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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維倪]順手牽良人(天機不可說之三)[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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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李洪元
時間:
2020-3-4 14:00:05
標題:
[維倪]順手牽良人(天機不可說之三)[全文完]
順手牽良人
(天機不可說之三) 作者︰維倪
嘿,敢情天庭辦事比朝廷有效率,
不然,怎麼他才在心里祈求送個會打仗的人來幫他,
就從天而降一個奇裝異服的怪女人到懷里?
最怪的是,當他表明身份後,她竟開始喊他「祖師公」,
見鬼了,他連徒弟都沒,哪來她這個自稱來自未來的徒孫,
想卜一卦,奈何下山前師父殷殷告誡他不可妄測天機,
然而不管她也不行,于是為了不讓她被當成奸細嚴刑逼供,
他不得不以「自己人」的名義力保下她,
然後他這個人人眼中的昏庸主帥便又多個好色的罪狀,
不過她還真是他的貴人,不但助他發現敵軍的包抄路線,
還偷來敵軍重要的祭祀聖物,嚴重打擊對方士氣,
瞧著她因為執行這些任務而傷痕累累,他忍不住心疼,
他清楚自己動了心,但對一心想「回家」的她而言,
他的感情只是負累,尤其他還是她祖師婆的準相公……
作者:
李洪元
時間:
2020-3-4 14:00:56
楔子
二十一世紀,一座遠離喧囂的古樸宅院里,一場算得上莊嚴的接任儀式正在進行著。
在現代社會的角落,盜門,這個曾經盛極一時的古老門派,至今仍延續著。
世世代代的盜門弟子,遵守著「盜亦有道」的古訓,傳承著俠盜精神。如今,盜門非但沒有沒落,還在暗中協助警方抵御高科技犯罪,破獲多起國際竊盜案,活躍于社會舞台。
盜門的存在于業界內早已不是秘密。而盜門的歷屆掌門,一貫是通過嚴格選肝的最優秀兩人,業界人稱他們為「盜神」和「盜仙」。
暴桌上,檀香裊裊的在空氣中飄散。
暴桌前,鶴發童顏的齊松柏虔誠地雙手合十。
半晌,他緩緩睜開眼,眼角余光掃向從剛才起就靜不下來的兩個徒弟—著恤牛仔褲,一臉無奈的是哥哥;扎馬尾穿Polo衫,一臉無聊的是妹妹。
「永沛,芝芝,你們也過來拜一拜祖師爺。」
啥?他們也得拜?他老人家自己拜還不夠啊!
兄妹倆對視一眼,齊齊在老人家背後做了個鬼臉。當然,盡管不情不願,兩人還是乖乖在師父兩側跪下。
「那個……師父,咱們門里怎麼這麼多祖師爺,咦?還有祖師奶奶?」
朱芝芝哭笑不得的看著面前的四幅畫像,再度感嘆。師門真是人丁興旺啊!
興許是對這劣徒的資質早已絕望,齊松柏倒也不在意她語氣中的調侃,緩緩地起身。
兩個頑徒一見也跟著要起來,卻在第一時間被喝住,「你們繼續跪!」
兄妹倆沮喪地跪了回去。
憑什麼啊他?
哪里會不曉得兩個孽徒的心思,齊松柏只是懶得計較,坐進太師椅里,又品了兩口香茶,這才緩緩開口介紹。
「本門開山始祖乃是一對劫富濟貧的俠盜兄妹,這點你們應該清楚,就是中間的那兩幅。而祖師婆右側的是她的夫婿,北國的九王爺慕無極。九王爺曾經為北國解除邊患西蠻人的威脅,是個戰功赫赫的大英雄。左邊那個,則是祖師爺的妻子,才貌雙全的尚儀公主,也就是九王爺的妹子。」
原來是親上加親嘛。
朱永沛卻搖搖頭,頗不贊同,「堂堂王爺,娶了個小偷……俠盜當老婆,他怎麼想的?」
「堂堂公主,還不是嫁了個賊?」朱芝芝瞟了哥哥一眼。
「那怎能混為一談?」他指了指中間畫像,「妳看咱們祖師爺,玉樹臨風、儀表堂堂,一看就是非凡人物。公主慧眼識英雄,郎才女貌,那是天作之合。」
「拜托,我的哥哥!」她受不了地叫嚷,「你眼楮有問題啊你看那畫上的祖師爺和你簡直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你要自吹自擂也不要這麼明顯好不好?」
「我說的句句都是實話。」
他朱永沛本來就是玉樹臨風、一表人才!只有這個被泥巴糊了眼的妹妹才會一天到晚對他大呼小叫。
「我的天,自戀也該有個程度。」朱芝芝白了他一眼,「怎麼看祖師爺的搶眼程度都不及祖師婆嘛!」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王爺當然會喜歡祖師婆啦!
看看牆上那位和妹妹神似的祖師婆,朱永沛嗤之以鼻,「妳直接夸自己美麗無雙、傾國傾城不就好了?」
怎麼這麼巧,偏就和他們兄妹生得一副模樣?真是見鬼了。
「朱永沛你……」
「都給我住口!」齊松柏威嚴的響喝令兩人渾身一僵。
糟了,剛剛聲音好像大了些。
「拜祖先!」
「是!」
兄妹倆一起朝著畫像三叩首。
朱芝芝心道︰祖師婆,我拜的是妳,妳可要收到不要被祖師爺搶去啊。
朱永沛心道︰瞧見和那臭丫頭神似的臉,我就有氣!祖師爺,我拜你!
拜過祖先後,齊松柏將一本古書遞到兩人手里,如釋重負道︰「從今天起,光耀盜門的重擔就落在你們肩上了。」
兄妹倆相視一笑,學著古裝劇里的樣子,齊齊拱手。
「第三十八代盜神朱永沛—」
「第三十八代盜仙朱芝芝—」
「謹遵師命!」
作者:
李洪元
時間:
2020-3-4 14:01:18
第1章(1)
狂風飛卷,沙塵漫天。
訓練有素的軍隊接到前方的指令後,齊齊停住腳步。
士兵們遲疑地你看我、我看你,最後將目光集中在前方的主帥身上。
又停?這已經是今天第十三次了!
自古帶兵最重士氣。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他們倒好,新主帥來了三天,不是閉門不出就是咳聲嘆氣。好不容易說要突襲敵營,卻是用了整整半天走走停停,到現在回過頭還能看見邊關城門呢。
這仗到底還打不打?
抹了抹臉,副將張勇上前小心詢問道︰「王爺,你看我們是否還要……」
以這種速度,別說偷襲敵營,就算正面進攻都已經延誤了時機。要他看,那些西蠻人八成早等在營門口,再不久,怕就要先攻過來。
「咳!」慕無極低頭擦了擦嘴邊的沙塵。這鬼天氣,一張口就是一嘴沙子,真和鳥語花香的藏雲峰沒得比!
想他不久前還在藏雲峰過著閑雲野鶴的日子,誰料得到一下山,在自己的王府里待沒幾天,就被弄來這鳥不生蛋的邊關受罪。
他這是招誰惹誰了?
兒時因為北國朝廷局勢不穩,他被母妃送到南朝邊境內的藏雲峰天機門下拜師學藝,逍遙日子過得正歡快,他和師姊鄔亦菲連同小師妹蘇清妙就被師父無塵子一起掃地出門。
由于他們三人各自習得師父一項絕學,人稱「天機三奇」,師姊鄔亦菲精通奇門遁甲五行八卦,師妹繼承妙手回春的醫術,他則有一手觀星佔卜知天機的本事,听起來很公平,才不!他下山之前,師父居然對他說,泄露天機的代價是很大的,要他千萬不可以展露真材實學,凡事順其自然,又說天道運行自有其規則,莫強求、莫干預,否則折了他個人的壽命事小,影響到天下局勢,上蒼的責罰是很重的。
換言之,他這些年紫微星象是學心酸的,英雄無用武之地。
包要命的是,他已經登基為帝的三皇兄,認為他既然拜了高人為師,如今藝成下山必有通天本領,二話不說指派他領兵作戰。
天曉得,行軍布陣他根本是一竅不通,更沒有移山倒海、飛天遁地的好本領。
嘆,再嘆,嘆完還嘆,嘆了又嘆。
他知道,自己再這麼嘆下去,底下的將士們怕不是戰死在沙場上,而是先被他這個元帥活活氣死。
軍心已經動搖了啊。
「傳令下去……撤軍!」
這似乎是意料中之事,副將不意外,士兵不意外,連他自己也不意外。所謂的偷襲計劃像一場鬧劇,沒人指望他能成功,實際上他也確實沒有成功。
于是,駐扎邊境的北國軍隊龜速出城,這一現象,再度引起西蠻人的費解。
這群狡猾的中原人,到底要做什麼?
◎◎◎
眼看離城門越來越近,慕無極眉頭越鎖越深。
其實,從一開始,他就沒打算要偷襲西蠻軍。
這計劃是其它將領提出來的,意在為他立威。這邊關天高皇帝遠,君威鞭長莫及,要服眾,需要的是赫赫戰功。
然而,他又怎能為此而讓將士們白白犧牲性命?
他不是打仗的料,不知道面對敵人應該做什麼,但至少知道不該做什麼。
是他不好,當初皇兄任命他帶兵時,他就應該抗命的,那麼犧牲的最多是他一個人的命,而不是北國千千萬萬的男兒。
這些日子,底下的將士們把話傳得多難听他不是不知道,可跟他們說出這些顧慮,又有幾個肯听的?只當他怯戰罷了。
他,北國九王爺慕無極,善于思考,但卻不善于表達和行動,這是他致命的弱點。
之所以順著那些副將的意,出城來逛這麼一圈,多半是被他們嘮叨煩了。
如今回去後,又該如何?
頭疼得好厲害,慕無極幾乎要不顧形象的趴在馬背上哀號。他好好在王府里過日子,不爭不搶更不曾跟誰結過仇,為什麼卻要落得如此可憐的境地?
早知道就不該立刻回家的,他應該四處走走,探訪名川古勝……
老天啊,你要是可憐我,就派個會打仗的人下來幫幫我吧—
「啊!」
大軍再次頓住步伐,就在城門之下。只不過,這回不需要指令,眾人自動停了下來,目光齊齊投向元帥懷里的「不明物體」。
此時,慕無極張大嘴巴,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鱉異!太……太詭異了!
饒是他這種對玄術、陰陽學有研究的人,都對眼前的狀況感到不可思議。
騰出一只手,他使勁揉了揉眼楮,確定懷里的確是平空多了坨「東西」。
耙情天庭辦事比朝廷有效率多了,他才剛捎了口信,這就馬上給他「掉人」過來了?
沒錯!人,還熱著,的的確確是個大活人!
就這麼刷地掉下來,給他結結實實抱了個滿懷,撞得他胯下的馬都後退了好幾步才穩住。
「張副將?」
「末……末將在!」就是見慣了大風大浪的張勇,也不禁被這詭異的情況驚得一愣。
慕無極抬頭望了望高大的城樓,這才又轉向他,「敢問張副將,咱們這里有從城樓上跳下來這類訓練……或是余興節目嗎?」
「聞所未聞。」
「就是說‘他’不是從上面掉下來的?」他指了指懷里的人。
「絕對不是!」城樓上都是多年在邊關從軍的好手,怎麼可能無故掉下來?
「就是說‘他’是平空出現的?」
「這……」張勇頭上冒出細細的汗珠。這事實在詭異,若非親眼見到,他是死也不會相信,這可要他如何解釋?
「就是說……」某人好像是問上了癮。
突然,一聲細語為可憐的張勇解了圍。
「你們不要吵好不好……」
不請自來的某人在慕無極懷里動了動,似乎是想調整姿勢,不料身子卻整個往下一斜。
一情急,他下意識的伸手護住,再一低頭,卻是心跳猛地漏跳一拍,一雙靈動的杏眼就這樣在他毫無防備時闖進他的心扉。
馬背上空間本就狹窄,兩人此時的姿勢又是非比尋常的曖昧,慕無極幾乎都能感受到對方在自己胸前細微的呼吸。一時間,他竟不太知道下一步要做什麼。
而剛完成自由落體全套動作的朱芝芝就沒這麼浪漫了。
之前腦子暈暈沉沉,身子也不听使喚,這一滑,驚嚇中倒是清醒不少。
堂堂盜仙不是白混的,即使身在不知名的地方也能迅速冷靜下來。
懊說什麼、不知道。那就先閉嘴好了。
趁著周圍人發怔的空檔,她快速掃了下周圍的環境。
一群古裝打扮的人,有主帥、有副將、有士兵,看起來像是拍片現場,可是沒有導演、沒有燈光、沒有攝影機,感覺不太對……
腦海中逐漸成形的猜想讓她下意識想逃避。
她不相信,不相信那樣詭異的事情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開玩笑,穿越不是只發生在小說和電視劇里嗎?再說,就算要發生也得有個媒介吧,她這一生盜寶無數,各朝骨董都踫過,其中不乏帶有神秘色彩的,可不也都沒有事?沒道理,她好好的在家里吃飯看書就穿越了啊!
書?朱芝芝靈光一閃,不禁皺眉。
對!就是那本怪書!
看著表情豐富的某人,慕無極很想發問,一張口,卻又想不出應該從何問起。
這時候,朱芝芝終于開口了。
「請問,這位……仁兄,」想來想去在沒搞清狀況前還是別亂稱呼的好,「如果我現在暈過去的話,會不會受到什麼不人道的對待?」
這里的狀況看起來像是正在打仗,萬一她被錯認成間諜,不知道他們會不會虐待戰俘?
慕無極微怔,想了想,搖頭,「在沒確定妳身份之前,應該不會。」
「那……你說了算嗎?」雖然在穿著上,他看起來的確像這里的老大,但眼神卻太過謙和,為了保險起見,她還是問清楚的好。
丙然,他又是一怔,苦笑道︰「目前還是算的。」
再過幾天,底下將士會不會造反他就不知道了。
朱芝芝一听,如釋負重的笑了笑,「那我先謝了……」話音方落,竟是兩眼一翻,真的就勢「暈」了過去。
祖先啊,先讓我逃避一會吧,這是一場夢!
「喂,妳……」慕無極被她殺了個措手不及。
他還有問題要問啊!
可惜無論他怎麼搖晃,懷里的人就跟睡死了一樣一動也不動。
慕無極回過頭,面對一頭霧水正等待他下令的眾將士,無奈地嘆了口氣。
「先回去再說。」
這下好了,大家的注意力倒是被轉移了。
老天爺,你這算是變相幫我嗎?慕無極有些訕訕的想。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半夢半醒間,朱芝芝反復地問著自己這個問題,得到的卻只是陣陣揮之不去的暈眩。
她還記得,最開始時,她和總是不合拍的哥哥剛完成掌門繼位儀式……
◎◎◎
作者:
李洪元
時間:
2020-3-4 14:01:37
第1章(2)
「丫頭,妳先回家,我去買點東西。」朱永沛將那本祖傳古書隨手扔向她。朱芝芝姿勢優雅地一揮手,書穩穩落在手里,「輕點,這書有千多年的歷史,禁不起你這麼折騰。」
「我管它?反正再過個二、三十年,就要傳給下任掌門。形式而已,我猜師父壓根沒看過里面的內容。」
一轉身,人靈巧地上了公交車。
她頗不贊同地搖了搖頭,「這人怎麼這樣呢,就算是事實,也不一定非要說出來呀!」
聳聳肩,朱芝芝步履輕盈地朝家里走去。
用腳指頭也猜得到他哥干什麼去了。
她的姊妹淘鄭寶兒說過今天會來她家作客,順便露露廚藝,某人肯定樂得去超市買食材了。還裝呢,倒要看他裝到什麼時候,表面上說對人家沒感覺,背地里又積極得跟什麼似的……
丙然,一開門,她就看見好友笑吟吟地在屋內忙東忙西。
「嘖嘖,這是不請自來的‘田螺姑娘’,還是報恩的‘白鶴女’啊?」看來和某人進展不錯啊,都「登堂入室」了。
鄭寶兒好笑地瞅她,「妳那張嘴,構造肯定跟一般人不一樣,一句話不損人就難受。」
「沒有的事!真是的,我怕有人一開門就只見我一人回來,難免有些失落,這才好心逗逗的。招人嫌了不是?古人說什麼來著?兒大不由娘,女大不中留啊。」
「古人還說︰唯妳朱芝芝與小人難養也!」
真服了她,一天到頭就知道貧嘴。
「哪有這句話?除非妳是古人。」
「妳別不信,我還真就是古人,本宮乃堂堂北國尚儀公主,還不給我跪……」鄭寶兒半真半假的調侃,目光卻在觸及她隨手扔桌上的那本古書後猛地轉為驚愕。
「那妳不成了我祖……」朱芝芝敏感地察覺到氣氛不對,「怎麼了?」
鄭寶兒的情緒似乎突然起了劇烈的波動,「芝……芝芝,妳繼任掌門了?」
「哎?妳怎麼看出來的?呵呵,我背後閃靈光了?」
難道當掌門還有金光護體?不過,寶兒有必要驚訝成這樣子嗎?
「怎麼了?」
半晌,像是想起什麼重要的事情,鄭寶兒急問︰「芝芝……妳的手機呢,充電了嗎?」
啊?朱芝芝一時間有些跟不上她的思維。
「對了,我有備用電池!妳說過的,在妳去之前一定要提醒妳……」鄭寶兒忽然慌亂起來,「芝芝,妳別動,妳千萬別動,妳等著我,不要走啊!」
話音未落,人已經消失在門口。
事實上,她家就在隔壁,她用不著這麼急的。
朱芝芝莫名其妙地看著古怪的好友,又莫名其妙地看看桌上那本書。
和它有關?
到底怎麼回事啊?
不過寶兒做事向來有她的道理,她要她不動,她就別亂動好了。事實上,她現在餓得要命,確實也走不動!
隨手抄起那本她原以為自己到世界末日也不會多看一眼的書,翻了翻,卻在下一秒怔住。
◎◎◎
迸書內,用古墨書寫著的—竟是現代漢語?
並且內容是—
親愛的二十一世紀的朱芝芝︰
現在開始,妳還有十秒鐘和這個時代告別,未來無論發生什麼匪夷所思的事情,都要記住珍惜妳身邊的人。
末端還有一行小字。
速記五項提示,必有所助︰牛尾山、黃金匕、五王爺、水流和……
最後兩個字有些潦草,像是匆忙寫上去的。
這……都是什麼啊?
可惜,她已經沒有時間詫異,古書上的字跡忽然模糊了起來,一陣昏眩席卷而至,她猛地抬起頭,卻發現視線範圍內的物體開始扭曲。
突然明白好友臨走前說的話。原來她說不要動,是這個意思啊……
十秒鐘轉瞬即逝,朱芝芝只來得及一瞥,耳邊傳來鄭寶兒的聲音—
「芝芝,電池、電池……哎!還是晚了。到那邊先找慕無極,記住!找慕無極啊!」
慕無極?祖師婆的九王爺?什麼意思啊!
來不及細問,眼前猛地閃現一道白光。
朱芝芝覺得身體被好多股力量用力撕扯,一陣劇痛後,便徹底失去意識。
◎◎◎
鴉雀無聲。
床榻前,一名老軍醫認真地為昏迷中的女子把脈。
慕無極屏息等待著,連他自己都未意識到,他對這個來歷不明的女子有著一絲過度的緊張。
「回王爺,這位姑娘並無任何傷病,只是精神上受到極大的刺激,加上過度疲憊,暫時昏睡而已。」老軍醫恭敬地稟報情況。
「那她什麼時候會醒過來?」
老軍醫斟酌了下用詞,這才抬頭道︰「隨時。」
慕無極看了看床上昏迷的女子,差點就想佔卜算算這是怎麼回事,不過一想到師父的交代……罷了,等她醒了再問也行的。
「你先下去吧。」
老軍醫一走,慕無極目光又回到床上人身上。
其實,這姑娘長相並非傾國傾城。
可是……城門口那一睹,他卻覺得自己有些著了魔。
他不但拚命催促底下的人去找大夫,還在軍醫診斷時緊張得要死,又在得知她只是昏迷時大大的松了一口氣。
彷佛冥冥中有種力量牽引著他,想讓她睜開眼楮。
他最先注意到的,就是她的杏眼,靈動不邪氣,她的鵝蛋臉,在面相上稱為木形臉,通常有這種臉型的人大都心思縝密,而貼臉的耳朵,代表她頗講義氣,濃眉則象征有沖勁,如果這五官生在一個男子身上,肯定是個英雄豪杰。
所以,他不顧眾人反對,堅持一切都等人醒了再說。
但是,他畢竟是主帥,如果她真如眾將士所言,是外族的奸細,要對北國不利的話,那他也不能更不會保她。
而現在—
似乎是攤牌的時候了。
「沒人了,別裝了。」
朱芝芝沒料到這人看來笨笨的又無害,感覺卻這麼敏銳。
「呵呵。」睜開眼,她干笑了兩聲以緩解尷尬氣氛,「我不是故意裝的,我只是太累不想動而已。」
「妳不用動,只要回答我的問題就行了。」
作者:
李洪元
時間:
2020-3-4 17:16:45
第2章(1)
朱芝芝望著眼前這個與剛才判若兩人的男人。他變臉怎麼比翻書還快?還以為他很好騙呢……
她環顧了下四周的擺設,心中對自己的處境多少有了底。
肯定不是劇組,那麼是真的了。
穿越……我的老天!
這種事竟然真的存在,要不是那本破書事先給了她些提點,她現在一定還處在過度刺激中,難以接受事實。
「我……還是先起來好了。」躺著說話好奇怪,她想用手撐起身子,卻發現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自己做起來竟十分吃力。
「別白費力氣了,妳在昏迷中喝的藥有軟筋散的成份,想隨意活動,起碼要等兩個時辰以後。」
朱芝芝一怔。
誰說這個男人毫無威脅的?
誰說這個男人值得信任又好騙的?
真該抽自己兩記嘴巴子。
她有些憤憤地瞪著他,「你不是承諾不會對我不利嗎?手段太卑鄙了吧!」
枉她還以為遇著好人了!
看來她還沒摔壞腦子,慕無極不以為然道︰「妳不覺得這樣的條件根本不合理嗎?我完全不知道妳的來歷、身份以及意圖,如何能夠和妳談君子協定?再者,江湖上有專門培養女殺手的組織。我怕自己得罪了人不知道,最後怎麼死掉自己也不知道。」
「可是我也不知道啊!」哪里不公平了。
慕無極一怔,皺眉。「我又沒死,妳當然不知道。」
朱芝芝無力白了他一眼。「我、是、說,我也不知道你的來歷、身份以及你限制本小姐行動的意圖,我有沒有怎麼樣你啊?」
當然,前提是她目前得有那個能力。
他好笑地看她,「妳是說,妳不知道我是誰?」
「你很有名嗎?我干麼要知道,我也根本不想知道。」
她現在只想知道要怎麼回去,她是一秒鐘都不想待在這里。
「妳也不知道這是哪里?」
「不知道,不過這個我很想知道。」
慕無極听完,望著她若有所思,說︰「如妳所願,我告訴妳,這里是北國邊境蘭州。」
北……國?
蘭……州?
她就知道,有人整她!
不,是老天在整她。
朱芝芝欲哭無淚的轉過頭。
人家小說里,穿越時不是都剛巧掉在皇宮、世家,還是什麼山莊的,遇見一個英俊瀟灑、睿智無敵,雖然萬人迷卻在見著女主角之後就死心塌地的皇帝、盟主,還是什麼霸主之類的?
怎麼她就這麼可憐,掉到黃沙漫天的沙場上!
這多虧兩邊還沒開打,要不她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不!她是命太好了,要不然怎麼從天而降都沒摔死呢?就算摔不死,也有可能在半空中被箭射死,掉到馬上被刀砍死,落到地上被馬踩死……想到這里,害怕襲上心頭。
多危險吶!
她朱芝芝可是個只敢在孿生哥哥面前嗓門大,而且從不否認自己膽小的人啊。
慕無極見她一會皺眉一會哀怨,一會欷吁一會慶幸,表情豐富至極,他看得感到挺有趣的。
說實話,她的說法十分可疑,可他看得出她沒有說謊。
也許真如她所說,她自己也處在一個十分混亂的境地,搞不太清楚情況。反正她目前對他也造成不了威脅,先由著她去好了。
「那麼,這位姑娘,現在是否輪到我發問了?」
「啊?」朱芝芝回過神,「噢……你問吧。」
一味地閃躲只會引起對方的懷疑和警惕,那對她的處境無疑是雪上加霜,盡管她現在沉浸在對自己悲慘命運的哀悼中,真的沒什麼心情。
「妳是誰?」
「敝姓朱,名芝芝,‘朱芝芝’的‘朱’,‘朱芝芝’的‘芝’,叫我‘芝芝’就好了。」
「……從何處而來?」
「從—天而降。」
慕無極菀爾,「妳來此的目的是什麼?」
「我連自己怎麼來的都不知道,哪會知道自己下一步要干什麼?」
他似乎有十足的耐性,「妳看吧,連妳自己都不知道妳來做些什麼,我又怎麼能相信妳不會做些什麼?」
听起來像是繞口令的話卻出奇的有邏輯。
朱芝芝想了想,也確實是如此。
如今兩軍對峙,她莫名其妙地闖進來,身份本來就可疑。再者,在這個年代,她一身Polo衫休閑長褲也算是奇裝異服,難免被誤認為外族奸細什麼的。她現在還能在這里安……不太安心的躺著,對方已經很夠意思了。
猛地,想起好友的叮囑……唉!既然沒什麼頭緒,也只有找到祖師公再說了。
就不知道祖師公出生了沒有?多大了?死了沒?
避他的!好歹先祭出祖師公的名諱,就當拖延時間好了。
再三斟酌後,朱芝芝開口道︰「我……其實我想找人!」
「什麼人?」
「慕……」慕什麼來著?
絞盡腦汁搜尋著對這個人物為數不多的記憶,終于—
「啊,對了!慕無極,我找慕無極。」
慕無極端茶的手一頓,怪異地瞧了她一眼,又不動聲色地喝了口茶,「妳認識他?」
「這你不用管!」怕多說兩句就泄了底,朱芝芝轉移話題道︰「反正我肯定不是奸細,也不會給你們帶來任何麻煩就是了!」
彷佛看穿她的心思,他眼中精光一閃,「告訴我,妳為什麼要找慕無極?我可以幫妳找到他。」
朱芝芝一驚,「你認識他?」
他淡笑,「何只認識,我和他從小一起長大,他的事沒有我不知道的。」
自己跟自己自然是一起長大的,自己的事,他當然全都知道,他可一句謊話也沒說。
◎◎◎
「噗!」上一記得還沉著冷靜的九王爺猛地一口茶噴出來。
「你怎麼了?」干麼拿看怪物似的眼神看她?她從天而降時,他都沒這麼驚訝呢。她只是想,祖師公不理她的話,祖師婆總會听她兩句吧。
「沒事,失禮了。」慕無極盡可能裝作若無其事,「他夫人我也認識,有什麼事嗎?我可以代為轉告。」
等他有了夫人時,他當然可以告訴她,所以,這句也不算騙人。
「謝謝你的美意,不過真的不用了,這種事情我還是親自說比較好。」她親自說,人家都不一定會相信呢。
嘆了口氣,慕無極站起身來,走到床前,居高臨上地看著她。
直覺到一股危險的氣息,她警戒地迎上他的目光,「你干麼?」
「一會,外面的人審你的時候,我勸你換一套說法。」
「為什麼?」
「因為你剛才的話,連我都騙不了。」
朱芝芝瞪大眼楮。「什麼叫連你都騙不了?你以為自己很單純啊!何況,我說的句句屬實。」想套她話,挑她語病,沒那麼容易。
他無奈的在床邊坐下,「至少你不能用慕無極這個名字來說,更不要提他那位‘夫人’。」
「為什麼不能?」
她攀親帶故的皇室中人可就這麼一個……不是,一對!
