了。

    戴雍和表姐!

    在黎靜軒發現戴雍的同時,他也看到她,並走向她。

    「真巧,你們也在這里?」宋筱喬大方的向黎靜軒一頷首,看著表弟不自在的模樣有點想笑。她大方的在他旁邊的座位坐下。

    四人座位,戴雍也在黎靜軒身旁的位置落坐。他一坐下,她就嗅到一股清甜舒爽的花香味。那是……沐浴乳的味道吧?

    花香?那不是戴雍會用的產品。她覷了眼他的穿著……和早上出門時候穿了不同套的西裝,而且發尾還有點濕……

    他剛沐浴過!

    從九點多到現在不過兩、三個小時,為什麼還要再洗一次澡?其中的曖昧想象空間很大!她努力的不去多想,可是……明明不要自己去想,她的心卻又酸又痛,放在腿上的手也忍不住握成了拳。

    「是啊,靜軒替我慶生,我們約了吃個飯。」戴雍和表姐走得越近、越令人有曖昧的聯想,對他而言越有利。可他不想要靜軒傷心,他只希望她開心,在她所選擇的男人身邊得到幸福。他擔心的看了她一眼後問︰「你們……怎麼會在這兒?」

    「我們也是約在這里吃飯,不過,等一下還會有幾個外國朋友加入。」宋筱喬說︰「和那朋友約的時間還早,想說先下來喝杯咖啡。」

    韓辰嗅到表姐身上的香味,他突然道︰「你身上的沐浴乳花香讓我想起,我車上有一大箱上星期我出國時,你托我幫你買的沐浴乳和一些東西。」

    「你終于帶過來了。」

    黎靜軒的臉色變得更難看。

    沒發現她的異狀,他徑自向表姐小小恭怨,「那款沐浴乳還真不好找,我找了幾家超商,後來才在百貨公司專櫃買到,你啊,也不早說!那款沐浴乳好用嗎?」

    「當然好用!干麼,想買去送給誰嗎?女孩子的話,應該都會喜歡。」宋筱喬有點惡作劇的問黎靜軒。「靜軒也喜歡花香的清潔沐浴用品吧?喜歡的話,下一回可以要韓辰幫你帶。」

    「……嗯。」她蒼白著臉低低的回應。

    戴雍冷冷的開口,「她比較喜歡甜甜的果香產品,尤其是檸檬、柑橘這類的香氣。」

    「這樣啊,花香也不錯呢,要不要拿一瓶去試試?」

    黎靜軒嗅著一陣陣來自戴雍身上的香氣,想著他和宋筱喬身上有著同樣沐浴乳味道的曖昧聯想……那種感覺像是被拿著刀凌遲著,每吸一口都是痛!倏地她站了起來,「不好意思,我……我去化妝室一下。」

    她一離開,戴雍也很快的往同一方向走,走之前還向宋筱喬借了她家鑰匙。韓辰擔心的想去看個究竟,宋筱喬卻拉住了他。

    「你也要上廁所嗎?」

    「我……靜軒不知道怎麼了?她臉色很難看!而且戴雍借你家鑰匙干啥?」

    「人家的男友去看看就好了,你湊啥熱鬧啊?至于我家鑰匙啊,大概想好好談一談吧。」真難得能看到戴雍追著女人跑!只不過……太過份了吧?和前妻到前女友的住所?

    算了,是朋友就得相挺。不過話說回來,能夠目睹這個一向對女人所有有意舉動只會采冷處理、要不就來個相應不理的男人,狼狽追在女人身後跑的模樣,也算值得啦。

    「她是我朋友!」

    宋筱喬笑了。「我們家的韓辰真是太可愛了!我想,如果黎靜軒是先遇到你,她一定會喜歡上你。可惜,你出現得太晚了。現在,黎靜軒需要的是她喜歡的那個男人,而不是只是朋友的你。」

    「你知道她需要什麼,那麼你一定也知道靜軒為什麼突然間臉色變得這麼難看嘍?」雖然今天靜軒感覺上有點不太對勁,可剛剛她看起來真的很糟,好像是從表姐和戴雍一起出現後。

    「也許是……味道吧。」

    「味道?你在打啞謎嗎?」

    她好笑的看著表弟。「我說你啊,該說你太專注于自己喜歡的女孩呢,還是實在太忽略我們這些路人甲乙丙了?也對,人之常情。你在乎她,當然忽略其他人。而黎靜軒在乎戴雍,心思除了在他身上,也會在‘情敵’身上!」

    「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和戴雍身上有著同樣的沐浴乳味道。」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0-2-22 00:24:50

第9章(2)

    韓辰一怔,像是忽然間懂了。那種感覺像穿情侶裝,而且比情侶裝更親密!

