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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季潔 -【夫君少裝傻(巧戲姻緣之二)】《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0-11-18 00:06:04     標題: 季潔 -【夫君少裝傻(巧戲姻緣之二)】《全文完》

夫君少裝傻(巧戲姻緣02) 作者︰季潔

汪詠兒是個台大醫學系的高材生,卻偏偏不務正業,
最愛跟著父兄進行“第二空間”實驗研究,這下可好──
她果真來到明朝的九寨溝──被別人當“怪物”研究了!
幸好,她遇上了個好心的古代帥哥和他的白狼“當歸”,
為了要在“古時候”生存,無論如何她都得死命巴住他,
管他要擺酷還是裝傻,她絕對會用熱情融化他……

鬼面閻羅烈竹逡從不需感情,一向獨來獨往、與世無爭,
誰知,一時興起救回的姑娘,會把他平靜的世界全打亂?
她的言行舉止奇怪不說,一點兒姑娘家的矜持也沒有,
遇到危難不需他英雄救美,還反過來解救他?!
她奇特的一切改變他冷硬的心,讓他開始不想放她走……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0-11-18 00:06:19

楔子

    長空萬里,在陽光的輕撫下,汪詠兒坐在甲板上,神情專注地打開筆記型電腦,打開了關於百慕達神秘失蹤的案例文獻資料庫。

    「1918年3月4日,美國海軍『克羅普斯』載著一萬多噸的礦石,與309名船員整船消失,軍方的搜尋結果──不明。

    1932年4月,一艘英國的大型帆船被發現漂浮在海上,船體完好如初,而船上所有的船員都不見了,狀況──不明。

    1943年美國秘密做過一次實驗,就是著名的『費城實驗』。即美軍在一軍事港口上裝置了強力的磁場產生機,而船則停靠在港灣中。當試驗開始,磁力機運轉,一輪光芒包覆著整艘船,漸漸地船在眾目睽睽之下開始消失,廣播器中突然傳來艦上人員的慘叫聲,指揮官下令立刻終止實驗。多年後,凡是當時在艦上的船員,均發生了一些奇異的狀態,有的人甚至會在眾人面前突然消失,然後又突然出現。強大的磁場會造成空間的交錯,產生奇妙的光芒……」

    簡略看過幾則,她輕揚起唇畔對著最後一段淺淺微笑。

    她的父親汪健呈是著名的物理學家,目前正授權主持一個關於「第二空間」的研究,簡單說起來就是類似1943年的「費城實驗」。

    原本只是簡單的探親,但學醫的她與學物理的雙胞胎哥哥,卻在一次因緣際會中加入了實驗團隊。

    其實她感興趣的部分是在「費城實驗」中,那些人在遇到強烈磁場後的反應,而哥哥則專注于量子理論和空間學說的部分。

    今天是實驗的第一階段,他們兄妹倆獲准跟著上實驗船。

    「喂!老哥你會不會緊張啊!」汪詠兒由斜背在身上的醫療袋裏,拿出了口香糖問道:「吃不吃?」

    汪樊爾覷了她一眼,不可思議地掀了掀唇。「怎麼看妳總能變出一堆東西,妳確定包包裏頭全是醫療用品?」

    頭痛地望著妹妹那挑染成酒紅色的俐落短髮,他皺起了眉揉著太陽穴。

    挑起眉,她得意洋洋地道:「當然,裏頭還有阿公手抄的祖傳草藥大全呢!」

    說到這個功能超強的手縫萬用大背袋,汪詠兒可得意了。

    除了多變化的背法外,夾層特多是它的特色。上課要用的原文書、簡單的醫療用品全都塞入大背袋內,甚至是拿來打發時間的小零嘴,也都藏在各個夾層內當儲備品。

    「真難為阿公還會收妳這個中醫界的叛徒。」

    他記得詠兒五歲時,就喜歡黏在開中醫藥堂的阿公後頭問東問西的。

    誰知道時間久了,她竟練得一身認藥的好本領。

    到了十歲那年,中醫所重的「望、聞、問、切」,只剩最後一項是她尚未學透的。

    大學放榜後,這丫頭竟跌破眾人眼鏡地選填了醫學系。

    只有阿公坦然地說:「中西合併,咱們家詠兒以後會是個偉大的醫生……」

    想起那一段過往,汪樊爾不禁歎然。試問哪個醫生像她這樣?一副走在時代尖端的摩登樣,連他看了都不禁要再三搖頭。

    誰知阿公竟然還是說:「咱們家的詠兒是才貌兼備,走在流行前線的現代女醫生……」

    應該說阿公才是詠兒的知音吧!

    「你的表情很賊。」瞠起那充滿古靈精怪想法的水汪汪黑眸,汪詠兒低聲道。

    「專心等實驗開始吧!臭丫頭!」推了推她的額,汪樊爾儼然一副老大哥的模樣。

    「你……可惡!」皺了皺鼻頭,她也想學他一臉不屑推推他的額頭,然而汪樊爾高她不止一個頭,無論怎麼踮腳、伸長手,她還是只能無可奈何地瞪著他的下顎吹鬍子瞪眼睛。

    嗚!真是可悲,明明是雙胞胎,為什麼「大小漢」差這麼多?

    「我的養分都被你吸收了,貪心鬼!」搶一步出生就算了,竟然還比她高,真是太過分了。

    「對不起嘍!」以悲憫的眼神看著她,汪樊爾毫不客氣地哈哈大笑。

    依著平常相處的模式,兩人嘻鬧著,卻沒發現四周的空氣已緩緩起了變化。

    「詠兒,實驗開始了!」打住笑聲,汪樊爾警覺地開口。

    「應該要有通報才對呀!」下意識抓緊哥哥的手,汪詠兒不解地開口。

    「事情不太對,機器出問題了嗎?不然不可能沒通報……」

    強大的磁波在四周產生,漸漫起的奇異光芒,讓汪樊爾隱約感覺到空氣中的分子結構正產生變化。

    未多時,他們被一團霧狀的神秘藍光給包圍住了。

    神秘的光線扭曲著四周的景象,漸漸的,汪詠兒被一種輕飄飄的感覺籠覆著。

    「哥,你有什麼感覺嗎?」

    「沒有。」

    蹙著眉細心觀察四周的變化,汪樊爾注意到詠兒被自己包覆在掌心的手開始變得虛無,明明是握緊的手卻似被空氣貫穿。

    「詠兒,妳怎麼了?」當掌中的實在感漸消散,汪樊爾開始緊張了。

    「哥,我不知道……也沒有不舒服的感覺……」

    她覺得自己像只螢火蟲,忽明忽滅地漸漸隱入周遭的空氣當中。

    突地,一陣天旋地轉的暈眩襲來,她還來不及尖叫便暈了過去。

    時間、空間亦在此時產生了極大的變化……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0-11-18 00:07:09

第一章

    風輕輕撫著樹葉,發出軟軟的沙沙聲響,或許是綠意蓊鬱,四周竟是一片沁人的涼意。

    好舒服哦!那圍繞在周遭的空氣無比清新。

    「嗯!哥,別吵我,人家還想睡一會兒……」

    詠兒皺了皺鼻頭,揮揮秀掌只想阻止那擾人的騷癢感,繼續舒暢的睡眠。

    誰知那感覺又襲來,她蹙起彎彎秀眉,不情願地嗚咽了聲:「你非得吵我才開心嗎?」

    揉了揉眼坐起身,詠兒才想出聲抗議,卻頓時震在原地。

    大……狗,不!正確說來應該是大狼才對,那雙黑溜溜的眼珠裏漾著淳厚,卻掩不去天性使然的靈捷。

    還來不及害怕,雪白大狼竟拙拙地伸出濕熱的舌頭舔著她的粉頰,這動作是友善的表示,還是她即將成為牠腹中物的前奏?

    詠兒撐起手,不斷地往後退,準備隨時「落跑」。

    等等……好像不大對?瞥過頭,當一片湛藍湖面映入眼簾的瞬間,她傻住了。

    這是哪里?是夢裏的藍色世界嗎?

    世上不會有如此透澈水藍的湖,那異常清澈的水像透明玻璃,除了倒映在湖面上的彩林外,水面下的石紋、植物也全都清楚地映入眼中。

    微風揚起,吹皺了那絲緞般的一池碧水,蕩漾著絢麗的七彩斑斕。

    恍然間,她醉了……

    這個夢真美!

    「噢嗚……」大狼欺向她,發出了悲憐的聲音。

    眨著眼,詠兒回過神,瞬時被牠的模樣給吸引了,她情不自禁地攤開手抱住牠的頸項。「哇!你真是超可愛的。」

    「噢嗚……」蹭著她沁著藥香的身體,牠提起前爪尋求她的幫助。

    蹙起眉,詠兒恍然大悟地開口道:「哦!原來你受傷了啊!」

    漾著溫柔的笑,她下意識伸向大背包,取出了印有HELLOKITTY的OK繃替牠貼上。「傷口不大,等回宿舍我再……」

    突然間,她像想起什麼似地大叫,這、這不是夢!

    她本來和樊爾在實驗船上,接著四周漾起了譎異的藍光,沒多久她便失去意識,再醒來時已經在這裏了。

    這不是夢,她因為強大的磁波遇到了樊爾所說的空間交錯嗎?

    現在她被送到什麼地方了?這是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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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詠兒還搞不清楚狀況時,大狼欺向她的身體倏然離開,並以極興奮的姿態往水邊奔去。

    順著牠看去,詠兒那水燦的美麗雙眸差點沒掉了下來。

    呵……有人施著水上飛的輕功往她的方向而來呢?!

    間著山林水色,那人身上的藏青布衫與及腰的金褐色長髮,隨著動作在風中飄蕩;那宛若大鵬展翅的俐落姿態,簡直就像武俠劇裏的男主角一般,給人無限的遐想空間。

    天啊!真是帥呆了!