慕無極突然笑了,笑得淡雅脫塵、莫測高深,一瞬間,令朱芝芝有如墜夢境的感覺。然而,他接下來說的話,卻讓她狠狠地跌回現實。
「因為……本王就是北國九王爺,慕無極本人。」
聞言,朱芝芝愣了一愣,旋即猛地坐了起來。
慕無極警戒地退了一步。
他從不低估任何人,尤其是身份不明的人。就如江湖上,最讓人防不勝防的往往是老、弱、婦、孺四類人,他眼前就是其中一類。
很明顯,軟筋散對她根本毫無效果,她之前的無力也是裝的。
「你到底是誰?」
朱芝芝眼楮閃閃發亮。軟筋散這類藥早在她初入盜門時就已試過百八十遍,他下的劑量頂多讓她暈眩個五分鐘。方才假意受制,不過是想在關鍵時刻留一手。
而現在,顯然沒這個必要了。
慕無極還沒來得及叫人了,朱芝芝興奮地喊叫立刻讓他踏入又一次震驚。
「祖師公,我可找到你了!」
這回,他連下巴都要掉下來了!
◎◎◎
一晃眼已是月上枝頭時分,眾將士皆惦記著今日城門口的奇遇,奈何元帥于房中審人,卻是直到入夜還不出來,眾人又憶起白天元帥見那女子時失神的模樣,難免懷疑屋內的人到底在忙些什麼。
當然,是他們多想了。
屋里其實正上演出讓慕無極無比頭疼的一幕。
「祖師公,你相信我啊,你一定要幫我!」
「你先冷靜一下。」
「我莫名其妙被送到這地方來,你叫我怎麼冷靜!祖師公啊……」
「好了!」某人忍無可忍。
「你答應了?」某人語帶驚喜。
慕無極不說話,只是頭疼地揉著太陽穴。
他看得出來她沒有在撒謊。可是,她所說的事實實在太過匪夷所思,他需要時間整理思路。
照她所說,她是他未來夫人的徒孫,從一千年以後莫名其妙掉到他所在的這個年代。
要誠如她所說,他還真不能不幫……不過,他更好奇的是,這麼說來,他未來娘子會是個有來頭的江湖人物?這可能嗎?
說句難听的,他堂堂九王爺怎麼有機會結識江湖人?在認識的人中,勉強算得上江湖人的,就只有師父無塵子、師姐鄒亦菲和師妹蘇清妙了,如今回到北國,當回王爺,將來不是與他國聯姻,就是娶王公貴族的女兒了。他知道自己現在考慮這個問題有點無聊,但誰對自己的另一半不好奇呢?
偏偏師父又不準他……唉!
「祖師……」
又來了!
「停!」他忙制止某人的催眠攻勢,「我問你,你剛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接受不了吧?」
「何只是接受不了,我受到嚴重的刺激啊!」她現在還在刺激當中呢。
「所以我也一樣,我需要時間思考,所以請你安靜一下好嗎?」
這招出奇地奏效,朱芝芝立刻收聲,安靜得就像不存在。
餅了一會,慕無極忽然覺得四下靜得有點不對勁。他轉身找人,卻發現屋里竟然一個人也沒有!
頓時他心下一緊。難道……
作者:
李洪元
時間:
2020-3-4 17:17:07
第2章(2)
「你在找我嗎?」一道悶悶的聲音傳出。
他一怔,「芝芝?你在哪里?」
「我在你身後。」
一回頭,他果然看見朱芝芝老老實實地站在原地。
「你剛才……」
「那是盜門的隱遁形術,就是利用光影等周圍一切把自己掩護起來,我見你需要安靜,就遁了一會……祖師婆沒和你說過嗎?這是她最得意的功夫啊!」
她故意露這麼一手,其實也是想證明自己所言非虛。
然而,事情終究不如她希望的那般順利。
慕無極苦笑,「我正想和你說的就是這件事。」
她隨性地坐到桌邊,等著他的下文。
他嘆了口氣,決定還是實話實說,「你口中的祖師婆,我是見都沒見過……換句話說,我還未娶妻。」
這下輪到朱芝芝傻眼了。
不會吧?
「那……那你有沒有妾啊?」她抱著最後一絲希望試探。
或許祖師婆只是個妾什麼的,只不過後人以訛傳訛才扭曲了事實。
結果,對方只是沉默。
「兩小無猜的青梅竹馬?」她不死心地甩起一要小 ,做無謂邪狀。
沉默。是有,但她們各自有命定之人,不會是她說的那個人,索性不回答。
「艷冠群芳的青樓佳人?」一聳肩,某人做風塵狀。
沉默。
「仗劍江湖的紅粉知己?」抱拳,某人做豪氣狀。
回應並不比沉默多,他一搖頭。
懸壺濟世倒有一位。
「那……就沒個人對你說過什麼‘小女子無以為報,只有以身相許’的?」某人再做含情脈脈落難佳人狀。
拜托。再演下去,她都可以得金像獎了!
然而,慕無極一次又一次的沉默終于粉碎了她最後的期盼。
「有沒有搞錯?你堂堂一個王爺,私生活這麼檢點干麼!」她已經被打擊到口不擇言了。
慕無極似笑非笑地瞅著她,「是本王不對了,本王回京後盡量改。」
他鮮少以本王自稱,一來是沒那習慣,二來這不是京城,除非有需要,他並不喜歡擺出皇家威儀。
朱芝芝再沒精力計較他的嘲諷。
看來這王爺潔身自好得很,一點花邊新聞都沒有。
◎◎◎
完了!
耙情她是來早了!
人家還來得及認識她祖師婆呢!
真想抱頭痛哭。
之前還以為找到慕無極就可以回家,現在人就站在她眼前,卻告訴他根本還沒和她家祖師婆扯上關系。
那怎麼辦?她還要回家啊!
頹唐地趴在桌子上,朱芝芝沮喪地連話都不想說。
慕無極在她對面坐下,想了想,還是開口︰「雖然很同情你,但我不得不問,你下一步要怎麼辦?」
「怎麼辦?」她抿了抿嘴,J「當然想辦法回家呀!」
「我是說現在。」
「現在怎麼了?」
慕無有嘆氣。也許這就是不同世界的人之間的隔閡吧。
朱芝芝顯然生活在一個單純得多的環境里,並不知道自己目前的處境有多麼危險。他敢保證,只要她現在出了這個房門,立刻會被外面那些早等得不耐煩了的家伙押下去嚴刑逼供。
「芝芝,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我會相信你?」
她被問住了,遲疑地看著他。
易地而處,換了是她,突然發生這麼荒唐的事,一定會認為是認為是別人的惡作劇。
慕無極正視她,「因為你的話雖然听起來荒謬,但並非毫無可能,這世間有太多玄妙的事是無法用常理解釋的。而且有一點是最重要的,也許誠如你所說,我們之間有千絲萬縷的聯系,而我多少能感受到,所以覺得你值得相信。可是……」他嚴肅起來,「別人並沒有這種感覺。」
他又提醒她說︰「出了這扇門,你不能說出一個合理的理由,那麼就只可能是奸細!現在我們這里在打仗,兩軍對峙絕非兒戲,你來歷不明就是有問題。將士們若執意處置你,我是可以護你一時,但……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歷來軍中,先斬後奏之事並非沒有。
他很想幫她,可是有些事情她必須知道。
一席話下來,朱芝芝竟是冷汗涔涔。
她何等機靈的人,自然听得懂他話中的含意,她今後的生存的確是眼前最主要的問題。
坐起身,她開始嚴肅地思考。
「祖師……」
「停!」慕無極揉揉太陽穴,「這種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絕不可再讓第三人知道,這‘祖師公’三個字,你不可胡亂叫了。」
重點是,他也再不想听了。
活活被人叫老了幾百歲不只。
「對噢,我真不小心。」
迸代對這類詭異的事情恐怕相當忌諱,到時候當她是妖孽,請道士還是法師來收她,那就麻煩了!
「那,王爺,你真的會幫我嗎?畢竟我的來歷太詭異了……」
連她自己都難以置信。
「我不完全能理解,但至少確信你沒有惡意,不過你要記得,我對你的幫助也是有限的。」
朱芝芝感激地點點頭。「王爺認為下一步我該怎麼辦?」
慕無極想了想,忽地眸光一閃。
「……怎麼辦。」
◎◎◎
議事廳內,一干人等哈欠連天,蘭州的眾將士的懶散可以說達到一個頂峰。而為首的,以奉旨前來有些日子卻什麼正經事也沒干過的九王爺慕無極,以及從天而降的朱芝芝。
兩人頂著四輪可觀的黑眼圈,或點頭或搖頭地回答著眾將士的疑慮。
話說,昨天晚上兩人討論了一夜,終于擬定一個還算可行的方案。
原來「真相」是這樣……
九王爺的胞妹尚儀公主思念兄長,不放心他一人在邊境苦寒之地生活,便派了自己的貼身丫環前來照應。後來小丫頭在路上與車隊走散,好在誤打誤撞總算找到蘭州,可又因弄丟書信而見不到九王爺。情急之下,只有女扮男裝,混入軍營,不小心失足自城樓上落下,而九王爺「驚嚇過度」竟也沒認出人來。幸好小丫頭總算保住小命,也見到王爺。
「王爺是說,這位朱姑娘是尚儀公主的侍女?」
「確切地說,現在應該是本王的了。」
沒辦法,他唯一能夠想到的擋箭牌就是尚儀。妹妹啊,這淌混水你暫且膛一膛吧,只要讓某人蒙混過去就行了。
「這……」底下的人顯然有不服氣。
自古領兵打仗,哪有攜家帶眷的?這九王爺來了許久也就算了,如今又視軍規于無物,未免太讓人心憂。
「周將軍不必憂慮,芝芝自小進宮服侍尚儀,是個毫無背景的孤兒,絕無任何可疑之處。本王也知道這有違軍紀,但……她一個弱女子,千辛萬苦到了這里,再遣她回去也不是那麼容易。依本王看,就讓她暫且留下,平時在軍營里做點雜務什麼的,也好過讓她一個人亂闖。」
眾將士雖是武人,習慣直腸子說話,但九王爺這番話是明擺著偏袒。到底是皇上欸點的主帥,倒也沒人敢真扛上,便都沉默下來,只是,不時有人偷瞄朱芝芝,眼里的誤會是顯而易見。
眾人只道,九王爺與這位朱姑娘獨處一室整整一夜,一早出房門便忙著為她洗脫罪嫌、言詞偏袒,這其中玄機,就怪不得別人不瞎猜了。再看那兩人的黑眼圈,想必一夜都沒睡……天知道他們都做什麼了。
就只怕,「侍女」是假,「侍妾」是真。
慕無極將眾人的心思看在眼里,也懶得做無謂的解釋。
反正他在這群將士眼里早是名副其實的繡花枕頭一個,懦弱之外再加上個貪戀美色也沒什麼。
只是回過頭來,這件事情解決了,戰事的煩惱又回到眼前。
「好了,這件事到此為止,我們繼續討論昨天的襲營計劃。芝芝,你就先下去吧。」
朱芝芝點了點頭,盡責地扮演著一個剛受驚嚇、個性溫婉又怯弱的小侍女,卻在走到門口時,趁著眾人不注意朝他比了「OK」的手勢。
慕無極一怔,隨即了然一笑。
他不太明白她的手勢,但從她的表情來看,應該是在贊美他吧。
作者:
李洪元
時間:
2020-3-4 17:17:32
第3章(1)
朱大小姐洪福齊天,又得貴人相助,總算僥幸過了第一關。
為了尋找回家的辦法,朱芝芝便先隨慕無極在蘭州安頓下來。
因為是專門伺候九王爺的,加上眾人對她來歷身份心存猜疑,倒也沒人敢明著對她不滿。
只是,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一些耳語還是傳到當事人耳中。
清早,入境隨俗的朱芝芝換上侍女服飾,謹記著份內的工作,準備到廚房端飯菜,送到她那偉大的主子……九王爺房里。
她朱芝芝是什麼職業出身?周圍的環境她早就摸熟,不需要有人告訴,她就可以輕易地找到廚房。
一路幾個小跳躍,她歡快的出現在廚房門口,「王爺的飯菜準備好了嗎?我要送過去了!」
匡啷!盤子碎裂的聲音傳來。
廚房的人幾乎都錯愕地盯著門口。
驚覺到自己的魯莽,朱芝芝趕緊跑到打破盤子的小鍋旁邊,「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想到會嚇大家一跳。」
慘了,才來就犯錯。
那端盤子的小鍋十五、六歲的年紀,見她道歉,更是嚇白了臉。
「朱……朱姑娘!小的知錯了,您大人有大量,饒過小的吧。」
「啊?」她一愣,「我為什麼要饒了你?」
錯的是她啊!
不料,這句話在別人听來卻完全是另一個意思。廚房里的其他人也趕忙涌過來求情,一時間場面陷入混亂。
「停,停止!」朱芝芝忍無可忍地大喝一聲。
這很管用,比她苦口婆心說上一百句都管用。
「你們這是干什麼?」一大早的,這演的是哪一出?眼看十幾張嘴又要同時說話,她立刻打手勢制止,「你們先听我說。」
于是,十幾張嘴又整齊地閉緊。
「敝姓朱,名芝芝,是新來的侍女,專門負責王爺起居。初來乍到,有什麼得罪的地方還請大家見諒。」
眾人齊齊搖頭,但沒有她的指示,誰也不敢說話。
「剛才的事是我不對,嚇到了這位……小兄弟,芝芝在此賠不是了。」
眾人眼中的恐懼又加深。
朱芝芝在心里白了一眼,暗嘆這個封建社會真是害人不淺。
「其實你們不用怕成這樣,你們拿的是軍餉,付出的勞動;我拿的是王爺的月俸,付出的也是勞動,我們都是一樣的嘛!」
終于,一個看起來像是管事的人開口道︰「朱姑娘這話可折煞我們了,姑娘是王爺身邊的貴人,哪能和咱們混為一談。廚房髒亂,還請朱姑娘移步。」
一番話說得朱芝芝真是越听越別扭,「廚房是做料理的地方,能髒亂到哪去?」
再說了,我就一個普通侍女,你們何必這樣多禮?
「朱姑娘恕罪,這軍營里誰敢當朱姑娘是侍女,誰不知道你是……「
「小三!」
「朱姑娘,這孩子不懂事,您不要同他計較……」
「等等!」朱芝芝臉色一沉,「讓他繼續說。」
不是侍女,那是什麼?敏銳如她,怎會看不出這事有蹊蹺。
誰知那喚做小三的孩子此刻不肯再開口。
◎◎◎
半晌,朱芝芝終于宣布放棄。
「算了,你們該干麼就干麼去吧。別耽誤了將士們的吃飯時間。」朱芝芝無奈地轉身欲走,卻想起飯菜還沒拿,回頭問道︰「對了,王爺的飯菜在哪里?」
「回朱姑娘的話,已經派人送到您房里了。」
那你們就直接送到慕無極那兒不更好?還讓她折騰什麼?
真是莫名其妙!
端了飯菜,她悶悶地來到慕無極的房門口。
「呃……」好險!看四下無人,朱芝芝松了口氣,有模有樣道︰「王爺,早膳來了。」
「進來吧。」
慕無極的聲音清爽得很,該是起床多時了。
一推門,果然見他神清氣爽地……疊被子?
朱芝芝一愣,訥訥地將飯菜放到桌上。
說不上為什麼,這場面就是讓她覺得哪里不對!
不對,當然不對了!
慕無極可是堂堂九王爺,不該是養尊處優,什麼都有人侍候的嗎?
「你……為什麼會自己疊被子?」這麼想著,她就問了。
他無力地嘆氣,回過頭苦笑道︰「那是因為……我等了一個早上,也還是沒人來整理床鋪,所以只好自己來了。」
她要再不來,他就要自己出去「覓食」了,那才丟人好不好?
好在這些事他在藏雲峰時也都是自己來,只是回北國後用不著他做,做看來托某人的福,他要再做回慕無極,而不是九王爺了。
她這才听懂他的意思,「你說的那個人,不會剛好是我吧?」
慕無極白了她一眼,「不是你是本王一千多年後的徒孫。」
那不還是她了!朱芝芝憤憤地走上前,「搶」過他手上的活,「我哪知道還要做這些?我以為把飯菜送給你就行了。別的你又沒說,你要是先告訴我,我就知道了……」
「那還是我不對了?」
她這個侍女還真不是普通大牌,要做什麼還得王爺逐一的教。呵呵,這要傳出去不知又要被說成怎樣了。
「哎呀!我的好王爺,算我錯了,你大人有大量吧?」
她干脆現學現賣把剛才廚子對她的那一套搬來用。
「真跟你計較,你死一百次了。」
他這個祖師公當得可真夠累的!
「好了好了,吃飯了,餓了吧?」朱芝芝連忙殷勤地擺好碗筷。
確實是餓了,慕無極坐下來,剛要夾菜,忽地想起什麼,問「你吃了嗎?」
委屈地搖搖頭,她跑了一個早上,早忘了吃飯的事。
慕無極再度嘆氣,「一起吃吧!我的小祖宗。」
到底誰才是祖先啊。
「呵呵,王爺有令,那我就不客氣了。」
見她喜逐顏開地坐下,吃得比他還大快朵頤,他竟也莫名的心情轉好。
◎◎◎
事實上,打她一進門,他一早上的不快便一掃而空。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一見她就感覺愉悅,忍不住就想慣著她。
都說「隔輩親」,他們之間少說隔了有一千多年,難道也是這個原由?
好笑地想著,不覺就笑了出來。
朱芝芝見他笑得古怪,雖然感到詭異倒也沒說什麼。
真是善變的男人,剛才還氣得跟什麼似的,這會又樂得眉開眼笑的。
吃著,她突然想起剛才那小鍋的話。
「王爺,你是不是跟底下人又說什麼了?」
慕無極一怔,「沒了。」
「那就奇怪了。」
「怎麼了?」
「我跟你說,好奇怪。今天早上我……」她把在廚房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講了出來。
不料,慕無極一口飯險些噴出來,笑得差點岔氣。
「你笑什麼?」
他好不容易冷靜下來,看到她認真的表情,又是一陣狂笑。
「你再笑,我生氣了。」她瞪眼。
「哈哈,我不笑,不笑了……你听我解釋……哈哈……」
「慕無極!」朱芝芝氣極就習慣喊人全名,此時一急,竟也忘了眼前人是她師門的尊長。
他卻是一怔。
靶覺好像又回到藏雲峰時,在她之前,這世上會直接叫他名字的,也就只有明明跟他沒有血緣關系,卻比真正手足更親的師姐和師妹。
見他突然靜下來,朱芝芝這才發現自己情急之下竟不分尊卑,眼珠一轉立刻打起哈哈,「咦?怎麼了?」
這一提醒,慕無極又想笑了,好在總算忍住,並開始替她解惑,「我還當什麼事,我猜,經我昨天替你那麼背書,那些將士肯定以為你是……」
他突然停下,開始在腦海里斟酌用詞。這個關系要怎麼說才不那麼曖昧呢?
「他們以為什麼?」她追問。
他又想了想,才大著膽子道︰「他們以為你是我的紅粉知己,是我故意把你弄來邊關陪我。」
朱芝芝「啊」了一聲,隨即明白他的意思,不禁有些尷尬,「他們想像力也太豐富了吧,怎麼會這麼以為呢……」
慕無極放下筷子,用整個早上他最正經的目光看著他,明明白白分析給她听。
「首先,你來的時候,身份不明?」
她點頭。「對。」
「其次,我審了你一夜?」
再點頭。
「最後,你的嫌疑被莫名其妙的解除了!」
「沒錯,可這能說明什麼?」她不以為然。
這還不能說明什麼?慕無極白了她一眼。
平時瞅著挺機靈的,怎麼遇上這種事這麼不開竅。
「我簡單點說好了。」他拿起筷子指了指自己,「我是男人,」他又指向她,「而你是女人。」
「怎樣?」
「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在一間屋里獨處一夜,之後關系忽然變得很好,你說別人會認為他們那天夜里做了什麼?」
這已經不是暗示而是明示了。
眼珠一轉,朱芝芝干笑下兩聲,卻偏不順了他的意。「還能做什麼,不就談談心、說說話?」
「……看不出你思想這麼純潔,佩服!」
「慕無極!」
好像叫上了癮,而某人也好像犯賤的听上癮,只一個勁的大笑。
◎◎◎
回到北國之後,人人只看得到身為九王爺的慕無極,這般與他沒大沒小的也就只有她了,說真的,她除了給他一種親近感,還有種新奇感受,尤其是看著她那雙靈活杏跟,他的心跳總會不受控制的加速……
這種誤會存在下去,真的好嗎?朱芝芝不只一次想過這個問題。
可是用祖師公的話說,這種事只會越描越黑,順其自然就好。
況且,對現在的她來說,這種謠言更是天然的屏護,好處是很多的。
既然不用工作,又有福可享。她干麼要自己打罪受?
這些天,她徹底摸透當前的情況,包括蘭州戰事。
用祖師公的話說,這仗是早就該打的。
北國西邊與西蠻國接壤,以蘭州為界,本來互不侵犯。然而,近幾年,西蠻一再犯事,擾亂邊陲百姓生活還在其次,這蠻族甚至效法山賊行徑,燒殺擄掠,無惡不作。朝廷考慮戰事一起,難免生靈涂炭,一再容忍,但西蠻人變本加厲,企圖突破兩國交界,佔領北國疆土,這才惹得龍顏大怒。
而祖師公……
套用他自己的一句話,他就是「龍顏大怒」下的犧牲品。
和她所了解的歷史完全不一樣,祖師公親口承認,他完全不是領兵作戰的料。
只因拜一位江湖高人為師,便被認為有通天之能,可以在兩軍交戰時直取敵軍將領首級,建下奇功,硬是把他這個「藝成下山」的九王爺給一腳踢到戰場上。
慕無極談及此事時,咬牙切片齒。
她卻覺得,事情未必像他想得那麼糟。
這幾天經過觀察,她發現祖師公不善指揮作戰,其實是因為他非常討厭征戰,而非能力的問題。
他為人太隨和,性格中少一分王者該有的霸氣,甚至說是……野心。他這個人凡事漫不經心,好像怎樣都無所謂,什麼也不想爭。別人說他懶散,他反倒大樂。
只可惜生在皇家,不然定是個活得逍遙快活的隱士高人。
他雖不善征戰,但在用兵調度、鞏固城池上,成績卻是有目共睹。蘭州在他的坐鎮下固若金湯,西蠻發動過好幾次進攻都無攻而返。這也是為何這麼久了,將士們雖有不滿卻無題發揮的原因。憑蘭州目前的兵力,做到這樣其實很了不起了。
北國糧食充足,兵力富強,反觀西蠻國土貧瘠,如果在秋末之前,他們再沒有任何作為,也只能先退兵。祖師公打的應該也是這個算盤。
這些日子,她偶爾也會跟著他到處走走逛逛,隨著兩人越來越熟稔,謠言也如某人所期望的越傳越盛了。時間久了,她也不去在乎那些有的沒有,清者自清,他們自己知道就行了。
而剩下的時間,她需要專心思考回家的方法。
幾天下來,戰事越來越樂觀,回家的路卻是越來越渺茫。她也趁著沒人時候,到城樓上看過,卻始終找不到任何頭緒。
作者:
李洪元
時間:
2020-3-4 17:17:48
第3章(2)
「我想回家,我要回家啊……」朱芝芝悶在房里,無力地哀號。
扮應該急了吧?平時吵歸吵,到底是從小相依為命的兄妹,從來沒分開過,說完全不想他是假的。
寶兒呢?寶兒這時應該在那家伙身邊吧。寶兒好像知道些什麼,有她在,她可以稍微放心。
「在想什麼?」
今天會議提前結束,慕無極早早回來,本想給她個驚喜,不料一進門就見她唉聲嘆氣地對著窗子出神。
「在想我哥哥。」
「你還有哥哥?」這倒是頭一回听她提起,慕無極不禁有些好奇。
「嗯,雖然經常吵架,雖然他總是沒個正經樣,雖然他總愛跟我爭跟我搶跟我唱反調……」她嘆了口氣,對上他的目光。「但我不想承認也不行,他真的是我哥哥。」
「那他一定很疼你。」
皇家薄情,他和幾個哥哥很少往來。
如今,和他關系較好的,只有胞妹尚儀。
「疼我?你有沒有听我說話啊。」朱芝芝似笑非笑。「那個人才差勁呢!他的樂趣就是看我出糗,他的愛好就是揪我小 子,我最討厭的就是他了!」
慕無極笑著听她抱怨,心想,就算這樣,她不還是想他?
「可是……他是我唯一的親人啊。」她越說越小聲,不知道是在說給他听,還是自己回憶。「小時候,我跟不上課程,都是他教我的,他總罵我笨,但還是一遍一遍地教我;他跟別人打架,從來不告訴我,但每當有人欺負我,他肯定一聲不吭地幫我討回來。後來,我怕了,我怕他因為我惹上麻煩,就再也不敢惹事了……」
「再後來,我們進了盜門。我長大了,可以照顧自己了,就再也不允許他替我出頭。其實,我沒跟他真的生過氣。他那個人瘋起來有些沒分寸,只要他一天沒成家,我就一天不放心。我就這麼一個哥哥,就算他很混蛋、很氣人、很不長進,我還是得照顧他。」
她抬頭,看了他一眼,又失落地低下頭。「你說得對,他挺疼我的。」
慕無極寵溺地摸摸她的頭。
他也是一個哥哥,他有個感情不錯的妹妹。
朱芝芝的話讓他想到尚儀,前兩天還收到尚儀寄來的冬衣,自己那個不善言語的妹妹是不是也是這樣,嘴里什麼都不說,背地里默默關心他?
這樣一想,心中突然很欣慰,在皇家,這樣的溫暖已經彌足珍貴。
況且除了尚儀外,師姐和師妹也是他的家人,他擁有的夠多了。
「放心吧,會有辦法回去的。你要做的是照顧好自己,別讓你哥哥擔心。」
嘴里這樣說著,慕無極想像著她離開以後,心情卻莫名的失落。
「對了,我下午要出去一趟,你要不要去,就當散散心?」
「去哪兒?」
「牛尾山。」
瞬間,記憶中的某根弦被挑動了,朱芝芝猛地站起來。
「你說什麼?」
不明白什麼事讓她如此激動,他疑惑地重復一遍,J「牛尾山啊。」
朱芝芝則喜悅地只想大聲尖叫。
牛尾山?
竟然真的有這個地方?
老天,終于有頭緒了!