    「你和戴雍……」

    「介入別人的事我做不出來。」她笑道︰「我有我的傲氣,無法忍受自己不是對方的唯一,也無法忍受自己會愛上一個三心二意的次級男人。

    戴雍思慮清晰,他不會讓復雜的男女關系困擾著他。當初我們在一塊,他雖然不愛我,可我也知道,那段日子我是他唯一的女人。對于只是在一塊的女人尚且有這樣的禮貌和心意,對于他動心的女人,這一點無需懷疑。」

    韓辰瞪大眼。他從來不知道表姐和戴雍有過一段!「你……你和他交往過?」

    「這在我家可是不能說的秘密吶!」宋筱喬頑皮的眨眨眼。

    他啜了口侍者送來的咖啡,雖然相信表姐所說的話,還是忍不住問︰「你和戴雍……為什麼身上會有同樣沐浴乳的味道?」

    「早些時候我們一同走進這里,結果一個服務生不小心絆倒,把托盤上的冷熱飲全往我們身上砸,一身又甜又膩的……那種情況,戴雍原本想再回家一趟,可這麼一往一返,和一個重要朋友約的時間可能會有點迫近。若是再遇上小塞車,一定會遲到。

    于是我提議到我家洗個澡,請樓下精品專賣店送上來一套現成的西服。」幸好戴雍是天生衣架子,外國男人的標準SiZe他連改都不必改。

    「原來是這樣。」

    「依我對戴雍的了解,你不必過度替黎靜軒擔心,以為愛上了像戴雍這樣的男人,黎靜軒一定很辛苦、討不了便宜。要我說呢,男女之間誰勝誰負永遠沒個準,原以為會以壓倒性高價風光售出的人,也許這回正以始料未及的破盤價含淚拋售。他這前夫吶……這回踢到鐵板了。」

    「破盤價?」

    「那個男人……是真的愛上前妻了吧?」

    「為什麼這麼篤定?」

    「等著看吧!就像你想保護黎靜軒一樣,我也該給戴雍留些顏面吧?」方才戴雍在她住所接了通他家幫佣打來的電話,那通電話她听到了「驗孕棒」三個字,就見他露出一副「計謀得逞」的笑容。

    不得不說啊,如果這個男人做的事和她想的是一樣的,她只能說……戴雍對黎靜軒的感情絕對超乎想像。

    又如果真被她猜中,那不得不說,這男人對于自己所喜歡的女人,手段還挺笨拙的嘛!

    在義大利餐廳,黎靜軒其實並沒有上化妝室,那只是個離開的借口。誰知道繞了一圈往門口走時,後頭卻跟了個戴雍。

    「怎麼不打聲招呼就走了呢?」他涼涼的說。

    「你自己都跟上了,何必多此一舉?」

    「你今天約會的人不是我。」

    「所以你大可不必管我有沒有跟人家打招呼,韓辰不會在乎這個。」

    韓辰?說真的,即使是現在,他還是不喜歡靜軒在他面前提到別的男子名字,尤其是韓辰。可現在……無所謂了,勝負大致已定,早些時候幫佣已送來了最好的「消息」,他是可以展現勝者的大器。

    「他今天生日,你好歹陪人家吃頓飯。」

    黎靜軒奇怪的看著他,心中暗忖,這個男人今天怎麼了?心情這麼好?她方才還想,他看到她和韓辰一塊吃飯,八成又要鬧出什麼風波。可他的反應出乎意料外的「平靜」。這種感覺……不會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吧?

    看著他,她想到了一件事。听說,男人只有在做錯事、犯了「全天下的男人都會犯的錯」時,才會展現出自己的寬容大量。所以有些摳門的男人還會在外頭和別的女人度完春宵後,買昂貴的禮物送女友或妻子。

    戴雍不會也是這樣的男人吧?

    也對,男人和女人在同一時間身上有著同樣沐浴乳的味道,這之間的曖昧已不言而喻。

    一思及此,黎靜軒心中的怒火再次點燃,可又怕問了戴雍後,他們就完了。

    自遇上戴雍後,她好像又慢慢的退回到以前那個因為怕惹得他不開心,這個不能問、那個也不敢問的黎靜軒!她又習慣性的在忍了!

    好像一面對他,她便習慣委曲求全。三年前是這樣,三年後還是這樣嗎?如果是,三年前她又何必離婚?

    惹得她極不快,心情悶到高點的事,她為什麼還要忍?反正……反正事情已到此,以後她和戴雍只怕也不會在一塊了,干麼不豁出去,把事情問清楚?

    「這個時候你不是該在公司?」冷不防的,她突然問。

    「透過筱喬牽線,我搭上了一個很想認識的法國企業界名人,就是等一下約見面的人。」戴雍耐心的解釋。

    「我看到了,你和宋筱喬從這棟公寓大門走出來。」

    「她住在這里,韓辰沒跟你提過?」

    「宋筱喬是你的前女友,你們有必要走得這麼近嗎?」他有沒有想過,看在她眼里她有多麼不舒服?

    「我和她還是朋友,之前我曾幫她的忙,這一回她算是還我人情。」既然她主動問,他知無不答。

    一直以來,他們夠親密,也夠生疏,總有些事情不夠清楚明白。他不是個習慣會解釋的人,一直以來,和他交往的女人也清楚自己的定位,不會跟他要解釋。可他想,如果他真的想讓靜軒安心,真正讓她在他身邊待下來,他必須學會解釋。

    也許借這機會,他能夠知道靜軒在想什麼?不安什麼?

