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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夏曉衣 -【錦繡戀曲】《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0-2-24 00:24:16     標題: 夏曉衣 -【錦繡戀曲】《全文完》

錦繡戀曲 作者:夏曉衣

極受百姓愛載的蜀國公子錦繡君──晴空,自戀程度無人能及!
身為尊貴的皇親國戚、又長得豐神俊秀,人生可說是再無缺憾;
就在他頗覺日子無趣,異想天開想要「一了百了」之際,
突然跑出一只活蹦亂跳的「跳蚤」姑娘,咬得他火冒三丈!
瞧她那蹩腳的暗殺技術,這樣也算是名刺客家族的一員?!
哼哼……他正愁沒啥樂子,捉這只「跳蚤」來玩玩也不錯!

脾氣易怒、個性沖動的映彤,是越國暗殺集團「暗影」的成員;
因為行事不夠冷靜,她遲遲未能實現「鏟好除惡」的理想,
好不容易家中長輩「恩準」她出任務,她當然不辱使命、全力以赴!
哪知到達蜀國的第一天,就踫上這個不可一世的錦繡君──
只不過被人群推擠壓到他身體,竟被他當成不潔物般羞辱!
好啊……他們梁子結大了,她一定會讓他「吞」回那句話!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0-2-24 00:24:41

第1章                
   
  芙蓉初開,春花夏草正興盛,奼紫嫣紅的豔色麗彩,把蜀國的都城妝飾得千嬌百媚。

  晨風悠悠舒人心,滿街道的人群卻爭先恐後、興奮地朝一個方位聚攏,他們口中紛紛呼喊著同一個名字——

  「晴空大人!」熱忱的歡呼,響徹四方。

  甫進都城的一對姐弟,交換著訝異的目光,一邊走向人群聚集之處。

  「呵,以往總是聽人說起『錦繡君』晴空,如今一見,果真如傳言一般。」映飛在嘈雜的聲浪中開了口。

  在蜀國,從未有人像晴空一樣得到百姓的全心愛戴,且他並非帝王,更不是建立無數功勛的英雄。

  「姐,妳可曉得此人憑什麼贏得人心?」映飛問著初出茅廬的姐姐。

  每當蜀國的公子「錦繡君」出行,他所到之處必定動盪不寧。只因百姓的熱烈擁戴,始終追隨著他。

  「晴空不是我們的目標。他的事你不必在意。」映彤避重就輕。「你我的目標不同,需分開行動了。」

  「姐,我擔心的人是妳啊!妳的目標今夜會前往晴空的府邸,機會難得,我建議妳埋伏在晴空府中伺機而動!」

  「我自有安排,不用你多嘴。我明白你擔心我,可這是我第一次行動,不希望有人幹涉。」映彤唇角鬆動,盪開微笑,令青春嫩麗的外貌增添了幾許頑皮。

  「我怎能不擔心?妳年紀最大,卻是家裡最後一個出師的;空有一身技藝卻毫無經驗。離家之前,每個人都交代我要照顧妳!」映飛一副長輩姿態。

  「姐姐妳之所以被限制至今才得以施展身手,主要就是妳的個性過於衝動,我行我素……」

  「閉嘴!」映彤手掌一掃,揮得弟弟頭髮亂如雜草。「拿爹娘教訓我的話對我說教?」她斜視弟弟。「你不過比我早出師半個月而已,才剛完成一項任務,沒什麼值得驕傲的,少擺出高我一等的架子!」

  這對姐弟正是越國著名的刺客家族——「暗影」的成員。

  暗影的刺客,均正派到近乎「純潔」。他們皆有殺人不見血的鬼魅身手,在各國鏟好除惡,率性得像一陣狂風,全心匡扶他們認為的正義。

  「三日之後,此時此地見。」映彤眺望著逐漸遠去的人群,決定展開行動。她丟出一個饅頭給弟弟,叮嚀道:「自己保重。」

  映飛蹙起眉咬了口饅頭,馬上怨道:「根本是石頭嘛!」

  笨姐姐,為了幾個饅頭和幾滴眼淚,便答應去刺殺蜀國惡名昭彰的護國將軍!

  那個人可是姦淫擄掠、無惡不做,毀掉數個城邦的禽獸吶……

  映飛嘆了口氣,預感姐姐此行不樂觀。「姐,妳等我啦!我不放心妳一個人行動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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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宰蜀國的人,是蜀國的君王。但操縱蜀國權勢的人,則是蜀國的公子「錦繡君」晴空。

  人說晴空奢華懶散、不思進取。他好辯,文才舉世無雙;也曾領軍馳騁沙場,締造了戰無不勝的神話。然而,喜新厭舊的他,絕不擔任一個官職超過一年。

  「映飛,你跟著我容易妨礙到我。」映彤推了推弟弟的手臂。「去!忙你自己的事。我要混進晴空府邸了!」

  「我擔心妳嘛!」映飛固執道:「妳讓我看著妳如何混進晴空的府邸,否則我無法安心!」

  烈日當空。姐弟倆走在陰涼處,一路行來,耳邊聽聞的均是錦繡君的事蹟。

  ——去年北方乾旱,朝廷漠不關心,是晴空開倉送糧,獨力救濟百姓,安頓災情。

  ——前些天,小公主跳舞摔斷了腿,君王下令處死在場的樂師、舞姬,是晴空出面制止。

  街頭巷尾,充斥著百姓們的談論,每一句都帶有讚譽之意。

  映彤感嘆道:「聽起來,這位錦繡君倒是位仁人君子。」

  「未必。蜀王極其任性,晴空作為他的堂弟,才能、功勞、權勢皆凌駕於蜀王之上,卻未被剷除,可見此人絕不簡單。」

  「誰管他簡不簡單!你走吧,不要再跟著我了。」映彤目光游移,算計著下一步該怎麼走。

  「姐,莫再前進了。」映飛挽住她的手。

  前方,數百人圍著一隊衛士。衛士們保護著一頂由四名魁梧男奴抬著的轎子。

  「轎上的人就是晴空?」映彤投去一眼——

  一位俊美而冷漠的男子,慵懶地坐臥在黃金打造的轎子裡。

  「他未免也太年輕了?」映彤滿臉意外。

  「三十有四了。」

  幾年前曾有人出價要他人頭,家裡的長輩查探了他的底細,認為他不該殺,於是對外宣佈,暗影不賣此人的命。

  「姐,後方的人群擠過來了。」

  映飛張望著,附近竟無一處空曠。

  「晴空大人——」眾民遙望著錦繡君轎上的身影,每個人都想多看他一眼。

  晴空大人、晴空大人!

  整座城,充滿了他的名字。

  大量的人群在轉眼之間,從四面八方湧向姐弟兩人所在的位置。

  映飛來不及帶走映彤,人流已沖散了姐弟倆。

  霎時,他只聽見姐姐重複著——

  「你別管我了!忙你自己的事去,任務完成,我會與你會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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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螞蟻般密集的人群,穿梭在街道內外,齊心呼喚著同一人的名字。晴空閉目養神,由衷佩服自己充耳不聞的能耐。

  「晴空大人!」聲浪一波高過一波。

  有些膽大妄為之人,甚至推擠著衛士,伸長了手企望摸到轎上尊貴的人。

  「大人,百姓們非常熱愛您。」衛士長與有榮焉的舉頭告訴晴空。

  「國師的功勛比我壯烈,然而從沒有人群夾道歡迎他。你知道為何?」晴空舉手湊近鼻端,吸入附於手指間的水仙香味,安定他的心神。

  「因為國師年邁,且生性嚴謹嗎?還是,國師成家了?」晴空大人的擁護者,半數以上是女性呢。

  「你錯了。」調勻氣息,晴空平靜些許。「原因是他又老又醜。你能想像一群人追逐著一個醜八怪歡呼的情形嗎?」

  呵,等他老了,也不會有現今的擁戴了吧?

  「晴空大人——」人群一片東拉西扯。

  深受其害的映彤被擠得東倒西歪。她抬眼,映入晴空的面容——

  那高傲的眉宇、俊美的臉……

  須臾,互相推擠的人群,再度遮蔽了映彤的視線。她索性使出內勁,一招敲山震虎,力道直衝包圍著衛士的人群。

  人群陡然受到一股強大力量的衝撞。

  「啊!」各種驚呼尖叫此起彼落。

  人踩人!

  衛士被推散開來。

  映彤靈巧地閃身。

  同一時刻,抬轎的男奴經不起數百人的擠壓,在「晴空大人!」的歡呼聲中失手,華貴的座轎轟然落地!

  映彤忙著閃避,可附近人人相逼,反將她推倒在地。更糟糕的是,人群不知在高興什麼,如陷入瘋狂,不顧一切地衝上前,圍住翻落在地的轎子。

  映彤張開雙手,希望抓住什麼以撐起身軀。

  晴空坐在地上,不可置信地怒視眾人。

  映彤一手使勁抓住某樣東西,穩住身子;另一手排開擋在眼前的人。她正往前爬起時——身後有人踩住她的腳。

  映彤痛呼出聲,自動向前撲,不偏不倚撲到一具軀體之上;瞬間,她看入一雙燃起怒火的黑眸。

  「滾開!哪來的豬?」晴空猛地一推,推開了映彤的身子。「立刻把妳笨重的身體移開!」

  「呃?」映彤蹙眉。他說什麼?豬?!

  「晴空大人……」眾人因他驟冷的目光而心生畏懼。

  人群徐緩地退開,但仍圍在一塊高呼著:「晴空大人!」

  最接近晴空的人,是略顯呆滯的映彤。她水靈的雙眸,起了火焰。

  「安靜!」晴空心煩地向眾人喊道:「全都退下!你們若將過剩的精力用在養家餬口上,我國早就安樂太平了!」

  「養家!養家!」人群盲目地呼應:「餬口!餬口!」

  「瘋了!」晴空按捺怒氣,試圖說服眾人重拾理性:「各位牲口,你們——」

  「牲口!牲口!」

  人群的響應,徹底滅絕了錦繡君臉上殘存的溫和表情。

  「上天,帶他們下地獄!」晴空挫敗地坐回轎內,吩咐男奴火速離開此地!

  冷不防冒出一隻白嫩的手,揪住了晴空的衣袖。

  「不許走!」手的主人說。

  晴空疑惑地轉過頭。誰如此放肆?

  「收回你的話!」女孩昂首挺胸,語氣近乎命令地逼向他。

  她嬌小卻不瘦弱,一雙烏黑的靈活眼睛像夜空的明星,迸射出讓人眼前一亮的光芒。

  「養家餬口?」晴空不知她為了哪個字眼生氣。「牲口?」

  「你說我是豬!」映彤指著他挺直的鼻樑,聲明:「你竟敢侮辱我!」

  她異於常人的舉止使眾人好奇,不由安靜關注這場突來的對立。

  「豬?」晴空恍然。「方才,壓到我的那堆份量十足的肉是妳?」

  他吩咐抬轎的奴僕暫留原地。

  「你懂不懂禮貌?」映彤只顧著教訓他,完全忘了混入晴空府邸的目的。

  畢竟是第一次行動,才出了這點事,便將她的目的以及心思給分散了。

  「禮貌,禮貌?」晴空揚著他英氣的長眉,瞳色變得深幽。「對一群將我推倒在地、大吼大叫的盲目蠢材,以及趾高氣揚的姑娘講禮貌?」

  「你若不在大街上招搖,一切混亂均可避免!」映彤見招拆招,計較道:「我的手腳被人推擠得沒外傷也有內傷。你腳下的土地,我已不知遭人踩在上面多少回了,大人!」

  「聽姑娘的口音,必定不是我蜀國人。」晴空開了眼界。竟有人膽敢指責他的不是,且怪罪他?

  「我收回我的話。我甚至願意道歉。」他柔暖微笑,口中卻吐出極盡羞辱的字句。「讚美妳是豬,簡直是對豬的莫大侮辱。妳根本是只蠢豬,畢竟不是每隻豬都是笨蛋。」

  「你太可惡了!」映彤當場氣昏頭,她揮出五指,甩向從未挨打的晴空。

  旁觀的眾人不約而同大驚尖叫——

  「晴空大人!」一成不變的句子。

  眾目睽睽之下,映彤的手掌,拍上了晴空琉璃般光潔的面頰。

  他微怔,隨即扯出一抹輕笑。

  「我發誓,一定會好好報答妳愚蠢的舉動!」晴空攫住映彤的手,猛地將她拉入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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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晴空的府邸位於城中心,易出難進。在附近隨便晃過一個生面孔,皆會引起周圍人的矚目與戒備。

  映彤觀察著宅院內的繁複佈局,肯定自己提前進入府邸的做法是正確的,而且方便。若是臨時潛入,恐怕進出的路她尚未弄清楚,宴會早已曲終人散了。

  可是——她沒有被人抓進門的準備啊!

  「你不講理,擅自侵犯無辜百姓的自由,簡直是蜀國的恥辱!」她一路亂吵亂叫,騷擾晴空。

  入了門,進了正廳,面色冷峻的晴空暢快地將映彤甩到地上。

  「在這反省妳的錯!」他俯視她,如同天神俯視渺小的人類。「待我想出懲治妳的方式,再來招待妳!」

  映彤聽了他的話,暗中笑翻了天。有機會她就變裝易容,混到下人堆裡去了,他哪裡找得到人「招待」?

  「骯髒……」晴空旋身,摸過映彤的雙手不停地摩擦,像是碰到什麼髒東西。

  映彤看著他的舉動,心頭燃起怒火。「閣下倒是一隻乾淨整潔的豬,和豬圈裡白嫩待宰的豬一樣純潔無瑕啊!」

  晴空走向遠處的身影陡然停下,眨眼間他已回到映彤面前,揪起她的頸子。

  慘了——她怎麼忍不住屈辱,心浮氣躁、回嘴攻擊了?

  她心直口快、衝動的毛病,是她一直未能出師的主因。話說出口,映彤才悔悟到自己不該招來晴空的注意——刺客,必須冷靜從容啊!

  「瞧妳如此盛氣凌人、不知尊卑,妳的出身必定非比尋常?」晴空渾圓的虎眸,綻放出晶亮的光芒。

  映彤擔心洩露了身份,沉靜地垂臉,收起她的頑強。

  「呵,突然扮起卑微了?」晴空耐人尋味地笑,腦中自有盤算。

  他撤走握在映彤頸間的力道,翩然離去。

  堂內的奴僕們偷看了幾眼,快速地散開,忙自己分內之事去了。

  映彤眼珠輕轉,環顧週遭竟沒人監視她,擺明著讓她跑嘛!

  「不逃的是傻瓜!」她撩起裙襬奔出正廳,這邊繞繞、那邊轉轉,晴空府邸儼然是座迷宮,幾個轉彎之後,映彤迷失了方向。

  正欲繼續探察,身後驀然傳出一聲嚴厲的叱喝——

  「妳,站住!」大喝的是位中年男子,穿著頗為講究,身份應不低。

  映彤回首,撐起笑臉應付道:「我是新來的奴婢。」她自然而然地扯謊。「方才,晴空大人親自帶我入門。」

  「我是府中管家。」對方審視了她半晌,疑問:「剛聽說,大人帶回一個奇怪的姑娘,說的就是妳?」

  奇怪的姑娘?映彤僵著笑臉。「是啊!是我。」

  管家信了她的敷衍之詞。「妳!把東西送去浴池。」捧在手上的金衣銀袍,立時塞到映彤手上。「我得去籌備晚宴,免得耽擱了時辰。」

  「什麼浴池?」映彤猶豫著,是否擊昏管家比較省事?

  「妳不認得路?」管家想起她初來乍到。「走,我帶妳去。」

  既然是晴空大人親自帶回來的人,讓她伺候大人沐浴應沒有問題。管家不容她置喙,領著映彤走向浴池。

  「動作快!」到了入口處,管家趕著映彤進去。

  她不願再惹事,影響今夜的刺殺行動,只有勉強聽從吩咐,走入浴池。

  入眼先是兩排栩栩如生的雕像,豎立在內室兩旁,延伸約有十米;盡頭處,有一面帷幕,像落地門簾擋住了去路。

  映彤掀開帷幕,茫茫的霧氣迎面而來。她彷彿進入云海間,打算回頭卻找不到來時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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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浴池裡水氣瀰漫,霧氣將周圍蒙上一層虛幻的薄紗。

  映彤漸漸適應了朦朧的景物,行走中的雙腳卻不幸失足,掉進了水池裡!

  晴空在方正廣闊的池中修養生息。近來,他的精神愈漸萎靡,任何人事皆無法讓他提起興致。

  年輕時曾有的歡樂煩惱、七情六慾,他再也感受不到。世間似乎再沒有新奇之事足以喚起他的注意力。

  「哎呀——」突然一聲驚叫,打斷了此刻的寧靜。

  某樣重物倏地掉入浴池,飛濺起水珠噴向他的臉。

  「呼、呼呼……」映彤連忙擺動四肢,胡亂摸索,摸到了某個柔中帶剛之物,馬上奮力抓住。

  借力使力,依靠這外柔內剛的東西,映彤支撐起身,發現水其實很淺。她努力地睜開有點酸澀的眼。

  晴空的視線,集中在眼前的身影之上。宛如出水芙蓉般的映彤令他忘了言語,呼吸一停……

  「誰?」映彤感覺摸到了一個人,她揉了揉因水氣而視線模糊的眼。

  「妳眼睛瞎了?」晴空心神震盪,並非他對映彤再見鍾情,而是這個髒姑娘,居然掉進了他撒滿芙蓉花瓣的乾淨浴池!

  他乾淨的浴池!

  「晴空大人?」映彤恢復了清晰的視線,也看到晴空露出水面的半身。她今天準是走霉運!「我、我不是……我無心闖入……」映彤忙於解釋。

  「妳、又是妳!」晴空光潔的前額,覆上厚重的陰翳。

  「我立刻離開!」映彤曉得大難臨頭,決定走為上策。

  晴空按住了她的肩,威脅道:「或許,我該淹死妳?。」

  「『或許』這個詞是說,你仍在考慮?」

  晴空強健的男性身軀令她看紅了臉,急忙轉盯他的面孔,那是一張筆墨難以形容的秀麗容顏,華貴高傲的神采不可一世。

  「殺人畢竟是暴行……」有傷他的優雅。晴空臉顯猶疑之色。

  「你有一生的時間去思考,『或許』跟『該不該』的問題。」映彤趁他遲疑,忙亂地找尋遁逃之路。「我先告辭了!」

  她置身在廣闊如湖泊的浴池中,後知後覺的她這時才聞到一股怪味,充塞在口鼻內——映彤發現,池水有濃重的牛奶味道。

  「大人,你確定你在沐浴?」她低眼,盯住滿池的純白牛奶。「據我所知,這些農家的心血是拿來喝的,而非清洗身子!」

  「據我所知,在男人赤身裸體時,不請自來發表她對牛奶見解的女人不是神經病,就是妖魔附身!」晴空制住映彤的手腕,高高在上地問她:「妳用妳齷齪的眼睛偷看我多久了?」

  「你的身體我才不感興趣!」映彤忍著怒意,語調一寒。「我家雖不養豬,但我知道大人在豬當中算是一隻美麗的豬,並且危險。我若有意偷窺一隻豬,我會找只沒有危險的豬!」

  「啊,無緣無故冒出一個對『豬』知之甚詳的人。」晴空深長地頷首,忽然放聲命令道:「來人——把她丟去喂貓兒!」

  「慢著,別聲張!」映彤不願滋事。「大人的態度不太友善,我們可否……」

  「滾到陰曹地府去和妳的同類友善!」晴空溫和一笑,輕慢道:「妳這只骯髒的跳蚤!」

  映彤張了張啞然的嘴。傳聞中高貴優雅的晴空,和她眼前刻薄惡毒的男人,真是同一個人?

  「大人!發生什麼事了,大人?」一群奴僕應召而來。

  晴空森寒了臉,質問:「你們全都去找周公了?竟放她闖進我的浴池,玷污我沐浴的池水?!」

  「你說話留點口德!」映彤難忍他一再侮蔑。「口口聲聲說我髒,說我玷污了你,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

  晴空漠視她,冷淡地交代奴僕:「看住這只跳蚤。」

  映彤氣得滿臉發紅,全身顫抖。

  「我若是跳蚤,你就是蝨子!」她爬出浴池,朝他怒吼。

  「請原諒,大人,我們會看好她!」兩名男奴扣住了映彤。

  「帶走!」晴空一臉厭惡,交代:「順便把府中所有蜜水倒進她嘴裡,免得她一張嘴烏煙瘴氣。」

  「我建議你吃光城裡的芙蓉花——」映彤從未遇過如此蠻橫的男人。她奮力反譏:「免得熏死人!你嘴裡的味道比亂葬崗的腐屍更臭!」

  晴空故意激怒人似的道:「滾,賤民!」

  映彤忍無可忍地踢打,掙脫開男奴的箝制,拔腿衝出浴池!

  「站住!別跑,停下來!」兩名男奴飛身追捕。

  「你叫我停,我就停?」她嘀咕著。「當我傻瓜?」

  她四處跑,見人便換條路,幾乎把晴空的家縱橫交錯地繞了一遍;順手砸一砸他的名貴花瓶,再提腳踩一踩他的珍貴畫卷,一路大肆破壞。

  幾趟下來,整個府邸的奴僕都來追她,映彤不經意地跑回浴池的入口處。

  她也折騰半天了,晴空應該離開浴池了吧?

  映彤心念一動,決定躲入其中,暫時隱藏行蹤。與此同時,走道盡處的門簾忽被掀開了。

  她連忙閃避到高大的雕像之後,這才發現,每一尊雕像均與晴空的樣貌相同。

  煙霧瀰漫間,晴空悠然走出。他勻稱優美的身軀未著寸縷。映彤錯愕地注視著他,不敢呼吸。

  晴空的身段近乎完美,修長的肢體,隨意一個動作就是萬種韻致。即使是穿衣著袍的簡單舉止,看在映彤眼裡,亦是別有風情。

  當晴空走過兩邊的雕像時,察覺到週遭有股氣息;儘管這股氣息十分隱密,但仍逃不出他敏銳的感官。

  他順著氣息尋找,瞧見了一座雕像後方,有道才分別不久的身影。

  一雙大眼正瞅著他端詳。

  晴空困惑的視線與映彤仔細的凝望,在半空交會。

  兩人一陣沉默,周圍的空氣凝結。

  「我並不想看到你。」映彤順其自然,澄清道:「可是,既已不幸目睹了你的赤身裸體,我又無從逃避,只能勉強自己看個徹底。」

  嗯……她似乎,佔了他的便宜?

  「請原諒,我偷窺了你純潔的身體。」她明理地道歉。

  晴空的眼角,微有抽搐。

  「你抖眼睛是什麼意思,我不懂?」

  晴空頷首表示諒解,接著開腔:「來人!把這只齷齪的跳蚤帶出去喂貓兒!」

  「為什麼又是這一句?」映彤煩道:「我不是向你道歉了?知錯能改的精神何等可貴,你要學習我的氣度嘛!」

  可惜,晴空不給她辯解與說教的機會,直接當她是髒東西似的,丟到強壯的奴僕手裡。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0-2-24 00:25:02

第2章                
   
  晚霞,渲染了天邊一片旖旎,夜空顯得柔美而嫣然。走過月色滿盈的庭院,晴空踏入正廳,一進門便瞧見滿地狼藉。

  「發生什麼災難了嗎?」他心情壞了一半,質問著清理打掃的奴僕。「請解釋清楚。」

  僕人們苦著臉稟告:「大人,您帶回來的姑娘到處破壞,還會飛簷走壁,沒人制得住她。我們聯合了二十人之力,用了五條鐵鏈才將她銬住。」

  「她如此了得?」晴空一雙虎眸閃過一絲訝然。「帶她來見我,另外,牽出我美麗的貓兒。」

  他說得像是即將食用一頓美味的餐點般自然。

  一轉眼,滿身怨氣的映彤在兩名奴僕的牽制下,走向晴空。

  「有什麼懺悔的話,需向我說?」晴空似笑非笑地問她。

  「……相見不如懷念。」晚宴快開始了,她得盡快脫身,進行她的任務。

  「在我代替妳親人管教妳之前,我決定先讓妳和我家貓兒交個朋友。」晴空朝著映彤身後的奴僕揮手示意。

  「你在諷刺我是病貓?」映彤不層地轉身一看——

  「嚇!」觸目驚心,她連退數十步。「這也叫貓?」

  一頭讓人當狗牽著的白虎,正慢步逼近映彤。

  「牠的暱稱。」晴空愉快地聳肩。

  「道德淪喪啊你,居然叫禽獸謀害善良百姓!」映彤提起嗓子,高聲怒斥。

  「哪裡有善良百姓?我沒看見啊!」晴空茫然地張望。

  「你瞎了啊?!」映彤邊說邊跑,忙著拉開與猛虎的距離。「你難道不曉得,殘害良民是萬惡之罪,你小心死後不得超生!」

  「妳也算是良民?」

  噫——見老虎張開了血盆大口,映彤背脊的寒毛全部直立起來!

  「良民姑娘,我給妳兩條路走。」晴空神清氣爽地拍拍衣服,說:「妳可以跪在我腳邊,懺悔妳今天所做的每一件蠢事,並以妳可有可無的賤命發誓,決意痛改前非!」

  「呿!」映彤不經思索地嗤笑:「你腦子傻了還是壞了!」

  「……實在遺憾,妳拒絕了我的第一項提議。」晴空露出危險的笑容。「不過妳仍有第二項選擇。」

  「廢話一籮筐,你不怕咬斷舌頭?」映彤躲到角落,脫掉一腳的靴子,瞄準晴空的臉丟去。

  「死不悔改。」晴空移開身子,讓靴子掉在身後。「妳的第二條路是盡情的尖叫,然後去死!」

  「哼,誰死在誰手上還不知道呢!」映彤鬥氣衝天,直欲大顯身手,殺得晴空跪地求饒。但她轉念一想,若洩了底細,今晚的行動勢必受影響。

  當映彤猶疑之際,傲慢的猛虎已步步逼向她。

  ……只是賠個禮、認個錯嘛!

  她暗自說服自己,反正不是出於真心的,她就當作演一場戲,沒多少損失啦!