    直直瞅著那勁瘦頎長的身影,詠兒有種直想鼓掌叫好的衝動。

    「當歸,走!」目光略過身旁的女子,男子朝著大狼開口。

    不自覺地,詠兒被那宛若醇酒般的低沉嗓音給吸引了。

    那嗓音就似一抹掠過湖面上的清冷微風,輕柔卻醇厚,無形中給人一種沉靜而穩重的感覺。

    當他的身子不著痕跡地輕然落下時,詠兒瞬時明白了。「我知道了,你們在拍片!」

    看著眼前似人間仙境的場景,詠兒想到大導演李安的武俠巨作,一顆緊繃的心終於安心不少。

    原來實驗的強大磁波應證了樊爾所推論的空間學說,只不過空間的轉換並沒辦法穿越時空,只是讓她轉移了地方。

    「請問一下,這裏是哪里啊?!」無視於男子對她視若無睹的漠然,她扯著燦爛的笑容問。

    冷冷瞥了詠兒一眼,男子用一種明知故問的鄙夷眼神看了她一眼後,繼續往前走。

    厚!這個人的個性真差耶!真沒禮貌。

    挪動著腳步,她上前堵住他的路。「你這樣不行哦!沒人告訴過你做人姿態擺得太高是沒辦法成功的,這麼簡單的道理你不懂嗎?」

    詠兒邊義正詞嚴地說著,眼神邊不自覺地停滯在他微露出的健碩結實的胸膛,竟莫名地想入非非。

    雖然眼前的帥哥人是冷了點,但至少身材練得還不錯,橫看豎看,這體格、模樣都具有成為偶像的條件。

    「姑娘有何指教?!」男子漠然的嗓音一落下,便適時打散了她滿腦子的黃色思想。

    男子那帶著淡淡藥草香的金褐色長髮隨風撫過她的頰,騷騷癢癢的。

    驀地,一朵紅雲在頰上落下,詠兒尷尬地清了清喉,轉轉黑溜溜的眸子問:「這是哪里?呃……好吧!坦白說,我迷路了!」

    總不能告訴他,她是因為受磁波影響而莫名其妙被送到這裏的,別人聽了不罵她瘋子才怪!所以她只能順理成章地扯了這麼一個謊。

    「羊峒。」不帶任何感情,烈竹逡簡單扼要地回答了她的疑問。

    「羊峒?」微皺起秀眉,詠兒思索了會後才揚起一抹尷尬的笑容,不解地問:「這是什麼地方?」

    冷冷瞅了她一眼,烈竹逡揚起俊眉,不予理會地轉身準備離開。

    「喂!不准走,你還沒告訴我這是什麼地方耶!」

    明明見他走得輕鬆自若,為什麼跟在他後面,她竟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她的體力變差了嗎?

    無視于她揚高的語調,烈竹逡頓下腳步,眺著遠方漠然開口。「『何藥九寨』、『翠海』,隨姑娘怎麼稱呼都可。」

    想來這姑娘來自遠方,他索性將答案一併說出,省去開口解釋的麻煩。

    「『何藥九寨』、『翠海』……」突然竄出一堆奇怪的地名,詠兒摸不著頭緒地擰起了眉。

    霍然,腦中閃過爺爺對她說過的歷代祖先史。

    「其實咱們汪家雖然世代為醫,但四處采藥的祖先因為看診不收診金而過著十分貧困的生活。結果在一次機緣巧合下,在『何藥九寨』采了不少珍奇的藥物,將這些藥草賣到各地後竟賺了不少銀兩,最後才在京城落腳,開了百草堂啊!」

    「『何藥九寨』?阿公,那是什麼地方啊?」

    「呵!傻孩子,那是四川九寨溝的古稱……」

    「哇!好好玩哦!阿公,那接下來呢?這個發了財的祖先後來有什麼好玩的故事流傳下來嗎?」

    「嗯……這可難倒阿公了,祖傳大全內只大略提到這點,之後的事,早就佚失了……」

    這麼說來,目前她正在四川九寨溝嘍!

    一思及此,詠兒險些沒尖叫出聲。天啊!她怎麼會被送到這麼偏遠的地方?大陸和美國差好遠耶!

    天都要黑了,她不能孤身留在這個人煙罕至的地方。

    於是她當機立斷,立刻捉住他的衣角。「可不可以請劇組收留我一晚?」

    蹙起眉,烈竹逡以極度不悅的眼神瞪著眼前身形嬌小的女孩,不發一語。

    這一正面迎視,讓詠兒看清了他俊雅臉龐上的缺陷,不禁皺緊了眉頭喃道:「你是什麼角色,怎麼非得畫上這麼大的胎痕?」

    由額角到下顎,那一大片透著淺咖啡色的胎痕布在他俊雅的右臉上,並不醜,只是有些可惜罷了。

    「姑娘請自重。」他刻意讓自己的臉清楚映入她的眼,想借機嚇走她,卻怎麼也沒想到,在她臉上沒看見預期中嚇得花容失色的臉龐,反而見到了他無法理解的打量眸光。

    「唉呦,求求你別姑娘、姑娘地喊,我都快被煩死了,算我拜託你行不行!」合起雙掌,詠兒乞求地開口,當夜色愈暗,她的心便愈發毛。

    九寨溝這地方美是美,但真要她一個人留在這裏,她可不要。

    「既然妳有本事來到這裏,就該知道怎麼回去。」他向來便不是熱心的人,縱使眼前的女子以哀求的眼神瞅著他,他亦無破例的打算。

    「你……」詠兒從沒遇過這麼冷漠的人,一聽到他的答案,一把無名火便這麼升了上來。「枉你還身為男人,你沒當過童子軍?難道你不明白日行一善的道理嗎?天啊!世界就因為多了你這種冷漠的人,人情才會愈來愈淡薄。見我一個弱女子,難道你一點悲憫之心都沒有嗎?」

    劈哩啪啦的念了一長串,她終於松了口氣,誰知男子還是以極度冷淡的眼神瞅著她道:「隨妳,番婆子。」

    頂著一頭紅色怪發,念著一堆他聽不懂的話,烈竹逡只能落下這麼一句話。

    「你、你罵我什麼?」指著他,詠兒難以置信地問,一張俏白的小臉蛋透著生氣的紅暈。

    瞥了她一眼,烈竹逡顯得不耐地暗歎了一口氣。「沒什麼,總之別再跟著我就行了!」

    他的語氣輕輕淡淡,就像湖畔邊逐漸漫起的霧,給人一種虛冷而捉摸不定的感覺。

    那冷默對向來熱心助人的詠兒而言,簡直是莫大的諷刺。

    瞪著那已背過身去的頎長身影,就在詠兒抬起腿想踹醒他良心的同時,男子竟突然轉身──

    千鈞一髮之際,她那雙勻稱的玉腿適時縮了回來,但身子卻也因為用力過猛而跌坐在地。

    「妳做什麼?」打量著她頗為詭異的姿勢,烈竹逡再一次皺緊了眉宇。

    「噢!天啊!我……我的腿好痛,嗚……我好可憐,我沒辦法走路,一定會死在這邊……搞不好……搞不好就這麼被水怪給吃了也說不定……」順著情勢,詠兒不顧面子地使出了苦肉計,一雙澈亮的眸子硬是戲劇性地擠出了幾顆惹人垂憐的小淚珠,企圖喚醒那冷漠男人的良知。

    「這裏……」

    他想開口,詠兒卻立刻堵住他的話,下了第二帖猛藥。「先生你不用管我了沒關係,我不會造成你的困擾的。嗚……我自己一個人爬回去算了……」

    覷著詠兒那過分戲劇化的演出,烈竹逡不為所動地道:「我只是想告訴妳,水怪長年潛居在往上行的長海,五彩湖目前還算安全,妳只要別弄錯方向便成了,告辭。」

    語落,烈竹逡便喚著當歸往山林盡頭邁步而去。

    水……水怪?!他剛剛說了什麼?

    詠兒難以置信地嚇得三步並作兩步,沖上前堵住他的路,壓低了姿態道:「拜託你不要留我一個人在這邊,不如你開個條件,只要在我的能力範圍之內,我一定做到,好不好?」

    天啊!她怎麼會淪落到這種地步?怎麼會「帶塞」到遇到這麼冷酷無情的男人啊?!

    微揚起濃眉,男子嚴峻的臉龐並無軟化的跡象。

    「妳跟著我沒用。」繞過她,烈竹逡不明白自己為何會耐下性子與她廢話。

    「你不可以走!」她寧可厚著臉皮與這個「冷漠怪人」糾纏,也不願被恐懼生吞活剝。

    她張開雙臂,學無尾熊一樣緊緊地把自己的手腳圈覆在他身上,一副死賴著他的模樣。

    烈竹逡沒料到這怪異女子會有如此大膽的舉止,還來不及細思,體內強大深厚的內力已本能地將詠兒震開。

    「啊!救──」詠兒發覺自己像弦上箭,咻的一聲,她的身子便無法克制地往外飛出去。

    風在耳畔掠過,這種感覺比高空彈跳還要奇怪,還來不及尖叫出聲,她已被震暈在湖畔。

    「恕在下無禮……」垂下眼眉,他轉過頭卻發現女子竟動也不動地伏在湖邊,清澈的湖水已浸濕了她身上的衣物。

    當歸見狀立即奔向前去,以靈敏的嗅覺聞著她的氣息。

    「噢嗚……」當歸對主人發出憐憫的乞求聲,張口咬著詠兒的領口,拼命地將她往岸上拖。

    「想救她?」

    看著眼前的情景,烈竹逡那兩道濃眉鎖得更緊,不明白向來懼人的當歸為何會對一個素昧平生的女子產生悲憫之心。

    「噢嗚……」當歸伸著粉紅色的長舌,舔著女孩俏白的臉蛋,並不斷地蹭繞在烈竹逡修長的腿間,意圖極為明顯。

    斂眉思索了會,烈竹逡終於軟化。「也罷!」他不費吹灰之力便將女孩攔腰抱起,莫可奈何地對著當歸道:「這下總成了吧!」

    「噢嗚……」當歸還是那聲調,恍惚中烈竹逡有種被頭狼出賣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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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落西盡,山林盡頭處霧氣飄漫著,瞬息間,整個翠綠山頭皆陷入一片白色霧氣當中。

    「時辰耽擱了。」烈竹逡對當歸低喃著,語氣裏有一絲責怪。

    縱使在羊峒久居多時,他亦無十足的把握可以在濃霧內來去自如,其中隱藏的致命危機是他無法預期的。

    「噢嗚……」迅速領著路,當歸巴結地頂開屋前的木柵欄等待主人進門。

    唇角淺淺輕揚,他進入屋內,一時間卻亂了思緒。

    接下來該怎麼辦?一路走來,她身上的濕衣和著霧水,不換下鐵定受風寒,但在山中簡居,向來唯有當歸與他相伴,他該找誰替她換下衣裳?