    「包含到她住所洗澡沐浴?」

    「……」

    黎靜軒的腦海中很自然的呈現出想象的鏡頭,不禁激動的說︰「你應該沒發覺吧?你身上有剛沐浴的味道,那味道和宋筱喬身上是一樣的。你幫她、她幫你……感情可真是不同凡響!」明明很想展現自己堅強的一面,只是單純想把心里的不快說出來,不想忍得得內傷,可是……怎麼說著說著眼淚就掉下來了?「你這個人真是……」

    早料到會這樣,靜軒性子容易激動,站在這人來人往的餐廳人口,還真不是談事情的地方。他原想干脆等回家後再好好談談,可她臉色這麼難看,若任由她先行回去,他不會到時找不到人了吧?

    原來他也會擔心!他有些自嘲的想。

    帶黎靜軒到宋筱喬的住所,戴雍倒了杯桌上的開水給她,順道在她面前蹲了下來。「還哭?」伸手抹去她的淚。「你大概是我認識的女生中最愛哭的。」

    她橫了他一眼,拍開他的手。

    「那是因為你交往的女人都夠堅強、夠獨立,都是無敵鐵金剛,掉淚對她們來說是示弱的表現,她們不屑為之!可……我是我,我懦弱、愛哭,既不獨立也不堅強,說穿了,也不過是株努力‘表演著’獨立、不依賴的女蘿!我不是那些你會喜歡的女人,別期望我在傷心難過時,連眼淚都不能掉!」

    「那麼……努力‘表演著’獨立、不依賴的女蘿,你為什麼哭呢?」

    黎靜軒火大的瞪著他。這個男人明知故問!可惡!可惡至極!「因為遇到一個混蛋!」

    「不能因為他是個混蛋就未審先判的冤枉他,連給他解釋的機會都不給吧?」

    戴雍嘆了口氣,認了。「要我解釋嗎?解釋我為什麼會到這里沐浴、更衣?」

    「……不需要!」倔強的嘴硬。

    「不需要就別哭。」

    「我為什麼不能哭?」

    「哭的話就是需要我的解釋。」

    「你當我是小孩,給給根棒棒糖、哄一哄、摸摸頭就沒事?」

    他好笑又好氣的嘆息。「好吧,乖——我把事情解釋完就去買棒棒糖。」順手拍拍她的頭。

    「……」黎靜軒強忍住,差點笑場。她現在哭得那麼丑,又哭又笑的,簡直沒形象!

    戴雍大略述說了到宋筱喬家沐浴的經過。

    雖然合情合理,但太巧合了!「……理由是人想出來的。」

    「是啊,可是我沒料到會在義式餐廳遇見你,沒有那個能力未卜先知的預先準備好證據吧?來吧,」他拉起她,走到浴室,隨手拿起早上穿的襯衫。「看看吧,雖然經過處理,可有些污漬仍洗不掉,我打算飯局結束後就拿去送洗。」

    看到證據,黎靜軒有些尷尬,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件事可以相信我了嗎?」

    「……」

    回到客廳,戴雍說︰「靜軒,這輩子到目前為止,我一直覺得沒人是真心為我付出。因為沒有人真心為我付出,我也不想去愛人。我不想要婚姻、家庭,只想要無負擔的享樂,可一場車禍改變了我一些想法。」他看著她。「靜軒,我想要真心的對一個人付出所有。」

    黎靜軒訝異的看著他。這是他的告白嗎?

    「靜軒,當我伸出手的時候,你可以把手交到我手上嗎?」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0-2-22 00:25:32

第10章(1)

    戴雍約莫六點半收拾東西準備下班,待會兒還要繞到黎靜軒的婚友社去接她,兩人一起回家。

    到了一樓大廳,正打算打電話給她時,公司大樓外的廣場噴水池前,他隱約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靜軒?

    「我剛才本來要打手機給你,你倒是自己先來了。」看來她今天提早下班。以往他開車去載她,有時候還得等一下。

    他上一次要求交往,還是被打回票。可這一回他卻不惱怒,也不擔心。

    靜軒解釋過,不接受只是自己心里調適的問題,和喜不喜歡、愛不愛沒關系。

    如果他要問,她喜歡他嗎?答案絕對是肯定的。

    只要她還是喜歡他,那問題就不大。

    黎靜軒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會拒絕戴雍?不是所有誤會都解釋清楚了?他也開口要求交往了,不是?可有些事情是長久以來的累積,不是解釋一兩次誤會就能全然釋懷。她喜歡戴雍喜歡得太多,而一直以來也從來沒想過他會喜歡上她,也因此,戴雍的告白對她來說,懷疑高于欣喜。

    也許是……之前的傷太深了,她連懷孕的事都還沒說,一來她無法確定他知道後會是什麼反應;二來……有一件事放在心里她一直很在意。

    在宋筱喬外公壽宴上,她躲在柱子後听來的話沒有隨著時間而淡忘,反而一再的放大、發酵!