  映彤咬了咬唇,破釜沉舟地撲向晴空——為了第一次出任務有個完美的結果,即使不擇手段也值得!

  她決定,捨身求仁!

  晴空穩住下盤,提防著陡然撲近的映彤作出驚人之舉,不料,她卻異常軟弱地趴倒在他腳邊,哀號——

  「大人,我錯了!」兩眼特地擠出幾滴淚,映彤神色複雜地向晴空裝可憐。

  晴空詫異她轉變之快,斂眉囑咐道:「請不要無故發痴。」

  「你不是要我求饒才肯放過我?」她順他的意,他又有什麼不滿?「我錯了,大人請你原諒我,放我離開!」

  斟酌著映彤梨花帶淚的臉,晴空頓感趣味橫生。

  「女子獨有的媚態,一向使人銷魂,」他評價道:「尤其是顰眉、垂淚等柔弱的神情,經過美麗女子的展現,更是勾人心魄。」

  廢話一大堆……他在讚她美麗?

  映彤的眉顰得更深,淚垂得更豐沛,柔弱得更顯哀戚。「那你是不是願意放我走了?」

  「可惜……」晴空惋惜地搖首,深有見地的說:「妳趴倒在地、傾斜身子、顫抖肩膀,連番表現柔弱的舉動,用意很是明顯。但過程粗糙、做作了一些,不夠自然。」

  「……」映彤的嘴巴張成一個圓。

  晴空寬大道:「妳就方才的動作,再重新表演一遍。切記,務必改進我指出的缺點。」

  映彤猛地跳起身攻擊他!

  「去死啊你——」

  「呵!妳還是恢複本性較令人喜歡。」晴空從容地迎接她利落的掌風。

  兩人過了十招,他擒住她的雙腕,趁勢把她推向白虎。

  「嚇——」映彤摔在猛虎身上。

  一記如雷虎吼,迴蕩在大廳中。

  「貓兒你瞧,她是否適合當你的伴侶?」晴空揪起映彤,對著猛虎戲言。

  「何必捨近求遠呢?」映彤冷笑,腳踢膝撞,朝晴空揮出三十六拳。「你們人獸感情深厚,何不學學龍陽、安陵之流,公對公、雄與雄、男和男——纏纏綿綿到天荒地老!」

  「越國『暗影』的拳路?」晴空看出映彤的身法,俊秀的臉閃過一絲錯愕。

  映彤暗中咒罵!枉費她盡心掩飾,仍是被晴空識出來路。「錦繡君,此次算你走運!」

  今夜的行動,怕是無疾而終了。

  映彤飛身欲逃,晴空躍身追擊,攔腰將她抓到懷裡。

  「暗影的目標是我?」他一臉深受打擊的樣子。「實在太傷人了……」

  「哼!」沒種的男人。

  映彤鄙視他,然而,晴空刻意保留的下文一出口,卻教她險些發狂。

  「——暗影竟派出一隻跳蚤暗殺我?!」

  晴空臉現憂鬱,箝住映彤,他向廳中惶然的奴僕們訴苦道:「交手至今,她除了用一雙短腿跳來跳去,到處印上她骯髒的腳印以外,沒有別的作為了!世人聞風喪瞻的刺客組織,居然也有這種不入流的貨色?!」

  「你找死啊——」映彤仰天長嘯。「我的腿不短!」

  晴空抓著她,轉向一班無措的奴僕,繼續抱怨:「殺手應有殺氣,為何她只讓我察覺到傻氣?你們說,是暗影瞧不起我,抑或她根本是廢物,人家派她出馬是蓄意讓她自取滅亡?」

  「大人明鑑——」奴僕們睜著迷亂的雙眼,附和道:「她是廢物——」

  「晴空——你死定了!」映彤怒到紅了眼,殺氣四射。她是家裡最大的孩子,然而個性上的缺點總令家人無法放心讓她自由行動;導致拖延至今她才出師,廢物之類的字眼,是她的罩門!

  映彤憤然吐出一口唾沫——落在地面!

  晴空面色巨變,吩咐奴僕:「立即去找解藥!」

  「大人,你中了什麼毒?」奴僕看得一塌糊塗。

  晴空解釋:「取出能解百毒的解藥,擦洗這塊地——它被玷污了!」

  映彤給了他一記肘擊,跳出他的懷抱,聲明道:「為了這口唾沫,我要取你性命!」目前沒人聘她殺晴空不要緊,她自動自發!「你的命,只值這口唾沫!」

  「跳蚤姑娘的口水,莫非是香津玉液,那麼值錢?」晴空的虎眸流轉著晶瑩的光彩,他翩然移向牆,出手按住了某個機關。

  「轟隆!」一響,便見一座鐵籠從頭頂降落,罩住了映彤站立的位置。

  「我瞧妳笨手笨腳,一定無法勝任刺客之職。」晴空走向白虎,出手撫摸寵物的白毛。「不如妳留在這,陪我家貓兒?」

  映彤氣憤地脫掉另一腳靴子砸向他的臉,回應他羞辱人的言辭。

  「啪畦!」一聲,此次正中紅心。

  「哇哈哈哈——」她狂笑,快樂的不得了。

  靴子從晴空秀雅的臉上掉落,他眼角嚴重抽搐。

  「打開鐵籠。」晴空繃著嗓子命令奴僕,隨即挽起衣袖,充滿大開殺戒之意。

  奴僕們恐懼地瞧著映彤,戰戰兢兢地打開了鐵籠的門。

  鐵門一開,映彤立刻飛身而出,如離弦利箭,在眾人回神之時已飛出廳堂。

  「別愣著發呆——」晴空飲恨地一拳打斷了鐵籠數根欄杆。

  他燃起的怒火生平絕無僅有,恨恨命令眾人:「去!通告所有人,務必要生擒活捉那隻跳蚤!」

  暗影的女刺客。他沉寂已久的人生,出現了一個無比猖獗的對手!

  ☆☆☆  言情小說獨家製作  ☆☆☆ ☆☆☆

  晚宴風平浪靜地結束了。儘管有幾位遠近馳名的禽獸出席,但晴空並不討厭他們。

  明星千點燦爛,新月一彎如鉤。目送賓客散盡,晴空走向庭院,望著夜空,忽覺寂寞。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三個時辰……他心算著。派出人馬捉拿一個異國姑娘,無數個時辰過去了,竟一無所獲。

  晴空露出惘然的神色。「她若是來刺殺我的,必不會離開都城。」

  城中遍佈他的耳目,豈會尋不到她的蹤跡?

  漫無目地的,晴空走進了芬芳馥郁的庭園,縱目一顧,遠處的鞦韆架上,居然坐著他亟欲捉住的姑娘!

  「絡用星河菡萏天,一家歡笑設紅筵。」映彤百無聊賴地晃著鞦韆,一點輕愁染上她眉梢。「應傾謝女珠璣篋,盡寫檀郎錦繡篇。」

  她唱著哀怨小曲,恬美的面孔,流轉著醉人心魂的嬌媚。

  晴空的府邸對映彤而言是一座大迷宮。她逃了半天,雙腿都酸了,還是認不清進出的路。無數次翻牆越壁,仍找不到出路的她,只能暫時歇息在偏僻的庭園內。

  「姑娘好興致,獨自吟詩歌唱,獨自陶醉。」晴空暢快地笑,邁步走去。「我派出的人無功而返,原以為妳精於藏蹤匿影,想不到妳還躲在我府裡。」

  乍聞聲響,映彤驚訝地轉過眼。晴空秀雅的風采映入她的眼簾,教她心緒一陣波動。

  「深夜了你不睡覺,逛園子做什麼?」她跳出鞦韆架,巡視逃脫的機會。

  「姑娘逃命的速度宛如電閃雷鳴,教人歎為觀止。」晴空發出嘲笑。「本君頗為擔憂,將來姑娘洗手不作刺客,改行去當竊賊!」

  「大人,刺客的任務是殺人滅口,我讓你親身感受!」映彤一拳擊向晴空的胸口。

  「有幸觀賞姑娘的功夫,我倒覺得,刺客更擅長逃亡。」晴空迎身上前,不退反進,吸納了映彤拳頭的勁道。

  「我逃,是因為我身後有一頭瘋狂的野獸,連同他豢養的禽獸!」她打在他胸膛的拳頭竟一陣發麻。

  映彤面色微變。晴空的前胸,突然震出一股氣勁。

  「姑娘可知道,妳為何吸引野獸追捕?」他迸出極其霸道的氣功,震倒了她。

  映彤失手跌坐在地,驚於晴空深沉的功力。「大人,那頭野獸失了理智,不正常了,見人就發狂!」

  「姑娘此話,像是攬鏡自照得出的見解。」他的身影覆向她。

  映彤頭頂的夜空黑暗,只剩晴空渾圓的雙眼透出光亮。

  「向我道歉,發自內心的道歉。」晴空居高臨下,笑著要求。「妳當眾打我,繼而毀壞我府邸無數擺設,索取妳一句誠心的道歉,絕不過分。」

  他的道理,映彤全明白。然而,仰望著他雍容華貴的姿態,映彤心往下沉……總覺得向他屈服,便低他一等,無法再面對他。

  「我偏不!」她明淨的雙眸裡滿是固執。「你要聽謊話,可以。但要我誠心誠意道歉,別想!」

  「你們吳越一帶的人,行事只求痛快,莽撞又沖動。」

  「你這話像從古文典籍裡偷來的?我也聽說你們蜀人多陰險,專幹吃人不吐骨頭的事。」

  「姑娘說得如此憤慨,是否曾吃過蜀國人的苦頭?」他掃視她,如看一個無生命之物。

  映彤環顧自己的處境,反擊道:「是呀,我現在不是正被你欺壓?」

  「與其受苦受難,何不向我賠禮了事?」晴空的眼底,蕩漾著瑰麗的水波,誘人沉陷。

  映彤連忙看向一旁,不再觸及他的眼睛。「我問心無愧,無須賠禮道歉。」

  「姑娘,奉勸妳別太頑固,尤其在比妳強大的勢力面前。」晴空俯身說教。看見映彤,他彷彿看見年少的自己,親切感油然而生。

  「大人,這是擇善固執。」她笑,神情驕傲。「我若是遇到強者便求饒的苟且偷生之輩,不如死了算了!」

  晴空微震。只需一句話,他明白了映彤。她與他是同一種人,然而死亡——當真能說到做到,灑脫得毫無眷戀?

  「妳不妥協的性子若不改,早晚會惹禍上身。」晴空有感而發,視線飄向遠方。「暗影之人一向以剛烈聞名,妳也不例外;身為刺客,太有個性並不好。」

  「這無須大人替我擔心。」映彤察覺他閃神,立刻起身喚他。「我們重新打過一次!」

  「妳不是我的對手。」他聲調平板的陳述。

  「我說了再比一次!」映彤不服氣地宣告:「我若輸了,這條命當是睹注,你拿去!我若贏了,你必須帶我走,不計前嫌!」

  「帶妳走?」晴空疑惑。「為何不是放妳走?」

  「……」她支吾半晌,不甘願地說:「我……迷路了。」

  「呵——」晴空發笑。「原以為,妳誘我派出所有部屬追擊妳,妳則藏在我府中,等候暗殺我的時機——」

  「閉嘴!」映彤窘迫大喊。

  「結果是我高估了妳。妳根本是迷了路!」他說話的模樣,顯得歡樂無比。

  「我叫你閉嘴!」映彤發了火,撲向晴空,拳腳飛揚。「我要跟你決鬥!」

  「你們吳越一帶的人,天生好鬥,女子亦不例外。」晴空端詳映彤英氣磊落的眉宇,幾乎忘了她是個姑娘。

  「別廢話了,出招——」映彤暗中思索著拳路。

  「打鬥太粗俗,而且有傷我的優雅。」晴空揮手輕搖,建議道:「我們吟詩對句,更適合今夜星月悠然的景色。」

  「……」映彤腦子空了半晌,只想到一個形容詞。

  「騷貨。」

  男人之中,要找一個用牛奶洗浴,決鬥還得講情趣的貨色,實不容易。「你是我見過最風騷的男人!」

  「姑娘的用詞遣字非常低俗。」晴空不悅地蹙眉。

  映彤擺了擺手,催促道:「你要吟詩對句,直接出題便是,廢話少說!我等著殺得你片甲不留呢!」

  「妳讓我出題?先發制人,我有可能斷了妳的退路喔?」

  「呵!」映彤坦率而笑。她幾位遠房兄弟在越國,於朝中從事文職,是越國著名的才子。常年耳濡目染的,她又豈是繡花枕頭。「吟詩對句,只是你出半句,我對半句,句句增加一字,直至一方告饒為止。如此簡單,你以為你難得倒我?」

  「姑娘試過此種遊戲?」晴空細細觀察映彤,她真是與眾不同,文武膽識以及那股與他相似的傲氣,一再牽動他的興味。

  「決鬥,我們是決鬥!」映彤糾正道。「我才不和玩你遊戲!」

  「今夜酒喝多了,有些乏味,令我懷念起清淡的東西。不如以『茶』為題。」晴空先出招——

  「香葉。」

  「嫩芽。」映彤自信地揚著唇角。

  「慕詩客。」

  「愛僧家。」

  「碾雕白玉。」他凝視她的目光愈漸深濃。

  「羅織紅紗。」

  「跳煎黃蕊色。」

  「碗轉曲塵花。」映彤思如泉湧。

  這只跳蚤,不止是以武犯禁的刺客那麼簡單。晴空像收到夢想的禮物,開心而笑:「夜後邀陪明月。」

  「晨前命對朝霞。」映彤側目,不解他為何喜笑顏開。她並沒有對錯字呀?

  「洗盡古今人不倦。」

  她應對自如。「將如醉前豈堪誇。」

  晴空縱情而笑。跳蚤姑娘充滿了不可預測的趣味。「妳實在有意思。」

  「……你實在有毛病。」映彤起了防備,戒慎著歡欣的晴空下一步會否翻臉。他到底在高興什麼?

  明媚的夜空中,忽然劃過一道白煙,掠過映彤的眼簾——

  她的心倏然抽緊!

  這陣白煙是映家刺客的求救信號,與她同在蜀國都城的家人,只有映飛,她弟弟!

  「短腿刺客,妳在看何處?」晴空發現她心思飄遠,喚了她幾聲。「回神!」

  「我有事,必須先走一步。」她擔憂映飛的行動出了狀況,無心與晴空爭鬥。

  「擇日,你我再比試。」

  「我並未允許妳離開。」晴空清雅淺笑。今夜太靜了,他需要拿她取樂片刻。

  「我要走要留,不需你的同意!」映彤不耐煩地拔腿,奔出花園。

  「自以為是!」

  晴空秀逸的身姿凝固不動。他眺望夜空殘餘的煙絲,不過須臾,耳邊傳來映彤喪氣的腳步聲。

  她苦惱地返回,走向晴空,期期艾艾道:「請你……請你帶我走出門,或者告訴我出口在什麼地方……最好能畫張地圖……」

  「哈!」

  「不准笑!」跳蚤怒了!

  ☆☆☆  言情小說獨家製作  ☆☆☆    ☆☆☆

  城南處,風月之所都集中在此處。其中一戶名聞遐邇的妓院內,正上演一場如火如荼的激鬥。

  映飛未能一舉殺掉他的目標,反而被識破身份,遭到圍攻的他以一敵百,孤掌難鳴。

  危難之中,一股雷霆萬鈞的劍光,急速闖入戰場。

  眾人閃神,驚見半張臉覆了黑布的映彤,貼近弟弟身邊支援。

  「姐——」映飛大喜過望。若非危難至極,他絕不會向無法確定是否可靠的映彤求救。

  映彤抬眼巡視週遭。附近不僅有敵人,還有圍觀的好事者。

  「走!」她當機立斷,帶著弟弟逃離。

  「別想逃!」置身在外的妓院之王,是位相貌平庸的婦人,她察覺刺客意圖逃脫,急忙指點手下緊密包圍他們。「你們是誰派來的刺客?」

  「拿錢賣命,只管殺人!」映彤手中利劍揮揚,寒光如花盛開,所到之處血花飛舞。然而她始終沒傷及人命。

  世間唯獨「暗影」的刺客,心高氣傲,不殺目標以外的人。

  館主由此判斷出映彤的身份。「你們是越國暗影的刺客?」她思索片刻,指點手下:「來人,備弓箭!」

  混戰中,無形的煙硝味充斥在館內,增添了有形的凌亂。

  晴空聽著他最厭惡的噪音,優雅的身姿卻未離去。他反常地深入亂境,走到娼館二樓的階梯上,俯視樓下的打鬥。

  「放箭——別讓他們有機可乘!」女館主提高聲命令。

  一群眾集在二樓圍欄處的人,備箭引弓,指向映家姐弟。

  晴空見此陣勢,眼中飄過詫異。「區區一間妓院,非但擁有武夫、劍客,連弓箭手也有?」

  映彤攻守之餘,還分心關照著弟弟的安危。「映飛,我打開血路,你先走!」

  「我不能拋下妳!」映飛陣腳微亂,看不到任何逃生之路。

  二樓處,弓弦聲同時震盪,撼人心魄。

  萬箭齊發!

  晴空虎眸一眨,優雅地取出他佩在腰側的長劍,感慨道:「動武之舉,實在有傷風雅……」

  「映飛,你快走!」飛箭射來的瞬間,映彤提起弟弟,掌風一送,全力將他推出戰圈之外。

  她的舉動不啻是自尋死路。發功後她來不及收勢,毫無防備地暴露出要害,成了無法閃躲的靶!

  「姐——」映飛驚恐地回望。

  漫天飛箭射向映彤。她自知在劫難逃,認命地閉上眼。

  驟然間,一道身影如流星閃過,擋在映彤身前。

  晴空旋起長劍。

  「啊!」驚呼聲迭起!

  射向映彤的箭,經過晴空的回擊,霎時如迸發的火焰,悉數反射而回!

  館中人士,全體目瞪口呆。

  二樓處,射箭的人反被自己的箭射中,哀號聲翻江倒海地散開。

  「我使的是『洞庭霜』。」晴空悠閒地介紹起他的佩劍。

  館內,充滿此起彼落的大呼小叫……

  映彤滿臉空白。嘈雜中,她只聽見晴空的聲音,溫潤得像柔和的溪水。

  「晴空?」她望向他,一張臉盈滿了迷惘。

  「……長三尺,重三斤十兩。」晴空逕自說明他的寶劍尺寸。「柔卷、剛折,無堅不摧,無戰不捷。」

  「晴空。」映彤重喚了他一遍,迷惘的臉逐漸僵硬。

  「百年前,此劍誕生於……」晴空專心講解,特地揮劍旋了一圈展示。

  「晴空!」這個絕世風騷男!映彤閉起抽搐的雙眼。

  「五十年前,此劍遭逢……」晴空聲情並茂,訴說他的佩劍曾有的經歷。

  全館寂靜,人群一陣困惑。

  映彤打斷晴空正在講解的舉動,發狂大叫:「你有完沒完?!」

  晴空瞄她一眼,面露恍然,顯示他方才徹底遺忘她的存在。

  映彤揚起拳頭的手,隱隱在發抖。「我不是叫你待在外面?你進來做什麼?」

  晴空誠實道:「一邊欣賞妳的慘狀,一邊嘲笑妳的無能。」

  「……」映彤全身顫抖。

  「晴空大人?」圍觀的人,慢慢地認出了錦繡君的身份。「晴空大人,是晴空大人!」

  鼓噪聲隨即氾濫如潮。有人驚喜、有人惶恐。館主神色慘白地趁亂逃跑。

  「站住!」晴空拋出佩劍,射穿了館主的肩頭,將她釘在門上。「這位館主,妳不解釋妳的劍客、弓箭手,養來作何用途的嗎?是準備興兵造反,還是……據地為王?」

  「大人……」館主痛苦地望著晴空。她的手下全呆在原位,不敢動彈。

  「帶走她。」晴空淡然下令,追隨他來到附近的衛士全數現身。

  「大人,我是陛下的朋友!」館主趕緊表態。「我與陛下交情甚篤,您不能抓我——」

  映飛聞言,憤慨地指著館主,大聲指控:「妳在娼館內豢養年幼的孩童,逼迫他們侍奉高官貴族,強迫他們做各種骯髒的事!有的孩子尚未長大成人就被你們折磨死了,難道只因妳與國王交好,便有殘害他人的權利?」

  「不要說了。」制止聲出自晴空口中。

  他厭煩地看了映飛一眼,俊美的面容閃過一陣風暴。「你可有證據?」

  映飛點頭。「委託我殺她的人,正是逃出館的一名孩子。」

  映彤在晴空身旁,將他不斷轉變的神色看在眼裡。「那孩子目前正在越國,臨時無法出面指認。不過,我相信館內仍有遭到傷害的孩子,只需找出他們,就可確定館主逼良為娼的罪行。」

  晴空陰著一張臉,讓映彤覺得格外陌生。

  「去。」他冰冷地吩咐衛士。「把館裡的人全找出來,把不相關的人全趕走,本公子要立即盤查清楚!」

  映彤微怔,望著晴空森寒的背影,陷入迷霧中。他為何突然變得冷酷無情?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0-2-24 00:25:19

第3章                
   
  館內,竟有一間地牢般的牢房,用於囚禁一些難馴的孩童。

  當晴空帶人搜查到這裡,見到的是幾名全身赤裸的孩子,有的被綁在牆壁上,有的互相抱成一團在哭泣,而他們的瘦弱身軀都有著同樣令人心痛的傷痕。

  「那些畜牲!」映飛見狀,眼眶微紅。

  映彤咬住唇瓣,眉頭鎖得緊密。她難過地看向晴空,想知道他打算如何處理此事?

  「罪證確鑿,你們去逮捕館主及其黨羽。」晴空只是淡漠地吩咐部屬。

  「映飛,去執行你的任務。」映彤連忙叮嚀映飛搶得先機。

  雙方爭先恐後地衝了出去,只留下晴空與映彤有所隔閡的身影。

  孩童啼哭聲中混雜了恐懼。映彤忍不住憐惜,準備上前安撫孩子們。可是晴空比她快一步——

  映彤以為他要發揮愛心,正欲露出笑容鼓勵他,卻驚恐地見他抽出長劍!

  「你做什麼?!」映彤在晴空舉劍劈向孩童的瞬間,恐慌地攔住了他!

  「放手!」他的虎眸蒙上一層灰,渾身散發出陰鬱的殺氣。

  「你想殺這些孩子?」映彤不可置信。

  晴空不答,推開她,長劍筆直地刺向畏縮的弱小身軀。

  「住手,你瘋了!」映彤在緊急關頭,空手握住了他的劍刀。絲絲血液,從她被割破的手心滑落。

  晴空垂眼,看了看滴在地上的血。

  「為何殺他們?」映彤痛心質問。「你該殺的是害他們淪落至此的人!」

  「那些人該死,他們也不能活。」晴空緩緩拉開映彤受傷的手。

  「為什麼?」身為暗影的刺客,他們殺掉為非作歹的人,就是為了讓無辜受罪的人好好活著。

  晴空扯出一抹淺笑:「因為他們髒了。若讓這些孩子活著,這一輩子,他們都不會快樂。傷痛將伴隨他們一生,何必呢?不如趁早殺了他們。」

  「你胡說什麼?」映彤用血流不止的手掌打向晴空的肩頭,逼他退開。「你沒有權利決定別人該死該活!他們的將來是幸或不幸,由他們自己決定!」

  晴空正視映彤生氣的俏臉,有一股燦爛的光芒從她臉上發出。晴空瞇了瞇眼,心弦輕輕地、悄悄地,顫了顫。

  「妳去看看,左邊的孩子一身的咬痕與抓傷,明顯遭人侵犯。妳去問問,這孩子想死還是想活?」

  映彤惆悵嘆息,不能接受晴空如此清極的一面。「無論他們承受了什麼,我或是別人……必定有人,願意幫助他們活下去!」

  「妳能做什麼?」晴空陰鬱的諷刺道:「救得了一個人的命,未必救得回一個人的心。」

  「你真奇怪。」映彤困惑。「身為刺客的我都不隨便殺人,你卻恣意奪取別人的性命,又說著好聽的理由,像是為了他人好才殺他們,簡直荒謬!」

  「妳我心思不同,無法相互瞭解。」他冷漠地說,不意透出滿身孤獨。

  「你讓我瞭解了什麼?」映彤煩躁。「你難道要殺掉每個你認為活得不快樂的人?」

  晴空沉默地凝視她,神色沒了平時的矯飾,面無表情,整個人空空洞洞。

  映彤看得心慌意亂。他到底怎麼了?

  這時,晴空的衛士跑過來稟告——

  「晴空大人,有人行兇,搶先殺了館主!」

  映彤回過神。映飛得手了!

  晴空半晌不答腔,許久,他才鬱悶的走出地牢,回到館內。

  「別管這兩名刺客,其餘的人,全部處死。」他吩咐部屬。

  映彤走向映飛,交代道:「你去保護那些孩子。」

  映飛發現她添了傷口,急問:「妳的手怎麼受傷了?」

  「我待會再向你解釋,快去!」

  「大人——」妓院的人慌亂地求饒。「晴空大人,您不能亂殺人!我們館子裡的人,多少伺候過陛下,大人——」

  「殺!」晴空釋出一句陰冷命令,彷彿碰了什麼穢物,他不悅地走出妓院。

  映彤望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露出濃厚的孤單,她的雙眉緊擰。

  「他在生什麼氣?」

  ☆☆☆  言情小說獨家製作  ☆☆☆  ☆☆☆

  空中飄蕩的柳絮不絕如縷,似陣陣輕煙,迷濛了映彤的眼。

  「他為什麼不高興?」她反覆思索著晴空離去前的表情,手心的傷隱隱發疼。

  晴空是在得知了妓院豢養孩童的狀況後,突然變了情緒。此事莫非觸及了他的心結?