    杵在原地,烈竹逡首次感到手足無措的窘境。

    忽地,懷中的姑娘嚶嚀了聲,嚇得他險些就要放手,作出自己並非好色之徒、絕對無半點輕薄意味的發誓動作。

    「老哥,我好冷!」拼命偎向那溫暖的厚實胸膛,詠兒的身子縮得像小蝦米似地,輕輕打著哆嗦。

    「該死!」輕輕將懷中的姑娘安置在自己的炕鋪上,他只有硬著頭皮替她卸下身上的濕衣服。

    當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時,才發現她穿著件淺藕色的直扣衣裳,樣式十分簡單,上頭還繪著鬼畫符似的奇怪圖形。

    皺著眉,他費了些時間解開扣子,纖長的十指卻凝滯在最後一顆扣子上,百思不解。這姑娘究竟是何地人?

    在她身上並沒有姑娘家應有的抹胸遮掩春色,倒是多了兩個碗似的布緊緊托在胸前。

    那雪白粉嫩的肌膚在燭光煢煢的輝映下鋪上一層誘人的光澤,連那被布碗托高的渾圓酥胸也隨著主人急促的呼吸勾引著他的視線。

    下意識地,他的俊顏赧紅,下腹亦燃起一陣熟悉的燥熱,最後一顆扣子就這麼被他的手勁給應聲扯下。

    此刻他才發現這怪發姑娘有張與個性極不相符的姣好臉蛋。

    她的五官細緻而柔和,那兩道如柳葉般的秀眉更似天鵝海的蜿蜒湖水,擁有優美的弧線。

    強壓下心口的悸動,他正想繼續為她褪下衣物,詠兒卻因為身體忽冷忽熱,極不舒服地睜開了眼低喃:「我好渴……好熱……」

    當睜眼映入一張陌生的男性俊顏時,詠兒不解地蹙著眉問:「你是誰?」

    眼前的男子擁有一雙幽靜而深邃的清峻瞳眸,望著他,她竟有種整個人將被那懾人眼神吸附淹沒的錯覺。

    然而當她的身子一動,身上的襯衫便隨之敞開,僅著胸罩的雪白胸脯便堂而皇之地暴露在男子面前。

    詠兒一驚,倏然回過神,緊緊捉住自己的衣服嚷著:「你……你幹嘛脫我的衣服?!」

    「我……」握著扣子,烈竹逡百口莫辯地凝望著她,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這不要臉的傢伙!」

    詠兒憤然一拳飛去,雖抱病中但她力道卻不輕,在烈竹逡窘困發愣的同時,不偏不倚正中他那挺直的鼻樑。

    「姑娘……妳誤會了……」

    吃痛地承受這一拳,他想開口解釋,詠兒卻因為體力耗盡又再次暈了過去。摀著鼻頭,瞅著臥榻上粉頰嫣紅的姑娘,他一時間竟拿不定主意──

    老天!有誰能告訴他,他該不該繼續脫她的衣服?!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0-11-18 00:07:17

第二章

    空氣裏彌漫著濃濃的草藥味,詠兒不自覺地揮著手嚷道:「阿公、阿公,這個我知道哦!白前的葉似柳,根長,味甘,性微溫,無毒,功效為下氣降痰,主治咳嗽、肺病痰喘!」

    「呵──咱們家詠兒真是聰明啊!」

    阿公笑得合不攏嘴,臉上皺巴巴的皺紋把眼睛全蓋住了,看著他笑,詠兒也跟著笑得好開心。

    他的皺紋是智慧的累積,也因為阿公,她麻醉學課程的針炙麻醉理論才能拿到全系最高分啊!

    所以雖然鼻息間盤旋的全是濃濃的中藥味,但她還是感到好幸福!

    「柱子!草藥要煎過頭了……」皺了皺靈敏的小鼻頭,詠兒揮動著手,臉上漾著一抹可愛的笑容。

    那熟悉的藥草味,讓她以為自己仍處在阿公的中藥堂當中。

    下意識地蠕動著身子,那覆在她身上的棉被,已被她嬌小的身軀捲曲蹂躪成皺巴巴的鹹菜幹。「好溫暖哦!」

    暖暖被子中揉和著她未聞過的藥草香味,微張著濛濛秀瞳,詠兒發出滿足的低喃。「可惜床硬了點……」

    眼神在四周飄移著,倏地,她的臉色瞬間發白。這是哪里?

    她掀起棉被慌張下床,卻發現自己身上穿著怪異的服裝,腰間則系著條深藍色的綿布條。

    這是什麼衣服?什麼布料?麵粉袋嗎?這是阿嬤那個年代才有的產物,是哪個殺千刀的這麼無聊拿她當玩笑?!

    詠兒鐵青著臉,張開雙臂揮了揮那寬大的袖口,氣呼呼地走出這樸拙的寢房。

    才踩出門,一抹高大的藏青色身影映入她眼底,她還來不及反應,一隻雪白的大狼就以熱情奔放的姿態往她飛撲而去。

    「救──救人哦!」隨著那朝她而來的龐然大物,所有回憶在瞬間回籠。

    對了,她被實驗船上強大的磁波送到了九寨溝,莫名其妙遇上了眼前這頭大狼,然後是劇組那個有對深邃雙眸的冷漠男子……接下來發生什麼事了?

    一時間她還無法整理出頭緒,只知道雪白大狼對她有著莫名的好感。

    「嗚……我要被壓死了啦!」她嗚咽著,雙手雙腳以極不雅的姿態抗拒著大狼的接近,當牠想伸出粉紅大舌舔她時,她忍不住扯開殺雞般的尖叫:「啊!好……變態啊!你……你給我放尊重點,否則……我剪掉你的小雞雞讓你一輩子不能『狼道』……啊──」

    詠兒哪管得了牠懂不懂人話,掙扎中還不忘厲聲威脅著。

    一踏進門,烈竹逡便看到一顆小紅頭被淹沒在一片雪白中,縱使身處劣勢,那徹亮的嗓門卻以十足的魄力與當歸的熱情相抗衡。

    「當歸!」烈竹逡啼笑皆非地看著熱情過度的當歸,出聲解救了詠兒。

    「噢嗚!」委屈地嗚咽著,當歸失望地蹭在詠兒身旁,卻壓根沒離開的打算。

    撐起身子,詠兒撥了撥淩亂的短髮,對當歸扮著鬼臉道:「大色狼!」

    杵在原地的烈竹逡趕緊別開視線,心虛的低喃著:「我……不是。」

    「什麼?」那低沉醇厚的嗓音落入耳,詠兒轉首瞥向他窘困的模樣,像想起什麼似地大喊:「厚!你!就是你脫我衣服的對不對?!」

    迎向他的眼,詠兒認出了鑲嵌在那俊美臉龐上的清峻眼眸,愕然開口。

    「是。」烈竹逡在那流轉著晶燦光彩的靈活雙眸注視下坦承道。

    「我身上衣服也是你換的?」

    「是。」

    凝著那張泫然欲泣的小臉蛋,他冷漠的心頭竟被一股前所未有的愧疚所淹沒。他早該知道姑娘家的清白有多重要。「妳受了風寒,衣服濕了若不換下,會加重病情。」

    「除此之外,你……什麼都沒做嗎?」

    「還扯下姑娘一顆扣子。」

    暗歎了一口氣,他像個做錯事被責罰的孩子,乖乖地杵在她面前解釋著。

    他的語氣有些無奈,卻不可思議地讓她完全信服。

    撇開性情冷淡外,由他身上謙直內斂的氣質看來,他應該不會說謊才是。

    凝著男子澈亮的眼,詠兒決定相信他對自己並沒做出其他逾越的行為。

    「我會替姑娘縫補上。」

    呦!看不出來還會針線活呢!

    詠兒有些詫異,還來不及開口就被空氣裏彌漫的氣味給擾了思緒。

    男子似乎也聞到那股怪味,疾步往另一側奔去。

    「哪有人像你這麼煎藥的?」

    跟在他身後,詠兒不可思議地看著周旁的擺設,雅致的秀眉不自覺地打了個結。

    我的老天爺啊!這究竟是什麼荒蕪的地區,竟然連廚房都簡陋到讓她不可思議!別說瓦斯爐了,瞧瞧那爐灶旁還堆著捆成束的乾柴,難不成這裏還過著以柴生火的苦日子嗎?

    這還是其次,更教她咋舌的是連男子身上的裝扮也十分簡樸。那一襲藏青色布衣就不用說了,及腰的長髮只簡單地用布條系在腦後,除此之外在他的身上並無其他任何裝飾。

    忘了計較重重疑點,她開始對他產生了興趣。

    「喂!你的角色是不是很清寒啊?!」

    難得的是如此簡單的裝扮,在他身上竟能襯出那清逸絕塵的不凡氣息。

    濃眉挺鼻、俊逸非凡,望著他,詠兒都忍不住要讚歎他與生俱來的好模樣。

    「不過我想能吃這行飯,應該也不簡單吧?!」支著下顎,她的眸光毫不避諱地跟著他頎長的身影打轉。

    似乎是習慣了他的冷淡,詠兒百般無聊地拿著草杆在地上畫著圈圈,一張小嘴不得閒地繼續著她那得不到回答的自言自語。

    烈竹逡不是感覺不到她的注視,只是不明白,為何自己對她過分的坦率無法產生厭惡。

    他分神凝視著那顆小紅頭,終於忍不住蹙了蹙眉。「妳不累嗎?」

    病了幾天,就算高燒已退,理應也該是提不起勁的慵懶模樣,怎麼她就給他一種精力充沛的錯覺呢?

    微側著頭,轉了轉黑溜溜的眸子,詠兒這才煞有介事地強調道:「我的精神好得很,身強體壯,一點小感冒是打不倒我的啦!」

    語落,她自豪地漾開陽光般的笑臉。

    朝著她揚了揚眉,他不發一語地將乾涸的藥處理完後,往曬草藥的後院走去。

    這……朝她揚揚眉頭是什麼意思?在他冷峻的臉部線條裏,詠兒壓根讀不出她所要的答案。

    跟他走出廚房,詠兒看著他熟稔地理著大竹篩上的藥草,沒頭沒腦地問:「我不懂!」

    烈竹逡瞟了她一眼,淡淡地開口。「需要懂什麼?」

    「為什麼拍戲還得做這些事呢?」指著藥草,詠兒不解地攏緊了眉頭。「為什麼你不換上正常的衣服?還是這樣穿比較舒服?」

    「不懂妳在胡扯些什麼!」面對著問題一籮筐的異族姑娘,烈竹逡發覺自己的太陽穴正不自覺地隱隱作痛。「姑娘府上何地?我送妳回去吧!」

    向來他便不擅與人打交道,允許一個陌生姑娘闖入自己的禁地更是他的最大極限,反正也是時候下山將「事情」做個了結,他不如就順道將她送回家去。

    「真的嗎?」詠兒難以置信地看著他,美麗的眸子裏有著難掩的感激。

    他微微頷首,但注意力很快便落在眼前的草藥上。

    「天啊!我還以為你是個冷漠無情的人呢!實在是太謝謝你了!」情不自禁伸出雙手,詠兒給了他一個熱情的擁抱。

    原來這世界還是美好的,她還以為自己要苦命地找方法離開九寨溝呢!

