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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葳 -【跌停板之男】《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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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0-2-26 00:23:44
標題:
李葳 -【跌停板之男】《全文完》
跌停板之男
作者:李葳
連續幾次投資策略的失誤,導致手中大戶們個個賠得臉色青綠,
梁又樺頓時成了同儕口中的笑柄,被封為年度「跌停板之男」,
企圖力挽狂瀾的他,孤注一擲地想拜傳說中的「金手指」為師,
豈料曾經年收上億的超級營業員麥克‧王,竟擺起路邊攤賣麵?
更扯的是,吃他一碗麵,居然得付出自己的「身體」作代價?!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0-2-26 00:24:01
楔子
英商「W&S投資顧問公司」設於世界第一高樓的台灣分部辦公室裡,數十名股票、基金經理專才跟隨著計算機屏幕上每秒鐘跳動的數字,忙碌於電話、計算機與傳真機之間,在這群人的手中轉動動輒數十億至數百億的資金,能輕易地影響世界股票、期貨市場的上下變動。
相對於忙碌的辦公室場景,位於最深處一隅的總裁辦公室內,卻是靜悄無聲。
打從五分鐘前,將最近頗令人傷腦筋的下屬叫進辦公室之後,總裁花白的眉就沒舒展開過。
邊盯著桌上慘不忍睹的收益報表,總裁皮克森邊打量著眼前年輕人的神色。
不顯半點侷促與緊張的年輕人,工整的五官像是人偶一樣未曾流露出絲毫情感,細長的東方眼瞳漆黑如夜,給予人冷靜內斂、聰明機靈的印象。這對一名注重專業形象,以理智自信、沉著穩定為賣點的投資顧問來說,並不是壞事。
不過令皮克森擔心的是,這是否也意味著年輕人還不明白自己闖的禍有多嚴重?
將十指拱在桌面上,清清喉嚨,皮克森切入主題地說:「梁又樺,你知道我叫你進來是為了什麼嗎?」
細長的黑眸在桌面上掃了一下。「總裁是為了本月收益報表的事,想找我談吧?」
「既然知道我是為了這個找你進來,你想必能給我一個很好的理由。這個數字是什麼?21%,代表了你在一個月內便虧損掉客戶相當於五億的資金。這要我如何向對方交代?」
「……」
「我希望你的沉默是在考慮一個好的答案,而不是沒有半個答案能給我。」皮克森搖搖頭。
面無表情的年輕人垂下了眼。
皮克森歎口氣。「過去你在『C證券』有著傑出的績效,我將你挖角過來,自然對你抱持著高度的期望。你在『W&S』工作的這半年來,前幾個月的確表現得很優秀,但我不得不說,這個月你的表現不僅是不如預期,還令我大大地失望了。身為一名理應擁有高度自尊與自信的投資理財師,你能允許自己交出這樣的成績來嗎?你不會不甘心嗎?」
年輕人抬起頭,黑眸堅定地直視他。「報告總裁,請您再給我一個月的時間,我一定會將這段日子損失的部分彌補──不,加倍賺回來。」
總算聽到了點像樣的回答,皮克森揚起一眉。「我並不喜歡空口說白話的人,梁又樺。要讓我再次信賴你的能力,不是三言兩語就能爭取得到的。你現在有什麼樣的投資策略能夠達成這樣的目標,將它做成計劃書呈報上來,等我審閱後,再來定奪要不要繼續讓你操盤。在這之前,我必須先將你降格,在我判斷你能重新操盤前,你暫時先支持其它人的業務。至於你原有的客戶們,我會交給台股部門的陳經理代管。」
年輕人白皙的臉些微地慘白了下,旋即恢復鎮定地說:「我知道了,我會盡快將計劃書呈報給您的,總裁。」
揮揮手,皮克森示意他離開,年輕人的身影消失在門的另一端。
☆☆☆
梁又樺回到辦公室的那一刻,整間辦公室裡的人似乎都不約而同地停頓了下來。在無數好奇刺人的目光洗禮下,他走向自己的座位。
肩膀被人輕拍了一下。
「喂,還活著吧?勇士!」
嬉皮笑臉地發出調侃的男子,是隔鄰的同儕柴志升。比梁又樺年紀稍長幾歲,不過和被挖角的他不同,柴志升在「W&S」已經干了十年,是扎扎實實從助理交易員一路升到如今投資經理人的地位。
當然,並不是說做得久就一定保證能成為一名經理人,他們都必須取得券商高級營業員資格,也必須具備基金經理人資格,以及累積相當程度的營業績效來證明自己的投資管理能力,方可代客操作資金,進出各種金融商品市場──裡面包含股票、債券等有價證券,也包含了期貨、各國貨幣投資等等。
雖然底薪並不豐厚,但相對地,主要收入來源的經理費與公司紅利分配,卻相當可觀──前提當然是經營的績效。績效越好,分得的紅利可能一年高達百萬,甚至千萬、數千萬元不等。
即使在同一間顧問公司中,但投資經理人之間的激烈競爭並不亞於公司外。強調著團隊精神的經營策略,「W&S」基本上每個月會開一次檢討會,提供旗下經理人參考與判斷,不過每個人為旗下客戶進行的投資策略、標的物組合都還是由個人負責。一個月總結下來的投資績效表現好壞,便可定奪經理人在公司與業界裡的地位。
因此,表面上縱使大家一團和氣,但在這場以數字相互競逐的心戰遊戲中,是無法找到「朋友」兩字的。
梁又樺表情平淡地回道:「謝謝,我還好。」
「哇,了不起!」誇張地挑高兩道眉,面容黝黑、體格粗壯,不像個坐辦公桌而更像是幹粗活過日子的男子,哈哈地笑了笑說:「能這麼平靜地從老總辦公室中走出來,我看你是頭一個人吧?上次我被叫進去,出來之後差點沒跑去跳樓自殺咧!咱們老總就是有本事,光用眼神就可以讓一個人覺得他活在這世上一點價值都沒有。」
打開計算機,並未繼續搭話的梁又樺著手進行客戶移交的準備工作。見狀,柴志升也只好摸摸鼻子,一臉沒趣地返回自己的工作崗位上。
☆☆☆
恢復平常的工作節奏後,時間流轉得相當迅速,一轉眼,身邊的同儕們已經陸陸續續結束一天的交易,準備要離開了。
這時柴志升再度湊了過來說:「吶,小梁。等會兒要不要去喝一杯,解解悶?」
對於這類下班後的「交流」活動,向來是敬謝不敏的他,正想開口回絕,柴志升卻搶先說:「不要老是一個人愁眉苦臉的,誰都會有低潮期,碰到這種狀況,最好的方式就是去喝它個痛快!人家不是說一醉解千愁嗎?走嘛、走嘛!公司附近新開了間居酒屋,那兒的下酒菜很正點喔!」
說是盛情難卻,倒不如說是找理由、編謊言拒絕很麻煩。況且大家好歹是同一間辦公室又隔鄰的同儕,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能給對方太大的難堪。
微點頭,梁又樺禮貌地說:「不好意思讓你費心了。」
「哪裡,是我自己愛雞婆,我們走吧!」
兩人一前一後離開全自動空調的辦公室時,裡面已經剩下不到兩、三隻小貓了。
柴志升推薦的居酒屋離台北101不多遠,頂著一月寒峭的風,徒步約十多分鐘,便到達這間以大紅朱漆的門扉為註冊商標的居酒屋。
裡面已經聚集了不少西裝筆挺、A字窄裙套裝的上班族男男女女,舉杯、大啖美食,佐以上司的壞話當下酒菜,藉以抒發工作上的壓力。柴志升穿越過幾張桌子,帶著梁又樺走到靠近包廂前的吧檯座位。
「這邊比較不會那麼吵鬧。」柴志升招手對吧檯服務生說:「麻煩給我一杯生啤酒。小梁你要喝什麼?」
「黑啤酒。」
「再追加一杯黑啤酒,還有蟹腳色拉、綜合生魚片、烤雞肝。」隨便點了幾樣菜,柴志升笑著對梁又樺推薦道:「這兒的雞肝是我吃過最正的,包管你一定會愛上它!其它還有什麼想吃的,不要客氣,今天晚上算我的。」
「那怎麼好意思。」
「有什麼關係,大家都是同事,以後有的是機會讓你請回來。說不定哪天輪到我運氣背,被老總點名,到時你可要好好地安慰我啊!」大笑著說,使勁拍了拍梁又樺的肩膀,大嗓門的男人嚼著免費贈送的土豆仁,灌了口啤酒。
「是說,這陣子你運氣真的很差,小梁。一掛上買進,股票立刻關套房。以你挑的那幾檔股票,我看都挺不錯的,不管PB或PE都是有上漲空間的個股,怎麼會一下子跌那麼深,真教人不懂。」
默默地喝著啤酒,這個問題的答案,梁又樺比誰都想知道。
「哎,別太沮喪了,假使問題不在操作的策略上,那就是進場的時機問題了。」一副過來人的樣子,柴志升滔滔不絕地談論著「時機」的重要。他所說的內容裡面,十句話中有十句都是沒有參考價值的廢話。
買低賣高的時間點、注意大盤的資金進出……他所說的淨是一些對生手的叮嚀,而這些對梁又樺來說根本是老生常談。
「不過資格再老練的老手,也會有甕中吃鱉、跌破眼鏡的時候,沒有人能百分之百地命中這時機。要說有誰真能那麼神,接近到百分之百,我想大概只有傳說中的金手指──麥克?王了吧!」
梁又樺豎起耳朵。「金手指麥克王?這是哪家的軟件?」
一愣,柴志升爆出大笑。「小梁,你這笑話有冷到,比寒流還強三倍!我拜託你,你不可能沒聽過麥克?王的名號吧?」
「我是真的沒聽過。」黑瞳滿是困惑。
收拾起笑臉,柴志升無比吃驚地說:「即使你在這行業裡沒有我資深,但連他的名號都沒聽過,難道你從來都不研究那些股市名人的歷史嗎?不曾參考過前人的投資理論與實務經驗嗎?尤其是麥克?王在年到年間的輝煌戰果,那些報導你連看都沒看過嗎?」
又樺是兩千年進入第一間服務的證券商,在那之前從未接觸過金融證券市場。與大部分出身商學院系背景的同儕不同,又樺大學主修的是數理,關於業界的知識全是進入這圈子後陸陸續續吸收、自我學習的。即使拜讀過許多股市策略的書,但是比起那些股市名人的名號有多響,他更在意的是不要重複別人犯過的錯,並記住成功的要訣。
「他有那麼行嗎?」
這句話似乎燒到柴志升的尾巴,他嚷嚷地跳起來說:「喂喂!你在說什麼?他可是超~~超級營業員啊!固然現在和以前不一樣,以前沒有期貨交易,資金集中於股票市場,交易量與今日不可同日而語。可是,不是每個人都有辦法達到年薪上億的!你說他不是傳奇,還有誰有資格稱作傳奇?我可是奉他為偶像的!」
嘖嘖地搖搖頭。「原來你連麥克?王都不認識,這就代表你功課做得不夠多,怪不得你會成為『跌停板之男』了!」
柴志升話一說完,馬上露出「要命,說溜嘴」的表情。
「……跌停板之男?」這是給他的新封號嗎?梁又樺揚起自嘲的唇。看樣子自己在公司裡的評價,也一樣跌落谷底了。
「大、大家瞎起哄,鬧著玩的,你別太在意啦!」
即便在意,又能如何?嘴巴長在他人身上,由不得他作主。
「前輩,能再多告訴我一點,關於那位傳奇營業員的事嗎?」梁又樺反而對這個更有興趣。能讓柴志升推崇到這種程度的男人,究竟締造過什麼樣的奇跡呢?
「喔,這沒問題!」
很高興能脫困的男子,忙不迭地高談闊論起他所崇拜的物件,鉅細靡遺得宛如麥克?王是他的多年老友。
梁又樺專注地聆聽著同儕的吹噓,心中萌生了一個大膽無謀的念頭──假使這個麥克?王真有他說的這麼「高段」,或許……他正是能幫助自己擺脫低潮的人?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0-2-26 00:26:48
跌停套牢1
兩名衣著入時的妙齡女子徘徊在一條僻靜、滿是破舊老公寓林立的巷弄內。
「奇怪,我記得就在這附近的,怎麼會找不到呢?」戴著眼鏡,蓄著妹妹頭的女子不斷地在幾間公寓間來回走動。
燙著流行的微鬈飄逸長髮的女子,撩了撩發尾,嘟起朱紅的唇。「算了啦,找不到就算了,我們去別的地方吃啦!台北的牛肉麵又不只這一攤,說不定人家今天沒出來擺啊!」
「那是因為你沒吃過『大王牛肉麵』,不知道它有多好吃,才會說出這種話!」妹妹頭女子激動地握著雙拳說:「雖然我才吃過一次,可是它大大地改變了我的人生!我終於知道我的舌頭是生來做什麼用的,就是有這種人間美味等著我去品嚐,所以老天才會賜給我舌頭!」
「……你下次在別人面前這麼說,小心人家把你當瘋子看。」白眼瞟瞟朋友,長髮女子動手拉住她道:「走了啦!我管它有多好吃,要我找斷兩條腿我可不幹!我寧可去吃街口的連鎖牛肉麵店。」
「可是、可是……它真的很好吃啊!我們再找一下嘛……」
哭喪著臉的女子被朋友強硬地拉出巷子外,與幾名高頭大馬的高中男孩擦身而過。手抱著籃球的大男孩們,穿著一身髒兮兮的運動外套與長褲,走進一條在公寓與公寓間的窄小防火巷。進入沒多久,眼前豁然開朗地出現一塊畸零空地。小小約五坪大的空間,靠牆有幾張板凳,上頭已經坐著好幾名正在等候的客人。
「可惡,今天也一樣還是這麼多人啊!不知道老闆的面還剩幾碗?」領頭的少年哀嚎著。
「隊長,我就說要早點結束球賽的,你不聽,看樣子今天得碰碰運氣了啦!」
「靠!我想結束,對方偏要死纏爛打,我能怎麼辦?」
幾個少年議論紛紛之際,喀啦,空地正前方一道紅白色木漆相間的門一開,一名男子探出頭來。
蓄著運動選手般的利落五分頭,寬闊的前額與筆挺的鼻樑媲美西方人的優美輪廓,不過極度破壞這陽光男孩型外貌的紊亂鬍渣,從耳鬢延續到下顎,平添了些許邋遢、不修邊幅的氣質。
明明陽光沒有多熾烈,兩道揪擰的深濃劍眉下,一雙炯亮有神的眼卻收在淺茶色太陽眼鏡後方。男子歉意地一眨眼,道:「歹勢,再五碗就沒有了,其它人改天請早。」
此話一出,此起彼落的歎息、哀怨聲馬上響起,裡面當然也有慶幸自己在那「五碗」之內的。
板凳還沒坐熱就被宣判出局的高中男孩們,忍不住對腰間套著條圍裙的男子道:「老闆,為什麼要每天限量五十碗?你生意這麼好,多請幾個人,多煮一點嘛!每次來都得碰運氣,這種乘興而來、敗興而歸的感覺很鳥耶!」
板凳上的一名熟客格格笑說:「又有人不知死活要挑戰大王的權威啦!」
咋咋舌,本來要回到攤子裡的男子,兩個大步走出來。一雙健壯隆起的雙臂高插在精瘦的腰桿兩邊,居高臨下地瞪著身高超過一七五的少年。
「一肚子鳥氣的小子,你給我一個好理由,老子憑什麼要為了填飽你們無底洞的肚皮,拚死拚活、做牛做馬的忙不停?我高興每天就只煮五十碗,你有什麼疑問嗎?」
萬萬沒料到自己的一句話會引來這樣的反應,高中男孩面紅耳赤地說:「我、我沒什麼惡意,只是覺得這樣老闆可以多賺一點錢,沒有什麼不好。」
「錢?」
藏在雜草般鬍髭中的性感薄唇扭出歪斜的笑。「怎麼,年紀輕輕的已經成了金錢的奴才呀?小心點啊,把錢這個字成天掛在嘴巴上,哪天你連自己怎麼被它吸光了人生都不明白,就掛了。你面前這個男人可聰明多了,在那之前已經先放棄這場永無止盡的遊戲。」
一挑眉,男子咧開潔白整齊的牙齒,嘲諷道:「我想這道理現在跟你講也是白搭,等你有反過來被錢追著跑的一天,再說也不遲。在我回答你為什麼一天只有五十碗之前,你先回答我,你懂得什麼叫做本益比——PE嗎?」
少年抽搐著唇,聽都沒聽過的名詞,比火星文還難以理解,
「你將一碗牛肉麵所能賺的淨利,除以賣一碗牛肉麵的錢,得到的數字就叫本益比。本益比數字越大,代表你的利潤越大。還有,淨利是什麼你懂不懂?就是把收入掃除成本叫做淨利。而牛肉麵的成本包含牛肉等等食材費、燃料費,還有人工費、店租。要把這些讓你頭痛的數字,全部清算出來已經夠要命了,要是我再增加人手,再增加我耗費在店裡的時間,再加上掌管這些帳務佔用的私人時間,請問你認為我的本益比會是上升還是下降?」滔滔不絕、口若懸河的男人話一說完,少年的臉色頓時難看得彷彿被一輪威力強大的火炮無情地轟炸到外層空間去。
「五十碗是我精算再三,調整出的最高本益比數字。假使你有本事算出更高的本益比,老子就讓你吃一輩子的免費牛肉麵,包管每天上門都有你的份,怎樣?」
搭著少年的肩膀,男子咧笑的臉龐浮現一絲令人不寒而顫的「威嚇」感。「相對地,在你想出更棒的提高PE計劃前,別再讓我聽到你問同一句話、抱怨同一件事,臭小子。懂了沒?」
少年戰戰兢兢地在惡勢力前,點點頭。
「很好。」
旋踵,男子匆匆回麵攤,趕著下面去。
熟客幸災樂禍地對那伙倒霉的高中生說:「知道了吧?大王最討厭人家跟他抱怨五十碗的問題。不想以後排不到牛肉麵吃,就認命地早點來。反正大王將店開在這條難找的小巷子裡,已經是咱們的福氣了,要是開在大馬路邊,那跟別人的競爭才激烈呢!」
「放屁!我、我才不再來了!」少年面子掛不住,嚷道:「一個賣面的,竟然跟我上起數學課,他以為他是誰呀?!」
氣呼呼地,一幫高中男孩魚貫地走出破舊的鐵門外。
「呵,連數學和會計學都分不清的小鬼,還這麼拽。」熟客聳聳肩,跟一旁素昧平生的上班族男子搭話道:「他們不來,我們還樂得高興,以後少些人來搶,你說對不對?」
突然被人這麼問,梁又樺也不知該回答什麼。
今天他還是第一次造訪這麵攤,而且他的目的與這兒所有的人都不一樣。不管這個麵攤老闆有多乖張,多麼以五十碗限量自豪,又樺可不是為了他的牛肉麵而來的。他是前來一探傳說中的「金手指」,究竟有多高明……
但是,坐在這邊等了三十分鐘,又樺不只一次地懷疑自己是不是弄錯人了?昔日的股市名操盤手,今日卻在擺路邊攤?
又樺對「路邊攤」這種行業不熟悉,不曉得它有多容易賺錢獲利。可是他不相信一個曾經年薪上億的男人,能忍受這種風吹日曬、沒有空調設備、沒有名車代步、沒有稱得上奢華享受的生活。
再次打量著棲身在民宅後院的簡陋麵攤。
從褪色斑駁的木門望進去,幾塊遮陽板底下是輛不銹鋼材質打造的活動麵攤車,兩個大桶安置在瓦斯爐火上,一迭瓷碗則擺放在另一張木製檯子上,那兒還放了三盆水,放著些吃完未洗的碗。看起來就是路邊到處都看得到的攤販,沒有特別豪華,也沒有哪裡起眼的普、通、面、攤。
倘若不是剛剛那幾名學生惹怒了「老闆」,湊巧讓又樺聽見一個麵攤老闆居然頭頭是道地講著本益比這玩意兒……他大概在幾分鐘前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你和老闆好像很熟?」抱著一線微渺希望,但願麵攤老闆就是自己要找的人,又樺把握機會向熟客詢問道。
哈哈笑著,熟客得意地說:「那可不!打自幾年前老闆剛擺麵攤的時候,我就上門光顧過,是元老級主顧了。不是我誇張,吃過這兒的牛肉麵之後,別家的牛肉麵都吃不慣了。該怎麼說呢?那種湯頭的力道真是差太多了。」
「那,你知不知道老闆以前是做哪一行的?在他擺麵攤之前。」
熟客白了他一眼。「厚,你這個上班族小哥問的問題還真奇怪。老闆以前幹哪一行的,有什麼差別?就算他以前殺過人、放過火,現在他煮的面是天下一品,我還是照樣吃它啊!」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淡淡地解釋。「我是想知道老闆的過去——」
熟客興味盎然地揮揮手,切斷又樺的話尾說:「大王的面是我吃過最好吃的,其它的事我沒聽他說過。你要是想聊八卦,去問別人吧!」
看樣子自己在不知不覺中招人反感了,又樺默默地閉上嘴。沒想到煮出一碗好吃的面,竟能讓饕客們忠心耿耿地替他辯護,宛如建立起一道銅牆鐵壁,拒絕外來者的入侵。一方面感歎食物的力量不可小覷,另一方面又樺也很不可思議地發現食物除了拿來填飽肚子外,在別人眼中竟有這麼「偉大」的地位。
幾名吃飽喝足的客人走出麵攤,換上幾名等待已久的客人迫不及待地走進木門內,等又樺回過神時,板凳上已剩自己一個人了
☆☆☆
「老闆,你最好小心一點兒,外頭有個傢伙鬼鬼祟祟地在打聽你的事。」坐在麵攤前擺放的木質小餐桌前,熟客立刻跟他打起小報告。
挑起一邊眉。「打聽我?」
「他問我,你過去是幹哪一行的?」熟客拍著胸脯說:「我就跟他說了,管你以前殺過人、放過火,我就是愛吃你煮的牛肉麵,嘿嘿!」
「哈?幹麼說得一副好像我是前科犯一樣?」叼著根棒棒糖(他的原則是賣面時絕不抽煙,只好拿糖來沖刷口中的寂寞感),大手拿著一團手工捏揉的麵團,以刀子利落地削下薄面到滾燙的水中。「我看起來像是蹲過苦窯的人嗎?我可從沒幹過什麼犯法的勾當,也沒什麼怕人家來探聽的過去。」
「咦?老闆沒混過黑的嗎?」熟客囁嚅地說著。「因為你一天到晚戴著副太陽眼鏡,我以為你是怕被仇家認出來……」
「笑話,流氓有我這麼文明、慇勤有禮嗎?」
嗤之以鼻地將麵團放下,他改拿起兩根長長的筷子,在滾水中攪了攪。
「那幹麼戴著太陽眼鏡不放?這樣煮麵時不是會霧掉?你不嫌麻煩啊?」
「我高興。」男人咧嘴。「沒有這副太陽眼鏡,我擔心自己長得太帥的大秘密會被別人知道。」
「啊哈哈,老闆真愛開玩笑!」
「這你可就錯了,我講的每句話都很認真。」
話才說完,男子轉眼換上無比嚴肅的表情。專注而銳利的目光,停留在鍋中條條翻動、滾舞中的面上,在達到七、八分熟的時候,迅速地以篩子將它們一口氣撈起來,放進早已經裝盛好熱湯的大碗中。最後放上滿滿一瓢燉得嫩、滑、入口即化卻又不失彈性的大塊狀帶筋牛肉,撒上無農藥蔥花,一碗令他自豪的大王牛肉麵於焉完成。加上端到熟客的桌子、客人送入口中所花的時間,泡在湯汁裡的面也達到最順口好吃的九分熟了。
「喏,你的牛肉麵。」
「謝謝~~等好久就是為了這一碗啊!」
「老闆,結帳。」坐在另一桌的人,陸續起身。
「喔,一共三碗,兩百四十塊。」
結完帳的客人離開後,熟客朝他招招手,耳語說:「老闆,就是他,現在要進來的那個穿西裝的傢伙。對我問東問西的,就是他!」
轉過頭,徐徐地揚起眉打量著。
僅僅一瞥,他好似能從對方身上看到十年前的自己。
身著一套五千元上下的西裝;踏著雙加了襯墊好忍耐長時間站立,便於在盤中保持高度戰鬥力的皮鞋;腕上精準的數字表必會設定好各國開盤與終盤的鬧鐘。腰間二十四小時掛著CALL機與手機,辦公桌上有三線應付不同客人用的電話——VIP大戶、散戶、私人專線。
接待大戶們的是無上慇勤的問候;一般散戶便隨意打發;私人專線是當盤勢混沌不清時,用來和諸多女友打情罵俏、排遣無聊用的。
是頹廢或忙碌?是積極上進或自我放棄?分不清也看不清楚的一段歲月。
這名年約二十五到三十歲之間的男子,身上有股藏也藏不住的金融人氣味。普通人或許是察覺不出其間的差別,認為男子和一般上班族沒什麼兩樣,不過……
曾在那兒混過十年歲月的我,就是能分出其中的不同。
他自嘲地一笑。那種既不全然是商人的銅臭味,也不是業務員的口水味,而是介於這兩者之間的一種獨特氣質。
「請坐,吃什麼?小店只有牛肉麵就是了。」他主動招呼跨進小攤裡的男子。
一雙黑白分明的伶俐眼瞳,靜靜地在四周繞了一圈後,回到他臉上。
「請問一下,你是否曾在『X證券』工作過?老闆。」
不想多浪費時間,所以直接切人主題……嗎?
他扯扯唇,走回熱氣氤氳的大湯鍋前。「不好意思,我這裡是賣面的,你若不是來吃麵,我想你就是跑錯地方了。」
即使碰了軟釘子,有張在古代會被貶稱為「小白臉」,五O年代會被人當成「吃軟飯」的、進入二十一世紀搖身一變,被女性捧為「古典美型男」臉孔的男子,照樣鍥而不捨地問:「你是麥克?王吧?」
很久沒人這麼喊他了。對他而言,「麥克?王」這個名字早成為過往雲煙。如今的他,是「大王牛肉麵」的老闆,一個生活單純、愉快的小攤販。
「老闆,你幾時跑去客串『霹靂遊俠』了?」愛湊熱鬧的熟客,揶揄道。
「那是李麥克。」
「為什麼你會離開這一行呢?」男子無視第三者,繼續追問。
「喔,李麥克、麥克王,聽起來不都是一樣?你們是下是親戚啊?改天幫我要個簽名板吧?」
「要不要順便幫你要麥克漢堡、麥克筆、搖滾麥克、麥克喬丹的簽名?」他額上的青筋突地冒出。
男子微蹙起眉。「我今天來是想請教你——」
「哈哈!」彷彿怕場子不夠混亂,熟客很沒禮貌地切斷上班族的話,大嚷著:「我比你厲害!我還知道麥克?道格拉斯、麥克現金卡、麥克?克雷格、麥克——」
「安靜地吃你的面!」
「請你不要插嘴。」
他向熟客開口的同時,說巧不巧,那名上班族亦瀕臨沸點。兩人異口同聲地厲聲;「請求」,讓熟客不好意思地訕笑著,迭聲抱歉後,縮縮脖子安分地低頭吞著麵條。
頓時靜下來的麵攤裡,噗滋噗滋滾燙的鍋中,水正沸騰著無聲的壓力。過了這麼幾年,以為自己早已遺忘那追逐著每秒鐘都在跳動變換的數字的日子,事實上他也忘得差不多了,直到……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0-2-26 00:26:56
跌停套牢2
今天,現在。
有種放進抽屜裡的東西,硬是被人拉開、扯出的不愉快感。
瞄了瞄默不作聲、不知在想些什麼的男子,他有些傷腦筋地搔搔頭,歎口氣,口氣不太好地說:「我已經遠離金融市場很久了,你與其找我這個化外之民,還不如去找電視上那些名嘴、名師,縱使那些人一派胡言,也勝過我這個金盆洗手的傢伙。除非你想問的是怎麼煮一碗好吃的牛肉麵,不然我實在沒什麼能說的,你回去吧!」
「……我明白了。」
以為男子這句話代表放棄、事件解決,然而他很快就發現自己過度樂觀了。
「那,請給我一碗陽春麵。」
「啊?」不只他訝異,一旁的熟客亦跟著瞠目結舌。「我剛剛不是說了,我這兒只賣牛肉麵。」
「是的,我有聽見,但礙於家規,我不能吃牛肉。不麻煩的話,請給我一碗陽春麵。」黑瞳一瞬也不瞬地直視著他,淡淡地說。
這傢伙的堅持讓他傻眼。「如果你認為吃我一碗麵,就可以改變我的想法,願意指點你什麼的話,那你就大錯特錯嘍!!」還不快滾蛋?