◎◎◎
謗據地圖記載,牛尾山是蘭州西側的一座小山,這里荊棘叢生,路途坎坷,步行需要利用利刀開闢道路,行軍幾乎是不可能的。
慕無極之所以注意到這里,是因為此處險雖險,卻是通向外界的一個出口。他必須確保那地方真的不需要駐兵,否則若讓敵人得了先機,麻煩就大了。
而朱芝芝之所以激動至此,自然是那古書上最後一行小字。
她清楚記得,那關鍵的五個詞匯,第一個就是「牛尾山」,不管怎樣,她都必須來看看,這總是一條線索。
朱芝芝不會騎馬,只能與慕無極同乘一騎;為求方便,她向他討了套尺寸較小的男裝,一穿倒也勉強合身。
本來,慕無極是要她坐前面的,畢竟前面安全得多,但她堅持說坐後面好,他也就順著她。
朱芝芝的想法其實一點也不復雜,坐前面的和衣而臥,是要別人保護自己不掉下去,小命交到別人手里,心里總是沒譜;坐在後面,只要自己死死抱住對方,就絕對OK了。
而事實上,她也的確這樣做了。
什麼絕世輕功、會麼高超身法,朱芝芝忘得一干二淨,只覺得這牲口是她前世的冤家,專往顛簸的地方跑。
結果是,慕無極的腰部被她硬生生抓出十道指印。
事後,他還調笑她道︰「這回咱倆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一路順利到了牛尾山。
朱芝芝強忍著暈眩下了馬,在王爺主子的攙扶下來到小山上。
「這里就是牛尾山?」
歇息了一會,朱芝芝很高興自己終于能分辯出眼前只有一個慕無極,百里不是六個在轉圈。
慕無極點點頭,「前面應該走不過去了。」
山上果然如傳聞中一樣,荊棘叢生,再無法前行。
「看來這里真的不需要駐兵……「朱芝芝忽然頓住,用鼻子使勁的嗅聞起來。
「不對!」
他看向她。
朱芝芝站起身來,走到荊棘叢邊,又嗅了嗅,卻什麼也沒聞到。
「別白費力氣了,我堂堂‘盜仙’的鼻子自然和尋常人不一樣,王爺真想學,以後叫祖師婆教你。」鍛煉嗅覺也是盜門中的一門必修課,所以她對一些古怪的氣味相當靈敏。
又听她提到自己的未來夫人,慕無極這回卻提不起多大興趣,反而心里有些酸酸的。不過,他也懶得去細想,只「哼」了一聲,在荊棘叢附近觀察起來。
「王爺,你快過來!」
朱芝芝「盜仙」的本領此時充分得到發揮,似乎任何蛛絲馬跡都逃不過她的利眼。
◎◎◎
也不顧荊棘的利刺,她逕自把手從縫隙中采進去,指著一處,「你看這里。」
慕無極湊過去,看清楚後,不僅擰起眉頭,「這……」
「這是被刀子砍過的痕跡。」
「會不會是附近的樵夫?」
「樵夫砍荊棘干麼?就算砍,也該砍邊緣的。」她幾乎是想也不想地推翻他的猜測。多年來的鑒定經驗讓她對一些事特別敏銳,這是實戰中鍛煉出來的財富。
慕無極也覺得她說的有道理,又去看那截荊棘,卻發現已經掩蓋在叢里再也找不到了。
他剛想伸手去找,卻被朱芝芝攔住。
「干麼?」
「我想再看看。」
她瞪眼道︰「想看就跟我說,你自己動手,想被扎起蜂窩啊?」
二話不說把他拉到一邊,連自己都沒發覺她此時自然而然流露出的親昵態度。
慕無極大腦還來不及思考,嘴角已不由自主地上翹,「那你小心一點。」
她只是頭也不回地揮揮手。「安啦,不看我老本行是什麼。」
朱芝芝一手捏住外圍的荊棘無刺的地方,巧妙地將其固定在其他荊棘上,另一手深入一點,做同樣的動作,反復幾次後,終于又找到那截枝干。
他暗嘆神奇。明明是一雙普通的手,卻靈巧得不像由凡人所控制,輕巧的在尖刺遍布的荊棘叢中游走自如。要是換了自己,大概真的像她所說,會被扎成蜂窩。
接下來,靈巧的手先是用指甲在上面劃下一條痕跡,接著就勢一扭,將那截枝干擰了下來。
這下慕無極幾乎要拍手叫好了。
那荊棘少說也有手指粗,表皮又厚又硬,她是怎麼憑手勁擰下來的?
他不服氣地也挑了根用力擰,卻是無論如何也沒有效果,還險些被銳刺劃到,好在朱芝芝及時拍開他的手。
「告訴你別亂動了!」她無奈地瞪了他一眼,然後瀟灑地吹了吹指甲,「再堅硬的東西,都有最脆弱的一點。你只知用蠻力,當然不行,只要掌握了技巧,也就簡單了。」
還是那句老話,堂堂盜仙絕不是徒有虛名!
慕無極一邊點頭,一邊贊嘆地觀賞著手里的半截荊棘,欣賞的卻是朱芝芝指甲劃斷的那一頭,引得她干咳了兩聲,瞪了他三眼。
某人這才一本正經研究起另一頭,「的確是刀子砍斷的。」
「請問……」
聞聲,兩人齊齊一愣,待回過頭,卻見是個五十開外的樵夫。個頭不高,膚色黝黑,笑得有些靦腆。
那樵夫走近,見他倆衣著不似尋常人家,便有些怯怯的,似是後悔自己過于魯莽。
慕無極最是洞察人心,見對方欲言又止,便好聲好氣地說︰「伯伯,有什麼事嗎?你請盡管說吧。」
那樵夫這才有了點勇氣,結結巴巴道︰「老、老朽是想問二位公子,是否要買刀?」
作者:
李洪元
時間:
2020-3-4 17:18:46
第4章(1)
買刀?
慕無極和朱芝芝有默契地對視一眼。
見他倆果真猶豫了,那樵夫似定下心來,又問道︰「二位是想過到山的那邊去吧?」
「啊……是啊!」靈機一動,朱芝芝往慕無極身前搶了一步,再度發揮演戲天份,眨眼間已是一臉哀怨。「是這樣的,我家公子最喜歡四處游歷,撰寫游記。這次不辭千里從京城來到蘭州,就是想見識邊境的黃沙大叔,一償夙願。不想運氣不好,趕上打仗,想出去卻了不去,出去了又怕進不來。最後,我們好不容易打听到這里,听說……可以繞出去,再偷偷回來?」
瞧兩人文質彬彬,一副書生書僮的樣子,樵夫便也不懷疑,只道︰「公子倒是來對了地方,只是來得不是時候。」
「此話怎講?」
「這牛尾山,的確是可以過去的。」
慕無極一听,心下驚訝,面上卻是不動聲色,只听樵夫繼續道來。
「要過牛尾山雖然不易,但也並非不可能,關鍵就在于我這把刀。」
樵夫解開麻繩,從柴薪細抽出一把短刀,刀身並不光澤,刀刃也不見鋒利,刀把倒是磨得光亮,可見有些歷史了。這刀的不同之處,在于刀身兩側有若干鉤狀刀刃,似乎每一小片都剛磨過不久,甚為鋒利。
「別小瞧了老朽這把破刀,要過牛尾山,全靠它。」
說完,他來到荊棘前,瞄準幾叢,用刀身上的鉤子往荊棘處一鉤,來來去去,揮舞開來,不一會,荊棘被劃開一大叢。再看樵夫,並不似費了多大力氣。
「老……老人家,你這把寶刀,能賣給我們嗎?」朱芝芝本就對這些古怪玩意感興趣,如今若不是為了大局,怕早就奪來試上兩手。
樵夫似乎也頗有些得意,「寶刀不敢稱,這刀跟了老朽十幾年,要不是家里的娃兒病得厲害,老朽也舍不得。二位看能給多少吧?」
被朱芝芝用眼神一掃,慕無極忙不迭掏出兩錠銀子,「匆忙出來也沒帶多少,這些你看夠不夠?」
樵夫兩眼一直,險些站不穩。「夠……太夠了!」
接過銀子,樵夫竟連柴也忘了揀,一邊嘀咕著「遇到財神爺」之類的話,一邊朝山下跑去。那速度,像是生怕他倆會反悔似的。
見此情景,慕無極不明所以地看了看朱芝芝,又看了看地上那把帶銹的破刀。
是不是……
「給多了?」
朱芝芝對這年代一錠銀子代表多少價值自是毫無概念。但從樵夫的態度判斷,她可以確定……
「給多了。」
還多了不少的樣子。
她又看了看那把破刀,確定似的,再度朝慕無極點了點頭。
兩人絕對想不到的是,這樣的刀,山下的人家幾乎都有兩三把,如果討價還價的話,十文錢就可以輕輕松松買三把了。
只能說,那樵夫運氣好,踫上這兩個冤大頭,一個是沒花過錢……慕無極連從藏雲峰回北國都是乘坐師姐鄒亦菲的靈獸金翅鳥,一個是沒花過這年代的錢。
金錢觀念基本上等于沒有。
雖說有了工具,但到底還是費力氣的活。
◎◎◎
慕無極悟性奇高,很快已將那柄經過改良的刀揮舞自如。不一會,兩人便闢出可以容下一人前進的寬度。
朱芝芝就在他身後兩步遠的地方靜靜地跟著,集中精神感受著周圍的情況。
氣味不對,好像是很多人的汗味混在一起,有牲口的味道,應該是馬匹,聲音也不對,除了砍伐荊棘的聲音外,好像還有別的……
「芝芝!」
她回過神,趕緊上前,卻見慕無極停止不前,她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不禁吃了一驚。這……
「你做的?」
他怪異地看著她,「怎麼可能?」
這是條早已闢好的小路,只不過並未直通到盡,他方才從另一邊開闢,竟好巧不巧地和它接個正著。
「這倒方便了,是以前那些樵夫做的?」
「有可能。」慕無極點點頭,但是隱憂也隨之而來。
「我們方便了,敵人也方便了。」像是想到什麼,朱芝芝「啊」了一聲,「你記不記得剛才那個樵夫說我們來對地方,卻沒來對時候。之後,你給了銀子,他就像生怕我們反悔似的,你說他為什麼這樣?」
慕無極想了想,猛地一抬頭。
知他已經明白她的意思,她點了點頭。
「只有一個可能,就是這地方就算斬開荊棘也去不得。」她接過刀打量,「照這刀的磨損程度來看,那樵夫應該長年往返這條路,為什麼這陣子會任由荊棘把路徑掩上呢?」
「還把刀賣掉,似乎再也不打算走這條路了。」慕無極接口道︰「與其說是不想走,不如說是不能走了,至于這不能走的原因……」
「有人佔了路,再走這里,除非是不要命了。」她幫他下了結論。
「你是說……」
朱芝芝向前走了兩步,四處觀察了下,這才繼續表示,「從剛才起,我就聞到奇怪的氣味,有很多人的汗味、有沙土味、有牲口的腥羶味,還有什麼東西燃燒的味道,這一切組合起來,你說像什麼?」
「駐扎的軍隊?」
她點點頭,正色道︰「如果我猜的沒錯,我們的敵人,比我們更早發現這條捷徑,而現在,正在積極地策劃進攻路線。」
再堅硬的東西都有最脆弱的一點。北國的西面邊防重地蘭州,在他坐鎮之下固若金湯,敵人多次無功而返,但這回如果被他們得逞,後果不堪設想,因為這牛尾山將成為北國軍防的最大漏洞!
朱芝芝回過頭,胸有成竹地一笑,「要不要跟我往前走走,看看會不會出現兩個西蠻兵……」
話音未落,她已覺一股殺氣逼近,直覺的閃身,回頭卻見一張猙獰的異族臉孔近在遲遲。
想叫,卻叫不出聲音來,一口氣梗在喉嚨里如何也吐不出來。朱芝芝已經被恐懼奪了心魂,完全動不了。
就在她以為自己死定了的時候,人高馬大的西蠻兵臉部突然痛苦地扭曲,接著咚的一聲倒在地上。
慕無極的身影出現在西蠻兵身後,手上的刀牢牢刺入對方身體。
四周寂靜得嚇人,兩人都劇烈的喘息著,久久不能開口。
◎◎◎
一絲風吹過,朱芝芝早已汗濕的身子猛地一個顫抖,這才找回三魂七魄。她想開口,卻是費了好一陣力氣才控制住自己不泄露出哭腔。
「謝……謝謝啊。」
嚇死她了!
她在盜門修煉的是輕巧功夫,哪有與人正面交鋒的經驗?
朱芝芝想站起來,卻發現腿軟得不像自己的。
突然,有力的手扶在她肩上,她抬起頭,對上那雙寫滿赤luoluo焦慮的眼楮。
「芝芝,你怎麼樣?有沒有傷著?你說話啊!」
我沒事,謝謝你救我一命。她想這麼說,可動了動嘴巴,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面對慕無極眼中毫不掩飾的緊張和關懷,她鼻子一酸,硬壓下去的後怕像是一下子找到宣泄的出口,眼淚不受控制地淌了下來。
那一瞬間,她以為自己死定了。一想到自己死在這個陌生的地方,沒人認識、沒人在乎,連她是誰、從哪來,都沒有人知道,她的心就跟撕碎了一樣難受。
幸好,還有人關心她,要是她回不去那邊,也不會孤孤單單地死在這里,這個世界上還有人會緊張她,還有人知道她死得多委屈……
「我……我……」對著慕無極「我」了半天,她終于放棄說話,抽抽噎噎的哭起來。
他猛地將她緊緊抱在懷里,任由她發泄。朱芝芝也像是找到依靠,揪著他的衣襟再不客氣地放聲大哭。
「哇……嚇死我了!」
她知道自己哭得很有氣魄、很沒形象,但她已經管不了那麼多。她好怕,怕得厲害,從沒一刻那麼接近死亡過。如今才明白書上那些古人慷慨赴義的事跡為什麼會流傳千古,因為唯有面對死亡,才知道自己的渺小,也唯有面對死亡,才知道活著就是希望。
慕無極將下巴抵在她的頭頂,一手輕輕地撫著她的後背,低聲道︰「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該帶你來這麼危險的地方……」
他也被嚇著了,不過是被她嚇的。
罷才目睹那西蠻人拿著尖刀惡狠狠地朝朱芝芝刺下,那一瞬間,他只覺得心跳都停止了。
他簡直不敢想像,如果她沒閃開那第一刀,如果他沒有及時趕過去,如果對方來的是一群而不是一個,如果她在自己眼前被殺死……天啊!
慕無極的衣衫幾乎都被冷汗浸透了。
這一刻,他不想承認也不行,不知道從何時開始,他對這個驀然闖進他生命的丫頭的緊張已經超出朋友該有的範圍。
這一刻,他不想承認也不行,經過剛才,再沒有什麼事,比她就在他懷里更讓人安心的了。
心卜通卜通地跳個不停……
◎◎◎
為了不讓敵人發現他們已將剩下的路徑打通,兩人邊退邊將路用荊棘掩好。披荊斬棘還有把刀可用,可要將荊棘蓋回去,就只有靠雙手了。一場浩大的工程忙完後,四只手掌也都光榮地掛了彩。
也因此回程,朱芝芝選擇坐在馬前。慕無極要駕馬已經很辛苦了,她實在不能再給他添麻煩。
靠坐在他溫暖的懷抱里,她益發覺得累了。
方才那場驚心動魄的插曲,兩人回想起來仍心有余悸,但除此之外,心底某個地方似乎也悄悄發生變化。不過,沒有人去深究,他們都盡可能維持著沉默。
兩個人,一路無語。
回到軍中,天已大黑,幾位將領正有事找主帥,卻遍尋不首人。一見王爺與朱姑娘雙雙歸來,卻是一身狼狽,想也知道發生不尋常的事。
軍中緊急召開會議,而透過白天的事,慕無極領教到朱芝芝抽絲剝繭的推理才能,便以協助議事之名帶她出席會議。此舉自然又引得部分將領的非議,但眾人也感覺出事態緊急,便也懶得認真計較。反正先例早就開了,開一條開兩條又有什麼不同?
瞧了眾將士的不屑目光,朱芝芝大為不服氣,心想︰平日你們當我是媚主的侍妾,今日就讓你們看看「侍妾」可有些本事。
慕無極知道她心里有氣,便也不攔著,透過她,順道把自己這些日子受的悶氣也一並出了。
于是,在他的默許下,朱芝芝大展口才,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個一清二楚,當然,自己被嚇哭的那段自動跳過了。
眾將士听完,與其說被這驚險的境遇震懾,不如說為她言談間所顯露的敏捷思路吃了一驚。誰也沒想到,她竟有著如此才能。而朱芝芝落落大方的舉止和侃侃而談時的自信,更給她平添幾分尋常女子沒有的英氣,這又令眾武將對她好感激增。
然而也有幾位老將軍,對她的偏見是根深蒂固,打從心里不服她。
自古軍中是男人的天下,一個繡花枕頭的王爺已經夠氣人了,如今連個小丫頭也敢在此指手劃腳,成何體統?
「哼,一派胡言!」
朱芝芝一愣,卻也不發怒,只是走跟前好言道︰「周將軍有話要說?」
她此舉自然不是由于她脾氣好,而是她深諳其中的道理。他一個長輩毫無道理的否定小共,便已失長輩的身份,如今她越是不同他計較,越顯出他的雞腸鳥肚、冥頑不靈。
哼,電視上這類的劇情還少嗎?
丙然,周將軍雖想反駁,一時間也想不出哪里不妥。其實他也知道自己此舉十分不智,偏又拉不下面子,便想行炙難住朱芝芝,給自己個台階下。
「听朱姑娘分析得條理分明,似乎對此戰已有計謀,不妨直接指點二一,不必賣關子了。」
老爺爺,你要台階下,何必這麼麻煩。小姐就給你一個又何妨?
◎◎◎
朱芝芝笑得益發燦爛,「周將軍說笑了,您老人家吃的鹽比我吃的米都多,說什麼‘指教’呢?不過,此戰雖然驚心,卻好在有驚無險。如今我軍已經發現西蠻人的意圖,便是搶了先機,佔了天時;牛尾山位于我國境內,易守難攻,這可謂地利;天時地利俱備,我們所要做的,不過就是團結一心,給他們致使一擊,要他們乖乖滾回老家去!」
眾將听了,更是齊聲贊嘆。
她這番話非但明確地分析了現在的狀況,更暗示某些人這個時候別鬧事。周將軍哪會听不出來,早尷尬地別過臉去。
慕無極憋笑憋得快得內傷,虧他面上還能不動聲色,出聲緩頰,「周將軍,別往心里擱去,芝芝雖然有些貪玩,卻絕無惡意,論起實戰經驗,你比起本王和芝芝都要豐富得多,本王還得仰賴你替北國揚眉吐氣呢。」
這番話,算是給足了周將軍面子,也免得他們真結下梁子。
打鐵趁熱,慕無極抓住時機,朗聲道︰「眾位將士,本王自到蘭州後,只守不攻,大家對此想必早有不滿。」
眾將士當然不會傻到去承認,只得又客套一番。
「其實本王正是在等待這次戰機。養精蓄銳好些日子,終于到了試劍之時。既然已經知曉敵人的下一步意圖,此戰我們是非勝不可。」
一時間,議事廳內竟是士氣大振。
作者:
李洪元
時間:
2020-3-4 17:19:12
第4章(2)
「王爺,末將還有一事不明白。」
慕無極聞聲一望,竟是向來寡言的張勇,示意他但說無妨。
「此次,我軍雖已勝券在握,但尚有細節需要商討。」
張勇軍中職位雖然在周將軍之下,但為人謙和,立下的軍功無數,在軍中的威信甚至超越周將軍。慕無極當初飽受冷眼時,也唯有他體諒王爺的難處,凡事多有維護,還因此落了個阿諛皇族的說法。如今,他都開口了,可見對此戰的重視。
「如今我軍知道了敵人的意圖,卻不知其發動進攻的時機,如果錯估時辰,分散了兵力,到時候被敵人從正面大門攻進來,豈不正中圈套?」
「張副將言之有理。」周將軍是見縫插針,「單憑一條小路就斷定西蠻進攻路線,總是太過草率。」
經兩將次不論是善意還是無意的提醒,倒是確實劈頭澆了朱芝芝一桶冷水。
他們說的不是沒有道理,如果西蠻人聲東擊西,己方反倒中了他們的計呢?她和慕無極一時也無話可說。
「王爺,我軍在敵營中,有無安插間諜,就是揮子之類?」
慕無極點頭,「有倒是有,不過行軍大事乃軍中機密,非主將不得過問,要控听虛實十分不易。」
這樣啊……
見她難掩失望,張勇好心安慰,「不過這些都是細節,朱姑娘已是立了大功一件,畢竟古雲: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朱芝芝感謝地看了他一眼,心中卻並未好受一點。
任誰都知道,行軍打仗,不比兒戲,沒能真正給西蠻人一個迎面痛擊,再多的計謀或準備只是紙上談兵。
雖說蘭州目前固若金湯,可若戰事拖得太久,怕慕無極也不好對皇上交代。
◎◎◎
夜里,朱芝芝靜靜地看著月色,心情復雜。
今天忙了一個下午,又受了驚嚇,照說她該是很累了,可是躺在床上卻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一閉上眼,慕無極那雙寫滿焦慮的眼楮就在眼前晃來晃去,再不就是哥哥慌張四處找她的樣子,一會又夢見眾將士圍著她質問。
最後,她索性覺也不睡了,起來看月亮。
迸代的環境未受污染,連月色也仿佛特別的清新。以前,她也常常窩在家里的小陽台看月亮。
身後傳來沉穩的腳步聲,不用回頭,她也知道是誰。
「都說‘月是故鄉明’,其實不是的。在我家鄉,月亮並沒有這邊的好看。」
話鋒一轉,她回過頭來。「但是,我卻還是愛家鄉的那一輪。」
因為那邊的月色照拂著她所熟悉的親人、朋友,照拂著她生活了二十個年頭的世界。
今天忙了一天,她幾乎都要忘了自己去牛尾山的目的。
可就算記起又如何,依舊是一點蛛絲馬跡也找不到。今天議事廳的事給她感觸很深。本以為自己多少可以幫一些忙的,結果卻發現,自己考慮事情終究太過于單純,在二十一世紀,她有努力的目標、有存在的價值,但在這個時代她連歸屬感都沒有……而她的家,似乎在冥冥之中越來越遠了。
朱芝芝低頭,靠坐在欄邊,不再說話。
月光被雲朵掩去一些,照在她白皙的皮膚上,竟顯出一絲透明。慕無極有種錯覺,她會不會就這樣越來越透明,最後徹底地消失了?如此一想,心中竟隱隱恐懼起來。
「你就那麼想家嗎?」
她一怔,抬起頭,月色下晶亮的眸子閃著琥珀色,一開口卻將氣氛破壞殆盡。
「我的王爺,難道出門在外你就不會想家嗎?莫名其妙!」
他想家還可以回去,她想家卻回不去了,她當然比較難過。
慕無極見她還有精神與他抬杠,稍微放下心來,不禁也起了玩笑之心。
「我想家,那是因為我不喜歡吃苦啊,你看這鬼地方又是沙又是土的,哪有京城舒坦。」
朱芝芝皺了皺鼻子,「喂喂,你這是主帥應該說的話嗎?要是讓那幫老頭子听到了,還不罵死你!」
他無所謂地聳聳肩,「我好歹還是個王爺,他們不敢真對我怎麼樣。不過,心里大概早就把我罵死了,不差再多幾句。」
「怨不得別人說你不長進了!」她的語氣卻是笑鬧多于指責,「有時候,我真看不透你,別人都巴不得被稱贊,怎麼就你老是沒事找挨罵呢?」
老把自己出眾的才能掩藏起來,所以才被別人瞧不起。
像之前那句「本王就在等這次時機」,要不是接觸多起,她定要對這種搶功的台詞嘔透了。可仔細一想,他又不是傻子,這麼做的可能只有一個……他故意讓別人認為他很差勁。
慕無極寵溺地彈了下她的額頭,苦笑道︰「你不懂。」
不是他想故意隱藏,實在是樹大招風。
自小生長在宮里頭,看多了那些爾虞我詐、兄弟鬩牆的戲碼,後來被送到藏雲峰,他才能做自己,嘗到何謂自由的滋味,他不是不明白師父在他臨行前的叮嚀,事實上,師父不說,他也不打算展露觀星佔卜的本領,因為他才不想再被卷進宮廷的斗爭中。
誰知道他越想遠離是非,就越是惹來是非,這鎮守蘭州的重責大任就是不小的「是非」了。
所以,此仗,他是根本沒想過認真打。
一來,他是真不會打仗,連紙上談兵都做不到;二來,能拖就拖,拖到西蠻退兵,不會傷到百姓,他又樂得回京領個罪,永不被重用。
朱芝芝從他的眼神猜出他在盤算什麼,不僅呵呵笑道︰「真人不露相,算盤打得真精明啊。」
慕無極但笑不語。
忽地,她靈機一動,推了推他,「唉,你看現在良辰美景,又有佳人在側,難得談得這麼投機……這麼辦吧,你是主我是客,既然沒有佳肴,不如你唱個歌?」
她老早就覺得他聲音十分有磁性,唱起歌應該十分動听,如今混熟了,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啊?慕無極怪異地瞅著她,對此提議頗不贊同。
美景?
今晚月色不錯,算有吧。
良辰?
這大半夜的、做些雞鳴狗盜的事倒是合適,勉強也算「良」吧。
但佳人……
「佳人在哪兒?」他四下張望,故意不去看朱芝芝擺出來的臭臉。
「在這兒!」她湊到他跟前,「你什麼眼神啊,看不出本小姐是翩翩仙子落下凡間嗎?」
「你一個姑娘家知不知羞?這種話要由別人說才算數的。」
至少也應該在某個花前月下由他說才對啊。他暗自想。
「何必等別人呢,反正都要說。你沒讀過書啊,卿本佳人知道嗎?」
朱大小姐倒是得意得很,月色不說大謊,真是臉不紅氣不喘。
◎◎◎
「你接著往下說呀……」慕無極似笑非笑地看她,「忘了的話我告訴你,‘卿本佳人,奈何為賊!’這後半句說的倒真是你。」
朱芝芝一听,老大不樂意,從欄桿上鈣來。「什麼賊不賊的?我告訴你,別小瞧我這門‘盜’字訣,這是一門高深的藝術!算了,反正你也不懂什麼是‘藝術’。」
對牛彈琴。
「‘盜’字訣?」他還真孤陋寡聞了。
「我傳你‘盜’字訣,你得唱歌。」
「那得看你又拿什麼東西來唬我。」
她白了他一眼,瀟灑地一轉身,換上一副職業的笑容。
「你……別瞧了就是你!你想一夜致富嗎?你想改頭換面嗎?你想讓周圍的白眼變紅眼、冷眼變笑眼嗎?常言道︰腰纏萬貫不如一技在身。江湖險惡,如果沒有一門高超的手藝,如何乘風破浪、笑傲人間?
「我們知道您有‘十年磨一劍’的恆心,我們也知道您有‘十年寒窗苦’的毅力,可人生有幾個十年吶?難道要等到科舉落第才回首?早在春秋時代,老子就曾對這個問題給出明確的解答,那就是,‘盜’可‘盜’,非常‘盜’!盜門,您最佳的選擇,你……還在猶豫什麼?」
激情澎湃,一氣呵成。
等到朱芝芝慷慨激昂地念完最後一句,慕無極已是目瞪口呆。
不用他開口,她也猜得到他下一句必是……「我服了你了!」
看吧!
朱芝芝得意地仰頭,「願賭服輸,唱歌。」
「唱就唱。」
看著一臉頑皮的月下佳人,慕無極幾乎想也不想,脫口唱道︰「風兮鳳兮歸故鄉,遨游四海求其凰……風兮鳳兮從我棲,得托孽尾永為妃。交情通體心和諧,中夜相從知者誰?雙翼俱起翻高飛,無感我思使余悲。」
這首「鳳求凰」他兒時便喜歡,母妃卻指稱是靡靡之音,他也不管,常常自己哼唱。只是,從未唱得如今日這麼順暢過。就仿佛那所求之凰就在眼前,詞里的意境全都體會了個透徹。
他聲音低柔婉轉,朱芝芝听了竟像是醉了,曲終聲歇,她卻久久說不出話來。
「好好听啊!我說你有唱歌的天賦!在我家鄉,你這樣的人大受歡迎的,最差也是個‘情歌王子’。」
「看你激動的,你能听懂我唱的什麼嗎?」他有些不自然地看她。
「听……不懂啊,呵呵,我古文不太行的。但你唱得很深情嘛,我自然就以為是情歌,怎麼?錯啦?」
慕無極松了口氣,又帶著點小小失望,若無其事地笑道︰「沒有,沒錯。」
「那好,我也給你唱一首,我這個,保證你能听懂。」
他眼楮一亮。
「听你唱又是鳳又是凰的,都是天上飛的,我干脆就給你唱個地上跑的。」
「洗耳恭听。」
「那你可听好了……」她輕咳兩聲,開始唱道︰「兩只考虎,兩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只沒有耳朵,一只沒有尾巴,真奇怪,真奇怪!」
鴉雀無聲。
好半晌。慕無極泰然自若的看看天色,拍拍她的肩膀,「你的歌很獨特……不早了,回去睡吧。」說完,頭也不回就跑了。
朱芝芝得意地朝著背影大大地做了個鬼臉,然後笑開來,未了笑容慢慢擴大,甜到骨子里。
傻瓜!
專門研究過古董的她怎麼會不懂古文?
那首「鳳求凰」她十三歲就倒背如流了。
還真當她听不懂啊!
作者:
李洪元
時間:
2020-3-4 17:19:34
第5章(1)
近日兩國的戰情因為牛尾山事件而益發緊張,意識到伏兵消息走漏的西蠻人似乎是豁出去了,接連發起好幾輪的猛烈進攻。其強度,令向來閑散的慕無極也忍不住額頭冒汗。
「這幫蠻族,自己有家不歸,還連累別人也回不了家。」他咬牙切齒的罵道。
如今看來這仗是一觸即發,不打也得打了。
只是,打仗這事需要完美的兵法理論和豐富的實戰經驗,而這些,他剛好一樣都俱備。除非必勝,否則他真的沒辦法眼睜睜拿將士們的性命開玩笑。手下的將領個個都是好手,卻一個個居功自傲,誰也不服誰,不相互配合,這仗可怎麼打?