    「姑娘……請自重。」艱澀而僵硬地吐出這句話,烈竹逡發覺自己的臉有如灶上鼎,此刻正滾沸著無比的高溫。

    不解地看著他僵硬的神情,詠兒無辜地搧了搧兩排長睫。「你怎麼了?」

    「明日卯時出發,桌上有米粥,妳進去喝吧!」烈竹逡倏然轉過身,被她身上馨香的少女氣息給擾亂了思緒。

    這……這姑娘的行徑實在太……太逾越了,若非他有著極佳的自製力,她的清白恐怕就要毀在他手上了。

    「不懂!不懂!」繞到他的面前,詠兒一臉快瘋掉的模樣。「天啊!你究竟是哪個朝代的人啊?拜託!拜託啦!你恢復正常人的樣子好不好?卯時是幾點啦?」

    斂下眉,烈竹逡隱忍地開口。「姑娘別再裝瘋賣傻了,妳不像是連時辰也搞不懂的癡兒。」

    漸漸地,他對詠兒產生了極大的懷疑,沒有一個好人家的閨女會獨身前往羊峒的。

    烈竹逡濃眉緊蹙地趨步靠向她,突地以掌扣住她纖細的頸子。「說,究竟是誰派妳來的?」

    沒有讓她過敏的人工香精味,他的靠近,讓他身上那股若有似無的藥草香味緊緊攫住她的思緒。

    「啊?」抬起眼瞅著烈竹逡那驟變的嚴峻臉龐,一堆問號堆在詠兒清雅的眉間。

    「再不說就休怪我扭斷妳的脖子。」烈竹逡冷肅地開口,想起了被莫名冠上的封號,心口不禁湧上一股憤然的鬱抑。

    「唉呦!別玩了啦!你不說就算了,我去查阿公的手劄。」詠兒氣呼呼地撥開他的手,並順勢蹲下身,鑽出他高大身影的禁錮。

    「我不會上當了,上次一靠近你,我就由這頭飛到那頭,還來不及害怕就先暈了,這一次我才沒那麼笨。」對他扮了個鬼臉,詠兒完全感覺不到危險。

    「妳站住!」瞠目結舌地看著那悠然的身影,烈竹逡有種置身五里霧中的茫然,這姑娘冷靜得讓他震懾。

    詠兒轉過身卻發現他面色肅穆地杵在原地,動也不動地活像個石化的雕像。

    她對著他苦笑乞求著。「求求大俠您饒過我了,人家肚子餓了啦!」

    烈竹逡在心裏發誓,絕不能被她央求的可憐模樣給動搖,便冷硬道:「好!姑娘不說也沒關係,妳究竟師承何派?又是那戶人家的閨女?」

    翻了翻白眼,詠兒被他那文謅謅的說話方式給擾得一把無名火揚起。「本姑娘系出臺大醫學系,成了吧!」

    「台大醫學系……」跟著她的話複誦著,烈竹逡發現在這紅發姑娘面前,他已完完全全喪失了思考能力。

    他頓時有種「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的無奈。

    又或者他該飛鴿傳書問問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老友,「台大醫學系」究竟是何門何派?

    烈竹逡又是一臉沉思的模樣,不想理他的詠兒踩著重重的步伐大歎道:「又不是我不配合你對戲,要演也等人家填飽肚子再說啊!真是怪人、大怪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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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擰著俊眉,烈竹逡跟在她身後,終於按捺不住地開口。「姑娘……」

    「別再姑娘、姑娘的喊了,我叫汪詠兒,小狗汪汪叫的汪,詠詩說詞的詠,兒嘛……就是兒歌的兒。你呢?」這是哪門子的自我介紹啊!扯開笑容,詠兒竟情不自禁的先咯咯地笑出聲。

    不去理會詠兒那讓他摸不著頭緒的說詞,他緊蹙著眉應道:「烈竹逡,剛烈的烈,竹子的竹,逡巡的逡。」

    聽著他不疾不徐的低沉嗓音,詠兒以羡慕的語氣道:「你的名字真好聽!」

    面對她的讚揚,烈竹逡竟無措地不知道自己該有什麼反應。

    當她扯開燦爛笑容,以清亮的水眸看著自己時,他的心頭竟掠過一種莫名的感覺。

    他可以感覺到在她眼裏,他彷佛像個毫無缺陷的正常人。

    「請用!」拉開木凳,她替他盛了一碗粥,巧笑倩兮地對他開口。

    杵在原地,烈竹逡疑惑地問道:「妳為什麼不怕?」

    「怕什麼?」微側著小臉,詠兒直直瞅著他。

    「羊峒是妳第一次來吧?!難道妳不怕死在這裏?」既然這丫頭扯東扯西地不願坦承她的來歷,那他唯有旁敲側擊地探她的口風。

    「你救了我啊!更何況同處在地球,我終有一天會回到原來的地方,你說是不是?」喝著那暖呼呼的粥,詠兒的唇畔漾出一抹滿足的笑容,天真地朝他反問。

    「那妳又如何知道我是好人壞人?」詠兒單純的說法讓他無法認同。

    轉了轉黑溜溜的眸子,詠兒習慣性地側了側螓首,思考了起來。「醫者仁心,會救人的人就是好人。」詠兒天真地下了結論,腦中映出的是阿公那滿是皺紋的慈藹笑容。

    「我不是大夫,也不是好人,離開羊峒後別對任何人提起我。」在此刻,他選擇相信她只是個平凡的姑娘家。

    既然如此,也該讓她明白世道險惡,並非所有人都如她想像般單純。

    「為什麼?」

    「不為什麼,聽話便是了。」低垂下頭,烈竹逡端起碗溫文儒雅地喝著粥,不帶任何表情的臉龐,透著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

    努著唇,詠兒很想探知他的內心深處,卻被突然響起的鈴聲給嚇了一跳。

    「什麼怪聲?」

    擱下碗,他警戒地站起身,連原本在一旁打盹的當歸,也機警地由喉間發出悶悶的低吼。

    「別緊張!別緊張,那應該是我設定的鬧鐘。」俏皮地吐了吐舌頭,詠兒跑進寢房拿出她的大背袋。

    拿出手機,詠兒這才發現這裏手機完全收不到訊號。

    「糟了!老哥聯絡不到我,鐵定急得火燒屁股了……」蹙起眉輕喃著,她一抬頭,卻發現那一人一狼竟以十分詭異的眼神看著她。

    「怎麼這樣看著我?」坐回木凳,詠兒有些緊張地問:「有什麼不對嗎?」

    「那會叫的東西是什麼?」烈竹逡指著詠兒手上的東西,表情顯得十分錯愕。

    蹙起眉,詠兒卻泄了氣地嚷道:「你別鬧了啦!我都快煩死了,在這裏手機收不到訊號,我怎麼聯絡我哥來接我啊?!」

    「外頭有幾隻信鴿,妳可以用。」

    烈竹逡好意提點,詠兒卻狐疑地反覷著他。「信鴿?是新的手機機型嗎?」

    聽不懂詠兒的話,烈竹逡不願多作解釋地道:「當然是傳信用的信鴿。」

    「一對翅膀會飛的鴿子?」詠兒揚高著語音,被激怒的一股氣正沸騰著。「別告訴我你的信鴿會比我的手機來得方便快速。」

    這男人實在是可惡得緊,整天沉溺在戲裏就算了,竟還搬出一大堆足以把她搞瘋的古物來混淆她。

    詠兒氣呼呼地隨手拿起桌上唯一的雅致水壺,囫圇灌了一大口,想藉此消消火氣。

    「等……」烈竹逡瞠目結舌地看著詠兒喝下半壺他釀了幾年的獼猴桃酒,想制止也來不及。

    「好香耶!」酒一入口,那濃馥的水果香氣便在齒頰間輾轉流竄。當一股暖意緊接著緩緩滑過肚腹間,產生了莫名的舒暢後,她傻傻地對著烈竹逡開口,下一刻便軟厥在地。

    烈竹逡懊惱地對當歸說:「這下不醉個三五天才怪。」

    當歸回應似地出了聲,緩緩向前嗅了嗅她身上的氣息後,竟跟著伏臥在她身旁閉上了眼。

    「不能讓姑娘睡地上。」看著當歸「易主」的行為,烈竹逡莫可奈何地蹙起了眉,再一次攔腰抱起了她暖玉般的身軀進寢房。

    羊峒的氣候可不比一般平地,縱使是夏季,一入夜,那沁冷的寒意還是教人吃不消的。

    他可不想再當一回扒光女人衣服的大色狼。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0-11-18 00:07:35

第三章

    出乎意料地,詠兒在隔天就被魚露肚白的晨曦給喚醒了。

    陽光透過竹子窗櫺,迤邐一地的暖意,裹著棉被,她愛極了空氣裏微沁的清新氣息。

    「外頭的空氣一定很好吧!」捨不得地放下暖暖的被子,詠兒躡手躡腳出了寢房,一推開木門,眼前的綠意似蒙紗的姑娘,嬌羞地輕覆在晨霧未散的薄紗之下。

    滿耳啁啾的鳥鳴及遠處潺潺的流水聲,瞬時清滌了她的思緒。

    她坐在門檻上,欣賞著晨霧被風吹散,露出鬱鬱蔥蔥的翠綠林意與遠山層迭的美麗景致。

    「妳醒了?」無聲息地,烈竹逡那抹清逸的身影出現在身側。

    今日他仍是一身樸素的咖啡色系衣著,傲然的高大身軀是她眼波流轉的彙聚處。

    情難自禁地,詠兒伸出手推了推他臉上的胎痕,企圖抹去那粉妝,露出他儒雅斯文的好看臉龐。「這樣整天上著妝不會不舒服嗎?」

    他一直沒有告訴她任何關於他拍戲的過程,或者是劇組落腳的地點,這點一直是她心中的疑惑。

    她在心中暗忖,指尖卻感覺不到任何粉妝,正遲疑間,她的手指霍然被一雙大手給握住推開。「去準備準備,咱們要出發了。」

    她始終與眾人一樣,無法不對他臉上的胎痕產生疑慮。

    雖然在她臉上看不到鄙夷與嘲諷,但心頭還是免不了地微微抽痛。

    但僅瞬間他就恢復貫有的神色,不給她詫異的時間,默默地將曬著藥的竹篩收入屋內。

    詠兒杵在原地,凝望他的背影,搓著指腹光滑的觸感,心底終於敲起警覺的大鍾。

    烈竹逡臉上的胎痕──並不是以粉妝畫上的!