「……」即使聽他這麼說,男子依然不為所動地站在原地,不打算離開。
有趣!腦子裡飄過這兩個字,他仔仔細細地端詳起這個沒什麼表情的男子,這才注意到先前自己忽略的一點——男子握著公文包的手指,指節泛白且微微顫抖著。或許這個人是那種不太會用言語、表情來傳達自己,很木訥笨拙的人?在那張看不出喜怒哀樂的俊臉底下,其實藏著的是個早已慌亂了手腳的可憐蟲?
「跑到我這牛肉麵攤,竟然跟我點陽春麵的傢伙,你是頭一個。」揚起一抹戲謔笑意。「倒是給我開了眼界,你該不是來找我碴的吧?」
「不是。」答覆得倒很快。
將這傢伙轟出門,並非難事。但心念一轉,他抬抬下顎,示意地說:「隨便坐吧,你的『陽春麵』馬上就來。」
給男子一碗麵吃,不代表他已經軟化、有心要教導對方什麼,只是覺得這個傢伙滿有意思的,明明生就一張西門慶的臉,內在竟是個武大郎?究竟這個西門武大郎想以什麼方式來說服自己開口賜教呢?
「老闆,你真要賣陽春麵給他啊?」熟客眼睛都快凸出來了。
「我要賣什麼面給他吃,是我家的事。好啦,你那碗麵都吃光了,把錢掏出來,快閃人吧!」揮揮手,不留情地趕定「閒雜人」。
「我看天上很快要下紅雨了。老闆,我可是你的老主顧,都沒吃過你煮的陽春麵是什麼味道,憑什麼這個新來的傢伙可以吃?」熟客忍不住吃醋抱怨道。
他捲起衣袖。「你也沒嘗過我的拳頭是什麼味道,要不要我讓你飽餐一頓啊?」
熟客馬上掏出鈔票放在桌上。「謝謝,我飽了。再見!」一溜煙,腳底抹油地跑出麵攤。
「喂,你的零錢啊!」喊了兩聲,不見熟客回頭,他聳聳肩轉回麵攤,不經意地又接觸到那雙直勾勾的黑瞳,他挑眉,問:「怎樣?你也有問題?」
男子思索了一下,不疾不徐地回復道:「我終於想通了,為什麼這間麵攤不叫什麼『老王牛肉麵』、『王家牛肉麵』,而叫『大王牛肉麵』了。」
「你挺識相的。什麼以客為尊,我可不來這一套!這間麵攤裡我最大,所以是『大王』。有意見的傢伙,全都給我靠邊閃去!高興賣幾碗、要賣給誰、不賣給誰,都得聽我的!」他就是受夠了被人支配的日子,才會離開業界。想擺路邊攤,圖的就是自由自在、不受拘束,除非老天爺不賞臉給飯吃,其它都可操縱在自己手中。
「這個麵攤就是你的王國?」
「有意見嗎?」揚起下顎,斜睇。
男子搖搖頭,淡淡地說:「在一個即將失去棲身之所的人眼中,這是件令人羨慕的事。」
假使對方哭哭啼啼的,恐怕會增加他的不耐。偏偏這個沒表情的傢伙,僅用一句話就在他心口紮了一針。
咋咋舌,他死鴨子嘴硬地說:「不要想靠這種話來博取我的同情。棲身之所到處都有,你不過是想巴著現在的棲身之所不放,才會找上我的吧?我沒有義務、更沒興趣幫你保住你的棲身之所!」
「是的,我知道。」
痛!搬石頭砸到自己的腳了。這人還真老實,聽不出自己在損他嗎?和這種傢伙說沒兩句話,他已經在捫心自問:「我是十大惡人不成?」
轉過身去,張羅食材煮這一碗陽春麵時,他不由得偏心地從冰箱裡瑞出私家秘藏的柴魚高湯,搭配他還在研發中的特製鮪魚肉燥醬,切幾片新鮮魚漿做的魚板。一切準備就緒後,將刀削面下鍋煮。五分鐘後,一碗熱騰騰、不對外出售的大王特製陽春麵就誕生了。
「喏,陽春麵!先說一聲,今天可是例外,不要以為下次來我還會幫你弄這勞什子的陽春麵!」惡人就惡到底吧!
男子點頭道謝,舉起筷子吃了一口。
「怎麼樣?」
「……我該說……好吃……嗎?」窺了他一眼。
墨鏡後的雙眼,登時進出火花,咄咄逼人地瞪著他。「難道你覺得不好吃?」
「請不要生氣。」男子放下筷子。「說實話,我是味覺白癡,沒有辦法去分辨食物的好吃或不好吃。普通人會覺得面就是面的味道、湯就是湯的味道,可是我吃起來就會變成了小麥80%、鹽2%、水18%之類的感覺。我這樣講你大概也不明白吧?總之,我想您煮的這碗麵一定非常好吃,只是我吃不出來而已。非常抱歉。」
看著男子低頭道歉,他啞口無言了半晌,才受不了地說:「你是笨蛋嗎?」
迅速抬起頭,蹙蹙眉,不解地回道:「不是。我IQ測驗的成績比平均值的180還高,國立大學畢業、成績優秀,並沒有智商不足的問題。」
「那你就是白癡!」這次他老實下客氣地直批。
男子一愣,這回擰起的眉裡、細長溫和的黑瞳裡,清清楚楚地動了點肝火。
「那麼在乎一樣東西的細節,當然嘗不出東西好吃或不好吃!消化東西的是你的胃,不是你的腦袋,你只要讓你的舌頭做它分內的工作就好,想那麼多做什麼?」他理所當然地指點他「美食之道」,說:「這次,什麼都不要想,把湯喝下去。你自然就會知道它是什麼味道了。」
眸光緩緩地從他臉上移到桌上的湯麵裡,帶點遲疑地拿起湯匙舀了口金黃色的清澈湯汁,閉上眼睛,彷彿在宣示決心般地一口喝乾——
幾秒後,男子倏地張開眼,清俊臉龐在困惑中有絲訝異。「好像……應該……還不錯吧?」
「你想不想繼續喝?如果想喝,那就是好喝。如果你想把它吐出來,那就是難喝到極點。」簡直像在教小嬰兒怎麼學走路嘛!敢情這兒變成托兒所了?他好氣又好笑地說。
「我想繼續喝。」這次男子倒是很明白地說了。
「很好。趁湯麵還沒冷掉前,快點吃吧。」放柔了口吻,他莫名地感到高興。男子新鮮的反應,比十個、百個客人在他面前盛讚大王牛肉麵有多好吃,更讓他有成就感。
看在這一點的分上……
「我是沒辦法給你什麼建議,論求教我也沒有什麼本事能指教他人,但我還有雙耳朵可以聽聽。」他暗自說服自己,「聽聽」男子說話,也不代表自己破了戒,再次跨足他發誓絕對不再沾染的金融投資市場。
「真的可以嗎?」男子徐徐的音調裡,有絲欣喜的顫抖。
伸出手。「我不做『麥克?王』很久了,現在大家都喊我為『大王』。其實我只是個本名叫王衛勳的麵攤老闆,請多指教。」
男子迅速地握住他伸出來的手。「我是在『W&S投顧』任職的梁又樺,請多指教。」 跌停套牢2
國中時交的第一個小女友,在交往兩周後,就和他分手了。
「你和我在一起的時候,一點兒都沒有高興的樣子,我每次都得提心吊膽地怕自己又讓你不高興了。我實在受不了這樣子處處小心害怕,所以我們還是別在一起吧!」女孩這麼說。
高中時交的第N個女友,也說了類似的話。
「看到我和別的男孩子在一起,你還是一臉不在乎的樣子,你心裡到底有沒有我?你不喜歡我就直說,不要給我裝副酷臉,冷冰冰的!你不希罕我,多得是別的男孩要追我,我要和你拆!」
曾有人說臉是一面鏡子,當你笑著的時候,別人也會笑臉以對。
這個說法成立的話,那麼又樺擁有的不是面普通的「鏡子」。他的鏡子歪斜了,映不出心思,曲解了影像。
連母親也常在外人面前,抱怨自己的兒子「從來都不笑」、「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怎麼和別人家的孩子都不一樣」。這情況從小到大都沒什麼變化,母親總是看到他就唉聲歎氣,說每次看到他的臉就會「心情不好」。
究竟母親和那些愛上他的外貌,主動想和他交往的女孩們,從自己的臉上看見了什麼樣的表情呢?似乎都不是又樺所「以為」的那號表情。
他笑了,可是沒有人知道他在高興。
他哭了,哪怕沒有淚水,他一樣非常傷心,只是沒有人能看出他的悲哀。
他怒了,印在眉頭間的紋路,彷彿不能將自己的情緒傳達到外界。
至少有一半以上的人,都認為他關在自己的世界裡,對其他人漠不關心。
其實他不是沒有表情,只是要判斷何時該大笑、該微笑、該苦笑,或是表達憤怒到什麼程度才是恰當的等等之類的問題,總會令他猶豫、困惑、不知如何是好,最後錯過了時機,造成了誤會。
一次次傷害、一次次教訓,又樺從無所適從、不知所措到逐漸習慣。他的表情越來越少,他對人際關係的嗅覺越來越遲鈍。與其讓人誤解,不如保持點距離,讓人「不明白」就好。因為人們面對「不明白」的東西,會勉強做出一套能讓自己接受的解釋。即便大家誤會他是「傲慢」、「冷血」、「無動於衷」,也好過「期待」越多,繼而「失望」越大的連鎖反應。
封閉在又樺週遭的象牙塔高牆,在無形中,日積月累地變得相當堅硬、厚實。
不是刻意要拒人於千里之外,雖然他承認自己「放任」情況惡化,消極地遠離人群。縱使聽見人家批評他「拽什麼拽」、「裝酷」,也不會主動向外人解釋。總是一個人獨立自主、凡事盡量不「靠」朋友,久而久之連「朋友」都不需要了。大學時代,還特別挑最冷僻的數理科系就讀,過了相當「冷清」的四年大學生活。
在學生時代裡,不與人來往也不成問題。但出了社會,情況便截然不同,想混口飯吃就不能不與人來往。
又樺進入證券商的契機,是聽從了學校裡一名頗賞識他的副教授的建議。畢業前夕,那位副教授找他過去長談。
「粱又樺,你在校成績不錯,如果想從事研究工作,繼續一邊考研究所、一邊做助教也是個選擇,不過……以你的個性成為教授的話,會讓人有些擔心。做一名學者不是只要面對學問、寫研究報告就好,還得面對許許多多的學生,傳授他們學問。你有這樣的使命感嗎?」
關於前途,當時他並沒有想太多。「使命感」這三個字,聽來異常沉重。
「倒是你對數字的敏銳程度,我覺得有份工作挺適合你去挑戰的。起初應該會辛苦一陣子,但是只要你累積出一定的成果,我想你在那一行會如魚得水。」副教授遞給他一張名片。「這間證券商是老字號,我朋友在裡面干人事經理,正在積極尋覓有能力的好人才,他也有請我幫忙物色。你想不想到那邊試試?」
副教授是真心為他設想,或是迫於人情壓力而隨便捉兩個學生進行遊說,誰也不知道。但是那席話無可否認地影響了又樺的人生方向——促使他一腳踏入金融證券圈。
起初的第一年,真的非常辛苦。
每天都像在騎馬打仗,而且還是騎著一匹陌生又難以預料、無法駕馭的劣馬。上班時被上司、前輩們炮轟,下班後還得抱著各式各樣的股票相關常識、投資策略書籍囫圖吞棗。
其中最大的難關,還是面對客戶的時候。號子營業員和業務員、服務生、推銷員沒兩樣,從接單、下單、努力拉客戶創造業績,到逐一向客戶們推銷基金,沒有一樣不是需要良好的應對進退與口才溝通能力。可想而知,這對又樺而言是一場多大的試煉。
前幾個月不時都有客戶向上司抱怨——
「你們的營業助理怎麼老是臭著一張臉?他的態度就不能好一點兒嗎?」
那段日子,又樺的公文包裡,一直放著「辭呈」。屢受挫敗之際,他就會拿出來看一看,然後再放回包包裡。
要辭職,什麼時候都能辭職。
支撐他的是一個小小的信念。
可是我什麼成績都沒有做出來,就這樣離開,不是像個逃兵嗎?逃過一次,下一次會不會又想逃了?要逃到哪裡去、逃到什麼時候?
即使要離開,也得先做出一番能讓自己抬頭挺胸的成績後再走。
這信念幫助他度過號子裡的第一個月、第一年,幫助他考取了很多證照,幫助他逐漸在客戶圈裡建立起足以信賴的口碑。這是個靠實績決勝負的世界,沒有口才的又樺不懂如何吹噓、唬爛,可他花很多時間製作的精確、縝密股市分析,細心、低調的服務態度,在客戶間獲得好評,越來越多人指名他下單。晃眼五年過去,他一步步踏實地成為號子裡業績最好的營業員。
他是挾著自信與驕傲離開了「C證券」,投效到「W&S」旗下,並相信自己在新的領域也能闖出一番成績……
誰知事與願違,辛苦建立的基業,眼看就要崩盤了。
☆☆☆
「會找上我這個退休好幾年的傢伙,你是被逼到走投無路了吧?」前超~~超級營業員麥克?王=如今的牛肉麵攤老闆王衛勳,將麵攤收起來後,坐在一張板凳上,準備聽聽又樺的「苦水」。
「是的。」老實回道。
又樺懷疑自己是衰神纏身。三個月前被總裁叫進辦公室後,他做了兩個月的「助理」,好不容易送出的計劃書獲得總裁的信任票,重新再操盤是上周的事。誰知道,一進場沒多久,自己所買進的幾支個股張張都掛出跌停,宛如受了什麼詛咒似的。
從不迷信的他,破天荒地胞去據說很靈驗的廟裡頭,拜託人幫他去去霉運。只不過成效到今天還是看不到。
假使這厄運持續下去,再度被總裁點名恐怕是遲早的事,而這回他肯定會被砍頭的。「W&S」是不可能會給他下一次繼續犯錯的機會。
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明明沒有利空的消息,那不自然的跌停態勢要持續到什麼時候?照理說早該止跌回升的股價,要到什麼時候才會露出曙光?在剩下的十幾天裡,自己還有起死回生的機會嗎?
左思右想,又樺孤注一擲地想起同僚曾描述過的、那擁有「金手指」的男子——舉凡男子所投資的標的,都可於短期內獲利豐厚的傳奇人物。
他當然知道人生不像武俠小說,自己不可能像裡面的男主角,拜了個絕代武功大師,求得秘籍後就能於短短的幾天內獲得二、三十年份的雄厚內力,頓成武林盟主。可是他迫切需要一名客觀的第三者的意見,而自己身邊認識的人裡面,與自己沒有利益衝突又能給予精闢意見的人,一個也沒有。
不能起死回生,至少有座指點迷津的導航燈,指點個方向也好。
懷著最後的一線希望,又樺透過重重管道打聽到了麥克?王的下落,再憑藉著這條「不很確定」的消息,找上了「大王牛肉麵」。
「我承認自己處於焦頭爛額的狀態。」苦澀地回道。「姑且不論自己的前途會怎樣,但一想到造成客戶多大的損失,我就……上次虧損的五億多都還沒全部彌補回來,這回又連續虧損……」
衛勳一手撐著下顎,吹了聲口哨說:「五億?乖乖,那可真不是開玩笑的。」
交握在桌上的雙手簌簌發抖。
「不過,既然你的客戶是虧損得起五億的大戶,你那麼替他沮喪幹麼?反正投資這種事本來就是具有風險的。股票,期貨市場能有高獲利,就是因為它相對的具有高風險,沒人賠又怎麼會有人賺?你的客戶也不可能不知道這點。萬一法律規定做投顧的人得掛保證,包他穩賺不賠的話,那現在所有的保險公司都要倒光了。不想賠錢,就別把錢投到證券市場。」衛勳懶洋洋地說。
又樺倏地揚起灼眸。「是的,你所說的再正確不過。假如一切百分之百都歸因於我這個經理人力薄才疏,沒有及時預測到市場的變動,造成資金被套牢,進而使客戶損失的話,那麼,要向客戶低頭道歉,或接受公司給我的處分,我都無話可說。」
「但是?」衛勳聽出他的弦外之音。
從公文包中抽出一迭文件。「數月前虧損的那回,為了找出自己失敗的關鍵在哪裡,我利用閒暇的空檔,搜集了這幾文件基金與股票交易信息的分析圖表。利率因素、外界訊息因素所受的衝擊部分,我也特別以時間坐標標出來。」
將檔攤開在王衛勳面前,又樺接著又拿出自己這幾天熬夜所做的分析表。
「這邊則是一周前我被套牢的。明明是不同檔的股票、基金,但是進出交易的時間點與交易量……您不覺得有哪裡很特別嗎?」
衛勳抿唇掃了一眼桌面,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這兒、和這兒,都重迭到了。我不明白,為什麼這幾檔的走勢圖、日K線、還原日線、周線會這樣相近?即便是巧合,也巧合得太妙了吧?」
衛勳掏掏耳朵,吹吹指頭,一聳肩,回道:「天底下多的是『巧合』,也許它剛好就發生了。你想暗示什麼?這幾支股票下跌是有人在後頭刻意操作的結果?那與其來找我談,你不是更應該直接向上司反映,呈報給證管會去調查較妥嗎?」
輪到又樺斂眉、沉默了。
「啊……」恍然大悟地點點頭,衛勳洞察他的難言之隱。「上司不當一回事吧?」
「雖然總裁也覺得這樣的『偶然』不多見,不過這變動並未異常到有必要去『驚動』上級主管機關的程度。所以……」又樺搖了搖頭。「我若是繼續堅持這次下跌有異常,總裁會認定我只是想為自己的失敗找借口。我真的不是『輸不起』,我只是無法不懷疑。我能接受一次是偶然,但第二次呢?而我手頭上已沒有第三次的機會能再翻盤了。」
又樺正襟危坐地低頭道:「請給我一點意見,老闆。我想透過第三者的眼來看,究竟是我多心,抑或在專業者的眼中也會覺得這確實是不尋常的?」
衛勳給他一抹微笑。「我拒絕。」
瞠大的眼中滿足失望。
「依我看,你自己也明白,這麼做一點兒意義也沒有。你此刻死捉著一個『或許是內線交易造成』的理由,不願鬆手,好似跟一個明明都與情人分手了,還要纏著對方哭啼不休的人一樣,沒有什麼分別。」
「我……」
「難道查出內線交易與否的黑幕,你的困難就解決了嗎?不是吧?虧損就是虧損,賬面不會回到一周前的狀況。我只能說,賠掉的部分,只要還沒脫手,套牢在那兒,或許還有脫離套房的一天。」
改為雙手抱胸,蹺起二郎腿,衛勳扯扯唇角說:「對付失戀最好的方式,就是快點找尋下一段戀情。無論你有多不甘心,都已經結束了,勸你看開點。證券投資市場不如你想的光明磊落,在我眼中那就是攤骯髒的渾水,要在裡頭混下去就得認清這一點。你不願同流合污,那就快快地抽腿離開。」
聽起來相當冷漠的話語,可是模模糊糊地能感受得到一部分話語是發自真心,又樺被搞迷糊了,究竟這人是冷酷,還是友善?是好意,或是惡意?
唉……
為什麼大家能那麼輕易地判斷出其它人對自己抱持的態度是好或不好呢?撇開與工作相關的人際關係,又樺經常為了這點而閒擾。人們所說的話,有時會和他們的眼神、細微的語調不一致:嘴巴上說;「請多多指教」,眼神中卻帶著「不屑」,要不就是咆哮怒罵苦,表情卻像是受害者。
通常又樺只會把困惑放在心中,不去做任何反應,唯獨現在他很希望能解開這個滿是頹廢氣息、講話直爽的男子那謎一樣的態度背後,還隱藏著什麼?
「你這番話是出於經驗談嗎?」少有的大膽,又樺刺探地問。
衛勳擰擰眉。「哈啊?」
「你離開證券業的理由,是因為你不願與誰同流合污的關係嗎?你想逃……離那個骯髒的世界嗎?」這些問題很可能會觸怒男人,這點又樺早有覺悟。
「X的!我不是逃,我是厭倦了!」衛勳有些鬧彆扭地一瞪,奮力一拍桌子說:「好了,你的話我已經聽完了,把你這碗麵的錢付一付,滾蛋吧!」
「我不想逃。」又樺動也不動地望著他;
衛勳不耐煩地起身。「那是你家的事,跟我說有屁用!」
「確實就像你說的,虧損的部分不會因為我找出它是否受其它因素影響,就會使虧損的部分弭平。可是,我的自信卻能夠找得回來。不管在哪間公司工作,我都能相信自己的能力。」
慢慢地站起身,平穩的聲音摻著自己無可動搖的信念。
「大戶或是小戶,每一分錢都是平等的,都是重要的血汗,都不能輕易地,莫名其妙地虧損掉。客戶將他們如此重要的資金交到我的手上,要是我沒有把握能替他們做最好的投資操作、增加利潤,我就不該繼續從事這一行。不將兩次失敗的真正主因找出來,我再也沒有自信能接受客戶的委託,而作為一名投資經理人的前途也就結束了。」
緊握著雙手,又樺最後一次嘗試地說:「請你幫助我,給我你的意見。一句話就可以了,假使你也認同我所懷疑的部分,其它後續的……我會自己去進行調查。相反地,如果你看過之後,也與我的上司一樣覺得是我多心,那麼我也會死心的。」
「喂、喂,你要讓一個認識沒幾小時的麵攤老闆,來決定你的前途啊?病急亂投醫,小心死得更快!」嘲諷地說。
「我沒有急昏頭,老闆。我相信自己將前途交給你的決定,並沒有錯。」又樺淡淡地回答。
要花多長的時間去認識一個人,才足以判斷對方是值得信賴的人,說話不虛假?認識了一輩子的朋友,就可以保證對方絕不辜負你的信賴嗎?不。又樺認為「信賴」的建立不在時間長短,而在自己有沒有用心去瞭解這個人。
環顧了下四周,又樺的視線重回王衛勳身上。
「從老闆自己不修邊幅,可是卻把一間麵攤打理得整整齊齊、乾乾淨淨,沒有一丁點兒菜屑掉落在砧板旁,每張桌子沒有殘餘著油膩膩的印子,座位底下也找不到半根乾硬掉的麵條、四處亂飄的免洗筷子、塑料袋或垃圾這點來看,我便知道你面對工作的信念與我相同,態度同樣無比嚴肅、認真。你的外在看似是個邋遢、得過且過的人,但你的一舉一動卻讓我知道事實並非如此,你是個值得信任的人。」
又樺深深地一鞠躬,接著抬起沒有一絲猶豫、懷疑的坦白雙瞳,隔空碰撞著茶色鏡片後的雙眸,擦出無聲的火花。
「請你指點我,老闆。」
「……」王衛勳一語不發了幾秒鐘,搔搔腦袋,撇開臉說:「你想眷戀著高薪的工作是你的自由,為什麼我非得幫你作這種決定不可?況且,我是厭惡那圈子所以才離開,我連碰都不想再碰它。你又是我的誰?為何我得為了『你』而『重操舊業』不可?」
又樺默默無語地低頭請求。
「『強人所難』這四個字,你沒學過是吧?」
聞言,仍不肯抬起頭。
斜瞟了眼那始終低垂在身前的腦袋瓜子,王衛勳雙手插腰,仰天長歎一氣。
「要不,你能給我什麼東西,值得讓我為了你而打破自己曾發過的、絕不再碰任何與股市有關的東西的誓言?」
低垂的腦袋舉起,俊雅無表情的臉龐上,一雙眼盈滿著喜悅。「我能做得到的,我都會盡力去做。所以老闆有什麼想要的東西或是希望我為你代勞的,請盡量吩咐沒關係。」
「好個乖寶寶的答案。」王衛勳壞壞地笑。「你這麼相信我不會把你賣掉?」
又樺一愣。「賣掉……我?……給誰?」
哈哈哈哈地一陣大笑。「給誰啊?這個問題有趣!讓我想想,有錢有閒的貴婦應該挺喜歡你這種白白嫩嫩的小狼狗……嗯,不對,或許你的市場更適合某些有錢有閒的大爺們。」
又樺認真地說:「將我賣給那些人,老闆能得到什麼好處?」
咦?王衛勳閉上嘴想了想,摸摸下巴上的鬍渣,自言自語道:「好問題。所以,我應該把好處留給自己嗎?說得也是,仔細瞧瞧,雖然木訥了點,但臉蛋倒是我的類型。雖然沒試過男人的味道,不過長相比外頭一些泛泛女子還要正點……說不定很OK?」
最後的那句話還伴隨著一抹饒富興味的眼神,在又樺身上上上下下打轉著。
「請問……OK是指什麼OK?」
王衛勳挑起一眉。「聽好了,小伙子,要我打破自己的誓言,代價可下便宜!你有這樣的覺悟嗎?」
「不便宜」三個字,讓又樺擔心了一下。算算自己的身家、能付的金額,充其量在六~七位數之間。可是這樣的代價,若能換回自己的前途……
「我做好心理準備了。或許不能一次付清,不過我會盡量滿足老闆的條件。」挺直背脊,回道。
「你想多付幾次,我也沒意見。但,還是先等你弄清楚我開出的學費內容再說吧!聽了之後,想打退堂鼓,說一聲就是。」惡戲的光芒閃爍在墨鏡底下。
「是,請告訴我,學費的金額是?」
睨著他的男子,淺笑著說:「你、的、身、體。」
大腦停滯了幾秒鐘,又樺緩緩地咀嚼著那簡短的四個字,然後拍著自己的胸口,反問道:「抱歉,我不懂……您說的『身體』是這個『身體』嗎?」
攤開雙手,搖了搖頭。「喂喂,又不是三歲小孩子,連這種話也聽不懂,你是哪個年代的人啊?當一個男人開口要你的身體的時候,指的除了那檔事以外,還會有別的嗎?還是你認為我要拿你的身體來器官移植?」
那、檔……應該就是「那檔」事了吧?又樺不是不懂,只是一時無法聯想到。
「呃,但……我是公的。」
一般來說,會被男子要求以「身體」付出代價的,不都是女性嗎?他看過的武俠小說裡,都是如此。
「有洞就能做,這不成問題。」異常輕快的口吻,彷彿這是司空見慣的。
又樺陷入天人交戰。
居然要以身體交換前途,這是他想都沒想過的事。男人沒有貞操方面的問題,也不怕發生懷孕的後遺症,唯一聽說比較麻煩的是容易長O瘡(幸好家中已有了免治馬桶)。
換個角度,一毛錢都不必花,反而是便宜了自己。
只是梗在他心頭的……老闆的意思是要我做「零號」吧?我行嗎?平常對女孩子們做的事,現在要讓另一個男人對我做?這實在……
又樺試著想像一下那個畫面,可惜他貧瘠的想像力實在勾勒不出來。
「哈哈,嚇得臉都白了!」王衛勳雙手插腰地說:「這門坎是不是高到你跨不過去啊?我看你也別逞強,就放棄吧!人生落落長,有啥好急的?偶爾當個逃兵又不會怎樣?能夠早日離開骯髒渾水,不見得是壞事一樁。」
內心掙扎萬分的又樺,看著自己攤在桌上的數據。放棄?不放棄?