  「姐,發什麼呆?」映飛領著一群孩童走向倚在門邊的映彤。「衙門說,臨時無法安置孩子們。」

  昨夜,晴空的部屬清理了妓院的殘局,他們姐弟兩人則累倒在館內,休養了一夜。

  映彤回神看向孩童們。一張張漂亮稀奇的面孔,令人目不暇給,孩童們晶燦的大眼與粉嫩的肌膚,教人心神蕩漾。

  「我們若是離開了,他們恐怕無所依靠。姐,我們是不是該盡些心力?」

  「他們好漂亮——」映彤顧不得形象,一臉垂涎地撲向羞怯的孩子們。

  「姐——別發花痴啦!」映飛急忙阻止非常喜愛孩童的姐姐肆意妄為。

  奈何他不是她對手,幾招過後,只能眼睜睜地看映彤抱著孩子猛烈地親吻他們柔嫩的臉蛋。

  「哇啊——」孩子們嚇得大叫。

  映彤玩性大發,追著他們嬉鬧,孩子揚起一陣天真的嬉笑,徘徊在週遭。

  「姐,妳的任務完成了沒有?」映飛存心掃她的興,督促道:「妳混進晴空府邸不是去與他結交,而是去行刺妳的目標!妳的目標死了嗎?」

  「催什麼嘛!」映彤聽了他的話,眉頭緊皺。「三天之內,我保證了結他。」

  她環顧著身邊的孩童,腦海飄過晴空俊秀的容顏。

  「姐,姐!」映飛再度呼喊,呼聲攙雜了一絲慌亂。「晴……」

  「你又怎麼了?」映彤不快地抬頭,眼前出現了一道不應出現的身影,正翩然走進館內。

  「晴空來了。」映飛戒慎地拋給姐姐一記警告的目光。

  「晴空……」映彤凝望著步入門內的優雅男子。「你怎麼又出現了?」

  「妳又為何還沒走?」晴空見姐弟兩人守在館內,頗為意外。

  「昨夜忙得太累,在此暫作休息。」映彤撥了撥頰邊微亂的發絲。「大人,你來找我?」

  「我來封鎖附近的街道。」晴空說罷,館外立即響起一陣混亂聲,像在呼應他的話。

  「……」映彤撇了撇嘴角。他不是來找她的呀?

  「昨夜見四周髒亂不堪,心中極不舒坦。」

  「你一不舒坦,便封了周圍道路,教附近的商家如何維生?」映彤聽著外頭的吶喊,儘是附近生意人的哀求。

  晴空輕蔑地笑。「終歸是些唯利是圖的低賤之輩,少一個,就安靜一分。」

  映飛看了姐姐一眼,默默地帶著不安的孩童們避開,遠離外邊的吵鬧。

  「你們居然帶著那群孩子……」晴空巡視著館內臟亂的景況,視線若有似無地掃過映彤的臉。「妳真是個隨性的刺客。」

  「你憑什麼指責我?」她哪裡隨性了?

  「例如,妳並未認真想殺我。」晴空慵懶說。

  映彤要笑不笑。「人們熱愛你,錦繡君。百姓愛戴的人,暗影絕不妄動。」

  「我記得,妳用一口唾沫為自己買了我的性命?」

  「你不提,我幾乎忘了。」她恬靜的目光毫無波動。曾令自己氣得五內俱焚的人,一晃眼,怒氣竟已煙消云散。

  「手……痛嗎?」晴空低聲問。由衷的關切之情,潛藏在他孤寂的眸光內。

  映彤提起手摸了摸,在晴空的注視下笑了下。「還有點痛。」

  她感覺得到,晴空灼熱的目光正繞著她打轉。須臾,她聽見他幽幽地嘆息,似有無限的愁緒。

  映彤抬頭,望著晴空疲倦而憂鬱的臉。「大人,你一夜未眠?」

  「妳倒是非常愉快?」晴空羨慕道,沒回答她的疑問。

  映彤點頭,開心地說:「你瞧見方才在我身旁的孩子沒?」

  「可怕的東西。」討厭孩童的晴空,蹙起了眉。

  館外的街道,全是他的部屬查封店家的爭議與擾攘聲,兩人鬧中取靜,互相凝視、交談,宛如脫離了世界。

  「你該注意去看,孩子們多可愛,柔軟的身軀、甜美的笑容、馨香的味道……幸好,你沒殺掉他們。」

  掛在映彤臉上的歡笑,使晴空煩悶。

  他的生活太乏味了。她的快樂、她的活力,一再刺激著他心生不平。

  「數十年後,他們的身體,或是浮腫乾癟,或衰竭得似凋謝的茶花……妳說,到時候他們還能有多可愛?」

  映彤的笑臉凝固。「大人,是人皆會衰老,您也有油盡燈枯的一天。」

  「不,我有選擇的權利。」晴空漫步到大廳,挑著幹淨的桌椅落座。

  他不是來封鎖街道的麼,怎麼自己坐在館內偷閒?

  映彤暗自發笑。「大人,我承認你像芙蓉花般美麗,但你只是凡人,逃不出生老病死的宿命。」

  晴空背倚座椅,半閉雙眼。「妳忘了,人比花朵幸運,有自主的權利。我絕不讓自己有變醜陋的一天。」

  他語調輕淡,人似沉入了夢鄉。

  映彤聽著他的言語,訝異道:「你總不能趕在衰老前死去吧?」

  「有何不可?」他的語調宛若死水。

  「沒人會為了『不老』而去死,這是極其荒謬的傻事!」映彤俏目圓瞪。

  「有的,有人會。」晴空舉手撫額,仍舊閉目養神。*「衰老是人生最殘酷的刑罰,不如一死了之。」

  映彤不可思議地走到他的座位旁。「我相信,即使你老了、丑了,你的子民照樣愛戴你,永遠不變。」

  晴空緩緩地睜開眼,看向清風吹進的窗口。

  窗外的景色,映在他寂寥的瞳眸中。他淡泊地說:「姑娘,此刻我們享有微風與陽光,知道有天色澄明似水,有云海如波瀾壯闊。擁有此刻,足夠了。」

  映彤鎖起眉心。晴空不經意的憂傷,逸出他的身體,散佈在週遭,她無法不被感染。

  「你不曉得有多少人為求生存,付出了何等艱苦的代價!」在她心裡,他簡直是不知天高地厚、不知人間疾苦的絨桍子弟。

  「我只曉得生活日漸無趣。」晴空淡笑。「費心呼吸一口氣,卻始終不知為了什麼。」

  映彤的目光繞著晴空的面容。

  他的五官俊美細緻,唯獨一雙渾圓的虎眸過於狂放。若是他目色光燦,整個人連帶也意氣風發;一旦他目色灰暗,整個人就顯得黯然無神。

  「你的後代呢?」映彤沒察覺她投入的情感漸濃。「無後,是最不肖的罪過。你總該成婚生子,為了你的妻兒活下去。」

  「正常男人是永遠不會受一個女人的禁錮,哪怕她美若天仙。」晴空取出一柄摺扇,徐緩地展開。

  「大人算正常男人?」映彤嘲弄地問。「你們皇親國戚成家後,不是照樣拈花惹草?是否被禁錮,有何分別?」

  「有家累的男人和獨善其身的男人,層次不同。」晴空輕搧起風,悠然自得。

  「成家,有傷我的優雅。」

  「……怪物。」映彤發誓,世間找不到第二個像他這般怪異的人,而他居然說自己正常?「有家室、活到老,都會影響你的優雅。大人,你真的認為你正常?」

  「那要看與什麼人比較了。」指間的摺扇半遮臉龐,只露出一雙虎眸觀察她。

  「我國蜀王?我國將士?我國百姓?或是你們國家裡的人物?與各種各樣的人比較,可得出各不相同的答案。」晴空打趣道:「妳提供一號人物讓我進行深切的分析,如何?」

  「我放棄與你交談。」她受不了他把簡單變複雜的本事。

  「妳不妨換一個話題。」晴空笑吟吟。

  「我不是賤民嗎?」眼高於頂的晴空竟有意與她談天說地?「大人不擔心與賤民交談,折損了大人的身價?」

  「女人家就愛記恨。」他無奈地攤手,眼神流露出寬容。

  「你的表情像在指責我毫無雅量。」

  「有雅量的姑娘,不會為了一口唾沫殺人。」

  「誰叫你出口傷人。我的目標又不是你。」她冤枉地表明。「我是被你氣極了才做出一些莽撞的行為。」

  晴空面色微凝。「妳的目標是誰?」

  映彤回視他精光閃爍的眼眸,坦然答道:「蜀國的護國將軍。」

  「那隻禽獸呀!」晴空半啟口,笑顏忽地明朗。「妳告訴我目標,不怕我洩露了風聲?」

  「你不會。」映彤嘴角微彎。

  「昨日,妳早已曉得他會來我府邸。因此故意招惹我抓妳回府?」晴空透亮的瞳孔,照出她複雜的神色。

  「那是意外!你家附近人多、地形複雜,不容易闖進去嘛!」她理由充分的說明。「我是想混進去,但沒想到『不慎』惹到你,被你抓進去。」

  「呵!或許妳根本不知路該怎麼走?倘若妳獨自潛入我府邸,無人帶路……我想,妳走個三天三夜也未必弄得清出入的路。妳該感謝我親自帶妳進門!」

  「住嘴啦!」她容易迷路的真相被不留情面揭穿,映彤羞憤地一掌拍向牆面,壁上立刻破開一道裂痕。

  「原來……」舒暢的笑意在他唇邊綻開。「妳的目標不是我。」

  「未必。」雖然她收回了殺他的念頭,依然嘴硬道:「我探聽到明晚,皇宮有一場宮宴。我會去暗殺你們的護國將軍。刀劍無眼,先提醒你小心保護自己!」

  她的直言不諱令他詫然。「姑娘,妳毫無保留的告訴我,妳決定在何時何地行剌我國將士,妳不覺得太猖狂了?」

  「我是希望,你若發現了我的行動,千萬別阻撓我或揭穿我。」

  「妳可知明晚的宮宴,蜀王將表演他新編的舞曲?」

  映彤一聽,倒頗有興致。「你們蜀王有個古怪的外號,叫『聞雞起舞』。據說他酷愛歌舞,他的舞蹈到底如何?」

  「他的舞蹈令世人痛不欲生。」晴空彷彿在述說災難的神情,有著無法描述的悲哀。「相信我,看他跳舞不如受萬人踐踏。」

  「你引起我的興趣了。」映彤更加期待蜀王的表演了。「一定得見識一下蜀國之王的才能。」

  「妳別去!我另找機會協助妳行動。」晴空柔聲勸阻。

  「妳不瞭解。妳蜜般誘人品嚐的肌膚,鮮嫩欲滴的紅唇,如寶石般幽靜生輝的眼睛,有多吸引人。」

  「……大人?」她被他毫無前兆的露骨讚美,打亂了平穩的心緒。

  「妳若出席宮宴,必會成為眾所矚目的焦點。」初見面,或許難發覺映彤的動人之處,但只需片刻相處,便足夠牽動所有人的目光流連忘返。

  「大人,你真的不正常。」身為蜀國公子的他,居然要協助越國刺客,暗殺蜀國的將軍?

  他們之間沒有交易,也不算有交情……他是為了什麼?

  映彤的面容因錯愕有些扭曲。

  「妳的想法才不正常。」晴空反駁。「皇宮戒備森嚴,妳去行剌無疑是自投羅網。」

  「護國將軍的府邸有重兵把關,更難潛入。再說,你們蜀王聽起來是個相當有趣的人。」一個喜歡跳舞和殺戮的君王,是何等怪異。難得有機會,她怎能不去親眼見識一番?

  最重要的是,她想知道令晴空如此悲哀的人是什麼模樣。

  晴空搧了搧他濃密的眼睫,半掩住虎目內的煩亂。「妳不是他喜歡的模樣。」

  「誰?」映彤聽得胡塗。

  「我王。」晴空狀似悠閒道:「他喜歡成熟豐潤的女子。妳太稚嫩了。」

  「我何必合他的胃口?」映彤問著,逐漸領悟晴空的暗示。

  「你在暗指什麼?」她怒目逼問。

  「妳知道我指什麼。」他笑中帶著寂寞。

  「你亂想些什麼不乾不淨的東西?」映彤覺得受了侮辱,全身漲滿怒火。「我是去行刺,不是去勾引人!」

  他居然以為,她想去吸引蜀王的注意!

  「俗話說,畫虎畫皮難畫骨……」晴空語調輕淺。

  「我以為我們互相理解。」她按捺著打他一頓的念頭。

  「不。」晴空起身,與她劃清界限。「我根本不認識妳。我連妳叫什麼名字都不曉得。」

  映彤惱怒的眼裡混入了迷惑。他原先還友善講理又溫和,為何一轉眼就翻臉不認人?

  「告辭。」晴空冷漠地邁出步伐。

  映彤愣住,鬱結叢生。男人都這麼善變嗎?昨夜忽然發脾氣,今日再度重演,他到底有多少詭異難解的心病?

  映彤氣悶地踢了踢晴空坐過的椅子,半晌,嘴裡吐出抑鬱的嘆息。「這次,他又在生什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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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暖風吹過無月之夜,巍峨的蜀國皇宮內,人聲鼎沸。

  映彤假扮成宮女,手捧酒水,一雙俏目眺望遠處。

  遠處,位於大殿的角落,有一位朝臣正與晴空交談,不知他們說些什麼?

  映彤左右張望,其餘的宮女們專心地把酒水放置在各個坐席上,她不動聲色地挪移步履,走向晴空所在的位置。

  晴空聽著身邊的朝臣似感激又似抱怨的長篇大論,開始顯得有些煩。

  「記得上次宴會,陛下跳起了脫衣裳的舞蹈,真是太可怕了!晴空大人。」說話的朝臣一臉餘悸猶存。「我一見陛下抖動他的肚皮,立刻吐了滿地。我發誓,絕非存心嘔吐,純粹是自然反應!」

  晴空不堪回首地蹙眉。「你一吐,讓我和陛下以外的人都吐了。」

  「陛下當時氣瘋了,還想殺我全家……」伴君如伴虎,朝臣感慨萬千。「全賴大人一番勸止,打消了陛下的念頭。我該如何報答大人?」

  「我雖未嘔吐,但從此以後,我的腦子裡充滿了陛下各種驚心動魄的醜態,寢食難安、生不如死。」晴空厭煩地揮手。

  「至今,回想起陛下當時的姿態,依然令我……上天,你讓我陷入恐怖的回憶中!你到底是報答我,還是報復我?」

  「大人,我是無心之過,真是太對不起您了!」

  「無須道歉,你只需記住,陛下舉辦宴會的前一天開始,直到宴會結東,整個過程,你必須絕食!」晴空勸告道:「謹防他突然起了跳舞的興致。」

  「大人的指示下官絕對遵從!從昨天起我就未曾進食,為的就是忍受今夜的磨難。」說話的人面色如遭恐嚇。

  晴空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倘若你覺得自己太胖了,想消瘦一些,不妨少量吃一點。只需一點,接著,無論是在陛下表演時,或是表演之後,都能激發你連續嘔吐個幾天幾夜。難得我們陛下的醜樣有此作用,能使我們保持良好的體態,你不妨稍加利用。」

  「兩位大人。」一道呼聲,發自他們身後。

  宮女裝扮的映彤,手托金盤,遞到晴空眼下。「請用。」

  晴空聞聲,轉頭看見映彤的臉,他意興闌珊的瞳眸立時閃出火花。

  這只跳蚤……真是無孔不入!

  晴空伸手端起映彤手捧的金盤,轉交給一旁的朝臣,隨即握住映彤的手腕,帶她走到無人處。

  「你是想趕我走嗎?」映彤急忙詢問他的意圖。

  晴空垂首,附在她耳邊輕聲說:「妳到底是來了,而且打扮得面目一新,跳蚤姑娘。」

  蜀國宮女的服飾,比起一般女子的衣裳稍嫌裸露了些,手腳肌膚之處均無衣物遮掩。

  「你別和我太親近。」映彤察覺到有些人已在注意她相晴空。「假如我下手被發現了,人們會以為你和我有勾結!」

  「無所謂。」他的目光圍繞著她的身體打轉,絲絲驚豔之色湧上瞳眸。「妳非常適合穿我國的衣裳,鮮豔的色彩襯托妳的肌膚更柔嫩白皙,誘人觸摸。」

  晴空豪放的言辭使映彤羞紅了臉。她的穿著和大殿裡的宮女毫無差別,晴空卻覺得她特別耀眼?

  「妳這回沒迷路?」他戲謔地問。

  「我跟對人了嘛!」她混入新進的宮女中,一群人走在一起,想走丟根本不可能。

  晴空手指輕佻地抬起她的下顎。「難道,跟著我就不對了?」

  映彤俏臉發紅,猛地推開他,像急於逃避什麼似的飛奔到另一處。

  晴空隨著她的背影,追了幾步。此時殿外傳出一聲宣告,蜀王到了。他遲疑片刻,停止了追捕映彤的腳步。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0-2-24 00:25:46

第4章                
   
  一位肥胖的男人坐入王座。他呈現老態的面貌與晴空的長相毫無相似之處,而且看不出他們只差了兩歲。

  「晴空,到寡人身邊來。」蜀王伸出友好的手,請堂弟坐到他身邊。

  映彤回到宮女的行列中,依序為人斟酒。她一邊分心端詳蜀王,一邊觀察著晴空。蜀王的模樣很普通,不像外傳的是個面目猙獰又醜態百出的人。

  突然蜀王清了清嗓子,宣佈道:「今夜,寡人暫不表演新編的舞曲了。」

  群臣驚喜地大呼:「臣等深感遺憾,深感不幸哪!」

  ——感謝神明!所有驚喜只能藏在心底,臣子們死裡逃生的歡喜神情,因無法聲張而隱忍得十分古怪。

  映彤端著美食走過護國將軍身邊。她暗自冷笑,沒看見遠處的晴空也對著她的背影詭笑。

  「站在護國將軍身前的姑娘,請妳回頭。」晴空暢飲著美酒,愉悅地出聲呼喚映彤。

  映彤正欲下毒的手抖了抖,整個人因晴空的話而僵住。

  「她怎麼了?」蜀王狐疑地問晴空。

  晴空剝開一顆葡萄放進嘴裡,甜美地笑道:「陛下,臣看見那位宮女在陛下說不跳舞的時候,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她哪有?!映彤冤枉地豎起眉。這個可惡的男人想破壞她刺客生涯中最重要的首次行動嗎?

  「……」蜀王不高興地皺了眉頭。

  ——妳死定了。在場的臣子、奴婢,射向映彤的目光皆傳達出同樣的訊息。

  「妳——」蜀王瞇起了眼睛審視映彤。

  「陛下!」映彤馬上拋開手裡的東西,假裝惶恐地跪倒在地。「陛下,我確實笑了,不過,我的笑是因為陛下高興!」

  開玩笑——她若遭到蜀王處置,她的任務怎麼辦?壞蛋晴空,原以為他可以信任,結果他居然耍陰招陷害她!

  「哦?」蜀王疑問:「妳高興什麼?」

  映彤瞪了晴空一眼,隨即恭敬地稟告。「原本,聽說陛下今夜將展現您美妙動人的舞姿,全場臣僕無不期盼,奴婢亦然!」

  「咳——」晴空嘴裡的葡萄果肉險些吐了出來。

  映彤雙手交握,虔誠地繼續演戲。

  「可是,陛下殘酷地臨時拒絕施展您神妙的舞姿。奴婢雖萬分心痛,但,奴婢以為陛下應該是想出了更加精彩的舞蹈,為了將最完美的一面表現給愛慕您的臣子看,這才忍痛暫時藏起陛下的驚世才能!」

  蜀王凝視映彤的眼睛有些濕潤了,他激動道:「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妳如此瞭解寡人?」

  「陛下,她尚未解釋她高興些什麼。」晴空懶散地開口。

  映彤不悅的視線與晴空戲譫的目光在空中擦出火光。

  她憤恨地瞪著晴空,嘴裡仍動情地訴說:「陛下,我高興是因為我瞭解陛下的想法!我為陛下無私的心胸而歡喜——我王英明!」

  四周的臣子立即明智地附和:「我王英明!」

  晴空咋舌,盯著映彤的得意臉色,他感到新奇。

  「晴空,她真是一位蕙質蘭心的姑娘。」蜀王拭著眼角的淚光。

  「請陛下將她賜給我。」晴空拋給映彤一個燦爛的笑。

  「呃?」映彤抽氣。他又有什麼歪主意?

  「臣對這位善解人意的姑娘,十分動心。」說著,晴空起身走向映彤,不管她搖頭連連,執意拉她坐到他腿上。

  「你到底想做什麼?」映彤惱怒地低聲問他。

  「感謝陛下的賞賜。」晴空逕自知會蜀王。

  「哦,你喜歡就拿去,不必客氣。」

  什麼?映彤張大了嘴。她不是東西啊!

  晴空拿起一顆梨塞進她嘴裡。看她鼓著臉,怒目圓睜的模樣,他開心地笑了。

  「誰叫妳不聽話,」他低頭,像親吻她一般湊近她臉。「沒有我的允許,擅自潛入宮裡,妳讓我很不愉快。」

  可是他的表情分明笑意盎然的呀!映彤心神微亂。

  「這東西送妳。」晴空親密地把住她的手,塞給她一樣禮物。

  映彤納悶地看著他俊美的臉,再垂眸,手裡已多了一塊淡綠色的晶石。這是什麼玩意兒?

  「妳仔細看晶石裡的那隻蟲子。」晴空提示茫然的她。「送我這東西的人說,那是一隻遠古時代的跳蚤呢,姑娘。我只想將孤獨的牠,歸還給牠的後代而已,沒什麼惡意。」

  「噗——」映彤吐出口中的梨,跳了起來。「晴空——」

  他恣意捏著她氣鼓鼓的臉頰,樂道:「帶牠回去一家團聚吧,跳蚤姑娘。」

  ☆☆☆  言情小說獨家製作  ☆☆☆    ☆☆☆

  夜盡了,晨曦的白光取代了漫天的灰暗,天已破曉。

  城南處,繁華一時的風月場所全遭到封鎖,使得附近的街道陷入一片荒涼。

  映飛心有憂慮,守在門口。前往皇宮行刺的映彤一夜未歸。他望著天色,正惶然之際,聽見從遠處奔近的腳步聲。

  映彤氣急敗壞地跑回借宿的妓院,踩在地上的腳步故意加重,藉以發洩出她滿心的不快。

  「姐——」見她安然無事,映飛笑了。再見她愁眉不展,映飛沉下臉。「姐,妳失手了?」

  他一問,道出了她生氣的內情。映彤臉面無光地推拖道:「全是晴空!」

  晴空整夜纏著她東聊西扯的,一會兒消遣她,一會兒激怒她惹她發火……害她全忘了護國將軍的存在,連目標幾時離席了也不知曉。

  映飛察言觀色了一會兒,顧忌道:「姐,妳和晴空太親近了。」

  映彤不以為然。「我沒有失去分寸,更沒有行差踏錯。」

  「可我們是刺客!行動時,只求迅速達成任務,獨立獨行,不宜與人勾搭!」

  「誰勾搭誰了!」說得彷彿她紅杏出牆似的,映彤怒視弟弟。

  「妳激動什麼?」映飛瞅著姐姐浮現紅暈的臉,認定她有隱情。「妳對待不在意的人只會冷言冷語。現在妳臉紅,去照鏡子看像不像在心虛?!』

  「你真討厭!」被弟弟看穿,映彤站在館外,雙腳失去了進門的力量。「你為什麼不是女的呢……」

  「妳在說哪門子的鬼話?!」映飛眉頭一緊。「我不是女的與妳招惹晴空有何關聯?」

  映彤眼神胡亂遊走,雙手握著一塊晶石,在身前絞扭著。兄弟總是比較不解風情,如果在她身邊的是同為女兒家的姐妹,滿懷曲折的心事就有了吐露的對象。

  她需要求助於人,晴空為何生氣、為何破壞她的行動、為何送她禮物?

  如果不重視一個人,怎會送她東西?即使是用來嘲笑她的,也算是精心準備的禮物呀!他重視她吧?

  映彤一張臉悶得紅豔,苦悶地瞧了瞧呆滯的弟弟——噫,她實在無法和呆頭呆腦的映飛商量如此羞人的心事。

  「姐,」映飛端詳著她手中之物,問:「晴空送的?」

  「你怎麼曉得?」映彤眉間掠過一絲喜悅。弟弟曉得晴空此舉的意義嗎?

  映飛嘆了口氣,在姐姐期待的目光下厲道:「妳若不儘早完成任務離開蜀國,我立刻回報家中,說妳和晴空過分親近!妳不想初次行動便被半途召回吧?」

  映彤一聽,臉現沉重的窘困之色。

  「你去說呀!我問心無愧,怕什麼!」身邊沒個能說心裡話的人,煩躁的映彤鬱悶地轉身,躲開咄咄逼人的弟弟。

  「姐——妳又要去哪?」

  「不用你管!」她只想找個安靜的地方,把心緒理分明。

  晴空、晴空……他笑是為何,怒又是為何?