    那小子是不婚族。

    打從我們上一回到醫院力勸他,瞧他是真的有在重視某件事了……

    亂槍打烏,目標越多,子彈越多發就越容易中獎唄!

    也許有人看上這點想借此飛上枝頭呢。

    這招用在別人身上也許管用,遇上戴雍……那可真撥錯算盤。我說這個繼承人的問題?

    這些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心里頭老覺得不太舒坦。想問戴雍,又覺得沒頭沒腦的,還真的不知道該從何問起?只是就這麼放在心里……老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

    「怎麼會來這里?我以為我去接你比較方便。」其實交不交往對他而言沒差,畢竟兩人現在生活在一塊,別說交往,就說他們是夫妻也不為過,就只差一張證書而已。

    「今下天……中午和一個原本要結婚的委托人吃完飯後,我心情有點糟,搭著公車漫無目的的到處晃……晃著晃著,經過這里時,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按了車鈴下車了。也許是……我想早點看到你。」

    「看來我們越來越有默契了。」以往的他是個絕對的工作狂,在他的生命中,工作是第一順位,第二順位是工作,也許連第三順位還是工作。然而現在的他卻發現,靜軒在他心中越來越重要,每天只想準時下班,趕快見到她。

    「今晚的我心情很低落、沮喪、傷心……」

    「看得出來。」

    她張開手。「我想要一個擁抱。」

    戴雍如她願,向前一步,將她摟進懷里,低頭嗅著她的發香。「只要一個擁抱就夠了嗎?」

    「大總裁如果有空,就陪我散散步吧!」

    兩人走進附近的公園邊走邊聊。

    「我記得很久以前你曾問我,為什麼到婚友社上班?我當初只是很敷衍的回答你。」嘆了口氣,她說︰「知道我當初為什麼到婚友社上班嗎?我想……那是一種補償心理吧。因為自己在愛情里得不到想要的幸福,即使嫁給了自己喜歡的人,也以離婚收場……」

    「離婚後,我花了很長的時間消化你當初對我說的話,也接受了勉強在一起也得不到幸福的說法。可有一段時間,我好恨我們曾經在一起生活的歲月,那些快樂的、溫馨的事,時時刻刻像針一樣刺傷著我,越是愉快的事就越扎痛我!

    如果沒有那些點點滴滴,我離開的步伐不會這樣艱辛。後來,當我有勇氣回首從前,想到過往能微笑時,我知道我走過來了。我……最終還是願意相信愛情,相信自己的Mr.Right一定在某個地方等我。」轉身,她又抱了抱一旁的戴雍。她喜歡親密的踫觸他,感覺他的陪伴。

    一向不喜歡人踫觸的戴雍,也慢慢習慣她這樣的舉動。對于他,她很沒有安全感吧?

    她逕自說下去,「所以我到婚友社上班,希望幫助別人找到幸福。努力的為我的委托找到最適合的人,對于所經手的案子也總是很努力、很嚴苛的評估後才介紹……一直以來,我都是以這樣的態度在做事。」

    因為自己渴望得到幸福,因此也希望別人得到幸福嗎?

    靜軒喜歡他,因此離婚時她會難過他能夠理解,卻不知道沒有他的日子,她連兩人曾經共有的回憶都怕、都恨!

    還記得她曾經挽著他的手甜甜的說,這麼黏他是因為想擁有更多的共同回憶,以後老了可以慢慢聊。當初天真爛漫的她一定不曾想過,她辛苦收集來的回憶,後來會成為她最沉重的包袱。

    不愛她的時候,他無法體會她的痛,而今……他動了心,她曾經的傷像連線一般真切的傳給了他。

    「做這樣的事,你除了得到快樂,也應該很有成就感。」他有感而發。

    「本來是。可是……今天卻發生了一件令我傷心的事,打擊很大。」她的雙肩似乎往下一沉。

    「說來听听。」他摟了下她的肩鼓勵她說下去。

    「經我介紹而配對成功的第一對委托人,在交往了近兩年後,本來這個星期要結婚了,後來我才知道,原來是女方懷孕了。」

    「那也沒什麼不好,很多人不都這樣?」

    「但那是因為男方在外面有了新女友,女方才打算利用懷孕來這他結婚,果然成功。不幸的是……也許是最近忙于婚事,女方不幸小產,男方就利用這機會提出分手。」黎靜軒嘆息。也許她心情之所以這麼糟,是因為自己也懷了孕,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辦。

    「很多人都是因為奉子結婚,並沒有好好的考慮對方是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結婚之後才衍生一堆問題。」戴雍看著她問︰「你就是因為這樣,心情不好?」

    「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告訴你我……我懷孕了,你會怎麼做?」不敢看他的反應,她將頭壓得低低的。「我是說……如果。」

    「那就結婚吧!」他毫不猶豫的說。

    「你不怕結婚後才發覺我們不適合,衍生出問題?」

    「絕對不會!」他很確定她是他要的。她以為她為什麼會懷孕?