「你還需要考慮多久?我店門要關了。」
又樺遲疑地開口。「我沒有和男人上床的經驗。」
「這又下是找工作面試,還得看你的履歷。」嗤鼻一笑。「付或不付一句話,乾脆點吧!」
也許……又樺猜測,這也許是王衛勳逼走自己的方式?他在挑戰他的「決心」,測試他追根究柢的心意究竟有多堅定?
「我付。」
一股湧上心頭的熱血,想證明自己之前所說的是句句實話、證明自己早有覺悟,粉身碎骨也要找回自信心,致使他失去理智,衝動地說出口。
男人的表情從詫異到平靜,唇角從嘲諷轉換為挑逗的線條。
「那麼,我把店門關起來,我們一起走吧!今天不是假日,要找問有床位的賓館應該很簡單。」
已經做出了選擇,如今無路可退的又樺,只好動手收拾桌上的文件。
……吃下這一碗陽春麵,所付出的代價還真是昂貴啊!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0-2-26 00:27:17
跌停套牢3
嘖!這個木訥小哥還在?
打開賓館淋浴間的門,原以為自己洗了個「慢」長的澡,這傢伙會乘機腳底抹油溜了,自己也就省去一樁「麻煩」,不過當衛勳打著赤膊、腰間繫條短毛巾跨出門外時,發現年輕男子已經脫下西裝外套(還整齊地折放在沙發上),規規矩矩地坐在床畔,看著電視新聞。
「浴室空了,你也去洗個澡吧。」
「是。」看不出有無緊張的男子,動作略顯僵硬地站起,與他擦身而過地走進浴室裡。
驀地興起惡作劇的念頭,他朝著男子的背影揶揄道:「要洗得仔細一點兒,尤其是你的小屁屁,知道嗎?」
咚!男子一頭撞上浴室旁的門框,低吟一聲,扶著牆壁,輕輕地點頭。「是,我會注意的。」
砰!浴室的門扉迅速合上。
抽搐在衛勳唇畔的笑意,在瞬間隱忍不住地放大開來,但他還算有良心地勉強把笑聲吞回肚子裡。彷彿回到年幼時,專門喜歡戲要(但絕不是虐待)可愛小動物的那一個自己。誰叫梁又樺動不動就做出令人預期不到的可愛反應,還真是讓他百看不厭。
笑一笑,口也渴了。從小冰箱裡取出幾罐啤酒,打開罐口拉環,呷一口冰冰涼涼的琥珀液體,慰勞一下疲憊了整天的細胞。點根煙,衛勳瞄著如影隨形(廢話)地從店裡被搬到賓館茶几上,那一整迭的「分析報表」。
「……不想逃嗎?」
驀地,茶色鏡片後的眼眸一黯。
「我不認為自己做的事有錯,衛。或許看在你的眼中,這是對我們友情的背叛,不過我只是想捉住機會而已!在這個年代,懂得把握關鍵時機的人才有出人頭地的機會,我可不想一輩子都在別人的手底下幹活,替別人賺大錢!」
野心,是把雙刀劍。在揮動它的時候,受傷的不只有別人,握刀的人也在承擔利刀割肉的痛苦。
縱使如此,還是有數不清的人,緊握著名為野心的這把刀不放吧?
衛勳也曾是其中之一,直到有一天他忽然發現自己的週遭只有兩種人——被自己傷害的,與傷害自己的。沒有一個人是快樂的,包括他自己。既然過得一點兒都不快樂,何苦還要握著那把刀不放呢?
於是乎,他決定放下它,轉過身,離開它。
「你要當一條落荒而逃的喪家狗嗎?衛!」
「我們的勝負未分,你就打算離開這個戰場嗎?原來你的能耐就只有這樣,我真是失望,自己竟會看走眼了,你這個懦夫,王衛勳!」
不管在別人眼中,自己是「輸家」、「逃兵」或「淘汰者」都無所謂,衛勳只想找回自己。那個還沒有被數字所左右、沒有被人所操縱利用、沒有被金錢蒙蔽住雙眼,無知、一心只想追逐名利之前的自己。
「哈,不過這年頭,還能出現個像梁又樺這種頑固的小伙子,或許這世界還不到無可救藥的程度。」
熄掉煙,灌下最後一口酒,將鋁罐掐扁。人的年紀一大,就會開始想些沒有用的過往,悲秋傷春的。摸摸光裸的下顎,衛勳不禁希望人的記憶也能像鬍渣一樣,以剃刀刮除得乾乾淨淨。
喀啦!浴室的門開了,高姚、瘦削但比例相當完美勻稱的粱又樺,倣傚衛勳只圍著腰巾出來。衛勳挑挑眉,還挺不賴的嘛,看不出那身西裝底下,有副經過鍛煉、絕非飼料雞的漂亮軀幹,特別是那雙強健、修長的腿……可說是上天打造出來的,令人驚艷的藝術品。
「呆呆的站在那邊,要展覽給誰看啊?」一笑。
本來「隨口說說」、「可有可無」地提出「身體」的交換條件,一半是想試試看這傢伙會不會被嚇跑?誰知梁又樺比他想像的還有決心(野心?),不僅跟他上賓館,更沒半途開溜,勇氣可嘉。基於這點,起初沒多高的興致,甚至抱著「能免則免」的心態,開始往上加分。
而在看到他脫掉衣服之後的模樣,衛勳承認自己很現實,開始有了期待感。
「過來啊!」拍拍身畔的空位。
做了個深呼吸,又樺一步又一步地定向衛勳。遲疑是有,但他的舉止既不扭捏也沒惺惺作態的害羞。過不久,當他們並肩坐在雙人床邊後,衛勳慢慢地朝他伸出手。
「我……可以發問嗎?」
指尖堪堪碰觸到白淨臉頰之際,喜怒不形於色的青年打破了沉默。
「問什麼?」
「你結婚……」問號停留在漆黑的瞳中。
「怎麼?你是想知道我會不會負起責任娶你?」漾開唇角。
「如果你是有家室的人,我們就不能做這種事。」沒把他的笑話放在心上,嚴肅認真地望著他。
連道德觀也是古早人啊?衛勳滿不在乎地笑說:「我有啊!老婆,一個。」
梁又樺二話不說地站起來,可是衛勳早他一步動作,出手扣住他的腕。
「在結婚三週年紀念日的那天,她就跑了。那時候我太忙、她太空虛,和學生時代的舊情人死灰復燃,而我竟一直沒發現,最後她決定棄我而去。結婚紀念日收到離婚協議書,很傷人吧?」一口氣說完,附上俏皮的一眨眼。
但衛勳過分輕鬆的口吻,惹來梁又樺面露猶豫。
「你不信我?那要不要看我的身份證?」開玩笑地說。
「好。」
「……咦?你真的要看?」普通人都會說「不必了,你這麼說,我就相信你」之類的客套話吧?
「是的。」黑瞳定定。
衛勳嘟嘍著什麼「生錯時代的怪胎」之類的話,百般無奈地從脫下來的牛仔褲口袋中掏出皮夾,掀開。「看,配偶欄是空的吧!」
一頷首。梁又樺還意外地從身份證上得到個小小情報。「老闆比我想的要年輕幾歲。」
「不然你以為我是幾歲的老歐吉?」衛勳一瞪。
「四十歲前後。」很老實地回答後,梁又樺補上一句:「我不是根據老闆的外貌來判斷年紀的。只是以你在證券業的資歷,加上擺麵攤也不是一、兩年的時間,所以……沒想到老闆才大我八歲。老闆究竟是幾歲進券商工作的?」
「我沒進大學,專科一畢業就到券商工作了。『當年』很多人都和我一樣,大學不像現在這麼普及,人人都進得去、讀得起。」講話帶刺地,衛勳哼地回答。
「真的很抱歉,猜錯你的年紀。不過刮掉鬍子後,你看起來真的很年輕。」急忙安慰他受傷的自尊。
「行了,這裡是賓館,按時計費的,不要再浪費時間五四三下去了!」
使勁一拉,將他拉坐在自己的膝蓋上。一瞬間,衛勳有些後悔。瘦歸瘦,可梁又樺畢竟是個堂堂大男人,重量還真不輕。但是死要面子的他,還是裝出若無其事的表情,緩緩地將臉湊近那張賞心悅目的俊俏臉蛋。
不解風情的青年再次開口說:「那個……」
X的!「又怎樣了?」
「要接吻的話,老闆的墨鏡應該先摘下來吧?」
哼地一揚下顎。「不必。我技巧好得很,戴著墨鏡也不會撞到你。」
「為什麼老闆要一直戴著墨鏡?」
衛勳撇撇嘴。「你很七七八八耶!你就這麼想看我沒戴墨鏡的樣子嗎?告訴你,沒你想的那麼好看,看了會嚇破你的膽!」
「……」不知道該說什麼才恰當的青年,僵在那兒。
幾秒過後,看他這樣手足無措實在有點可憐,衛勳咋舌道:「真是的,你這人還真是麻煩!想看就給你看吧!反正你要是跑了,老子就不需要打破自己的誓言,我還樂得輕鬆呢!」
邊說,邊摘下墨鏡。梁又樺在乍見到墨鏡匠下的「秘密」時,一雙黑眼瞪得又圓又大,旋即專注地凝視起來。
「看得那麼入神做什麼?」很不習慣讓秘密赤裸裸地呈現在不熟識的傢伙面前,衛勳有些羞惱、有些尷尬,粗著嗓子道:「沒看過畸形人啊?!」
「畸形?」
「一邊眼睛是藍的,一邊是正常的,不是畸形是什麼?」
家族遺傳基因的問題,街勳與唯一的妹妹都患有瓦登伯格氏症。他的症狀雖然沒有妹妹那樣明顯(妹妹是雙眼皆為藍色,眼、鼻的距離也更為寬闊,不自然),但雙親間的關係,也因為生出了這樣的孩子,而始終好不起來。
成年後,他迫不及待地搬離南部老家,遠離那充滿著被指指點點、不愉快回憶的故鄉,來到台北。他領到第一筆薪水後,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去買了幾副墨鏡。對他而言,墨鏡是他隔絕外界好奇目光的「必要」裝備。
十幾年來,若不是認識很久、關係匪淺的朋友,否則他絕不輕易在外人面前摘下墨鏡。
「我覺得很漂亮,一點兒都不畸形。」
這傢伙是啥意思?
「你這種什麼都不懂的傢伙,說什麼屁話!漂亮?漂亮個頭!因為這雙怪眼,老子被欺負得有多慘烈!還有人因為這種病而視障,被當成累贅對待,一輩子都得在暗不見天日的地方過活。你這種健康寶寶所說的漂亮,聽在我耳中根本和嘲笑沒兩樣!」
「……對不起。」
一頓,梁又樺依然牢牢地盯著他的雙眼說:「可是我說的也是真心話。我真的不覺得你有必要將它遮起來。當然,小孩子不懂事,或許會覺得這樣不正常。可是長大之後他們也會明白,所謂的正常不過是絕大多數人如此,那並不代表少數不同的人就有何怪異。漂亮的東西就是漂亮,我真的認為你的藍黑眼眸極有特色,希望你別介意我讚美它。」
衛勳薄紅了耳根。
X的!這小子能不能不要這麼聖人君子到令人生氣的地步?明明有張天塌下來都不改其色的撲克臉,為何配上他獨特的淡漠音調說出來的話,都這麼的動聽?是自己的腦子出問題了,眼睛瞎了,還是耳朵被外星人安裝了什麼怪異的儀器?他絕對不承認自己是王八看綠豆,越看越順眼。
靠,害他現在都不好意思跟他眼對眼了!
「我們……不接吻了嗎?」小聲而躊躇地問。
哈?衛勳斜斜地瞥他一眼。只見梁又樺白瓷臉頰上也有抹淡淡粉櫻色澤。
天啊,現在是怎樣?他們兩個大男人攜手在賓館中演起純情偶像劇不成?對自己的「不中用」感到丟人現眼,力圖振作要挽回大男人面子的衛勳,伸手勾住他的脖子。
「喂,你這是在挑逗我嗎?」沙啞地耳語。
「不……是……」難得的,又樺的話中帶著幾許心虛。
邪邪一笑,不戳破他,衛勳揪著他後腦勺的發,將臉湊過去,碰觸到比預期中還要溫熱、柔軟、光滑的唇。
捨不得淺嘗即止,情不自禁地伸出舌,舔舐、吸吮起來。
令他吃驚的是,梁又樺毫不羞怯、也不生澀地回應著他的吻,尤有甚之地將主導權逐漸移轉過去。
靈巧的舌以驚人的「美技」探索開發著他口腔內側、上側、喉嚨深處的敏感地帶,喚起下半身的火。
怎麼一回事?錯以為這傢伙是「純情小百合」,結果竟是「狂野小蘭花」嗎?能夠這麼老練,可不是交往過兩、三個女人就能辦到的。
唔唔唔…不下妙,好像快被他拉過去了……衛勳雖未身經百戰,好歹也結過婚、交過一隻手以上數量的女友,而且年紀比他大、床上歷練也比他多才對……怎麼能夠輸他輸在「接吻」這種初級班課程的事上頭!
面子掛不住的效應,在衛勳心中燃起旺盛的「對戰」意志,也讓這最初是淺淺的一吻,越形激烈火辣、一發不可收拾。
「哈嗯……哈嗯……」
「嗯……嗯思……」
鼻息、媚喘交迭在四瓣雙唇間的狹小空間,狂放的甜膩火花炸裂在舌端,吞嚥不及的唾沫在斷續摩擦、擠壓的熱吻中,製造出清晰可聞的嘖嘖水聲。
不能輸、不能輸的念頭,曾幾何時飛到九霄雲外,只剩下不要停、不要停的貪婪慾望。
他勾著他的頸子,兩人緩慢地雙雙倒向床。
「……哈啊……」不得不換氣的,衛勳抱怨著:「你去哪裡學會這樣接吻的?太可怕了,你的舌頭可稱之為終極兵器。」
「我吻得這麼差勁嗎?」聽不出反話的又樺,一愣。
衛勳傻眼。難道要他講白了,說他的吻可以拍成教學錄像帶,造福天下所有男性同胞嗎?
「算了,吻輸你是我大意失荊州,接下來的部分我可不會輸給你!我就不信不能讓你在我所向無敵的床上功夫前,兵敗如山倒!」
眨眨黑眸。「好,請你多多指教了,」
這是嘲笑嗎?這是反諷嗎?這絕對是在挑戰他的男性自尊吧!衛勳瞇細眼,面露猙獰地撲過去,說:「呵呵,你這只木頭笨羊,今晚我就讓你見識到何謂人間極樂!」
☆☆☆
好像有哪裡不對勁。
極樂?被擺平在床上,又樺默默地在腦中畫個問號。確實,衛勳的唇在自己胸口上遊走時,有細微的電流竄過,舒服是舒服,可是這樣就是極樂了嗎?
探路的大手一路下滑到又樺的腿間,有些急躁地握住半挺的慾望,高漲的期待感卻被男人有些「隨便應付」的手,給弄得意志消沉。
不對。在這種時候,應該要多花點時問,像在誘哄似的輕揉慢捻,而不是這般躁進地往目的地前進。
「啊!」好痛!
完全沒聽出那聲呻吟是痛苦,男人還在他耳邊吹氣地說:「感覺到了嗎?我的手指正觸摸你羞澀的小花瓣呢!放輕鬆點,我不會粗魯的。」
假使男人以為這樣幾句話,就可以卸除一個人的緊張,又樺只能說他真是太不懂得床第之趣了。哪怕自己跟男性是毫無經驗,但論及男女的話,他卻有著為數可觀的女友(雖然他常常被甩,但交往過的女孩對他在床上的表現,向來都是讚譽有加,甚至有人說他也只有這點可取」,要說心得,又樺覺得最重要的就是觀察力與忍耐力。
這兩點,顯然王衛勳都很欠缺。
「你等我一下……」突然問,男人起身背轉過去。
咦?他現在就穿起小雨衣,難道他已經打算進行最後的……又樺錯愕地想,前戲都沒暖完身,不必這麼著急吧?
「好了,讓你久等了,寶貝。」衛勳在他臉頰上香個吻說:「也許會有點痛,不過我會盡量讓你舒服的。」
靠剛才那種偷土減料的「愛撫」法,這是不可能的。又樺在心中默默回答。
「把腰再抬高點,寶貝。」
又樺實在忽略不掉腦中那越來越響的噪音。
……不對、不對、不對!如果換成我來做的話,我一定會更……
對了!
「哇!你幹麼突然坐起來?」
又樺湊前貼近王衛勳的臉,說:「對不起,老闆。我知道你很努力,可是我再也忍耐不下去了。」
「我知道,你別急,我這不是要進——」
扣住他的雙肩,將他推往床墊,又樺切斷他的話。「我想了又想,還是應該由我來擔當1號才對。」
「哈啊?」張大嘴巴,宛如被雷公槌到。「你,你、你說什麼?」
「這種時候,用講的不如用做得比較快。」
握住套上小雨衣的硬挺性器,他動手抽掉那層薄膜。
「咦?啊……喂……住手!你想幹麼……」
低下頭,沿著胸口起伏的曲線,印下一道濕熱的吻痕。手指溫柔地包裹住滾燙的部位,輕輕地上下拽動著。
「啊嗯……笨,我在幹麼……你給我住手,年輕人……啊啊……這、這跟我提的條件不一樣!」狼狽不堪的男子,慌張地想掙開,無奈「弱點」在敵人手中,他不敢輕舉妄動。
咬住堅硬的腹肌,對於抗議聲充耳未聞,又樺只是使出渾身解數,一心想瓦解男人的抗拒。而他並未放過自己舔舐過肚臍時,男人腰部發出微小的抽搐、顫抖,這就是男人已經有所反應的證據。
訝異於男人敏感、宛如未經開發的身軀,又樺胸口洋溢著滿滿熱熱的無名情愫,更綿密、更溫柔地進攻著肚臍以下到雙腿中心間的地帶。
嗄啞的驚喘迸出。
放開在掌心中悸動的火熱部位,繼而捧起佈滿細小皺折的雙珠。男性與女性不同,暴露在外的因素讓男性缺乏忍耐力,有多麼容易被挑起就又多麼容易被愛撫所軟化。這點,同樣身為男性,又樺再清楚不過了(所以他實在不明白,怎麼方才男人會這麼草率,連基本的愛撫都做不好)。
劇烈地吸氣,在又樺搓揉著雙珠不到幾分鐘之後,男人就支撐不住地在他手中發射了。
給他稍事喘息的時間,又樺默默地抽出面紙擦拭著他小腹上及自己手上沾黏的白濁液體。
「你……」以一臂遮住臉,聲音沙啞的男人氣喘吁吁地開口。「哪裡學來這些的?」
呃,哪裡學的?他還不知道原來有地方在教「這檔事」呢。
「可惡,要是我再年輕個幾歲……」
又樺湊上前,盯著那雙神秘中又透著難以言喻美感的藍黑瞳,和那張咆哮時有暴君威嚴,激情中有嫵媚脆弱,既讓他恐懼卻又想疼愛的臉孔。
「說點什麼啊,笨蛋!」發現到他的目光,男人不爽地吠道:「你想耀武揚威是吧?哼,我會栽在你手上,就是被你那張木訥得像是什麼都不懂,結果卻是情場老手的小白臉給騙了!給我記住,下次我絕不會再上當了!」
無奈地輕歎,又樺伸手幫他擦擦額邊的汗,淡淡地說:「可是我們連這次都還沒做完,你要不要等做完後再——」
「你說什麼?!什麼做完?」斬釘截鐵地,王衛勳立刻翻身坐起。「我才不要被上呢!那麼難堪又痛得要命的事,休想要我再體驗……」
又樺看著面色逐漸發白的男人,緩緩地蹙起眉。「老闆,你……以前有過經驗嗎?」
自己反將了自己一軍,他悻悻然地掉開頭。「別提了,我不想談。」
那麼答案就是肯定的了?「你說沒試過男人的味道,全是在騙人。」
反應出奇快的男人,回頭一瞪。「X的!誰說我騙人?『我』是沒試過,卻被人試過了,這樣你高興了吧!」
想了想,又樺照實說:「一點兒也不。」
老闆的過去裡,有其它男人的影子,他很意外。隨之而來的,是糾在心頭的鬱悶石塊,壓得他呼吸困難。
即使知道老闆曾結過婚,都沒令他產生這麼怪的反應。這究竟是為什麼?
當又樺陷入自己的思緒當中時,王衛勳已經翻身下床,套起了衣褲。
「老闆,你在幹什麼?」回神,看到他已經幾乎整裝完畢時,又樺趕緊說:
「我們的約定……你尚未告訴我你的意見。」
「先打破約定的是你!你不讓我上,為什麼我要告訴你我的意見?」王衛勳臉上浮現報復的惡笑,道。
怎麼這樣?「約定是你不讓我完成的,我有想要遵守約定。」
「哈?我不記得約定要你上我。」挑眉。
「但也沒約定我不能上你。」又樺實話實說。
「你!」王衛勳吃了這一記悶棍,如同火上澆油,更加火大了。
結果兩個大男人就在賓館中,為了誰上誰而賭氣互瞪了近五分鐘。
最後,又樺垂下眼。「如果我忍耐得住那麼『難堪』又『痛苦』的事,你就會把意見給我的話,那麼……我會咬緊牙關撐過去的。」
「喂,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和那傢伙不一樣,又不打算強X你,你一點痛都不會有!」一副深受侮辱的表情,王衛勳抗議道。
「不,我想一定會很痛的。從老闆剛剛的表現,我就知道了。」又樺平靜且認命地說:「因為這麼差勁的技術,女性都有可能會痛了,何況是要肛X的男人。」
惱紅了臉,衛勳結結巴巴地說:「我、我技術哪有你說的那麼爛!」
有,而且糟透了。又樺很聰明地將這句話放在心中,因為他知道此時「無聲」勝「有聲」。
片刻後,衛勳不情不願地說:「嘖!看走眼了,你這傢伙一點兒也不可愛!」
會覺得他可愛,又樺才好奇他是怎麼想的。
背過身去,衛勳走到擺放著電話與分析報表的小茶几前,捉起電話,按了個號碼,告知櫃檯他們要將「休息」改為「過夜」後,一屁股坐在沙發上說:「我看完這些報表需要點時間,你想睡就先睡吧。」
「老闆……」還未及感動,就先被瞪了一眼。
「你贏了,可以閉嘴了吧!」嘟囔著自己「最討厭輸的感覺」,衛勳將報表翻開。
人偶般端正的臉上,漾著不為人知的淺淺笑意。「謝謝你,老闆,我很高興你就是麥克?王,麥克?王就是你。」
「不要說莫名其妙的話,不要吵我。」眼睛已經離不開報表的男人,頭也不抬,專心地融入數字與曲線構築的天地裡。
又樺連大氣都不敢喘,壓抑住想給衛勳一個熱情擁抱的慾望,乖乖地在床上屈膝而坐,等待著。
安靜下來的客房中,只聽見細微的翻紙聲與滴滴答答的時鐘,規律地響起。
☆☆☆
啾啾啾的鳥叫聲闖入衛勳耳中,他放下報表,揉揉眼睛,望著透過窗簾灑入的晨曦,不知不覺天都亮了。
他抬頭一看時鐘,離自己必須到市場去批貨的時間只剩下到三個鐘頭了。花了比想像中還要更長的時間來到讀這些數據,畢竟都快四、五年沒好好活動自己的腦筋了,要找回過去培養的數字敏銳度與解析力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對了,那傢伙呢?
睡著了。
莞爾地看著像小BABY一樣,緊抱著床單,縮著身體倒向一側的青年,衛勳過去掐掐他睡死了的臉頰。
「你倒好,問題丟給我,自己呼呼大睡去。」
其實在觀看這些報表的時候,衛勳對他在上頭所下的功夫,甚為感佩。紮實的數據,舉凡能影響到股價的因素,他幾乎都考慮到,也將它帶進報表裡去分析了。以他這般鉅細靡遺的精闢分析,衛勳可以想見他的投資策略是在謹慎保守中追求最高利益,也莫怪他難以接受一而再的「跌停板」打擊。
相對於他,衛勳自己還在券商工作時,仗著自己的直覺與嗅覺敏銳,向來是捉著時間點大膽地殺進殺出,因此賺時猛賺,賠也賠得很壯烈,業績總是處於劇烈震盪的狀態中。「跌停」或「漲停」,在衛勳眼中都不是值得大驚小怪的事,他是寧可賠本殺出也不願乖乖坐套房的人。
假如自己還在這一行,衛勳認為自己絕對會記住梁又樺這三個字,說不定還會認為他是可怕的「後浪」,而處心積慮地想在競爭中勝過對方呢!