  有關晴空的事,她都想知道……

  ☆☆☆  言情小說獨家製作  ☆☆☆  ☆☆☆

  單薄的晨曦像分不清虛實的淡月餘輝,在天邊流轉。陽光仍在云後,尚未臨幸蜀國都城。

  晴空一身錦衣華服翩然踏階而下,走出皇宮內院。

  宮廷外,他的奴僕們睡倒在轎邊。溫熱的晚風,吹了這些年輕人一整夜。

  「起來。」晴空叫醒他們,交代道:「你們回府休息。今日我不出門了。」

  奴僕們睜開眼,連滾帶爬地起身。「請上轎,大人。」

  掃視著他們生氣勃發的面孔,晴空的胸口有些沉鬱。「你們先回去,我想步行回府。」

  「可、可回府的路很遠耶,大人?」

  「走一小段路的體力我還有。別說了,快回去。」遣走奴僕,晴空望著他們健壯充滿活力的身影,不自覺地陷入感傷中。

  他垂眼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肌膚依舊滑嫩光潔,但他知道他的青春已遠去。

  都城的街道兩旁,隨處可見一些醉漢,躺在地上熟睡。

  「可悲的人。」走過不見盡頭的道路,他本就緩動的心,越跳越慢了。

  每天過著枯燥的生活,無論如何都快樂不起來。一成不變的日子讓他厭煩到了極點。街道的前方是交叉路口,晴空隨意轉動視線,卻瞧見一道預期之外的身影嫣然出現,她正有一步沒一步的徐徐走來。

  晴空的心突然狂跳,凝望著對面街道的姑娘,疑問脫口而出:「妳怎麼在街上遊蕩?」

  片刻前,兩人還在宮廷內。當映彤驚覺目標已離席,立即掙脫他衝出宮外。他措手不及,無法阻止她離去。

  兩人明明分開了,現在竟重聚在一起;前前後後,像只經過一眨眼的工夫。

  映彤在街道的另一邊遙望晴空,她的驚訝之情不亞於他。

  誰也沒料到,分別沒多久,又驟然相遇。

  「無處不相逢,我們真有緣。」一股暖流在胸臆間翻湧,晴空感受到未曾有過的溫暖。

  映彤的雙腳貼著地面轉了轉,不願多做交談的她拔腿就往回跑。

  「妳犯了什麼不可饒恕的錯?」晴空的聲音追著她。「需要落荒而逃?」

  映彤猛地回頭,眼神熠熠發光。「看見你令我不快!如果我不離開,我擔心我會忍不住揍你一頓!」

  「刺客遭人壞事是常有的,妳不必介意。」他笑著安慰她,那笑容無比真誠。

  「你壞了我的事,卻叫我別介意?!」映彤忍無可忍丟出手中的晶石,砸向他俊美的笑臉。

  「妳該聽我的話。」晴空接住晶石,語調柔暖道。「早已勸過妳,不要參加宮宴!」

  「只因我不聽你的話,你就報復我?」映彤猛跺腳。

  「說報復太嚴重了,至少我沒揭穿妳的身份。」

  「可是你陷我於危難之境!」那終究是不義之舉。

  「我知道妳聰慧機靈,所以給妳表現的機會,妳不領情我不勉強,但責怪我陷害妳,未免有些不知好歹!」晴空在她周圍繞步走。

  「我又不是你的東西,憑什麼叫我服從你?」她氣沖沖地抓住他質問。

  晴空止住不動,晨光灑落在他的側面,那秀雅的臉,頓時有種不食人間煙火的氣質。映彤看得有些迷亂,心弦發顫。

  「這樣不行。」晴空惋惜。

  「什麼?」她只顧著看他,沒留意他說了什麼。

  「妳凝視我的眼神,洩露了妳的淫念。」晴空眨眨他濃密的眼睫。「這會讓妳一身的正氣變成邪氣。」

  映彤怒火中燒。「請允許我扁你,大人!」

  「假如妳允許我回手,我很樂意與妳達成協議。」他語調輕快。

  映彤撩起裙襬,大有一去不回頭的氣勢。

  晴空枯燥了長久的心情,因她而越來越愉快。「請先別走。」

  她實在是個逗人開心的小東西!

  「你別想!」映彤惡狠狠地瞪他。

  「我不只是在想而已。」

  「你還要怎樣?」她倒是很想撲上去撕掉他臉上的笑容。

  「我要綁妳回家,與我的貓兒做伴。」酷愛寧靜的晴空,從沒遇見如此活潑足以媲美跳蚤的人。映彤不拘束的個性,一再吸引他留戀她的獨特風貌。

  「你若不怕我成為你的殺『貓』仇人,你儘管去做些愚蠢的事情!」映彤先是發怒,隨即在晴空的眼裡,她發現了一絲無法稀釋的孤寂。

  「你……」她忽地軟了心腸,慎重地問:「你是不是很寂寞?」

  晴空一愣,笑著搖首。「世間沒有比我更富裕的人。」權勢、名利、地位,無一所缺。「我有最華貴的財寶,以及最美麗的情人。」

  「情人?」映彤震住。

  她張大了眼,張到眼睛痠疼刺痛,仍目不轉睛地看著他。他有情人了?

  「我們蜀國的丞相夫人。」晴空魅笑。「記得為我保密。」

  蜀國丞相之妻,美得超凡脫俗、世人皆知;不過,知道她與晴空有染的人,寥寥無幾。

  「……」映彤啞然。

  「妳還認為,我比妳寂寞?」晴空柔聲問。

  映彤無知覺地搖頭,腦中電閃雷鳴,波濤翻滾。

  「你……你願意,為你的情人而死嗎?」她揪心地問。

  晴空微微揚起眉。「我願意送她一箱珠寶。」

  映彤不滿地指責:「你不是誠心喜歡她!」

  「妳也懂情愛?」他訝異。

  「沒大人你的經驗豐富。」她全身散發著不滿。「你應找個良家婦女,安定的過日子。少參與一些類似昨晚的夜宴,那種無意義的聚會、晨昏顛倒的生活,對身體沒好處,愛漂亮的你一定知道啊?」

  「我已經老了。」晴空悠悠地說。「有些事不適合做,有些空閒還需消磨。」

  「你不老。」映彤說得有些急。只是看著他,便教她目眩神迷,幾乎忘了困擾她一夜的種種難題。「你只是有些遊手好閒。據我連日的觀察,你們貴族子弟成天無所事事,活在人世,實是一點意義也沒有……」

  她越說,越無法控制心情的熱切,需要一句又一句的話語,牽住晴空的注視。漸漸的,映彤察覺晴空的目光微微轉變,他的視線悠長,像在細細思索什麼,映彤不明原由地怔愣。「你看什麼?」她問。

  「看妳。」他正視她,寂寞道:「妳太耀眼了。」

  她在他深邃的凝視中,無法穩住自己。

  「近幾年,我時常過著日夜顛倒的生活,鮮少看見陽光。」晴空的眼底興起波瀾。映彤彷彿一道陽光,透過濃霧,光芒直達他荒蕪的心田。「看見妳,彷彿看見了陽光。」

  他舒心的笑容令她一陣失神。「我像陽光?」她暈眩地問他。

  晴空親切一笑,出其不意地出手將她劈昏!

  「你——」映彤驚訝地跌在他懷裡。他為何攻擊她?

  她的眼皮合上,在昏迷的前一刻,只聽見晴空愉悅的聲音。「我想把陽光帶回家。而且,不只是想,我還做了。」

  他任性得像個肆意妄為的孩子,此時他臉上如孩童般的純稚笑容,比起平時優雅的姿態或秀美的容貌,更加撼動人心。

  ☆☆☆  言情小說獨家製作  ☆☆☆ ☆☆

  床榻邊,晴空含笑凝視著映彤的睡顏。她的個性非常獨特,獨樹一幟。凝視她許久,他竟不覺煩;幽幽地嘆口氣,晴空慢慢地收回眷戀的目光。

  每天早晨醒來,他只覺不如長睡不醒。思量多時的主意在腦中定案,晴空抬起步伐,走出寢房。

  儘早離開人世,或許是他今生最好的歸宿……

  沉睡中的映彤雙眉微蹙,過了半個時辰後,她慢慢睜開眼睛。巡視著陌生的房間,映彤並不慌張,她知道自己必然在晴空府中。「他敲昏了我,帶走我……有什麼意圖?」她百思不解地走出寢房,室外的格局令她眼前一亮。前方的內廳傳出些微交談聲,其中包含了晴空的嗓音。映彤循聲而去。

  「您當真……當真要這麼做?」蜀國首席御醫面有難色,聲音帶著困惑。「大人……」

  「這些是答應給你的酬勞,等你完成了我交代的事項,你將得到我遺留的部分家產。」晴空堅定的回答。

  映彤加緊腳步,他們的對話令她無端恐慌。

  御醫猶豫了片刻才說:「大人希望以何種方式離開人世?」

  「你儘量提供一些不傷我身體又不令我痛苦的辦法。另外,你必須保存好我的屍體。」說話的晴空是笑容燦然的,絲毫不覺他的話有多令人驚異。

  映彤踏著慌亂的步履趕到內廳入口。

  御醫接著說:「保護大人的屍首不腐化,極其困難。可能需要處理掉大人體內的五臟六腑……」

  「聽著。」晴空沉聲警告。「我要自己完好無缺,挖掉我的內臟可不是件令我愉快的事。」

  映彤震驚得不能動彈,凝在入口處的身子像座雕像。

  「傳說,有種晶石能夠保存人的屍首……」

  「我等你給我好消息。」晴空揮手示意御醫退下。

  御醫遵從指示,退出內廳,轉身時不意瞧見有位姑娘站在門邊,不知她聽到多少?「這位是?」御醫望向晴空。

  映彤神情恍惚地走上前。晴空坐在臥榻上,慵懶的姿態顯得柔魅。

  她舉頭看他,眼底流露著惶然。「你們在說什麼?」

  「你先走。」晴空向御醫下了命令,沉默地聽著腳步聲離去。

  映彤難以自持地走近晴空,追問:「大人?」

  他別開眼,望向窗口。有風吹過,又遠走。

  「妳看陽光出現了。」他遲緩地開口,意在言外。望著天邊刺目的日光,他像是有無窮的感慨。「與妳同樣燦爛。」

  映彤站到他面前,擋住他的視線。

  「你要自盡嗎?」她疑惑地問。

  晴空微微一笑,閒話家常般地說:「我在人世度過了三十四年無趣的歲月。」他舉手摸了摸額角,生怕出現皺紋似的。「真可怕……倘若有一天,我變得老態龍鍾……不如先去死。」

  「你是認真的,你真想尋死?」映彤驚駭。

  「妳不為我高興?」他孤獨地笑著。

  「你實在太瘋狂了!」映彤的胸口異常疼痛,人倒退了幾步。

  晴空悠閒地起立,跟進幾步,攫住她的手腕。「我希望妳能陪著我,直到我死去。幾天而已,答應我。」

  映彤使勁搖頭。「活得好端端的,為何非死不可?」

  「與妳相處的這幾天,我非常愉快。」他答非所問。「儘管妳經常惹我生氣,但我仍期待臨死前與妳共度最後的時光。我甚至可以陪妳一同行刺那禽獸……」

  「住嘴,住嘴!你根本不正常!」她用盡全力地推開他,大量的悲傷混亂在她的身體裡蔓延開來。映彤難以負荷的,閃避鬼魅一般掉頭跑開。

  「有個問題一直忘記問妳。姑娘,妳叫什麼名字?」晴空面色不改地問。回答他的,是映彤拚命奔跑的腳步聲。

  晴空嘆息,寂寞地走向庭園。庭園裡花木正興,遍地鮮豔。

  ☆☆☆  言情小說獨家製作  ☆☆☆

  柴房外面向著一片綠林。林子雖不廣闊,但花草樹木種類繁多,枝葉茂密。

  一天的月升日落又在天邊上演。映彤坐在樹下,傷神了大半天。

  「姑娘,姑娘。」一位婦人領命而來,呼喚著半睡半醒的映彤。「晴空大人請妳用晚膳。」

  映彤失魂落魄地點了點頭,身子並無移動分毫。

  「姑娘?」婦人不知所措地看她。

  「請原諒,我昨夜沒睡,至今仍恍恍惚惚……」腦子裡掛唸著晴空的事,為他憂愁到神思迷亂。

  「我扶姑娘。」婦人彎下了腰。

  映彤搖頭。「不用了。」她瞄了瞄婦人慈祥的臉,忽然問:「晴空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大人?」婦人困惑了片刻,費神地答:「大人像一則傳奇。年少時的他,光彩逼人,教各國諸侯黯然失色。」

  婦人獨有的母性氣息,令映彤鬆弛了緊繃的神經。「如今的他呢?」

  「大人的性子有些喜新厭舊。任何事物一旦得手,不須長久,他便失了興趣,撒手不理。這樣的他,注定活得孤寂。」

  映彤聽著婦人深有感觸的話,疑問道:「您很瞭解晴空?」

  「我是大人的乳娘。」婦人溫和地笑。

  映彤有些訝然。「您可知——」

  「何事?」

  映彤緊急咬住牙關。「沒……」

  她不願和藹的婦人擔憂,只得吞下差點出口的話——關於晴空意圖自盡。

  「為何人與人有如此懸殊的差異?」映彤眼神紛亂。「有的人辛苦求生,有的人卻一意求死。怎樣的人才會一心想死?」

  「或許是對生活感到痛苦的人。」婦人平靜地答。

  映彤側頭思索。晴空看起來並不痛苦。以他的身份能力,有什麼難事足以使他痛苦?

  「姑娘,妳的問題和晴空大人有關係嗎?」

  「不,是和我有關係。」映彤苦笑,說不出心底的苦悶,秀麗的臉蘊滿了悲哀。「我似乎……似乎……」她似乎,喜歡上一個她不該喜歡的人。映彤煩惱得說不出話。

  四周芳草萋萋,夏花搖曳。她的心底,填滿了那個錦繡男子的音容笑貌……俊美得恰似盛開的花。

  晴空、晴空……滿腦子都是揮不去的他。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0-2-24 00:27:20

第5章        
   
  黃昏的天空映著云霞。晴空側躺在臥榻上,昏昏欲睡的容顏如半綻的海棠。

  映彤在奴僕的帶領下,小心翼翼地走向他。

  「晴空。」她喚醒他。

  他緩緩起身,雙唇緊閉。

  「我……帶你去一個地方。」映彤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

  晴空微微頷首,按住臥楊,翩然起身。

  映彤退開一步,總覺得有種風情,隨時從他身上散發而出。「你不問我去什麼地方?」

  他對她毫無戒心。「去了就知道。」晴空悠閒自在地帶她出門。

  映彤跑到他身前。「由我帶路。」

  「妳認識路?」他的問話帶有調侃的意味。

  「你的乳娘幫我畫了一張詳細的地圖。」映彤說著,取出一張紙。

  「呵。」晴空笑了。「妳容易迷路的小毛病真有意思。」

  映彤抬眼,凝視他清朗的笑顏,她的呼吸急促。「大人,你很美。」脫俗的秀一麗。

  「我有自知之明。」他答得自信。

  「你不認為,這麼美麗的人,死了太可惜?」她謹慎地問。

  「不。衰老太可怕,可怕比可惜更讓人痛苦。」

  映彤咬著唇。「你死了,你的親人和朋友會傷心,難道你都不為他們想?」

  「親人?朋友?」晴空惘然。「我的親人只剩我王。他的傷心,充其量是在我的忌日當天,用他一身的肥肉跳舞憑弔我。我寧可他不傷心,免得我死了還不得清靜。至於朋友……呵,我沒有。」

  映彤聽了他的話,滿臉傷感。「你是不是非常孤獨?」

  晴空放聲而笑,他察覺到,映彤正在努力打消他自盡的念頭,不免有些動容。

  「如果我是呢?」

  「你何不在臨死之前,做些有益於人世的事?」她誠懇遊說。

  「世間……什麼事有意義?」晴空的虎眸有流光飛舞而過。這只跳蚤會搬出什麼大道理來阻攔他?

  「你……該取代蜀王,成為蜀國的帝王!」她低聲說道,肩頭微微的提高,說話的樣子有些緊張。「蜀王荒唐又殘暴,你代替他掌管蜀國,不好嗎?」

  治理一個國家起碼得花費半生的心血。她若能說服他,他肯定沒時間想死。

  「我相信,取代他,對你定如探囊取物般輕鬆。」

  「妳叫我叛變?」晴空大笑。

  「不准笑!」映彤跺腳。「你必須改變!」

  「妳太神奇了,居然叫我篡位……」他越笑越失控。

  映彤耐著性子好言相勸:「一個人有事情做,就不會有空閒尋死覓活的!」

  「妳不希望我死?」晴空笑聲稍弱,溫柔地看她。

  映彤急忙點頭。「男人不都眷戀權位嗎?你們國家的百姓如此愛戴你,你更有資格當國王!」

  晴空出手掩住她的唇。「別說了。」

  她的唇貼著他的手指,她的臉色轉紅,一股火焰從雙唇開始燃燒到全身。

  「我想幫助你……」映彤滿臉熱忱。

  「妳熱心過頭了。」晴空嘆息。「妳不妨去幫助我國北方貧民窟裡的人。」

  「大人,我正要帶你去城裡的貧民窟,無須走到北方。」她眼睛倏地發亮,像夜裡明亮的燭光。

  晴空怔了怔。「妳說什麼?」

  「你去看看生活貧苦困頓的人努力生活的模樣,你會發現,你求死的念頭十分可笑!」她一臉誠摯。

  晴空斂住腳步,凝神注視映彤眼中掩不去的擔憂。他從未給過她什麼,她卻把他放在心裡,用心為他想。

  映彤忐忑地說:「如此一來,或許你會改過自新、奮發圖強、打倒蜀王、重建蜀國的安定繁榮與輝煌……」

  晴空嘴角抽了下,驀地狂笑出聲。「妳究竟是打哪來的?」

  「大人!」映彤有了幾分惱怒。「我是誠心誠意的,不准笑我!」

  「姑娘,乾脆妳自己去當蜀王。」他說。忽覺這主意不錯,又笑道:「我們蜀國從未有過女王……」

  「晴空!」映彤被激怒了。「你不認真看待我的提議!」

  「妳生氣了?」他的手拂過她頰邊的細發,有抱起她好好親吻一番的慾望。

  「對!」怒他不爭氣。「很生氣!」

  「妳太容易發火了,像顆小太陽……」那麼耀眼的人,根本不適合當刺客。晴空吞回未盡的話,暗自品嚐那份無法描述的欣羨。

  「我只希望你改變心意,活下去!」映彤苦惱地問:「大人,能否告訴我你求死的原因?」

  「原因、原因?」他無奈地說:「生活令我厭煩,與你們這樣的人活在同一個天地,是我再也無法忍受的事。」

  「什麼是『我們這樣的人』?」她不悅的雙眸瞪得又圓又大。

  晴空的手遮住映彤灼熱的目光。「請原諒我的誠實,但在我有限的詞彙中,實在找不到貼切的形容。」

  「所有的人都令你不滿意?」她不懂他捨棄一切的決心。

  「我要求保持緘默。」晴空不回答。

  「大人,你沒有朋友……」她與他相處的時日雖短暫,卻足夠她發現、瞭解、肯定,他沒有知心伴侶。「你或許只是太孤獨了。請再認真的考慮,找其它辦法排遣孤寂,別急於結束你的人生!」

  「人生如痴人說夢,毫無意義。」

  在他黯淡的目光裡,映彤清晰感受到晴空厭世的孤寂。

  她害怕,怕他忽然閉起雙眼,那雙虎眸不再有神,怕她仍平靜地活在世間,他卻選擇死亡……

  一股冰寒刻骨的冷意,瞬間包圍了映彤。「請相信我,大人;活著並不糟糕,人生還很美好……」

  「我知道。」晴空垂下眼睫,眸子周圍覆蓋著淡淡的陰影。「人生有各種瑕疵,而我,只願注目在光彩的那部分。人生的美好,我也只承認——短暫有限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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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宵過去了,晴朗的天空一片湛藍。映彤走在回妓院的路上,憔悴的面容縈繞著無從擺脫的憂傷。

  「姐——」半路上,心急如焚的映飛找到姐姐的身影,氣憤地抓住她。「妳去哪了?我找了妳一天一夜,都幾歲的人了怎麼還那麼隨便!」

  「我又沒做什麼。」映彤精神不濟地倚著弟弟。晴空心思的複雜難解,徹底困擾著她。

  映飛扳正她的肩膀,告訴她:「我接到家裡傳來的消息。」

  「說什麼?」映彤蹙了蹙眉。

  「今晚有兩名奸細,帶著我國的軍備圖,要送到蜀國護國將軍府。」映飛扶著睏倦無力的姐姐走回館內。「我的新任務是刺殺那兩個奸細。姐,妳與我配合,一次了事,可好?」

  「當然好。」她有責任在身,不能因私情而一再延宕,必須盡快將晴空的事踢出腦海。

  「我們先殺獻圖之人,再扮成奸細,入將軍府行刺。」

  映飛說一句,映彤便點一次頭。她迷茫的神色,似有繁重的心事無法擺脫。

  「姐,妳有沒有在聽?」映飛看不順眼,喝了她一聲。

  「啊?」她驚醒地望住他。

  映飛冷著臉,問:「妳昨天和晴空在一起?」

  映彤露出窘態。「你怎麼知道?」

  「以前從沒見妳為誰神魂顛倒,到了蜀國之後,妳只認識晴空一人,若不是唸著他,又能唸著誰?昨夜若非與他在一起,妳又是去找誰?」

  「你說話小聲一點!」嚷得她耳朵發疼。

  「姐,不許妳再見晴空了!」弟弟嚴厲道。

  「到底誰是長輩?有些禮貌好不好!」映彤逃避地跑入房中。

  「姐——晴空是蜀國皇族中人!蜀國與我越國並不友好!你們連做朋友都不適合,更別說其餘的關係……」

  「我累了!」她關緊房門,縮在床上。

  映飛不屈不撓地對著門繼續說:「他是蜀國的公子,我們只是刺客,與他有牽連對彼此均無益處,妳明白嗎?」

  夠了……夠了!映彤臉兒皺得發愁。她知道、她明白!這些道理她統統曉得!

  悶熱的房間像個火爐,燒得她渾身煩躁。閉起眼睛放空意識,晴空的影子依舊清晰無比,在她心裡——

  她遇到一個男人,他生氣的樣子竟比他安靜時更漂亮。他知道她容易迷路的毛病後,取笑她時的愉悅表情,動人心弦。

  「……不要死。」默默唸著他的名字,映彤皺起的眉間,彷彿被刻上了一道傷痕。「不要死……」

  晴空,她不要他死掉。她准他永遠叫她跳蚤,輕視她、激怒她都沒關係,只要他活著。

  ☆☆☆  言情小說獨家製作  ☆☆☆

  深夜的將軍府。映彤與弟弟喬裝打扮成兩名外貌尋常的中年男子,順利地被護國將軍召見。

  「兩位辛苦了。」內室中,護國將軍安坐主位,掃視姐弟倆的眼神並無異樣。

  「為我蜀國江山鞠躬盡瘁,些許犧牲不值一提。」映彤取出一份假圖,作勢攤開捲軸。「將軍,請過目。」

  「你們退下!」護國將軍屏退了多餘的護衛。

  室內僅剩四人,姐弟倆的對手,只有將軍與一名貼身護衛。

  映彤邁步前行,一邊拋眼色示意映飛配合。

  「將軍,請——」她走向護國將軍,一邊展開圖卷。在抵達將軍跟前,她故意摔倒在地。「哎喲!」

  映彤整個人趴下,倒地的瞬間,包藏在捲軸裡的匕首滑進手中!

  「小心!」護國將軍見對方跌倒,不疑有詐地俯身攙扶映彤。

  捲軸掉落在地,翻展而開延伸到盡頭。映彤欺近將軍,手中匕首飛快刺去——

  寒光迎面逼近,將軍慌忙大叫:「有刺——」

  話未完,映彤的匕首已沒入他的胸口!成功了!映彤大喜,心下一鬆。

  出人意料的,受傷的將軍竟有餘力,倏然擊出狠厲一掌,結實打在映彤肩上!

  映彤震驚,半邊身子馬上發麻。她不解地看著若無其事的將軍,只見他扯開衣衫,露出裡面的貼身軟甲——匕首的尖鋒,正嵌在軟甲之中!

  「將軍!」護衛見狀,驚駭地上前解圍。

  「站住!」映飛上前阻擋護衛,打鬥聲隨之高揚。

  「你們是假冒的……」將軍頓時明白。他迅速出招,要捉拿映彤。

  映彤失了匕首,手無迎戰的兵器,於是只能用她不擅長的拳掌抵擋。

  一輪交手後,她明顯落於下風。

  「來人,快來人!」那邊,護衛抵擋不住映飛的攻勢,出聲求助。

  映彤見空手打不過,索性退開幾步,抽出一根髮絲,注入真氣作為武器,射向將軍。射出剎那,她腦中閃過晴空的身影——

  萬一她得手,就沒理由留在蜀國。那意味著,她將與晴空分離?

  「砰!」一聲,門外的士兵在此時破門而入!

  瞬息萬變之間,踏進門檻的人只聽見將軍發出淒厲的慘叫!

  「走!」映彤帶著弟弟破窗而逃!

  「追——捉住他們!」護國將軍單手掩面,爆出震天大喊。

  他的臉被映彤髮絲削開一大片,血流如注,好不嚇人。

  姐弟倆急速奔走在將軍府的迴廊上,面色均十分凝重。

  「妳怎會失手?」映飛悶聲,問著跑在身邊的姐姐。

  「我盡力了!他躲過了我有什麼辦法?」對方早有防備,她也無可奈何呀!

  「妳不是故意失手,好有機會多留在蜀國幾天吧?」

  映彤讓弟弟說得心兒亂跳。「閉嘴,小心咬到舌頭!」

  她自己也分辨不清楚,她是故意射失手,或是確實被人躲過。

  後方傳出如潮水般的喧嘩,像滔天巨浪。衛士正全力追著姐弟倆的身影。

  「追來了!」映彤望著前方交錯的道路。將軍府沒有晴空的府邸廣闊,但佈兵眾多,定是將軍提防仇家報復才設下這麼多衛哨。

  「我們分頭走!」映彤知會了弟弟一聲,選擇往左邊去。

  「妳認識路麼?」映飛不放心地移向右方。

  「大概!」映彤說罷,身影倏地消失在映飛的視線裡。

  她身似電光,輕若飛燕,疾馳了一陣,終於……找不到方向,迷路了。

  「噫——」環顧著糾結的廊道,映彤焦急地東張西望。「這些人的宅邸沒事建得那麼複雜做什麼!」她深吸一口氣,沒頭沒腦地往前衝。經過轉角處時,冷不防伸出一隻手擒住了她!

  「找死!」映彤吃了一驚,狂暴地攻擊。

  對方簡單的幾手反制住了她,映彤張開嘴,銳利的牙蠢蠢欲動。刺客的身體髮膚無一不可殺人——她咬向對方的頸項!