朱芝芝見此情景,心中也頗焦急。
如今別說她能不能回家,蘭州要是被攻陷,慕無極回京恐怕會被他那個皇帝老哥弄死,她那無緣的祖師婆可就沒機會登場了……朱芝芝一怔。她好像很久沒有提起祖師婆了,為什麼這麼一想,心里有點不舒服呢……
「芝芝,你下去。這里危險,別跟著我了。」
西蠻的進攻越來越強悍,主帥自然要在城門上指揮……好吧,就算就別的將軍指揮,他站在這里鼓舞士氣也是好的,無論多麼無能,他畢竟還是北國軍正統的元帥。
她知道自己跟上去也是添亂,這個時候更不能讓慕無極分心,于是點點頭,想說「那你自己小心」,誰料一開口……
「我不走!我要跟著你上去!」
這誰啊,這麼不懂事!要以大局為重懂不懂?
可惜,這個腦袋清楚卻完全控制不了自己言行的,就是她朱大小姐本人。她瞪大眼楮,心里拼命勸著自己,腦袋瓜卻是一個勁地猛搖。
「芝芝……」慕無極心頭一熱。
「你听我說!我知道自己不應該這樣。那……那你要答應我,這一仗你一定要毫發無傷!」
他一怔,隨後又是感動又是氣憤地敲她腦門一記。
「別說傻話了,半個月之內這城池還破不了,你這個瘋丫頭別咒我!」
有了他的保證,朱芝芝總算放下心,在兩個士兵的保護下離開戰場。
臨走前,她回過頭,看了看緊閉的城門,隨著西蠻軍每一次撞擊而顫動著。她突然聯想到慕無極的背影……厭惡紛爭的你,還能承受多久,還要承受多重?
想到這里,她竟有些自責。枉她在二十一世紀歷經重重考驗,以為沒什麼可以難倒自己,結果到了這古代戰場上卻只能給人添麻煩,難道她這一門手藝在戰場上當真無……誰說無用的?
一抹靈光自她腦海中飛閃而過。
「停下,停下!」
士兵連忙勒馬停車,回頭恭敬的問︰「朱姑娘有何吩咐?」
「我們不回王爺住處,去牛尾山。」
這一仗,打得可謂相當辛苦。
◎◎◎
西蠻軍似乎已經孤注一擲,傾盡全力進攻。偏偏慕無極前些天為了整頓總體局勢,將兵力盡可能分散到包括牛尾山的各處。若非臨時抽調了西邊的兵力來,當真危。
可是,西蠻軍此舉意欲為何?
只怕是為了聲東擊西,引他集結軍隊,他們好乘虛而入,配合牛尾山的奇襲部隊,直逼蘭州境內,再于此處前後夾擊,剿滅北國大軍主力。
如此,豈不中了這幫蠻族的詭計?
想來想去,慕無極始終覺得不妥。
「王爺,當務之急,我軍應該集中力量,開城與西蠻軍決一死戰,不可再拖下去了!」
「周將軍,休要自亂陣腳,這也可能是西蠻軍在聲東擊西,誘使我軍西面兵力轉移,他們好乘虛而入。」
「張副將此言差矣,由近幾日的攻勢來看,西蠻軍決戰意圖已經非常明顯。牛尾山之事固然不可不防範,可牛尾山荊棘叢生,闢一條小徑還可,大軍壓境是不可能的,西蠻軍隊怎能從那里通過。」
「可是朱姑娘說過她確定山對面有敵方營帳……」
「婦道人家懂什麼行軍打仗,若非親眼所見,又如何確定對方有多少人馬?也許只是幾個探路的小鍋,如今早已撤走了。」
「周將軍……」
「夠了!」慕無極被他們吵得頭暈腦脹的,「此事先擱下,待本王思慮過後再議。對了,朱姑娘人呢?」
「回王爺,方才西營傳來消息,朱姑娘去了牛尾山。」
他猛地站起來,指關節攥得泛白,冷聲道︰「你、再、說、一、遍!」
「朱姑娘……去了牛尾山。」
這個朱芝芝,嫌局勢還不夠亂嗎?在牛尾山吃了一次虧,她還敢去!
「來人,備馬……」
「王爺留步!」話音未落,周將軍單膝跪地阻在他前方。
「周將軍,你這是干什麼?」慕無極的聲音冷得讓人毛骨悚然。
自來到蘭州,九王爺便是一副閑散樣,跟誰說話都和善客氣,如今這模樣不禁令眾人吃了一驚,足見他動了真怒。
「王爺可是要帶兵去牛尾山?」
「本王做什麼不需要向你匯報。」今天,誰也別想攔著他。
「王爺可知道朱姑娘去牛尾山做什麼?」周將軍目無所懼,絲毫沒有讓步的意思。
「知道,但本王說了,本王做什麼不需要向你匯報。」
「末將認為,王爺卻並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周將軍目光炯炯,正氣凜然。
「王爺,自古行軍打仗便沒有帶女子同行的先例,可是王爺不但讓來歷不明的女子留在軍中,還允許她參與議事,這已是嚴重違反了軍紀。此時,大敵當前,王爺不身先士卒,鼓舞士氣,反而放下要務去找尋一名奸細!」
「大膽!你說誰是奸細?」慕無極怒喝。
哪有那麼笨的奸細,自己跑到敵營去送死。
「不然王爺如何解釋那女子來蘭州之後,西蠻軍突然大肆進攻、王爺如何解釋我軍剛剛分散兵力,西蠻軍便集中兵力攻我東門!」
「周將軍此言偏頗了,這與朱姑娘有什麼關系?」
「王爺,軍中有女子,絕非好事啊!」
「住口!」慕無極目光森冷,幾乎沒有溫度。「你可知她是何人?」
「末將不知。」
「她是本王的王妃。」
此言一出,眾將嘩然。
早猜到這姑娘身份不一般,怪不得王爺百般呵護了。
慕無極此時也顧不得許多,只想先救人,索性將話托大。如此一來,一旦她平安歸來,諒其他人也不敢對她怎麼樣。
「來人,備馬。」
「王爺!」周將軍卻是文風不動,依舊擋在他之前。「末將頭膽,只望王爺听末將二句,以大局為重,如今軍中不可一日無主帥。末將願代王爺前往牛尾山……接應九王妃。」
他目光一顫,「周將軍你……」
「望王爺以大局為重。」
猶豫間,眾將士竟齊聲請命。
慕無極咬緊牙關,指關節喀喀作響。
他當然知道自己現在哪也不該去,可是,一想到那丫頭只身獨闖敵營,他就恨不得奔去把她抓回來,然後狠狠地罵她一頓!
◎◎◎
上次一個西蠻兵嚇得她魂不附體,今天她到底是向誰借的膽子敢跑到牛尾山對面去!
但是,周將軍所說不無道理。將士們的命還在他這個主帥手里,蘭州千萬百姓的性命都握在北國大軍的手里,要他如何能夠拋開一切去找她!
深吸一口氣,他沉聲下令,「周將軍,立刻前去牛尾山。若遇見朱姑娘,不必問她的意思,直接帶回來!」
看他不罵死她!
「領命!」
待周將軍走遠,慕無極反復琢磨著對方反常的行為,突然間大驚失色。
「張副將,快!牛尾山,你也速去!」
相較于城門前的混亂,牛尾山則寂靜得過份。
為了避免打草驚蛇,慕無極所派駐的軍隊是善埋伏的精兵,只潛伏在暗處通風報信。真正的屯兵其實在十里外的小山坳。
夜風呼嘯在荊棘叢的縫隙間穿梭,發出令人戰栗的聲音,說不出的淒涼詭異。
周將軍一到,見到的便是這樣的場景。
周圍沒有一個人,他想,今夜自己注定要無功而返了。
他並非故意與九王爺作對,他所做之事,都是為了大局著想。在他看來,那姓朱的女子必是奸細無疑,她竊取軍情全身而退,又怎會回來?只嘆王爺生性善良,又是個多情種,被媚術迷昏了頭,還百般護著她。
九王妃?
哼!
別人不知道,有女兒在宮中當貴妃的他可是清清楚楚。听說九王爺目前才從南朝返國,皇上正琢磨著是否要為他指婚,若他有王妃,皇上怎麼可能不知道?
就算朱芝芝不是奸細,單憑她一句話就能左右王爺判斷這點,留她在軍中就是個禍害。
若今夜那女子真敢回來,他索性直接將她了結,以免再生是非。若王爺怪罪,他大不了以死謝罪,以他一人之命若能保住蘭州國土,他也算死得有意義了。
一晃眼,一個時辰過去,周將軍等得有些不耐煩。
想他戰功赫赫,如今卻要在此苦等一個女娃?當真是好笑!
◎◎◎
于是,回到馬上,準備就近簡單巡視一圈,再來等待。忽然,荊棘叢中傳出一陣不小的聲響。
接著,一團黑紅的東西猛地飛出,饒是他身經百戰卻也從未郵過這種武器。他下意識便欲揮槍,誰料那團東西竟忽地蹦起,口中還念念有詞。
「回來了?哈!我竟然活著回來了!哈哈!我回來啦!」
那東西慢慢站起來,四下瞧了瞧,就手舞足蹈地歡呼起來。
「蘭州,我回來啦!牛尾山,我朱芝芝活著回……周將軍?」渾身漆黑中泛著詭異紅色的人影一怔,隨即跌跌撞撞地奔了過來。「周將軍,王爺派你來接我的嗎?」
「你是……朱姑娘?」他被結結實實地嚇了一大跳。
「是我是我,我是朱芝芝,你不認識我啦?」她大聲呼喊著,完全不想想,她用一大缸墨汁將自己從頭到腳淋了透,這副德行就是自己照鏡子都認不出來。
「既然你送上門來,那就休怪老夫不客氣了!」
話音未落,銀色槍頭劃破寂靜黑夜,如流星墜空般掃向女子咽喉。
「噗!」朱芝芝猛地撲倒在地,嘔出一大口血。
周將軍一分神,槍尖急急停在她面前。
怎麼回事?他的長槍還沒有踫到她一毫。
他這才注意到,她身上除了荊棘劃破的傷口外,左手臂一處刀傷深可見骨,腹部也在不停地流血。她身上,黑色的是墨汗;暗紅的,卻是凝結在衣襟上的血跡。
朱芝芝費力地抬起頭,一雙眸子閃爍著復雜的情緒,在夜空下份外明亮。
「周將軍,你要想殺我,可要……趕快,我恐怕……堅持不到你下手了!」
議事廳內,慕無極焦急地踱著步,先是盼著朱芝芝能毫發未損地出現在眼前,接著退一步,希望她受到驚嚇但總管回來就好;到了最後,他再也不敢奢望,只盼牛尾山那邊趕緊捎個信息回來。
「王爺,周將軍回……」
不等通報完畢,慕無極就沖了出去。
也顧不得禮數,周將軍將懷中黑糊糊的一團東西放在地面的擔架上,有軍醫早在邊上等候。
「王爺,這是……」
「朱芝芝!」慕無極幾乎是暴怒地沖到擔架邊上。
頑固如周將軍也不禁感嘆。果真情深意重,都這樣了,王爺竟然還能認出來。
「這……這誰下的毒!」
「稟王爺,這不是毒。」
「都全身漆黑了還不是毒?」
周將軍干咳了兩聲,「王爺,照朱姑娘的說法,黑色的是墨汁,是她自己‘偽裝’所涂的,至于傷……」事實上,她只來得及說完這些,就昏死到現在。
但是有人顯然對這些傷的形成原因並不感興趣,而是將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傷的程度上。
「她、還、有、傷?」這幾個字慕無極是自牙縫里擠出來的。
原本黑糊糊一片,他也看不清楚,走近細瞧才發現她傷得有多夸張。
左臂一道發傷深可見骨,腹部血肉模糊,腰後一直在流血……該是被利器前後貫穿了。
慕無極頓覺大腦一片空白,胸口被重重一擊。方才的緊張逐漸消退,剩下的是比剛才難受萬分的……說不清道不明的苦楚與心疼。
她一個弱女子,竟敢孤身跑到敵營去探听情報,如今能活著回來已是老天給的奇跡了。只是,她這副奄奄一息的模樣,也不知道到底……
他心疼得無以復加,恨不得那刀刀劍劍都刺在自己身止。
作者:
李洪元
時間:
2020-3-4 17:19:55
第5章(2)
「劉軍醫,她到底如何?」
「王爺請放心,朱姑娘雖然傷重,卻好在都未傷及要害。之所以昏迷,主要是一路帶傷奔波,失血過多。得立即清洗傷口,進行包扎。」
將朱芝芝安置在他房里後,慕無極差人送來熱水,除了軍醫外,他將其余人喝退,由他親自先替她擦拭身體再由軍醫接手。反正「王妃」的謠言他已散播出去,軍中也沒有他信得過的男子,只有自己硬著頭皮上陣。
墨汁一去,白淨的肌膚立刻呈現在眼前,他原本還擔心自己會心猿意馬,卻在看清楚傷口後深深地抽了一口氣,一顆心涼去半截,什麼心思都沒了。
她潛入時被西蠻軍發現了!
她竟然正面和那幫蠻族對上!
老天,真是萬幸!
在軍醫完成包扎的工作也離開後,慕無極不知道是第幾次感謝老天,讓她活著逃回來。
「見到我用得著這麼痛苦嗎?」
黑亮的眼楮不知何時已經睜得老大,神情頗為委屈。
慕無極有一瞬間失神。
他想過一千種方法來教訓她的膽大妄為,想過一萬種說法罵到她再也不敢沖動行事,但好不容易盼到她睜開眼楮,卻發現自己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顫抖的手不由自主地撫上她的臉龐,口中喃喃道︰「你還活著嗎?」
他像是在問她,更像是在問自己。
朱芝芝只是傻傻地笑,笑著笑著,眼角便不禁有些濕潤了。
是,活著,她也才剛剛知道自己還活著。
◎◎◎
在西蠻軍營的時候,她都嚇傻了,身上的傷疼到麻木,卻還是拼了命想活著回來。她想,如果知道敵營嚴密到這麼夸張的地步,大概他求她,她都沒膽來。
最最不該的,就是對自己的技術太有信心。要是死在這里可怎麼辦?死得不明不白?這樣一想,忽然胸中涌現一股不服氣,她非要活著回去不可。
因為只有她活著回去,這驚險的一晚才有意義。
那時候那樣的害怕、那樣的恐懼,她都沒有哭。
現在她卻忍不住想哭,哭給疼她的人看。這樣的淚,才讓她覺得流得有價值,因為有人會心疼。
「以後不許再這麼胡鬧!」
「我……」下意識想反擊,但在觸及他警告的目光後,她聰明地選擇閉嘴。
「對了,你快扶我起來。」突然想起某事,朱芝芝又道。她險些誤了大事!
「你現在的樣子還想起來?」
他的語氣讓她覺得自己好像說了天大的笑話!
「我這不沒事了嗎?軍醫不也說了,要害都避開了。」
慕無極很給面子的鼓掌,「是,‘盜仙’大人真是好樣的,既然如此,一會本王也在自己身上開個洞,要從前面貫穿到後面,最好可以透光的那種,然後再澆上墨汁,制造出一種血肉模糊的感覺……沒關系!你別擔心,反正避、開、要、害了呀!」最後一句話,說得咬牙切齒。
「你說的是‘耳洞’吧……」對上某人殺人的目光後,她識相地改口,「我錯了,我說錯話了還不行嗎?可是你總得讓我把探听到的消息寫下來吧。」
「消息?」怪不得西蠻人把她傷成這樣,看來她果真在人家地盤上撒野了。
「你這個主帥活該被人罵,對戰事一點都不關心。也不想想,憑我的能力,如果沒有什麼收獲,怎會平白無故被傷成這樣?」
那個「墨汁偽裝法」是笨了些,但確實是這種條件下最管用的方法,這幫外行人一定自以為是在笑她笨了。
「你真的……」
「牛尾山偷襲確有其事。」
其實這件事,她也覺得自己做得有些沖動。
還好,西蠻人也使用漢語,不然她去了也是白搭。
「具體時間是本月二十三日。在此之前,他們打算誘敵將兵力集中到東門,然後出其不意進攻西門,牛尾山接應突襲,包抄城內。」
慕無極身形猛地僵住,「你再說一遍,是哪一天?」
「本月二十三,對了,說起來,來了這麼久,我還不知道這加農炮的日子怎麼算,二十三是哪天?」
「……明天!」
◎◎◎
旭日東升,為即將出戰的大軍籠罩上一層像勝利一樣的鮮艷色彩。
狂風飛卷,旌旗招展,北國大軍氣勢磅礡,連日來的養精蓄銳似乎都在這一刻得到體現。
原本嘛,這才是金戈鐵馬的戰場上應有的景象。十年磨一劍,為的也不過是出鞘那一日,鋒芒萬千。
所以,當大軍整齊地列隊接受校閱時,即便厭戰如慕無極,即便看戰爭片多如朱芝芝,也不免被沙場男兒的氣魄所震懾。
所謂驚天地、泣鬼神,也不過如此吧。朱芝芝心想。
敝不得邊塞詩都寫得豪邁壯闊,怪不得將士們保家衛國能夠拋頭顱灑熱血。強大的氣勢總是能夠激蕩人心,總是能使人平空生出勇氣。軍旅生涯苦雖苦,卻是最適合血性男兒酬壯志的地方。
單是這樣看著,她已覺得豪氣頓生。
而慕無極此時,也是神情肅穆,眉宇間是平日絕對看不見的凜然鄭重。
他昂首闊步地站上高台,將手中的寶劍高舉。「北國的勇士們,今日就是與西蠻人決一死戰的時刻,你們準備好了嗎?」
「殺!殺!殺!」喊聲震天價響,連城樓仿佛也被撼動了。
「听著,我們要畢其功于此役。國家國家,我們衛國便是保家!殺退外敵,便可以回家與妻兒團圓,我們應該怎麼做?」
「殺!殺!殺!」
「好!大家記住,此戰我們只能勝!」他目光炯然,「傳令下去,出發!」
「出發!」
氣壯山河的吶喊是血性男兒沖鋒陷陣的口令,是英雄豪杰壯志飛揚的熱忱。如果戰爭不可避免,那麼,他們將用血肉之軀築起一道銅牆鐵壁,為親人守護家園。
有了這份信念,他們便是一支不敗之師!
「王爺!」
不顧眾人的阻攔,朱芝芝吃力地來到他身邊。
他趕忙扶住她,面上難掩擔憂。「你怎麼來了?我不是要你好好養傷嗎?」
「我有東西要交給你,拿著!」
不理會他飽含關心的責備,她自懷中掏出一樣東西塞到他手里。
那是一把純金打造的匕首,上頭雕著西蠻人奉為神明的鷹圖騰,兩只鷹眼更是各瓖嵌上一顆珍貴的藍寶石。西蠻人崇拜鷹神,認為自己是鷹的後代,所以鷹圖騰乃西蠻貴族的標志。傳聞他們每次發兵前,都要進行祭祀大典,而祭典上的聖物便是一把純鑫打造、嵌有藍寶石的鷹圖騰匕首。
抽了一口氣,慕無極挽著她背對眾人,低聲問︰「怎麼來的?」
「順手摸的!」這實在是一種不太好改的「職業病」。朱芝芝有些無奈的想。
其實單憑這把匕首,他便猜出前因後果。怪不得西蠻軍不在意她的企圖一心置她于死地。她拿了人家祭祀的聖物,讓人家怎麼打仗?
「喂!」見他遲遲不說話,她不禁有些憂心。
昨天,她偷听完機密,又順便抄了一份西蠻軍事部署圖,剛要走,卻掃見牆壁上掛著的匕首。直覺使然,她幾乎一眼就確認,它就是五頂提示中的第二項……黃金匕。
◎◎◎
于是她想也不想就順手摸走。上次的「牛尾山」雖然對她回家沒什麼幫助,卻幫了慕無極大忙,也許「黃金匕」也有這個作用?
誰知道那些西蠻軍竟把這東西看得比軍事機密還重要,也不知道她倉卒間觸動什麼機關,他們竟從四面八方將她包圍個水泄不通。
起先她還奢望他們念在她來歷不明會留下她小命審問一番,後來卻發現他們面目猙獰,拼了老命要殺死她。
現在想來,應該是這匕首惹的禍。
不過,西蠻人似乎非常敬畏這把匕首,她為了突圍拿著它亂揮,竟然沒有人敢攔她,也因此她才有命逃回來。
「喂,這個到底有沒有用?」為了它,她命差點沒了,到底值不值得啊?
慕無極怪異地瞅著她。拿了人家信奉的聖物,他們都等于要不戰而勝了,她還問他有沒有用!
他不禁要懷疑,難道她真是老天派來幫他的貴人?要不,怎麼平時看上去迷迷糊糊的,關鍵時刻盡革大忙?
「你別不吭聲,到底有沒有用?」想急死她啊!
他意味深長地看著她,一字一句道:「何只是有用,簡直太、有、用、了!」
「那就好了!」朱芝芝笑逐顏開,卻不小心觸動傷口,抽了口涼氣。
「你看你,我都說了不讓你出來了。」他趕緊小心地將她攙回軍醫身旁。
「我沒事,你快去吧。」
「嗯。」
「打場漂亮的勝仗!」
「嗯。」
「……我等著你回來。」
「嗯!」
「……王爺,該起程了。」
「嗯……啊?是周將軍啊!哈哈……」干笑兩聲以逃避部屬冷冷的目光,慕無極意氣風發的上馬,再不回頭。
身後,周將軍不悅地瞅了朱芝芝一眼。
早說帶女人會礙事,就算是立了功的女子也不例外。「十八相送」在戰場上可不是什麼值得提倡的好戲碼。
朝陽里,慕無極策馬而去,初生的太陽將他的戰袍映得血紅,那是勝利即將到來的預示,那是戰爭即將結束的喜慶色彩。
作者:
李洪元
時間:
2020-3-4 17:20:11
第6章(1)
朱芝芝不是不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
所以,即使她剛剛跟某人來了場感人的「十八相送」,也沒有得意忘形到以為自己是神力女超人,身上穿個洞還能行動自如。
基本上,回程的時候,她是一路被抬回去的。又因為傷口剛剛縫合,不能顛簸,導致那速度……呃!怎麼形容呢?她清楚地看到路邊一只很上進的蝸牛弟弟「嘿休嘿休」一步步的超過她……
等到快中午時,總算讓她挪進軟榻,她這才有辦法執行某人臨行前下達的「好好休養」終極任務。
看樣子,黃金匕是真的很有用了。
今天的這場仗,應該會打得很順利吧。她樂觀地想。
真是奇怪了,那本古書上記載的東西為什麼全都是幫助慕無極的呢?照這個規則下去,「五王爺」又是怎麼一回事?事情還牽到慕無極的五哥?她記得他說過皇家兄弟之間沒什麼情誼的,難道五王爺會派人來加害他或者她?
不,不會是她!
她既沒身份又沒背景,哪會有王爺要來加害她?要說唯一的可能就是……哪天她不知死活把慕無極氣到想殺她泄憤?
炳哈,他才舍不得。朱芝芝有些得意地想。
不是她,那就是慕無極了?
還是不對!
就他那種個性,要得罪人也算難為他……但是,有些事不是按道理來的……
低沉而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別動。」
一把冰涼的匕首抵在她頸側。
朱芝芝暗罵自己大意。她怎麼忘了,對于真正的高手來說,這府里的防御,根本不構成問題。
這聲音,不用看,她也知道是誰。
「張副將,你這會才出現,不嫌晚了嗎?」
朱芝芝嘆氣。該來的總是要來,她以為自己好心放過某人一馬,但某人卻未必領她這個情。相反的,這回,她恐怕會被自己給害死。
張勇行至她跟前,平日的和善笑顏不復見,換上一副冷漠的表情。
「張某正是來謝過朱姑娘。」
謝?她真想大笑三聲。
靶受著頸邊冰涼的匕首,她語帶諷刺,「這謝禮太大,本姑娘消受不起。」
◎◎◎
半晌,屋中一片沉默。
此時朱芝芝只恨自己一念之仁。
周將軍總懷疑她是奸細,只因她來歷不明,又經常破壞軍中紀律。當時她就想過,西蠻軍用兵故布疑陣,分明是洞悉北國軍的動靜,如此一來,可能內部真的有奸細。起先,她也只是懷疑,直到……
那天晚上她潛入敵營,無意中搜到某人與西蠻軍往來的書信,這才確認此事。
這件事,照理她應該立刻告訴慕無極的,但……
「你昨晚為什麼沒告訴九王爺,我就是內奸?」
「……因為我是個傻瓜。」
張勇手下一頓,朱芝芝逮個空隙將頭轉向他。
「張副將不會不知道,王爺很敬重你。」
他別過頭,「王爺只是與張某頗為投機,便多贊幾句而已。」
「他是敬重你還是利用你,你自己心里明白,」她也不勉強他承認,自顧自接著說︰「將軍想過沒有,他身為皇室九王爺,就算來得再倉卒,又怎會隨行不帶一個貼心的人?」
張勇警戒地盯著她,不明白她為什麼忽然這麼問他。
「那是因為……他幾乎沒有朋友。自小生長皇宮中,手中情誼薄如紙,後來他又被送往南朝,長大成人才回來北國,而他甚至連熟悉環境的時候也沒有,就被丟到蘭州捍衛起國家安危……他總說,幸好還張副將,不顧眾將士的反對,總是和站在同一陣線。他又說,張副將胸襟寬大,不因他是個外行人就全盤否定他的作戰方針,而是會仔細思考再指出其中不是。在他眼里,你就像是他的良師。
「明明這個元帥的位置對他來說跟燙手山芋沒兩樣,他還是認命接下,甚至因為珍惜每一位士兵的生命而寧可被認為無能、怕死,也不肯出兵。」
張勇若有所思,手上的力道不自覺地松了。
朱芝芝苦笑,「你說他這個人是不是很傻?直接把調兵遣將的大任交給你或周將軍,他不是樂得輕松,還考慮這麼多干麼?」
「你不會懂的……王爺他是個好人。」
「好人又怎樣?」她語氣突然轉為嚴厲,「他做好人,可誰又為他想過?張副將,你說我不懂,我承認,但我知道你懂。那你說,當他知道你之前所謂的認可、贊賞,都不過是騙取他信任的把戲,他會怎麼想?」
她幾乎可以預見,那個傻子什麼也不會想,只會傷心。
張勇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緩緩地吸了口氣,收回匕首。
「你是個聰明勇敢的孩子。」
她淡笑,「你是第一個這麼夸我的人。他們總說我膽子小得可憐,只會欺負我哥哥。」事實上,她兩手早已涼得嚇人。
說不害怕是假的,但她還是賭了。
她相信一個人的眼楮不會說謊,這些日子以來的相處,她感覺得到,張副將對慕無極並無惡意。
張勇收起匕首,背對著她負手而立。
「其實王爺是個好學生,很聰明也很勤奮。只是他天性太過純善,不適合你死我活的沙場,更不適合爾虞我詐的宮廷。這樣的孩子,在這種環境里,是注定要吃虧的。」
「那要看吃哪種虧。若是自己器重、相信甚至是依賴的人……那不該。」
他身形一僵,聲音難捱苦痛。「我有我的苦衷。」
朱芝芝沉默了一會,似乎在猶豫什麼。
「張副將,尊夫人是西蠻人吧?」
他猛地一回頭,語氣僵硬道︰「你知道些什麼?」
她嘆了口氣。「張副將不抓我,就這麼走了,西蠻軍會放過尊夫人嗎?」
張勇轉過身,眼中是說不盡的落寞。「你說的對。這本就是我自己的事,不該牽連王爺。王爺今天有句話說得很好,國家國家,保國就衛家,張某若是為保家而賣國,才真會令人不齒。」
◎◎◎
阿蘭是個好女人,當初他負傷逃亡,是她不顧一切的救他。而他也在朝夕相處中,被異族女子火熱的感情所融化。
他們共結連理,這件事在朝中並無人知曉。為保護阿蘭,他將她安置在城外的小山上。這些年來,他們聚少離多,但日子也算安穩,這幾年,阿蘭又為他生了個兒子,夫妻倆更是開心得不得了。
誰知道關于阿蘭母子的存在竟走漏風聲,西蠻人竟然捉了他們母子要脅他。
為了保護阿蘭,他已做了許多對不起王爺的事,如今,他不能再錯下去了。
望著張勇的身影,這一刻,連朱芝芝也為之動容。
「你真的放得下尊夫人?」
「放不下,也不準備放。」他盡力壓抑著痛苦,「是我沒用,她跟我在一起的這些年吃盡了苦頭,可她一句怨言也沒說過。這次,我依舊救不了她……欠她的,只有來生再償。」
朱芝芝為之震驚。听張副將言下之意,竟有殉情之心。
「張副將千萬別做傻事!」
張勇卻是想通了一般,面色反倒輕松許多,也不理會她的話,自顧自的說道︰「朱姑娘,你是個聰明善良的女子。王爺得你相助,是他的福份。希望你永遠這麼待他,他是個值得托付終身的人。」
一听到「托付終身」,她臉一紆,隨即又覺得他語氣不對,人有決絕之意。眼看他要離去,她顧不得傷勢,強支起上半身大喊,「張副將留步!我有辦法!」
他再度回頭,雙目炯炯。
朱芝芝自枕下抽出一個信封和一把鑰匙,遞給他,「你別怪我現在才說,我也是氣你辜負王爺信任,才多和你繞個彎,不是想真跟你過不去。那天晚上我去大鬧西蠻軍營,听到你的事純屬踫巧。但更踫巧的還有,我把西蠻軍關押尊夫人的地方也探听到了。」
不等張勇開口,她趕緊把鑰匙塞到他手里。
「這個是鑰匙,我摸來的,你偷偷地去救了人,和她遠走高飛吧。」
她當時摸來鑰匙,純屬好玩,心想張副將要真是個大壞蛋,索性就拿著氣他。
反正和那把破匕首相比,這鑰匙可好拿多了。
沒想到反倒成就一樁美事。
作者:
李洪元
時間:
2020-3-4 17:20:28
第6章(2)
而此時,張勇早已激動得幾乎說不出話來。「朱……朱姑娘……這……」
「客氣話回頭再說。我只有一句話︰只要自己幸福,何必在意別人怎麼看呢?張副將。」
張勇自是明白她話中的含意,用力點頭道︰「若這回我們夫婦大難不死,我必定接他們母子回家,再不分離。只是朱姑娘對我們的大恩大德……」
「大恩不言謝!說不定我以後也有需要你幫忙的時候。現在還是救人要緊!」
只怕再拖下去真延誤了救人的時機。
張副將再不多言,朝門口走去,卻在要出門前,猛地想起什麼的回過頭。
「朱姑娘,回京城後,要小心景王。」
若他猜的沒錯,他就是將阿蘭母子的消息透露給西蠻軍的人。
朱芝芝一愣,張勇已再無蹤影。
這場劫難,總算又讓她熬了過去。
不過,那個景王是誰啊?