「這麼一來,我們會更早認識吧?」笑了笑。即使認識,恐怕也很難成為朋友,而會是敵人了。
「謝天謝地,我不用與你為敵呢,小子。」
伸伸懶腰,衛勳打了個大呵欠,在便條紙上頭寫下幾個字,壓在茶几上,瀟灑地轉身離開。
幾個鐘頭後,又樺被櫃檯的「問候」電話給吵醒,發現房裡空蕩蕩的。
「……老闆?」
轉頭一瞧,客房四周完全不見半個人影。他急忙跳下床,打開廁所、浴室的門,在確定衛勳真的不在房間裡後,一股強烈的失落與失望襲來。
「太過分了,老闆,你沒告訴我你的意見就跑了!」話才說完,他就瞥見那張黃色便條紙,馬上衝了過去。
上頭龍飛鳳舞地寫著四個宇——你不用辭。
不用辭?這麼說來……又樺看著只經過一夜就幾乎被翻爛的分析報表。「果然,有誰在進行著不法的交易……」
他將紙條小心翼翼地收進公文包裡,準備上班。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0-2-26 00:27:36
跌停套牢4
鈴~~鈴~~
電話被接起,甜美可人的聲音應答著。『嗨,請問芳名?』
「阿富,幫我查幾支股票。」衛勳劈頭就說。
彼端沉默片刻後,揚起格格笑聲。『我說是誰咧?連聲招呼都不打,這麼沒禮貌的傢伙,全天下我想就只有你一個啦,大王!』
「BD09、BD91、EB03……」念了約十來支股票後,衛勳緊接著告訴對方要調查的日期,並催促道:「馬上幫我查。我要知道那幾日的下注量、賠率以及……單一資金進出,金額在八位數以上的,有哪些人?」
『大王一聲令下,小的豈敢不從……我是很想這麼說啦,不過大王你比誰都清楚,前面兩樣給你沒關係,最後一樣那是不可能的。別說憑我們十幾年的交情,就算是面對自己的親生父母,我都不會把客戶數據給他們看的。何況八位數的VIP可不多,而我還想混口飯吃,只好對你說抱歉了。』
「你不說,我就直接打給你家大人了,阿富。」訴諸威脅。
『呵呵,少來這套,這招已經過期了,大王。你以為我不知道嗎?要是你能說服我家大人的話,又何必拐彎抹角地打我這支電話呢?』輕鬆接招。
「……」
『別生氣喔,大王。人家不是不把你當朋友,不過規矩就是規矩。』軟噥語調多了抹好奇,說:『可是大王怎麼會忽然對這些股票的地下進出有興趣啊?是不是有什麼好玩的事?說來給人家解解悶嘛!』
「沒什麼,只是聽到了點風聲。」故意賣起關子。
『風聲?這兩個字可是有很多意涵在裡頭的。該不會……大王你想重出江湖?呵呵,我這兒可是隨時都歡迎你的喔!不、不,大王願意來我這兒,我該說是無上光榮,一定會準備優渥的夥伴條件,您意下如何?』
「小氣得連這點情報都不給,我還能相信你嗎?假設我真的重出江湖,也絕不考慮找上你合作。」一笑。
『哎喲,您讓人家好為難喔!』等了半晌,她又歎口氣說:『給我點時間考慮一下。』
「我的情報來源可不只你這兒,要是我先從別人手上問到了,你的情報就沒有價值了,阿富。所以……」話不必說盡,他相信聰明到過目不忘、聽一次就能記住的阿富,會懂的。
『性急的男人會被人討厭的喔!你等我的傳真就是。』電話喀噠地收了線。
可惡!最後那句話真傷人心。
摳摳臉頰,事後回想,衛勳懷疑昨天自己就是敗在「性急」這一點上。
但是這也不能怪他,畢竟他事先又不知道昨夜會來上這麼一場「艷遇」。否則他可以提早做點準備,好比先讓自己旺盛的性慾紆解一次,臨陣磨「槍」時才不會三兩下就舉白旗投降了。
況且……連他都沒有料到,艷遇對象是個男人時,自己竟會那樣的亢奮。該不會他體內也潛藏著HOMO的基因吧?活了三十六年,他第一次發現自己可能「根本」就不瞭解自己。
……話雖如此,我也不是什麼型的傢伙都OK的。
這點,衛勳敢拍胸脯保證。對容貌性格他可是很挑剔的,挑剔的程度不輸給他在市場中挑選一塊上好帶筋牛肉時的難纏。
美人還不夠,擁有一雙「畸異」藍黑眼的他,最無法抗拒的就是像梁又樺那類細細長長、純正東方深邃黑瞳的美「人」。性格當然要好,可是太軟、太聽話的那種又有些無趣,最好是外柔內剛,看似靜水的清純,卻有火漾的熱情。
吻合上述這些條件,再來就剩下彼此來不來電……偶爾也會有一、兩個是屬於接觸不良、短路的遺憾狀況。
唉,想不到難得一次天時、地利、人和的條件都全了,還以為能試試男人的味道,豈料卻被對方來個絕地大反攻→如果梁又樺是女的,衛勳當然大、大、大歡迎(在床上積極主動的女子更有挑戰性),不過男的就莎喲娜拉,免談了。
一次的失足,早成為他心中永遠的「痛」(X的,當初自己以為會痛到死,還流了一拖拉庫的血),差半點就罹患恐「男」症了。他花了多久的時間才得以慢慢痊癒,現在只要看到神似「罪魁禍首」的傢伙,衛勳二話不說,拔腿落胞為快。
嗶嗶,聽到傳真機發出的聲響,他拋開雜緒,走過去等待一頁頁的數據慢慢地吐出來。
幾分鐘過後,他將這些數據與昨夜自己記下來的幾點疑處相互比對,一條清晰的脈絡立即呈現在眼前。
該怎麼辦呢?在他而言,這消息的價值等同於八卦,但在梁又樺眼中恐怕就是再多的黃金也買不到的無價之寶了。根據這線索追查下去,或許會有更驚人的結果。而要不要告訴粱又樺,全在他的一念之間。
不要說好了,我沒必要這麼寵那小子。不經一事不長一智,這也是為他好。
正因為梁又樺是塊料子,衛勳才會萌生鍛煉他的念頭。
記得第一次見面時,衛勳從他身上看到了十年前的自己,現在衛勳要收回這句話。梁又樺像他,但絕對不是他。那小子擁有衛勳所無法超越的特質——堅持自己的信念。
在這個時代,每個人都選擇「明哲保身」為先。凡事優先考慮自己,這沒有什麼不對,然而有多少人能在原則與保身衝突時,寧可做不利於自己的事也非守住原則不可呢?更少這點衛勳沒做到,而他做到了。
所以衛勳欣賞他、疼惜他,說白一點,這小子就是耿直、「傻」得可愛,讓人想助他一臂之力。
可是,我也想看看他高興到手舞足蹈的樣子。
光在腦海中想像板著一張臉的酷男,一瞬間燦笑到形象全毀的模樣,衛勳就覺得值回票價了。
扯扯唇。「梁又樺啊梁又樺,這回你要怎樣感激我呢?乾脆叫你跳場脫衣舞好了。」
很顯然地,衛勳並未從昨夜的「一堂課」中,學到什麼教訓。
☆☆☆
「我真不想這麼快又將你叫進辦公室來,梁又樺。你創下本公司的紀錄,六個月內連續被請進來喝兩次咖啡,這意謂著情況有多嚴重,你清楚嗎?」皮克森揉著太陽穴,有氣無力地說。
「是的。我完全明白,總裁。」
皮克森的右手五指輪流敲打著桌面,望著梁又樺的眼神中是既無奈又惋惜,靜默的空氣中瀰漫著比三個月前更沉重的氣氛。
「我想講的話,相信你心中已經有個底了。繼續待在公司裡,你想晉陞恐怕相當艱困。你有更好的選擇,我不會成為你的阻力,這麼說你該瞭解了吧?」皮克森暗示他,「離職」會是個不錯的決定。
「是的,謝謝總裁對我的許多照顧。」
經過一夜,又樺一掃心中陰霾,再無迷惘不安。
在「W&S」工作的期間,為公司、為自己、為客戶,他發揮了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努力,問心無愧。但他還是令客戶蒙受龐大虧損,縱使這極可能是人為因素操縱下的結果,但在數字論英雄的業界中,拿不出像樣成果的事實就是事實。只要他沒有能力於短期間內將虧損補回,被淘汰亦是無可奈何的。
難以想像幾天前自己是那麼的絕望,焦急地做著垂死掙扎。想不到等這一刻真正來臨之際,自己的心境卻是異常地平靜、豁達。因為他深信這不會是自己的「最後結局」,他的人生還有許多頁空白,還等著他捲土重來,再創新局。
這些,都要感謝一個男人送他的四字真言,幫他下定了決心。
「我先回去上班了。」從椅子上起身。
「等等。」對他乾脆的態度,皮克森頗感意外。「你已經留有退路了嗎?有其它投顧與你接觸了是不是?」
「不。憑我目前的投資績效,應該也不會有其它公司與我接觸。」
皮克森想想也對。「那……你倒是一點兒也不像個即將面臨失業的人,沒有任何沮喪的模樣。」
「是的,我並不覺得沮喪。」
皮克森揚起一眉。「良禽擇木而棲,依你的態度來看,好像『W&S』是根朽木,根本沒有值得你眷戀的地方。是這樣嗎?」
「不是的。公司在很多方面都給了我不少幫助,我在這兒學了不少東西。我很希望能繼續為公司效力,遺憾的是,我自身替公司創造的不是利潤而是虧損,那麼我的離去也是必然的。非常謝謝公司對我的栽培,未來我會更積極精進,讓自己更上一層樓。希望那時候總裁會重新認可我的能力,還有再與大家共事的機會。」深深地一鞠躬,又樺颯爽地走出辦公室。
皮克森歎口氣。
明知這是不得不作的決定。倘使不「處理」梁又樺,會讓其它員工以為公司的政策變寬鬆了。「W&S」利益至上的經營方針,會被誤解為「軟心腸」、「憑借總裁個人好惡取捨員工」或是「無限次犯錯也沒關係,有機會再重來」,這將會對員工的向心力產生巨大的影響。
這個決定是正確的,但它並非皮克森所願。
以梁又樺的年紀與種種表現來看,只要一時的失敗沒擊倒他,他再重新站起後,必會有番令人刮目相看的作為。到時,就不知道他會選擇為哪間公司效力了。
走回座位,又樺椅子還沒坐熱,隔鄰的柴志升已經緊張兮兮地問:「怎麼樣,小梁?總裁怎麼說?」
又樺給他一抹禮貌的微笑。
「所以,這代表沒事?」一頭霧水。
「謝謝前輩的關心,在公司的這段日子,也承蒙你照顧了。」
「咦?你、你的意思是……」柴志升尷尬得無法往下說。
正好這時又樺桌上的電話響了,說了聲「不好意思」後,他接起電話。「『W&S』,我是梁又樺,有什麼我能為您服務的地方嗎?」
『喲,你們家的投資顧問能不能打包外帶啊?』另一頭的人壞壞地笑著回道。
「老闆?!」又樺吃驚的聲音,驚動了左右,他趕緊壓低聲音說:「非、非常謝謝你的幫助,今天早上想親口跟你道謝,可是你已經走了。」
『聽你的口氣,難道事情已經解決了?』
「……剛剛我與總裁談過了。」對著看不見的男人苦笑著,又樺淡淡地說:「不過不久我就得上人力銀行網站去登記了。」
『是嗎?嗯……無所謂啦,有能力的人,到哪裡都會受重用。倒是你,別再自暴自棄地貶低自己的能力,你是個有能力的男人,看過你的分析報表後,我敢這麼說。你要是不相信我這退休前輩的話,我幫你介紹其它……』
握著話筒,又樺突然湧現一股強烈的渴望,渴望他們不是隔著電話,而是面對面地交談。
看似粗線條的男人,絞盡腦汁說著鼓勵自己的話語時,是什麼樣的表情?那雙藍黑色的眼底有無流動著一點點對自己的好感?即使自己給他添了麻煩,他也不會嫌自己麻煩、氣自己打亂了他的生活嗎?
認識不過二十四小時,這還是又樺第一次這麼在乎一個近乎「陌生」的人。
「老闆,你真是個好人。」不自禁地微笑說。
『現在你才知道啊!』王衛勳哼哼地說:『我可是台灣唯一僅剩的正人君子。』
「我想去找你。」請不要問為什麼。閉著眼,又樺在心裡拜託著他,因為自己還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這股衝動。
『喔,剛好,我這邊也有樣東西,你應該要看一下。』並未察覺又樺語氣的不尋常,他很自然地回道。
「我現在就過去。」握著電話,站起身。
『現在?可是你不是正在上班嗎?』
「沒關係,我還有很多年假。請等我一下,我馬上到。」不等王衛勳的回復,又樺掛上電話,拎起椅背上的西裝外套,迅速填好假單。
柴志升看著他前所未有的「敏捷」動作,問:「發生什麼事了嗎?是哪個『老闆』在找你找得這麼急?」
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又樺匆忙地拋下一句「抱歉,我有事要先走了」後,便踏著輕快的腳步飛奔到人事經理的座位前,丟下假條,連「准」或「不准」都沒問一聲,便自行「下班」了。
「喂,柴哥。看他跑得那麼快,該不會是去找下一間願意收留他的公司了吧?哈哈,沒用的,他這陣子賠得這麼慘,誰敢錄用他這個『跌停板之男』啊!」
趁著當事人不在,說話再毒、再刻薄都無所謂。
「你說得太不厚道了,一副是我把他咒跑的樣子。」柴志升皺皺眉。
「少來了!柴哥心裡很爽吧?自從他走衰後,你的業績就是『W&S』的NO.1了耶!現在他被砍頭,你更是不必擔心他會鹹魚翻身,再把你擠下去了,不是嗎?」戳戳他的肩膀。「嘿嘿,你要請客喔,柴哥!」
「去!少在那邊興風作浪了。」柴志升揮揮手,打開計算機,回到工作上。
☆☆☆
這或許是這輩子跑得最賣力的一次。
又樺知道麵攤就在那兒,不會跑掉,可是他按捺不住想快點到達的心情。奔出了辦公室,招了輛出租車,吩咐司機目的地之後,他氣喘吁吁地想著:老闆有什麼東西要給我看?我應該要看的東西,會是什麼?
想東想西還是想不出所以然的又樺,像個等待謎底揭曉的孩子般,既有忐忑,也有興奮與期待。
車程不過短短二十多分鐘,他卻已經坐立難安了。
「到了,先生。一共三百二十塊。」
掏錢付帳,下車。又樺走進那條小巷時,等候著吃麵的客人一如昨日坐了一排、看看時間,不想干擾到王衛勳的生意,他決定加入那些排隊的人。
暖風清霽中,隱約可聞到陣陣香味撲鼻,刺激著轆轆飢腸。又樺想起自己從早上離開賓館至今,除了喝了杯咖啡外,什麼東西都沒吃。可惜不能品嚐王衛勳精心熬燉的牛肉麵,不知道會是什麼樣的味道?根據昨天的那碗陽春麵,還有這麼多人願意排隊等候來推斷,那應該是非常、非常的好吃吧?
以前自己吃過的東西是什麼味道?以前自己怎麼沒注意到天空有這麼藍?怎麼會沒注意到冬天早已離開,到了春暖花開的季節……坐在凳子上,拋開工作,他邊發呆邊胡思亂想著,唇邊一直掛著抹淺淺笑意,完全忘記自己剛失業,滿臉喜悅。
不知情的人看了,還以為他哪裡不正常哩。
好不容易排在他前面的人一個個進去,終於輪到他了!又樺一跨進麵攤,就聽到背對著他,正忙著給客人端面的王衛勳,頭也沒回便中氣十足地招呼說:「隨便坐,牛肉麵一碗是吧?」
「麻煩給我陽春麵。」
這句話讓很多正在吃麵的客人,都看著他竊笑。大家八成都在等著看老闆把這走錯門的傢伙轟出去。
王衛勳唰地立刻回過頭,墨鏡後的眼眸一閃,薄唇扭著詼諧笑意。「我不是警告過你,不是每回來都有陽春麵可以吃嗎?現在是怎樣,你存心上門找碴啊?」
「可是我餓了,老闆。」如果又樺懂得怎麼裝可憐,他一定會裝得很可憐。
一咋舌。「真是拿你沒轍!好啦,好啦,去那邊坐,等你的陽春麵!」嘴巴上這樣說,但王衛勳臉上的表情還挺高興的。
被這兩個相視而笑的大男人撇在一旁的麵攤客人們,則個個眼睛凸出,有眼鏡的鏡片也掉了一地。這、這個史上最頑固、凶暴、綽號「大王」,堅持只賣牛肉麵的麵攤老闆,竟然會這麼輕易地就答應煮陽春麵?!
我、們、不、相、信!每張臉上都這麼寫著。
吃飽後,又樺在麵攤裡幫了王衛勳一陣子忙,直到最後一丁點兒的湯都被勺干,賣完今日的最後—碗麵。
「累死了!」衛勳邊嚷著,邊敲打著自己的肩膀。「昨晚沒睡多少,今天還照樣擺攤,真是累死我啦!」
又樺自告奮勇地說:「我來幫你槌肩。」
「嘖!要賠償我不如請我去馬殺雞,沙龍裡的小姐掐起來才叫人間天堂!」滿不在乎地拒絕,衛勳大剌剌地指著角落的料理台說:「我要給你看的東西,就在那邊,你拿去看吧。」
有些失望地,又樺朝放在料理台上的幾張傳真走去。上面是些日期、人名、金額、代號及比率換算表的樣子。他草草瀏覽一遍,依然不明白衛勳要他看「什麼」?
「老闆,這個是?」
「還不懂?」衛勳惡作劇地一笑。「這是能讓你起死回生的魔法密碼。」
為什麼靠這幾張紙,能令自己起死回生?又樺再次低頭看了一遍,試著去解讀它,但解讀失敗。不過,他發現到裡頭有個他認識的人名。
「你應該知道地下賭盤這種東西吧?」衛勳環起雙臂,得意洋洋地開始說:
「不只是六○彩、大○樂、或是樂○彩有地下賭盤,棒球、美式足球,甚至連政治選舉都有人開賭盤。這幾張數據,就是地下股市賭盤的進出金額及特定幾支股票的賠率、下注者。」
咦?又樺睜大眼,緩緩地張開嘴。「這個莫非是……」
「沒錯。證明這幾支股票有人為操縱的證據。」衛勳扭曲著唇角說:「這種操作說穿了很簡單。有人先於檯面上陸續放空幾檔股票,造成檯面上的股票大跌,而同時間,另一批資金早進入地下賭盤,利用跌停賠率還未反應的空檔,海撈一票。等地下股市的資金賺飽,檯面上的資金再悄悄地分批回補。」
「可是,萬一檯面上的股價調不回來了呢?他們怎麼有把握,回補後的資金,能夠毫無虧損?」
「做這種事的人當然是有把握,要不……就是檯面上的虧損早在預料之中,甚至是故意製造出這些虧損的。」衛勳一挑眉。「你能猜到個中蹊蹺嗎?」
製造虧損也沒關係?又樺苦苦思索,驀地,一個字眼從腦海深處跳出。他目光敏銳地盯著衛勳。
「沒錯。」讀出他的反應,衛勳點頭說:「正如你所想的……地下賭盤一向是絕佳的洗錢管道。表面上看來虧掉的金錢,實際上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被移轉到某人的口袋中。假使A大量賣股,B大量下注,在這股市波動中,為了某件不能曝光的交易,A要支付給B的款項透過檯面上與檯面下的裡應外合,即可巧妙而不為人知地完成給付。」
「照這麼說,逆向操作也是可能的。不合法的金錢藉由在地下賭場中,大量下注於某幾股,提高賠率後,自然會影響到檯面上的股價波動。而在這一漲、一跌間,錢也就從地下流入檯面。」又樺喃喃地說。
「你很聰明,馬上就捉到要點了。中間的過程雖然我們無法捉到證據,但進、出間總有脈絡可尋。將這些下注時間對照到市場放空的時間點,我想幾乎可以確定出名單上這幾個被我圈起來的人,是很可疑的。」
摸著下巴,衛勳咧嘴笑說:「我說你可以起死回生的意思,你現在明白了吧?投資不外乎信息與情報,你會栽在這些人手上,是因為敵暗我明。現在我們知道對方是誰,我也有辦法可以鎖定這些人在地下賭盤的活動,要怎樣解套就輕而易舉了。」
又樺雙眼睜大。
「當然,我們也得花點時間佈局一下,照現在股價還在低點看來,那些人的資金應該還在流動中,而且我手上的這些人名恐怕也是人頭居多,真正的幕後黑手還未現身呢。」
他真的沒想到衛勳會幫他這麼多。自己對他而言,也不過是個陌生人……可是為了自己的前途,這個人付出了時問、精力並打破重要的誓言,助他一臂之力。這是他當初找尋「麥克?王」時,想都沒想到的。
「老闆。」他克制不住地上前,給他一個大擁抱。
「哇啊!」衛勳愣住,臉頰困窘地紅了起來。「怎、怎麼了?」
「……謝……謝你。」聲音沙嘎、哽咽,又樺泛紅了眼眶。
衛勳釋然一笑,拍拍他的肩膀,什麼話也沒說。
靠在這溫暖的胸口上,等激動的心情慢慢平復下來之後,又樺擦擦眼角道:「那些人裡面,有一個名字我認得。」
「喔?」
指著「柴志升」三個字,又樺不解地說:「他是我在公司中的前輩,我們雖然不熟,但他還滿照顧我的。除非是同名同姓……」
衛勳沉思了一會兒。「不,這可能性極低,我反倒在想……你曾說你一買進就跌,這麼湊巧的事,可能嗎?」
「你認為前輩是幕後黑手?」
「要不也是與幕後黑手有關。」衛勳瞥他一眼,「『W&S』的下單方式,是交由你們各個經理人自己負責,或是統一由哪個單位負責?」
「我們通常是透過內部網絡下單給證券部門。不過每個人都有個別的代號與密碼,經理人之間是無法橫向得知下單內容的。」
衛勳嘖嘖搖頭。「你太天真了。要側錄你的密碼、代號並不難,以現在計算機間諜程序之發達,就連你記載於行事歷中的數據都有可能被盜了。我覺得你有必要好好地檢查一下自己的計算機,另外你那位『前輩』也需要調查一下。」
又樺實在不願意懷疑柴志升與此事有關聯,要不然他日後對於公司裡的同儕們,都會產生強烈的不信任感了。大家相互角逐業績是正常的,可是競爭也有競爭的道義,為何有些人無法正大光明地競爭呢?
☆☆☆
隔天,擬定好策略後,又樺按照計劃採取多管齊下的方式進行。
首先以計算機有病毒為由,將下單改由自己的筆記型計算機操作,斷絕數據外洩的可能。另外也說服總裁,將交接業務的日期延後一周左右,而在這一周內,他打算加碼買進幾支早已套牢跌停的股票,而地下賭盤那邊衛勳說包在他身上,他有辦法讓漲停的賠率上升。
這招叫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還有,你最好要隨時注意那個柴志升的一舉一動,工作以外的時間有沒有與誰接觸,或是可疑的電話之類的。」衛勳始終懷疑一介經理人,能操作這麼龐大的資金嗎?背後應該另有其人。
所以現在又樺下班後,還多了個「跟蹤」的偵探工作。
幾天下來,沒什麼成果。柴志升的作息和一般人沒什麼兩樣,下班和同儕出去喝兩杯,或是與客戶應酬,偶爾沒事就早早回家。
「……會不會是我們誤會了?也許前輩只是湊巧參與了地下『經濟』活動。」又樺是這麼希望。
「以他的薪水,賭注下了八位數,不會太高嗎?難不成他家是開錢莊的,還是他家大業大,錢很多?」衛勳反諷地問。
又樺默默無語。
「相信人沒什麼不好,不過懷疑一個人也沒什麼不對。我知道你的心情,受人背叛的滋味很不好受,更不好受的是懷疑自己身邊的人時,那種有愧於心的掙扎感,但假使他真是清白的,遲早會有證據顯示他是清白的。你不用為了懷疑他,而感到愧疚。」摸摸他的頭,衛勳若有所感地說。
「老闆,你……被誰背叛過嗎?」
撇撇嘴。「聰明蓋世如我,還是有一、兩次慘遭滑鐵盧過。」
又樺從他的口氣中,感受到那傷口其實尚未痊癒。「我絕對不會背叛你,老闆。」
「這種話不要隨便說說。」衛勳的臉僵了僵。
再一次以堅定的口吻、誠摯的眼神,又樺打從心底說:「就算老闆以後成了我的敵人也沒關係,我絕對不會與老闆為敵,也絕對不做背叛你的事。我發誓!」
「……」注視了一會兒,衛勳移開視線,放到他們盯梢的目標上,細不可聞地說了聲「謝了」。
他知道衛勳害羞了。看衛勳的言行,常會給人狂妄、自大的印象,其實又樺早就發現那不過是他的包裝,揭開那一面假皮,真正的衛勳是個不擅長將關心以嘴巴說出來,老喜歡用不正經掩飾他正經八百道德觀的、不折不扣的舊時代男子漢。
由此看來,其實他們倆是臭味相投,很多觀念上都相近的「哥兒們」。
「啊,他出來了!」
今夜他們跟蹤柴志升到一間酒廊,他在這兒接待幾名客戶。遠遠瞧過去,柴志升與客戶相談甚歡地在店門口處握了握手,然後目送客戶上了車。又樺以為柴志升會搭車返家,卻不料他一直站在店門口處,頻頻看著手錶。
「他好像還在等誰,或許是約了人。」又樺將望遠鏡交給了衛勳,也讓他瞧瞧。「這不太對,沒人會在一個晚上約兩攤客戶在同一間酒廊招待的。」
咚!衛勳手上的望遠鏡莫名地掉落到地上,黝黑臉龐也在轉瞬間變得蒼白無比。
又樺拾起了望遠鏡。「老闆,怎麼——」
「沒、沒什麼!我忽然覺得人不舒服,先、先走一步了!」不等又樺的反應,衛勳轉身一個箭步,衝出露天咖啡座。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0-2-26 00:28:02
跌停套牢5
天底下竟會有這麼巧的事。
這輩子再也不想見到的「傢伙」——當年令他毅然放棄、灰心喪志地離開證券圈的「主因」,在他打破不再碰股票的誓言後,竟再次出現在自己眼前。是冤家路窄,或是這圈子太小,無論他怎麼迴避,終究避不開那傢伙嗎?
一心想在對方看到自己前離開那裡,因此衛勳疾走了數百公尺後才逐漸放慢腳步。
看樣子他不能再管梁又樺的閒事了。
那「傢伙」與柴志升湊在一塊兒等於「後患無窮」。不想讓多年逃避的苦心前功盡棄的話,現在抽腿還來得及,在那「傢伙」發現自己之前!又沒有人規定他非得幫粱又樺幫到底,靠目前為止搜集到的情報,梁又樺應該能獨力解決這場風波的。
總而言之,衛勳打死也不想靠近那傢伙方圓三百里內,反之亦然!
「老闆……」呼呼喘氣地追到衛勳身後,粱又樺扣住他的一臂,斂眉嚴肅地說:「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你突然說跑就跑,這和『今鑫證券』的冉總經理是不是有關係?」
衛勳以眼神質疑他怎麼會這麼問。
「你跑掉之後,我拿起望遠鏡看了下,結果看到柴前輩與冉總相偕走進酒廊,按照那兩人交談的樣子,我想他們絕對不是偶然在那間酒廊碰見的。目前業界數一數二的大型證券商老總,會和一名任職其它投顧的經理人接觸,怎麼想都只有一個理由。」
又樺冷靜地說:「我只是想不通,雖然獵人頭這種事一點兒都不稀奇,但由總經理出面就非比尋常了。柴前輩公然與冉總在公開場合碰面,換言之他也不怕這件事會被傳回公司內。可能性有兩種,一是公司已經知道這件事,一是他已經不怕公司知道這件事。你認為哪一種可能性較高呢?老闆。」
「這種問題不要問我,自己去想!」啪地抽回手,衛勳惡聲惡氣地說:「老子幫得你還不夠多嗎?煩不煩!」
「……老闆?」彷彿遭到父母遺棄,不知所措地僵在原地。
衛勳的胸口混雜著墨黑的恐懼與無名的愧疚,心如刀割,但他仍是敵不過腦子裡強大的「自保」聲浪,咬苦牙說:「我不是你想的那種聖人,這件事我不想管了,你別再來找我,自己想辦法去解決吧!」
語畢,丟下佇立在原地、雙瞳傾訴哀傷的青年,宛如身後有惡鬼窮追猛打似的,衛勳頭也不回地離開。
☆☆☆
「老闆,我的這碗麵裡面沒有牛肉耶!牛肉在哪裡?」男客捧著湯碗,撈了半天,抬起頭對著呆站在熱鍋前的男人說。「老闆?喂,老闆你聽到了沒有?」
噪音終於震醒睡獅,衛勳瞇起眼咆道:「叫叫叫,叫屁啊!少吃點肉少殺生,你懂不懂?這麼想造業,那你自己去菜市場殺一頭牛煮來吃!」
「啊?」沒想到會遇上個蠻不講理的頭家,男客嚷道:「你這是哪門子黑店啊!牛肉麵裡面沒有牛肉算什麼牛肉麵?」
「誰規定牛肉麵裡一定要有牛肉的!你看過牛郎店裡有半隻牛嗎?」嘴一撇,理歪氣壯地說:「不爽就不要吃,出去、出去!」
放下筷子,男客忿忿地丟下一句:「靠,遇到瘋子!看我出去怎麼幫你大力『宣傳』,祝你早晚倒店!」踹倒了張椅子,離開。
以現在的情況來說,「大王牛肉麵」是搖搖欲墜沒錯。但危機不在於客人不上門,而是衛勳很有可能會因為心不在焉地待在處處是危險的廚房內工作,而提早送掉自己的小命。這兩、三天他動不動就被鍋子燙到,手指也多了兩道深深的刀傷(牛肉麵差點賣成人肉面),手、腳上包紮的傷口與時俱增。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衛勳也想過是不是要休息個兩天不擺攤。問題是,不擺攤日子更難過,無所事事地待在家中,他一定動不動就會想到那個被自己遺棄的年輕人……
這幾天,粱又樺果然沒有露面,也沒有任何聯絡。這是理所當然的,任誰聽到此等不留情面的話,還會想再找上門的,肯定是有被虐狂了。
夠了,不要再去想了!想了又有什麼用?衛勳不斷地在心中告誡自己,再繼續深入梁又樺的麻煩中,最後自己也會掉入泥沼,不得翻身的。憑梁又樺的能力,他應該能重新振作,可是他王衛勳卻沒有本錢翻身。
老闆……
完了!怎麼他就是老是想他呢!搔搔腦袋,衛勳動手清洗起水桶裡的髒碗盤,希望保持忙碌狀態能讓自己早點擺脫梁又樺的影子。
噗嚕嚕、噗嚕嚕~~口袋裡的手機忽地振動起來。甩掉手上的水珠,掏出手機,上頭沒顯示任何號碼,他狐疑地按下通話鍵。
「喂?」
沙沙的噪聲斷斷續續地傳出。
「喂?是誰?說大聲點,我聽不到你的聲音。」
噪聲持續了一會兒之後,好不容易稍微降低,小得像蚊子叫的話聲送出。
『……老闆……我搞砸……』
衛勳心一驚,無法丟下他不管地揪住機子。「喂?大聲點,這樣我聽不到!你搞砸什麼了?」
『呵呵……咳咳……咳咳咳……太好了……我以為最後……聽到的會是你……咳咳……臭罵我……』
梁又樺艱困的說話聲以及劇烈的咳嗽,逼出衛勳的憂心冷汗。X的!他如果是打來裝神弄鬼嚇他,衛勳下回非親手宰了他燉湯喝!