    那……這麼說來是天生的嘍?!

    如果是天生的,那……他是簡居在山林的隱士?日復一日過著沒有電,沒有任何文明產物的原始生活?

    許多許多的矛盾在腦中一一浮現,此刻她心底出現了一抹十分細小的聲音說著:汪詠兒,妳真的只是瞬間位移到與美國相差十萬八千里的九寨溝嗎?

    妳確定嗎?凜著眉,詠兒在瞬間迷茫了。

    「噢嗚……」當歸在她的腳邊蹭繞著,蹲下身,她緊緊抱著牠,身子因為心底無法掌控的思緒而微微打著顫。

    「晚了時辰會找不到地方投宿。」低頭覷著詠兒略顯蒼白的臉,烈竹逡提醒完才要轉身,她卻伸出手扯住他的衣襬。

    微揚起眉,他望著與當歸糾纏在一起的小紅頭,等她開口。

    「你可以告訴我,現在……是哪一個年代嗎?」緩緩抬起頭,詠兒那張巴掌大的小臉透著難掩的不安,死白的臉色取代她原本白皙似雪的肌膚。

    「妳又要問蠢問題了!」烈竹逡抑不住地額角抽搐,清逸俊雅的臉龐有著隱忍的神色。

    搖了搖頭,她帶著忐忑難安的心情,可憐兮兮地瞅著他。「回答我,就算這個問題真的很蠢。」

    「崇禎十五年。」看詠兒一副大難臨頭的表情,烈竹逡還真有點不習慣。

    「崇禎十五年……是指明朝的崇禎皇帝嗎?」縱使她的歷史成績總是低空飛過,但她明白,他的答案是絕對的。

    強烈的磁波重新排列了人類和物質的分子結構,她因此進入了另外一個時空,親身應證了老哥的學說。

    清了清喉,他蹲下身擔心地探了探她的額。「妳沒事吧!是不是獼猴桃酒的酒氣還沒過……」

    「求你告訴我,我究竟在哪里?」扯著烈竹逡的衣襬,心頭強烈的恐懼讓她失去了樂觀開朗的心境。

    「明崇禎十五年。」

    他的話一落,詠兒懸在眼角的晶瑩淚珠也跟著美好的臉部線條紛紛滑落,心底有了最深切的體認,她……再也回不去了。

    伏在當歸身上,她完全失控地哭著。

    如果這種情況發生在老哥身上,他或許還有能力找到回去的方法。

    而她,只懂醫只識藥,在這個完全陌生的年代根本毫無生存下去的能力。

    老天!她該怎麼辦,怎麼辦?

    愈想她的心愈沉,紛落的淚水幾乎可以替當歸洗一次澡了。

    「噢嗚……」當歸似乎感受到她的悲傷,頻頻以頭蹭著她的臉龐。

    「妳……沒事吧!」伸出手,烈竹逡猶豫地將掌覆在她那如風中落葉的嬌小肩頭上,尷尬萬分地問道。

    「烈竹逡,我回不去了。」抬起婆娑淚眼,詠兒委屈萬分地對著他開口。

    「我說過,我會送妳回去的。」一得知她流淚的原因,烈竹逡保證似地重申道。

    誰知他話才說完,詠兒的淚落得更凶。「嗚……我家很遠,遠到看不到天崖海角……除了耶穌基督、阿彌陀佛,誰都幫不了我……」

    不自覺地,他揉了揉她那顆紅色小怪頭。「我會幫妳。」

    不知道自己哪來的溫柔,烈竹逡定定地下了結論,低沉的嗓音因為赧然而透著一絲不自在。

    抬起淚眼,不甚文雅地吸了吸鼻頭,詠兒竟被他粗略的安慰方式給溫暖了心窩。

    雖然知道他幫不了自己,但她卻感動萬分地抱住了他。「你真是個好人……」

    因為她的擁抱,烈竹逡再一次僵住身軀,赧紅的臉龐掩不去心頭的撼動。

    這是第一回,有人把他當好人。

    暗歎了口氣,他有種會與她糾纏不清的預感。

    感覺到她對自己的信賴,烈竹逡竟破天荒地不討厭這種想法。

    唉!也罷,既無法逆天行就順天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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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暖暖的炕上,詠兒知道自己再也沒有沮喪的理由,目前她所能做的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拿起那跟著她來到古代的大背袋,她穿回自己的衣物走出門。

    才踏出門,烈竹逡背對著她的身影理所當然地落入眼底,佔據了她滿腦子理不清的思緒。

    許是聽到詠兒細微的腳步聲,他轉過身以那雙幽壑深邃的黑眸緊緊瞅著她。

    四眼相凝,她在烈竹逡清澈的眸底看到了自己,縱使自己的影像是如此清晰的落在他眼中,她還是有種深深的落寞與無力感。

    她不懂他啊!

    在他身上那沉穩內斂的氣息下,她竟無法讀出自己在他心中佔有什麼樣的地位。

    他會不會棄她不顧?在這個她完全陌生的時代裏,她根本沒有絲毫可以理直氣壯的本錢啊!

    暗歎了口氣,詠兒對著他扯出了抹無奈的笑容。「走吧!」

    瞧她還算精神的模樣,烈竹逡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但隨即他滯住腳步。「出羊峒後會有熱鬧的市集,我再幫妳準備幾套衣服。」

    自己混合著異族血統的俊美外型就已經十分引人注目了,他不希望詠兒怪異的打扮再成為眾矢之的。

    回身覷著他,詠兒噘起櫻唇,顯得有些委屈。「在這裏難道連穿衣的自由也沒有?」

    她想發脾氣,想大哭,可氣過、哭過又如何,她還是得面對現實。

    「抱歉。」輕輕地,烈竹逡只能給詠兒這一句話。「送妳回家後,妳可以找回妳的任性與自我,但在這之前……請妳諒解。」

    他說得十分無奈,彷佛詠兒遭遇的一切全是他的錯似地。

    「為什麼對我說抱歉?」沒辦法回家、錯入時空,都不是他的錯啊!

    詠兒想說出口,卻發現他仰望天空的側臉有著潛藏的無奈與抑鬱。

    忽然間,她有種想徹底瞭解他的衝動。

    「妳終是會明白的。」男子的神情平靜,朝她露出的徐徐淺笑卻飽含著莫多思緒。

    不去計較他心頭有多少百轉千回的思緒,詠兒勉為其難地道:「算了,反正我是跟定你了。」

    在還沒找出任何可以回去的希望之前,她死都要巴著烈竹逡。

    思及此,她發愁的小臉終染上了抹雨過天晴的陽光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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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舟曲折穿行在羊峒湛藍透明的水色當中,在陽光映照下,岸上綠意紅花倒映在水面,與池底石紋輝映成一幅人間仙境的脫俗景致。

    矗在船畔,烈竹逡悠然自得地撐著船,任由微風飄然嘻戲地穿梭在他蜜褐色的長髮間。

    「要……多久的時間?」

    相較於烈竹逡神態自若的模樣,詠兒的反應則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今夜咱們得在樹正寨落腳,休息一晚再上路到紮如寺。」

    「到樹正寨還有多久?」

    「幾個時辰。」

    天啊!老天啊!為什麼她的痛苦還得持續這麼久?!

    「妳非得用這個姿勢嗎?船身無法平衡更容易傾覆,屆時我不知道有沒有足夠的能力可以救妳。」烈竹逡苦笑著,看著詠兒幾乎要抱住他雙腿的模樣,他竟感到有趣。

    「人……人家就是害怕嘛!」分神瞪了他一眼,詠兒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稍稍挪了挪身子,心裏則責怪著自己,為什麼沒有隨身帶救生衣的習慣。

    哼!這人和老哥一樣壞心腸。

    她記得有一年他們一起到淡水,老哥硬是由淡水笑到八裏。原因就是因為她要求在那短短不到幾分鐘的船程穿上救生衣。

    可想而知她有多害怕,別說是這小小的一葉扁舟了,若早知走水路,她死也不離開他的屋子。

    「五花海是神池,它的水灑向哪兒,哪兒就美麗。」

    雙眼顧盼之處皆是美景,烈竹逡著實無法明白詠兒的恐懼源自何處。

    「美是美,可你不覺得水的顏色藍得實在太詭譎了嗎?」眼前的人間仙境她不是看不見,但總讓她有種太過虛幻的感覺。

    藍色太冷、太憂鬱,落入眼底是一種讓人無法捉摸的虛無縹緲,彷佛一失神,便會跌入那毫無止盡的虛無當中。

    眸光輕移,瞧著烈竹逡挑眉的神情,她理直氣壯地挺起胸,蠻橫地道:「怎樣,我就是怪,敢笑我,踢你下去喝水!哼!」瞥過臉,她故意不去看他,卻感覺到輕舟微微晃動著。

    「想來姑娘是不怕水怪,也不怕獨自一人嘍!」撐住篙,烈竹逡一臉無辜地瞅著那張逐漸蒙上「後悔」兩字的小臉蛋,心口竟是暢快得很。

    詠兒聞言,隨即見風轉舵地柔了嗓。「唉呦!人家同你說笑的,烈大俠你可別當真。要不要坐下歇歇,小的幫你搥搥背、揉揉肩,如何?」

    掛上一抹諂媚至極的笑容,她的姿態低得幾乎就要與船板玩親親。

    「我不累!」頭一偏,他斂下眼眉將笑意掩去。

    這小紅頭實在有趣。

    呵!呵!尷尬地連笑數聲,為了維持平衡,她將自己的大背袋移向船尾,一雙纖弱小手不自覺攀抱住烈竹逡的腳畔。「羊峒的美景果真名副其實啊!呵!呵!真是美得讓人震懾啊!」

    苟延殘喘地發出幾抹笑聲,她決定使出賤招,雙眼一闔,索性來個眼不見為淨。

    無暇理會詠兒匪夷所思的行為,烈竹逡遠眺著眼前看不盡的美景。

    霍地瞇起眼,他俐落拉起篙,手中掌勁一發,那悠遊在清澈水底的肥魚瞬時成了盤中飧。

    輕扯唇畔,烈竹逡將貫穿在篙上的那一尾魚丟入竹簍內。「咱們的食物有著落了。」

    瞠著眼,詠兒仰起頭崇拜地望著他。「你好厲害啊!」

    他淡淡覷了詠兒漾著燦陽般的笑臉,對於她的讚賞無動於衷。「等會咱們在則查窪溝歇息。」

    「太好了!」

    一聽到要上岸,詠兒抑不住地揚聲歡呼,臉上的笑容掩不住心底真實的感受。

    「好香!」

    一上岸,烈竹逡就地取材,迅即起了火將那肥美的魚烤得香味四溢、金黃酥脆。

    摘了片葉子在湖邊清洗過後,他將烤熟的魚對半分了遞給她。

    「謝謝!」接過魚,悄悄打量著烈竹逡體貼的動作,詠兒心頭竟湧上了股異樣的感受。

    像他這種體貼細膩的新好男人,在她那個年代鐵定是炙手可熱的搶手貨。能成為他的女人,必定幸福無比吧!