    「為什麼?」听到回答,她不禁抬頭看他。

    打死也不能承認他想利用孩子綁住小孩的媽!這種手段實在太不入流!可為了得到靜軒,他豁出去了。

    既然不能說實話,戴雍故意裝傻,反問︰「你怎麼會突然問這樣的事?難不成你有了嗎?」

    她該如何回答。

    星期五約莫十點半,黎靜軒接到戴雍的電話,請她替他送一份重要的文件進公司。原本他是打算叫林秘書去家里拿的,可下午她要到婦產科做檢查,他堅持陪她前往,還特地挪出下午的時間。

    不是假日卻能和他在一塊,這樣難得的機會讓她心情大好。也許是懷孕初期,她最近情緒一直不太穩定,很想隨時窩在他身邊,但她知道那是不可能,因為他真的很忙。

    事隔多年,她終于再度進到集團大樓。三、四年前她也曾替戴雍送東西過來,只不過當時他只是總經理,現在卻是集團總裁了。而那時候他並沒有介紹她,相信不會有人對她有印象吧。

    經過一番交涉上了樓,走在通廊,黎靜軒好奇的東看西瞧。

    大集團就是不一樣,連通廊給人的感覺都很氣派。艦灰色的地氈、墨綠以花岡岩牆磚、各處室黑色金把的門……上班時間,那些門幾乎是打開的,不時有人進進出出。

    走著走著,到了盡頭有個轉角,門牌上果然寫著「總裁室」。一走近,從虛掩的門里頭傳出說話的聲音。

    「……婦產科?」林秘書表情有點古怪。

    「怎麼,我不能陪著去婦產科嗎?」

    「還特地排出時間?這簡直不像您會做的事!」見上司但笑不語,心情似乎很好,林秘書忍不住小桿卦一番。「您這樣……會不會犧牲太大?就您之前的期待,不是只想找個女人替您生下繼承人而已?既然黎小姐懷孕了,我覺得您其實不必特意照顧,找幫佣陪同就可以了。」

    「為什麼?」

    「你不是只要孩子不要媽?當時你列出這樣的條件時,我著實替自己捏了把冷汗,擔心你要叫我替你找人選。」

    「這樣的人選很難嗎?」

    「當然!除了代理孕母外,沒有女人可以忍受替人生孩子卻連個名份也沒有。偏偏你又只要小孩不要婚姻,那時候我還在想,你絕對找不到這樣的女人的。」

    戴雍不禁失笑。林秘書要是知道「真正的情況」,八成會笑到倒地不起,也許還會說這是現世報!沒想到他這位高高在上的總裁先生,也有仰賴「小人」的時候。

    「總裁考慮的也真周到,記得多年前是黎小姐主動提出離婚,當初她既然不眷戀戴夫人那個位置,今日只怕也不會想再回鍋。而且她懷孕了,正好符合您原先的期望,只要孩子不要媽。當初我也是想這樣建議你,沒想到你自己想到了。」

    「不是這樣的……」才這麼說,外頭傳來吳經理的大嗓門。

    「小姐,你站在這里做什麼?有事嗎?」

    「……沒事。」

    戴雍立即認出那小小的「沒事」是誰的聲音。他馬上拉開門,果然看到黎表軒轉身疾走的身影。她送東西過來,怎麼沒交給他就走了?他想起了方才和林秘書之間的談話。

    懊死的!她一定听到了什麼!他快步追上。

    「靜軒……」

    不想看到戴雍,她快步的走,感覺到背後他的接近,立即邁開步伐跑了起來。

    不搭電梯,她選擇走安全門,快步下樓。

    「靜軒,別走這麼快,我不追你就是了!」他在轉角對她喊話。

    這是下樓階梯,要是她一個不小心踩空或絆倒……光是想像,他都覺得心髒無力。

    黎靜軒像是沒听到他說什麼似的直往下沖,戴雍擔心她的安危,也只得卯起來追,在幾個樓層後終于追上她,他一把抱住她的腰,將她轉身自己。她死命的掙扎、槌打,見他不放手,甚至還野蠻的張口咬他,咬得憤怒、咬得顫抖……咬得聲淚俱下!

    「放手……我叫你放手!」腥甜的血腥味在口中泛開,像是呼應著她的憤怒。

    「我知道你生氣,你要咬要打隨便你,可這是誤會,你起碼給我機會解釋。」

    她喘著氣,胸口起伏得厲害,激動的說︰「要解釋什麼?我親耳听見,你還能解釋什麼?解釋你是故意……故意讓我懷孕,就等我把小孩生下,然後一把將我踢開嗎?」大概是心里打擊太在,她的情緒一時乎復不了!