「笨蛋,想被我罵多得是機會!你現在在幹麼?在哪裡?說重點!」急吼吼地,衛勳激動到差點掐斷手機的折迭機蓋。
『柴……志——』
他才說了兩個宇,背景聲裡就突然冒出了「那傢伙在講手機,快把他綁起來」的大喊聲,以及砰、咚咚的巨響,隱約還可聽到有扁人、踹人的悶響、呻吟。持續不到十秒鐘後,電話裡就只剩嗡嗡嗡的空蕩回音。
這不是什麼詐騙集團的錄音帶,也不是什麼電視劇裡的場景,這是……衛勳掐住自己嚇飛神智的臉頰,使勁一扭。
「啊喔,痛死了!」痛得眼淚都在眼角打轉了。他猛將自己從震驚中拉回現實,喃喃自語地說:「快、快點動動腦筋!王衛勳,現在能救梁又樺的只有你了!」
對,又樺最後說了材制兩個字……才智?財至?柴……是柴志升吧?!
衛勳一咋舌,莫非又樺落到了柴志升那幫人的手上?這可不是開玩笑的,偏在這節骨眼上,非得想辦法查出又樺的下落不可。
☆☆☆
當大家開始說「辛苦了,明天見」的時候,柴志升已一馬當先地衝出辦公室,直奔地下室停車場,驅車趕往位在西門鬧區裡的某間平價商務旅館了。
有個自稱是梁又樺「義兄」的男人所打來的電話,將柴志升嚇出一身冷汗。
對方頻頻探問他口風,問他知不知道為什麼梁又樺兩、三天沒上班之類的,一時間他還以為對方知道了什麼內幕。直到對方問不出個所以然,講了聲「不好意思打擾你上班」後,總算把電話掛掉,他才稍稍鬆了口氣。
不過,問題總不能放著不管,萬一那個義兄跑去報案……想著想著,越想柴志升心越慌,加緊油門直衝出車道。
「喂,我交代你們看守的人,沒跑掉吧!」打開旅館房門,柴志升臉色發白地問著幾名雇來的小混混。
「安啦,有我們在,他長了翅膀也跑不掉!」小混混們當然不會自曝其短地告訴他,在他不在的時候,「不小心」讓人質趁著上廁所的時候,偷打了通電話。
「不信你自己去看,人不是還好好地關在浴室裡?」
柴志升走進房間裡,扭動浴室門把開了條門縫,確認梁又樺和昨天一樣,雙手雙腳被綁起來,窩在浴缸角落。暗自鬆了口氣時,後頭的小混混們已經邪笑著靠了過來。
「喏,沒騙你吧?快把今天的工錢給我們,大叔。」
滿臉悻然地掏出皮夾,柴志升抽了兩張,不料小混混動手搶走皮夾,直接把剩餘的一迭鈔票全部A掉,然後將空空如也的皮夾丟還給他說:「大叔,小費你留著。我們走了。」
相信不必到明天,這群花錢如流水的小混混,又會因為缺錢而上門,自告奮勇地幫他「看守」人質吧?真是的,自己得和這群人渣「來往」到何時?要是梁又樺不在了,自己根本就不必理會這些混混……
「你們等一下!」一個衝動的念頭冒出。
「要幹麼,大叔?」小混混們凶狠地一瞪,誤以為他是想把錢要回去。
如果你們能幫我「解決」掉裡面的人,我可以再給你們一筆錢……柴志升本想這麼說。
然而他也很清楚,這句話一說出口,縱使法律沒能制裁自己,自己依然會是個不折不扣的殺人犯。人家說一失足成千占恨,柴志升還沒有勇氣在失去了「道德」與「良知」之後,連「人性」都給拋棄了。
「不,沒事,算了。」明知梁又樺這塊燙手山芋,再不處理可能會燙傷了自己,但柴志升卻膽怯地打消了念頭,要他們離開。
該怎麼辦才好?柴志升在房間裡踱著方步,焦慮地啃咬著指甲。光靠他自己一個人的能力,要封住梁又樺的口非常困難,但自己又不想被告發、被指證他從事不法交易而被送進鐵牢裡。
那天要不是冉總的手下警覺心高,發現躲在包廂外以DV錄下他與冉總交談內容的梁又樺,現在恐伯檢警已對他展開搜索了。慶幸自己逃過了一劫,然而,柴志升卻沒想到冉總竟要他自行「處理」梁又樺的事。
「要是你連一個人都處理不了,日後我要怎麼倚重你?」冉總冷血的微笑像千年雪山一樣冰冷。
「蜥蜴斷尾為了求生,倘若你不妥善地料理這尾巴,遺留下任何後患,我可不會幫你收拾殘局。我記得同你說過,來『今鑫』的決定包管你不會後悔,無論名車、豪宅,你都能輕鬆到手,可是有一點非常重要的就是——你必須做好『風險管理』。現在是你證明自己能否管理風險的大好機會,我拭目以待。」
不僅不予以他任何協助,最近這兩天柴志升打電話想求他「幫忙」,冉總的電話卻總是忙線中。柴志升不由得擔心,自己在冉總眼中,會不會成了蜥蜴可有可無的尾巴?
叮咚!柴志升的心陡地一降,全身顫抖起來。萬一門外是警察……
「柴先生,你在裡面吧?我是冉總派來的,有要事傳達。」隔著門板,咚咚的敲門聲跟著一名陌生男子的話響起。
呼!撫著胸口,柴志升的緊張登時轉為大鬆一口氣。
救星來了!冉總沒有棄他不顧,太好了!就是說嘛,他知道這麼多內幕,如果被警察逮了,冉總自己也會身陷危境,他根本不必擔心嘛!
跨兩個大步,打開門。「冉總交代什麼?」
「他說……」咻、砰!一記硬拳不偏不倚地擊中柴志升的臉部中心,他連哼都沒哼一聲地就向後仰倒,暈了過去。「……跟你娘問好!」
王衛勳甩動了下手腕,踹踹地上的男人,確定他沒有清醒的跡象。
多虧這傢伙警覺性不高,沿路上自己開車跟蹤他,他都沒發現,不然自己也不可能會如此順利地找到這間旅館了。
☆☆☆
他的白馬王子前來拯救他了。
不過白馬王子不但沒有穿著美麗華服登場,更沒有咬著朵玫瑰花。相反地,他戴著墨鏡,穿著件畫了個大牛頭的黑T恤,腰間繫著帆布圍裙,圍裙中央是大大的「王」字。腳跟著拖鞋的超齡麵攤王子,臉色鐵青地打開浴室門時,坐在浴缸內的落難「公主」不禁瞪大鳳眼。
「怎麼樣?你沒事吧,梁——」
「哈、哈哈、哈哈哈哈!」以為自己不知道該怎麼笑的美青年,打從心底忍俊不禁地笑出聲,笑得東倒西歪,像個天真的小孩。
「喂,你這是什麼態度!虧我擔心得一顆膽都快破了,你倒是挺開心的!」吹鬍「渣」瞪眼睛的,王衛勳很想掐死這傢伙。
「對、對不起!」笑聲漸歇,又樺邊平復呼吸,邊說:「因、因為沒想到老闆會為了我丟下麵攤跑來,所以看到你時吃了一驚。」
「講廢話!接到你那通要死不活的電話,我能見死不救嗎?管他有幾支軍隊在這兒,全都給老子放馬過來!」衛勳講完大話,馬上動手解開綁住又樺的繩索。「但不是我愛說你,你怎麼會這麼不小心?到現在還能留著條小命,是你運氣好,你很有可能被殺人滅口的,你知不知道?」
「因為太專心在錄柴前輩與冉總的交談,所以沒發現到他們還有其它夥伴。」當時被逮到後,梁又樺也以為自己死定了。
「你拍到了些什麼?」
「我和他們隔了段距離,聽得不很清楚,不過冉總交了迭存折給柴前輩,這個我拍得一清二楚。可惜我被逮到,DV就被拿走了。」為何DV不能像手機影像一樣,隨拍隨傳呢?又樺揉著發疼、紅腫的手腕,低落地說。
「被拿走就算了,最重要的是人沒事。」衛勳瞇起眼,一手掐住他的下顎說:「你右臉頰紅腫了一塊,是哪個混帳動手的?嘖,剛剛我不該送給那傢伙一記拳頭,應該給他一記胯下飛踢,踢爆他的蛋才對!」
搖搖頭,表示自己沒事,進而握住他的手,點頭說:「你說的對,活著很重要。活著,才能見到你。」
「……」沒辦法做到他那樣的誠實,衛勳粗著嗓子掩飾不好意思,道:「你這笨蛋!我可是丟下你一個人,半途落跑的孬種耶!看到我,沒什麼好高興的!」
「如果老闆真的是孬種,就不會在接到我的電話後,這麼拚命地來找我了。」
那時候被丟下,又樺的確是受到了不小打擊,以為自己處處依賴老闆的行為,終於讓老闆厭煩了。從打擊中重新振作後,他決心自立自強,一個人闖進賊窩(啊,是酒廊啦!),好掌握直接的證據。
只是,沒料到最後還是給老闆添了麻煩。
「那個……我很抱歉,老闆,辜負了你一番心意,連重要的證據都搞砸了。你一定很失望。」低下頭。
「誰說的?」
又樺抬起頭,衛勳咧嘴指指門外說:「我們起碼逮到一條小魚。要是沒法以操縱市場的名義定罪,還可以控告姓柴的犯下綁架——妨害自由罪。我剛剛來的時候已經報警了,等警察來把那傢伙帶走——」
「很遺憾。」涼涼的揶語突然自浴室外響起。「條子不會來。」
「誰?!」
「真是令我好生吃驚,我們幾年沒有見面了,老友?」
含笑跨入狹小浴室的高大男人,急遽壓迫了整個空間。超過一九○的身高,媲美男性名模的體格,唯獨風霜在耳鬢留下的漂白痕跡,是歲月催人老的無情。
在證券界聲名響亮的冉權琛,是眾所周知的業界奇葩,現年三十七的他被稱為證券界的年輕帝王,能在三十五歲就當上證券商龍頭的總經理,不是普通人能辦到的。野心勃勃以外,快、狠、準的高超手腕下知整倒過多少對手,也使他成為業界最可怕的敵人與最想巴結的對象。
「你說,有沒有五年了,衛?」
轉瞬間,一張黝黑的臉灰白,墨鏡下的眼因恐懼而緊縮瞳心,衛勳無意識地揪住又樺的手臂,尋求支撐的力量。
「冉總經理,為什麼你說警察不會來了呢?」將衛勳異常的反應看在眼裡,心中除了問號還有擔心,顯然在冉總與衛勳間曾有過什麼事,而這「過去式」已經變為「現在進行式」了。
「因為有人好心地打了通關切電話,告訴他們這是誤報,將案子取消了。既然沒有報案,自然也不會有條子出現。」
明明嘴巴回答著又樺的問題,但男人銳利如鷹的眼卻沒有一秒離開過衛勳,簡直像是盯著老鼠的貓。相對地,衛勳的眼始終迴避著男人,猶如不願正視「陰魂」的膽怯小孩。
「我們可以向外投訴,告訴媒體或是檢察機關,說警察畏懼施壓者而將我們的案子吃了!」又樺不惜威脅這個男人。即使在這個據說是黑、白兩道都很吃得開,與高層更是關係密切的男人眼中,自己的舉措無疑是螳臂擋車、以卵擊石、白費功夫的事,為了讓男人的注意力從衛勳身上栘開,哪怕需要衝上去咬他一口,又樺都會這麼做。
緩慢地,冉權琛的眼神移向又樺。「是嗎?這倒是挺讓人憂心的。這年頭誰都不想招惹瘋狗呢。我一直覺得很遺憾,無法延攬你這個人才到我旗下,梁又樺。你選擇『W&S』而非『今鑫』的懷抱時,我失望了好一陣子。」
唇角揚起微笑,但眼神冰冷如嚴冬。
「謝謝冉總抬愛。我在『W&S』工作得很愉快。」
「年輕人,工作不是追求愉不愉快,假使你在『W&S』只有獲得愉快,那你就是在浪費自己的生命。小心哪天會和你身邊的男人一樣,成了只頹廢、自我放逐的喪家之犬,人生戰場上的輸家。」
又樺勃然大怒地想為衛勳辯解,冉權琛卻搶先他一步地說:「衛,你怎麼說?這位熱血青年似乎想投訴到媒體去,你會讓他這麼做嗎?」
衛勳的雙肩一震。
踏著刻意放緩的步伐,冉權琛走到衛勳身旁,伸出指背撫了下他的臉頰。
衛勳宛如被電觸到,啪地揮開他的手。
「再動手,我就殺了你!」衛勳咆著,狂怒到整張臉扭曲猙獰。
又樺連氣都不敢喘。他想幫他,卻又不知該怎樣介入這兩人間濃稠的恨水中。現在碰觸衛勳,反而會讓衛勳更憤怒——因為衛勳已經失去理智,不分敵我了。
冉權琛卻不把這團憤怒火焰放在心上,微笑地說著:「以前那麼注重體面的你,現在卻邋遢憔悴成這副德性,真是教人難以置信啊!擺路邊攤討生活的日子不是很苦嗎?你有本錢可以享受的,為什麼不花?」
「X!關你屁事,我高興怎樣過日子是我的事!」
「別那麼激動,你全身都在發抖呢。」冉權琛放柔了音調。「我從沒忘記過去我們相互競爭、彼此較量時的快樂時光,現在這業界都是些不成火候的敵人,讓我有些小小的無趣。怎樣?你若想再回到市場上,我隨時可以幫你準備一間豪華辦公室,就設在我隔壁。」
衛勳緊繃著臉,視線牢牢地盯在地上,睬都不睬他。
呵地一笑。「你就是這樣,到現在都不改你的頑固德性。也好,今天我不是為了招才而來的,衛勳,我知道你在地下賭盤那兒放風聲,破了我設好的局。你明知道就算你退隱四、五年了,那些相信明牌的賭客們,只要一聽到『麥克?王』看好哪幾支股票,就會蠢蠢欲動,搶進場卡位。拜此之賜,我的資金還未回補,股價便被拉抬上來,交易被迫中斷了。這讓好幾位『大哥』都不是很高興……」
「先做非法交易的人是你,先破壞市場行情的也是你!現在就算股價回升,也與老闆無關,純粹是「正常」的市場機制恢復了。『大哥』們不高興,請他們去向證交所抗議吧!」又樺替衛勳回道。
冉權琛瞥他一眼。「別插嘴,年輕人。這是我與衛之間的交談,沒有局外人開口的分。」
「我不是局外人,而是當事人!老闆是為了我而插手管這件事,該負責任的是我不是他。請冉總不要搞錯對象,有任何問題請針對我就好。」義正辭嚴的又樺,秉著初生之犢的豪氣,冷靜地說。
蹙蹙眉,冉權琛恍然大悟地一笑,朝著衛勳說:「嘗過一次好滋味後,想忘也忘不掉,這我能懂。但是,衛,你太見外了。根本不需要找我的替代品,隨時跟我聯絡,我會特地騰出點空位給你的。這樣子的毛頭小伙子,能夠滿足你淫亂的身體嗎?」
又樺不懂衛勳為什麼還任這傢伙大放厥詞。什麼替代品?淫亂?這是什麼……
你說沒試過男人的味道,全是在騙人……
……我是沒試過,卻被人試過了……
剎那間,又樺終於知道衛勳對冉權琛不自然的反應是怎麼一回事了。一股憤怒湧上心頭,想也不想地朝男人的臉揮出拳頭。
冉權琛歪了下腦袋,閃開又樺的第一記拳頭,並用右手接住了他第二記拳頭。
「你氣憤什麼,年輕人?我不記得有對你做過什麼。」
又樺脹紅怒臉。「你強行對老闆施暴……還有臉說!侮辱人也要有個限度!」
「強暴?呵呵,你在說什麼?確實,衛是流了點血,可是我沒強迫他什麼。硬要說的話,是他自己酒後亂性撲過來,我只好按照他的願望,滿足他發春的身體而已。」一揮手將又樺甩開。
「況且當事人都沒在抗議了,你激動個什麼勁兒?」冉權琛搖搖頭。「以為你是冷靜聰明的人才,想不到我也有看走眼的一天。」
「你——」
始終默不吭聲的衛勳,忽然間把又樺推開,並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冉權琛出拳,咚地將男人打倒在地。
冉權琛難以置信地摸了摸唇角,吐出一口染紅的唾沫。
「呼,爽快多了!」衛勳看著自己的拳頭,喃喃地說:「我真是豬頭,早八百年前就該這麼做了。」
慢慢地從地上爬起來,冉權琛一撇嘴。「看在過去的情分上,我不跟你計較這一拳。」
「錯!是老子不想再跟你計較了。」衛勳做了個深呼吸。「一直以來我都在逃避,心想不要去面對,就不會覺得背叛有多痛苦。不過今天我終於看清楚你這畜生的面孔,也覺得自己過去太可笑了。」
又樺真想為他鼓掌。太帥了,老闆!看到衛勳的「男子氣概」,男人會拜倒在男人的褲腳底下,也不是不可能的。
「回到前面你所說的,我是放了點風聲沒錯。可是麥克?王的名號再響亮,光憑三個字就能左右大盤,你也太瞧得起我了吧?你是輸在你自己身上,你挑錯了人。姓柴的留下了太多破綻,操縱市場操縱得太不高明,讓梁小弟看出了端倪。一旦拆穿了西洋鏡,剩餘的就容易多了,我們只需借力使力,當你在緩慢回補的時候,放風聲,讓嗅覺較強的人看到這幾支股票有動作,想賺錢的自然會補進。」
停下來,補了個嘲諷的笑。
「我看你最好再想想,自己是挖到了寶,還是挖到了米田共。」
「我承認你說得對。」出乎意料地,冉權琛很乾脆地接受了他的嘲諷。「這也是我到這兒來的理由之一。」
「幫姓柴的收拾爛攤子?那還真是辛苦你了。」辛辣地回道。
「不。」冉權琛冷冷地說:「柴志升的事讓他自己去解決,我沒必要替一個無能的笨蛋收拾殘局。」
他無情的話語,教人忿忿難平。「你怎能這麼說!柴前輩要不是聽從你的慫恿,受你挖角的誘惑,又怎麼會鋌而走險地涉足地下賭盤?你不要以為自己能全身而退,只要前輩說出『今鑫』使用卑鄙手段挖角的事——」
「請便。我會一概否認到底。沒有證據的東西,任你說了千百遍,也不會是真的。從頭到尾都是柴志升一人的自作主張,我只是給予他一個機會,請他證明自己的能力給我看罷了。誰知道他會陰謀陷害自己的同儕,捧著你的前途來當見面禮呢!」
冷笑著,冉權琛繼續說道:「閒談就到此為止。這次承蒙兩位大力『幫忙』的恩,我會牢記在心上的。特別是你,梁又樺,我會記住你的名字。不久的將來,在全球金融市場中,區區一個經理人是多麼渺小無力,你很快便會知道。」
冉權琛掉頭走出浴室。
客房中,早已經清醒過來的柴志升,垂頭喪氣地在幾名保鏢的「看管」下,坐在地板上。
一看到冉權琛,他立刻巴上前去。「冉總,真是非常抱歉!我……我這次太不注意了,下次我一定會更加小心的……」
冷峻的臉龐、輕蔑的目光,看得柴志升越說聲音越小。
「我也很抱歉,柴先生。經由此事證明了一點,你並非『今鑫』所需要的人才。之前我們所提過的事,全部一筆勾消。」
「冉總!求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柴志升哭喪著臉說:「我、我放進地下賭場裡周轉的金錢,全都是從地下錢莊找來的。要是你現在喊停,那、那麼那些錢怎麼辦?之前你跟我約束過的,空頭賬戶裡周轉的錢一定可以拿回來!」
「約束?有這種東西嗎?」微笑著,冉權琛殘忍地將他推向深淵道:「虧我指點你那麼多,你還是一點兒都沒吸收到,愚蠢的傢伙。一根斷掉的尾巴,已經沒有用處了,誰還會多花心思去治療它呢?勸你在地下錢莊找上門前,先想好怎麼籌錢吧!」
「冉總!」
「搜!東西應該在他的檔包裡。」
幾名保鏢立刻將柴志升的公文包、檔袋等等都倒出來,最後取走一迭數據與存折。
冉權琛清點了一下數量。「很好,都在這兒。東西回到我手上,我們再無瓜葛,你好自為之吧。」
「等一下,冉。」衛勳看他轉身要離開,跨上前。「將我的照片還給我。那些對現在的你而言,已經沒有任何利用價值了吧?」
背對著他,男人聳聳肩。「你想要,就自己來跟我拿,我等你電話。」
「冉!」追出去時,男人已經和幾名保鏢搭乘電梯離開了。
☆☆☆
「接下來我該怎麼辦?」柴志升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語著,痛苦地將臉埋在掌心中。「我到哪裡找來三千萬去還?我連房貸都還沒清,怎麼可能還得起……」
這是你自找的——事實歸事實,這時候若是說出這種話,怕是會把這個男人逼向燒炭自殺的道路吧?
又樺倒了杯水,遞給他說:「為什麼要答應那種人,幫他放空、洗錢?你該知道非法操作的事會讓你吊銷執照的。況且,風險全是歸在你頭上,真正東窗事發時,像現在,他根本不會跟你坐在同一艘船上。」
「我也不知道。那時候就像是被鬼迷了心竅,以為只要幹這一次,獲得他的信賴,我就能飛黃騰達了。結果深信不疑的下場,就是……」柴志升抱頭痛哭。
「我、我到底在幹什麼?我出賣了公司、出賣了同儕、出賣了自己!最後換得了一屁股債,換得了臭罵,換得了……」
懊惱不已也換不回失去的一切。
「去告發他吧!」又樺能做的,便是告訴他唯一的一條路。「沒有證據,或許說服力不夠,但你就是個活生生的證人啊!只要你願意說出自己做的事,就可以從這團爛泥中定出來了。」
「不可能的……我……我說了,我也會被捉去關。」
又樺無言了。假使柴志升執迷不悟到這種地步,不管自己說什麼,他都聽不進去吧?顯然衛勳也和他有相同看法,他默默地朝又樺搖頭,逕自走出了客房。又樺跟上前去,在臨走前看了深陷於泥沼中的男人一眼,祈禱他能想通。被捉去關,總勝過被地下錢莊追討到沒命吧?
在電梯前,衛勳站在那兒等他。
「世界上竟有這麼心狠手辣的人,我可是見識到了。」進電梯後,又樺淡淡地開口。「不知道柴前輩最後會作什麼樣的決定?」
衛勳仰起頭,看著上方的燈,自嘲地說:「什麼也作不出來吧,畢竟他自己也是共犯。」
又樺瞥他一眼,總覺得他話中還有話。
登!電梯抵達一樓後,衛勳跨出腳說:「就像以前的我一樣。」
這……呆呆地站了幾秒,又樺在電梯門要關上前,急忙追上前。「你、你說什麼,老闆?」
走出旅館外,衛勳慢慢地開口,道出這深藏心中多年的秘密。
「有一次我察覺到他交易量的不正常,那時不像現在檢查得這麼嚴格,我對他提出忠告,說我既然能注意到他炒股票的動作,別人也可能會發現,叫他別被吊銷了執照才後悔莫及。當晚他還找我出去喝酒,說要跟我道謝,說我一棒打醒了夢中人。」
墨鏡底下的藍黑瞳直直望著道路遠方,但更像是在凝視著記憶的彼方。
「我去赴約,我們倆都喝了很多酒。沒想到的是,他在我的酒中下藥,我只記得一些片段,但是隔天早晨醒來後,我就知道自己犯了個多大的錯誤。剩下的劇情,你大概猜想得到了,他手中握有我不堪入目的照片,威脅我封口。」
衛勳苦笑著。
「很老套的招數吧?不過它之所以會老套,也是因為它非常有效。我不僅沒辦法告發他,甚至還在他的威脅下,連手炒過一次。」
那個冉權琛到底能有多惡劣?又樺在氣憤的同時,也重新瞭解到方才衛勳面對「仇人」時的反應,為何會那樣反常、激烈了。
「就那一次,光是一天當中,我們各自拆帳下來都可獲得百萬的獎金。人是多麼貪婪的動物,有了最快的快捷方式,誰還會想走普通道路?我知道這樣下去不行,一旦沉淪其中就再也爬不出來了,於是我決定退出證券業。我知道自己若是換間公司,情況也不會改變的,我依然會被迫成為他的幫手。只要我不在業界,不與他聯絡,他找不到我自然就沒辦法威脅我什麼了。我想要過著不被操縱、不被支配、不受威脅,真正自由的生活。」
停下腳步,衛勳注視著車水馬龍的街道說:「剛才那傢伙和我,我們是一樣的,都是冉權琛的共犯,沒有能力去指責冉權琛所犯下的罪。」
看著衛勳的背影,又樺看到他的心還在哭泣,也許淚水沒有流出來,但是動也不動的站姿宛如扛著幾年下來獨自承受的秘密,不斷為這秘密受折磨,不斷地自責。
「老闆。」
情不自禁地,又樺走上前去,溫柔地由後向前擁住他的雙肩。
「忘掉吧。」
衛勳微微側過臉,望著他。
「你一直記著這件事,也會一直記著冉權琛,這樣我會嫉妒的。」
「哈啊?」衛勳白他一眼,好笑地說:「你有什麼好嫉妒的?你跟我又不是多大不了的關係,只是——」
毅然地扣住衛勳的下顎,將唇印了上去。對又樺而言,這才是他們值得紀念的第一吻。之前有過的吻,因為他還沒察覺到自己的心情,所以不算。現在他深深地吸吮著他的唇,吸吮著愛的滋味。
「我喜歡你,老闆。非常、非常地喜歡你。」
人來人住的大馬路上,梁又樺——虛歲二十八,對一位年長自己八歲、有點邋遢、老愛戴墨鏡,看在旁人眼中是徹頭徹尾歐吉,在他眼中卻是徹頭徹尾的俊酷歐吉的王衛勳,做了他生平第一次的主動示愛。
「請你做我的人吧!」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0-2-26 00:28:19
後市看俏1
柴志升失蹤了。
第一個月還引來公司裡同事的熱烈討論。雖然柴家人有報請警方協尋,不過經過警方的調查後,搜出多張地下錢莊的借據,於是認定他是因為積欠太多地下錢莊的債務,為了躲風聲而消失。
有人說他躲債躲到對岸去,有人說他可能已經被器官買賣集團強帶到東南亞去,切腎、切肝來抵債,更有人說他是投海自盡,早死早超生了。
傳言的可怕力量,梁又樺再次有了深刻體驗。前一天還是受人敬重的「前輩」,只因這些落井下石的傳言,今天可能就變成大家茶餘飯後的八卦嘲笑「話題」。
有時看著隔鄰的空位,他會有淡淡的哀傷。不是每個人都能當野心家,尤其是當你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時,野心家也會變成妄想狂。
一個月、兩個月過去,時序已從氣候多變的春天轉為溫暖宜人的初夏了。
「怎樣?今天也是陽春麵嗎?」
幾乎每天下班後都跑去「大王牛肉麵」報到的又樺,一跨進麵攤裡,連口都不必開,衛勳已經自動幫他說了。
「是的。麻煩你了,老闆。」又樺想起一件有趣的事。「對了,最近我在公司的綽號已經從『跌停板之男』變成『陽春麵之男』了,誰教我天天到這兒吃陽春麵,都吃出名號了。」
「這個好。乾脆你在我旁邊擺攤賣陽春麵,我是『大王牛肉麵』,你就是『王子陽春麵』。」衛勳促狹一笑。
「好啊。」又樺認真地說。
呼,好冷。「嘖,不懂得笑話的傢伙!」
「這是笑話嗎?可是我覺得這是個好主意,如果我也來賣面的話,就可以一直待在老闆身邊了。」黑瞳率直地瞅著他。
麵攤中的客人紛紛停下筷子,豎起耳朵。
一道可疑的紅,慢慢地從衛勳的脖子延伸到耳根。「不要……以為……你、你這樣子說,我就會收你當徒弟,門兒都沒有!」
又樺眨眨長睫。「我不是想當你的徒弟,老闆。」
尷尬指數創新高。他張開嘴,又合上嘴巴,想裝沒聽到,偏偏旁邊還有七、八雙耳朵等著聽好戲。
不然你想當我的什麼?這句話打死衛勳都不會說出口!天知道,這小子到底有沒有神經,在這種大庭廣眾之下,他胡說八道些什麼?!