    想到此處,她不由得怦然心動,一張小臉不由自主染上一抹醉人紅霞。

    「怎麼了?」感覺到她定在自己臉上的目光,烈竹逡與她的視線相迎,當眼底映入她豔若紅霞的嬌美臉龐時,他竟感到莫名局促。

    兩人不約而同地匆促移開視線,默然不語吃著烤魚。

    「我們無法在此逗留太久,吃完就上路如何?」

    立起身,風揚起他醉人的金褐色長髮與翻飛衣衫,恍然間,烈竹逡身上那與世隔絕的孤冷又給她一種遙不可及的感覺。

    「好。」發覺自己的目光又不聽話地停滯在他身上,詠兒索性低垂下頭,拼命把思緒集中在那肥魚鮮美的好滋味上頭,心不在焉地應著他的話。

    只不過那曖昧的氛圍若悠悠流水,掩不住的悸動交織出優美的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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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古代,時間彷佛也跟著緩了腳步,一路上悠悠水聲間著鳥鳴蟲唧,無從間斷地不斷落入耳際。

    扁舟徐行在流水平鋪的湖面上,不自覺中,他們竟也由漫天輕雲行至夕陽西下、暮色蒼茫之時。

    而扁舟愈靠近樹正寨,激流躍動的流水更是不安地擺晃著。

    當烈竹逡將扁舟綁在湖邊木樁時,詠兒難掩著心中的雀躍,大叫:「太棒了!我終於活過來了!」

    舉高手,她站在棧道上,像個孩子般地不斷在原地轉著圈。

    或許是太興奮了,她轉呀轉地,腳步一個不穩,眼見就要往水面倒去──

    那電光石火間,尚在船上的烈竹逡見狀腳跟一提,整個人淩空飛向她,單臂一使勁,詠兒便輕而易舉地落入他的懷抱裏。

    那瞬間沁入鼻息的熟悉藥香味,使前些時刻心頭上莫名的騷動重回,擾動著她的思緒。

    自己究竟是怎麼了?壓下眉睫,詠兒懊惱不已地凝眉思忖著。

    「妳能有一刻不惹麻煩嗎?」俐落地旋然落地,烈竹逡微蹙著眉,深邃如淵的眸中染上生氣的眸光。

    「我又不是故意的。」她囁嚅著,一雙小手還抓著他的衣襟遲遲不肯放,宣示著她的無辜。

    「別再惹麻煩了,小姑娘!」不自覺輕輕推著她的額,烈竹逡沉聲道。

    「知道了!嘴碎的老頭子!」她不客氣地輕斥著,完全不把烈竹逡當成初識的陌生人。

    並肩踽行在木棧道,烈竹逡像個導遊,把羊峒一景一物的歷史、傳說,巨細靡遺地說給她聽。

    聽著那溫柔低沉的嗓子,詠兒有種難以自拔的沉醉。

    這麼美好的聲音,就算讓她聽一輩子也不會厭倦吧!

    一輩子……這突如其來的想法讓詠兒嚇了一跳,為什麼認識他才短短的時間,她竟會生出如此荒謬的想法?!

    搖搖頭,她拉回出軌的思緒,認真聽著烈竹逡的解說。

    「瞧見隔壁的轉經房沒?那是藏民祈福拜神的地方。」指著棧橋彼端的水磨坊道,烈竹逡打破她的凝思,不疾不徐地開口。

    「祈福拜神?靈驗嗎?」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詠兒的語氣顯得有些落寞。

    微聳著寬肩,烈竹逡道:「宗教不過是心靈寄託,靈不靈唯有天知、地知!」

    「你這說話的模樣倒像我們那個時代的心理醫生。」指著他挺直的鼻樑,詠兒取笑道。

    「心理醫生?」揚揚眉,烈竹逡發出了疑問句。

    「簡單的說便是治心病的大夫啦!」

    望著烈竹逡那刀鑿般的深邃臉龐,她的心意外地又漏跳了幾拍。

    為什麼看著他,她會有小鹿亂撞的感覺?

    秀眉微蹙,那莫名的思緒讓她有些恍然,接著連腳下也跟著受到影響亂了步伐,一個踉蹌又讓她差點跌倒。

    「小心點。」

    一雙長臂適時攔腰抱住她,兩人貼近的氣息讓詠兒的臉蛋不禁漲紅,心頭又不安分地微微顫動著。

    「你……你放開我啦!」詠兒想拉開彼此過分貼近的身體,軟軟柔荑卻在觸碰到他溫熱大掌的瞬間縮回。

    那突如其來的肌膚相觸,竟讓她有觸電的錯覺。

    揚眉瞅著烈竹逡同樣不自在的神情,詠兒在他的眼中清楚看到彼此的影子。

    這發現,讓原本相處自然的兩人強烈感覺到男女之別。

    一股說不出的曖昧氣氛正緩緩包圍住彼此。

    僵硬地往前移動,烈竹逡強迫自己不去感受她的存在,試著沉澱自己那有如激流般躍動的思緒。

    就這樣,兩人一前一後漫步在棧道上。

    「我們今晚在樹正寨落腳。」烈竹逡突然出聲。

    腳步一頓,心不在焉的詠兒又差點撞上他寬闊的背。

    汪詠兒!妳今天是怎麼一回事?

    幸好她即時反應過來,否則兩人鐵定又要乾瞪眼地尷尬好一陣子。

    「好!」輕聲應允,詠兒讓自己的眼沉浸在群海激流之美,與雄偉的翠綠山巒中。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0-11-18 00:07:49

第四章

    進入樹正寨時已入夜,蒙上層黑面紗的大地竟傳出樂音。

    「天都黑了,怎麼還會有笛聲呢?」探著頭,詠兒抑不住心中的好奇,扯著烈竹逡的袖口問。

    「按理說來是不該還有樂聲的……」他低喃,眉宇間有著與詠兒相同的疑惑。

    半晌後,當兩人踏入寨裏,通明的營火將天地映照得若白日般明亮。

    一群穿著華麗藏族服飾的男男女女在火旁跳舞、喝酒,熱絡的氣氛就像學生時代的營火晚會,給詠兒無限緬懷的感觸。

    「他們在慶祝什麼?好熱鬧哦!」詠兒的嘴角不自禁地微微上揚,低鬱的心情一下子被音樂感染了喜悅,霍然開朗了起來。

    烈竹逡還未開口,詠兒已經有禮地詢問一名年約七旬、端著整盤美食朝他們靠近的老婆婆了。「婆婆,請問你們在慶祝什麼呀?好熱鬧哦!」

    「兩位不像是本地人。」老婆婆打量著烈竹逡與詠兒,低聲說道。

    詠兒望向烈竹逡,旋即續道:「是啊!婆婆果然好眼力,我和師傅上長海采藥,哪知天這麼快就黑了,我們正在找落腳處,等著明天離開這裏呢!」

    「呦!原來這公子是大夫啊!」瞥向烈竹逡,老婆婆一改原本的冷漠,綻開笑容熱情地道:「恰好今兒個是咱們樹正寨的小夥子和熱喜寨的小姑娘成親的日子,你們也過來一同熱鬧、熱鬧,沾沾喜氣。」

    「可以嗎?」詠兒喜出望外地問著,一雙晶燦的眸子散發著靈活的氣息。

    「歡迎、歡迎!」領著兩人坐進人群裏,老婆婆將手中那一大盤美食塞給了他們。「這烤全羊可是不帶半點腥味,犛牛肉也鐵定好吃地教妳一盤吃過一盤,別客氣啊!」

    看著詠兒不慌不忙的應對,烈竹逡不得不承認,她身上有著自己欠缺的熱情。

    「謝謝婆婆!」笑吟吟地道著謝,詠兒轉過頭瞥見正凝眸打量著她的烈竹逡,先是一怔,旋即便赧紅了臉。「你怎麼這樣看著我啊!」

    被詠兒這麼一說,烈竹逡顯得有些手足無措,他轉過頭去,沉著略啞的嗓道:「妳……挺厲害地。」

    「不過是順口胡謅罷了,你不可以罵我。」為免烈竹逡叨念她,詠兒先發制人地聲明,仰起的小臉像在嬌嗔。

    扯開淺淺一笑,烈竹逡顯得十分無奈。「我是在誇妳,難道妳聽不出來嗎?」

    詠兒先是一驚,緊接著一顆小紅頭左右晃得似波浪鼓般。「聽不出來,完全聽不出來,好難得你沒糗我耶!」

    瞅著她答話的可愛模樣,烈竹逡忍不住又逸出了笑容。

    在這之間,老婆婆又讓幾名青年送了些青稞酒及酥油茶過來。

    浸溺在這歡愉的氣氛當中,他們在熊熊火光前享受著美食。

    「喂!我們去跳舞好不好?」扯著他的袖口,詠兒以央求的眸光瞅著他,聽見那明快的節奏,她的腳不禁蠢蠢欲動了起來。

    淡擰眉峰,烈竹逡不假思索的拒絕。「我不懂那玩意兒。」

    「不管!我今天很開心,你一定要陪我。」忘了兩人适才意識到的男女之別,詠兒握著他的手硬將他拉起身。

    「我真的不會。」困擾地皺著眉,烈竹逡雙手一攤,表達堅拒的意願。

    「我也不會啊!開心就好了。」揚起甜美的笑容,詠兒哪管得他要或不要,一下子便將他帶入人群裏,隨著熱鬧的樂音起舞。

    起先那充滿歡樂的羌笛聲,讓他只能被動地移著腳步、僵硬地擺動身體,誰知時間一長,他的身體竟也跟著詠兒隨性地擺動了起來。

    也沒有人管他們跳得對不對、怪不怪,只是任由心中快樂的思緒釋出熱情,呼應著廣場中熊熊的營火。

    火光映在兩人的臉上,不斷擴大的笑容落在彼此眼底。

    這是烈竹逡頭一回讓自己如此放鬆地融入人群當中,也是詠兒來到這裏第一次笑得如此開懷。

    那隨著樂音緊緊相扣的十指,在那跳躍的火光中溫暖了彼此的心田。

    而歡樂的熱力卻還在持續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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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好玩哦!沒想到這邊的人這麼善良熱情,婆婆還讓了間房給我們,真的讓我好感動哦!」