  「呀!」五指迅疾地把住映彤的下頷,化解了她的駭人一咬,戲謔的言語隨之而來。「跳蚤咬人的模樣真不好看。」

  笑語盈盈、衣著華麗的晴空,穩穩制住震驚的映彤。

  「你——」她聽見他的聲音,還不敢確定他是真的,直到錯愕的眼映滿了他的笑,她的一身殺氣才逐漸收斂。

  「又見面了。」晴空緩緩放開映彤。

  四處都是搜索與交談的聲響。映彤尚未從驚異中回神,就見晴空抽出了他的名貴佩劍。

  「你做什麼?」她一手按住怦然的胸口,不是被追殺的恐懼壓迫著她的心,而是突見他的驚喜打亂了她的冷靜。

  「殺出一條路。」晴空豪邁地說。

  「站住!」映彤拉住他的衣袖。「別亂來,你是蜀國人!我暗殺你們的重臣,你不抓我卻幫我脫逃?這豈不荒謬?」

  她找不出詞彙形容他的所作所為,只能阻止他生事。

  「我無所懼,妳怕什麼?」晴空不喜歡她遮遮掩掩、躲躲藏藏的逃命方式。

  「你難道想借此機會再度炫耀你的佩劍,當眾講解你的『洞庭霜』長多少、重多少?」映彤抱緊了晴空的手臂。

  兩人奔跑的步履變得輕靈。

  映彤不時抬頭,望著夜空的月色,不由生起一股帶著晴空飛到月上去的渴望。

  「有空調侃我,證明妳頗輕鬆自在的嘛?」晴空在她轉彎之前攔住她,指向另一處,說道:「出口在這邊。」

  映彤臉頰微熱,乾脆讓他帶路。「你怎麼會出現?」

  「我得知潛伏在越國的人完成任務,準備前往將軍府的消息。隨便想也知道,妳定會趁機展開行動。」幾次轉繞,晴空順利地帶著映彤奔出將軍府,遁入暗夜無人的街道。

  「你專程來看我殺人?」她的手,不覺纏上他的腰。

  「我專程來救妳。」晴空直視前路。「依照妳近期的面色判斷,妳難逃牢獄之災。」

  「你還會看相?」映彤半仰著臉,目光停留在他的容顏上。

  晴空暢快地笑道:「請稱呼我為『無所不能的晴空大人』!」

  「不害臊!」映彤理智地別開視線,放開與他接觸的手。「謝謝你幫我。」

  晴空審視她有所疏遠的神色。她似乎變得拘謹,與前些天的她不同。

  「妳有心事?」他關懷地問。兩人的步伐,不約而同地停下。

  映彤在晴空的觀察之下,苦惱地低著臉。「……為何來找我呢?」她越是與他相處,越是受他迷惑,越想徹底瞭解他的一切。連他無意間的舉動,皆能困擾她費心思索是否藏有內情。

  「我來看看妳是否需要我的協助。」晴空的手指摸過映彤的眼角,不喜歡她侷促的樣子。

  「我失敗了,可我不需要你。」她有些沮喪。「你擔心我?」

  彷彿是在向他索取一股力量,映彤柔光瀲豔的眼眸漾著懇求。整條街道似乎成了荒漠,唯有她像一泉清水。

  晴空目眩,不由自主地頷首。「我擔心妳會迷路,走不出將軍府。如同妳擔心我不快樂想死,一樣的心情。」

  聞言,映彤全身發熱,他的話令她幾乎流淚。

  「晴空……」映彤欣慰地笑著,凝視他的目光流露出傾慕之色。他有把她放在心裡,即使他不鍾情於她,但無疑的,他喜歡她。

  「妳的聲音很好聽……」經常聽人呼喚他的晴空,首次感到舒適。

  映彤的唇宛如薔薇花瓣,吐出的話語,帶著醺人迷醉的芬芳。

  「再說一次,用妳的嘴喚我的名字……」他迷失在芬芳馨香裡,伸手撫摸她的唇瓣。

  「晴空……」映彤著魔似的依從,無力壓抑的戀慕之意,盡在那聲呼喚裡展現無遺。

  晴空有所領會,渾圓的眸子隱去了精光,只餘溫情暖意。他垂首覆住了映彤鮮嫩的唇,挑開她顫抖的貝齒,捉弄著她口中的丁香小舌,把她的驚呼和羞澀悉數蠶食鯨吞。

  天邊的流云,悠悠翻滾;身邊的暗香,幽幽翻湧。

  ☆☆☆  言情小說獨家製作  ☆☆☆

  輕風溜轉,應是眾人大作美夢的夜晚,映彤被帶進晴空府中。經過一座庭園,若有所思的兩人均止步不前。

  「沒想到,又和你走到這庭園。」映彤望著遠處的鞦韆架。依稀記得最初的相遇。如今重回舊地,竟是人與物俱在,兩心卻與當時迥然。

  「妳在煩惱什麼?」晴空發現她強掩落寞。

  映彤沉吟了許久,緩道:「我該回去了。」她一手按著被親吻過的嘴唇,眉宇間淨是惆悵。「我弟弟在等我。一旦完成任務,我就必須離開蜀國。」

  他們是不同世界的人,若非緣分彼此不會相遇;而緣分又是如此虛無縹緲,她竟不敢正視他。

  「我們做個約定,可好?」晴空握住映彤的手,眼眸鎖住她的愁容。「我願意給予妳想要的一切,包括為妳殺人。而妳,在我死之前,陪我一段日子。」

  「……死心不改。」映彤頹然。「你真能給我要的一切?」

  「以我的性命起誓。」雖然他快死了。

  映彤望著美不勝收的庭園,輕輕嘆息。一個不層權勢、不在乎名利,只注重美麗的人,她無法理解,更傷神的是,她偏偏喜歡上了這樣一個人。

  「我要你活下去,晴空。」映彤誠懇地望定他。「你若願意活著,即使讓我陪伴你一輩子,無論我必須付出何等代價,我也願意。」

  「……姑娘,我沒聽錯的話,妳是在向我提親?」晴空的容顏如一面平鏡。

  「不是!」他的措辭令她羞赧,一拳砸向他的肩頭。「我不會求你!」

  晴空握住她的拳頭,有意無意地揉搓。「力氣真大,妳有當悍婦的潛力。」

  映彤看著他笑顏的目光有些恍惚。「我叫映彤,彤管的彤。」

  「映彤……」他促狹地問:「為何與跳蚤無關?」

  「大人,請你莫再稱呼我是跳蚤!」她冷著臉,嚴辭警告。「否則,我會去抓千百隻跳蚤,放到你身上!」

  晴空別有意趣地重述:「放到我身上?」

  「你這人,腦子裡都裝些什麼啊?」映彤受不了他,俏臉染上淺淺桃紅。

  晴空的笑聲在周圍散開。她太有意思了,臨死之前遇到她,真是幸運。

  「大人。」腳步聲倉促接近,跑得滿頭大汗的管家朝晴空稟告。「有急事!大人,護國將軍送來密函。」

  意料之外的發展,頓時教晴空與映彤起了猜疑。

  「他發現你我有往來?」映彤為了晴空而不安。

  「大概。」晴空不在意地取過信函,閱讀完畢,說道:「是他的手下看見我帶妳離開將軍府……他來求證我和妳的關係。」

  「我立刻離開。」映彤無意增添麻煩,轉身欲走。「我的事,你別插手。」

  「難。」晴空一掌按住她肩。「他抓了妳弟弟。」

  「什麼?」映彤心慌地回眸。

  晴空揚了揚手中的信函。

  「我看看!」她一把奪過。信中護國將軍言明,晴空若是與行刺他的人有關,必定追究到底!

  「他請我明日進皇宮,向我王要求公平的裁決。」

  「映飛——」映彤有些慌。

  「妳別動。」晴空及時拉住她,以免她莽撞行事。「現下將軍府的戒備必然更加嚴謹,憑妳一人絕對無法救出妳弟弟。」

  「我不去,他必死無疑!」她的手被他握著,掙脫不掉。

  「明天我帶妳去皇宮。」晴空俯首,安撫似的與她額頭相抵。「我保證帶回妳弟弟,相信我。」

  「可是映飛……他熬得過明天嗎?」映彤神智紛亂,他身上傳來的溫暖卻軟化了她。

  「放心,我立刻讓人去函警告他不許用私刑。」晴空交代管家。

  「晴空……」映彤心湖掀起了陣陣波濤,激得她無法保持理智。

  晴空親切地要求。「作為條件,妳必須答應我,陪我。」

  「為何非我不可?」映彤正色問。若他有一個合理的說法,她或許會答應他。

  「妳是我見過最有意思的人,以後我必定再也遇不到。」晴空深感興趣,手上加力,更緊地握著她。

  他是個喜新厭舊之人——

  映彤腦中掠過人們對他的評價,她苦澀地笑。「你當我是遣懷逗樂的玩具?」

  晴空搖首,虎眸真摯坦然。「我從未遇見值得我喜歡之人,妳是第一個。我希望在臨死之前,能有一段美好的回憶,讓我不至於遺憾,生存的世間淨是些醜陋無趣之人。」

  風吹花草滿地香,月光灑在他肩上,幾緇青絲隨風飄,晴空彷彿是淪落凡塵的謫仙。

  映彤迷失在他俊秀的容顏裡,不由自主的深深頷首,答應了他的要求。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0-2-24 00:27:42

第6章
   
  又是月圓之夜,風過花落。蜀國皇宮裡燈火輝煌,照得整座宮廷宛若白晝。

  映彤仍是一身蜀國奸細的裝扮,跟隨晴空進入即將舉行盛宴的大殿。

  「他若有意糾纏,我們直接將錯扣在他頭上……就說他有叛國通敵的嫌疑,我派你們行刺他是出於愛國之心……」晴空走在映彤身邊,將她的身軀收納在他身影之下,如同一種保護。

  「我實在不願讓你蹚這渾水。」她藉著與他說話,眷戀的目光明目張瞻地落在他臉龐。

  晴空轉眼之間,察覺到映彤如水流動的雙眸充滿了暖意。

  「別用這種勾人的眼神看男人。」他俯首,與她視線糾纏。「明白麼?」

  他的聲音穿過她的心,讓週遭的聲響都淡去。

  映彤止住呼吸,有一瞬間,她期盼晴空低下頭——

  「晴空大人!」忽地走來幾位朝臣,興高采烈的與晴空寒暄。

  映彤驀然驚醒,暗中咒罵自己不知羞恥。

  「映彤,回神。」等熟識的人走開,晴空轉視映彤,見她沉浸在冥想當中,故意捏捏她的鼻尖。

  「我……」她支吾著,目光閃爍,羞愧於自己忘了弟弟尚未脫險,而滿心全是晴空。

  突然一陣喧鬧,一隊排場盛大的隊伍走進大殿入口。

  晴空看去。「我王已經到了。」

  「護國將軍呢?」映彤左右張望。

  「他尚未到達。」晴空一語既完,便見蜀王快步走向他。

  「晴空,你覺得寡人今夜的裝扮如何?」蜀王的心情很愉快。今夜是他展現舞姿的盛會,他邀請了所有朝臣「共襄盛舉」。

  「十全十美,陛下。」晴空根本沒看他。「請鬧陛下選一處最能展現身段的位置,給予臣子們瞻仰陛下舞姿的榮幸。臣隨後就到。」

  儘管,晴空認為以蜀王肥胖的腰腹與細長的手腳來說,穿什麼衣裳均不堪入目到極點,但他無法把真相告訴蜀王。因為傷了帝王的自尊,通常倒霉的還是百姓。

  「你說得對,寡人先走一步!」

  目送蜀王遠去,晴空觀察著略微緊張的映彤,安慰道:「他似乎尚未收到有關的消息。即使知道了,他必定不感興趣。」

  「護國將軍依舊還沒出現。」映彤悄悄移動步履,讓自己的身影與他的身影重迭,她喜歡這種依賴他的感覺。

  「妳別掛心。昨夜妳為此事煩惱,睡不安穩,瞧妳今天的氣色明顯不佳。」他炯炯雙眸滿是重視,笑對她的璀璨容顏令她昏眩。「妳又在發呆了?」

  「不。」她只是看他看傻了。終於明白他為何無法忍受自己老去,只因他太美麗。「你好漂亮,晴空……」

  晴空聞言,如遭雷擊。他含笑低頭,親吻她的唇。

  四周爆出一陣驚呼聲。晴空顯然不在乎映彤正頂著一張平凡男人的面孔,然而旁人並不知真相。

  「你別這樣!」映彤慌亂,渾身燃燒似的沸騰。

  「晴空!」大殿內,蜀王的呼聲由遠而近。「快來,晴空!」

  「我們先進去,順便叫他解決此事。」晴空不勝其煩地牽起了映彤的手。

  「不,我要在這等我弟弟。」她存心逃避,生怕繼續面對他無心的誘惑,自己定力不夠。

  「晴空——你在哪呀?」蜀王不斷地催促。

  映彤抽出了被他牢握的手,面色堅決地定住不動。

  「罷了,這種情況妳不適合出面。」晴空折衷道。「小心點。見到他莫與之衝突,立刻來找我,明白嗎?」

  映彤隨意點頭。「我不是三歲孩童了,知道事有輕重。」

  「晴空——寡人的堂弟,你怎麼還不來?」尖銳的聲調像待宰的家禽所發出,蜀王接連地呼喊個不停。

  晴空無奈地走進殿內。進入眼簾的殿堂,奢華糜爛直比酒池肉林。他走向貪歡的群臣,猶如踩進冰冷的河流。

  年少時,他也像在場的朝臣,盡興地享受美酒與女人。然而現今,縱情聲色已無法帶給他心靈上的歡愉。或許是他年紀大了,追求的東西有所不同;不過晴空巡視周圍一圈,卻發現在場的人個個比他年長。

  「一群畜牲……」這個眾人皆醉的世間,他如何能孑然獨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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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周亂如市集,但她心跳的聲音卻清晰得無法忽視,只重複著一個人的名字——晴空。

  映彤面向大殿入口,接連不斷的朝臣湧進,她視而不見,一心掛唸著身在殿內的錦繡男子。幾道身影慢慢接近心不在焉的映彤。她被動地抬眼,驚見護國將軍帶著映飛走到她面前。

  映飛!映彤半張著嘴,忍住呼喚親人的衝動。強掩真情,她以假意的恭敬面對護國將軍。

  「晴空派你們暗殺我?」將軍打量著映彤,一把推出映飛。「暗殺不符合晴空的為人,他到底在盤算什麼?」

  映彤伸手扶住映飛。他易容的臉皮已被撕去,外表沒有傷痕,雙手被隱蔽地束縛著。

  「晴空大人正在殿內等候將軍。」映彤冷靜地觀察四周,必須支開將軍,她才能不受阻礙地帶映飛離開。「他並沒有暗殺將軍的意思。」

  「你們兩個難道不是晴空的人?」護國將軍陰冷地質問。「他可是專門派人來警告我不許傷害他。你們——不是尋常的刺客吧?」

  映彤知道將軍有所誤解,她卻不能解釋她與晴空之間的牽連。

  護國將軍審視著映彤,眉間有著重重疑惑。

  「將軍何不當面詢問大人的動機?」映彤暗中解開束縛映飛的絲繩。

  「……」將軍沉默了片刻。礙於彼此的立場,他無法與晴空對質;因此只能盤問晴空的人,先打探打探。

  「將軍,小的奉命帶人回府,先行告退了。」映彤急著帶弟弟到安全的地方,連向晴空回報一聲也顧不得。

  護國將軍發出冷哼,聲明道:「我把人還給晴空,戰備圖也不和他爭了。此次饒過你們,希望晴空不會再犯。我不想做無謂的爭鬥!」

  「謝過將軍。」映彤彎腰,拉著映飛走開。任對方以為她和映飛是晴空的人,她無法澄清,晴空根本不知道戰備圖的下落。

  映飛不斷回頭望,似有未完之事。

  「別回頭!」映彤沉聲警告。「我們走!」

  「妳不殺他?」映飛不甘地看著護國將軍走入大殿。

  「我是晴空帶來的,他幫我們脫險,我無法回報他,更不能給他添麻煩。」

  「晴空為何幫妳?」映飛質疑。

  映彤咬著唇,難以說明。她斷然地,把那人的音容笑貌留在身後的殿堂。

  「姐……」

  「別問了!」戀上晴空絕非值得欣喜之事。他與她的距離,就像日與月。

  映彤苦悶的情思找不到宣洩出口,弟弟只會勸止,不懂她的心結。握住映飛的手腕,映彤越跑眉蹙得越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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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皆疑惑他像變了個人似的,益發內斂深沉。這段日子以來,晴空減少了參加宮廷宴會的次數,其它皇族與朝臣都在猜他是否有什麼隱情?

  「堂弟,最近寡人鮮少看見你的蹤影。」蜀王關心地問他。

  「自然了。」晴空曖昧地笑。「我遇見一位心儀的姑娘,心思全繞著她轉。」

  「她一定是天仙降世!」初次聽說堂弟有心儀之人,蜀王大為驚訝。

  「不,陛下,她並不美麗,比起陛下後宮的妃子,她的姿色不在百人之內。」晴空溫潤的紅唇懸著一絲淺笑,竟有些甜。

  「並非美人?那麼,你看中的是她的智慧,還是性情?」

  「呵!她不笨,也不聰明;性情嘛,有些固執又虛偽,算不得善良。」晴空回憶著映彤的種種,感慨道:「我毫無道理的受她吸引,只好不斷的接近她,想找出她吸引我的原因。」

  「你找到了?」

  晴空遺憾道:「不僅沒找到,對她的喜愛反而一天比一天深。」

  「陛下。」護國將軍姍姍來遲。

  蜀王聞聲看去。「盧將軍,你遲到了,罰你三杯!」

  「謝陛下。」將軍立即取過案上的酒杯,然而他首先轉向晴空,表明:「臣借花獻佛,順便敬晴空大人。」

  晴空的目光飄向入口,等不到映彤出現,便問:「我交給盧將軍的人呢?」

  「他們安然回到大人府邸了。」想不到晴空如此在意那兩名刺客,他們的身份果然不尋常。「大人無須擔心。」

  「你們在說什麼?」蜀王聽出兩人的對話另有文章。

  「我有兩位越國的友人前來拜訪,帶了一則關於盧將軍的消息。盧將軍聽了似乎有些不高興。」晴空坦蕩地舉起酒杯回敬。「望將軍海涵。」

  「什麼消息?」眾臣好奇。

  蜀王頗感興趣。「晴空,你快說!」

  「越國人都說,見了盧將軍就如見神蹟。」晴空平淡地笑。

  「為何?」疑問迭起。

  他溫文道:「他們所知會用兩腳走路的四腳禽獸裡,除了盧將軍外,只有狗熊有這等本領,因而萬分佩服。」

  「哈哈哈——」眾人哄堂大笑。盧將軍的面色鐵青無比。

  嘗著杯中美酒,面對盧將軍陰鷙的表情,晴空悠閒地想著映彤。這只跳蚤,走了也不打聲招呼……想躲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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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斜風吹,天邊日光西移。

  晴空舉起浸泡在百花水中的雙手,拿起方巾擦拭,再湊到鼻前聞。

  兩旁的婢女為他換上淡紫色的衣裳,接著在他發上灑上金粉。

  他裝扮得極其豔麗,照鏡時,自己都為自己著迷。

  「去準備,往南區。」晴空吩咐奴僕備轎,說出映彤所在之地。

  昨夜她不告而別,他獨自與寂寞作伴,惦記著她陽光一般的身影,唸唸不忘。

  出了家門,一如以往,街道充滿了煩人的呼叫,但晴空的心情異常的愉快,只想著能再見那隻小跳蚤。

  妓院內,映飛正在吃東西,晴空的來訪令他錯愕,食物卡在喉嚨裡。

  「你姐姐呢?」晴空進門,一見映飛立即問道。

  「……在後院的小花園,和孩子們一起。」映飛有點忐忑。最近姐姐與晴空密切往來,這過分的親近實在不妥。他躊躇半晌,先向晴空道謝:「大人,昨夜多謝你出手相助。」

  「小事。」晴空走了幾步,側身告訴映飛。「請你帶路,我想加入他們。」

  「加入?」姐姐和那群娃娃?映飛深感惶然。「大人,我姐姐和您究竟……」

  「她呀?最近她常對我說教,扯一些似是而非的東西,讓我煩了好幾天。」晴空說話的神色像在回憶一件痛苦之事。

  映飛聽不出虛實。兩人走到妓院後的小花園,本是用來追風逐月的地方。

  「姐——」映飛呼喚著在園內編花環的映彤。

  陽光照射下,映彤渾身縈繞著柔和的光芒。她聞聲轉頭,看見了映飛身後的晴空。

  「姑娘,昨夜睡得可安穩?」晴空步入園中,一身光彩映得遍地生輝。

  映彤侷促,語無倫次地答:「我、一夜、一夜不能眠,沒有夢也不清醒……」

  她在說什麼?映彤急忙摀住了嘴。她怕作夢,怕夢見他,不是極度疲憊就難以入睡,因為想的全是他,但想他什麼呢?

  他說話的口音,他微笑的神情和孤寂的眼神,以及柔潤的唇,連帶的想到那個讓她驚心動魄的吻。

  「姐,發什麼愣?」映飛微有防備地走近,擋在晴空與她之間。

  「映飛,你去買上好的茶水招待晴空大人。」映彤有意遣走他。

  映飛看著姐姐,又看向晴空,須臾,他不情不願的轉身離去。

  「彤姐姐,妳看!」一名少女捧著剛完成的花圈開心地跑向映彤。「給妳!」

  「謝謝!」映彤一手接過,一邊俯首。

  少女見到她的舉動,立即退開。「彤姐姐,妳不要再親我了,很難為情呀!」

  映彤嘟起嘴,忘了維持形象。晴空在旁忍俊不住。

  「親你們是給你們面子耶!」映彤作勢撲向少女。

  少女驚叫一聲快步跑開。映彤追去,與孩子們玩鬧起來。

  歡聲笑語,令晴空面露寂寥之色,他無聲地走到映彤身後。當她發現自己籠罩在陰影之下時,一舉頭就迎上他深邃的目光。

  「給妳。」晴空取出一枚指環,俯身拉起她的手。

  「送我做什麼?」映彤眨了眨迷惑的眼。

  「妳懂。」他深深望進她的眼,灑下足以覆蓋一座城的情網。「我邀請妳,陪伴我度過最後的時光。」他說著,把指環套入她的食指。映彤怔了片刻,垂視指環,卻開心不起來。

  她感受不到他的真情!「大人,昨夜我沒向你道謝就離開了。」

  「我能諒解,宮宴不適合妳。」他體貼地說。

  「不,我在逃避你,大人。」映彤站直了身子,取下指環還給他。「這就是我的答案。」

  她從他身邊走開,他及時伸手環住她的腰,留住她的腳步。

  「妳的言行令我不解,映彤。我一向拒絕煩惱,妳卻開了先例。」他不顧她的羞怯,不顧環繞在旁的孩童們瞠目凝視,施展他的風情,輕握住映彤的下頷,柔聲問:「告訴我,妳在逃避什麼?」

  「你在唆使我成為你的人……」映彤視線亂飄,害怕與他目光交集。「我不該逃麼?」她逃避的不是他的誘惑,而是自己對他的情感,生怕再多喜歡他一點,鎖住愛念的門屝便會破裂。

  「妳討厭我?」晴空溫柔的問話聲,觸動了映彤的憂傷。

  「我討厭你的想法——」映彤頓失平靜,吼道:「你只想在臨死之前玩玩我,根本不是真心喜歡我!」

  「我的邀請不夠誠懇?」晴空惑人的嗓音,在她耳畔輕吐氣息。「告訴我,怎麼做才能打動妳?」

  她閉起眼,拚命甩著一頭長發。「走開,走開!」

  髮絲打在晴空臉上,他瞇起了眼。

  「彤姐姐?」幾個孩子擔憂地上前,拉住映彤的裙襬,打斷了兩人的對峙。

  「不要欺負彤姐姐——」有的孩子圍住晴空,向他發出警告。

  晴空緩緩放開臂中環抱的映彤,饒過她這回。一擒一縱之間,他已掌握住她的心思。撥了撥自己柔亮的長發,他露出帶有玄機的笑容。

  天邊的陽光,照得他更顯璀璨動人。孩子們收起戒備,盯著晴空看的小臉露出豔羨。「哇——啊,他會發亮耶……」

  「請稱呼他為『風騷的晴空大人』。」映彤躲到孩子身後,趁機整頓心神。

  「我有聽人說喔——」有位少年無視晴空的存在,直接告訴映彤。「雖然晴空大人人很好,但他比花街女子還風騷。」

  映彤哈哈大笑。「孩子們真是誠實,大人請別見怪。」

  少年不知某人不爽,拿起一個花圈走向晴空。「送給你,希望你改掉風騷的毛病,雖然我不太理解風騷的意思。」

  「走開!」晴空毫不掩飾他的嫌棄。

  「大人,傷害孩子的心是難以饒恕的事。」映彤雙手插腰。

  「他污辱我的美感。」晴空瞄了編得有些粗糙的花圈一眼。

  「你確定不要?」映彤賊賊地問。

  「我、不、要——」

  「哦?」她點了點頭,轉向孩子們命令道:「一起上,誰能將花圈套在晴空大人脖子上,我給他獎賞!」

  「哇啊——」孩童們歡喜地圍住晴空。

  映彤搶得先機,撲向他,將花圈從他頭上罩下。「成功了!」她順勢推倒他,兩人雙雙落地。

  「妳這只不安分的跳蚤!」晴空伸手穩住她。

  她趴在他的懷裡,呼吸彼此交融在一起。映彤晶瑩的眼,映著晴空俊美的臉。貝齒咬住唇瓣,她的神色透出惘然與渴求。

  「我說過,不許用這種目光看我,妳都不聽話。」晴空順著自己的意念,貼住她的唇吸吮。

  「他們在親親!」孩子們圍坐在兩人身邊,認真地觀摩。

  映彤沒臉見人了,晴空的手指撫向被他眷顧得發紅的香唇。

  「妳的臉似晚霞。」他調戲笑道。

  映彤低著頭,目光落在他胸膛。半晌,她鼓起勇氣問:「你喜歡我嗎?」

  「一如我喜歡睡眠。」晴空淡笑,視線遊走。「我記得這裡本是妓院。」

  映彤感覺他有意轉開話題。「附近被你查封了,這些孩子官府又不管,以致無處可去。我和弟弟暫且住下,順便照顧他們。」

  「你們幾乎把此處當自己的家。」晴空有些羨慕。他的家園,那琳瑯滿目的珠寶,各種各樣的名畫與雕刻擺設,均不及這花園內的一絲餘光,暖和得令他感到體內的血液是溫熱的。

  「妳答應過我。」晴空盯住映彤的唇。「救出妳弟弟,條件是陪伴我,不許妳言而無信!」

  映彤從他懷裡起身,羞澀的臉龐有兩片紅暈。「我就是要反悔!」

  「我明天來接妳。」他靠近她,臉與臉只有一指之隔。「妳逃不掉了。」

  映彤承受不了晴空凝視她的熾熱眼神。她暗自惶恐著,不能再加深對他的情愫了,哪怕只有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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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護國將軍府邸,盧將軍沉默地聽著手下的回報。

  「……已查實,當日擒獲的男子映飛是越國刺客,現下正與他姐姐映彤住在南街一所妓院內……」

  「他們與晴空是何關係?」盧將軍最在意的是這個。

  「晴空大人與映彤……過從甚密,但並非晴空的手下。」

  「難怪我覺得有問題……晴空為了一個女人和我作對?」凡是晴空盯上的人,最後沒有一個不變得潦倒。這一回,晴空不知為何找上了他?