「老闆。」他輕喚。
衛勳一瞪他,警告他不許亂說話。
「我的面要糊了。」淡淡地,又樺面無表情地指著說。
圈圈你個叉叉!
衛勳覺得自己的眼光真的有問題,他當初怎麼會以為這傢伙很單純、木訥呢?這傢伙分明是只狡詐的黑羊,專門戲弄他這純情老歐吉的心!
當天晚上,地下賭盤中多了個非常詭異的賭局——賭「大王牛肉麵老闆」與「陽春麵王子」究竟是不是一對戀人。
☆☆☆
「哈」地伸了個滿足的大大大懶腰,洗去一整天沾在身上的牛肉湯汁味兒,衛勳用腳踹踹又樺,示意他把攤在沙發上的檔移開,一屁股老實不客氣地擠進那張要容納兩個大男人稍嫌小了一號的雙人沙發。
一周中有五天,梁又樺都會在吃完麵後,留下來幫衛勳做生意,直到收攤為止。然後他們倆再一塊兒收拾好,一起離開。這之中,十次又有九次,又樺會問「今天我可以到老闆家坐坐嗎?」。
要拒絕當然是件容易的事,只要說聲「不行」就可以了,因為又樺不是那種死纏爛打,明知不受歡迎,還要硬闖進人家家中的「乖寶寶」。
但是十次有十次,衛勳都會說「隨便你」,間接給他OK的綠燈。
採取漸進策略,又樺逐步在衛勳那棟離麵攤不多遠的公寓頂樓60坪寶貝窩中,拓展出一塊自己的地盤。
沙發是他個人最常佔據的位置;茶几、地板到一小部分沙發則堆積著他的檔;愛用的公文包每天都會在玄關的鞋櫃上方坐鎮;他的平價西裝外套則擱在電視機旁的木製置物架上。
「又是工作?你現在在公司裡越來越受重用了是吧?不然怎麼每次帶過來的檔一次比一次多。」
「因為少了一個經理人,必須由大家分攤他的工作,有些客戶也會自己指定經理人,再加上最近景氣不錯,是增加了些新客戶。」
「是、是、是,既然那麼忙,不會不要來我家。每天往返三個地方,不嫌煩啊!」
扣住衛勳亂踢亂踹的腳踝,眼睛眨也不眨地。「我來這兒吵到你休息了嗎?」
拜託!那雙眼睛能不能不要這樣哀怨?「沒錯。」
「對不起,那我以後……」低垂下頭,吶吶地說。
都不來了?自己是不是把話說太重了?
抬起頭,微笑道:「……會更努力幫忙老闆,不管收攤、算帳或是洗碗,盡量不要讓老闆太累,這樣老闆就不需要這麼多的休息了。」
我靠!跟這傢伙說什麼都沒有用吧?
衛勳以指頭戳戳他的額頭。「你很笨耶!外頭多得是年輕漂亮、帥氣有型的俊男美女。要是我年輕個十歲,絕對不會想和我這種老歐吉混在一塊兒,一定要劈他個十幾、二十腿,每天晚上都換個對象,玩得樂不思蜀!」
「那並不會特別快樂,反倒是要記住今天跟誰出去,小心在床上不要叫錯名字,讓人覺得有點兒累。」稀鬆平常,輕描淡寫地說。
哈啊地瞇起眼,衛勳老大不爽地說:「你是在跟我炫耀你以前交往過很多女孩子,戰果輝煌是吧?」
不提自己差點都忘了,這傢伙看似一副不會亂搞男女關係的樣子,床上技巧卻出神入化、如臻化境,段數之高沒親身體會過的人是無法想像的。換成白話文就是:這傢伙他X的太神了!三兩下就讓衛勳身經百戰的「老弟弟」口吐白沫、倒地不起。
「這很普通啊!」
「哪裡普通!」所謂的普通,是指像我這樣,一輩子上過床的女人不會多到你數不完!
他一笑。「一定是老闆太遲鈍了,沒有發現人家對你的好感。就像我這樣,每天都到麵攤報到,老闆還是不相信我的真心。」
「你這個連笑話和真話都分不出來的傢伙,有資格這麼說嗎?」被一根木頭嘲笑自己很木頭,十分可笑吧!
「老闆講話好幽默。」
「還輸給你呢!」
不再抬槓,衛勳打開電視機,拆了一包魷魚絲當下酒菜,邊喝啤酒邊看著電視裡綜藝節目主持人插科打諢的低級笑話,呵呵大笑。
看著他自得其樂的樣子,又樺微笑了下。衛勳這個看似故意冷落的舉動,反倒給了又樺一個空檔,讓他可以把手邊的工作處理到一個段落。或許是又樺自己想多了,但真要是這樣的話,實在太窩心了。
彼此相處的時間拉長了,又樺對衛勳的瞭解更上一層樓。
譬如說,他在洗完澡後,不管氣溫幾度,總是打著赤膊穿條小短褲就跑出來;又譬如說,衛勳的鬍渣生長速度比普通人快,早上才刮過的鬍子,下午三點又得再刮一次,否則就無法保持乾乾淨淨;再譬如說,大家都以為賣面很辛苦,其實衛勳鑽研在食材上的功夫比在麵攤裡更多上十倍、百倍。
又樺可以永無止盡地譬如下去,因為他想瞭解他更多更多。
可是他最想瞭解的事,到現在還摸不著邊際。
幾個月前他對衛勳說出「喜歡」兩字,以為他們倆之間會發生些許變化,往好的方面是自己在衛勳心中的比重增加,往不好的方面是衛勳會疏遠他。
問題是,到目前為止,不知是自己太笨看不出來,還是衛勳根本沒把自己的「愛的告白」放在心中,早已忘記?現在兩人間的距離,和之前沒多大差別。又樺有種鴨子划水的無力感,他好想早日聽到衛勳的真心話——他到底有沒有一點點在乎他?
是不是自己沖得太快了?
按兵不動地保持朋友間的距離,與衛勳多培養一點感情之後再告白的話,情況會與現在不同嗎?
衛勳應該不會因為自己是男人,就不把他的話當真,以為自己是在跟他開玩笑吧?
主動去喜歡上一個人,對又樺而言是嶄新的經驗,無從比對。
過去都是由和他交往的女孩子主動的。直接一點的女孩子會問他「要不要玩一玩」、「今天有沒有空,我們去約會吧」;比較害羞含蓄的,會約他喝咖啡、幫他寫筆記、照顧他照顧得「無微不至」,包括那方面。
國中、高中時代的自己,因為不太懂得怎麼拒絕人,結果不管是年紀大上他一截的、同齡的,或是年紀比他小的女朋友,形形色色、來者不拒他都交往過。那是不懂得多情與濫情有何不同的年代。
到大學之後,多少有些篩選,他才發現原來自己喜歡年長、經驗豐富,不會太過無理取鬧,成熟嫵媚的女性。那時候在校內獨來獨往的他,多半都是和這些校外女子混在一塊兒。反正網絡那麼發達,不愁沒有認識的管道。
至於被衛勳讚譽有加(笑)的床第之術、閨房之樂,當然也是這些美麗大姐們親自傳授、調教的。和這些女子在一起都很舒服,不過自己在她們眼中,八成等同於有趣的小玩具(情趣用品?)。
想當然耳,這些熟女們對一個沒當過兵、家無恆產的「玩具」不會多認真。撐到他大學畢業,自己就被甩了,連體驗兵變的機會都沒給他。
開始工作之後,進入完全陌生的行業,為了能早一日獨當一面,又樺拚死拚活地工作,更無心於情感一事。
仔細想想,縱使自己有過N個女朋友,到今天他對愛還是懵懵懂懂的,搞不好衛勳才是他真正的「初」戀。
不知道那些曾對他表情達愛的女孩子們,是否有過這種忐忑的心情?
……我懂了!
又樺恍悟到自己會被甩的原因了。
不管自己對女孩子們是否溫柔體貼,他一直是被動地接受著,從沒想過要主動對她們說些什麼(就像現在衛勳對自己一樣)。而這種惶惶不安、不確定的感受,真是種無形的折磨。又樺給她們的是空虛的愛,怪不得她們會一個個求去。
不過,老闆你放心,就算你什麼都不表示,只要你肯讓我留在你身邊,我一定不離開!
將完成的檔收起來,又樺看見一旁的衛勳喝完了啤酒,坐靠在椅背上,腦袋瓜子頻頻釣魚。不斷往下垂的腦袋瓜子,點個頭,又抬起來往後仰,後仰到某個程度後再往右搖、左晃,然後回到原點往下垂。
瞧他這副不敵睡意卻依然賴在沙發上,也不回房去睡的模樣,就覺得既可愛又有趣,不禁想戲弄他一下。
又樺俏悄地伸出了「狼爪」……
☆☆☆
「唔……嗯……」睡意正濃的男人,不安分地扭動著腰。
隔著棉質短褲,溫熱掌心擠壓按摩著下腹處。
雙唇欺上柔軟的頸側,宛如在舔舐著冰淇淋般,一小口、一小口地細細品嚐。
「哈啊……啊……」男人發出了呻吟,藍黑色的瞳倏地張開。「這是怎麼回事?臭小子,你的手!在摸什麼地方?!」
含笑的黑瞳,閃爍著混沌的欲光。「老闆不知道嗎?這個叫做男性生殖器官,別名陰○,俗稱老○、小雞○、LP。」
「誰在問你它的名字!我是在問你,為什麼趁我睡覺的時候,握著它?!」轟地紅了耳根,衛勳粗聲粗氣地說:「別告訴我,它裡面裝有磁鐵,自己把你的手吸過來的!」
輕笑著。「不舒服嗎?」
一手從褲底的縫隙中探入,擄獲緩慢仰頭的「人質」一名。
該死的舒服!
衛勳嘴巴上否定也沒用,畢竟又樺摸的是男人最誠實、最不懂得怎麼撒謊的部位。
「哈啊……哈啊……」
恰到好處的力量,比自己的右手還更老練的動作,刺激著快感中樞。
血液裡每個細胞彷彿都被灌了酒,個個酩酊大醉,不肯將理智大腦的指揮傳遞給四肢就算了,還鬧聯合罷工,任由手腳酥軟、使不上勁兒。
自己真是太大意了。
衛勳當然知道成天跑來找自己的又樺,安的是什麼心。該當事人還曾在大馬路上宣言要衛勳成為他的人。試問,全天下還有比這更容易「猜」的心嗎?可是他沒想到又樺會趁自己打瞌睡時展開偷襲。
自認看人看得很準(不把冉權琛的失敗案例算進來的話),衛勳以為這小子在沒徵得他「同意」前,絕不敢出手呢。結果他卻一再地跌破眼鏡,看樣子自己目光毫不精準,根本是瞎掉了!
「……嗯嗯……喂……臭小子……」舒服到眼睛都快張不開了,衛勳卻還不忘要警告他,自己的最後底線,說:「你……應該……知道我……不准做到最後……」
點點頭,柔聲地要他放心,又樺親著他的臉頰道:「我知道分寸,老闆。因為你睡得那麼酣熟、香甜,所以我才忍不住……只要有點肌膚之親就行了,就算只有老闆爽也沒關係,這樣我就心滿意足了。請允許我碰你、摸你,可不可以?」
「你這傢伙,講什麼廢話!你現在不是在摸、在碰了嗎?」揪住他的襯衫,衛勳沁藍的眸與子夜的瞳迸出桀桀火花。「事情可是你起頭的,你要是敢現在給我縮手,以後都不許你再到我家裡來了,聽見沒!」
「是的。」笑得璀璨。
唔,刺眼極了!墨鏡,我需要墨鏡!
說東說西,說來說去,衛勳自己還處於矛盾、兩難之中。
說他真的討厭梁又樺嗎?那就不會期待又樺天天來找他,並為此高興了。
說他真的喜歡梁又樺嗎?但卻又還不到能因為愛而獻出一切(小屁屁)的狀態。
「喂,你……你現在又要幹麼?」
又樺離開了沙發,跪在他的雙膝前。
「請你安靜一下。」溫柔地說完後,勾住衛勳的脖子,將他拉下來,以一記炙吻封緘住他的嘴。
當衛勳的注意力全被他的軟舌佔據時,手指乘機飛快地剝下他的短褲與底褲,輕輕把玩著方才調戲過的部位。
「啊……唔……」情不自禁地哼出了急促的喘息。
濕滑的舌抽離了口腔,甜甜嚙咬著肩胛與鎖骨凹陷下去的地方,敏感的衛勳打了個哆嗦,啊嗯地揪住又樺的發海。
果然這臭小子還是很厲害,他是怎麼知道這些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弱點的?
接著,吮吻緩慢地移到薄薄T恤覆蓋住的兩點突起,當乳頭被兩指挾住搓揉的時候,衛勳被自己強烈的反應嚇了一跳。
火熱的血在皮膚底下燒灼。
顆顆晶瑩的汗珠淌出。
下腹部更是脹疼著亟待宣洩的快感。
但在此同時,胸口中卻糾葛著恥辱與疑惑。像個女人般被動地接受男人取悅自己的行徑,還為此感到喜悅的身體,是正常的嗎?試圖去抗拒這種快感,卻反而讓身體的感官更加敏銳。為什麼?
「老闆……」
聽到呼喚,張開半合的眼,而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洋溢著幸福的臉龐。
驀地,衛勳忽然覺得糾葛在心中的結化開了。
唔,該死的,如果讓你伺候我,可以讓你高興,那就隨你高興吧!
因為「幸福」而妝點出一張熠熠生輝的臉龐,青年看來是這般的耀眼奪目,這樣地奪人心魄。誰教自己就是對美「人」一點兒辦法都沒有呢!
「請不要閉上你的眼,請你看著我,我也會……一直注視著你。」
還在弄懂他這番奇怪的話是啥意思的時候,俊挺青年張口含住了他。
哈地倒抽口氣,衛勳的視線被吸住了,離不開他殷紅的薄唇圈裹著自己分身,離不開他吐出淺粉色的舌流連在赤黑色慾望上的景象。
「喂……你不用……這麼做……」衛勳懷疑自己做得到他現在所做的事。說他古板也好,保守也罷,他總覺得口交是風塵女子或A片女優做的事,他從不會要求交往的女子做這種事。
暫時抽離,他眨眨不解的黑瞳。「我做得不夠好?沒令你舒服嗎?」
「不。」尷尬到整張臉爆紅。「這樣我會不好意思,你為我做這麼多,我好像也該殺必死你一下,下過……這個……讓我很難禮尚往來……」
「沒關係啊!老闆快樂就好了。」一笑。
唔……「可是,你會覺得噁心吧?你真的不用勉強。」
毫不遲疑地搖頭。「做愛的時候,這點事都做不到,怎麼能讓對方獲得身心的滿足呢?我一點兒都不覺得勉強,相反地,老闆越有反應,我也能獲得越大的快樂。你不用擔心,把一切交給我就行了。」
輸了。這回他真的輸了,心服口服。
上次還逞強地說自己是沒做準備,不過自己真的和他沒得比,這小子不是只有技巧好,他是真心地想讓雙方都快樂。
「我會讓老闆見識到何謂『人生極樂』。」補上一句。「真正的。」
衛勳哈地一笑。「可惡,你剽竊我講過的話?」
「是的。」
毫不避諱地承認,青年親吻著他的下唇、上唇,與他的雙唇摩擦,頻頻轉換腦袋瓜子的角度,輾轉吸吮這百親不厭的嘴。一記辣到家的深吻結束後,閃動著魅力四射光芒的黑瞳凝視著他,開口說;「不過我有這個自信,一定會讓老闆欲罷不能的。」
衛勳忽然覺得自己還是堅持「右手萬能」的好,至少不必擔心會對梁又樺的絕技上了癮,遺下無窮後患。
以兩手壓住自己的雙腿中心,嘿嘿嘿地笑,悄悄地移動。
「我、我想我還是多謝你的心意,我自己來就行了。」
呵呵呵地溫柔微笑,青年拉住他的雙手,展開一場暗中角力地將他的手移開。
「老闆,凡事都要體驗,不必跟我客氣。」
咦?啊!唔……
(隔不到五分鐘、或更短。)
天堂——太、勁、爆了!
☆☆☆
沖了當天的第二次「香浴」,衛勳有些腰骨無力地慢慢走到客廳。
先前還含著他的○○,又○又X地將他給搾得一乾二淨的青年,端正的五官已經看不到前一刻的淫魔色彩,清新得像個純白無垢的神職者似的。專注在電視機畫面上的他,似乎沒察覺到衛勳的接近。
「在看什麼節目?」
倏地轉回過頭,又樺慌張地將電視機關掉。「沒什麼,只是無聊隨便看看。啊,時間也晚了,我該告辭了。」
「喔。好,路上小心。」
即使自己家裡還有兩間空著的房間,但到目前為止,衛勳一次也沒留他下來過夜。他不是怕夜晚會被「奇襲」,而是不知道日復一日地讓又樺漸漸成為這個家中的「一部分」,究竟是對還是不對?
拾起桌上的遙控器,衛勳好奇方才又樺在看什麼看得那樣專注,因而將電視重新打開。嗶地一聲,屏幕上出現了一名女主持人。
『……那我想請教一下「今鑫證券」的冉總經理,關於未來股市的動向,是否會受到這一波消息面的影響……』
冉權琛的面孔躍現在13:9的大畫面電視機上。
『我個人的看法是,在短期內的波動無法避免,但長期來看影響並不大。目前全球股市復甦的力道強勁……』男人對著鏡頭侃侃而談,自信與睿智的黑眼,輕易地使鏡頭折服在他的腳下,忠實地傳達此人懾動人心的魅力所在。
衛勳挑了挑眉,原來是這個啊!
又樺八成以為自己再看到此人,會有什麼「消化」不良的反應,所以才會趕緊關上電視吧!唉,其實那小子想太多了。自上次扁了冉權琛一拳以來,衛勳覺得自己作了多年的惡夢,似乎也跟著逐漸地褪色、消失了。像現在,他即使看到這張臉,也沒啥特殊的感想……
你想要,就自己來跟我拿……
幾乎快忘了,自己還剩下一件事,必須找冉權琛。讓那些照片一直留在冉權琛手上,想到就令人郁卒。可是更令人郁卒的是,得再和那傢伙面對面一次。瞪著電視畫面,衛勳正在猶豫不決之際,眼前突然一黑——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0-2-26 00:28:38
後市看俏2
「不要看。」
從後方伸手遮住衛勳的雙眼,語氣嚴肅的又樺說道。
「靠!你把我嚇死了,臭小子!」聽到聲音,辨明來者是何人後,衛勳的一顆心臟還在撲通跳。「你剛剛不是回家去了嗎?」
「因為我有不好的預感,所以又回頭了。」始終遮著他的雙眼,又樺緩慢地開口說:「這種人上的電視節目,有什麼好看的?不要與他接觸,老闆。」
「喂,他在電視機裡耶~~」笑。
「拜託你,老闆,答應我,不論有什麼事,你都不會單獨與這傢伙接觸。有必要的話,一定要找我陪你。那種畜生會做什麼,誰都不知道。」識破衛勳故作輕鬆的假像,再次強調。
這小子的嗅覺真是敏銳啊!衛勳自己也很不想和冉權琛碰頭,問題是那些照片非拿回來不可。如果希望梁又樺陪自己去見冉權琛,現在問他最快了……
可是衛勳卻想起上次與冉權琛碰頭時的「火爆場面」。自己已是業界以外的人還無所謂,但同在證券投顧的小圈子裡,萬一梁又樺一個控制不住,與冉權琛衝突再起,鬧出了什麼醜聞……這一定會對梁又樺的前途產生不好的影響。
「哈,我才不想和他有所瓜葛呢,你是白操心的。」
衛勳扯開他遮住自己雙眼的手,笑嘻嘻地轉身,拍拍他的肩膀。「好了、好了,不看就不看,你早點回去吧!明天不是還要上班?」
還有些疑慮的,又樺臉上寫滿不放心。
「靠!你再不走,我就踹你出門了!」裝出平常慣有的不耐語氣,衛勳假意抬起一腳,說:「去、去、去!」
「……跟我保證,你會與他保持距離。」
「你這傢伙怎麼這麼婆婆媽媽的咧?好,我保證,絕對不會再和他見面,至少我不會去找他,我也沒事要找他。這樣行了吧?」
「真的嗎?」
「騙你我有糖吃嗎?」
似乎被說服了。半晌後,梁又樺帶著微笑點點頭,道了聲晚安後,第二度走出王家大門。
這次衛勳一直等到屋外的聲響全部消失,才採取行動。他拿起無線電話子機,撥打某個私人專線號碼。通常這個時間,電話號碼的主人還是清醒的,衛勳耐心地數了十多聲的鈴響後,彼端終於有人應答。
「是我。你什麼時候有空?我要過去拿照片。」
對不起,我對你說謊了,小子。
衛勳以最簡潔的話語,與電話彼端的人約定好時間、地點,就掛電話了。
在心中,他不斷地向梁又樺謝罪。但,他真的不願意為了自己的私事耽誤到又樺什麼,他不能讓又樺承受這種風險。
冉權琛是我的問題,不是你的問題,梁又樺。我得自己解決!
☆☆☆
早上九點的二十四小時營業快餐店內,兩名穿著、打扮截然不同的人——一個是稱頭的西裝筆挺紳士、另一個是漂撇的牛仔褲墨鏡大哥,一前一後地走進來。他們與店內的氣氛格格不入,因此引來一些好奇的目光。視若無睹地,兩人在櫃檯各點了杯咖啡後,挑了張靠窗的空桌入位。
「真是教人懷念啊!早期我還在當見習的時候,常常跑來這問麥○勞吃午餐呢!因為這兒供餐迅速,又有地方可以坐,吃完後趴在桌上補眠個十分鐘再走,也不會有人管。」
感慨地,冉權琛把目光由窗外移回到面對自己而坐的男子,微笑道:「衛,你堅持到這間店來,莫非是在防我?因為這兒沒有賣酒精類的飲料。」
嘴一歪,擠出抹冷笑。「是你堅持要找個地方坐下來,我們才走進來的,冉總經理。要防,也得『防』個君子,對一個小人而言,你再怎麼防他是有啥屁用!」
「你講話還是這麼毒,不過我想我也是活該,我是對你做了卑鄙無恥的事沒錯。」冉權琛爍動著曖曖目光,完全沒有上回見面時趾高氣揚的跋扈模樣,相反地,倒有幾分低聲下氣。
不知道這傢伙肚子裡又裝進什麼壞水了。可是,一個在衛勳面前早已信用破產的傢伙,再怎麼裝,都不可能欺騙得了他的雙眼,他更不會再次上當。
「我的照片呢?」伸手。
從西裝上衣的口袋中取出一紙信封。「都在這兒,底片、相片。」
動手想搶,冉權琛卻將手抬得高高地說:「別急,我人又不會跑,這照片帶來就是要給你的,你何必急著拿走?還是說,拿了照片你就要走人了?浪費了一杯咖啡可是會遭天譴的。」
一咬牙,衛勳大口灌下熱咖啡,用行動告訴他,自己連一秒鐘都不想浪費在和他說話上頭。
「看到你這副怒氣沖沖的模樣,讓我想到以前被你罵的時候……」
悠哉地向後靠坐在椅子上,男人週身華貴的光芒,讓便宜廉價的塑料椅看起來像是高級餐廳的沙發似的。
「現在幾乎沒有什麼人會對我大呼小叫,少了點生活的調味料,日子過得味如嚼蠟。真不知道過去自己拚命想爬上來,為的是什麼?失去的東西,比想像的還要多;得到的果實,不如想像中甜美。這就是現實生活吧?」
實在聽不下去了!
「省省你這套,冉權琛。我是不懂你忽然做出這副念念不忘舊情的樣子,圖的是什麼?但你從我這邊再也得不到同情、支持或是痛罵、斥責了,那些東西是說給『人』聽的,不是說給『畜生』聽的。你有閒,老子沒空,你要說,就開門見山地講,目的是什麼?」撂完話,衛勳動手一拍桌。
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和緩的唇角化為冷硬。
「本想與你敘敘舊,聊一聊的。既然你不想談過去,那麼,我們來談談現在與未來——在你身邊的那個年輕小伙子,梁又樺吧。他最近過得怎樣?應該還不錯吧?最近,『W&S』的業績好得令人羨慕,尤其是梁又樺經手的客戶,個個都賺得眉開眼笑的,還因此動搖到我們公司的幾個大戶呢。」
冉權琛攪動著咖啡,涼涼地說:「一個差點被公司開除的男人,時隔沒幾個月馬上就鹹魚翻身,深獲倚重,相信有許多人都無法理解他身上發生了什麼奇跡,唯有我知道,那不是什麼奇跡,這一定都是因為你的緣故。」
一瞥衛勳的臉,男人啜口咖啡。「你在背後教了他幾招,是不?」
「我沒必要回答你這個問題,但是我很不爽你暗示梁又樺耍賤招,所以我就替他反駁你吧!你錯了,那小子靠自身的力量就足以打敗你!他有天分與才華,又肯努力,對數字的分析能力更是與生俱來的。不像你,要靠算計、陰謀才能得到業績。」
一挑眉,衛勳不忘反諷他一句。「現在,『渺小無力』的人又是誰?」
氣定神閒地,男人點點頭。「我的確是看走了眼,不管柴志升或姓梁的小子。我不會不承認,我願意收回那句話。」
是了,衛勳覺得這也是冉權琛可怕之處。通常一個傲慢的人容易變得愚蠢,因為他們都不願正視自己錯在哪裡,最後失敗在目光如豆的短視上。但冉權琛不一樣,他驕傲自恃,卻絕不會把目光從「現實」中移開,他看得更遠、更廣。
「你弄錯對像道歉了。」不領情地說。
「由你來轉述,似乎會讓他比較高興。」將手拱架在桌面上,冉權琛微笑地說:「順便,可以請你幫我告訴他,務必考慮加入我『今鑫』旗下,我非常想網羅他這個人才嗎?」
原來這才是主題。老狗耍不出新把戲。「我說『老子不願意』的話,照片是不是又要被拿出來了?」
「第一次能派上用場,第二次再繼續對你用這招就失效了。要是我想以威脅的方式,將梁又樺拉入我旗下,我會直接拿著你的照片去跟他談判,這樣成功的機率還大些。」
冉權琛的笑容裡,有抹「你未免把我看得太笨了」的意涵。他搖搖頭,道:「但是,作為一名經營者,延攬人才的時候,就破壞了他對公司的向心力,我要他有何用?得隨時提防他捅我一刀,還不如不要他加入。所以……」
這次他終於把照片放在衛勳的面前。
「這是請你幫我說服梁又樺跳槽的『前金』。我希望他來掌管『今鑫』的海外基金部,至於薪水、年休這些條件,他可以儘管開口。撇開我們之間的恩恩怨怨,人往高處爬,梁又樺有這本事就該到更好的環境發展,不是嗎?只要你說動了他,有一筆豐厚的『後謝』等著要給你。」
換句話說,上次是「威脅」,這次來「利誘」?這些「照片」一下子成了「人情包袱」?笑死人了!