◎◎◎
這一仗,和眾人所預料的一樣,是場漂亮的全勝。
西面大軍集結,西蠻軍在人數上佔下了便宜,牛尾山荊棘叢外,西蠻突襲隊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遭痛擊。加上西蠻人對鷹神的信奉虔誠無比,前一晚丟了聖物之事大大打擊了軍氣。而這時,聖物又出現在敵軍主帥手里,簡直就像在預示西蠻的敗亡。
北國軍幾乎還沒殺得過癮,西蠻軍已經四散逃竄,潰不成軍。
浩浩蕩蕩的大軍凱旋歸來時,將士們皆是喜形于色。
朱芝芝由于身體狀況,終究沒能去迎接。
在眾人大肆慶祝之際,她正在睡她這些日子以來最安穩的一個好覺。
罷掉到這個時代的時候,總是想家想得睡不著覺;後來和某人混熟了,就在院里聊天聊到困才去睡;再後來,擔心蘭州的安危,絞盡腦汁想辦法,還是睡不著。
如今,無限光榮地負了傷,蘭州的事又告一段落,西蠻軍此戰受創不輕,估計要不了多久也要退兵了。
如今,終于可以踏踏實實、安安穩穩的睡個好覺。
睡夢中,回憶起了很多事,一半是二十一世紀的,一半是屬于這個時空。眼前一會是摩天大樓,一會是雕梁畫棟;一會是哥哥、寶兒,一會又變成慕無極……
夢中的自己在兩個時空的夾縫間徘徊,最後被兩股力量撕裂,極度的痛苦是如此熟悉……朱芝芝連微弱的意識也失去了。
迷茫中,仿佛回到熟悉的家中。然而,周圍的景象朦朧不清,她又渾身疼痛。
漸漸地,她雖然完全不知道眼前是什麼狀況,卻隱約意識到這絕不是一個普通的夢境。強自冷靜下來,她忍著疼痛,在周圍摸索,指間傳來真實的觸感。
那些朦朧的景象竟為實體,那麼這里確實是她二十一世紀的臥室了?
回來了?
這個認知令她精神為之一振,意識也清醒了一些!
只是,眼前的景象又開始扭曲,她警覺到時空可能又要開始變化。
有了上一次的經驗,她抓緊時間,憑著記憶摸到床頭床頭櫃上的原子筆和筆記本,在隨之而來的昏眩中奮力寫下:我在北國,一切安……
「好」字尚未落筆,鋪天蓋地的黑暗如潮水般涌來,意識消失的最後一刻,她分明听到兄長的喊聲,「芝芝……」
扮,你是傻子啊?剛才哪去了?你老妹我又被卷走啦!
唉!
好不容易回來一趟……
再次恢復意識時,朱芝芝首先想到的,是方才的夢境。
此時她閉著眼楮,身體說不出的難受,和上次穿越時的感覺頗為相似。
認知到這點後,她竟有些害怕睜眼。
如果睜開眼楮後,發現自己沒有在蘭州,也沒有在家里,而是又被乃到不知名的地方,那可怎麼辦?
萬一不幸被扔到二次世界大戰戰場……媽呀!還不被掃射成蜂窩?要不也被坦克壓成肉餅了!
或者萬一被扔到原始時代怎麼辦?鑽木取火,茹毛飲血?
不,那還算好的。萬一被扔到冰河世紀,或者恐龍時代……我的天吶!
朱芝芝從來沒有這麼痛恨自己的想像力,就怕一睜眼對上一只三犄龍……不,三犄龍還好,要是暴龍……媽呀!那可是凶殘的肉食動物啊!
不行!不能再想了,一咬牙,她猛地睜開眼楮。
像是睡了很久,眼前的景象有些不清楚,但她可以肯定,這不是自己睡前躲的那張床。
朝陽的光線從窗格子射進來,在她身上灑下班駁的光點,有些刺眼。
竟然真的沒能回去北國,朱芝芝心中說不出的失落。慕無極那個傻瓜,怕是要找她找瘋了。
她想抬手揉揉眼楮,卻發現左手根本動不了。原來是被人緊握著,怪不得左臂酸麻不憶。她凝神一看,那床邊趴著的人,不正是……
◎◎◎
一瞬間,難以言喻的欣喜涌入心房。是他,是他!她又回來北國了?
還好,安心慶幸的同時,朱芝芝恍然意識到,這里已像是她第二個家鄉,讓她心心念念。
她想抬起右手,卻發現即使沒有箍制,身體也使不上力氣。
而她輕微的挪動,讓原本就淺眠的慕無極猛地驚醒。
朱芝芝嚇了一跳。
他怎麼搞的?兩個黑眼圈跟熊貓似的,他幾個晚上沒睡了?
不對啊,他不是昨天才打完仗回來嗎?
「芝芝?」慕無極聲音沙啞得不像是他發出的,「醒了……你醒了?來……來……」他像是突然來了精神,一下子奔到門口,大喊,「來人吶!快去叫軍醫!她醒了,她醒了!」
朱芝芝頭疼地皺眉,這是干什麼?
面對一驚一乍的慕無極,她有一肚子話要問,可一張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並不比某人好听到哪去,而且,腦子里想說的話,最後全敵不過身體最本能的需求,一個簡單扼要的的字不受控制的脫口而出。
「哦。」
「你說什麼?」見她唇齒微動,他連忙俯耳過來。
這次,她盡可能的讓口齒更清晰,「我好餓。」
慕無極一愣,表情竟是萬分復雜,嘴巴開開闔闔一陣,半天才說出話來,而一張嘴,竟是將她劈頭教訓一頓,「廢話!你半個月沒吃東西了,能不餓嗎?」
半個月?
半個月?
朱芝芝徹底懵了。
作者:
李洪元
時間:
2020-3-4 17:21:08
第7章(1)
因為某人太久沒有進食,慕無極謹遵醫囑,無視朱大小姐呼天搶地,硬是把一桌豪華大餐全撤掉,改換上一碗粥、兩顆饅頭,和一碟素菜。
她完全不明白為什麼一覺醒來待遇降了這麼多,連頓飯也舍不得給她吃了?想當初,廚房她自由出入,想吃哪樣直接拿。
這樣想著,她咬著饅頭的同時,憤憤地盯著那老軍醫一眼。
劉軍醫呢?好好的換人干麼?這老軍醫肯定跟她有仇……不順她意的人都和她有仇。
朱芝芝這會一手拿著饅頭,另一手還被老軍醫抓著把脈,她想喝粥就得放下饅頭,想夾菜就得放下粥,不方便極了。
「別診了,都說了沒事,我跟你說我什麼病也沒有,就是餓的。」
原來一趟時空旅行這麼消耗體力,餓得她感覺自己好像可以吞下一頭牛。
「餓的?」慕無極的表情說像見了鬼都不為過。「你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昏迷?」朱芝芝聳聳肩,「沒那麼嚴重吧,不就睡了一覺嗎?對了,你昨天那仗打得如何?西蠻軍是不是退兵了?」
他摸摸她的額頭,確定她的確已經退燒了,這才坐下來緩緩道︰「西蠻軍十天前就退兵了。那一役已是半個月前的事,就是說,你以為自己只是睡了一覺,事實上,你足足昏迷了半個月。」
朱芝芝放下粥碗,錯愕道︰「不會吧?」她真的昏睡了半個月?
「怎麼不會!你受了傷還不听話,到處亂跑導致傷口發炎,然後,引起高燒不退,最後人差點再也醒不過來。」
她再不醒,他可真要瘋了!鴿個月衣不解帶地照顧她,提心吊膽,就怕她一睡不醒。半個月來,她沒睜過眼,他卻幾乎沒闔過眼。軍醫說得等她自己醒過來,他就等,沒日沒夜地等,就怕錯過一點動靜……如今,見她平安無事,他說不出的欣喜,只想謝天謝地。
他堂堂九王爺真被這丫頭吃定了,自從遇見她,他幾乎總在心驚。她剛來這時代時,他擔心她在軍中惹禍上身;在牛尾山時,他三魂七魄讓她嚇丟一半;看她從西蠻軍營渾身是血的回來,他幾乎瘋了;這次,他不過離開一天,她就又差點把小命搭上。
欠她的!
他上輩子絕對是欠她的!
要不向來隨遇而安的自己,怎麼一遇見她的事再也寬不了心。
這也就罷了,最讓人咬牙切齒的是……
「你干麼這樣看著我?」
朱芝芝吃了好半天,才發現慕無極的目光不太對勁。
吧麼一副憤憤不平的樣子?她惹他了?
她看看手中的饅頭,心想,他這兩天忙著照顧她肯定也顧不上吃喝。于是某人眼中的傻姑娘就認真地把饅頭掰成兩半,遞過去一份。
「餓了?給你!」
無力感再度席鄭而來,慕無極頭疼地趴在桌面,好半晌才悶悶地出聲道︰「你吃吧,我不餓。」
人世間最無奈的事,莫過于你對她掏心挖肺、提心吊膽,而某人就是給他裝傻充愣,死不表態!
沒心沒肺的丫頭,他早晚被她氣出內傷來!
◎◎◎
「回回回……」
「回京。」慕無極好心接完她的話。
「京城。」
「京城,就是國都華城,也就是本王府邸所在,再說簡單點,就是回我家。」
朱芝芝費了半天勁才說清楚一句完整的話,「什麼時候的事?」
「十天前啊,西蠻軍都退了,我一個王爺還在蘭州待著干什麼?當然早早回家享福嘍。」經過這一劫,他總算可以回家舒舒服服地做他的閑散王爺。
「十天前……你的意思是說,我們現今在回京城的路上?」
這也太扯了!她不過睡了一覺而已,怎麼一切都不一樣了。
「答對了!但是沒有獎。」慕無極心情奇好,連說話的語氣也透著雀躍。「我是多講義氣的人啊!總不能把小徒孫你一個人扔下不管,你又昏迷不醒,只能一邊上路,一邊替你養傷了。」
他沒說的是,這一路上,擔心她傷勢惡化,幾乎帶走路過城鎮中的珍貴藥材,怕她受顛簸,他們的速度比徒步快不了多少。朝中已有臣子說他是居功自傲,故意拖延時間,拒不回朝,如今這讒言怕早就傳到三皇兄耳中。
雖然慕無極故意輕描淡寫,朱芝芝還是隱約察覺到他又為她做了不少事,心中涌起一陣溫暖。
「王……」朱芝芝一聲「王爺」就要喊出口,卻被慕無極打斷。
「別喊我王爺了,我們兩個也算同生死共患難過,再叫王爺多生疏。」
他說的有道理,但總不能再叫他「祖師公」吧……今時不同往日,相處久了,對著年紀與她差不到三歲的他,她實在喊不出那三個字。
像是看出她的猶豫,他急道︰「就直接叫我名字吧……造成別叫祖師公!」
她好意思叫,他都不好意思听。
「就听你的了!其實王爺王爺的喊,一開始可別扭死我了。」她嘟嘍了幾句,隨即爽朗一笑,「慕無極,這陣子多虧了你照顧。說實話,我很慶幸這回睜眼後看到的是你,而不是恐龍。」
「恐龍?」慕無極微怔,「你怎麼會認識孔龍?」
「哈,對了,我忘了你不知道恐龍是什麼,其實恐龍是很早以前的一種動物,能飛能跑能下蛋……你說什麼?」
「我問你怎麼會認識孔龍,難道你和他是老鄉?不對,你不是從……另一個地方來的嗎?」
「不會吧!」朱芝芝不可思議地道︰「這里真的有恐龍?」
慕無極不得不承認,即使使用同一種語言,如果兩人的思維模式差別太大的話,溝通起來還是很困難的。
「我說的是人,他姓孔,名龍,是九王爺府的管家。」
「什麼跟什麼啊,我說的是恐龍,‘驚恐’的恐!」
「那你又不說清楚,再說了,龍就是龍,哪來來的什麼‘恐龍’?」
「那跟神話里的龍不是同一種龍啦。」
「那你說,到底有幾種龍……」
「我……我跟你說不清楚!」
「那你威風個什麼勁?」
「……慕無極!你存心氣我是不是?」
「你別不講理行不行?我什麼時候氣……啊!君子動口不動手。」
他忘了,朱家小妹從不會傻到給自己扣上一頂君子的大帽子。
丙然,日子是不可以過得太舒爽的。一舒爽了,嘴皮子就會犯賤、找打,怪的是,被打還很樂,甚至享受起這種感覺,連他都懷疑自己是有病。
朱芝芝的傷勢後期恢復得很快,飲食上也漸漸可以不用再忌口,整個人精神了不少。
于是,在她的執意要求下,慕無極稍微加快了行程,一方面他擔心她的傷勢,一方面,皇上那邊听說臉色越來越不好看,再不回去怕真要不妙。
她並不是靜不下的人,但被強迫著在馬車里休息好幾天,也實在有些悶得慌。
◎◎◎
每到一處地方,她總是新奇地朝外看。她看不要緊,偏偏半個身子幾乎都要探出窗去。她輕功了得,這點動作當然難不到她,卻是嚇壞了車里的九千歲。
「朱芝芝!朱盜仙!朱大小姐!你行行好,別再嚇人了行不行?」馬車里空間不大,他一抬手便輕而易舉地把某人拽了回來!好心提醒,「車門在這邊,那是窗子!」
「嘖!干我們這行的,你見過走正門的嗎?」
職業習慣,不能怪她。
「你……行!你牙尖嘴利,我說不過你。」
「啊?九王爺今天轉性了,不與我小女子計較了?」注意到他的反常,她主動湊了過去。「怎麼,近鄉情怯呀?」
算算,他離開家也有三個月了。
「情怯?我是膽怯。」
一想起皇兄可能要龍顏大怒,他就心里沒譜。
要拿什麼理由推托呢?
最重要的是,絕不能讓別人知道芝芝的存在,給她惹來殺身之禍。
從他的反應,朱芝芝也能猜到他在煩心什麼,不禁也有些擔憂。
「怎麼說你也打了場勝仗,你皇兄不會真的為難你吧?」
慕無極嘆氣,正視她,「他不會為難我,底下一些嘴碎的大臣卻未必會留情,不過這也沒什麼,還不至于真的降罪,畢竟蘭州大捷是事實,就算是一朝天子也不能下頭民心、輿論。我擔心的……我擔心的是你。」
終于把心中的關懷說出口,他發覺這沒有想像的那麼難。因為真的關心她、擔憂她,所以自然而然的就說出來,壓抑著反而更難。
「我?」
「我怕有人對你毒手,或者用別的手段來傷害你。」他苦笑,「畢竟你來得詭異,在蘭州的一些事若是傳開,不大好。」
他心知肚明,三皇兄派他去蘭州其實是個考驗,因為他對他擁有多少本事不太清楚,倘若他失敗,一個無能的弟弟留著也沒多大益處,倘若他成功,這接下來要考驗的便是他的忠誠度,他擔心三皇兄會將目標鎖在芝芝身上。
听了這話,朱芝芝心上某處莫名其妙地刺痛了下。
他這是嫌棄她?她連累他了嗎?
她低下頭,一番話斟酌再三,又猶豫半晌,才緩緩開口,「你不用擔心我……
反正,我總是要走的,不可能老是依賴你……」
慕無極渾身一僵。「你要去哪兒?」
「還能去哪兒……回家呀,我總是要回家的。」說這話時,心里出乎意料的難受,她費好大的勁才不讓自己露出哭腔。
「你找到回家的辦法了?」他焦急地問。
「還沒有,但是……」她別過頭,「總是要走的,不能老是拖累你……」
「誰說你拖累我了!」慕無極神情有些激動,「你要是想走隨你的便,不用找借口。」
朱芝芝一听,不由得也動了火氣,「好啊,你終于下逐客令了,我這就走,再不給你添麻煩!」說罷,也不管傷勢,也不管馬車還沒停下,起身就要掀車簾。
見狀,慕無極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感。他將掙扎著的人拽回,使勁地摟住。
「芝芝,你不要走。永遠都不要走!」
突然被死死地抱住,朱芝芝有些訝異、有些慌亂,想掙扎卻反而被抱得更緊。
這是個令人窒息的懷抱,她承受不住的。除了像要將她揉入體內般的力量外,還有他一直壓抑著的,此時如潮水般席卷而來的情感。
◎◎◎
慕無極是個寬心的人,他生性明明隨遇而安,師父卻偏偏傳他觀星佔卜之術,說真的,擁有這種能力以來,他不曾為自己卜過一卦,他總認為生死有命,認為自己生性淡泊,不求聞達,沒有什麼好算的,直到遇見她,這個來自另一個時空的女孩,他才知道自己並非真的無欲無求。
他渴望她的陪伴,渴望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她能明白嗎?
聞言,朱芝芝嘆息一聲。她很早就知道慕無極對她的特別,但她更早察覺到自己的反常。
別說她不是這個時空的人,就算是,她也絕對不是個憂國憂民的人。
她管什麼戰爭?蘭州是丟是守跟她有什麼關系?她絞盡腦汁,拼命去偷情報,不過是想幫他而已。而當她終于幫上忙時,看到他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了,她渾身的傷仿佛都不疼了,覺得一切都值得了。
可是,她不能不憂慮。
這一切,終究是命中注定,還是一段陰錯陽差的插曲?
如果不顧一切的陷進去,到頭來卻發現不過是鏡花水月一夢,她要怎麼辦?她更怕的是,如果放任這段感情發展下去……她走的那天,他要怎麼辦?
所以,她一直裝傻,一直逃避,一直不敢面對。
作者:
李洪元
時間:
2020-3-4 17:21:59
第7章(2)
「芝芝,你留下好不好?你懂我在說什麼的,你相信我好嗎?」
朱芝芝知道自己應該推開他,應該斷了他的念,可狠心的話卻堵在胸口,只是想想便有想哭的沖動。
最後,她咬著唇,眼角不受控制的濕潤。
「傻子,為什麼非要說出來?」
有些事,沉默才是最好的,一旦說出來,就再也回不去了,何必呢?
車廂內,慕無極直視朱芝芝的雙眸。
「如果不說,你是不是準備逃避一輩子?」
如果不是她突然說要走,也許他真會任由她裝傻下去。而今,說都說出來了,反倒輕松。
「一輩子?」朱芝芝苦笑的搖搖頭,「那你來說,我不逃避怎麼辦?我怎麼保證,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沒有一輩子能給你!」壓抑的苦悶似乎找到發泄的出口,她大聲質問。
「芝芝……」慕無極心疼地擁緊她。
「你讓我說!我來得莫名其妙,睡個覺也能莫名其妙睡死半個月,下一次呢?
誰能保證我不會莫名其妙地回去!那你呢?你怎麼辦?」
如果承認愛他,當她走了以後,他要怎麼辦?誰來繼續愛他,她又怎能容忍別人來代替她愛他……
「我等你!」
朱芝芝怔住,抬起頭,對上慕無極無比認真的眼楮。眼眶中的水霧,讓她眼前的事物有些模糊,唯一清晰的,是他眼神中堅定的光芒。
「我不能去找你,因為我知道自己找不到。所以,如果你消失了,我會一直等著,等著你回來。」
他當然可以現在就佔卜兩人的未來,但如果答案是分離,他就會接受嗎?不,他不會,可他也不會違抗天命,因為他不想由于自己的私欲而連累她,所以他會用盡一生等待奇跡發生。
「……你這又何苦?」
「芝芝,我只問你,如果你可以決定回家或留下,你會怎麼選擇?」
朱芝芝沉默。
一邊是至親,一邊是深情的愛人,兩個都是她的全世界。
她要怎麼選擇,或者說,她要怎麼放棄?
不可否認,她喜歡慕無極,很喜歡,想依賴他,甚至想保護他。看到他難過,她也難過;見他開心,她比他還開心……可是在她成長的時空,分分秒秒都是她存在的見證,在那邊,她活得踏實而愉快,有親人、有朋友,她可以確定她愛那個世界。
如果她可以選擇……
這問題問的好,問得干脆,問得明白。
既然難以割舍,又何必折磨他人呢?
閉上眼楮,朱芝芝用輕到不能再輕的聲音,狠狠地掐滅了慕無極的期待。
「我選擇回家。」
望著男人漸漸黯淡的雙眸,她心痛地別過頭。
為什麼,要讓她來選浮?
◎◎◎
接下來的路,氣氛變得苦悶起來。
遍期越來越近,兩人的心情也越來越沉重。
自那天以後,兩個原本無話不談的人一下子變得像是陌生,客客氣氣。更多的時候,慕無極像是刻意和她保持距離。
他甚至開始騎馬,而不是和她擠在馬車里聊天。
朱芝芝覺得,這樣也好,他們兩個都需要靜一靜。又或者,這樣的結局是最好的,不清不楚的開始,不明不白的結束,發生的,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過程……
這樣一想,心里又是一陣難受。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的那個答案傷他有多深,可是她沒辦法騙他。
她真的很想家,她不想永遠留在這個格格不入的世界……
況且如果她給了他希望,一旦她離開,他怎麼辦?真讓他永無止境的等下去?
烏雲壓得天色灰蒙蒙的,就像天空下兩人的心情。
要下雨了?
朱芝芝把頭探出窗外,冰涼的水滴打在她臉上。她趕忙朝慕無極的方向望去,見他也伸手感受著雨滴。
「無極,下雨了,你快上車!」
兩人好幾日沒有說話,朱芝芝這一聲呼喚讓慕無極心上漏跳了一拍。
「我……」
轟隆!
不過一瞬間的遲疑,閃電飛馳,一記巨雷緊隨其後在雲層中翻滾而來。震耳的響聲蓋過了慕無極的回應。大雨傾盆而下,天與地的界線霎時變得模糊,豆大雨滴吹打在臉上,竟有些疼。
夏日的雷陣雨往往來得快,去得也快,可這一場卻意外的持久。
離前面的城鎮還有一段路,一行人就近找到一處山洞避雨。眾人苦等多時不見雨停,只得從馬車里取出工具,在洞口生火取暖、烘衣服。
天色越來越暗,看來,今晚是要在這兒過夜了。
早有人收拾好兩塊干淨的地方給主子安歇。
慕無極剛要坐下,卻發現朱芝芝還在洞口張望,雙手抱臂,瑟瑟發抖。她裙子是干的,上半身卻濕了一大半,發梢還滴著水。
一定是剛才在馬車上叫他時淋到的吧,他不動聲色取了件干衣服,遞了過去。
「換了吧。」
聞聲,朱芝芝心頭一緊,忍不住傅暗埋怨,可總管跟她說話了。只是,她心底也清楚自己怨得沒有道理。
一時間,不知道該用什私表情面對他,她便抱著衣服站在原地。
以為她在為難無處更衣,他指著山洞深處道︰「你進去換吧,我在這守著。」
「啊?謝謝。」
臉微微有些不燙,她低著頭逕自跑了進去,再不敢回頭。
這山洞比她想像中要深得多,但卻出奇的筆直,周圍沒有能遮蔽的物體。她只得沒命似的跑,跑了好半天。直到洞口的光線已經十分微弱,她才意識到自己離大家太遠了。
◎◎◎
于是她停下來,盯著手里的衣服,好半晌沒有動作。
她這是怎麼了?不過是說了句話,為什麼她會這麼反常?
抱緊衣服,她緩緩地蹲下身,將臉埋在胸前。好難受,心里好難受……
以前慕無極總是圍著她打轉,她還不覺得。如今,他好幾天對她不理不睬,她突然覺得心像空了一半一樣,只想和他靠近一點、多說一些話。可是,站在他面前時,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有令人窒息的沉默。
而每當那個時候,她總是很難受。
為什麼會這樣?她只是想家而已,她只是覺得長痛不如短痛。
然而,看到慕無極難過,她又好不舍、好心痛。
老天爺!誰來告訴她,她到底要怎麼做……
怎麼去了這麼久?
慕無極苦等在洞門,卻遲遲不見朱芝芝的人影,心中不免有些擔心。想要進去看看,又不知道她究竟跑了多遠,萬一撞上她換衣不是尷尬?
左右為難間,也只有繼續苦等。
洞外大雨磅礡,閃電不時將洞口附近映得慘白,接下來又是震耳欲聾的響雷。
這樣的天氣,窩在王府里真是最舒服不過了。
心里忍不住又把將他弄到蘭州的三皇兄咒罵一番。
不過,若不是那道旨意,他恐怕也不會遇到芝芝,不會知道看似無欲無求的自己其實也有貪心的一面,奢望著可能並不屬于自己的人。
慕無極回頭,發現洞的深處還是一點動靜也沒有,真的太久了,不祥的預感突然盈滿心頭,會不會出了什麼事?
轟隆一聲巨響,卻並非來自天際,而是從坡頂傳來。
一身泥水的侍從從洞外慌慌張張地跑進來,「王爺,山頂有巨石滾下來!」
他一驚,面色嚴峻。「快!離開這山洞,東西都不要了,所以有立刻出去!」
于是,在慕無極的指揮下,一干人等迅速離開,並將馬車先行駕到不遠處的原野上。
「王爺,快走啊!」
他心急如焚,卻始終不見朱芝芝出來,便一把搶過火把,把來人推出去。「你們去聯系這里的官員,我去找朱姑娘。」
「王爺!」
不顧眾人的阻攔,他向山洞深處奔去。幾乎在他轉身的同時,背後一陣轟然巨響,一塊巨石從天而降,牢牢堵住洞口。
慕無極不禁嚇出一身冷汗。若是他再晚離開一步,怕是早被砸成肉餅……
芝芝?芝芝怎麼樣了?