  「你再去打聽。晴空向我出手是他的本意,或是純粹為這兩名刺客解圍?」交代手下繼續察看,盧將軍如毒蛇的眸子透出森冷的寒光。

  他和晴空以往剷除的人不同,他不會坐以待斃!

  黃昏時分,晴空的管家奉命前來。映彤不安了一整天,時時刻刻命令自己不能妥協!不能妥協——哪有人願意看見喜歡的人去死?

  「你回去告訴晴空,我不答應!」映彤見了管家的面,二話不說,直接表明她的心意。

  「呃?」管家有點納悶,回道:「大人他派我送信來。」

  「送信?」不是來帶走她?

  管家奉上信函。「這兩天,大人住在皇宮裡,脫不開身。」

  映彤不好意思地紅了臉,等待晴空一整天的她,急忙拆開信。

  映飛送走管家,回頭發現姐姐的臉色有些古怪。「信中寫了些什麼?」

  「他在陪蜀王挑選新妃,需過一段日子才能出宮。」映彤注視信函上的字跡,沉悶地回答。或許這是個抹去情愫的好時機。借由短暫的分別,埋葬對不該愛戀之人產生的傾慕。

  「我……必須再找機會暗殺盧將軍。」映彤收起信函。「已經拖太久了。」

  「姐,妳不太高興?」映飛走過去,攬住她的肩頭。

  映彤慚愧地垂臉,依靠著弟弟,她滿腹情思無法壓抑。

  「我、我似乎……喜歡上他了。」就算不能長伴他身邊,就算彼此相距遙遠,她仍渴望著他。

  「盧將軍?」映飛驚恐。

  「是晴空!」只需遠遠看著他,知道他活得快樂,她便滿足了。

  「姐,妳難道不曉得晴空是怎樣的人?」

  映彤不喜歡弟弟帶有指責的語氣。「晴空並非大慈大悲的善人我曉得,可是也並非什麼奸佞之輩!」

  「姐,他和妳根本……」

  「我知道!別說了,我知道!」映彤握住弟弟的手,尋求力量。「晴空和任何人都無法長相廝守。」

  「妳知道還自討沒趣?」

  「多我一個不算多,但,少了一個想幫他的我,不算少嗎?」映彤充滿心疼之情的臉有著焦慮。「你不知道,晴空要死了。」

  「死?」映飛傻住。「他得了不治之症?」

  映彤苦笑搖頭。「心病。他厭倦了人世,企圖自盡。」

  映飛嘴巴大張。「他要風得風,又位高權重,這樣的人會想死?」

  「我親眼所見、親耳所聞,他心意已決。」映彤憂傷的眼凝著哀怨的波光。

  映飛並不瞭解晴空。在姐姐的訴說中,他驀然發覺,晴空慵懶的神情,總是藏著模糊的疏遠,那是對人世的抗拒。

  「映飛,我現在有力量強迫自己不去喜愛晴空。只是我害怕,怕等到我想珍惜他的時候,他已死去。」映彤有預感,晴空一旦離開,她將無法承受,遺憾一生。

  「我不知該怎麼說……姐,妳打算怎麼做?」映飛嘆氣,擦去姐姐眼角的淚。

  「我希望他活下去……」不願意想珍惜時,卻沒有可珍惜的人——即使晴空不層她的珍惜。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0-2-24 00:27:52

第7章                
   
  蜀王又唱又跳,表演著他的新歌新舞。一曲終結,蜀王疲累的坐到晴空身旁。

  「晴空,你覺得寡人的表現如何?」蜀王照常詢問堂弟的意見。

  晴空側著臉,目光遙遠。殿內飄著一陣芙蓉花的芳香,勾起他的記憶,眼前浮現映彤的倩影。他懷念她喚他名字的柔軟嗓音及豐富的表情。分開不過兩天,竟如過了一輩子般的漫長。

  「晴空?晴空?」

  晴空讓煩人的呼喚惹毛了,冷淡的瞥了蜀王一眼。「陛下今夜的表現不夠熱情奔放,太拘束了。」

  「……寡人也覺得,應該脫得一絲不掛。」

  「這和陛下的衣裳剩幾件無關,主要是陛下的熱忱不夠……」晴空一手支頤,一手拿著甜美的果子。視線游移之餘,他不經意瞧見了盧將軍。「盧將軍也在場。」

  「晴空大人終於注意到微不足道的小臣了。」盧將軍一臉的受寵若驚。

  「盧將軍倒是對我的人非常關注。」晴空話中有話。他曾聽心腹稟告過,盧將軍派人去調查映彤。

  晴空笑裡藏刀,警告盧將軍:「麻煩將軍儘早清理掉南街附近的螻蟻……」

  盧將軍聞言,耳邊轟然一響,沒心思聽完晴空的話。晴空會使出什麼暗招迫害他?

  「你聽清楚了麼?」晴空再度發問,硬是逼著對方答覆。「盧將軍?」

  眾人側目,不知道他們之間的風風雨雨,卻嗅到了濃重的火藥味。

  蜀王正與懷裡的美女親熱,毫無所覺周圍的氣息冷凝了幾許。

  「……非常清楚,大人。」盧將軍假裝臣服。單憑他一人,絕對鬥不過晴空。

  盧將軍巡視四周朝臣,他必須找個強力的後盾,與人連手保護自己的地位!

  看著晴空傲慢的神色,盧將軍生出對抗的念頭。他不想再在對晴空的恐懼中睜過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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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陽當空照,蜀王方睡醒。兩名貼身侍從聽他出聲召喚,立刻衝向他的龍床。

  「陛下!陛下!」

  「你們激動什麼?」蜀王身邊睡著新納的嬪妃,他的雙眼盯著雪白的嬌軀,捨不得轉移。

  「陛下!昨夜城裡發生大事了!」侍從臉色發白地說。「有一群越國刺客在一夜之間,殺死了數字高官大臣!」

  「什麼?」蜀王跳下龍床。「說明白!」

  「盧將軍首先發現了此事。他正在殿外,等候陛下的召見。」侍從伏首跪地。

  「快,把他叫進來!」

  等候已久的盧將軍經召喚,踩著凌亂的腳步走進蜀王的寢宮。「陛下。」

  「你說,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回稟陛下——」盧將軍低頭,露出無人能見的狡猾笑容。「昨夜忽然冒出一群狂妄的越國刺客,行刺我朝的軍機重臣以及……」

  「不用以及了!寡人知道死了許多人,最重要的是,你捉住那群刺客沒有?」萬一刺客意猶未盡跑來行刺他,怎麼得了?

  「陛下,刺客們已遁入街市,不易找尋。臣已封了城門,必須挨家挨戶搜索,還需陛下調派人手。」

  「去!務必找出那群刺客,盤查清楚他們的目的,是受誰的指使!盧將軍,城裡的兵士隨你動用!」

  「謝陛下!」盧將軍的臉閃出得逞的快意。

  南街妓院內的越國人……晴空的心頭肉。他有了一個扳倒晴空的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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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雜亂不停的腳步聲吵醒了睡夢中的人。晴空不情願地起身,朝外面的宮廷侍從發難。「你們拚命踐踏地面是做什麼?」

  來來往往的侍從放慢了步伐,回稟:「大人,請原諒。城裡發生了動亂,陛下擔心民眾危及皇宮,下令所有人到處巡查。」

  「動亂?」晴空仍未完全清醒的腦子無法思考。

  「昨夜有一群越國刺客,暗殺了數位大臣。陛下派盧將軍前去緝捕。」

  晴空聽出了一些頭緒。「姓盧的到了何處?」

  「將軍直衝南街。南街前不久才遭人封鎖,民不聊生。住在附近的人見將軍行事嚴厲不講情理,均起了反感。再則,將軍見了越國的人,不是擒拿就是屠殺,引發了週遭百姓的反抗。」

  「越國刺客……」晴空的心驟然加速跳動。「姓盧的直接朝南街去了?」

  陰謀,根本是針對他而自編自演的詭計!盧將軍正搶先發動攻擊!

  「映彤。」他輕吐她的名,思緒混亂成一團,心有壓迫,似在恐懼什麼。

  晴空緊急召喚心腹,吩咐:「我和盧將軍有衝突,你們立刻慫恿周圍的民眾到皇宮外鬧事。」

  「大人?」部屬不理解晴空的意圖。

  「快去!這是給我王一個教訓,再來也能引姓盧的趕回皇宮保駕。謹慎一些,別讓人發現與我有關。」

  「是!大人。」心腹們奉命行動的同時,晴空馬上離宮奔向動亂之處。

  姓盧的決心朝映彤出手。映彤現時怎樣了,安全與否?他已快馬加鞭趕去,會否來不及?晴空以追風逐月的速度衝向南街,映彤的種種在他腦海中穿梭徘徊,他霍然明白,自己恐懼什麼。

  絕不能——在他死去之前,她先遇害!

  ☆☆☆  言情小說獨家製作  ☆☆☆

  城,陷入了空前的危機。人們的哭泣吶喊散佈在各方,動盪不安。

  晴空策馬擠入南街。人群洶湧,百姓與士兵亂無次序地混雜在一起,互相推擠角力。

  「晴空——」遠遠的,傳來櫃住他心弦的呼喚。

  「晴空——」聲音越來越近。

  晴空目視周圍,民眾沉浸在暴動中,竟沒人察覺到他。然而一道深含思念的呼喚,清晰地穿過人海,向他襲來。

  「晴空!」茫茫人海,有位姑娘向他奔近,她滿面歡笑。

  映彤!晴空看見她了。他的眼內全是她。

  「晴空,你怎麼來了?你可以離開皇宮了麼?」映彤奮力排開人群,跑到他的坐騎旁。

  晴空看著她,毫無反應,只能由著她逐漸浸透他荒蕪的生命,令他血液澎湃。

  從未如此看著一個人——他摀住說不出話的唇,任憑溫熱的暖流焚燒心神。

  「晴空,怎麼不說話?」映彤眼裡升起迷茫。

  「我被吵醒了。本想睡到太陽西下,可聽人說南街有動亂,我就睡不著了。」他顧不得修辭,順著心意說:「我擔心妳。」

  映彤抿著嘴,柔柔地笑。「我有防身功夫,不會輕易受傷害。」她見晴空面無表情,不禁疑慮地問。「你是否有什麼煩心事?」

  晴空閉眼,無法說明,對她的重視讓他驚訝得難以接受。

  「晴空?」映彤關切地看他。「你知道,你們的士兵在附近捉拿越國人的原因為何嗎?」

  「一切都是姓盧的主意。抱歉,我國的禽獸正準備拿妳對付我。」眼前的映彤在路人的推撞中左右搖擺,晴空迅速拉她上馬。

  「他知道我們的關係了?」映彤大驚失色。

  「我們有何關係?」晴空湊向她的耳垂,輕輕一咬。

  「別——」她顧忌地觀望身側。「會被看見。」

  晴空朗聲一笑,帶她回到妓院門口。「映彤,待在館內別走動。我隨即派人接走你們,不管妳要帶多少人,統統到我府中避難。」

  「你呢?」她想抓住他的袖子,手指摸去,又覺不合禮數,收回了。「你有什麼事需要幫忙,有沒有我能出力的地方?」

  「妳安分的在家等我,不讓我擔心,對我就是最好的幫助了。」晴空垂首,溫柔親吻著她的額頭。

  沒有閃避的映彤,紅嫩的臉龐寫滿擔憂。「小心……」

  天邊烏云密佈,更顯得地上混亂無解。她總覺得,即將有禍事發生。

  ☆☆☆  言情小說獨家製作  ☆☆☆  

  宮門緊閉,皇宮外,聚集的民眾不斷增加。

  盧將軍萬萬想不到,他走一趟南街捉拿越國人,竟激起了本國人民壓抑已久的怨恨。都城的百姓在盧將軍與南街居民衝突時,群起圍攻皇宮。而盧將軍幾經艱難,衝進妓院抓人,卻已人去樓空。

  「這究竟是怎樣,他們想造反嗎?」蜀王憤怒地領著一群寵臣走向宮牆。他快被牆外的喧鬧聲響逼瘋了神志。

  皇宮內,為數不多的士兵守在宮牆上,嚴陣以待。

  「陛下,大事不好了!」士兵們面色恐慌地稟告。「民眾向這邊眾攏了,他們似乎發現了您的身影!」

  蜀王嗤笑。「有禁衛軍在,我還怕他們?」

  一邊的侍從囁嚅稟報:「陛下,禁衛軍早被盧將軍調走了。」

  「什麼?!」

  牆下的民眾抬頭,一見蜀王,立即爆出激狂的妒罵,聲討蜀王長年累月苛刻百姓,自身卻極盡奢華、從不為國家設想的種種惡行。

  「他調走了禁衛軍,誰來保護寡人的安全?」蜀王大驚,四下質問兵臣。

  「滾出皇宮——你不配當皇帝!」怒罵聲持續高漲。「你這愛跳舞的肥肉!」

  蜀王聽得滿臉發綠。「這些該死賤民!」

  「陛下,情況失控了!」臣子們見百姓拿起石頭擲拋,紛紛勸告蜀王:「陛下,請回皇宮以保安全!」

  「你們說……」蜀王焦慮地問著臣子。「他們會攻進皇城嗎?」

  「暫時不會,但臣唯恐人群增多,氣勢越大,情勢便有惡化的可能,後果不堪設想啊!」

  「有誰、有誰有什麼方法,打發這些賤民?」不學無術的蜀王苦無應對之策,但乖乖任由百姓叱罵他又不甘心。

  周圍的臣子全體緘默,一個個都看向別人。

  蜀王見狀,汗水流了一地。「你們這些廢物!」面對民眾瘋狂的責罵,蜀王快崩潰了。

  正在此時,宮牆上的士兵眺望遠方,眼中驚喜交加。「晴空大人——是晴空大人!」他們如見曙光,愉悅地喊。

  眾臣聞言望去,見有位熟人騎著駿馬,悠閒地靠近皇宮。

  「陛下,您看,是晴空大人!」

  在百姓威逼皇宮的範圍之外,晴空策馬優雅地奔來。

  「晴空——」圍在宮牆上的朝臣們歡呼。

  「晴空大人?」宮牆下鬧事的百姓察覺他出現,一改怒顏,竟振臂歡迎他。

  迎面是足以淹沒人的聲潮,在耳邊翻天覆地。晴空嘆息喃道。「往後哪個國家的君王逝世,倒是可以借這批人去哭喪,一定感動得天下太平。」

  他一手策馬韁疾奔皇宮,一手取出大迭銀票漫天揮灑。

  民眾狂喜,個個低下身子爭搶四處皆是的銀票。

  咒罵聲霎時停了,兇狠的戾氣消弭了不少。

  宮牆高處的人,目睹晴空從容的穿過人群,猶如一隻慵懶的獅子走過一群髒亂的野貓。

  「晴空大人——」宮牆處的士兵為之臣服。

  「晴空大人——」百姓們再度高呼。

  「……又來了。」晴空痛苦地閉了閉眼。

  他停在宮門口,調轉馬頭向民眾宣告:「你們聽清楚!無論大家為了什麼聚集在皇宮前,我們仁慈的王,都將滿足你們的願望。」他頓了頓,忽然一怔。

  人群裡映彤奔跑而過。晴空心一緊,映彤正遙望著他,目色關切。

  「我們的盧將軍,會代替我王供應你們一切需求!大家儘管去找他請求幫助,最好是多點人一同前往他的府邸。若他有任何不滿,你們再找我王做主!」有膽子與他為敵,他不認真「回報」豈不是太失禮了?

  晴空接著教導民眾該如何找盧將軍麻煩,視線卻只鎖定映彤一人。

  民眾聽到晴空的承諾,彷彿在黑夜中見到光明,歡呼聲再次沸揚起來。

  晴空握著韁繩,牽著駿馬走向映彤,「告訴我,為何妳在這?」他到她面前,與她視線交纏。「為何妳總在我意想不到的時刻現身?」

  她似乎比前一刻他所見時更賞心悅目。每次見她,都感受到她不同的美,吸引他的注意。

  「大人,我已經讓弟弟帶孩子們隨你總管去了。」映彤微愣的臉兒,飄過些許徬徨。

  「妳不聽話,我不是交代妳在家等我?」他的質問有種孩子氣的計較。

  映彤急道:「我走到你家門口了……只是,見到許多人圍攻皇宮,我擔心你才來看看你有沒有怎樣……」

  人聲嘈雜,幾乎掩蓋了她的嗓音,但晴空仍是聽見了她所說的話,而為此動心不已。「妳真是只可愛的跳蚤。」他俯身扶她上馬。「目前各處皆有危險,妳回去,我很快就回家。」他自己下了馬。

  映彤眷戀地挽住他手臂,雙眼波光盈盈地瞅著他,訴說著無聲的牽掛。

  「別擔心,我不會有事。」他像在安撫家人一樣,孤獨許久的心因自己的行為得到了溫暖。「我得回我王身邊處理事情。」

  映彤無法集中意識,隨意點頭,目送他入宮。盧將軍此次行動與她有關,晴空為她而奔波,她卻置身事外,毫無幫助。

  晴空……她迫切的想為他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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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進入皇宮,晴空受到眾臣環繞。蜀王以又嫉妒又羨慕的眼神看著他。

  「晴空,那些賤民發什麼瘋?」蜀王見眾人只關心他,不甘被冷落:「為何突然聚集在宮外,忤逆寡人?」

  晴空難以回答,總不能坦白告訴蜀王,是他叫心腹去煽動的吧?

  但蜀王及其走狗長年作威作福,招致民心怨恨並非一兩天的事了。毫無責任感的蜀王對此全然不知,盧將軍的行動遭到抵抗,僅是冰山一角。今後蜀王若不改苛刻,無須他派人慫恿,終將引發百姓更劇烈的反抗。

  「陛下,他們需要食物和幫助。」國家並非他的責任,晴空懶得多說,只是片面告知蜀王一點情況。「臣代替陛下答應他們,陛下的臣子將援助他們的生活。他們非常高興,正在討論向哪位朝臣提出請求。」

  蜀王呆了呆。「你是說,有人會負責解決他們的事,寡人不必親自處理?」

  「當然,否則陛下養這些臣子何用?」晴空另有企圖地笑了。「他們頂多討些吃的用的,身為陛下的忠臣,晴空十分樂意供應他們民生所需。」

  蜀王立時環視在場的朝臣,警告道:「當百姓向你們伸出手,最好別讓他們空手而歸,明白嗎?」

  「是!陛下。」

  晴空暗自發笑。百姓只會聽他的話,專找一人。

  「陛下,盧將軍並不在,」晴空提醒道:「等陛下見了唯一不在的盧將軍,請一定告知他,身為臣子應盡的義務。」

  「寡人曉得。這傢伙居然把禁衛軍全調走,險些害慘寡人……」蜀王洩憤似的責罵。

  晴空心情舒暢地轉視穹蒼。

  天空中,飛云相互追逐著,無限絕絡。哪一朵似映彤?哪一朵似自己?兩朵云之間的距離……可遙遠?

  ☆☆☆  言情小說獨家製作  ☆☆☆  

  夕陽的餘輝像流動的烈火,燒得藍天豔麗,如夢似幻。

  「姐,我們真要住在晴空家?」映飛在庭園外踱步。

  「在我任務完成之前,先待在這。」如果,她能割捨牽掛晴空的心情,她隨時能走。

  「妳預計幾時完成?」映飛不看好她地挑剔道。「一天拖過一天。」

  映彤瞪他。「你明知我——」

  「映彤!」一聲呼喚截斷了映彤的話。

  她飛快地轉身,心上人的身影映入她瞳眸。「晴空!」

  「我回來了。」晴空翩然走近,嘴角勾起無人理解的笑。「姑娘,過來。」

  映彤依從地走去,映飛翻翻白眼,避開這對明顯陷入情網的男女。

  「晴空……」映彤端詳他。「有人懷疑你和我的關係麼?」

  「別人的想法不重要。」他取出曾被她退回的指環。「映彤,我把指環給妳。妳若對我有心,就接受,並且交出妳自己。」

  映彤咬住唇,不知有沒有力量再拒絕他一回。

  白銀打造的指環,躺在晴空掌心。「妳若不願接受我,也請收下指環。記住,紅顏十分短暫。」

  「你是說,當我老去,就無法擁有情愛?」

  「我不是指妳,而是說我。」他捏著她柔嫩的臉頰。「答應我,在我逝去前陪著我。」

  映彤垂著眼,徐緩地伸出手。「我相信,或許有人能拒絕你,但無法拒絕你第二次。」

  她接受了他的指環,交換她的情愛,映彤眼眶泛紅。

  「映彤?」她毫不欣喜、垂首欲泣的反應,出乎晴空的預料。

  「妳不高興。」晴空斂起秀眉。

  映彤面色平靜,須臾,她問:「你依然決定要死?」

  「映彤捨不得我?」晴空自語般地調笑。

  她卻認真地說:「我是惋惜。你為什麼不能快樂?」

  晴空眼神一閃,牽起她的手。「跟我走。」

  「去何處?」

  「去看醜陋的人世。」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0-2-24 00:28:41

第8章
   
  入夜,風冷。兩人變了裝東,特地打扮得毫不起眼,走在城中的街道。映彤隨著晴空,經過臥倒路邊無人理睬的乞丐,經過在巷口鬥毆的醉漢,經過樹蔭下因偷情而侷促的男女……

  「映彤,相信我,世間都是這般。」晴空停住腳步,微笑的臉龐泛起孤獨。

  這一路,見到了房舍外爭吵打鬧的夫妻,被拋棄在街上獨自哭喊的孩子,遭親人驅趕無家可歸的孤寡老人……

  「告訴我,活在不見和樂、毫無溫情的人世,妳怎能快樂?」晴空問她,目色幽幽。

  映彤飛快地握住晴空的手,感受他的體溫,說服自己他還在身邊。他的表情讓她恐慌,害怕他會突然消失。

  「有些不幸我們無法消除,但能阻止,晴空。」映彤把他的手握得出了汗。她逐漸瞭解,以往的晴空沉陷在何等寂寞的心境中。「晴空,握住我的手。你並非獨自一人!」

  「不夠的,姑娘。」他笑得落寞。他沒有至親,沒有知己朋友,更沒有一樣能夠長久保留的東西。儘管眼前的女孩全心傾慕他,但早晚她會離去,回到她自己的國家。

  只剩他一個……整個世間,只有他,必須獨自聆聽人世間的喧囂與悲泣。

  「晴空——」映彤大喊。她該怎麼做,才能讓他不再孤單?「哪有人會為了世間的不美滿而去死呢?」

  「映彤,陪我一起死,妳可願意?」他慎重地問她。同樣的話,不會向她以外的人提起。

  映彤鎖起了眉。「大人,他人的苦痛與你何關?你有必要無事生非,庸人自擾嗎?」

  「有兩個原因。」他的手指游移在她眉間。「我厭倦冷漠的世間是其次,主要的還是我討厭衰老。」

  「你害怕衰老了,人們不再喜愛你的容貌與體態?」

  「衰老的我……我絕不接受!」晴空的拇指,按住映彤眉心的皺痕。

  「我該怎麼做,你才願意活下去?」這些天她一直在猜測,希望能體會他的想法,找出挽救他的方法。

  「別費心了,我已決定了自己的結局。」晴空的雙眸與面色一同沉凝。

  「你真是不願老去,或只是……根本不知如何活下去?」她瞅著他的目光不讓他閃避。

  「……」晴空無法分辨兩者的差異。

  「晴空,你決定死去,卻要在臨死之前得到我,公平麼?」映彤擦去不小心掉出眼眶的淚水。「你死了之後,我怎麼辦?」

  「別擔心,我不會奪取妳的貞潔。」他語帶愛惜。「妳值得一個比我更優秀的男人。」

  映彤揪起他的衣襟。「你不瞭解我的意思!」

  「我瞭解。我死了,妳就解脫了。」再怎麼喜愛他,終會遺忘他。誰會將至親以外的人永遠留在心底?

  「忘不掉所愛之人,怎能算是解脫?」她有揍他一頓的慾望。

  晴空怔住。「妳愛我?」每個接近他的人,不是為了他的外貌,便是為了他的權位。他從未與人交心,遑論情愛——這東西他從不曾看過。

  映彤不答反問:「晴空,遇見一個人,需要多少時間?」

  「一瞬間。」她問這做什麼?

  「認識一個人呢?」映彤踮起足尖,螓首貼近他的胸膛。

  「一兩天。」他的唇,吻到她的發。

  「愛上一個人,又需要多少時間?」

  「或許是一轉眼,或許是一日、一月、一年。」

  「請你再告訴我,」映彤憂鬱地笑,濃厚的情感凝在眼底。「忘記一個人,需要多少時間?」

  「……」他沒有答案,心房震懾。

  「或許一輩子也忘不掉,晴空!」

  「我會將我最寶貴的東西留給妳。」他動容地承諾,心跳快得難以負荷,臉上卻鎮定的說:「它們的價值足以撫慰妳對我的思念。」

  映彤聽了他的話,強忍的眼淚終於溢出眼眶。「你這個人……你這個人根本不懂……」她氣憤地捶了他一拳!她怎麼會喜歡上這個鐵石心腸的人?