咻地把照片收起來,衛勳迫不及待地站起身。「終於不必再聽你放屁話了!什麼前金後謝?又不是老鴇在拉客!我死也不會把梁又樺推入火坑中的!像你這種傢伙,遲早橫死街頭!」
冷笑著。「何必這麼火冒三丈?喔,我曉得了,因為現在我根本沒把你放在眼裡,所以你不是滋味?你這麼希望讓我回心轉意的話,何不毛遂自薦?即使公司裡沒辦法安插什麼位子給你,但你或許還可以對一些飢不擇食的老頭子搖搖屁股,招點生意。」
明知跟這種人生氣是浪費自己的細胞,衛勳卻控制不住激動,一手抄起咖啡杯就往冉權琛的臉潑過去。
看他一張臉滴滿深茶色的液體,昂貴的西裝上多了噴花紋飾,衛勳頓感快意。
冉權琛不慌不忙地抹掉了臉上的咖啡水滴,慢慢地站起來。諒他在公眾場合不敢對自己有何作為,衛勳無畏無懼地瞪著他。居高臨下地,男人冰一般的眼一寸寸地瞄過衛勳的每一寸,接著浮出一抹令人不寒而慄的笑。
「你讓我非常的失望,衛。你若是真為梁又樺著想,便不會這麼不理智了。觸怒我,對誰都沒有好處。」
走到他身邊,冉權琛在他耳畔輕聲細語說:「我想要到手的東西,非到手不可。任何人、事、物都不例外。你這個過期食品對我已經沒有絲毫吸引力了,不過梁又樺我是非到手不可。」
正想要反駁他,告訴他別作夢,衛勳早已識穿他的真面目,怎可能再去上他冉權琛的當時——
「老闆!你在這裡做什麼?」
不該出現的人,竟出現在快餐店裡。一直線地往他們兩人走過來的梁又樺,面無表情的臉孔底下,藏著滾滾沸騰的怒火,燒得一雙瞳咄咄逼人。
一時間沒料到這種狀況會發生,衛勳的腦子呈現當機狀態。
「主角登場了呢!」站在他身邊的高大男子瞇細了眼,親暱地以單手搭上衛勳的肩膀,耳語的音量小到只有他能聽見,說:「他看來會是個不錯的玩具,你不覺得嗎?要是……不希望發生在你身上的事,在梁又樺身上重演,你可得好好地幫我勸服他,讓他加入『今鑫』。」
「你!」
冉權琛被人使勁地拉開,梁又樺轉而扣起衛勳的一臂,滿面不悅地說:「請不要用你的髒手碰他!老闆,我們走!」
傻傻地被拉動,走了兩步。冉權琛在他們身後說:「衛,好好地考慮清楚,我等你的好消息。」
☆☆☆
自己中計了。
當衛勳坐在出租車裡,一旁還有個氣得臉色鐵青的梁又樺時,他心知肚明這一切都是冉權琛搞出來的把戲。那傢伙一定是想借此離間他們倆的關係,降低又樺對自己的信賴,再乘隙介入,把又樺弄到手。
「聽我說,梁又樺,我會和那傢伙碰面是為了——」
「你跟我約好的,老闆。你答應我不會單獨與他接觸,為什麼你不遵守約定呢?」低沉壓抑的聲音裡,有受到背叛的打擊。
「我……」
「理由,我不想聽。不管有什麼理由,你瞞著我去找他,就是不把我們之間的約定看作一回事,而且你……也不信任我。」
痛苦地垂下眼,又樺的十指緊緊地扭在一起。「我不值得你的信賴嗎?我是那樣無法依賴的男人嗎?我太嫩了,太沒有辦法在那個男人面前保護你嗎?……就算這些都是事實,我還是希望你能找我一起來,因為我喜歡你,任何事情都想幫你分擔。」
衛勳沒有辦法說「你誤會了」,這時候講,又樺也不會聽信,只會當衛勳是在安撫他而編造理由。
「我自己的問題,不用你來幫我分擔,你不要管。」
本來衛勳的意思是:不用麻煩到你,我自己就能解決。但他沒想到聽在此刻沮喪的又樺耳中,卻是另一種涵義。
「……老闆嫌我煩是嗎?」又樺搖搖頭。「我真是自作多情。一直以來都對老闆死纏爛打,天天跑去麵攤找你,還到你家叨擾。我總算明白自己帶給老闆的是麻煩,而不是……我真是可笑。」
「什麼?!」喂,發生什麼事了?
又樺沒睬他的錯愕,逕自向司機說:「麻煩靠邊停車。」
焦急地拉拉青年的衣袖。「等一下!喂,梁又樺,你是不是曲解了我的意思?我——」
車子緩慢地靠邊停下,又樺將衛勳的手撥開。「我聽得很明白了,老闆。你希望我別來煩你的話,我也會識趣地離開的。再見。」
「等、你給我等一下!」見他下車,衛勳也跟著想離開座位。
司機喊住他說:「先生,你們還沒給車錢吶!」
可惡!衛勳掏出皮夾,抽出一張千元鈔。「不必找了!」
火速地跳下車。不過這時又樺已經走了有好一段距離了,逼得衛勳不得不拔腿追趕。
「梁又樺,你聽到沒有?!他X的,你要是不停下腳,老子就在這兒當街跳脫衣舞給大家看!」
此話一出,路人紛紛投以異樣眼光。
不過這倒是成功地讓又樺停下腳來了。他背對著衛勳,默默地原地佇立。
算這傢伙有良心,沒逼得自己丟人現眼。衛勳把握機會,縮短兩人之間的距離。
「關於失約的事,我跟你道歉。」捉住他的手臂,怕他又再次跑掉。
又樺不願注視他的眼睛,掉開頭。
絞盡腦汁地想著,有什麼方式能讓又樺明白自己的心意?「那不是我不在乎我們之間的約定,而是因為我……我……我更在乎你!」
「……喂,是HOMO耶!快看!」路過的一群高中女生,湊巧聽見這句話,嚷道。
衛勳豎起食指,咆道:「靠!老子就是HOMO又怎樣?犯法啊!」幾句話便將那群女生嚇跑了。但衛勳也知道在大馬路上,實在不是「講話」的好地方。他扯著又樺的手說:「我們回去再講。」
偏偏執拗的年輕人,雙腳像是生了根般,動也不動。
「快跟我走,不然你信不信,我會扁你喔!」衛勳當然是說假的。
「……唉,誰去報警啊?HOMO在鬧家暴喲!」路過的兩名中年婦人,雞婆地嚷著。
遞了個衛生眼給她們,衛勳一啐。再這樣下去,不是登上明日早報的頭條,就是進警察局去接受問話了。
對付不肯乖乖聽話的小孩子,只有兩種法寶,一是揍他屁股,二是給他糖吃。第一選項有施行上的困難,第二選項呢……衛勳一把攬住梁又樺的脖子!
「媽咪、媽咪!叔叔在親叔叔的嘴巴耶!」
路過的母親急忙掩住兒子的眼睛,「你還未滿十二歲,不可以看斷○山!」
X的!我們看來像是牛仔嗎?
沒空回嘴的衛勳,忙著吸乾梁又樺肺中的空氣,直到原本頑固抵抗的雙唇,慢慢地為他開啟,引他登堂入室,柔軟小舌熱烈地歡迎他為止。抽離開雙唇,衛勳的鼻尖抵著又樺的鼻頭,眼睛總算不必再追著他的眼睛跑,牢牢地相互凝視著。
氣氛對了,此刻不說更待何時?衛勳緊張地清清喉嚨。「我——」
啪、啪的鼓掌聲,七零八落地響起,曾幾何時,人群圍聚了過來,而且還有人喊著:「大叔,加油、加油喔!快上、快上!」
「……」又樺斜睇他一眼。
衛勳頓時無力地垂下肩膀,天底下喜歡湊熱鬧的人還真多。「走,我們回家!」
☆☆☆
稍早,八點半。又樺正準備要出門上班時,手機響了。
『知道我是誰嗎?梁又樺。』彼端傳來陌生又有點耳熟的聲音。
「你是?」
『冉權琛。』對方含笑的口氣中有相當的挑釁。
聽到這名字,又樺很想掛電話。「你怎麼會有我的電話號碼,冉總經理?」
『這世界上有錢都可以買到人命了,小小一個電話號碼算什麼?』
「找我有事嗎?」若不是自幼教養好,又樺早就以粗口罵他了,他根本不想同這人渣說話。
『沒,因為正在等約我的人出現,無聊所以打來和你聊聊。』
「很抱歉,我現在沒空和——」
『約我的人是誰,你不好奇嗎?』搶在他掛電話前,冉權琛笑道。『是我們彼此都很熟的人。』
唯一的一個名字晃過腦海。不可能!衛勳明明向他保證過,絕不會和冉權琛接觸的,這一定是冉權琛在撒謊!
『我們約在『W&S』附近的麥○勞,九點。現在時間還有點早,如果你想陪我們兩個喝杯咖啡的話,隨時歡迎你過來坐坐。』一頓,冉權琛加深笑意地說:『但是我怕我們會冷落了你就是。我想他約我出來見面,應該是想與我重修舊好吧?如此一來,你這臨時奶嘴也就沒有用處了。』
單方面地,男人滔滔不絕地說著他和衛勳過去的交情有多深、情有多濃。
我不信,這裡面一定有鬼!明知繼續聽下去,只是更容易掉入這男人重重心機布下的網,怎奈他就是切不斷電話。想從冉權琛的話語中,套出點蛛絲馬跡,卻反而越被他所說的話語激怒而失去理智。
『……等我們之間誤會冰釋後,我會幫衛安排一個副總的位子。這樣他就不必再辛苦賣命地賣什麼牛肉麵,可以輕鬆地賺錢、過好日子了。雖然,如此一來在商場上你們就是敵人了。』
「不可能!老闆不會去的!」自己知道越是死命抵抗越是中了毒蜘蛛的下懷,但又樺還是克制不住,無法不去回嘴。
『誰知道呢?世界上如果有百分之百的不可能,那一開始衛就不會約我單獨碰面了。你不信的話,親自來證實啊,看我有沒有騙你。』
這是他的計策,誰知道後面有什麼陷阱?不能去!千萬不可以相信這傢伙的任何一個字!
『我想要一個得力的助手很久了,衛退隱之後,我始終找不到這樣的人才。現在他好不容易又願意和我聯絡,我一定會把握這機會,將他留在我身邊的。為了衛好,能不能麻煩你自動消失呢?』
「我憑什麼聽你的!」
『是嗎?這也沒辦法了。本來是想替衛省一點麻煩的,想不到,居然有人死皮賴臉到這種程度,衛真是可憐。』
「不要胡說八道,你知道什麼!」
『衛曾說過喜歡你或愛你嗎?沒有吧?』
又樺咬咬牙。「老闆不是會把愛或喜歡掛在嘴上的人!」
『呵呵,你想要這麼以為,那就當是這樣好了。我看時間也差不多了,衛應該要到了,就這樣。再見。』
電話是收線了,毒液卻在慢慢發作。
又樺勉強自己出門上班,可是在通車的途中,姓冉的所說的話卻一遍又一遍地縈繞在腦海中,反覆地播送著,逼得他瘋狂。只不過遠遠地去望一下就好了,假如店內沒有老闆的身影,就立刻離開——這念頭逐漸增強,強到他抗拒不了前去一探究竟的誘惑。
在進辦公室之前,又樺作了個今自己後悔萬分的決定。
早知道就不要跑來看了。當他看到那兩人親密地站在一起說話的模樣時,他以為自己會因為嫉妒而失去理智,犯下殺人罪。
違背了誓約,和冉權琛見面,難道衛勳真考慮要到「今鑫」工作?而衛勳冷漠地要自己「別管」的話,更是與冉權琛惡毒的嘲笑混合在一起發酵。他絞盡腦汁想找出一丁點兒的證據,證明自己在老闆眼中並不是「煩人」、「死纏爛打」的傢伙,卻赫然發現自己手中空無一物。
自己在老闆心目中,究竟是什麼?
☆☆☆
「梁又樺?」
經過在馬路上的一鬧,又樺沉默地跟著衛勳返回家中,但他遲疑著是否要進去。
「你站在那兒幹什麼?快進來啊!」
思緒好亂。方纔的一吻是不是意謂著些什麼?會這樣急著留下他,是有點在乎自己的意思嗎?又樺從沒覺得這扇門的門坎如此地高,要是衛勳在進門後,只是要切斷他們之間的關係,他寧願在門外就死了心。
「老闆,我只想問一個問題,請你老實地回答我。為什麼你不惜棄約,也要和冉權琛見面?是不是……你根本不在乎我,所以也不在乎和我的約定?我在你心中只是個可有可無的包袱嗎?」
衛勳抿著嘴,冒火的藍黑眸在墨鏡後方閃爍。
又樺歎口氣,苦笑說:「答案早就出來了,對吧?我真是個不死心的傢伙。」
二話不說地,衛勳揪住又樺的手臂,硬是將他從屋外拉進了屋內,一路拉進了又樺從未跨進過的寢室。
他將又樺甩在床上,動手脫下自己的外套,丟在地上。接著是T恤、牛仔褲……
每個動作都隱含著怒氣,始終一語不發。
「老闆?」
全身只剩一條四角內褲後,衛勳走向又樺。「上我吧!」
又樺呆住。
「要是用嘴巴講也講不通,那就只有用身體溝通了,不是嗎?」
他的眼鎖住了又樺的視線,他不苟言笑、認真的表情,幾乎令又樺有點恐懼。
「上我吧,然後告訴我,從我身上你聽到了什麼樣的真心話?」
他是……說真的?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0-2-26 00:28:54
後市看俏3
餓狼撲羊曾幾何時立場反轉,成了餓羊撲狼。
又樺得知衛勳過去曾受過的心理創傷後,並不抱著非與衛勳有身體上結合的念頭。他渴望與衛勳有肌膚之親,當然也渴望兩人能靈愛肉合一,可是假使衛勳對於○交有抗拒,又樺也能接受僅止於手淫、口淫的相愛方式。
……雖然老闆一直誤會我「只」覬覦他後院裡的小菊花。
「愛」一個人的時候,不該是種會讓對方咬牙苦撐、強自忍受,才能熬過來的單方面取樂行為。
他是這麼想的,真的。
不過……自己還沒修練到機會來敲門的時候,還能強撐著紳士風度,忍痛放棄的偉大地步。
「你剛剛的話,是當真的?老闆。」
要縮腿就趁現在了,老闆。我頂多只給你這次後悔的機會,不然……熒熒黑瞳吞噬著男人那具瘦削勻稱的性感身軀。
黝黑的臉皮透著侷促不安的紅暈,擰起兩道濃眉。「囉嗦!再問一次我就跟你翻臉,叫你滾出去,永遠別再來找我!」
掩飾不住緊張,口是心非的逞強模樣,此任何絕世美女的媚眼拋、紅唇嘟、嗲聲撒嬌的誘惑模樣,還逗、還俏、還更讓又樺疼入心坎裡。是男人親手解開了拴制在自己頸上的理智繩索,釋放了自己心中的野獸,又樺不會再同男人客氣、夭鬼假系二。
脫下西裝,扯開領帶,徐徐地將襯衫上的扣子一個一個解開。又樺起身走向站在那兒直盯著自己,表情有些糗、有些想逃、有些彷徨的男人,站定他身前。身高相仿的兩人,默默地對望了一會兒,企圖讓空氣中一點就燃,稠得化不開的緊繃氣氛,稍微和緩些。
「我現在的表情很可怕嗎?」輕聲地問。
男人露出抹苦笑。「可怕?也對,是漂亮得可怕,宛如打算征服惡龍的勇士。我會死無全屍嗎?」
「唉,我是想將你吞進肚子裡,一塊都不剩。」目不轉睛,伸手勾起男人的指,拇指在他的掌心中若有似無地畫著圈圈。
「……聽起來好像很痛。」
「不會。」
比按摩還輕的力道,愛撫著男人手掌的指頭,慢慢自掌心移轉到手腕,爬自手腕內側,勾搔著。
「你會完整無缺地在我肚子裡,成為我的一部分。」
敏感度極佳的男人,受不住這番刺激,顫抖了起來。他想縮回去的瞬間,又樺大力地拉住,順勢將他拉向自己,迅雷不及掩耳地親吻他。
過去什麼游刃有餘的技巧、怎樣才能讓對方獲得快感的衡量,那些被理智支配的空間,全部、徹底消失。男性掠奪與征服的本能驅策著他,恣意地吸吮著那兩瓣唇、那濕熱的舌。
收攏在男人腰間的雙臂,緊縮再緊縮,勒到像要折了它。
「嗯……嗯嗯……哈……你……」
「不要說話。」
是的。扣住男人的後腦勺,壓住男人的背,除了自己的懷抱,哪裡都不許去地、貪婪地侵略著男人的自己,和前一秒、前一分、前一個鐘頭的自己都不一樣。一個被熱情燒壞了煞車的他,挾持著男人一塊兒墜落下去,殉情在名為「愛」的山谷中。
多次變換角度舔舐絲絨般的唇內,他含住了男人的舌,深深地一吸。
懷中的身軀驀地往下墜。
他撐住男人軟掉的腰,緩慢地抬起頭。只見滿臉潮紅,藍、黑色的眼珠邊緣鑲著水光,卻還想力保自尊的男人尷尬地說:「我、我是沒吃早餐的關係。」
挑起一眉,他略抬起膝蓋,擠弄著男人四角褲中央的隆起說:「不是因為勃起而腿軟、站不住腳?」
「誰……你、你……」
男人根本不需要對他多做辯解,因為自己是罪魁禍首,很清楚自己做了什麼。「把手圈在我的脖子上,我抱你到床上。」
「哈啊?」男人眼睛陡地大張,然後「哇啊!」地慌忙照做。
打橫將男人抱起,雙腳騰空的男人緊張且難以置信地說:「你、你不怕閃到腰啊?喂,我有五十八公斤耶!」
就男人的一七七身高來看,這樣算輕的了。「我學過氣功,空手道,因為從小喜歡看武俠小說的關係。」
「……你的趣味跟你的外表一點兒都不合,你比較像是從小就在古典音樂、泰戈爾詩集、圍棋之類的環境下被養大的。」被放在床上後,男人喃喃地說:「人真不可貌相啊!」
「那應該是老闆你的興趣吧?客廳裡一整櫃的維也納愛樂CD,放在架子上的業餘圍棋賽冠軍獎盃。」早就注意到這些,他微笑著說:「知道且喜歡赫塞的『荒野之狼』的牛肉麵攤老闆,全台灣不知道能找出幾個?」
「你管我,我高興做個喜歡古典樂的麵攤老闆。」
扣住他的雙手十指,將男人壓倒在床上,又樺含咬住他的耳垂,對著他的耳洞吹氣道:「喜歡就會想去管那個人的所有事,喜歡一個人也不必那個人的許可。所以我會一直管下去,我要找出所有有關老闆的事,全部我都想知道。因為,我就是這麼喜歡你。」
抖了一下,閉上眼睛,自暴自棄地,男人說:「隨便你了啦!」
「是的。」一笑。
☆☆☆
溫柔的手指,像在開發未知領域般,膽大心細地遊走在每個角落。
在耳窩邊嬉戲,在頸邊來回勾勒鎖骨,在不具任何神聖使命的裝飾小乳珠邊,繞著深茶色的珠暈打轉。
血液輸送著波波酥麻電流,灌入大腦的快感中樞。
不要去抵抗……雖然已經抱著破釜沉舟的決心,管他會痛死還是三天下不了床,誰教自己無法用嘴巴說出那三個字,只好以這種方式接受他了……問題是,不習慣處於被動立場,對於身體不受控制的反應,總會因感到羞恥而起了抗拒之心。
強忍著想呻吟的衝動,他緊閉著雙眼,在高明的指尖嬉戲下,呼吸越來越短促,眼眶也越來越熱。
突然,熱脹充血的乳珠被冰涼潮濕的舌葉偷襲了。
「哈啊!」
嘖嘖被吸吮著。
明知那兒不會有東西流出,青年還是執拗地吮著、咬著,以舌頭彈著那尖尖豎起的紅硬小珠。
想吶喊、想制止,亦想要他別停下來。
……假如每個人體內都有另一個人,而我的體內也存在著一個我所不知道的自己,那他一定是個不知羞恥為何物,性倒錯的傢伙。
「他」在青年的手底下甦醒,想要穿破這層臭皮囊,想要被釋放,瘋狂了似地在體內亂竄,渴望青年快些將他拯救出來。
兩邊乳頭間歇受到攻擊之際,下腹部開始糾結著暖暖的熱焰。先前被吻催化的部位,在中間稍事休息後,再度抬頭。
想擺脫燥熱感的腰身,無意識地在床單上放浪地扭動。
釋放了乳頭的舌,將下一個攻擊目標鎖定在他淺褐色的凹陷肚臍,唾液滴進了凹穴,滿溢而出,嘶地流了下來,太過強烈的淫靡刺激,使皮膚敏感地豎起了無數細小的疙瘩。
「哈啊……啊……」
被一口咬住的腹筋,在牙舌的拉扯下,更繃緊、更緊縮。
一口口的咬嚙,自下腹側一路啃噬到大腿根,當他還來不及回神時,青年撐開了他的單腿,高舉過肩。
慌張地睜開眼,卻與跪在他腿間的青年對上了,青年溫柔的眼在他臉上逗留了一會兒,旋即往下滑。
私密處曝光在那雙細長漆黑的眸子前,無處遁逃。
「拜託……留點面子給我,別瞧了!」聲音比平常還嘶啞。
青年沒有回答他,只是默默地以手圈住昂揚的部位,輕慢交迭地摩挲。
「啊……啊啊……」
一想到自己會在那雙黑眸緊盯不放的狀態下,達到高潮,說什麼他都要忍耐住!他撇開眼,裝作對那雙手,那雙眼的熱度毫無感覺。
可是「本能」不是那麼容易就打消的。
「啊啊……」發現到自己逸出了比平常還要嫵媚的喘息,嚇得他趕緊咬住牙根。
握住慾望的大手,在這時更換了溫柔撫觸的策略,一徑擠壓著滲漏出透明汁液的鈴口,藉著濕滑液體的助力,咕滋咕滋地快速上下拽動。
不行了……快……凍未條了!
「你、你不要再看了,變態!」即使是他惱羞成怒的言詞,也制止不了青年的企圖嗎?
可惡!啊啊……
冷不防地,青年的手忽然移開。
就差那麼一點點,在遊戲破關點被人無情關機的失落,幾乎讓他尖吼。雖然這是自己要求的,但還是想臭罵一下這小子——他是想吊盡胃口、逼死他嗎?!胸膛急遽地上下起伏,心臟奔騰,失望到產生暈眩的眼睛,慢慢睜開。
「老闆不允許我看的話,我就不看。」打破沉默,青年緩慢地說著,俊雅的臉龐飄蕩著哀傷。「你不願意對我敞開的話,我永遠也看不見老闆的真心。我即使上了你,還是聽不到你想對我說的話語,那麼除了身體發洩外,並沒有任何意義。」
青年深吸口氣說:「……要繼續或是停下來,由你來決定。」
真是個狡猾的傢伙!竟連他僅存的一丁點兒矜持都要剝奪嗎?瞇起藍、黑瞳,說:「要佔有我的全部,相對地,你也有付出全部的心理準備嗎?」
「有。」一秒鐘都不需考慮。
「嘴巴講是很快!」停頓半晌,扯唇一笑。
對他的嘲諷,青年回以沉默、堅定的注視。受不了地搔搔腦袋,對這個腦袋硬邦邦的臭小子,自己真是一點兒辦法也沒有。自己已經夠頑固了,但一遇上原則兩字,這小子比他還頑固。
可是,他就是這點討我喜歡吶!
明知自己縱容他太過,一再地讓步,衛勳還是歎口氣地起身,移向又樺。當他把屁股移到又樺的大腿上坐下來時,黑瞳的主人還一副困惑不解的樣子。
「真不知道現在年輕人的想法是什麼,保持點神秘感不好嗎?硬要看透一個人的全部。連射○的時候都不懂得點禮貌,盯成那樣,要出來的也出不來了!」抱怨歸抱怨,還是好心地解釋道:「一個人會覺得丟臉,兩個人一塊兒做,就不丟臉了吧?連這點都想不通,還想看懂我的心,我看你還得再多修練幾年,小子!」
主動將自己的硬挺抵碰住他西裝褲的隆起部位,蹭了蹭。
湊近青年的耳畔,瘖啞的聲音挪揄地說:「喂,發什麼愣?還不快點把裡面藏的『笨鳥』取出來,你是打算弄髒自己的褲子嗎?」
頓悟,青年如釋重負地咬住他的耳朵,囁語道:「這應該是老闆的工作吧?嗯?」
是、是、是,誰愛得多就賠得慘!