    「主動要求離婚的前妻果然很好利用,對不?因為你知道我當初是怎麼離開你的,知道像我這種傻瓜對愛情的渴求、對真心的執著,一旦發現你的虛情假意,不必趕我都會走,你的如意算盤是這麼打的,是不是?是不是?」

    「事情真的不是你想像的這樣!」

    「不是我想像的那樣?而是比我所想像的更可惡、更過份嗎?」她覺得傷心,覺得無法忍受,那是因為受騙的感覺太傷人了。如果戴雍一開始就表明他的目的,那麼事情不會演變成現在這樣!她會小心、會防著,即使知道再度愛上他是擺脫不了的宿命,她也會懂得閃躲,甚至逃得遠遠的。

    他最令她傷心的是,她以為三年後再度重逢,他多少也有一些喜歡上她,否則怎會要求交往?

    原來……一開始就是騙局!戴雍只是在找一個願意為他生下孩子,不需要時還很容易擺脫的女人!

    呵!原來事情是這樣啊……

    「以前的你連婚姻都不看重,又怎會期待小孩呢?我知道懷孕時一直沒敢讓你知道,怕你強迫我去拿掉。沒想到當你真的知道,還表現得很開心,我還以為你轉性了……」她苦笑,「原來自始至終你只是要一個繼承人!」

    她終于把楊老八十壽宴時在大柱子後听到的那些話線弄懂了。

    原來是這樣啊!

    黎靜軒紅著眼想,之前她終于等到他的再度告白,該欣喜,可她卻沒有想像中那般高興,或許是……她依然感到不踏實吧?

    「戴雍,我想,也許我找到了之前拒絕和你交往的關鍵點了。我明明那麼喜歡你,為什麼我會拒絕交往?也許……我只是怕!怕到頭來又是一場空。」

    「有時我忍不住會想,你為什麼要求和我交往呢?你喜歡我嗎?現在的你如果是喜歡我,為什麼任由上一次的婚姻無疾而終呢?」

    「以前不喜歡,現在就沒資格喜歡嗎?」戴雍無奈的嘆息。「之前的婚姻是你父親一手主導的。我不討厭你,但……對你的感覺真的很復雜!也許是比起交給其他不認識的男人,黎伯父更放心自己一手調教的男人來照顧女兒。從那時候開始,他對我的一切皆強勢的左右。」

    「才國中,我就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他慢慢的把你的事讓我在不知不覺中攬下。你知道我的性子,該知道我有多麼討厭被安排。有危機意識的我,開始看你越來越不順眼!

    斑中時,黎家的建設公司財務吃緊,正巧那里我父親找上門,戴家一流的家世更是讓黎伯父下定決心把你嫁給我,提供你一個有力的後盾。一個被安排、被主導、感覺上像被利用的婚姻,一個打我年少時就不斷提醒自己要‘保持距離’的女人……你覺得我會愛上你嗎?」

    「而你呢?你自己的感情幾乎是被你父親所導向的,你對我崇拜是有的,可喜歡、愛呢?我懷疑你真的懂!」

    「你不懂我父親,我的感情才不是被他導向的!相反的,是因為他知道我喜歡你才這樣安排的。你是戴家的孩子只能說是湊巧,湊巧對當時的我、當時的黎家有利!你在黎家生活了十幾年,即使不是我爸的親生兒子,難道就這麼不懂他?」

    黎靜軒揪心看著他。「我一直以為你一定很討厭小孩,沒想到為了繼承人……你還真是機關算盡。」

    「靜軒!」眼見她又要往下跑,戴雍用力的拽住她的手,她火大的努力掙脫,見他仍不放手,她開始不分輕重的撾打他。「靜軒!你听我說!」

    「沒什麼好說的!」她無法忍住憤怒,喘著氣吼道︰「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嗎?如果現在有一把刀子,我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刺向你!所以,你最好放開我!」

    原以為兩人終于能廝守到老,他不要因為誤會而失去她!「給我一點時間,請你听我把話講完!」

    黎靜軒現在連一分鐘也不願給他,半句話也不願听。她不再多費唇舌,逕自用力的想甩開戴雍的手,他越是不放手,她越憤怒,反應也就越大,甚至不惜弄傷自己。

    兩人拉扯中,她踩了個空階,身子整個往下掉,戴雍眼明手快的用手改攬她的腰身,但仍止不住往下墜的去勢,「啊——」在一聲尖叫聲中,黎靜軒掉下去。

    她驚怕的閉上眼,原以為在劫難逃,「砰」的一聲她著了地。

    咦,沒事?她居然沒事?驚嚇過度,腦海中有幾秒的空白,無法運轉。然後她才慢半拍的發現,戴雍就躺在她身下,額上鮮血直冒,雙眸緊閉,已然昏迷。

    她嚇白了臉,「戴雍!戴雍,你醒醒,別嚇我啊,戴雍——」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0-2-22 00:26:01

第10章(2)

    這是什麼味道……像是醫院特有的刺鼻消毒藥水味。

    戴雍眼皮動了動,神智慢慢恢復後,身上的疼痛感覺也席卷了他。

    怎麼會全身酸痛呢?額上的疼痛甚至是一抽一抽的,令他越來越無法忍受。他受傷了嗎?怎麼會受傷?