    縱使酒精濃度再低,灌了幾壺青稞酒下來,詠兒那俏白的臉蛋已暈染出燒紅的美麗紅霞。

    她說話的同時,燦亮的眸光彷佛隨時要滴下水似地,漾著無比的清澈。

    「快睡吧!」拼命將身子移到床沿,烈竹逡強壓下心頭那仍震盪不已的思緒。

    迫於狹隘的空間,他們只能擠在同一張床上,靠著意志力堅守著兩人間的防線。

    「可是我還想說話……」

    因為開心的思緒一下子被抽離,以致於不安乘虛而入,詠兒盯著烈竹逡的背,她突然有種想被他擁入懷裏的渴望。

    「明早妳會爬不起來。」闔上眼,他喃喃耳語著。

    「我知道,可能我太開心了,所以睡不著。」眨著眼,她想笑,可是眼淚卻不自覺地落了下來。

    當她破碎的咽音落入耳裏,烈竹逡的心猛然被撞了一下。

    他忍不住轉過身,強自壓抑地伸出手替她抹去眼淚。「又哭又笑,妳醉了。」

    「我沒醉,我只想聽你說說話,好不好?」雙眸映著他卸去冷漠的模樣,詠兒輕輕喃著。

    不知怎地,那雙染上氤氳之氣的水眸,總是有辦法喚起他心底深處最柔軟的角落。歎了口氣,他苦惱地反問:「要說什麼?」

    「就說你習醫的過程……總之什麼都行……」詠兒忽而笑開,隨即張開雙手捧著他的臉。「你別晃,一個、兩個、三個……我都看不清你的臉了……」

    「詠兒妳醉了……」拉下她不安分的柔荑,烈竹逡的心猛然一震,好不容易平息的悸動,又一下子被搗覆的紊亂如潮。

    「嗯!我還不想睡。」她喃著,任由酒精侵蝕她僅存的意識,飄動的眸光卻抑不住地輕輕闔上,而那雙被他拉開的小手則霸氣地反握住他的大掌,不讓他有抽離的可能。

    這是依賴?還是信任?

    肆無忌憚地打量著詠兒柔致姣好的臉蛋,烈竹逡為她外柔內剛的性格深深撼動著,卻無法細思,是怎樣的原因,竟讓自己向來與世隔絕的心房為她悄悄裂了個縫。

    當她那如扇般的長睫覆住晶燦雙眸,在眼窩處落下一道暗影時,淺淺的呼吸聲也隨之落入他耳中。

    閉上眼,烈竹逡暫時放棄探究自己的思緒,企圖求得一晚安靜的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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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詠兒!妳回來了?!」睜開眼,詠兒發現自己竟坐在家裏的書桌前,眼中見到的是汪樊爾詫異萬分的儒雅五官。

    「我……回來了?」攤開雙手,詠兒卻是一臉茫然。「我怎麼回來的?我記得我在樹正寨唱歌跳舞,還喝了好多青稞酒……沒有什麼奇異的現象發生啊!」

    「實驗船上強烈的磁場究竟把妳帶到哪里去了?我和爹地都擔心死了!」汪樊爾想靠近,卻發現這短短咫尺之距,他怎麼也靠不近詠兒。

    「我在明朝的九寨溝樹正寨!」感覺到彼此無法拉近的距離,詠兒亟欲把自己真正的所在位置傳達給他。

    「九、寨、溝……」努力拼湊著妹妹的聲音,汪樊爾卻發現詠兒的身旁再次冉升起一陣藍霧,她的聲音開始愈飄愈遠。

    「哥……我想回家……我好想好想回家!」詠兒大喊,卻彷佛無法與他溝通似地,只能望著彼此同樣焦急無奈的神情歎然。

    「詠兒,妳在那裏好不好?」縱使到不了詠兒身邊,汪樊爾還是拼了命地不斷追著她的身影跑。

    她強抑紊亂的思緒,將手壓在心口,試著讓他明白。

    學著她的動作,汪樊爾也壓住自己的心口,渴望把所有想法全都傳達給她。

    雙胞胎有著可以感應彼此的能力,雖然他們從未真正嘗試過,但這一回,他們感應到了彼此。

    傳達到兩人心頭的是前所未有的平靜。

    霧愈來愈濃,詠兒的身影愈來愈淡,情難自禁地,汪樊爾還是對著那遠去的身影喊著:「詠兒妳放心,我會去找妳,我一定會去找妳,無論妳在哪里,妳都要堅強活下去,知不知道!」

    「哥!你別走……你一定要來找我……」藍霧掩去了樊爾的身影,她不舍地吼著、叫著,淚水跟著落下。「哥!我想回家……你不可以丟下我……」

    「詠兒!」烈竹逡被那帶著低啜的囈語給驚醒,睜開眼,詠兒仍在夢裏,淚水卻已染濕了薄被。

    「詠兒!醒醒!」他輕喚著,試著把她拉出夢魘。

    「不要……不要……」恍若未聞地低喃著,她緊鎖秀眉。「我看不到哥了……他不見了!不見了……」

    揚起袖,烈竹逡替她抹幹淚水,擦去額上沁出的薄汗。「妳做惡夢了。」

    當那熟悉的低沉嗓音沖入耳底,詠兒的神智倏然回籠,恍然間她明白,剛才只是一場夢。

    在夢裏她以為自己回家了……

    驀地,難過的淚水又悄然滑下,心中有著莫名的渴望,她真的好想好想回家啊!

    低下臉,他溫柔地輕拍著她的背哄著。「別哭了!只是夢!」

    揚起沾著淚珠的長睫,她困惑地瞅著烈竹逡俊雅的臉問:「究竟哪一個才是夢?」

    是古代還是現代?

    如果現在是一場夢,那眼前這個待她極溫柔的男子只是她夢裏的影子,一旦夢醒,他的身影也會隨之消失。

    如果樊爾的出現是夢,那是不是代表她註定要留在古代一輩子,直至終老?

    究竟哪一個才是她的夢?

    「妳不要的、討厭的那一個就是夢。」饒舌地吐出這一句,他好看的唇自嘲地輕輕扯著,不明白自己怎麼會說出這麼奇怪的話。

    「那如果我衡量不出不要哪一個、討厭哪一個夢,怎麼辦?」困惑地低垂下眉,詠兒吶吶地開口。

    揚起眉,烈竹逡沒料到她會這麼問,微微一怔隨即開口道:「那繼續睡,再做一個妳喜歡的夢。」

    當他略帶著睡意的朗眸掠過困惑、不解與歎息時,詠兒有種被寵愛的錯覺,縱使身邊的男子再木訥、再無奈,他還是待她極好。

    不可思議的,夢裏的不安與恐懼因為他的存在、他沉穩的嗓音而漸漸淡卻。

    緊緊握住他始終溫暖的大手,詠兒挪動著身子,偎在他的身旁。「天就快亮了,把你的溫暖借給我,只要一下下就好……」

    感覺到她那軟玉般的馨香身軀貼近自己,烈竹逡苦笑,無法抗拒也捨不得抗拒。

    微微一歎,睡意褪去,他只得任由那屬於她的鼻息,一深一淺地交織成惱人的氣流困擾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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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露魚白,簡單用過早膳後,詠兒由自己的大背袋找到了她放在裏頭的水果糖,一一分發給寨裏的小朋友當禮物。

    寨裏的孩子又驚又喜,一下子便各自拿著糖果到一旁邊吃邊玩。

    「婆婆妳要保重哦!」擁著老婆婆,詠兒眼眶微熱地道。

    「有空再回來玩,又或者和烈大夫回來辦親事也成,讓大家一起分享你們的喜悅。」老婆婆話一落,著實讓他們尷尬地接不了話。

    「呵!別害臊,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再自然不過啊!」把兩人赧然的神色盡收眼底,她識趣地催促著兩人上路,臨行前還塞給了他們一壺馬奶茶當點心。