想到那個人,又是一陣心焦。
火焰微弱的火把是這洞內唯一的光線,他小心翼翼地前行,凝視傾听著周圍的動靜。
突然,不遠處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是的,那聲音很輕,若非周圍極靜,他絕對注意不到,那是芝芝這種輕功高手特有的腳步聲。
「芝芝?」他試探性的呼喚。
腳步聲一頓,接著加快了佔用率,像是開始奔跑。
「芝芝,是你嗎?」
閉角處,淺色裙擺露出一角,接著,朱芝芝整個身影現了出來。
見到確實是慕無極,她晶亮的眼眸寫滿驚訝。
「你怎麼過來了?」
作者:
李洪元
時間:
2020-3-4 17:22:17
第8章(1)
听著慕無極講完事情的始末,朱芝芝不禁開始內疚。
「對不起,都是因為我太慢了,才害你也被困在這里。」
一想到他奮不顧身地跑回來救她,她心里就有股說不出的暖意。上次從西蠻軍營回來也是,上上次差點被西蠻兵殺掉時也是……似乎無論什麼時候,這個人總是拼了性命解救她。甚至有的時候,明明他也沒什麼好辦法,她卻一見到他,就莫名的心安。
「別這麼說,你也幫了我不少忙,總不能丟下你不管。」
似乎在刻意逃避與她面對,他依舊不冷不熱的態度讓她的心又沉了沉。
「你非得這麼說話嗎?」感受到他故意的生疏態度,她微惱。
慕無極不知道她在氣什麼,只是道︰「我平時就這麼說話,你多想了。」
「我……」我了半天,朱芝芝最終幽幽嘆了口氣,「對不起,是我不好。」
「我說了這是天災,不關你的事。」
現在他們能做的,就只有等,等外面的人救援。
兩人在靠牆的地方坐下來,誰也沒有多說話。
這是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跳躍的火焰光芒映在兩人的臉上,使他們每個表情都比平時更生動、更真實。
在這樣純粹的時刻,不該有隱瞞和謊言。
「無極,你是不是生我的氣?」耐不住難熬的氣氛,朱芝芝終于開口。
半晌,慕無極輕聲道︰「你認為我在生氣嗎?」
她看向他,四目相對,瞧見火焰的光芒在他眼中映出美麗的舞蹈……不,他的眼楮,遠比火焰更吸引人。
「我不是在生氣。」他的聲音很輕,卻比任何時候都要清晰。「我是想把你從我心底趕走。」
朱芝芝心上猛地一抽痛。
跋走?他想忘了她!
這個認知,讓她無論如何也鎮定不下來。
心下子慌了,恐懼縈繞心頭,竟比被西蠻軍包圍時還強烈。
◎◎◎
「不要這樣看著我,」慕無極痛心地閉上眼楮,「不要用受傷的眼楮看著我,我沒有別的辦法,只有忘了你。如果面對著你,我還能不聞不問、不關心、不牽掛……那麼,你走的那一天,我就不會難受了,不是嗎?」
她的淚水終于止不住地溢出眼眶。「那你為什麼還要回來找我?」
任她自生自滅不是更好?相較于讓她听到這番話。
「我不是沒成功嘛。」
他也惱火自己不爭氣。沒辦法,只要芝芝一可憐兮兮地瞅著他,他就全都崩潰了,更別說要他眼睜睜的見死不救。再說,那個時候,他根本想都沒想,只一心要確定她平安無事。
以前都不知道,自己是這麼痴心的人……他有些自嘲地想。
看著慕無極落寞的身影,朱芝芝心情復雜。
她突然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可惡的人,之前一古腦地幫他,到頭來傷他最深的卻也是她。
「喂,你是不是覺得我這人很自私啊?一邊想回家,一邊還希望著你別不理我。」
「我什麼時候不理你了?」他自認對她是「有求必應」好不好?
「你這兩天都不跟我說話,」還板著個臭臉。「你就是存心要我難受!」
慕無極听了卻有些哭笑不得,「我的大小姐,你說話憑良心好不好?是你自己說討厭我的,我干麼去自討沒趣?」
「我什麼時候說討厭你了,我要是討厭你,還會拼死拼活的想幫你嗎?我有病浮!我就是想家而已嘛,礙著你什麼了……」
她知道自己處理得不好,可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在一般的戀情里,這根本是不矛盾的兩件事,怎麼就她情況特殊呢!朱芝芝埋怨著老天。
他靜靜地看著她,憐惜再度涌上心頭。
「……所以我在想辦法幫你回家呀。」
朱芝芝怔住。
事實上,慕無極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將這話說出口的。
◎◎◎
前些日子,底下人回報,說找到一個和尚,自稱有通天的本事,听了大概的情況後,說願意試試。基于想留住她的私心,他一直猶豫該不該將這消息告訴她。如今,他居然就這麼自然而然的說出來了。
盡管心里很難受,但肩膀上的重擔卻突然輕了。
他終究還是選擇坦然的面對心愛的女子,沒有隱瞞。
這樣,他的感情又是純粹的了。只要她真的快樂,他可以放下,不全是為了自己,更為了她。
朱芝芝此時卻是大腦一片空白。「你……剛才說什麼?」
長嘆一聲,慕無極娓娓道來,「這消息我前幾天就知道了,卻一直猶豫該不該告訴你。對不起,瞞了你這麼久。我想過了,你終究不屬于這里,強留著你,你是不會快樂的。我也許會試著忘了你,但至少現在我做不到……我不想看你難過。」
他的目光溫柔似水,仿佛幽幽訴說著濃濃深情,面對這樣的他,朱芝芝心中不可抵制的有種想要不顧一切的念頭。
敝不得他要她選擇,因為他早知道會有這麼一天,而自己竟然答得毫不猶豫。
溫暖的大手在她頭頂撫摩,像哥哥般親昵,像情人般溫柔。
朱芝芝又控制不住淚流了,此時此刻,面對著真正存在的選擇,她再也不能欺騙自己。「回家」兩字,無論如何也無法再說出口。
她不知所措地看著他,抱著一線希望。「可能……可能這消息並不準確啊?」
穿越時空哪有那麼簡單?
慕無極苦笑的搖頭,「這個不行,還有別的,總有辦法……你總是要走的。」
不然他便回一趟藏雲峰請求師父,他越來越覺得師父似乎早就預料到這一切,他臨行前,師父的殷殷叮囑,其實不單是讓他別以自身能力左右北國與西蠻的戰事,也提醒著要他以平常心面對芝芝的到來與離開……
能夠放下是一種智慧。師父總是對他們三個這麼說。
「不是的!要是你找不著就別找了,回不去就回不去,反正這邊有你啊!」
為什麼非要有辦法,為什麼非要讓她選擇,她是認命的人,回不去,她不會怪他的啊!
「芝芝,」慕無極試圖要她冷靜一些,「你听清楚,我希望你留下來,可是我不希望你是沒得選擇才留下來。」
「可是我就是希望我沒得選擇!」沒想到得那麼復雜,她不認為這有什麼不一樣。「所以我才說你就是想看我難受,你知不知道這樣選擇,我真的很痛苦。我想家,我想回家想得快瘋了,這種思念,我完全控制不了,可是……可是我也舍不得你啊!」
一想到以後再見不到他,她就難過得像是要死掉了。她想回家,因為她想讓那個笨蛋哥哥放心,可雖她又舍不下這里,因為她怎麼也不放心他,一千個不放心,一萬個不放心。
他太笨、太善良,回到宮廷,他還要經受多少風險,不親眼看著他平安,她又怎能放心地走?就算親眼看到他平安,她又哪里舍得走……
她真的沒辦法選擇,他怎麼可以這麼逼她!
抵制多日的情感瞬間崩潰,朱芝芝終于哽咽出聲,「無極,我真的舍不得和你分開……」
◎◎◎
此時此刻,慕無極听到心中最後一道防線瓦解的聲音。
他怎麼舍得她難受?
他寧可獨自背負傷痛,也要成全她啊!
再也不想抵制自己的情感,他俯身吻上她。
朱芝芝沒有掙扎,這一刻,她什麼都不能想,什麼都不想去想。
慕無極的唇溫柔地在她的面龐上游移,舒展的眉,濕潤的眼,臉頰上的淚珠。
眼前的一切,這眉、這眼,她的整個人他都珍惜到極致,愛到極致。
最後,他的唇終于印在她的唇上。
幾乎是立刻的,朱芝芝積極地回應著他,幾乎是同時的,慕無極再也離不開這份渴望已久的柔情。
再沒有心事重重的慕無極、沒有無從選擇的朱芝芝,有的,不過是兩個醉了的人。
愛,是灼人的火焰,相愛的人,是撲火的飛蛾,這一刻,他們全心甘情願的沉淪,無法抵制對彼此的渴望。
唇舌激烈地糾纏著,所有的愛語在這一刻都顯得微不足道,所有的情感都在這一刻煆燒。水一樣的柔情在糾纏間逐漸升溫,最後成為熾熱的火焰。
蜻蜓點水般的輕吻不再,更多的是忘情的掠奪。
還不夠,似乎索要多少都不夠。
最後一根理智之弦繃緊,慕無極強迫自己從激情中清醒,聲音沙啞得不像自己的。「芝芝,你還可以選擇的……」
情人的臉近在咫尺,情人的眼直直看進她心里,算息間還能感受到他唇瓣的開闔,溫暖的氣息將她整個包圍。
這樣的氣氛下,她沒辦法不動情;這樣的情況下,只有這個傻瓜才會破壞情調地問這些傻問題。
她笑得有一絲調皮,「我真的很討厭選擇題,你幫我選干……」
慕無極輕啄她小巧的鼻尖,又親昵地咬住她的耳垂。
「我選了,你可不許後悔。」
「嗦……」再不理會愛鑽牛角尖的情人,朱芝芝主動送上櫻唇。而某人,則敏捷地立刻奪回主動權。
火把被遺忘在一邊,火焰漸漸熄滅,而另一邊,激情卻正在燃燒。那是相愛的人,用心點燃的,比火焰更熾熱的情感。
這個夜晚,其實一點都不黑暗。
山洞里潮濕陰冷,夜間更是如此。兩人並不敢真的睡去,只是靠在一起,親昵得像一對交頸鴛鴦。
慕無極把玩著朱芝芝的頭發,不時俯身親吻著說是閉目養神、其實是偷睡的「豬」小妹。
「你別鬧了,好困……」朱芝芝皺眉調整下姿勢,接著睡。
「就是不要你睡,在這里睡很容易生病的。救我們的人應該快來了,等出去再……」眼見某人上下眼皮又在打架,他不得不狠心搖她,「听話,快睜眼。」
她則是迷迷糊糊地亂點頭,「我不睡,我就是閉一會眼楮,真的……真的……呼……」嘀咕聲最後化為均勻的呼吸,引得慕無極頻頻白眼。
好吧,既然如此,她也別怪他出狠招了。
他本來沒有壞心思噢,是她逼他的。
◎◎◎
睡夢中的朱芝芝覺得有團熱熱的東西在臉上游移,不禁舒服得輕吟出聲。慢慢的,有什麼伸進口腔,溫熱的觸感更加真實,意識漸漸回籠,手本能地一抓,接著竟是看也不看直接往嘴里送。
一聲清脆而響亮的哀號響徹山洞……估計外面的侍從要是听到了,一定以為自家王爺遭遇什麼不測。
朱芝芝這才驚醒,看了看手上那只狼爪,以及上面那排整齊的牙印,又回想起夢中的情景,大腦敏捷地將這些連在一起,瞬間就明白是怎麼回事。
下一秒,朱大小姐毫不同情地丟給對面的可憐人一句,「活該。」
慕無極覺得好冤啊,揉著爪子,可憐兮兮地嘀咕,「還不是因為你怎麼叫都不醒嗎?」
「我困啊!」
「所以我才想辦法讓你不困。」狼爪學不會教訓地又湊過去,不過,這回換了一只。
咱!可惜也被干脆地拍開,慘敗而歸。
「可是你正在做一件得手後會讓我更困的事。」
單純的早安吻?當她是傻子啊!
什麼叫「得手」,說得好像他是采花賊似的。見陰謀敗露,慕無極積極地轉移話題,兩手老老實實地自身後將她環緊,再不敢輕舉妄動。
「別睡,再忍耐一下,快要有人來救我們了。」
朱芝芝無奈地打了個哈欠,搖搖晃晃地點著頭,「不睡不睡,那你和我說說話吧。」
「你想說什麼?」他想起在蘭州的那個晚上,那個月色下的精靈,如今就在自己懷里,溫柔地依偎著自己,讓他感到無法言喻的滿足。「可惜啊,沒有月亮。」
「外面有,是你看不到而已。」
山洞里哪看得到月亮,尤其還被掩埋住。
作者:
李洪元
時間:
2020-3-4 17:22:48
第8章(2)
慕無極看了看朱芝芝,眼中笑意更深,「誰說我看不到,我看得到。」
「又胡說八道。」
「我可沒胡說,」他輕輕點了下她鼻尖,俯在她耳畔,曖昧地輕吹著熱氣,「月亮……就在我懷里,我一低頭就能看到。」
朱芝芝心頭涌上絲絲甜蜜,原來被喜歡的人贊美是這樣快樂的一件事,她費了好大勁才沒讓自己笑出聲。好在,洞里幾乎沒有光,她可以大大方方地臉紅,不怕被人看到。
這個男人啊,有時笨得像豬,有時老實得像牛,有時油嘴滑舌像嘴上抹了蜜,真讓她不知道該相信哪一面好。
「喂,你跟我說實話,剛才,你是不是跟我裝傻?」
慕無極無辜的眨眼,「什麼時候?」
「就是在……之前啊,我明明從來沒說過討厭你,你那麼說,是不是故意刺探我?」她有些憤憤地朝他小腿捶了兩下。
他任著她打,也不躲,只是更用力擁緊她,在她耳畔輕聲道︰「你不想想,你的確沒說過討厭我,可也沒說過對我有好感啊。說到底,我也想知道你心里怎麼想的……」
很想知道,她心里到底有沒有他?不听她親口確定,他是怎麼也無法說服自己的。在她的描述中,她的家鄉是那麼的美好,他有什麼理由讓她留下?除非他能確定她的心意。
眼前的慕無極果然還是那頭笨頭笨腦的豬。深切的感受到這點後,朱芝芝開始喊冤,「死沒良心,我命都差點沒了,我為了誰啊我!」
最可憐的是人家還不領情,原來她才是真正自以為是的大傻瓜。
「可是,你總是逃避這個話題。再後來,我怕你連我都一起逃避,也不太敢提這些了。」
「我哪有?」想也沒想就反駁,朱芝芝卻在下一秒後悔自己沖動。
好像……是沒有吧?
「沒有個鬼!」
「哎呀,怪嚇人的,黑不隆咚的別提那種東西。」她試著要轉移話題,可惜失敗,某人擺明了死咬。
「我問你,你什麼時候知道我對你有……那個意思的?」
「哪個意思……啊,我說!」本想借機逗逗他,卻又想到這件事自己是有點理虧,朱芝芝趕緊老實回答,「就那天晚上,你唱‘風求凰’給我听的時候,我就知道,你這個傻王爺眼光還不錯,看上小姐我了。」
真是囂張啊。
慕無極低笑,懲罰似的咬了咬她的耳垂。
「你那時候果然是假裝听不懂啊!」
哎呀!又露餡了。
◎◎◎
丙然女人意亂情迷時很容易泄露機密。朱芝芝開始提醒自己冷靜一些。這招效果十分明顯,她馬上想明白一點。「嗅,你果然知道我是假裝不懂的啊。」
好小子,故意給她裝傻。
「我不和你一起裝傻怎麼辦?你自己說,你後來給我的回復是什麼?」
「‘兩只老虎’啊!」她當時說得很明白,他唱「飛禽」,她唱「走獸」,多般配!
慕無極嘆氣,「你那擺明是敷衍態度,我還能說什麼?」
「哪有,我也是在唱情歌給你听啊。」果然腦子冷靜了,人就變機靈了。朱芝芝又開始發揮口才,胡亂鬼扯。
「情歌,你確定不是兒歌?」慕無極深表懷疑。
「當然不是,那是我家鄉流傳的一首情歌,講的是……一對殘疾老虎夫妻相依相偎不離不棄不畏讒言勇往直前的……感人肺腑的愛情故事。」
「這麼說,還是我錯怪你嘍?」
「可、不、是?」朱芝芝得意地抑頭,卻不小心撞到慕無極的下巴。兩人都痛叫一聲,隨即又同時笑了起來。
听你鬼扯!
慕無極好笑地想,也許自己愛她的,也有她這古靈精怪的性格吧。
兩人說說笑笑著,時間不知不覺過去了。
可惜洞里已經一點光線都沒有,他們連現在是什麼時辰都不知道。
有好一陣子了,救援的人應該早就到了,為什麼出口那邊還是沒有動靜?
「無極?」敏感地察覺到他的心事,朱芝芝勸道︰「可能外面的石頭不太好搬吧,反正我們有得是時間,慢慢等。」
我們有得是時間。
听到這一句話,慕無極心頭竟然有種要融化似的感動。
如果他們可以有一輩子的時間,那多好……能夠一輩子像這樣靠在一起,出不出去都無所謂了。
他順了順朱芝芝的發絲,點頭道︰「我不急,我只是怕你不舒服,你餓不餓?
我身上還有些蜜餞。」
說來,那也是他在上一個城鎮臨時起意買的,他記得師姐和師妹都喜歡這種酸酸甜甜的零嘴便買了一份備著,如今,還真派上用場了。
她搖搖頭,「我不餓,你吃吧,你昨天一整天都沒有好好吃東西。」
慕無極一愣,隨即不好意思地笑了,「你知道啊。」
原來在他自以為時時刻刻都關注她的同時,自己也被關注著,這個認知讓他心里簡直樂開了花,不過表面上還是好面子地控制住了。
「我當然知道。」
瞧他好幾頓飯都沒吃幾口,她又內疚又擔心,想勸他又沒有立場,很是為難。
「我還知道……」忽然,打住話語,她開始凝視傾听周圍的動靜。
「怎麼了?」慕無極幾乎是馬上就察覺到她的異樣。
「噓!你听。」
他側耳傾听,半晌,與朱芝芝四目相對,異口同聲道︰「是水聲!」
滴滴答答的水聲從山洞更深處傳來,兩人面面相覷,同時想到……
有水流?
水流?突然意識到什麼,朱芝芝立刻雀躍起來。
「無極,我們走,我可以根據聲音找到位置!」
他拉住她,「你確定里邊一定有出口嗎?」
這洞深不見底,又漆黑一片,他實在擔心輕舉妄動會有危險。
◎◎◎
朱芝芝想了想,點頭道︰「我不確定里面一定有出口,但是,我相信那邊一定有幫得上我們的東西。」
謗據古書上的提示,她有強烈的預感,這就是第四個關鍵……水流。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五王爺」還沒有出現,但是根據前面的經驗,相信提示,應該有利無害的。
「你這麼確定?」
朱芝芝堅定的點頭。
慕無極笑了笑,握緊她的手,「那還等什麼,我們走吧。」
他相信,她這麼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似乎有種力量從手臂傳來,涌遍全身,朱芝芝覺得自己從來沒有比現在更勇敢過。
和所愛的人並肩行進,她知道愛人全心全意地信任自己,還有什麼能比現在更令人堅強?
水聲越來越大,也越來越急,朱芝芝凝神傾听,按捺著心中的歡喜。
水流越急,越說明這是活水,相信只要順著水流橫過,一定可以找到出口!
「芝芝?」
「怎麼……咦?」
由于一直在听聲辨位,加上周圍始終黑洞洞的,她從剛才起就索性閉目而行,此時睜開眼,卻發現眼前的景物竟比剛才清晰許多,似乎有微弱的光線照進來。若非慕無極提醒,她怕要摸黑繼續走下去了。
他也甚是歡喜,「可能是出口!」
朱芝芝點頭,順著光源走去。
然而,事情沒有他們想的簡單,越走下去,那光不見增強,反倒益發幽暗,不似外界的自然光。
就在兩人以為走錯方向時,路的盡頭卻出現異想不到的情景。
那是一間石室,顯然是人工開鑿的。室內的牆壁上,瓖著五顆雞蛋大小的夜明珠……這就是光源。
「我的天啊,這是什麼情況?」
他們不過是想出去而已,怎麼會摸到這個莫名其妙的地方來?
是說,剛才她就覺得奇怪,洞內的通道未免過于筆直,這個洞察,果然不是天然形成的。
拜托,情況已經很復雜了,千萬別讓他們陰錯陽差發現了什麼驚天動地的大陰謀。知道得越多,死得越早!這句話能夠讓人耳熟能詳,絕對不它的道理!
慕無極走到石室中央的石桌旁,借著幽暗的光芒,細細琢磨著桌上所刻劃的圖案。
「這是什麼?」朱芝芝湊過去,感覺到氣氛有些怪異的凝重,索性笑嘻嘻道︰「該不是讓咱們發現什麼天大的秘密吧?」
他抬起頭,眼中寫著平日難得一見的鄭重。
「恐怕真讓你說中了……」
作者:
李洪元
時間:
2020-3-4 17:23:06
第9章(1)
「什麼?」洞內回蕩著朱芝芝令人頭皮發麻的高八度尖叫。「你說這鬼畫符是你五哥通亂叛國的證據!」
不會吧!不會那麼巧吧!
第三、四個提示竟然同時應驗。
五王爺……五王爺!
對了,張副將走的時候說過什麼?小心……
忽地,朱芝芝靈光一閃。為什麼她沒有早就想到呢?
「……無極,你們封王時都有封號吧。」
他不明白她為什麼突然問這個。
「當然,像我,有些人叫我九殿下或者九王爺,但也有人會稱呼我為梁王。」
涼王?還真符合啊,摸清慕無極一心想過閑涼日子的心理。
「那你五哥,該不會洽好是……景王吧?」
慕無極一怔,「你怎麼知道?」
丙然!朱芝芝懊喪地拍頭。她為什麼沒早點將這些串連起來呢?景王就是五王爺,就是說景王要對付慕無極這點不會有錯。
而這里是五王爺和西蠻探子的秘密據點,卻被他們避雨時陰錯陽差的發現……
會不會太巧了?
慕無極自然明了她心中的疑問,只是與其說是湊巧,他寧可相信那是有心人有意為之。
如果真是他想的這樣,今天他們想要逃出去,可能就不那麼容易了。
「無極?」朱芝芝見他神色凝重,也知道事情的發展可能有些不妙。「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他撫摩著石桌上的刻痕,若有所思。
「這石桌上,一半刻的是五皇兄與西蠻貴族結盟的交換條件,大致內容是,他做內應幫助西蠻取得蘭州,西蠻則協助他登上帝位……」
「他瘋了?」連她都知道蘭州乃是北國西邊的屏障,若失了蘭州,豈不是等于送給西蠻半壁江山!
「他不是瘋了,」他淡淡地說︰「他只是太自信了。」
他不認為五皇兄那樣高傲的人會送江山給外族,他顯然是認為自己在坐上帝位以後,可以毫不費力地脫離西蠻的牽制,甚至是過河拆橋。他不知道五皇兄哪來這麼大的把握,但是……
他太小瞧當今皇上了。
「那另一半呢?」朱芝芝追問。
「另一半是印信,是兩方表示誠意的證明。」他細細指給她。「你看,這是鷹圖騰,是西蠻貴族的標志,你見過的。而這個,是麒麟,是北國皇室的標志。」
「啊!」她腦中靈光一閃,「這個我也見過,你身上的玉佩就是這圖案嘛!」
慕無極卻是一愣,然後似笑非笑地瞅著她。
◎◎◎
突然意識到什麼,朱芝芝猛地捂住嘴巴,卻為時已晚。
他敢肯定,自己絕對沒有將象征身份的隨身玉佩給她看過。倒也不是他刻意隱瞞,只是一直沒有這個必要。結果她竟然能夠輕而易舉地認出玉佩上的圖案,這豈不清楚地說明了一件事……
「朱、芝、芝,你還真是六親不認,連我的東西都下手!」
敝不得有陣子他找來找去都找不到玉佩,幾天後,東西又莫名其妙地出現在身,朱芝芝暗叫不好,早一步靈巧跳開,同時不忘解釋,「那時候我剛來啊,跟你也不熟,看著好玩就拿去玩了兩天,後來不是還你了嘛!」
「還了就得了?你這毛病什麼時候能改!」
「這是職業病,哪那麼容易改……」眼看某人又要瞪眼,她討好地笑道︰「好好好,大不了,我以後盡量不亂‘偷’東西就是啦。」
反正她從不認為自己是「偷」,就是「借」一下而已。
慕無極咬牙切齒地警告,「以後再讓我撞見,看我怎麼收拾你!」
朱芝芝在心里做個鬼臉。你舍得?
不用問也知道她心里在想什麼,他無奈地嘆氣。
此時此刻,他再次確定,自己上輩子一定是欠她的,還欠了不少!
「那些事以後再說,快想想眼前有什麼辦法出去吧。」
她積極轉移話題,始終覺得方才的路一定就是通往外界的出口,若非被這間石室吸引注意力,他們早出去了也說不定。好奇心這東西真的可以害死人啊!
「奇怪,他們為什麼要把這東西刻在石頭上?還把這麼重要的東西留在這。」
「這是西蠻人的習慣,西蠻人認為石頭是堅韌和忠誠的象征,刻入石板,是表示聯盟兩方的誠意。」
想表明合作的誠意,就得遵守對方的風俗信仰。
朱芝芝覺得很無言。這都什麼跟什麼呀。
誠意是有了,但留個把柄在這里,失敗的可能性也大了。
突然想到什麼,慕無極問她,「芝芝,你有沒有什麼辦法,能把這石桌上的字跡拓印下來?」
立即明白他的意思,她上前仔細摸了摸桌上的刻痕,點頭道︰「我需要水,剛才的路口再走不遠應該就會有。」
「你等著,我去取。」
「我也去。」朱芝芝快步跟了上去。
「我一個人就可以,你也累了,正好休息一下。」
「不用不用,我自己在這里……嘿嘿,有點害怕。」她越說越小聲,倒真有幾分害怕的樣子。
慕無極環視一周,覺得這里和外面相比實在亮得多了,她不害怕黑漆漆的山洞,反而害怕明亮的石室?再看看她閃爍的目光,他突然明白了什麼,了解一笑。
他大手覆上挽在手臂上的柔荑,「那還等什麼,走吧。」
「噢,走!」朱芝芝眼楮滴溜溜地轉了轉,趕緊跟上他的步伐。
害怕?笑死人了。
◎◎◎
協助警方捉拿盜墓者時,古墓她都進去過,哪會害怕一間沒有威脅的石室和幾顆夜明珠?
只是,前面有什麼她都不知道,讓他一個人去冒險,沒等他回來,她就先急死了。
不出朱芝芝所料,沒走多遠,腳邊果然出現潺潺流水,只是,盛水的容器又成了問題。
但她卻朝慕無極做了個「沒問題」的手勢。
她走到水邊,拿出之前換下的濕衣服,撕下一大塊疊起放好,又把乘下的浸到水里,等全濕後才拿上來。
她並未擰水,就借著布料吸水的特性解決了容器的問題。
快速回到石室,她從洞壁挖下點干上,以衣服擰下的水和成泥巴。慕無極在一旁看著,見她忙前忙後,也覺得有意思。
「要我幫忙嗎?」
「好啊,你過來。」
慕無極不疑有他,當真湊了過去。
誰料,朱芝芝正和著泥巴和手毫無預警的一抬,在他臉上狠狠抹了一下。
「你……」忽遭「黑手」偷襲,他先是一怔,接著瞪了眼那笑到不行的女人。
「多大的人了,還玩泥……」
◎◎◎
忽地,他把手里的泥巴使勁一丟。
「啊!」
距離如此之近,某人又是得意忘形中,哪里躲得開,于是乎,朱家小妹可憐兮兮地抹了一把臉。
「你還真打啊!」
「你剛才那一爪子可不是來假的。」
「說我是盜仙的縴縴玉手是爪子,我讓你看看什麼是真正的爪子,接招!」
慕無極也不是剩油的燈,左躲右閃竟再沒挨著一下。見泥巴越來越少,為免再跑腿一次,他趕緊出言相勸,「好了好了,別鬧了,正事要緊。」
「誰鬧了,小心眼,讓我打一下會死啊。」說著用袖子抹了下臉,朱芝芝回到桌邊,小心翼翼地將稀泥都嵌在刻痕中。
慕無極是一點便通,此時已經明白她要做什麼,不禁感嘆她這顆小腦袋爪里哪來這麼多鬼點子。
見他還站得老遠的,朱芝芝無奈地朝他招手,「跑那麼遠做什麼,怕我吃了你啊!過來幫忙,照著我的樣子做。」
他走過來,學著她抓了把泥巴,嘖嘖搖頭,「全北國也就你敢把我呼來喝去的使喚。」
至于其他人,有這個資格的不屑做,沒這個資格的不敢做,數來數去,果真就一個她。
「不願意啊,那一邊歇著去。」
「願意,我心甘情願的。」
跋緊陪上笑臉外加甜言蜜語,他哪會那麼不解風情,這是多難得的表現機會!