  「我不懂什麼?」晴空蹙眉,承受著她給予的痛楚。

  「晴空,你究竟如何看待我的,你坦白告訴我!」

  「妳吸引我。」他伸手撫向她紅嫩的面頰。「我不瞭解妳,想把妳看仔細。曾以為所有女人的心思我都明了,但妳卻讓我意外。我想看清妳的心。」

  「如此而已?」映彤失望。

  當然——不僅如此。有許多難言的情愫他不願坦露,收藏著不說。「映彤,把自己交給我。我不會虧待妳。」

  「你會把自己交給我嗎?」她無力地問。不確定他的感情,不確定為他拚命能否得到響應。兩人的未來一片混沌,她卻放不開他!

  「願做妳的僕人,姑娘。」晴空的吻,印上了她的唇。

  映彤身心發顫,完全淪陷。縱使有一天他們分離,她也會記住他今天說的每字每句。「我發誓……」

  「什麼?」晴空擁她入懷。

  「我發誓,一定讓你想要活下去,拋開求死的念頭!」她決定用熱誠與情感作為賭注,挽回他生存的決心!

  「那麼希望我活下去?」晴空揚起唇角。

  映彤抬起濕潤的眸,他瞳孔內的她神情堅定。「絕不讓你死!」

  屬於他們之間的爭鬥,於是展開。

  「我期待著。」晴空柔情一笑。

  在她溢滿愛戀的淚眼中,剎那間,他發覺活在人世,確實有美好的一面。

  ☆☆☆  言情小說獨家製作  ☆☆☆  

  長年累月的困頓生活,使百姓失去理智,圍攻皇宮、咒罵蜀王。阻止不及的盧將軍趕回皇宮,滋事的人群已散去。然而目睹了此情此景的蜀王,心中陰影幢幢。

  「陛下!請陛下原諒末將遲歸!」盧將軍跪倒在蜀王跟前。

  「你可知發生了何事?」蜀王瞇起眼。

  「聽說民眾圍宮,局勢大亂……隨後,晴空大人現身鎮住場面。」

  「晴空他一向有辦法。」提起優雅的堂弟,蜀王有潛藏的自卑。

  「臣又聽人說,晴空大人更適合當蜀王……」盧將軍故意添油加醋。

  「放肆!」蜀王因他的話心生驚慌。「少說不相關的話!刺客抓到了嗎?」

  「臣正打算稟告陛下,此事的內情與晴空大人相關。」

  「你到底想說什麼?」蜀王大覺蹊蹺。

  「臣擒拿了大部分的越國刺客,』全是他抓越國人充數,再屈打成招。「僅剩下最後兩名主事的刺客,他們有晴空大人的庇護,臣束手無策!」

  「怎麼可能?」蜀王驚愕到雙眼突出。「晴空大人怎會……」

  「陛下!越國的戰備圖,晴空大人可有交給陛下?」

  「戰備圖?」一問三不知,蜀王茫然地看著盧將軍。

  「戰備圖是臣要獻給陛下的,但……」前前後後解釋一番,盧將軍憂道:「陛下,您很危險。」

  「怎麼說?」蜀王一邊問,一邊回想百姓對晴空的愛戴。

  晴空的地位僅次於他。他沒有子息、沒有別的兄弟,若發生事情……有資格繼承蜀國王位的只有晴空了!

  「陛下。」盧將軍存心挑撥。「試問,民眾若起暴動,哪位皇族中人能倖免於難?」

  「晴空。」毫無疑問的答案。蜀王癱在王位上,全身骨架散掉似的。「可是他不會,他絕不會背叛寡人!」

  「陛下,不如請晴空大人自己說明吧。」

  疑心生暗鬼,蜀王不安地派人召晴空立即入宮,並找了一幫寵臣辨別是非。

  「晴空。」一見堂弟入殿,蜀王便心急地追問。「盧將軍說有兩位刺客在你手裡……」

  映彤的身份經不起追查,晴空索性坦白承認。「確實。」

  蜀王露出受傷的神色。「晴空,立刻交出他們,以及越國的戰備圖。」

  戰備圖映彤早已處理掉了。就算仍在映彤手裡,他也不會奪走她保護的東西。

  「臣,拒絕。」晴空直接了當回答。

  盧將軍緊咬他的話柄,攻擊道:「晴空大人,你不僅隱瞞陛下,藏匿異國刺客,還違抗陛下的命令,你簡直是大逆不道!」

  「盧將軍所說之事,實情皆有待詳查。」晴空瞭解對方的意圖,嘲笑:「你帶著禁衛軍到南街散步,引起民眾圍攻皇宮的『功勞』尚未追究,哪來的閒情逸致在此裝腔作勢?」

  「陛下,請聽晴空大人的口氣,絲毫沒有悔悟之意!」盧將軍走向蜀王。

  蜀王悲傷道:「晴空,寡人對你很失望……」

  「晴空大人,你的做法實在不妥。」周圍的朝臣們莫不安慰蜀王,並一致聲討晴空。

  晴空像在觀賞一場低級鬧劇,不甚在意。「盧將軍,雖然你的手段有失水準,但恭喜你達成目的了。」

  盧將軍生怕晴空有反擊他的把柄:心驚肉跳地高聲質問:弋你包藏禍心,態度不端,還有什麼可說?」

  晴空用看待奴僕的目光瞧了瞧他,悠然道:「建議閣下找一位名家學士,稍微學習辯術之道,那會使你雜亂無章的語句至少有點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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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映彤在前庭內踱步,一見晴空返回,即刻朝他走去。

  「你總算回來了!」她得到一些消息,為此焦慮。「我方才與弟弟外出,聽人說盧將軍捉拿了十幾名越國人,是怎麼回事?」

  晴空嘆息,直接將他在皇宮裡發生的事向她描述了一遍,映彤聽後不發……

  晴空捧起她的臉。「無須煩惱。我會保護妳和妳弟弟的安全,不用擔心。」

  「不是那麼簡單……」她正色道:「你公然得罪蜀王?」

  「他就更不用在意了。」晴空擔保。「他比我懶惰。他的勇氣只限於躲在禁衛軍之後發號司令,而禁衛軍不敢對我不敬。」

  「晴空……」映彤皺起發愁的臉。

  「怎麼了?」他揉著她的眼角。「我會保護妳,即使我死去,也會將最寶貴的財物留給妳。」

  映彤力道適中地劈了他一掌。「不再需要我陪你一起死了?」

  晴空握住她的拳頭摩挲。「那太殘酷了,妳還年輕,除非人世令妳厭煩。現在我不認為妳厭惡人世。」

  「晴空,我能否要求你陪我活下去?」映彤睜著水光燦爛的眼眸。「你討厭蜀國,我帶你到越國,你討厭我的國家,我帶你周遊天下,無論東南西北,一定找得到讓你快樂的地方。」

  「何苦呢?」他的心跳,因她的言語神色而激動。

  「我要拯救你!」映彤忍住羞澀,展開手抱住晴空的腰。

  「妳喜歡凋殘枯萎的芙蓉花麼?不,我們喜愛花朵是因為它盛開的姿態。」晴空撫了撫她埋在他胸口的小腦袋。「我若年復一年的衰老,總有一天肌膚鬆弛、滿面皺紋、頭髮掉落……屆時,別說妳無法繼續愛我,連我自己都難以忍受。」

  「你這個、這個、死愛漂亮的——上天,我為何喜歡你這樣奇形怪狀的人?」她的心底開了一個洞,非得把他一口吞了才能填補!

  「喜歡我就支持我。」晴空的願望是,保存著不帶一絲瑕疵的美好姿容,在青春消逝前,極度輝煌的時刻停止生命。

  「支持你,犧牲我自己?」映彤冷笑,揮了他一拳。「你寧可死,留我一人孤獨地懷念你?」

  「映彤!」拳頭正中他嘴角,晴空的虎眸冒火。

  「死有什麼好?」她提腿旋身踢向他。「跟你講道理你不聽,我打你,看你會不會清醒!」

  「別像跳蚤一樣躁動!」晴空一邊化解她的攻擊,一邊說服她。「我們沉睡時猶如死亡一般,毫無感覺卻得到了平靜。妳想想,死只不過是永遠的沉睡。」

  「我更願意睜開眼看著我珍愛的人!沉睡未必有美夢,夢也不真實。」映彤舉起他的手,湊到嘴邊咬了一口。「只有清醒著,我才能感受到觸碰你的美好。」

  「映彤……」他拾起她的下顎,溫熱的唇貼上她,蠱惑地吸取她的意識,又不斷地在她耳邊訴說情話。

  「別說了,我受夠了你的歪理!」映彤逞強地推開他。他的情話再動聽,不過是他施捨的甜蜜而已。

  映彤脫離晴空的懷抱,轉過身去。「我回來再說,你自己認真反省!」

  「妳去哪?」他覺得她的語氣有點像交代妻子安分在家的丈夫。

  「我去查查如何救出被囚的越國人。」映彤堅決道:「他們是受我牽連,我不能漠視不管。」

  「別去!我王已下令緝捕妳和妳弟弟。除了待在我的府邸,妳哪也不許去!」外面的紛亂不斷,他擒住她的手腕,不讓她涉險。「至於那些人,明日問斬。妳救不了他們。」

  「問斬?」映彤驚呆!「他們做錯了什麼?」

  「別動!」他抱起她,讓她腳不著地,失去自主。

  映彤的目光投向門口。「他們是無辜的呀,一定得救他們出來!」

  「不行!監牢被看守得滴水不漏,莫說救人了,妳想接近已是難如登天,何況牢房還特地空了一間在等妳!」

  「我一定要去!晴空,別阻攔我!」映彤異常勇猛地擺脫他的控制。「我害無辜的人受罪,於情於理,我必須負責!不能還他們清白,起碼得救他們脫險!」

  「妳辦不到。」晴空不肯放鬆箝制她的力道。

  映彤用力拍著他的肩。「可我必須去做,不管辦不辦得到,至少我努力了!這和我希望你活著是同樣的道理!」

  「我幫妳,好麼?」他柔著嗓子問。「妳在家等我……不行,以妳的性子,只怕我後腳沒出門,妳前腳已踏出府了。」

  「讓我去吧,我不能事事依賴你。」映彤企求的眼神與他交纏。「晴空,你的阻攔只會令我在歉疚中無法自拔。」

  「有危險。」他斷然搖頭。

  「危險又如何?」映彤心酸地問他。「我若被殺,對你沒有損失,只是陪你一起死呀?」

  「我喜愛妳,絕不讓妳受到傷害。」他仍是拒絕還她自由。

  映彤發現,她成了晴空隨意掌控的所有物了。「晴空,我不認為你懂得何謂喜愛。那種堅持生死與共、不離不棄的情愛,你瞭解嗎?你體會過嗎?」

  晴空無言,彷彿輸了映彤一回合。

  「你根本不懂。晴空,你像個長不大的孩子,喜歡什麼便要,等到厭倦了你就毫不留戀地丟掉。」映彤悲哀地笑著。「你對我,便是如此。」

  「不是……」晴空心往下墜。

  「沒關係,我不在意。」映彤含著淚水的眼眶,閃耀著愛戀的光。「我只希望你快快樂樂的活著,足夠讓我歡喜一輩子。縱使陪在你身邊的人不是我,教你認識真正情愛的人也不是我。」

  「映彤……」晴空聽著她的話,聽到快要窒息。

  他不再年輕,沒有力量無所保留的去追求一個人。但他懂,激情的擁抱、貪婪的索吻、傾心的佔有,直到——厭倦了彼此,再換一個人尋找最初的甜美。這樣的愛他經歷過,怎會不懂?

  「妳要我為妳摘下懸崖峭壁的鮮花,以證明我愛妳?」晴空挺著氣力漸失的身軀,他空虛得必須盡力抱住映彤,才有力量站立。

  映彤靜如死水的目光,徘徊在他臉龐。

  他忽然想深深吻住她的唇,卻聽見她開口說:「我寧願要你的一束白髮。」

  晴空震住,像被利箭刺中心窩!

  起初,他體會不了她這句話的含義,就算她眼裡的情感真切得沒半點雜質。

  逐漸的,他體會到她的愛意。那是他未曾感受過的溫情,不似肉體的纏綿,是發自內心的珍惜。

  「為了不活在污穢的世間,為了不讓自己失去美麗,你寧願死去。晴空,我真不知該說你太純潔或是太愚蠢。」映彤讓他抱過了肩,坐在他結實的手臂上,俯看他優柔的臉。

  「妳可以選擇不再愛我。」晴空微微眨眼,睫毛掩住了瞳中的失落。映彤無法體會他的心情,他相信天底下沒人能明白他。

  「不,我決定永遠愛你!」映彤大聲宣告。

  晴空抬頭,看見她燦爛的笑顏。

  「我要幫助你成為一個值得愛的好人。」她的神采充滿了魄力。「我要阻止你尋死,除非我先走一步!」

  「映彤……」他快被她打倒了,似乎有一股力量讓他不得不屈服。「妳應該柔順一點,假如妳真的愛我,應該成全我!」

  映彤聞言,微笑的臉僵硬了。

  「假如你真的愛一個人,怎能見她陷入絕望、坐視不理?」她用手指狠狠地戳著他的肩。「假如你真的愛一個人,怎捨得她悲傷無助,盲目尋死?」

  晴空頭一回被駁斥得無話可說。

  「晴空,你告訴我!」映彤的雙手抓住他的肩,使勁握著。「假如你真的愛一個人,你怎麼可能不讓她瞭解你對她的期望,就算她不會響應你的感情,也希望她能得到歡樂!」

  「別說了——」他開始認識到,彼此的用情深淺。

  「我說你根本不懂情愛你還不承認——」

  「別說了!」晴空厲聲喝。

  「你生氣了?」映彤哀怨地笑。「你生氣的原因總是特別怪異。知道別人有悽慘的遭遇,你會生氣。事態發展超出你的控制,你也會生氣。」

  「我不想聽妳喋喋不休的假設!」他的虎眸染上抗拒,抵抗她的言語稀釋了他的決心。

  映彤察覺到他的動搖:心情愉悅了不少。「即使再過五十年,你在我眼中依舊是最美麗的人。」

  他相信她,不必證明。但他命令自己回答:「那是自我欺騙。」

  映彤嘆了口長長的無奈之氣。「看來,說服你需要花好長一段歲月呢!」

  晴空閉起眼不語。與她相處的這些日子裡,他已減少思考如何死亡的時間。更多時候,他想的是如何延長與她的相處,沉醉在她甜美的笑容裡。

  他有變化,只是無法辨別他的變化是徹底的轉變或曇花一現。

  「我不煩你了。」映彤從晴空的臂彎裡跳出。「我得去辦我認為重要的事。」

  「不行!」他霸道地說。「我說過我會做主,聽我的話!」

  「晴空……我不是你的禁臠。」映彤笑了笑,忽地雙手環住他的頸項,吻住他的唇,誘他放鬆。

  晴空腦中一空,加深了與她的纏綿,忘記了一切。冷不防地,映彤出力推了他一把,迅速轉身跑出他的眼簾。

  「我走了,乖乖在家等我,別讓我擔心啊!」她的笑聲瀰漫四周。

  「映彤——」晴空瞪著她飛揚的背影,有些悔恨最近教她熟悉府中路道。「妳不聽話……」

  他的手指眷戀地摩挲唇瓣,口中抱怨連連,心中卻無限甜蜜。

  ☆☆☆  言情小說獨家製作  ☆☆☆

  今夜的監牢守備漏洞百出。映彤潛入,順利的過程透露出不尋常,她不是沒察覺。可惜,當她有所意識,已經太遲了。

  正當映彤打開牢門,告訴牢中人:「你們可以離開了——」

  話音未落,躲在牢中的幾名衛士與埋伏在牢外的人,全數向她攻來。

  「傳說,越國的暗影組織正直過了頭,絕不會見死不救。」早已安置好一切的盧將軍,徐徐走進牢中,欣賞映彤被擒的場面。

  映彤有些吃驚,但事態的轉變,她也早有預料。

  「盧將軍,讓你久等了。」看著遲早死在自己手下的人,映彤冷靜地笑。「請盧將軍捉到我之後,小心莫讓晴空曉得。」

  「我會怕晴空知道?」盧將軍因映彤話中有話,起了慍意。

  他並不瞭解,映彤是算準了他的脾氣,故意刺激他告訴晴空,她中了埋伏。

  「晴空大人自然不屑視將軍為對手。」

  「妳等著看他能拿我怎樣!」盧將軍命令手下。「把她送進牢裡嚴加看管!另外,傳出她已落網的消息,引誘另一名刺客現身!」

  映彤被關在單獨一人的牢房裡,左右兩邊禁錮著越國的同胞。等盧將軍帶人離開後,映彤先是愧疚地跪地,隔著鐵欄,朝著兩邊受牽連的人道歉。

  「對不起,各位,是我害大家受苦了。」她俯首,頭抵地面。「我以性命保證,絕不再讓任何一人受傷。」

  「妳拿什麼保證?」有人接著映彤的話問。

  映彤環視著備受磨難,神色困苦的人們,愧疚道:「除非我死,否則,誰也別想繼續加害各位。」

  映飛在晴空府中,晴空有辦法阻止映飛莽撞行動。而今,她的希望只有晴空。

  若晴空確實喜愛她,自會不惜一切救她,順便救出監牢裡的所有人!此舉必定會觸怒蜀王,令晴空在蜀國難以立足——這,就是她的打算!晴空失去了在蜀國的地位後,她便可乘隙而入,帶他離開蜀國,用新環境拖延他的死意!

  「晴空……我對你,實在沒什麼信心。」映彤低聲自言自語。

  若晴空對她只是一時迷戀,他自會棄她於不顧。如此一來,無論她能否逃脫,對於晴空的死活,她再無力阻止。

  他會怎麼做?映彤望著牢房黑暗的角落,她拿自己的生死賭他的感情!

  「雖沒信心,但,我還是要試你一回!」看結果,他到底值不值得她掏心掏肺!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0-2-24 00:28:56

第9章                
   
  映彤被捕的消息一傳出,晴空府立刻一陣騷亂。

  「我要去救我姐!」映飛按捺不住。

  晴空派人制住他。「你去只會亂上添亂。我自有辦法救她。」

  他心底其實氣惱極了,暗自怪映彤不聽他的話,執意救人才落此下場。

  「可是晴空大人,你若公然營救我姐姐,等於是與蜀王為敵。你若私自營救,必定需要人手,我能幫忙!」

  「別傻了,監牢如銅牆鐵壁,絕無可能自行救出你姐姐。何況,以我對她的瞭解,沒將所有越國人搬出牢外,她絕不會甘心離開。」

  晴空一向厭煩勞累心力之事,更不願為人奔波,尤其是漠視他的勸告而遭殃的人。然而,他偏偏放不開映彤,用最快的速度趕到囚禁她的監牢,心中想的不是斥罵她的魯莽,而是檢視她有無受傷!

  「晴空大人……」監牢的獄卒見晴空到來,無比驚慌。「大人,您怎麼到牢裡來了?」

  尊貴的晴空與骯髒的牢獄形成驚人的對比,令人深感格格不入。

  「名叫映彤的女刺客關在何處?」晴空讓獄卒領路,下了階梯,周圍渾濁的空氣使他呼吸不順暢。「該死的,怎會這麼臭?你們是關人,不是關畜牲!今後每天都得打掃,將它弄得乾乾淨淨!」晴空一手摀住鼻子,一邊憤怒地命令獄卒。

  「大人……是的,只需大人頒佈指令,小的絕對服從!」

  獄卒帶晴空走向左邊,在倒數第二間牢房內,晴空看見無所事事的映彤。

  她眉心微鎖,嘴角強勾起一抹笑,手指交握著。

  「跳蚤!」晴空站在她的牢房外叫她。

  映彤一震,看向他,喜從天降般笑開了顏,奔近鐵欄。「晴空!」

  他來了,他來了——她高興得快昏倒!

  晴空在腦海裡準備好的訓詞,因她的笑臉而消散了。面對她歡欣的模樣,他竟擺不出兇殘的臉孔。「看看妳的處境,寧可進監獄也不願待在我府中?」捨不得罵她,牢騷卻仍是要發。「我真不僅妳,何必為不相關的人冒險?」

  「他們不是不相關的人!」映彤不認同地搖頭。「他們因我而受到了牽連,我對他們有責任!」

  「無須狡辯,妳的確是多管閒事!」晴空注視她黯然的容顏,心發疼了,彷彿心愛的東西被別人弄壞了。

  「你聽不懂嗎?」映彤苦惱地發現,自己與晴空的想法有著極大的差異!「無論他們與我是否相識,無論他們是不是越國人,路見不平,我就該出手相助!」

  「妳吃飽了太閒——」

  「你別說了!別說了!」映彤雙手緊握住生鏽的欄杆,手掌摩得發痛。「我告訴自己,你是仁慈的,只因疏離人世才不管人間疾苦。請你別再說任何話,損傷你在我心裡的形象!」

  晴空凝視她愛慕不減的眼神,一顆心再次受到撞擊。他啟齒卻無言,只有僵硬地吩咐獄卒:「放了這姑娘。」接著他警告映彤:「別再惹麻煩!」

  映彤低眼。「我無意惹麻煩,我也想安分過日子。這兩天我們在一起,還有陪伴我們的孩子,到處是歡聲笑語。」她轉過身,指示晴空看看兩邊牢房的人。「你告訴我,我的快樂是拿他們的痛苦換來的,我知道了真相,難道能安心?這樣我豈不和你一般鐵石心腸?」

  「妳解釋妳的道理就好,何必非得扯上我,再損我一句?」晴空苦笑,望著兩邊牢房,他陷入了沉思。

  「晴空……」映彤發覺他軟化了,順勢哀求道:「幫幫我和他們,請你救他們出去。」

  一道不懷好意的聲音忽然闖入——

  「啊,晴空大人大駕光臨吶!」盧將軍出現在兩人身邊。「大人紆尊降貴,是在進行什麼陽謀嗎?」

  「離我遠一點,不潔的穢物!」晴空嫌惡地阻止盧將軍接近。「剛洗乾淨,好不容易養出了芙蓉香味。」他提起衣袖聞了聞,憂傷道:「真不幸,居然被個臭氣熏天的人玷污了。」

  映彤幸災樂禍地笑。「你用詞之惡劣實在是蜀國的一大特色,大人。」

  盧將軍面容猙獰。「晴空,你與這刺客勾結,圖謀不軌!」

  「勾結?」晴空還覺得盧將軍的用詞不夠犀利。「我們不僅勾結,還另有姦情呢!」他朝映彤低頭,透過欄杆的空隙,親了她一口。

  「晴空——」映彤面紅耳赤。

  「我不管你們的姦情,你必須解釋的是——為何每天都有無數的賤民上我家搗亂?」盧將軍朝悠閒的晴空咆哮。

  「恭喜,那證明在他們眼裡,你是唯一有資格為陛下分憂解勞的忠臣。」

  「他們說是你建議他們到我那的!」

  「你若不願意,直接到陛下面前說,讓陛下知道你不願為他分擔憂患。別暗地對我訴苦哀號,太醜陋了,我寧可看只蛤蟆產子!」

  「我饒不了你,晴空!」盧將軍說不過他,忿忿地轉向獄卒問:「晴空大人有沒有和你說什麼,比如照顧誰之類的?」

  獄卒滿頭大汗,期期艾艾。

  「說!」盧將軍重喝。「陛下有令,掌管監牢的是我!」

  「晴空、晴空大人……命令我放了那位姑娘。」獄卒顫抖的手比向映彤。

  「啊……」盧將軍打量映彤,訕笑:「你們果然有姦情,陛下一定很想知道他的堂弟與越國的女刺客有什麼韻事!」盧將軍像握有重要把柄一般,得意地叮囑獄卒:「聽著,好好監視這姑娘。我會每天派人到此巡視,若發現她失蹤,你提前交代家人為自己收屍吧!」

  「是的,大人。」獄卒惶恐地答應。

  「哈哈,晴空,我這就向陛下報告去!」盧將軍說完,大搖大擺地離去。

  晴空腦中冒出兩個念頭。是殺了盧將軍,直接救出映彤呢?或是找蜀王下手,讓蜀王釋放映彤?他想著更簡單不費力又無須善後的方式……

  「晴空……」映彤出聲喚他,憂慮浮現在她眼底。「我該怎麼辦?」

  「妳先待在牢裡,我另想辦法救妳。」他不看她,逕自出了牢房。

  「晴空?」映彤有些意外。他走了,看也不看她,他對她起反感了嗎?

  「我失策了嗎?」映彤煩惱地癱坐在地,受不了心緒的起伏。

  監牢外,天色仍見清明。晴空徘徊了許久,思量了許久,自認無法舍下映彤。轉過身,看了看監牢的入口,想進去再看映彤一眼,又始終邁不出步伐。

  他嘆息,預感一旦出手救映彤,他的人生將有新的改變。

  「明明是一隻不安分又擅長惹麻煩的跳蚤……上天,為何我一想到她,心裡總會無比的甜?」他忘了,也許這和他上午喝了添加花蜜的茶水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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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僅靠燈火的照明,牢房並不光亮。沉悶的呼吸聲、紛亂的咳嗽聲、微弱的飲泣聲,繞著每一根欄杆、每一面石牆,此起彼落。

  映彤分不清過了多少日子,她一直耐心等待晴空出現,不肯自力救濟,全是為了測試晴空的心意。

  她側臉望向隔壁牢房,躺著的、趴著的、昏迷不醒的人;另一方角落,傳出了幾位年老者的哀號,潮濕的環境令他們虛弱的身體快腐爛了。

  不能再等下去了!映彤決定行動。毫無消息的晴空令她喪失了信心,可是她必須堅強起來、她必須救出這些受她連累的人!