    靜軒!對!靜軒摔下樓了。一思及此,他忙睜開眼,「靜軒?」慌慌張張的四處找著她。

    「我在這兒!」她紅著鼻子,雙眼泛紅,顯然打從他出事後,眼淚就沒停過。

    「你沒事吧?」

    「……沒事。」受傷的是他,可他張開眼,卻先關心她的狀況。

    戴雍松了口氣的閉上眼。「沒事就好……」

    他真的在乎她,還是在乎她肚里的小孩?

    「醫生說,大致而言都是皮外傷,不過還是得要住院觀察一天,看看是否有腦震蕩。」黎靜軒挪了張椅子坐了下來,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我……我很抱歉!」

    「靜軒……現在可以給我機會解釋一嗎?」

    「你說的沒錯,我……的確需要一個繼承人。你知道,我的母親是別人婚姻中的第三者,生下我沒多久就死了。從她的遺書中看得出來她深愛我父親,而我父親也是愛著她,可那又如何?兩人真心相愛,可……一個到死都是個情婦,一個自始至終沒打算為深愛的女人放棄自己的婚姻,這就叫愛嗎?」

    「多膚淺、多可笑!所以我一點也不憧憬婚姻,又怎麼會想結婚?我不想要婚姻、家庭,只想要無負擔的享樂,可一場車禍改變了我一些想法。」

    「在我發生車禍的前後一、兩分鐘,不,也許一分鐘不到,我腦海中閃過的是——我可能在劫難逃,我死了,有人會傷心嗎?不會!我不愛人,也沒人會真心愛我吧?

    那一瞬間我突然覺得好寂寞,好想……好想有人陪伴!我想,我無法愛人是因為以為別人不是真心對我。那麼如果從我開始呢?」

    「雖然我不憧憬婚姻、不相信愛情,也許……終其一生不會真心愛上某個女人,可孩子呢?父母愛自己的孩子似乎是天經地義的事,所以,我想要有個孩子。

    很可笑的理由,是不?若是出意外前,我該是听見這話笑得最大聲的那個,連結婚我都不想再結了,更何況是孩子?」

    「剛好在我發生車禍的某日,公司幾個高層假公濟私的催促我立下繼承人,想要一個孩子的念頭從此不斷的在我腦海中發酵。」

    她呼吸一窒,「也因此你想到了我?」

    「那時候,我連你在哪里都不知道,我也沒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好嗎?」他直視著她說。

    「所以是我自己送上門的?」有些事她承認她很在意。

    「靜軒,你在我不懂得珍惜時遇到我,不能因此而認定我再也無法珍惜人。」

    戴雍試著伸手握住她的手,感覺到她渾身僵了一下想移開,也許是怕弄疼他的傷口而任由他握著。

    「你會懷孕,我承認是故意的!可……不是像林秘書說的那樣,我只要孩子不要媽!我不做防護措施時……根本沒想到繼承人的事。」

    「那又是為什麼?」

    「……」戴雍耳根子明顯的紅了,久久說不出話來。

    「說啊,為什麼?」

    「我提了交往,被你拒絕了。之後你和韓辰又走得很近,那個時候我以為你是因為韓辰而拒絕我,之後在楊老壽宴上,你和他又躲在柱子後舉止曖昧……」

    「我不是和他躲在柱子後,我是因為看到你才躲起來,而韓辰找到了我!」

    「你為什麼躲我?」

    豁出去了!「我和韓辰出席壽宴,我怕你生氣,才躲得像過街老鼠似的。你這人也不知道怎麼了,韓辰是很好的人,不懂你為什麼就是看他不順眼?」

    「對男人而言,只要是常繞在心愛女人身邊的男人,即使榮獲十大好人代表,他還是情敵!是危險人物!」

    「……心愛……心愛的女人?」黎靜軒訝異,沒想到戴雍會這麼說。

    「我不是提出交往了嗎?」他咬著牙道,到現在還是有點不甘心。「你以為要說出這樣的話,對我來說很容易嗎?」

    「感覺上是這樣。」畢竟他不時在處理各種困難的決定,只是幾個字,應該不難吧。

    「……我很緊張,緊張到……以為會把話說不全。」

    回憶當時,她道出自己的感覺,「看不出來。」

    「那是因為我長期以來,就是這麼訓練自己!我……不想讓別人看到我的脆弱……我一直是這樣!」

    他的話讓黎靜軒想起年少時戴雍的過度老成和超齡的冷靜,不禁心疼。「……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靜軒……女蘿在倚賴攀附著喬木的同時,在某個程度上,她也以著自身全部的力量,包覆保護著喬木。靜軒,你相信嗎?我渴望著這樣的溫柔!」

    黎靜軒眼眶紅了。「我很想相信你,可是……你和秘書的談話……我真的不得不懷疑。另外,你還沒告訴我,為什麼我懷孕,你說你是故意的,可又說和想要一個繼承人的計劃無關?」

    他這輩子真的沒這麼難以啟齒過!

    「為什麼不說?」她不放棄的追問。

    「我不要婚姻,可迫切想要有個繼承人,也就是只要孩子不要媽。可是遇上你,孩子……反而成了一個籌碼……使你不得不認了我,乖乖走入婚姻的籌碼。」

    天吶!以往他最不屑的就是女人以孩子當籌碼,迫使男人娶她。而今,他居然使出同樣的「賤招」!