全部弄好後,朱芝芝又將已干涸的地方潤濕,將剛才收到的面料平整地鋪在石桌上,竟是大小剛好。
在布料上順著字跡輕輕平推幾下,她開始等待成果。
半響,將布料揭開,確定整張石桌上的圖文一字不漏地被翻印到布料上。
接著,朱芝芝將布料晾干,摺好,裝進一個小袋子里。
慕無極好奇地湊過去,「這是什麼?我從來沒見過。」
這種料子質地光滑,還有些透明,但不像紗,也不像絲綢,上面還有古怪的圖案。
廢話!朱芝芝背著他翻了個白眼,環境污染的禍首……塑料袋,他怎麼可能見過。
「有什麼好驚訝的,不就一個袋子嘛,用來防水的。」她簡單帶過,現在可不是詳細解釋的好時機。
這些泥巴沾得不是很好,裝起來比較好保存,一會掉進水坑里也不怕了。說起來,這還是以前協助辦案,搜集證據時學到的。
「咦?芝芝,你聞到什麼甜甜的味道沒有?」
「不用找了,這里沒有吃的,只有曾經裝吃的袋子。」
朱芝芝無奈。要她怎麼告訴他,那是她掉到古代之前,順手拿來裝餅干的塑料袋啊。當然,餅干在她來這里的第一晚就解決掉了,她想著自己逜身邊的東西不少,才留著這塑膠袋當紀念,沒想到真有用得上的時候。
還是趕快轉移話題吧。
她一拍手,「OK!大功告成!」
「噢什麼?」
「就是‘好’的意思,家鄉話。」
慕無極了解。這些日子來他也習慣了,反正芝芝嘴里的詞,只要他听不懂的,都是「家鄉話」。
「現在我們有了他通敵叛國的證據,出去以後一定要他好看。」
他一頓,旋即若無其事的笑道︰「我五皇兄惹你了?」
停下腳步,朱芝芝有些不悅地回頭瞪他,「你還想瞞我!」
慕無極嘆氣,「也沒奢望能瞞過你。」
芝芝雖然平時看起來漫不經心,但有些事情上,她是精明得可怕。這些宮闈爭斗,他本不想讓她涉入過多,但她終究還是察覺到了。
◎◎◎
又或許,陰謀的味道已經太濃,連她這局外人也嗅到了。
不錯,所有的巧合都證明,這回被困山洞,根本就不是天災,而是有預謀的阻截。
他選擇這座山洞前,正是大雨滂沱,所以他留意了岩洞的構造,確定不會輕易崩塌才進入。而且,他清楚記得,當他抬頭四望時,坡上,並沒有大塊的岩石。
這說明,巨石堵塞洞口,是人為的。
而且,如果他猜想得沒錯,幕後策劃人應該就是這間石室的主人……與西蠻人私通的五皇兄。
至于五皇兄為什麼想要害他,他不知道,或許是在不知不覺中,他做了什麼讓五皇兄倍感威脅的事,也這是西蠻人戰敗後余恨未消,而五皇兄還有用得著他們的地方,便決心殺他討好對方。
總之,他成為了五皇兄欲除之而後快的眼中釘這點,是無庸置疑的。
知道他又在陷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的愁緒中,朱芝芝輕輕地自背後環住他,「別難過了,你五哥那麼無情,你就當沒他這麼個兄弟好了!」
慕無極溫柔地摩挲著她的頭頂,感到萬分窩心。
「我不是難過,只是感嘆,為什麼自己還是逃不出這個圈子……還連累你。」
「什麼話?我還覺得是我拖累你呢。」
「那我們以後要繼續互相拖累,這樣就兩不相欠了。」
朱芝芝象征性地捶了他一下,「這樣就想賴帳,你想得美!你剛才弄得我一臉泥巴,費了好大勁才擦干淨呢。」
他一臉認真地點頭,「那你先記在帳上,以後盡量多拖累我一點,別客氣。」
「放心,有你這句話,我保證不客氣。」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竟全然沒了方才凝重的氣氛,仿佛前面未知的危險不存在一般。
從石室內不拿白不拿地將五顆夜明珠全部卷走,放到一起,他們總算有了新的光源,雖然幽暗,視物卻足夠了。他們又順著水流走了很遠,遠到朱芝芝簡直要以為這洞是沒有盡頭的。而當終于來到盡頭時,卻是一百二十個不願意相信自己所見到的。
出口在哪里?
眼前只有一面巨大的石牆,像一位威嚴的守衛,阻住他們的去路。
「怎麼會這樣?」
慕無極苦笑,「不意外,這的確像是五皇兄的做法。」
以前他為了坐上太子之位,甚至心狠手辣毒死大皇兄,可惜他這麼做卻是便宜了三皇兄,最可憐的就是蕙妃為了替兒子頂罪而自縊在宮中。
「那現在怎麼辦,要回去嗎?」
總不能在這里等死。
這石牆推開的可能性為零,相形之下,推開另一邊的石頭可能性還大一些……
◎◎◎
前提是,她有大力神海克力斯附體。
默默不語,慕無極俯身將手伸進水里,感受著水流的運動。
「回去就真的只能等死,留在這里,或許能想到些辦法。」他站起身,「你看這水,如你所說,是活的,若這牆將這里堵死,這水又是從何流走的?」
「你是說,這里還有出路?」
「對!」他指向石牆底部,「你看,這里的泥土很新,應該是剛剛被翻過,我想應該是五皇兄不久前派人堵住的,但是他並沒有將路堵死。」
朱芝芝不解,「你不是說他做事向來心狠手辣?怎會給你留有活路。」
「這當然是他無意間的疏漏,他堵死的,只有陸路。」
她靈光一閃,「你是說……水下!」
沒錯,景王將入口堵死,卻忘記封死水下,只要水可以流動,說明他們還是有路可逃的。
「但是……」慕無極話鋒一轉,「這些都是猜測,我還是不敢抱著僥幸之心。
所以我想先下去看看,你在這等著。」
「又讓我等?」她故技重演,「可是,這里陰森森的,我一個人害怕……」
「不行。」這回,他不留一點商量余地,「你要是真害怕,就老老實實地在岸上待著,水里可比岸上危險多了。」
「所以我才不放心你啊,我……」
說漏嘴了,朱芝芝「啊」了一聲,急忙捂住嘴。
慕無極直視她,承諾道︰「放心,我水性很好,不會有事,一確定沒有危險,我立刻就上來拉你,你乖乖地等著,不要讓我分心。」
「別拿哄小孩的口氣跟我說話,我知道該怎麼辦。」她不太高興地嘟嘍,「倒是你,確定沒有危險立即上來這是一定的,最重要的是,確定有危險的話,更要馬上上來,一刻也不能耽誤!」
「那當然,我又不傻,還不知道逃命要緊。」
「哪怕只是一丁點不對也要立刻回來啊!」
「放、心……咳!」
說話間忘了自己已經下水,當場嗆了口水給岸上的人看。慕無極面上露出一絲尷尬,心知不妙,趕在她改變主意前潛入水中。
而朱芝芝則是早已一臉慘白。
拜托,一定要給她平安回來。
◎◎◎
慕無極護住一口真氣,潛入水下。洞內漆黑無比,水下亦然,好在他拿了兩顆夜明珠,還可以勉強視物。不愧是五皇兄,這石壁在水中的根基比他想像的要深,所以水下才沒有另設機關吧。
水潭很深,他摸著石肇小心地下潛,他相信,一定有出口。
水下越來越暗,對比之下,夜明珠的光亮就越來越強。忽地,他注意到腳下竟有氣泡漂上。他不禁心下一寒。
這水下該不是有什麼可怕的生物吧?
微作考慮,他還是決定繼續下潛,也許只是小魚。這是最後的希望,絕對不能輕言放棄。
很快的,他就為自己這個英明的決定欣喜不已。
有光,在很深的地方有光。
他加快了速度,迅速來到光源處,那是一道並不算大的縫隙,但通過一個人,足夠了,透過石壁低端,他幾乎可以看見對面水底飄搖的水草。
立即回身準備上岸,他迫不及待想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朱芝芝。他下來這麼久,她一定急壞了。
忽地,有什麼東西拴住腳踝,並將他使勁往下拽,他大吃一驚,用力地踢開箍制之後,慌忙將夜明珠向腳下照去。
又有氣泡從石壁根處冒出,似乎有什麼在掙扎移動。
那是……看清楚眼前的景象,慕無極卻險些嗆水。
怎麼可能?
半晌過去,水里始終不見動靜,朱芝芝死死地盯住水面,心急如焚。
對她而言,每過一刻都跟一年一樣長久。無極到底怎麼了?為什麼還不上來?
想要下去看看,但她水性一般,又怕給他添麻煩。
如今,她才有些理解當初無極知道她只身去了西蠻軍營時的心情。她還記得,自己醒過來後,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臉色發青的無極。她當時還在心里笑他膽小,直到易地而處,才體會到這種擔憂多磨人。
真是的,這水面怎麼這麼平靜?倒冒個泡啊!
朱芝芝等人不到,便開始遷怒周圍的事物。
作者:
李洪元
時間:
2020-3-4 17:23:38
第9章(2)
「咕嚕咕嚕……」
不知是不是老天听到她的祈求,水面上竟真的有了反應。不過,那反應的強烈程度又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兩處氣泡咕嚕咕嚕地翻滾個不停,又等了好一會,兩顆腦袋一前一後地冒了出來。
她先是一喜,「無極!」又是一驚,「……張、副、將!」
兩人上了岸,簡單處理了身上的水草,就在岩邊談起事情的原由。
「張副將,你怎麼會出現在這里?你夫人她……」
張勇感激地道︰「多虧了朱姑娘幫忙,阿蘭他們母子均安,被我安置在一個隱蔽的地方。」
她展顏,「那就好。」
慕無極听得一頭霧水,「你們在說什麼?」
想到自己曾出賣過九王爺,張勇不禁慚愧地別過頭。
朱芝芝則打著哈哈轉移話題,「這些以後再跟你解釋,先說說你怎麼遇見張副將的吧。」
其實,對于張勇的怪異,慕無極並非毫無察覺。只是,他惜才,也敬重張勇,才處處給對方留余地。
見她如今有意避開此話題,便也不追問,只將經過娓娓道來。
◎◎◎
原來,剛才在水底下拴住他腳踝的東西就是張勇的手,兩人踫面之後,張勇示意他跟他走,但他怕朱芝芝著急,這才要張勇先同他一起回來。
「這麼說,水下果然可以出去?」
張勇點頭道︰「說來也巧,我帶著妻兒路經附近,卻在上山時看見一批人馬鬼鬼崇崇。我攔了一個,在他身上發現了景王府的徽章,又想到此處為王爺回京必經之路,所以一路跟蹤,這才確定他們要對王爺不利。
可是我到山頂時晚了一步,眼看他們將巨石推落山崖。我瞧那幫人馬不停蹄地跑到這里,守著這條水流,才想這下面會不會有什麼秘密。沒想到一潛下來就踫到王爺了。」
慕無極神情卻不見輕松,反而沉凝著臉,神色復雜看著他,「張副將,既然外面有人守著,你下水前,一定和他們動手了吧。」
張勇爽朗一笑,「幾個雜碎,不在話下。」
「張副將的神威我自是知道的,可是,我不認為我五皇兄的人不會如你說的那般容易打發。」
他站起身來,恭恭敬敬地朝張勇行了一禮。
「張副將冒險來救我們,我和芝芝都非常感謝。如果不是你來得及時,就算我們出了這山洞,只怕也要死在那些殺手手里。可是,」他話鋒一轉,「可是張副將不該不顧惜身體,還瞞著我們硬撐。」
張勇身形一僵。
見他不吭聲,慕無極無奈嘆氣,「張副將想讓本王親自動手嗎?」
朱芝芝微訝,以為他誤會什麼,正想上前說話,卻被攔住。
他開口道︰「芝芝,你看不出張副將受了傷嗎?」
她這才發現並非洞內光線幽暗,張副將的確臉色慘白。看來無極沒猜錯,張副將以寡敵眾,一定付出慘重的代價。
慕無極上前扶住張勇盤膝坐下,從背後灌輸內力給他。
「王爺……一會您還要帶朱姑娘穿越潭底……不應該浪費真氣。」
「這里不是軍中,沒有主帥和將士,我總不能眼見朋友寒氣浸身,而袖手旁觀吧。」
朱芝芝此時也看出張勇的傷勢,不禁擔憂地道︰「張副將你就別說話了,保重身體要緊,要不我拿什麼跟尊夫人交代?張副將不為自己,也要為家里著想,你一家剛剛團圓,要是因為我們出了什麼岔子可怎麼辦!」
「王爺、朱姑娘……張某戴罪之人……」
「認真運功!」慕無極額頭冒汗。
他在這邊拼死拼活,他倆倒是敘起舊來了?
半晌,將張勇體內寒氣驅盡,兩人又自自調息一會。慕無極突然沒頭沒腦道︰「那些都過去了,本王都不在乎,你還惦記什麼。」
張勇心頭一熱,幾乎說不出話來。
朱芝芝在旁邊嘆氣。這家伙果然什麼都知道︰到底他還瞞了她多少事?
「張副將,我們涼王殿下很掠長裝傻的。」她訕訕地瞄了慕無極一眼,「很多事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不願意提,又或者說,他是根本不在乎,所以你真的不用放在心上。」
你這頭心心念念,他卻根本想都不想,不是很冤?
「張副將,你我相交交的是真心,這就夠了。」
她眼波一轉,「九王爺至理名言,小女子銘記在心。」
「知道就好!」慕無極也不跟她客氣,「既然如此,以後要多多尊敬本王,別再在本王面前囂張。本王好多想出幾句至理名言教教你。」
朱芝芝冷笑,手肘毫不留情的一拐,「給你三分顏色就開起染坊來了。」
見兩個年輕人笑鬧,張勇心情也頓時輕松了不少。九王爺平時雖然看似漫不經心,但實際上什麼都看在眼底,只是不點破。
他太小看九王爺了。
「對了,王爺、朱姑娘,我如今已非副將,你們以後直接叫我張勇就好。」
「那怎麼行?」朱芝芝搖頭,「你比我年長,我叫你張大哥吧。」
沒等張勇點頭,慕無極就搶先道︰「張大哥,就這麼叫了。」
她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你倒會揀便宜!」
「王爺,這怎麼行……」
「哎,你就別推辭了。還看不出來嗎?他從小到大就沒這麼叫過別人,正覺得好玩呢,隨他去別跟他計較了。」
慕無極狀似訝異,「這你也知道?」
「我是誰啊!」
張勇哭笑不得地看著這對活寶。當初在蘭州時,王爺雖然有時候略顯松散,但多數時候是很沉靜的。讓他不禁要懷疑,眼前這個動不動就和人動嘴的九王爺真的是他本人嗎?
只能說,愛情帶來的改變真是大啊!
◎◎◎
三人休息片刻,終于準備下水。
餅去執行任務時,朱芝芝是潛水過,但一听要潛那麼深,又沒有潛水的設備,她難免心里有些忐忑。
慕無極自然注意到這一點。
「你躲那麼遠干什麼?」
朱芝芝嚇了一趟,「你走路都沒有聲音啊!人嚇人嚇死人,知道嗎?」
「你害怕了?」
「害怕?」她的反應好像听到天大的笑話,「哈、哈!誰害怕了,我只是看看‘泥巴圖’放好沒,要是不小心弄濕的話,就白忙一場了。」
切,是誰剛剛還拍胸脯保證東西絕對萬無一「濕」的?
慕無極好笑地看著某人言不由衷的丫頭。
「那可有意思了,不害怕,你這麼大反應干麼?」
「我……」大腦飛快地組織詞匯,她又開始發揮特長,不著邊際地瞎扯。「因為我喜歡潛水呀!一想到可以游到那……麼深的地方,我就激、情、澎、湃!」
慕無極了解地點點頭,「好,那你繼續‘澎湃’吧。待會你可跟緊我。張大哥有傷,我得照看他,沒治時間管你了。」
盡管在心里用刀吹了這男人一百八十多下,朱芝芝還是面不改色的笑道︰「好啊,你照顧好張大哥。」
嗆死你算了!
憤憤地轉身,沒注意慕無極憋笑憋得快得內傷。
張勇想得很周到,行動前帶了一條很長的繩子,這樣就能避免他們在水中被沖散了。
朱芝芝雖然還是有些膽怯,但也知道此時自己不該給慕無極添麻煩,只能拼命深呼吸,撫平緊張。
他看在眼里,又是無奈又是窩心。
還說他總愛瞞著她,她自己不也是什麼也不說?
事實上,張副將對她的感激從何而來,他沒有半點頭緒,不過可以確定的是,她一定私底下為他想了許多,也做了許多。
總說他笨,其實她才是真正的傻姑娘。
忽地,他想到一個幫她放松的辦法。
「芝芝?」
「有事說事。」朱大小姐張嘴就沒好口氣,站在岸上練千斤墜似的一動不動。
踫了釘子,九王爺也不氣餒,端著笑臉自己湊過去。
「你剛才是不是問過我關于內功的問題?」
丙然,朱芝芝眼楮一亮,「對啊,我問你,你剛剛替張大哥療傷的那一招叫什麼?這就這樣一推,張大哥身上就開始冒熱氣了,好神奇!」
簡直跟電視劇里的大俠沒兩樣了。
「哪個?」
朱芝芝說到興頭,渾然未察陰謀的味道,她學著他的樣子,雙手畫個大圓,又向前一推。
「就這個。」
「噢!」慕無極點頭,「我知道,是不是這樣……」
話音未落,他朝朱芝芝身後一推。
撲通!
下一秒,某人一頭栽進水里。
狼狽地冒出水面,朱芝芝抹了把臉上的水,不可思議的看著慕無極。
她,盜仙朱芝芝……竟然這麼容易被暗算了!
「慕……」還沒來得及發火,一截繩子扔到她眼前,接著慕無極和張勇相繼入水。
「芝芝,抓緊繩子,我就在你後面。」
說完,朱芝芝被繩子的力道一帶,已然入水。
霎時明白了慕無極的用心,她哭笑不得間,只有賭氣地在水里吐個大泡泡。好吧,這樣一鬧,她確實沒剛才那麼緊張了。
水下比朱芝芝預想的要冷,才一會,就覺得手有些僵了。
因為張勇在前面引路,五顆夜明珠給了他三顆,她和慕無極各一顆。所以相形之下,她周圍就暗了許多。
隨著深度的增加,肺部承受的壓力也越來越大,令人難受,就連眼楮也開始有些不舒服。
就在她呼吸開始困難,快要撐不住時,忽地被一股大力一帶。她一慌,水流一刻不停地灌進鼻腔。
她再也抓不住繩子,想試著回過頭來救,卻被猛地帶入一個熟悉懷抱,兩片冰涼的唇突然印上她的。光線這樣暗淡,她看不出無極現在是什麼表情。一股溫熱氣流渡進唇間,她是憑著本能汲取,肺部頓時舒服許多。
看來無極一直注意著她的情況,一發現她氣息不足了,他才用力一拽繩子,只是沒想到反而讓她嗆到。
半晌,慕無極有些依依不舍地離開佳人柔軟的唇瓣,一手攔在她腰上,用額頭抵了抵她,意在詢問。
朱芝芝會意,抱在他腰上的手緊了緊,算是回應。
如今黑漆漆的,她又丟了繩子,只有和他拴在一起了。
兩個人的重量使他們下沉的速度加快,很快便趕上繩子另一頭的張勇。張勇見他倆一起出現,了解地一笑,讓朱芝芝紅了臉,吸了幾口真氣,她感覺接下來好挨許多,三個沒過多久就到了石縫處。
對張勇和慕無極這種身形的人,那石縫勉強可以通過,對以靈巧見長的朱芝芝卻是輕松得很。
于是,她向兩人做了個手勢,自己便率先游了過去,到另一頭接應。
她等在對面,只要一有人冒頭,她就一腳蹬著石壁借反作用力向外拉,這樣就解決了慕無極和張勇在石縫間游動不開的問題。
餅了這一關,接下來就簡單了,考驗的完全是體力。
◎◎◎
向上游,不停地向上游,光線越來越強,肺部承受的壓力越來越小。終于,腦袋探出水面,朱芝芝狠狠地吸了一口空氣,好像要把之前欠得全部補回來。
由于在黑暗中處得過久,陽光顯得份外刺眼,她適應著慢慢睜眼,一抬手,卻發現那顆黑暗中照明的功臣夜明珠,此刻已恢復凡身,平凡得像不起眼的石頭。
費盡力氣上了岸,三人都趴在岸邊喘著粗氣。
這一回遭遇也算九死一生,尤其是慕無極和朱芝芝,更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想他們進洞時,還各懷心思,愁眉不展。歷經此一劫難,讓他們能放下心中的顧慮,敞開胸懷接受彼此的感情。
單憑這點,慕無極非但不恨自己的五皇兄,反倒有些感激他。
朱芝芝此時則是累得快要虛脫,她底子本就不如慕無極,又受了重傷,這一趟下來又是驚又是嚇,她只覺得跑馬拉松都沒這麼累。歇息半晌,張勇來向兩人道別,「王爺、朱姑娘,張勇還得回去照看妻兒,咱們就此分別吧。」
「張大哥,你來王府可能會不方便,但以後至少記得給我們捎點消息,讓我們知道你過得如何。」
張勇感激的一抱拳。「王爺和朱姑娘的恩德,張……」
沒等他說完,朱芝芝已經受不了,「張大哥,要是你實在沒什麼好說的,就趕緊上路吧,這句話我實在是听夠了。」
他一怔,隨即爽朗一笑,「好,張某先行告辭。以後有什麼用得著我張勇的地方,直說便是。」
「這句我倒喜歡。」她半開玩笑道。
慕無極淡笑著目送張勇離去後,回過頭面向她,「想說什麼?」朱芝芝一邊擰著頭發,一邊感慨,「想說,活著真好。」
是,活著真好。
有你陪伴,更好。
作者:
李洪元
時間:
2020-3-4 17:23:56
第10章(1)
慕無極和朱芝芝脫險後,一路喬裝改扮,終于有驚無險地回到梁王府,對慕無極來說是回家,朱芝芝來說算是初次造訪,這也才明白他的封號是此梁非彼涼。
而回來後得到的第一個消息,竟是梁王回城的隨從全部失蹤,梁王本人生死未卜、下落不明。
愛里的人見到主子完好無損地回來,幾乎痛哭失聲。
朱芝芝見了不由得一個勁的感嘆,「雖然你說你回王府的日子不長,不過依我看,你府里的人對你感情很深吶。」弄得慕無極哭笑不得。
他哪會不明白原因為何,那些下人是怕萬一他真的死了,他們的命運不是丟了差事,便是被調派到其他王府做事,不管怎麼說,他這個九王爺至少還算好伺候,其他王府的主子就不一定如此了,他們才會看到他回來,個個喜極而泣。
梁王回府的消息立即轉至宮里,不知道算不算是因禍得福,由于這件意外事故,他們倒是逃過那些「居功自傲」、「故意拖延行程」的罪名。到底是平定番邦之亂的大功臣,又是皇上的親手中,誰還敢再去自找麻煩?
一時間,向來門可羅雀的梁王府門前車水馬龍、訪客絡繹不絕,弄得慕無極好不頭疼。
她進宮面聖後,三皇兄特意準他在家休養些時日,他本以為可以利用這些日子跟芝芝好好過過兩人世界,卻不料,別說休息了,他作息安排的緊密程度堪比蘭州戰事告急之時。
朱芝芝則恰恰相反,自打住進梁王府後,她徹底成為無所事事的閑人。
不是她不想幫忙,慕無極擔心她被卷進進行的派系斗爭,基本上不太讓她接觸那些訪客。加上她舊傷剛好偏又在山洞歷險中好一頓折騰,身子有些虛弱,索性閉門不問天下事,專心調養身體。
這些日子來,忙歸忙,但日子過得還算愜意安穩。若說她還有什麼擔心的,就只有一件事了。
送走最後一批訪客,慕無極的笑容也快掛不住了。他回過身,不意外地看見一邊悠閑地嗑著瓜子,一邊免費看好戲的朱芝芝。
「你怎麼又出來了?」
「客人不都走了。」她有些慵懶地倚著欄桿坐下,「我就那麼見不得人?」
「是我‘見不得’你見別的‘人’,我小氣,行了吧?」他攬過她的肩,虛弱地靠在她身上,「早知道回來會惹出這麼多事端,還不如請命留守蘭州的好。」
她好笑地看他,「得了吧我的少爺,當初是誰嫌蘭州風大沙多,吃不好,房子又破的?」
「唉,是本王目光短淺沒有遠見啊!」
慕無極又是一陣唏噓,逗得朱芝芝想不笑也難。
「好了好了,沒空听你耍寶了,我問你個正事。」
「好,我們回房去。」他認真地點點頭,攬著她的肩就要往內院走。
「停!」朱芝芝拉住他,四下看了看,低聲問︰「這里有探子?」
他學著她的樣子,小心翼翼道︰「沒有。」
知道自己被耍,她一把推開他,「那你大白天偷偷摸摸地做什麼?」
在這里說不就好了,整天待在房里悶都悶死了,她才不要回去。
「是你說要做‘正事’,‘正事’當然回房才能做……」
听出他言下之意,朱芝芝臉一紅,朝著他的耳朵就是一陣狂擰,「慕無極,你個色痞,腦子里盡裝些不正經的東西!」
這廂慕無極自然是連連告饒。
對于這類事件,下人們早已見怪不怪,長眼楮的都能看出來,朱姑娘就是王爺的克星,說不準王府不久便要辦喜事了。
松開手,朱芝芝警告地瞪了他一眼,這才緩緩道︰「我听說,你五哥也派人來過了?」
慕無極一听,嘆了口氣,想也知道是誰告訴她的,不禁不悅了,「孔龍越來越不像話了,到底誰才是他的主子?」
孔龍,傳說中的梁王府超級管家,如今已經進化成為朱芝芝的心腹密探。只有她不想知道的,沒有孔龍不敢泄露的。
廢話,誰都看得出來,這座王府未來當家的是誰,不好好巴結怎麼可以,況且未來主母不但沒架子好相處,還很有趣。
見他刻意隱瞞,朱芝芝也有些不悅,「你也不用怪他。橫豎是我不好,我一個外人,不該插手你們兄弟之間的事。」
「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慕無極皺眉。
他只是想,宮闈政權之事,她越是遠離越好。他想用自己的力量,盡可能讓她和那個世界隔離,不想見她煩惱憂心,不想她惹禍上身。
朱芝芝哪會不懂他心中所想,見他愁眉緊鎖,態度也不由得軟化。她將臉頰貼在他背上,自身後擁住他。
「我知道你都是為我好。」
在她的記憶中,一直是如此。
從初識到相知,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真心誠意地為她好。只是,她日復一日的貪心,她不滿足于只是被他保護,她想用自己的力量,也為他做點什麼,哪怕只是很小的事情。如果,她沒有力量保護他,但至少,可以為他分憂解勞。
慕無極覆上她環在他腰際的柔荑,嘆了口氣。
「我真的不想你過多的參與這件事。」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他怕自己張開的保護傘不大、不夠堅固,終究會讓她受到傷害,甚至是賠上一條小命。
她卻噗哧一笑,「多少生死大劫都度過來了,你再說這話,會不會晚了?」
真是如此,當初在蘭州就不要留下她。如今,再說不想讓她受牽,太晚了。
從她的心系在他身上的那一天起,就已經說什麼都太晚了。他們兩個注定要牽在一起,月老的線系死了,分不開的。
慕無極轉過身,直視她的雙眼。「芝芝,你真不後悔嗎?」
回到王府後,他又想了很多,山洞的那一夜,他們都太過沖動,他不確定,芝芝是否考慮清楚了。說不擔憂是騙人的,她太過靈動,讓他覺得她像一陣風,不會為誰而永久地停留。更何況,他們接下來的路也不見得就好走,他留下她,到底是對是錯?是為她好,還是出于他的自私?