  映彤想著逃出監牢的方法,突然,耳邊傳來獄卒的驚呼聲——

  「晴空大人,您又來了——」

  映彤猛地站直了身子,望向欄杆外,看到了步履急促的晴空。他在她面前止步,隔著鐵欄,她看見他的眼眸周圍泛著淡淡的青黑,明顯睡不充足。

  *「千妳還好嗎?」晴空輕聲問。她激動的神色,讓他胸口疼痛。

  映彤死盯著他,忍住哭泣的衝動。她顫著唇說:「我以為、我以為……你不來看我了……」

  晴空伸手,擦去她臉上髒灰。「所以說,想和實際的情況是有差別的。映彤,我王拒我於宮外,不肯見我。監牢又不在我的掌管範圍內,若非公然反叛,我暫時救不出妳。」

  映彤睜大眼睛聽著他的話,心中紛亂。她就是想要晴空反叛,離開令他不快樂的蜀國。可是晴空會願意跟她走嗎?「……你已經盡力了,我的事與你無關。」

  「別露出失望的表情。」晴空牽著她的手穿過欄杆,領她的指尖抵達他的唇。「外面有士兵看守,難以突破。我王發出命令,一旦有人企圖劫獄,立即放火燒了監牢。映彤,我不能拿妳的命冒險。」

  「放火燒了監牢,牢裡其它人怎麼辦?」映彤凝視晴空的唇,再看看自己的手指。「我的手很髒。」

  「他哪會理別人的安危。映彤,妳不止手髒,看看妳的臉……」晴空雙掌親熱地包起她的拳頭。「我王不見我,不過,我讓朝臣為你們說情。今夜我王會讓姓盧的帶你們入宮審問,此去凶多吉少,我決定帶部屬叛變!」

  映彤聽得驚懼。「叛變——」

  他真的願意,願意為她背叛他的國家,落得一個壞名聲?

  「別怕。」他垂首,對著她瞬間泛紅的眼睛吹了吹。

  「為什麼?」映彤止不住顫抖。

  晴空苦笑,捧著她的手,溫柔地親吻著。「我的人,我一定會用心照顧。」

  他的話是世間最誠摯的誓言。

  「晴空,晴空……」映彤伸出手,好想用力抱住他直到天地滅絕!

  晴空感受到了,他與映彤之間,相互喜愛。「我會保護妳,相信我。」

  他們彼此吸引、愛戀著對方;手指交握著,同心面對未來。

  映彤彷彿戰勝了所有的迷惘與徬徨,給晴空一個歡喜的笑,而後她回頭望著生病的人,硬著頭皮向晴空開口:「我、我能否請求你一件事?」

  「什麼?」他見到她的笑容就有了活力,愉悅地隨她笑開了臉。

  「你把這幾名發病的人,帶出監牢好嗎?」映彤急切地懇求,不惜擺出她一向不屑的嬌弱姿態。「求求你!」

  她的哀求令他心中柔情滿溢。「我無法想像妳開口求人的模樣。」他瞧向監牢裡的病人,有些不滿。「我為妳的處境擔憂,睡不成眠,妳牽掛的卻是別人。」

  「這有什麼好計較的,晴空!」

  映彤的雙眼盈滿了乞求,當他是神明一般許願,讓他感覺虛榮。

  晴空嘆息,無法讓她失望。他抓起獄卒道:「將生病的人送出牢外!」

  「大人,沒有盧將軍的許可……」獄卒一臉難為。

  晴空取出一迭銀票。「再說一遍?」

  獄卒摸了摸頭,接過銀票。「只要不是這位姑娘,多少能通融的,小的立刻去疏通。」

  映彤開心地感激道:「謝謝!」

  「高興什麼,又不是妳被釋放。」晴空木著臉。「為了無關係的人煩惱有什麼意義,我真不懂。」

  「我知道你討厭痛苦的事,包括別人的痛苦。對此,你選擇不看不聽。」映彤撫向他的眉,柔柔地為他舒展。「我不一樣。我會去改變,無論能否達成我預期的結果。你呀,必須接受我這種個性!」

  「為何?」他莞爾。

  「我要逼你活下去,與我生活一輩子呀!」映彤甜甜的眼波明亮又飛揚,連困在黯淡的牢房裡都不能令她失去希望。

  晴空像見到璀璨的陽光。「妳真有把握。」

  「有我,你就不寂寞了,不寂寞就不會想死了。」她彎著嘴角,翹高鼻子,彷彿置身在美夢中。「我保證!」

  這一刻,晴空忘記了兩人身在牢中。他全身輕飄飄的,開始嚮往起她所說的未來。「我也向妳保證,一定會救出妳,完整無缺。」他將她的手貼在他胸口。「因此,請妳暫時不要輕舉妄動。」

  「你若是晚來一步,我已經動了。」映彤感受著晴空的心跳,通過她的手掌,送來一股力量,流入她的身體。

  她終於感覺到他的愛意,她更有信心說服他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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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夜的皇宮,到處飄著陰險的氣息。

  傳說中,行刺數位高官重臣的越國刺客,在層層防護下進宮面聖。然而等待他們的,並非晴空爭取的公平審問,而是一場殘酷的殺戮!

  「各位,盧將軍提供寡人一個有趣的遊戲。」蜀王興致勃勃地向在座的朝臣宣佈。「越國刺客罪該萬死,不過死有許多方式……」

  朝臣們認真聽著蜀王的廢話。雖然他們不明白,刺客中有虛弱的老人,要如何行刺重臣?而且,死去的人又全是與盧將軍不合的臣子……疑雲重重吶!

  蜀王——不意眾人看向下方。「寡人採用盧將軍的建議,放出宮裡豢養的猛虎,對付這幫刺客。眾卿可曾見過人虎相鬥?」

  眾臣聞言見狀,無不駭然!

  幾名士兵搬動著鐵籠傾斜向下,關著猛獸的閘門對準了池塘,同時打開——

  天地,風雲變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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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晴空打通了各個關節,帶著部屬匆忙趕入皇宮。遠遠的便見蜀王及眾臣高坐在長階之上。各階都布下士兵舉盾把關。石階下方本有一片寬闊的池塘。此時池水已乾,魚蝦盡殆。衛兵們逼趕著越國人往下跳!

  「這些瘋子……」晴空發現池塘邊放著囚有猛虎的鐵籠,立即明白了蜀王的意圖。他緊急吩咐部屬:「立刻對外下令,奪宮!」

  一陣聲響驟然爆發!

  四隻兇猛的老虎橫衝直撞,周圍充斥著被害者的驚叫和旁觀者亢奮的呼喊。

  「——快派人阻止!」晴空遲到的命令,無法阻止自由的猛虎張牙舞爪。

  「晴空?」蜀王見他從偏殿現身,當即不知所措。「盧將軍!」他忙著轉問身邊的人。「晴空出現了!你瞧他焦急的樣子,他愛的姑娘究竟是哪一個?」

  「在那兒,陛下。」盧將軍指著池塘裡的映彤。

  蜀王瞇起眼打量映彤,再看著逐漸逼來的晴空,笑道:「不怎麼樣嘛!將軍,你看晴空的表情似乎快瘋了——他衝過來了,啊啊啊!晴空你做什麼——」

  在蜀王驚天動地的驚呼聲中,晴空將笨重的堂兄推倒在地,迅即勒住他的脖子高高舉起。

  「你、你快放開陛下!」盧將軍想不到晴空竟當眾對蜀王發難。「護駕——」

  盧將軍慌忙地朝侍衛下令,驀然察覺侍衛已被調離,視線所及之處,只剩石階上把關的士兵在防止猛虎侵襲。

  「我肥胖的王,請你立即停止你的愚行!」晴空憤怒地提起蜀王搖晃,蜀王被搖得哀叫連連。

  「晴空大人——快住手啊!」臣子們在旁勸說,卻不敢接近渾身散發怒火的晴空。

  「你你、你說什麼啊啊?」蜀王裝傻不從。

  「啪!」晴空甩了他一巴掌。「你這顆豬腦袋留著做什麼?明知是我極力保護的人,你居然還敢對她出手!」

  「晴空大人——」眾臣嚇呆了。

  「啪!」晴空益發氣憤,繼續拍打蜀王的臉頰。一想到映彤身陷險境,他渾身的血液幾乎結冰。

  映彤——晴空思及她仍未脫困,馬上丟開蜀王,轉身巡視階下的池塘。

  「晴空!」蜀王跌在地上,哀哀痛叫,如遭劍捅刀割。「你打寡人,你以下犯上……」

  「我叫你立刻停止!」晴空森寒著臉,指著猛虎聚集的池塘。

  「寡人無法阻止啊!」老虎已出籠,誰能阻攔?

  晴空咬牙,抽出他的寶劍,一步步走下石階。

  「大人,你別做傻事!」晴空的部屬個個挺身勸止。「大人,各方人馬即將殺入皇宮,請您再等片刻!」

  晴空甩開拉住他的人,轉頭即見映彤面對猛虎的情景!

  頓時,他失去了自幼培養的冷漠與冷靜——「映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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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群士兵押著越國人進入皇宮走向一方池塘;他們尚未反應過來,士兵即刻推他們跌入乾枯的池塘裡。

  「他們想做什麼?」越國人用自己的語言猜測著。

  映彤放眼環顧。池塘上方的層層石階坐著蜀國貴族與朝臣,其中,獨缺了晴空的身影。

  「集中在一起,不准亂動!」士兵向他們丟石頭。

  怎麼逃?映彤冷笑,幫助身邊的人躲避石塊的襲擊。未蓄水的池塘,高有兩米。對於被囚禁了數天的人來說,已無多餘的體力爬出池塘。

  映彤是唯一還有力氣的人,不尋常的身份使她磨練出收放自如的控制力。然而眼見士兵拉出一輛鐵籠子,籠中竟擠著四隻猛虎……映彤毛骨悚然,瞬間意識到他們即將面對什麼狀況!

  晴空——晴空在哪裡?

  鐵閘的開動聲響起。映彤飛快轉身。她該怎麼做?

  看不到他,她僅存的力量無法控制地流逝。晴空——映彤咬牙衝向池塘邊的士兵,一擊打倒兩人,一把奪過他們手中的兵器!

  「別管她了,快走!」一旁的士兵見猛虎出籠,顧不得擒拿映彤,急忙逃到安全之處。

  虎嘯聲猛地劃過天際!

  目睹那些受到猛虎威懾的身影,可以自己逃離的映彤,毅然地飛身擋在驚慌失措的人面前。即使晴空放棄了她——她也必須完成她的責任!

  猛虎邁開腳步,緊盯獵物。牠們已餓了兩天沒進食。

  「你握著刀,見牠靠近就揮舞!」映彤丟出一把兵器,交給旁邊的男人,自己則設法殺掉猛虎。

  「啊!」一道驚駭的尖叫聲突然響起。

  只見一頭老虎撲向左方,朝年邁的婦女張開虎口!

  映彤無暇思考,直接躍向虎背,劈頭砍下!

  人們的驚叫與老虎的哀號如漣漪散開,引起陣陣迴響。映彤順利斬殺了一隻老虎,立時信心大增。「你們別分散,儘量躲在我身後!」她返回眾人之前,張開雙手捍衛同胞的單薄身影,此時竟顯得高大無比。

  「映彤——」不遠處,飄過一聲關切的呼喚。

  映彤震了震,單單聽到這聲音便教她紅了眼眶,忍不住想哭。

  「晴空?」她轉身尋找,尚未找到晴空的身影,前方狡獪的老虎抓住了她失神的空檔,猛然朝她撲去!

  「呀!」各種尖叫聲迭起。

  映彤身後的人懼怕地跑開。那頭老虎成功撲倒了映彤。她被壓在猛虎身下,來不及反應,只能愣愣地盯著森白的虎牙。

  「映彤!」一道柔情的呼喚像呢喃飄過她耳際。

  光芒銳利如冷霜的劍刺入老虎的背脊。震撼人心的吼叫頓時響起。

  映彤不知是被老虎的哀號或是男人的輕喚拉回了心神,波光瀲灩的眼眸,被水氣模糊了視線。

  月光下,晴空拔出劍劈向其餘猛虎,卻是鞭長莫及,目睹一人喪生虎牙之下。

  他大震,長劍在手,竟無法阻止一條生命在他眼前消失!

  「晴空……」映彤站起身,眼裡的水霧令她看不清晴空的表情。

  晴空回眸看她。她狼狽的樣子、遭到迫害的可憐姿態,一再激發了他內心最深處的愛惜之情,還有憤怒之意!

  「我終於等到你了。」映彤朝他一笑。知道他沒放棄她、沒袖手旁觀,此刻縱然陷落地獄,她也不悔。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0-2-24 00:29:09

第10章                
   
  晴空環視血跡斑斑的池塘,頭痛欲裂。他與映彤除掉了三頭老虎,剩餘的一頭正在啃食年輕男子的身軀。刺痛人心的悲泣與求饒聲,纏住了晴空的意識。

  「我受夠了……」他漫步走近正吞食人的猛虎,一劍洞穿了老虎的右眼,然後是左眼;看著老虎痛苦翻滾,晴空只是笑。

  「晴空?」映彤察覺他舉止異常,小心地喚著他。

  晴空封閉知覺,轉視池塘上方的士兵,以及坐著觀看老虎食人的皇親國戚與眾朝臣。「為什麼我會和這些人,活在同一個世界?」

  晴空的虎眸失去了理智,憤怒的狂焰燒燬了他的意識。他強硬地砍斷了最後一隻老虎的四肢,更勝奔雷的身影飛上了石階!

  眾人還不曉得晴空意欲為何,就見他逢人便斬,先是將士兵全擊倒了,而後逼近朝臣。

  「晴空大人——」盧將軍驚恐得大叫!「快制止他!」

  眾臣個個如臨大敵,東奔西跑亂成一團。

  「晴空?」映彤困惑地追著他的步伐。「你怎麼了?」

  晴空雪白的衣裳染滿了猩紅的血。向來酷愛乾淨的他毫不在意玷污了自己,全身散出強烈的殺氣,猶如索命的陰魂。

  「快去矇住他的眼睛,或是吹抒情的音樂給他聽,還是摘一些可安定人心的花給他聞一聞,快去啊——」熟知晴空的大臣慌亂地囑咐旁人。亂成一團的人影中,早分不出誰能使喚,誰不能。

  「晴空見不得災情慘狀,否則心緒紊亂,再經刺激絕對會發狂!大夥全別動,靜下來,我們一安靜,他就清醒了!」

  映彤趕不上晴空飄忽的身影,順手抓住私語的朝臣逼問:「他為何會發狂?」

  「晴空、晴空……」朝臣腿軟,沒膽惹怒越國的女刺客。「那是許久以前的事了。當時晴空領兵出征,見戰況危害百姓,生靈塗炭。他一怒之下殺了敵我兩方士兵數千人。此後他得了怪病,凡有人遭迫害,他事先會避開,若避不過——他必定發狂。」

  映彤細細回想著晴空動不動就發怒的毛病,多半是長久的鬱悶作祟,加上他對人世的冷漠,恐怕是無力協調世態炎涼的悲傷所致。

  真是個孩子性情的人。映彤一顆心不禁為他柔軟。

  「晴空!」她足尖點地,躍到晴空背後,雙手環住他的腰。「沒事了!你別生氣了,已經沒事了!」

  「放開!」他語調冰冷,當她是陌生人一般。

  「晴空,別這樣!」她像是在安撫無助的孩童。

  「我叫妳放開!」晴空甩開映彤,但他有所克制的力道,證明他未心神俱失。

  「晴空!」映彤無力阻止亂發脾氣的他大鬧皇宮。

  晴空遊走在眾臣之間。「看見你們,我就想吐!」虎眸綻開凶光,手中利劍絕情地揮掃。「全都去死——」

  「啊——」血花四散。

  「晴空!」映彤難以忍受,快速打了他一舉。

  晴空只對映彤沒有防備,一下便讓她打倒了。

  「晴空。」映彤蹲下身,捧起他的臉。

  他咬著唇,對她的攻擊很不滿,露出了委屈的目光。

  映彤看得渾身發軟。「你不要傷心。我沒事,你救了我,你制止了殺戮。」

  他轉開眼,如同鬧彆扭的孩子不肯聽她的話。

  「晴空,別生氣了。」他不說話擰著眉,難過的臉令人心碎。

  「晴空!」映彤無奈。

  「走開。」他游移的目光不期然與畏縮在旁的蜀王交會。

  「晴空……」蜀王渾身顫抖。

  晴空立起身走向蜀王,拖他到石階處,指示他看看池塘內的越國人。

  「他們之中,有人連站都站不穩。」晴空邊說,邊拍蜀王的頭。「你要殺人,一刀就夠了,為什麼非得把人當玩物一樣糟蹋?他們欠你的?誰欠你了?」

  「嗚——不要再打你堂兄了,晴空——」蜀王滿臉都是淚水。

  「我不打你。」晴空一腳踢他滾下石階。

  蜀王及餘下的人忍不住大叫!

  「你們害怕的樣子真有趣。」晴空欲罷不能地握緊寶劍。「我受夠你們了!」

  「晴空!」映彤忍無可忍地撲向他,把他壓倒。「我也受夠你了!」

  他睜著茫然的虎眸,映彤心疼地吻了吻他緊擰的眉。

  「結束了、沒事了!你別難過了好不好?這些人不值得你生氣。」她含淚繼續吻,移向他冰涼的唇。

  她一口接著一口將溫熱的氣息哺進他嘴裡,融化了他冰封的意識,喚回了他埋葬在心底深處的情感。

  「為什麼我會活在這些人身邊?」晴空提起手繞過映彤的腰,抱住她的力量,險些把她絞碎。

  「晴空,我帶你走。」映彤的笑臉充滿了柔情。「我帶你離開這兒。」

  他瞬也不瞬地凝視她,彷彿看見了通向另一個世界的希望。

  殿前頓時一陣寂寥,只有這對男女的談話聲。

  「我不要妳受傷害。」晴空低聲道:心緒因她的笑容而漸漸穩定。

  「我完好無缺,不信,你摸摸。」映彤握著他的手與他十指交纏。

  「我從不知生存有那麼困難。」晴空躺在地上,想著方才的景象。在猛虎的威逼下,映彤是如何奮鬥求生。

  「你若是願意為我多活一天,每一天,我保證給你不同的新鮮。」映彤在他唇片印上滿是愛戀的吻。

  晴空無聲地笑了,閉起眼,不想眼中的水光被人察覺。

  「映彤……」她使他驚訝,使他感動,使他產生了從未有過的保護欲。「妳真教我放不開……」他渴望揉她入骨血,用心守護。相信這個為了外人都能奮不顧身的姑娘,縱然他凋零枯萎了,她也會一如既往的愛他。

  「陛下,有叛軍殺入皇宮!」驚惶的傳報聲,掀起了新的波濤!

  晴空與映彤相互扶持站起,他給了部屬一個撤退的手勢,隨即轉向石階下剛爬起的蜀王。「我不值得敬愛的堂兄,晴空決定離開你了。」

  「晴空,你先把這些亂賊解決掉——」蜀王慌張地望著湧入的叛軍。

  晴空牽起映彤的手,無視蜀王轉身離去。

  「臨走前,晴空只能忠告陛下,請利用跳舞的時間學習成長。陛下噁心癲狂的舞蹈,丑到讓晴空把三天前吃的東西全吐出來。如果兩軍交戰,陛下倒是能在敵軍面前跳舞殺敵。可惜陛下沒這個膽,所以我國遭陛下舞蹈殘害而死的良臣猛將,已足夠建立一個新的王國了。」

  「誣衊——你這是誣衊啊啊啊!——」

  晴空瀟灑地揮手。「別再當一隻豬了,堂兄。晴空不願再為了和你有血緣關係而自卑自憐無地自容。」語畢,他與映彤交換一個會心的目光。

  「跳蚤,罵人是豬的感覺,非常愉快呢!」

  「是呀,我有些明白,你為何偏好這個稱呼了。」

  在心跳加速的瞬間,兩人笑開了。

  「跟我走吧。」她親親晴空的手,笑著承諾。「我向你保證,絕不虧待你。」

  叛亂的人潮衝進皇宮,晴空卻悠然地領著映彤離去。在人們追究晴空是否為叛亂的主謀之前,他已策劃了另一場更精彩的行動——蜀國錦繡君的逃亡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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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行為是公然的反叛,反叛了國家與帝王。

  晴空不得不遣散所有奴僕,分給他們部分財產,之中有人願意隨他亡命天涯,但他拒絕了。

  「全該怪妳,跳蚤!妳害我必須遠離我的國家!」他笑著指責映彤。

  「你忘了說,我害你暫時無法自盡了。」映彤一邊回嘴,一邊與映飛安排孩子們離開。

  「在我向妳索取應得的報酬以前,我先暫停我的去死計劃。」晴空翻箱倒櫃,挑選他喜愛的東西帶上路。「我已經安排了車馬,立刻出發。」

  「立刻啊……」映彤歪著頭,她剛死裡逃生,實在經不起更多折騰。

  「不能拖延,哪怕是彈指的時間。」這瓶子好漂亮,他絕不能留下。「放心,妳的越國同胞,我已交代人安頓他們。」

  「一切你全打點好了?」映彤露出幸福的笑。「可是我的任務,我到蜀國的任務……」她刺客生涯的頭一回行動啊,她總不能千里迢迢而來,卻空手而回吧?

  「妳別掛心。」晴空丟開一串項鏈,擁她入懷。「我早有安排,一定當著妳的面解決那隻禽獸。」

  映彤裝得受寵若驚。「為什麼對我那麼好?」

  「我悲慘的愛上一隻跳蚤了呀!」晴空低下頭,摩挲她的鼻尖。「那隻跳蚤感覺到了沒?」

  「不許再叫我跳蚤!」映彤擰住他的鼻頭,眼神慢慢地溫暖了。「抱歉,害你捨棄這座華麗的家園,跟我逃命。」

  「一輩子做牛做馬報答我!」

  「你確定?」映彤踮起腳尖仍無法平視他的眼,索性俯首貼在他胸口。「我絕對無法忍受你走上死路,絕不允許。還有你的怪毛病,我都會努力糾正!」

  晴空吻著她。「映彤,妳不怕我。妳是見過我發狂後唯一敢抱著我,當我是孩子一樣安慰的人。」他開心極了,知道往後只要有她陪伴,再教人痛苦的情景,他也能以正常的心情熬過去。

  「別親,你先答應我,陪我活下去!」映彤制止晴空讓她意亂情迷的行為。

  他柔聲問:「妳不知道我已死過一次了嗎?」

  映彤聞言屏息。

  「從此以後,我不再是蜀國的公子。」晴空領她走向府外的馬車。「妳給了我新的生命。」

  「你不想死了?」映彤依然不放心。「你答應我,陪我活到滿臉皺紋?」

  「別說掃興的話好不好?」晴空不悅地批評。「什麼滿臉皺紋!妳可以換個說法,比如『活到滿臉顯出歲月的洗練』。這聽起不是來舒服多了嗎?」

  風騷的男人……他的愛美之心是怎樣都不會變的吧!

  「你這叫重生啊?」映彤雙眼含笑,閃著晶瑩的光。

  「我只能說,我答應和妳活到我厭煩為止。」俊秀的容顏盈滿迷人的光彩,他像是初識情愛的少年,熱情正熊熊燃燒。

  「就算你討厭我,我也不放手。」映彤收不住嘴邊溢開的燦笑。

  誰也無法確定,往後的情況會如何發展。但此刻,他們溫柔地吻著對方,只想愛對方到力氣衰竭的那一天。

  「啊!對了,我那批畫得帶走。」晴空突然回頭命令管家收拾。

  映彤看了看身後滿載的馬車,皺起眉叫道:「晴空,我們是逃亡,不是搬家也不是去周遊列國,你知道嗎?」

  「啊,我忘了我的床,我美麗的青玉床——」

  「晴空……」

  「另外,我是不是該帶養在後花園的乳牛?你們越國有乳牛嗎?我先說,妳得負責找個山明水秀的地方,否則我不住……我的衣裳需要手工縫製……我的食物則是……」

  「吼——」一聲野獸的狂嘯突然響起!

  映彤額頭淌下冷汗。「什麼聲音?」

  「噢,我可愛的貓兒,牠當然得跟我們一起走。」

  「晴空,我們是逃亡,不是……」

  「映彤,原本我想等我死後,貓兒交給妳照顧。可是妳害我死不成,貓兒我只好自己照顧,妳真是個罪孽深重的女人啊!」

  「晴空。」映彤額冒青筋。「你還是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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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晴空與映彤收拾好行裝出門,月亮已高掛在天邊。

  馬車行駛到半途,如晴空所料,冒出一群早已埋伏在旁的人,包圍了他們的車隊。

  「可恨的晴空,束手就擒吧!」盧將軍從暗處走出,拔劍蓄勢待發。「你居然趁我在皇宮時,派人毀了我的家園!」

  「我特地留了證據,引你前來送死,你不覺得我的做法有問題?」晴空走出馬車,輕蔑地掃視盧將軍。「你不逃命,反而自找死路,妄想報復我,說明了你的愚蠢簡直無藥可救。」

  「映飛,交給你了。」晴空忽然話鋒一轉擋住映彤,反拉出坐在一邊的映飛。

  「什麼?」迷惘的映飛被丟到盧將軍身前。「他是我姐姐的任務!」

  「我怎會讓映彤做這種骯髒事。」晴空理所當然地坐回馬車,不忘留了一匹快馬給映飛。「我們走!」

  此時路口湧出大量的人群,齊聲呼喊著晴空——

  「晴空大人,您別走,蜀王已被我們推翻了!」

  「晴空大人,蜀國需要你——」

  晴空嘆息,探頭揮手告別:「蜀國麻煩各位了!」

  車伕接到晴空的手勢,立即驅馬離開。

  明亮的月光下傳出刀劍相交聲,還有盧將軍的哀叫聲。

  「晴空,蜀王失勢了,你又很得民心,為何要離開?」映彤不解地問。「你應該知道結果吧?」

  「傻瓜!我不走,下一個被推翻的就是我。」因為他懶得當皇帝,不然老早就篡位了!

  「你不會是暴君啦!」映彤撫著他如玉光潔的臉。

  「映彤,妳並不曉得,我若做同樣工作超過一年,就會煩躁發狂。」他捉起她的手輕咬,耳邊聽到馬蹄聲,他笑容可掬地告訴她:「妳弟弟回來了。」

  映彤掀起窗簾往外看。「他解決了盧將軍,但他很不高興。」

  「妳要替我說情喔!」晴空調皮地擠眉弄眼,一生中不曾笑得如此真切。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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