    「你……你要娶我?」她驚訝的瞠大眼。

    「你肚子里有我的孩子了,能不嫁嗎?」戴雍咬著牙半威脅她,可耳垂卻是紅的。

    黎靜軒心中原有的陰霾全部一掃而空,豁然開朗。原來,這段感情不再只有她一頭熱而已,再次重逢,他真的愛上她,因為在乎她、怕失去她,一向高傲的他竟然想用小孩來逼她嫁給他!

    所以,他是真的愛她!不是因為她肚子里的孩子才想娶她!

    她突然覺得只要真心相愛,結不結婚一點都不重要。

    難得看他無措的模樣,想起以前兩人相處總是他說了算,她決定趁機讓他也嘗嘗屈居下風的滋味。他的如意算盤,可要她點頭才行。

    「可是,你只要孩子,不要媽,不是?我也想過了,如果我非要你不可,那麼就絕不能讓我們之間有疙瘩。」

    「所以?」

    「我們同居不結婚。」她笑了。「在我未消彌你那‘只要孩子不要媽’的不良觀感前,這樣是最好的方式。」

    他自己辯駁,「結婚不是更好嗎?馬上可以證實我不是只要孩子不要媽,而是兩者都要!」

    哪能這麼便宜他!魚與熊掌兼得?「不要。也許你現在只是為了哄我乖乖把孩子生下而結婚。就我之前的經驗,結婚易結也易解,誰知道孩子一生下,我會不會又得到一份離婚協議書呢?」

    他急著給她保證,想讓他安心。「絕對不會!我可以簽下百年合約!」

    「那多麻煩,不要結婚就好了。較之孩子一生下就收到離婚協議書,我還寧可沒結婚,到時真被甩,復元期會比較短。」

    「沒結婚就有孩子,你會被人家笑的!」瞧她一副無關緊要的模樣,他更急。

    「奇怪了,之前只要孩子不要媽時,你就沒想這麼多?話又說回來,我為什麼會被笑?笑我什麼?」

    「人家會說,你是我的情婦!」

    「相對的,別人也會認為你是我的情夫,很公平啊。」她一點也不在意。

    「堂堂一個大集團的總裁當情夫?」

    「你也可以選擇不當。那就照你原來的計劃‘只要孩子不要媽’也行,孩子生下來就給你,我會到一個你永遠找不到我的地方。」

    找不到她?那怎麼可以!現在他就連上班時間看不到她,都覺得時間有點難熬了,更何況是再也見不著她?「不——不要!好……好……你說同居就同居!只是……同居的日子也該有個期限吧?你什麼時候嫁給我?」

    「我們結過婚了,不是?」

    「那是以前!」

    「怎麼辦……我大概是你帶大的,性子也越來越像你了,我好像對婚姻越來越不憧憬了。結婚吶……再說吧!反正,我也習慣了當‘單身貴族’,日子這麼過也挺好的。」

    「黎靜軒!」

    「啊,醫生來巡房了,這話題先到此為止。」

    戴雍為之氣結。這女人!

    沒關系,不過是把一個女人給娶進門嘛,他就不信以他對她的了解會攻不下她。

    彼此間交換了一個各自得意的笑。

    戴雍心里想︰走著瞧吧!我絕對在最短的時間內將你娶回家!

    黎靜軒則想︰只要我堅持不嫁,你又能如何?

    前夫妻過招,誰輸誰贏,還不知道呢!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0-2-22 00:26:27

尾聲

    多年後——

    那是一本很普通的速繪本,年代似乎有點久。

    翻開里頭,幾乎都是一棟棟有特色的建築物速寫,越往後翻,終于出現一張人物速寫,那是個清靈秀雅的女人正嗅著一朵玫瑰的側面速寫。即使是速寫,那線條流暢度、神韻……還是看得出水準。再翻一頁,還是人物速寫,仍是和上一頁同一個女人,只是這一回女人手上多了個嬰兒。再往後翻,里頭仍偶爾會出現建築物,可已經由前頭全是建築物改為以人物為主,而且是同一個女人。

    翻到某頁,女人一身飄逸的娃娃裝,仍看得出大腹便便。她手上捧了一束玫瑰正由花圈走來,身旁跟了個如同洋娃娃般的小女孩。

    又翻了數頁……那是一張婚紗速寫。有著最美麗的新娘,最軒昂帥氣的新郎,新郎手上還抱著一對可愛的花童。那除了是婚紗速繪,也是全家福。

    看看一角的日期,由清靈的女人出現在速繪本上到婚紗那張,前前後後五年。

    這本帶給本不斷的增訂上空白速繪紙,往後想必還有一張張更新的作品。合上了本子,繪本皮最下方有著龍飛鳳舞的兩個字——戴雍。

    孩子都有了,戴雍花了五年才抱得美人歸,他這前夫當了五年「沒名沒份」的情夫,前夫果然破盤價啊!

    可非常值得啊!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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