窸窸窣窣地幫助青年褪去了褲子後,他們終於袒裎相見,他主動地圈住青年的脖子,索討幾個熾烈火辣的吻,然後伸手握住了彼此。
「哈……哈嗯……」
他在他指間脈動,自己的指間則是他的火熱。
「……唔……」
不一致的節奏、紊亂的呼吸,交織在他們之間的空氣彷彿都被蒸發開來,瀰漫著一股鮮烈的麝香——性→愛的味道。
「……梁……啊……我可能……不行了……」咬緊牙關,幾度衝上腰間的刺激,已經讓他忍不住想宣洩。
「我也……」性感地喘息著,瞇起的黑眸緊盯著兩人手指之間。「我們一起……」
點點頭,他蹭著溫熱的掌心,緊握著不屬於自己的賁張慾望,急促地喘了幾聲後,堆積於體內的高漲欲情跟著白色飛沫噴了出來。晚了自己一步,同樣短促的呻吟在耳邊響起,下個瞬間,他的手裡滿是腥濃的體液。
哈啊哈啊地,整個人還處於滿足與恍惚狀態時,青年的吻已經點點落在他的唇上、頰邊,吸吮著他額際的汗珠。
「呵呵,好癢……不要舔那種東西啦!」
「為什麼?這是老闆的味道,這個也是……」青年舉起自己的右手,慢慢舔舐掌心,舌葉猥褻地在自己的指尖上纏繞著,津津有味地品嚐著。
衛勳的味道和他的人一樣,濃郁有深度,不論品嚐多少,都不會令人厭倦。
青年知道男人的雙眼正驚愕地張大,也知道他的眼睛離不開自己,他故意舔得慢條斯理,連手腕處滴流的一丁點兒渣渣都不放過,讓他看個仔細……
這是你的細胞,每一滴我都不放過,全部都要屬於我。
男人緊張地吞嚥了下口水,惶恐地移開視線。
又樺追了過去,親吻他的唇。男人抗拒地想要掙開,但是又樺不許他逃避地攫住他的下顎,深深地、執拗地掏弄著他的舌腔。
他的唾沫、他的細胞與他的混合為一。
愛一個人就是這麼一件可怕的事,全部都想佔有的慾望,可以讓人瘋狂、讓人像沒有理智的獸,追逐、捕獲、吞噬、掠奪。
「我讓你吃驚了是不是,老闆?」放開喘息不已的男人,低沉地問著。
深淺不一的藍、黑瞳,一致地眨了眨。
「這樣還不算什麼呢,在我心裡,還有更多我想對你做的,更不可告人的念頭。接下來,我要慢慢地讓你知道。」
熱情的告白,讓男人的臉頰都暈紅了。
又樺把手放在他的膝蓋上,緩慢地將他翻轉過身,催促男人四肢著地趴在床上。帶著點遲疑,男人內心的掙扎全寫在臉上,可是他們都知道能夠退縮的時機早已失效,該來的總要來,他認命地由青年擺佈。
衛勳的背部,和他的個性一樣,線條乾淨利落,沒有半點多餘的部分。
吻了一次又一次,故意在脊椎的尾端烙下吻痕,就是希望這兒是除了自己以外,誰也不被允許觀看的地方。
每一個吻都是一聲愛的話,他想在男人的全身印滿愛的標記。
意猶未盡地舔過櫻花般的吻痕,膜拜的雙手來到小麥色的雙丘上,緊俏的曲線不似女性豐滿,恰到好處的兩個半弧卻是他看過最性感的曲線。他緩緩揉捏著,引來男人顫動的反應與咆哮的怒罵——
「你把我當成什麼了?麵團啊?還揉!反正伸頭一刀、縮頭一刀,一樣要死,還不如快給我個痛快!你就直接……做就是了!」
知道男人是緊張得不得了,故意說些話來分散注意。
「對不起。」雖然這樣很可愛,不過……「瞧,連一根指頭都這麼勉強了,又怎麼可能把我收進去呢?」
揉捏著的指尖陷入緊縮的窄穴中,誠實地告誡。
「啊……哈啊……我、我知道了……快拔出……」
些微地抽出,在邊緣繞轉。
斷斷續續的呻吟跟著指身的動作不住地放送,急促呼吸下窄穴頻頻蠢動。
「啊嗯、啊嗯……你在……幹什麼……我不是說……不要了嗎?」
試著擠入第二根指頭,無奈小小的粉紅花苞硬是頑固抵抗,不肯為他綻開。索性低頭,以舌尖舔弄著。
男人嚇地倒抽了口氣。「哈啊……啊……」
激烈絞著指頭的內襞,柔軟地蠕動著,吸附著手指往內縮。在唾沫的潤滑下,順利地讓第二根指頭也擠進窄門。
「怎麼樣?……應該不會很痛吧?」小心謹慎地探路,為了不讓男人感到絲毫的痛楚,他拚命壓抑著自身高漲的情慾與迫不及待想撕裂獵物的本能。
「……哈啊……啊……」男人輕點了頭,瘖啞著說:「有點……怪……但是……」
緊熱的窄穴淫蕩地夾著他的指頭不放,似乎就足以補充男人說不出口的言語了。他安心之後,慢慢地擴張兩指間的距離,為了讓男人不要使勁抗拒自己,他以另一手撫慰著前方疲軟的部位。
受到兩面夾攻,男人支撐著身子的四肢不斷在細小地抖顫著,彷彿是無助的小動物,惹人愛憐。
「……已經可以了……可以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只想從折騰人的前戲中解脫。
移出濕答答的指頭,一手扣住他的腰,一手握著自己的分身抵住。緊張的男人繃緊身軀等待著……當男人屏住的呼吸不得不放鬆之際……一挺腰,火熱的慾望刨開了那扇門。
「啊啊啊——」沒來得及提防,男人揪住了床單,想往前逃避。
握住他腰身的雙手,牢牢壓制住,一下、兩下地往前挺進,將自己越往深處推。
衛勳的窄穴腔內像個小火爐般,溫暖而熱情,和他的心一樣。外表看似堅硬,內在卻是這樣的柔軟、包容。值得人珍惜,需要人疼愛,渴望被填滿。
「謝謝你,老闆。」在他的背上印下一吻。「給了我最渴望的,你的心。」
轉過汗濕紅艷的臉,藍、黑瞳噙著淚光,凶狠地瞪著他說:「你……這傢伙,真夠……囉唆……快點結束……」
失笑。「是的。」
但是這回他無法遵守諾言,因為他實在無法一次就結束。
徐緩在雙腿間衝撞的青年,刻意延長了歡愛的時間。
本來以為自己一次就能解脫的,現在知道自己真是個世紀無敵大笨蛋。
「啊……啊呃……」聲音都啞掉了,他推打著青年的肩膀,有氣無力地說:「我會……被你整死……夠了……」
明明這麼說,纏繞在青年腰間的雙腿卻夾扣得更緊。
這句話我聽膩了!想要大聲抗議,叫青年好歹考慮一下年齡之差,但癱瘓的腦袋能支配的只是潰不成句的呻吟。
加快律動速度的凶器,激出狂亂抽搐的反應,呼吸越來越短促,難以承受的強烈快感一波波來襲。他開始攀著青年的肩求饒,渾然不知自己到底說了些什麼,只知道他再不結束,自己就要斷氣了。
青年悶哼著在他體內一擊,而自己所剩無幾的慾望在自己的小腹上留下一小攤污漬後,他很乾脆地放棄抵抗,迎接黑暗的懷抱。
「老闆?」
別再叫我老闆,以後絕對不賣面給你。這是他首次體驗何謂做到「精盡人亡」,昏過去之前的最後一個念頭。
☆☆☆
他睡了有多久,衛勳自己也不太清楚,甦醒過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
早上……中午……晚上?
呆滯地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要是真的做了那麼多個鐘頭,自己沒死還真是奇跡呢!奇怪,衛勳放眼四望,怎麼會沒看到梁又樺的人?
「梁又樺,你他X的跑哪裡去了!」X的,自己的破鑼嗓子經過這幾個小時下來後,更是慘不忍聽了。
咿呀~~寢室的門被打開,探頭進來的俊秀青年,和狼狽地躺在床上根本爬不起來的男人模樣完全相反,神清氣爽到令人覺得刺眼。
「老闆,你醒了?還好吧?」
順手就拿起枕在下面的太空枕頭,往門口投去,不偏不倚地打中梁又樺的臉——枕頭能有多少重量?被打到當然還是不痛不癢。
「老闆?」
哼!君子報仇,三年不晚。「你給我記住!下次輪到老子的時候,一定照本宣科地把今天你做的分,一次還給你!」
「好。」
好像完全沒把這威脅放在眼裡,青年面無表情的臉蛋上有掩不住的幸福光彩。
這麼說有些不甘心,但衛勳不得不承認他這副高興的樣子,多少也減輕了自己「腰」部以下(特別是後面)的痛楚。
衛勳暗自發誓,不管是誰,都別想將這抹幸福的光彩,自梁又樺臉上帶走。
「粱又樺。」
「有!」
「現在你對我的『心意』,還有沒有任何的懷疑?」可以大聲反問的感覺,真爽。
青年很快地搖了搖頭。
「很好。」
風水輪流轉。衛勳笑嘻嘻地揚起一道冷峻的眉。「那麼,輪到你給我招了!你是怎麼知道我約冉權琛見面的事?是誰告訴你的?該不會就是冉權琛吧?!」
「是他沒錯。」
「我就知道!那死性不改的混球,專門愛興風作浪!」衛勳臉色一變。「他跟你說了什麼?是不是要你到『今鑫』上班?那傢伙的話信不得喔!不管他給你多高的酬勞、多好的職位,你都不可以答應!」
梁又樺皺起了眉。「他找我上班?」
「你們柴前輩的前車之鑒不遠,你應該還沒有忘記吧?」再次釘他釘子。
「但是……」
「沒有『但是』!去他那裡上班,你就會被當成飯後甜點一樣,可有可無地被吃掉了,你萬萬不可考慮!」還但個頭咧!
梁又樺搖著頭,指著衛勳,無奈又好笑地說:「他告訴我,他想挖角的人是你耶!」
「哈啊?」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20-2-26 00:29:11
後市看俏4
「真不知道那傢伙腦子裡裝的是什麼!」
兩個人將各自聽到的「版本」說出來,相互比對,衛勳忽兒搖頭、忽兒歎息。
「好像是國中小女生,在A的面前說B的壞話,在B的面前又說A的壞話。難道他以為這麼做,就可以破壞我們兩個?」
又樺苦笑著。「事實上也達到效果了不是嗎?」一想到自己明知道此人的話不可信,竟還是被他挑撥了,越想心中的怒火就越旺。氣的是自己怎麼那樣沒大腦,竟會懷疑起老闆來了。」
「我也有不對。照片算什麼,反正都擺在他那兒N年了,不要去拿回來不就沒這麼多事了?只要我沒給他這機會作怪,他又有什麼辦法可想?」
衛勳吐吐舌。
「年輕時臉皮薄,現在他要不要散佈,老子都無所謂了。即使讓人看到又怎樣?麵攤老闆的激情照Who care?我想他也知道這點,才會這樣輕易地就把它還給我吧。」想拿回來,衛勳不是怕他威脅,單純是奇檬子老大,很不爽。
「為什麼老闆不找我陪你去?」又樺倒不這麼以為。讓對方握有把柄的話,一輩子都得矮對方一截。
「……」撇開頭,衛勳的耳根紅了。
「我想起來了……」又樺把他的臉轉回來面對自己。「你曾說過什麼更在乎我的,那時候我沒能理解,該不會你是為了我而破壞我們之間的約定?」
衛勳在那雙緊迫盯人的黑眸下,舉白旗招了。「你是個有前途的年輕人,我怎麼能為了自己過去的愚笨,要你跟我蹚這趟渾水?再怎麼說,冉權琛現在不比當年,是個招惹不起的人物。你與他起衝突的話,對你有壞無好。」
啞然了片刻後,又樺放柔了聲音,內疚地說:「而我居然還懷疑老闆不在乎我,我真是個笨蛋。」
就是這樣,衛勳才不想講。會為他設想,當然是自己愛他的緣故,沒理由要讓又樺為了自己一廂情願的「愛護」而心生歉意,否則他們兩個光是成天在那邊「對不起」、「謝謝你」,永無止境地客氣下去,還要不要做別的事?
一咂舌,衛勳揪住又樺的襯衫領子,把他拉過來。「有空在那邊唉聲歎氣、道歉對不起的,不會用你那張閒閒沒事幹的嘴巴來親我嗎?這樣子,你歡喜、我快樂,不就一點兒問題都沒有了嗎?虧你還是賺錢大師,怎麼不懂得在愛情上面多賺一點分數呢?有你這種笨徒弟,師父不累死才怪!」
「是的。」黑眼笑咪咪的。「只可以親嘴嗎?」
嚇!「你是吃了什麼神仙大補丸,精力這麼旺盛啊?!」
一副他幹麼這麼大驚小怪的表情,「普通」人在這個年紀,不都是這副餓狼狀?
「因為老闆說要努力地賺分數,我當然得日夜打拼嘍!特別是,現在我手中握有一張絕佳的王牌。」
又樺低沉地在他耳邊說:「老闆敏感好色的身體是我最得意的助手。不管我摸什麼地方,老闆都會露出極有感覺、非常舒服的樣子,發出甜蜜的呻吟……真是迷死人了。」
雙頰唰地脹紅,悻悻然地睇他。「現在讓你調侃,等我竊完你的床上秘技你就知道了。我不會老是當零號的,哪天就到輪你下不了床,給我洗乾淨屁股等著!」
又樺一點兒都不擔心這個問題地說:「以老闆的持久力和體力而言,現在光應付我就很吃力了,你有資格說這種大話嗎?」
可惡!被看扁了!
在年輕力壯、後市看漲的小狼狗眼中,自己原來已經成了過氣看跌、未老先衰的中年狼了?好,明天起就每天上健身房,等一個月之後,再來看看是誰在說大話。
「老闆的心思真是容易被看穿。」
那又怎樣?
始終在觀看著衛勳表情上的喜怒哀樂,越來越有心得的又樺說:「假使世界上每個人都像老闆—樣好觀察,我的日子就輕鬆多了。和老闆在—起,我永遠不必擔心自己會表錯情、達錯意,怪不得我會這麼喜歡老闆。」
他到底想說什麼?
「老闆想鍛煉身體的話,記得找我一塊兒去,我們可以一起增強體力。」賊笑。
啊!「你、你增個屁!要那麼多體力想害死人啊?老子還想在你的陽春麵裡放瀉藥——看什麼看!我是『想』,又還沒有那麼做。總之,這樣不公平,我命令你不許鍛煉!」
要怎樣應付「蠻牛大王」附身的衛勳?又樺現學現賣,立刻用自己閒閒沒事的嘴堵住他嫌沒好事的口,預備今天要夙夜匪懈地賺飽愛情。
☆☆☆
「今鑫證券」總經理室裡,來了一位不請自來的稀客。
精銳冷列的眼,在聽到青年淡淡地表達來意之際,不禁吃驚地挑起。冉權琛有些啼笑皆非地反問:「你跑到我辦公室來的事,應該沒跟衛報備過吧?他知道你跑來這兒跟我放話,一定會生氣的喔,小朋友。」
莫測高深、不知在想什麼的細長黑瞳,定定地望著坐在氣派辦公桌後方,無論財勢、權力都遠遠在自己之上,實力雄厚的敵人。
「怎麼跟老闆講,是我自己的事。這跟我請冉總經理不要再打擾老闆平靜的賣面生活,是完全沒關係的。」
「聽來我的小計謀並沒動搖到你們的關係。」
「是的。我和老闆比過去更瞭解彼此,現在非常恩愛。」
「特地來炫耀?」
「不。我是來斬草除根,永絕後患的。」
眼底滲出不悅的神色,冉權琛笑笑地說:「竟敢譬如我為野草?自我接掌『今鑫』以來,你是第二個大膽侮辱到我的傢伙。另一個是誰,你應該猜得到。你們兩個真的希望與我為敵的話,我很樂意奉陪。不要以為做路邊攤很自由,我就沒轍。三不五時有條子到攤子開罰單、有小弟前去討些跑路費……整人的方法多得很。」
「這樣不入流的把戲,不太適合掌管業界第一流證券行的總經理吧?」淡淡地諷道。
冷笑。「為了我想弄到手的東西,再不入流的把戲,我都玩過。」
「我懂了。」斂斂眉。「我也不是沒有覺悟就跑到這兒來跟冉總交手的。我知道,光憑一句話就要讓冉總遠離老闆、不要再介入他的生活,是異想天開。只要給冉總你想要的東西作為交換,這樣冉總就願意考慮嗎?」
瞇起眼。眼前的年輕人,和半年多前接觸時又不太一樣。他改變了,是什麼改變了他?不,應該問,是誰改變了他?
「洗耳恭聽。」
頷首。「冉總對我與老闆,究竟是哪一邊有興趣,我不想去探究了,因為這樣會落入冉總的圈套裡。所以我跳出這個問題,直接找重點。你要我們之一加入你的陣營,替你效命,那麼……我可以加入『今鑫』,假如冉總承諾未來不再介入我們的私生活,讓公事歸公事,私事歸私事的話。」
冉權琛在心中微笑。其實他在等的就是這一刻。
打一開始,他便不對衛抱什麼期望了。那傢伙在幾年前逃了,從戰場上夾著尾巴溜了,說是不願意受人操縱、支配,冉權琛卻認為他根本就是怕弄髒自己的手去贏取勝利。
商場上,這樣的看法太天真。
你可以做個君子,但也只有在敵人全部都是君子的情況下。問題是,在這業界有太多豺狼虎豹,像衛那樣始終抱著天真想法的傢伙,遲早會被淘汰。冉權琛從不認為自己背叛了衛的友情,他不過是給他上了嚴厲的一課(捨我其誰?),希望他能認清現實,可惜衛不受教,白白浪費了自己的一番苦心。
天分,才華。假使沒有對等的野心、不服輸的鬥志,一名小卒永遠翻不了身,成不了大氣候。
相形之下,冉權琛現在看中的就是曾經深困在谷底,卻努力翻身向上的梁又樺。
看著容貌秀麗的青年,時常會讓冉權琛聯想起當年(多麼遺憾的字眼)還未對業界生態感到失望,跟自己一樣一心想要出頭天的衛。在如今已自甘墮落、頹廢、邋遢的衛身上找不到的影子,卻重迭在粱又樺的身上。
「這真是讓我吃驚,是什麼改變了你的心意?我以為你非常厭惡我,厭惡到不可能想投效於我,不是嗎?難道是衛勸你加入『今鑫』?」
搖了搖頭。「我想過了,要讓一個敵人不再是敵人,最快速的辦法,就是讓敵人成為你的朋友。」
冉權琛覺得很新鮮地抬高眉。
「『W&S』雖然是我的東家,但我也沒想過要在那兒待一輩子領退休金。我是投資經理人,只要哪裡有投資者希望我替他們管理、經營、增加更多的財富,我就有工作。這不會因為我待在『W&S』或『今鑫』,而有所改變。即使BOSS不一樣,我負責的仍是為客戶創造最大的利潤,就是這麼簡單。」
停下來一瞥。「但例外的情況不是沒有,好比……萬一上司胡亂干預我的私生活,很可能會造成我無法公私兼顧,進而替客戶帶來巨大的『損失』。」
哈哈地笑了。「你說的我懂了。你是敵人的時候,我管你那麼多,直接摧毀,最好你給『W&S』捅出的簍子大到無法收拾。但你是我屬下的時候,你的損失就是我的損失,我會多一分顧忌,是嗎?」
「是的,這是我考慮加入『今鑫』的主要原因。撇開我個人對冉總的觀感,就實務上而言,這是最有保障的一種方式。」
「你不怕自己會遭到與柴志升一樣的下場嗎?」放點話試探一下。
「老闆也告誡過我這點。」走上前去,一手拍在桌子上,青年透澈的眸眨也不眨地直視著他。「如果不怕我告發的話,請便。」
冉權琛的臉色一變。
「我加入『今鑫』沒有別的條件,只有這點我不會放棄。原則就是原則,我絕不做非法交易的幫手。」
「不必這麼大聲地說,我也能聽見。」
一臉憮然。這點雖在意料之中,但仍是美中不足之處。怎麼這些人都不懂,錢就是錢,只是從誰的手上移動到誰的手上的問題。合法交易或非法操縱,只要不是偷搶、詐騙,並無多大的分別。制訂市場監督機制的功能,目的根本不是為了斷絕非法,充其量只是想在社會大眾面前製造市場健全的假像罷了,不然也不會訂一個發揮不了多大功用的假系統,提供少數人想鑽就能自由進出的漏洞。
每個人都講漂亮話,怎麼就沒人想正視事實呢?
話說,這兒畢竟是「今鑫」的總部,隔牆有耳,表面功夫還是不能缺少。
「『今鑫』可是業界龍頭,怎麼可能知法犯法地從事非法操作呢?」一笑,輕鬆否認。「可能是某些從業員自己的行為不檢點,拖累了『今鑫』的形象吧!」
青年皺起眉頭。「明明就是你——」
「我?」冉權琛故作訝異。「你有什麼證據能說是我做了什麼?你能證明那些人頭戶與我『今鑫』的關係嗎?你有人證能指控我在背後操作嗎?有的話,儘管到證管會或任何檢察署告發,盡你身為公民的責任。我也是,身為『今鑫』總經理,我不會坐視非法不管的。」
青年的表情宛如吞下苦澀的黃連。
「言歸正傳,你的條件……我可以答應。」冉權琛從桌後站起身,示意他跟自己步出總經理辦公室。
他們越過規模比「W&S」大上三倍的交易營業廳,電子廣告牌上無數紅綠數字交錯閃爍,一些散戶正坐在廣告牌前交頭接耳地討論著今日的股盤。而隔著櫃檯的另一頭,有多位營業員正透過電話、計算機處理著下單、賣單、交割事宜。
看到每個人埋頭苦幹、手忙腳亂的樣子,今日的股盤交易量可預期。
離開交易大廳,冉權琛按下電梯按鍵。
「請問,我們要去哪裡?」
「等會兒你就知道了。」
電梯門關上後,冉權琛瞥瞥立定站好在門前,刻意與自己保持距離的梁又樺。他端秀的側臉流露著些許緊張,使他臨時興起了戲弄他的念頭。
悄悄地掏出只有總經理才握有的電梯開關鑰匙,將它插入操縱面板下方,一轉。
轟地一聲,電梯驀地停住。
梁又樺旋過身。「這是怎麼一——你做了什麼?!」
「沒什麼,只是想和你有點獨處的時間。畢竟在辦公室裡頭,隨時會被打擾,非常危險。在這兒,我們講話可以比較沒有顧忌。」冉權琛的唇角漾著朵不懷好意的笑,伸出手摸了梁又樺的臉頰一把。
「我和你在私底下沒有什麼話好講。」以手背擦著臉頰,彷彿要擦掉他的撫觸。
「這可不一定。我認為我們有許多話可說呢!」
以雙臂支撐在電梯門上,高大的身材儼然像道銅牆鐵壁般地堵在梁又樺前方,等於將他囚禁在自己與背後的門之間。
「衛那傢伙沒有和男人交往的紀錄,問我這個奪走他處子的男人是最清楚的,所以他會和你在一起,一直讓我很驚訝。你這可愛的翹臀有什麼過人之處……我很想領教一下。」
梁又樺鄙夷地看著他。
「我喜歡把你這種充滿性格的小美人,在床上你都是以這麼性感撩人的眼挑逗男人嗎?我敢打賭,那些男人一定很迷戀你吧?」舔了下自己的唇,冉權琛興致高昂地以膝蓋頂開他的腿。
筆直地看著他,不為所動。
「……我不會把這件事告訴衛的,當成是我們之間的小秘密。」冉權琛低頭。
「慶祝我們即將成為合作夥伴,拿你的身體當酒杯喝個交杯酒,你不認為這是個好主意嗎?」
當他的唇印上冰冷抿住的唇時,尖銳的刺痛立即從下唇進出。冉權琛迅速地移開臉頰,舔舔發疼的地方,一股鹹澀的滋味在舌端擴散。
「居然咬我?」似乎不相信世上有人這麼不識相。
粱又樺呸地將帶有他血液的唾沫吐出。「我隨時都可以控告你性騷擾,冉總經理。希望你別再犯了。」
「呵呵,你以為我是被唬大的嗎?男人被男人性騷擾,一定會是條八卦報熱愛的新聞,不過你弄臭我的名,自己也得付出一輩子都被人嘲笑的代價,這未免太不划算了。」滿不在乎地說。
「是的,通常大家都是這麼想。但我的想法是——即使我們兩人都身敗名裂,只要冉總失去的東西比我多、跌得比我深,我就賺到了。」微笑。「摸個男人屁股卻賠上辛苦到手的成功,冉總有這麼笨嗎?」
唇角揚起。「我對你越來越欣賞了,梁又樺。而且,越來越想把你弄到手。你真的那麼喜歡衛嗎?我可以給你的,比他多更多。」
「世界上有腦部整型手術的話,請冉總經理先去整整腦袋,我再來考慮。」客氣地回道。
冉權琛放聲大笑,接著掏出鑰匙再次啟動電梯,讓它緩慢下降。
「我並不著急,征服的過程遠比結果來得有趣。反正來日方長,我們有很多時間可以慢慢互相瞭解。」
「冉總真是個夢想家。」
叮!電梯宣告抵達。開啟之後,可看到一塊佔地約兩百坪的空蕩樓層。
「這邊,是幾個月前『今鑫』買下的辦公空間。目前雖然還空無一物,但是下周開始就會有裝潢人員進來裝修了。我打算將海外基金部門移到這地方來,樓上太擁擠了,所以海外基金部目前在對街租辦公室工作。」走向電梯大廳的大理石牆壁上,已經張貼好的施工圖前。
冉權琛雙眼熠熠地說著:「近來海外基金看漲,購買的人也多了。俄羅斯、印度、中國大陸、巴西等新興市場的崛起,讓國際間投資資金像前仆後繼的熱浪般不斷湧入,我認為未來至少還有五年的榮景,是個不能錯過的好機會。」
轉過頭。「這也是我用人孔急的理由。我需要人替我掌舵海外基金,雖然部門經理直隸於我的指揮下,但我希望他有自主能力,是個我能信賴他判斷的人才。怎麼樣?你有自信能扛起它嗎?」
冉權琛相信他不可能拒絕,因為沒有人會拒絕這麼好的提議。他微笑地等待答覆。
「我——」
咚!
一股強勁的力道從背後撞了過來。笑容自冉權琛的唇畔消失,起初他無法理解,可是當痛楚自腰後蔓延開來時,他伸出顫抖的手繞到後背去撫摸,摸到了一把堅硬、插在那兒的物體,有個人則似遠似近地在一旁大笑著。
「你不讓我活,我也不讓你好死!冉權琛!」
是誰?
「現在嘗到死神招手是什麼滋味了吧!你這種人一定會下地獄的,我詛咒你爛在地獄的最底層,永遠不得超生!」
笑……話……冉權琛揚起冷笑,感覺自己的身體不聽使喚,慢慢地倒了下去。
就算我到了地獄,也會找上閻羅王談交易,一步步地謀奪他的力量,直到我取代閻羅王為止的,哈哈哈!
☆☆☆
「看到新聞的時候,我真是嚇了一跳,心想你怎麼會出現在社會新聞的畫面上。」坐在沙發椅上,怒掀眉頭的衛勳,瞪著被他罰跪在面前的又樺,道:「把我嚇出一身冷汗就算了,結果再仔細一看,你竟然被捲進冉權琛的傷害事件中!我問你,你到底打算怎麼跟我交代?你幹麼跑去找他?」
「你不要這麼生氣的話,我就慢慢告訴你。」
「哈啊?你做出這種好事,還要我不能生氣?你是在跟誰說話?牆壁在那裡,你去撞一撞,看腦子會不會清醒一點兒!」
又樺歎口氣。「好吧,我說就是了。」
花了十分鐘交代完來龍去脈後,又樺補充道:「我知道你一時無法諒解我的決定,但我真的反覆推敲過,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希望你能相信我。」
衛勳雙手抱胸,藍的眼氣到怒青,黑的瞳怒到發亮,他抿成一直線的唇始終沒有鬆懈的跡象。
完了!又樺看他的表情越來越臭,一顆心不禁直往下墜。他不會提分手吧?
「梁又樺!」
「是。」要被踹了嗎?
「給我過來!」
「……是?」奇怪,拳腿怎麼沒飛過來?
納悶地,又樺默默地按照他說的移「過去」,衛勳伸出手的時候,他心想這次總不會錯了,乖乖地閉上眼,等著被轟巴掌。結果出乎他意料,衛勳的雙手緊緊地環在他的脖子上,將他整個人摟進胸膛。
「老闆?」他不生氣了嗎?附耳傾聽著,可以聽到撲通撲通的急促心音。
「與其讓你去冉權琛身邊做人質,我寧可自己去做人質,你不懂嗎?你竟還自己送上門去!幸好你完好無缺地回來,要是他敢碰你一根指頭,我現在就到醫院去補捅他一刀,送他上西天!」
很想跟衛勳講,其實現在冉權琛也不算脫離險境,還在加護病房裡,也許不需補那一刀,就……
諒冉權琛自己也沒想到,據傳言早已竄逃海外的柴志升,原來還在國內到處躲藏。柴志升會選擇躲在那棟大樓中,是因為過去冉權琛也曾經帶著柴志升到那兒去,講了同樣一番話,讓柴志升深信未來會是一片光明,因此鋌而走險地幫冉權琛賣命,如今卻失去了一切。
又樺能想像到柴志升是以什麼樣的心情,躲在那空蕩蕩的樓層裡。
定是每天深夜偷偷到便利商店買泡麵果腹,白天則避著人的耳目不敢外出,日思夜夢都是自己原本能風風光光帶領菁英團隊,經手上百億的資金……怪不得當他在暗處聽見冉權琛竟把原本屬於自己的位子,交給又樺時,會憤怒到拿尖刀行刺。
犯下殺人罪,旋即在又樺眼前被警察逮捕的柴志升,一度目光呆滯到讓人以為他是瘋了。可是在最後,他對又樺輕輕說了聲:「陷害你的事,對不起。」
這是他頭一次為了暗中設計自己的事道歉。大概是這些日子的逃亡,也讓他想通了些道理吧。
「因為冉權琛倒下,現在『今鑫』應該也無心於挖角的事了。」又樺淡淡地說:「老闆這麼不高興的話,我可以再去回絕掉。」
「你不是說這是你深思熟慮之後作的決定嗎?」摸摸他的腦袋。
又樺拱起眉。「老闆,你到底是要我去,還是不要我去?」
「都有。」衛勳自己也很矛盾。「有更好的職缺,想要往上爬是自然的。問題是,我又不想要你和冉權琛接觸,那傢伙……哼,反正想到他天天在辦公室裡和你接觸,我就一肚子火!」
「老闆,你……這是在吃醋嗎?」
一愣。衛勳的臉逐漸地燙紅了。「X的,我吃醋不行喔!」
又樺沒想到他反對的理由遠比自己想的還單純。「我要按照計劃跳槽到『今鑫』去。」
「啥?!」猛然跳起。
又樺將他緊摟在懷中說:「因為可以天天看到老闆吃醋的模樣,就是最好的紅利了,我怎麼捨得不要呢?」
「你、你……你這臭小子!」竟然戲弄老人家!
「我、我……我愛你。」
低頭親吻住衛勳還想嚷嚷的嘴巴,又樺發誓總有一天,要讓頑固又害羞的牛肉麵攤老闆,親口說一聲——我愛你!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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