朱芝芝嘆息地拍拍他的臉頰。
這個人,時而亮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來唬人,偏偏一談到感情事又會退化成徹頭徹尾的笨蛋。
他怎麼還不懂,她早已做出選擇,難道非要她親口說出來?
慕無極移開目光,拉著她在欄桿邊坐下,把玩著她的發梢,「算了,只要你想知道的,我都不瞞你。」頓了頓,他道︰「這件事,我想就此打住。」
朱芝芝一下子跳起來,「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我是說,五哥這件事,我想就這麼算了。」
她張大嘴巴,幾乎要說不出話,「兄弟情?」
他要是敢點頭,她可真要笑了,這不是仁慈,是愚蠢。
「哪有那種東西存在?」還好,他只是自嘲地笑笑,「我只是不想把這件事搞大。宮里的情況復雜得很,你不會懂。」
一旦他把五皇兄通敵的證據交出去,是立下大功沒錯,可是太出風頭並不是好事,而且從此他勢必再別想過平靜的生活,表面上,三皇兄可能會重用他,但私下里,他也將成為三皇兄防範的對象。某種意義上說,五皇兄的存在,能令朝廷維持一種微妙的局勢,三皇兄有了首要敵人,他們其他幾個兄弟也就可以隔山觀虎斗,這麼說是很無情,但沒有野心的人求的也不過是明哲保身而已。
慕無極不禁冷笑,身為皇家子弟真的很可悲,手中之間充斥著算計,連自己也不例外。
朱芝芝揣測他的神情,似乎懂得一些。
「那……就這麼算了?」
不甘心啊,好不容易掌握能扳倒景王的證據。
想到他們當初被景王暗地里算計得那麼慘,她就一千、一萬個不甘心。可是無極的顧慮必有其重,如果為了這些私怨,引發朝政上的洗牌,從而打亂當前的平衡,那就得不償失了。只是……
「無極,你甘心嗎?」
他怎麼想呢?
他此時攜帶戰功,從這幾日的訪客看來,擁護他的人也並不在少數,加上他們又有五王爺通敵叛國的證據……如果無極也有雄心壯志,如果他也想在朝廷上呼風喚雨,如果他也對這江山野心勃勃,那麼此時,不正是發展勢力的大好時機嗎?
她擔憂的眼對上他含笑的凝視。
就是這個眼神,透徹得沒有一絲欺瞞、沒有一絲詭詐,有的只是看透富貴權力的淡然,和對寧靜生活的向往。也許從天而降的那一剎那,她就被這眼眸吸走了靈魂,從此在這個時空扎了根。心念念,就只為這一人。
慕無極剛想說話,朱芝芝卻是自己噗哧笑出聲。
「我怎麼會問這麼傻的問題?」
他如果有那種了不起的志向,也就不是閑散王爺了。
慕無極寵溺地在她頭頂敲了一記,「你還知道自己傻。」
她自嘲地搖搖頭,又接著剛才的話題,「這樣一來,我們的優勢不就沒了?」
「那倒也不至于,證據在我們手里,五皇兄想必也是忌憚著這一點,不然他不會這麼多天都不動手。根據景王府來的人的態度看,他是想壓下這件事。」
事後五皇兄必定派人去過那個山洞,知道他們把證據拓印下來了。
「就是說目前我們手中握著他的把柄,他投鼠忌器不會再對我們下手了?」
「不但不能下手,他還得護著咱們。」慕無極笑得優雅,「除了我,再沒有人更適合保存這件東西。」
五皇兄心里應該非常明白,證據落到他手里,而不是其他兄弟手中,是不幸中的大幸。因為只有他,九王爺慕無極,非但不爭不搶,還將一切與政權有關的東西發作燙手山芋,送他都不要。
「芝芝,你想報仇嗎?」
五皇兄的目標雖然是他,但到底連累到芝芝,他不確定她心中是怎麼想的。
朱芝芝略一思索,搖搖頭,「我們之間根本沒有仇。」
充其量只能說有些小恨,實在不值得他們冒著被卷朝政的危險去報復。
「所以啊,」他眨眨眼,「我們的目的不是打擊我五皇兄,而是……」
她接過他的話,「而是想辦法讓自己活得舒心!」
什麼朝政、什麼陰謀,只要日子過得舒坦,不就再好不過?
所以他早八百年前就冒著和母妃翻臉的危險,給自己下了斷言……他啊,注定成不了大器。但是……
他卻可以是所有兄弟中,活得最瀟灑、最快樂的一個。
「芝芝……」
「又有什麼事?」朱芝芝微證,斗嘴呢覺得他今天怪怪的。
「有一件事,孔龍一定沒和你說。」
她嘆氣,「你是不是又瞞著我什麼了?」
他剛才怎麼說的?
只要你想知道的,我都不瞞你。
原來說的另有其事。
慕無極苦笑,其實他最擔心的就是這一件。
「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我找過一個和尚?」
朱芝芝身形一僵,突然想到什麼,遲疑地抬頭,卻看到他眼中的苦澀。
「就是你想的那樣。」慕無極溫柔地將她攬入懷中。
真的不想給她一絲離開的機會,但是,他無法說服自己瞞著她。
心機、手腕,這些他從小夠強制灌輸的東西,他可以對任何人使用,除了她。
愛她,因為她的澄澈,想守住這一片潔白的雲,而對自己盡心守護的她,又怎能有一絲欺瞞的陰影。
「我……」朱芝芝低頭,「我只是想……能不能……」
「不用說,」他別過頭,「你有得選擇的,我會安排你見他。」
說話間,她才發現,天色已晚。
梁王府的庭院在夕陽的籠罩下,精致而美麗,然而,她真的可以永遠生活在這座與世隔絕的花園里嗎?之前生死關頭所下的抉擇,在安逸舒適的環境下,在一切變得可能的情況下,輕易地動搖了。
好一會,朱芝芝才發現慕無極已經離開,院子里只有她的影子,被夕陽拉得很長,也很孤獨……
◎◎◎
「你……就是那個和尚?」
瞪大了眼楮,朱芝芝表情已經稱得上滑稽。
雖說,人不可貌相,可這家伙讓人完全無法與高人聯想在一起。
蚌頭才到她肩膀,光禿禿的腦袋泛著油亮的光,五官皺巴巴像沒長開,嘴歪眼斜鷹鉤鼻,總之從頭到腳一副爹不疼娘不愛的丑模樣。
神棍!
看到他的第一眼,這個詞就深深印到腦海,她覺得,神棍就應該是這副模樣!
「假的。」
「什麼假的?」
「他肯定是假的。」她幾乎是在下結論了。
慕無極好笑地看她,「什麼都還沒說,你就知道是假的了?」
「長成這樣要還是真的,我就跟你姓算了。」
「阿彌陀佛,女施主此言差矣!」那和尚雙手合十念了幾聲佛號,卻突然話鋒一轉,「你反正命中注定要跟梁王殿下姓的,這種賭輸贏你都不吃虧啊。」
這……這是出家人該說的話嗎?
朱芝芝差點被氣翻。神棍,絕對是神棍!
「我听你再妖言惑眾,無極,你看他……」
罷想和某人告狀,卻發現某人正興致勃勃地詢問︰「大師,你說真的嗎?她真的會跟我姓,我也想自己算算,不過我師父老人家說……」
作者:
李洪元
時間:
2020-3-4 17:24:12
第10章(2)
「慕無極!」
人家說什麼,他都信,她說一百句,他也不信!
朱芝芝憤恨地瞪了他一眼。
「啊……那個,大師,本王覺得我們還是趕快進入正題的好,哈哈。」後兩聲干笑,是挽回面子用的,但顯然是無意義之舉。看來再過不久,梁王懼內的消息將不再是秘密了。
「謹遵王爺吩咐。」那和尚抬起頭來,細細地打量起朱芝芝。
她受不了地別過頭。她不是個以貌取人的人,可不知道為什麼,一听說這和尚也許能幫助她回家,她就對他莫名起了厭惡之心。
不都說找不著方法了嗎?他一個出家人添什麼亂啊。
雖說她下定決心待在這里陪這個傻王爺,可到底是自己生存的時空,不可能絲毫不想知道那邊的情況。所以每次一談到這個話題,她就心慌得厲害,也不知道她哥怎麼樣了,是不是還為她這個失蹤的妹妹茶不思飯不想,牽腸掛肚?
……不太可能。
那家伙很想得開,如果她上次留的字條他有看到的話,多半他會過得很好。
「這位女施主,可否容貧僧問個問題?」
「那得看你問的是什麼問題,有沒有意義,我愛不愛答。」
刁難,這顯然是刁難。
那和尚卻也不惱,只露出一個像是在笑的表情……如果一個仙風道骨的道士露出這種表情,那叫高深莫測,可是他……丑,還是丑。
「施主可是來自遙遠的地方,那個地方憑借常人的力量永遠不可能到達。」
「照你的說法,我不是正常人嗎?我不是過來了?」
「施主定然是接觸到一些可以做為媒介的東西。」
朱芝芝一僵,心跳有些加速,「是又怎樣?我只想問你……」
「有回去的辦法嗎?」慕無極突然接道︰「大師,我們只想知道,她到底能不能回去?」
「你……」
「芝芝,這件事我也想知道,這不是不關我的事。」
怔忡片刻,她嘆了口氣,「好吧,你問,我知道的都告訴你。」
「那貧僧就問了。」
「你怎麼那麼多廢……」
「施主來之前可接觸過什麼?」
她想了想,「書,一本古書。」
「是如何接觸了它?」
「拿在手里,一翻,金光四射,視線模糊,就過來了。」
她答得很簡潔,好像懶得多說一句話。
「書中的內容看到了嗎?」
「看……」她頓了頓,又想也沒什麼好隱瞞的,遂接著道︰「看了一頁,寫了什麼也看不太懂,不過,最後那五個提示,其中四個全在最驚險時幫了大心,像是有人已經知道即將發生什麼,趕來提醒我一樣。」
「芝芝,那第五個提示是什麼?」
「我不想告訴你。」
「芝芝……」
「我不想說。」
「梁王殿下,」和尚此時突然開口,「提示的內容並不重要,既然女施主不願意說,也不必勉強。」
「噢?听大師的語氣,可是已經有了答案?」
那和尚又是一笑,「答案女施主自己早已有了,又何必非要貧僧說出口。」
慕無極皺眉,「大師可是在和本王打啞謎?」
「不敢,貧僧的意思是,留與不留,其實在于女施主自己,若心中已有答案,又何必求什麼天、告什麼佛呢?阿彌陀佛,罪過罪過。」像是忽然意識到自己說錯話,和尚一皺眉,更丑了。
「心病還須心藥醫,解鈴還須系鈴人。貧僧言盡于此,這位女施主頗具慧根,相信不久就會頓悟。告辭。」
面對堂堂梁王,這和尚倒也算得上不卑不亢,逕自離去。
慕無極隨著他的目光看向朱芝芝,半晌,才開口道︰「看來,還得由你選。」
朱芝芝唯有嘆氣。
◎◎◎
五天了,距離上次見那丑和尚,已經有五天了。
期間,朱芝芝將自己關在房里,誰也不見。
她學少林寺的和尚面壁思過,她學華山派的令狐沖閉關思過崖,可是她的武功非但沒有進步,輕功還退步不少,可見人是不能偷懶的。
不過,她不太在乎這些,她在乎的,是心里一塊空蕩蕩的地方。
第六天的晨光照進窗格子,也照進她心中。在想通的睡意,她覺得身上的擔子輕了。
無極是對的,如果不好好正視自己的內心,一味逃避,「家」會成為她的一塊心病,她總有一天會埋怨。到那時候,對他和她,都會造成傷害。
推開門,晨光直接灑落在她身上。朱芝芝突然想到山洞中的點點滴滴,那時候世界那麼小,小得只乘下他們兩個,小得再沒有多余的空間放置陽光。
在黑暗中,她和另一雙手的主人相互扶持。那時候,她覺得只要兩人在一起,什麼都不可怕,她覺得自己可以付出全部的相信。
黑暗中可以凝結成為力量的情感,為什麼在陽光下卻動搖了呢?
她抬起頭,不意外地看見慕無極站在門口。
看著他明顯的黑眼圈,朱芝芝心里不是感動,而是千絲萬縷的動容,是珍惜,是心疼。
「你別告訴我,你這五天都站在這里?」
他搖搖頭,「沒有,我有吃飯,有睡覺。」有擔憂……還有等待。
也就是說,除了吃飯和睡覺,他都站在這里了?
那一刻,朱芝芝笑了。
他啊,只有面對她時才會這麼傻,傻得可愛,傻得讓她離不開。也許,他自己都不知道,在名叫愛的領域里,他是個不折不扣的高手。而她,輸得心服口服。
「我們打個賭吧?」
慕無極一怔,笑容里有一絲寵溺、有一絲無奈,「你又想玩什麼花招?」
「不是花招,是游戲。」朱芝芝有模有樣的點點頭,「就賭個最簡單的,剪刀石頭布你會嗎?」
「是不是劃拳?」
「差不多,就是石頭贏剪刀,剪刀贏布,布贏石頭。」她一一比劃一遍,「明白了嗎?」
「不明白。」
「少跟我裝笨,這麼簡單你會不明白?」這樣的答案他都敢給,他是對自己沒信心,還是對她的智力沒信心?
慕無極無奈地白了她一眼,「我只是不明白你又想做什麼?」
「打賭啊!」
「那我問你,賭注是什麼?」
「賭完我再告訴你。」
「我的大小姐,你有點賭品行不行?」
朱芝芝有些頭疼地看著他。這個男人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難纏了?
「反正就是個形式,欸……你那是什麼眼神?我還能坑你啊!」
「……難說。」
眼見朱芝芝準備甩袖關門,慕無極連忙好說歹說給勸了回來。開什麼玩笑,讓她再閉關、冥想個十天半個月,他還活不活了?
「好,我數二三一,剪刀石頭……布!」
日頭高些了,陽光比清晨的更加燦爛,像是太陽徹底綻開笑顏,微涼的溫度也有了些上升。
慕無極看看自己攤開的手掌,掌心端著的,是朱芝芝緊握的拳頭。
人啊,要是命好,真的沒辦法了,他從小到大第一次玩,完全是憑著感覺出拳……就贏了。
「你輸了……吧?」
布贏石頭。
如果他沒听錯規則,應該是這樣。可為什麼,那輸的人臉上喜孜孜的更勝他這個贏家?
「果然是這樣……」朱芝芝喃喃自語。
「芝芝?」
「沒錯,我輸了。」她如釋重負的松了一口氣。「這五天,我關在房里想了很多。最後,我發現自己還是做不會選擇題,于是我想起了古書上的內容,它總是在最困難時給我們幫助,我相信這次也不例外。你不是一直問我,第五個提示是什麼嗎?我現在就告訴你。」也比了比握緊的拳頭,「是石頭。」
第五個提示地,她選擇運用自己的方式破解。
「我輸了,而我的賭注是,再也不離開你。」
她輸了,也許見到他的那一刻,她就注定要輸得血本無歸;她輸了,卻輸得如釋重負,輸得心甘情願,輸得這樣開懷,她還想辯解什麼?還想拒絕承認什麼?
她不得不承認,天從她意。她永遠無法放下對所生長的時空的思念,正如她永遠放不下這個人。
「那個丑八怪說的沒錯,這個答案是天選的,也是我選的。」
那古書上說,珍惜眼前人。
如今看來,真是至理名言。她早該頓悟了。
下一刻,朱芝芝感覺自己回到了那個屬于她的懷抱。
慕無極緊緊擁住懷中的珍寶,什麼話也沒有說,什麼話也不想說。
想說的話早已說過。
想听的話被她說了。
想做的,就是緊緊的抱住她,用時間來證明自己的感情。
朱芝芝輕笑,踮起腳尖,主動印上唇,印上一生一世的諾言。
從此,有你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而藏雲峰上,手執拂塵的無塵子掐指一算,白眉下精鑠的眼里閃過一絲笑意。
小丫頭頓悟了。
作者:
李洪元
時間:
2020-3-4 17:24:30
尾聲
夜深人靜,萬籟靜寂。
這一刻,連月娘都帶上濃濃的睡意,躲在雲朵織成的被子後,沉沉地睡去。
素雅的書房中,沒有寒窗苦讀的學子,沒有紅袖添香的佳人,只有一盞孤燈伴月眠。
忽然,門輕輕地由外推開,一顆腦袋小心翼翼地探進來,眼珠滴溜溜地轉了一圈。
炳,果然沒人。朱芝芝松了口氣。
放心,朱大小姐當然不致落魄到在這個時空重操舊業,只是閑來無事……在自家練練手。
確定四下無人,她大搖大擺地來到桌前,口中念念有詞,「慕無極啊慕無極,跟本小姐玩陰的,我倒要看看你這些天瞞著我做什……」將燈點燃,她瞪大了眼楮望著桌上的畫卷。
那是一幅美人畫像,不用猜也知道,慕無極眼中的美女也只有那個被他慣到無法無天的朱大小姐。
話說不久前,慕無極進宮請旨完婚,如今小倆口是名副其實的夫妻了。
想不到她家老公還有這等才華,這下好了,就算在現代也不愁找不著工作了。朱芝芝美美地想。
不過……為什麼這畫看起來這麼眼熟?
也對,畫的是她,她看著當然覺得眼熟,這說明她老公畫得好,畫得傳神,畫得維妙維肖。
可是,她並不太常常照鏡子啊……為什麼這麼眼熟?
朱芝芝打了個哈欠。
算了算了,腦袋打結了,好困啊,回去睡覺了。
于是,朱大小姐也不管自己是偷偷摸摸進來的,就這麼大大方方明目張膽地一腳踹開書房的門,回去了。
她離開後沒多久,一抹修長的身影走來,見怪不怪的把書房的門關好,又朝著遠處的身影嘆了口氣。
她非得這麼「自食其力」嗎?
畫原本就是要送給她的,她要看,只要說一聲,他可能拒絕嗎?
慕無極無奈的搖搖頭,朝著與妻子同樣的方向走去。
這職業病還真不好改……
苞著她折騰了半宿,困死人了。
「啊!」
三更半夜,梁王府內,梁王和梁王妃的寢房突然傳出一聲怪叫。慕無極頭疼地皺眉,眼楮都懶得睜,翻個身又要睡。
朱芝芝卻是再無睡意,因為她突然想到一件不得了的事。
那幅畫……她當然會眼熟,因為她根本就見過,還是在很久以前,在二十一世紀的時候。
那幅畫,可不就是她繼任掌門那天,被師父逼著拜祭的……祖師婆嗎?
◎◎◎
大腦霎時清明,多日來困擾她的疑惑這才徹底解開。
也就是說,從頭到尾根本就不存在什麼「祖師婆」,那畫像之所以跟她如此相像並非巧合,而是因為她老公畫得好,畫得傳神,畫得維妙維肖……那畫像畫的根本就是她?
我的天啊!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很多事都解釋得通了。
那……如果沒有祖師婆的話,誰來創建盜門?她又怎麼當上掌門?那本書又是怎麼來的?
這豈不是說,她接下來不僅要負責創建盜門,還要提起開山始祖的重任,將盜門發揚發大?
老天爺可真瞧得起她!
想著,朱芝芝又憶起那和尚的話,「解鈴還須系鈴人」原來是這個意思。
看看身邊酣睡的慕無極,她突然覺得自己很吃虧。當初白叫了他多少聲「祖師公」啊?還傻乎乎地擔白自己改變了歷史,擔心正牌祖師婆出現的話會怨恨她,弄得自己委委屈屈像小三似的。
全然不知妻子此時正一一細數舊帳,慕無極舒服地翻了個身。
朱芝芝越想越不平衡,又見某人睡得正香,自己卻在冥思苦想不得安穩,心里的天平就益發地一邊倒。
當心中的惡魔終于佔據上風,她冷笑著推了推枕邊人,把腦袋湊過去。
「無極,無極?」半夢半醒間,慕無極半睜著眼楮看看她,然後毫無預警地在她臉頰上「啵」了一下,囈語道︰「乖,好好睡覺啊。」朱芝芝莫名其妙被偷襲,哪會這麼輕易罷手,反而更加大力地搖晃著某人的肩膀。
「起來啦,慕無極,‘祖師婆’出現啦,‘祖師婆’在叫你啊!」
「慕無極,你再不起來會遭天譴的!我白叫了你多少聲‘祖師公’,你白佔了我多少便宜!」
「慕無極,我警告你,你別給我裝死!」
「慕無極!」
「好,你逼我……看我的佛山無……影……腳!」
「啊!」一聲慘叫隨之而來。
這夜,梁王府內,熱鬧得很。
◎◎◎
看著完美的書籍,朱芝芝充滿了成就感。
她花了近三個月的時間,將這本《盜門秘笈》完成,而今天,就是她第一本著作問世的日子。
「接下來,只要把這一頁寫上就可以了。」她舉起筆,腦海里默背著那一頁書的每一個字。
「親愛的二十一世紀的朱芝芝,現在開始,你還有十秒鐘……牛尾山、黃金匕、五王爺、水流和……」
「芝芝!」慕無極的聲音從書房外傳來。
「干麼?」她忙著呢!
「你快過來!」
「好了好了,我這就過去,真是,什麼事啊大驚小怪的……」她匆忙低頭把最後兩個字補上,「水流和……什麼,啊,石頭,是石……」
「芝芝,你快點!」
「我馬上就過去!」哎!來不及細寫了!
她草草地畫上兩個不像字的字,後來據《朱氏注解》所記載,那兩個字一個念「石」,一個念「頭」。
朱芝芝丟下筆匆匆地跑出書房,半路上突然想起什麼,隨即莞爾一笑,再未停下腳步,朝著她的丈夫、朝著她的幸福而去。
「朱……芝……芝……」
「來了來了!」
有的時候,不得不承認,緣分,真是神奇的事情。
作者:
李洪元
時間:
2020-3-4 17:24:57
番外——穿越時空的電波
這是很平常的一天。
在這一天到來之前,朱芝芝什麼預感也沒有,就好像她離開二十一世紀之前一樣,事情發生得很突然。
她只是閑來無事,決定整理一下東西。
她來的時候所穿的衣服都還留著,只是,她已經越來越少整理它們。
盜仙朱芝芝,不是個喜歡沉浸在過去的人。今天,她只是閑不住地整理東西。
當打開那個存放著她現代衣物的包裹時,她想到的,不過是這些衣服要不要拿去曬一曬。
然後,在抖開衣服的瞬間,有什麼掉到床上。
她一看,不禁一笑。
是她的手機。怎麼……她竟把這東西帶到這里來了。
一想到自己身在古代,手里卻拿著一個現代電子產品,便覺得這格格不入的一幕很好笑。
想著,玩心突起。
按下開機鍵,熒幕上浮現出「電量不足」的字樣。
她坐到鏡子前,隨便撥了號碼,有模有樣地在回憶中感受著摩登時代的生活。
「甜心,人家好想你,不管,你今天一定要陪我……」嗲聲嗲氣地學著電視劇里的小三,她玩得高興,沒注意上面的字樣已經變成……「已接通。」
嘟……
朱芝芝怔住。是手機接通的聲音,是她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听到的聲音。
那一瞬間,她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來了。
會嗎?可能嗎?
嘩的一聲,那是手機電量不足的提示音。
電話那頭依舊沒人接听,提示音每響一下,朱芝芝便幾乎要嚇得拿不穩手機。
拜托,拜托快接听,哪怕只讓她听一聲也好。
老天爺像是听到她的祈求,彼端傳來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聲音。
「喂!喂!芝芝,你是芝芝嗎?千萬別告訴我,你是哪個剛好揀到我妹妹手機的倒霉蛋!死丫頭,快說話啊!」
「哥,是我……」
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朱芝芝早已激動得不能自己。
「死丫頭!你這個死丫頭!你死到哪里去了?你想嚇死我是不是!我不管你在哪里,你現在就給我死回來!」
左一句一個死、右一句一個死,可見朱永沛真是氣憤到極點。
「哥,我不回去了。」
「你說什麼?你有膽給我再說一遍!」
用盡全力止住口腔,她不想讓兄長更加擔心自己。
「我……我在北國,就是……古代的那個北國,這里有人照顧我……我過得很好,你不要最擔心。」
「……你真的跑去古代了?」
「是……」朱芝芝的聲音讓自己盡量顯得輕松些,「呵呵,我也嚇了一跳。」
「芝芝,你……回不來了是嗎?」
眼淚終于不受控制的流出來,她搖頭,「哥哥,我很想你,真的很想你!」
朱永沛听她一哭,完全慌了,「芝芝你別哭,你從小就不愛哭……你別哭……哥听了很難受……真的……哥也想你,你這個死丫頭,走得那麼突然,我都快急瘋了……」
知道時間緊迫,朱芝芝使勁控制住自己的抽泣。
「哥,我想你……可是,我也舍不得他,我不想離開他。所以,你就當我嫁人了,嫁到很遠的地方……哥,對不起。」
每次說到「對不起」三個字,她就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哭到幾乎說不出完整的句子。
「沒關系……哥不怪你。你別哭,听話別哭了,你做什麼,哥哥都支持你,對了寶兒說她要跟你講,你等一下。」朱永沛把手機拿給一旁急切的女友。
「喂,芝芝嗎?我寶兒。」鄭寶兒拿過手機,立刻壓低聲音開始說。「時間不多了,你現在好好听我說,我是慕無極的妹妹。」
「無極的妹妹……尚儀公主?」
「對,我是在去梁王府探望你和我哥哥時,踫了那本《盜門秘笈》而穿越到二十一世紀,你現在只要記得,所有你在二十一世紀看到有關北國的一切,你都必須創造出來,否則歷史將會因此而改變……」
嘩!提示音再度響起,殘酷地宣布著這次穿越時空的通話結束。
「寶兒……哥?哥!」朱芝芝使勁地按著開機鍵,可是電量不足,手機熒幕奄奄一息地亮了又滅,最後徹底失去生機。
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再也收不住。
「哥!」
她趴在桌上放聲大哭,哭得酣暢淋灕,哭盡對親人的扶。
不知道過了多久,哭累的她漸漸失去意識……
醒來時,已是深夜,身邊是熟睡的丈夫。
眼楮有一點疼,像是腫了,她不知道是哭的還是睡的。
她是怎麼睡著的?她竟絲毫沒有印象。
她記得……她記得自己剛剛結束和哥哥、寶兒的通話……
小小的動作驚醒了身邊的人,慕無極有些心疼地撫摩著她紅腫的眼楮,「怎麼了?又夢到傷心的事了?」
夢?朱芝芝一驚。原來是夢嗎……
是啊!哪有電話可以從一個時空打到另一個時空的,真夠異想天開的。她自嘲地笑了知。
「怎麼了?又是嘆氣又是笑的。」
「沒事,」朱芝芝往他懷中鑽了鑽,「有點冷……」
慕無極抱緊嬌妻,掖了掖她身後的被角。
「入秋了,多注意些,千萬不要生病了。」
「好。」
「睡吧。」
「嗯。」
听著丈夫沉穩的心跳,朱芝芝沉沉地睡去,這次,她睡得很安穩,一夜無夢。
靶覺懷中人均勻的呼吸,確定她真的已經睡去,慕無極忽然睜開眼楮。
想了想,他起身走到桌邊,將桌上的手機和妻子從前的衣物收在一起,放回原處,這才回到床上,再度將她擁在懷里。
這樣,她明天早晨醒來,也還有理由當這是一場夢吧。
如果她希望這只是一場夢,那麼他就讓這一切成為一場夢吧。也許,這樣她會少傷心一點。
只是算算日子,這幾天尚儀應該就會抵達梁王府吧……
師父他老人家總說天機不可泄露,但他怎麼覺得自己被狠狠給擺了一道?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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