    告別了樹正寨,烈竹逡拋去方才心頭的不自在,對著詠兒道:「此處不比樹正寨的人,一入人群能低調行事就低調行事,妳懂嗎?」

    雖然不懂,她還是乖乖地頷首,隨著他的步伐穿過林間小徑。不消片刻,眼前已出現紮如寺結構精巧的廟宇建築。

    「這是紮如寺,初建沒多久。」

    「嗯!」認真地仰望著,詠兒像個觀光客,對著鮮明的民族建築有高度的興趣。

    恍惚間,詠兒彷佛已忘卻了錯入時空的無奈,一顆心隨著烈竹逡介紹著藏民生活習俗的沉穩嗓音,高高低低地起伏著。

    兩人並肩而行,一轉入村莊時,她指著一排排隨風飛舞的鮮豔旗幟嚷著。「那是什麼?」

    「那是五彩經幡,聽說只要在布帛上印上經文,便可代替念經達到贖罪的目的。」

    「轉動的經幡好像給人一種穿透生死輪回的感覺。」凝望著那隨風飄揚的五彩經幡,詠兒喃喃吐出一句話。

    盯著那蝌蚪文般的經文在風中飄轉,她的思緒感到一陣無由的憾然。

    「這也是經幡傳達的意念之一。」烈竹逡有些詫異,不明白詠兒為何會對藏民的五彩經幡產生莫大的感觸。

    懷著迥異的心思,一陣孩童的嘻笑突然打破兩人的凝視。

    打量著那幾個孩童,烈竹逡臉色驟變地拉起詠兒的手道:「走了。」

    「怎……怎麼了?」還弄不清楚狀況,一聲聲玩笑似的嗓音便清楚落入耳底。

    「鬼醬、鬼醫,醫鬼不醫人。

    半邊臉,烙了痕。

    當了大夫也見不得人。」

    「哈!哈!」笑聲過後,幾個孩子還不斷地在兩人耳邊重複著相同的內容。

    童稚般的笑聲本該無邪,詠兒卻因為這首欺負人的打油詩而鐵青了臉。

    「這些沒家教的小鬼頭!」挽起袖子,她氣呼呼地打算來個機會教育。

    熟料烈竹逡一臉木然地握住她的纖腕,制止道:「不要惹事。」

    「你不生氣嗎?」詠兒微揚著眉,雅致可人的臉龐漾著不解的迷惑。

    「是事實,根本無需計較。」他不帶半點情緒地開口,一雙深不見底的炯亮黑眸儘是滿不在乎的漠然。

    此刻他的模樣就像在五彩池初遇時一樣,給人一種難以接近的冷峻與無情。

    「那你是他們口中醫鬼不醫人的大夫?」扯住他的袖襬,詠兒蠕了蠕唇,向來澈亮的嗓音挾著濃濃的質疑。

    「我不是大夫。」師傅傳予他的是煉毒術,師弟力掩塵才是名副其實的大夫。

    斂下眉,詠兒喃道:「騙人,你身上有著藥草香。」

    「我是讓人聞風喪膽的鬼面閻羅,天下百草一入我手皆可成致命毒物,妳懂不懂?」定住腳步,他扳正詠兒的肩,毅然道:「對妳,我本就不該心軟。晚些我會托一位可靠的友人帶妳回家,今日過後……」

    想起她做著想回家的夢,烈竹逡以為這是最好的打算。雖然心頭掠過一絲落寞,他仍是極力讓自己的嗓音不帶半點情緒。

    跟著他,她太危險了。

    「什麼今日不今日,我說過我回不了家了!」她不喜歡烈竹逡的語氣,那說法像是硬要在兩人間劃出一道鴻溝,讓她無法安心。

    以為她在使性子,烈竹逡不語,眼神卻更加深沉。

    「你別不說話,我答應你,只要一找到回家的路,我一定會乖乖回家。」她的語氣該是率性的,誰知一開口,濃濃的不安卻掐住了喉頭,使她唇角逸出了苦澀的笑,而愛笑的眼睛也染上了氤氳的霧氣。

    唉呀!討厭、討厭!

    猛眨著眼中的熱意,她抬起頭望著隨風飄動的藍天,愈來愈不明白自己的堅強上哪去了。她向來最不恥那種動不動就掉眼淚的個性,卻怎麼也沒想到,一來到古代,她竟變得脆弱了。

    「你……究竟要不要收留我?!」瞠著紅紅的眼,她仰起驕傲的下顎,心不甘情不願地對著烈竹逡那張冷臉問。

    「再說吧!」好半晌,烈竹逡才吐出了一句話。

    唉!對於眼前個性這麼不可愛的姑娘,他只有一再歎息的份。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0-11-18 00:08:03

第五章

    一進入村莊,詠兒才發現藏民居住的地區有著濃厚的地方色彩。

    刺繡藝品、藏族手工藝品及佛珠,甚至是隨身佩帶的藏刀也都隨處可見,當她瞧見藏族姑娘身上那鮮豔的服飾,眼睛更是不自覺地亮了起來。

    她的模樣就像個見到新鮮事物的小女孩,黑溜溜的眸中竟是說不盡的古靈精怪。

    「別走丟了。」將她拉近身,烈竹逡肅冷著眉宇,被她奶娃兒似的個性給弄得手足無措。

    收回盤旋在四周的眸光,詠兒靜了下來直直瞅著他。

    「怎麼了?」

    羞澀地揚起尷尬的笑容,她小心翼翼地問:「你餓了嗎?我餓了。」

    出樹正寨至今兩人滴水未進,揚起眉,烈竹逡旋即意會地帶著她轉入街尾一家客棧。

    「萬歲!終於可以祭祭五臟廟了!」她毫不掩飾地露出了笑容。

    輕瞥詠兒孩童般的笑臉,烈竹逡立刻向店小二吩咐了滿桌的食物。

    食物一上桌,撲鼻的香氣觸動了味蕾,詠兒食指大動地指著一道道菜問:「這是什麼?」

    「雜面、青稞酒、熏烤肉、手扒牛排,全是藏族風味菜。」

    「不喝酒。」揮著雙掌,詠兒敬謝不敏地皺起了眉頭。「昨夜的酒讓我醉了一天。」

    揚起眉,烈竹逡噙著淺淺的笑,替她斟了一杯酒。「青稞酒是藏民的飲品,酒色淡,味酸甜,不醉人的。」

    「我還是醉了。」詠兒瞇起眼,帶著不信任的眸光審視著他,晌久才開口。「不如咱們勾勾手蓋印章。」

    勾勾手蓋印章?就喝杯酒哪需要如此無聊的舉動。

    瞥了瞥她認真的神情,烈竹逡率先飲下一杯青稞酒後即自若地用起了桌上的美食。

    「你……沒禮貌!」詠兒嚷著,十分不滿他不將自己放在眼裏的舉動。

    放下竹箸,烈竹逡平著聲問道:「妳不喝便算了!咱們勾什麼手蓋什麼章?」

    努起唇,她指著他的挺直的鼻樑道:「你知道我酒量不好,想把我灌醉然後丟下我!」

    什麼時候開始,她變得疑神疑鬼了?!

    來到古代失去的第二樣東西──她的爽朗豪邁。

    原來是為這事啊!啼笑皆非地瞅了她一眼,烈竹逡略掀唇瓣道:「我沒這麼無聊。」

    「好!只要丟下我棄我不顧,你就是小狗!」乾脆喝下眼前的青稞酒,她宣佈地開口。

    「小狗?」烈竹逡感覺到自己的額角不自在地抽搐著,一雙手情不自禁地捏住她嬌俏的小鼻頭。「妳才是嘴碎的小紅頭!」

    他的力道不小,才一個動作,她的鼻頭便成了紅通通的可笑模樣。

    收回手,他自己竟有些愣住了,怎麼所有以往不可能做出的舉動全在她身上破例了?

    「好痛!」摀著鼻頭,詠兒發覺自己的淚都快飆出來了。

    才想開口抗議,烈竹逡卻夾了一塊熏烤肉塞入她的嘴,不讓她有反駁的機會。

    「專心吃飯。」烈竹逡斂下眼眉,優雅地吃菜喝酒。

    詠兒怔了怔,澈亮雙瞳才蘊出凶光,卻瞬間被口中香嫩的肉片給擾亂了思緒。

    「好好吃!」

    她細細地咀嚼品嘗著,還來不及嘗下一道菜,赫然揮落的皮鞭已在桌上燃出一道冒著白煙的烙痕。

    艱澀咽下嘴裏的食物,詠兒看著烙痕,霎時怔住了。

    「小心!」還來不及反應,一道頎長身影已敏捷地翻躍至前方,並以寬大背膀將她密密地護在身後。

    「大烈!好久不見!」嬌軟的黃鶯輕嗓落下,一位身著紫衣、手執長鞭的美豔女子睜著一雙勾魂美瞳,直直對著烈竹逡笑道。

    無視她的熱絡,烈竹逡由懷中取出銀兩,丟給一旁提心吊膽的店小二後,拉著詠兒走出客棧。

    「站住!」迅即擋在那高大的身影前,水琉璃伸出纖長美指劃過客棧的木柱瞋道:「看來,你真不想取回血煉珠嘍?」

    她的語氣極輕,像風一般,使詠兒忍不住探出頭,想看清她的樣貌。

    誰知眸子一轉,這才發現被那妖豔姑娘劃過的木柱有著與桌上相同的烙痕。

    而另一頭烈竹逡的面容已陡然沉下,如罩寒霜的僵冷神情瞬即籠上眉宇。「不是妳的,註定留不住。」

    半年前他誤入「淨水派」設下的陷阱,以致初以毒物淬煉製成的血煉珠落入魔教之手。在淨水派掌門水琉璃的大肆宣揚下,血煉珠與自己已被江湖列為魔教之列,這也是他被冠上「鬼面閻羅」的封號之因。

    驀地思緒中斷,一感覺到身後的騷動,他立即將那顆欲探出的小紅頭壓回身後。

    詠兒的抗議聲還沒出口,那嬌媚的嗓音又響起。「你以為有什麼是我水琉璃得不到的?」

    微揚的語音絲毫不掩飾對烈竹逡的興趣,水琉璃一雙嬌媚水眸有著魅惑眾生的勾魂。

    冷哼了一聲,烈竹逡不為所動地看著她,隱在身後的大掌卻陡然使勁,將那嬌小的身軀輕易扛上肩頭。

    當他修長的身影俐落地拔地而起、翩然離去時,水琉璃在原地氣得猛跳腳。

    「你休想跑出我的手掌心。」長鞭一落地,漫地煙塵隨著她的怒顏輕籠在那淳樸的藏民街道上。

    懶得管她是否氣壞,烈竹逡挺身躍至屋簷,不消片刻便消失在那紫衣身影的視線之外。

    約莫行了幾裏路,詠兒吞下驚詫,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快放……放我下來啦!」

    強忍著被他硬實臂膀頂痛的腰腹,她踢著腿兒,無力地掙扎。

    老天啊!這種飛天鑽地的感覺比坐擎天飛梭、海盜船還可怕。

    那些遊樂器材持續個三、五分鐘是挺過癮的,但一旦超過這個時間,這種刺激就成了折磨,讓她有苦不堪言的無奈。

    「那妖女隨時會追上。」不顧她的動作,烈竹逡根本不敢大意。

    「可我……很不舒服,你的肩膀太硬了,抵著我的胃很難過……天啊!我快死了!」伏在他寬闊的肩頭上,詠兒虛弱地喃著,雖然極為痛苦,卻還是能吐出讓烈竹逡為之噴飯的話語。

    「真拿妳沒辦法。」大手一松,他扶著她的纖腰讓她得以順勢滑下。

    拍了拍胸脯順了好大一口氣,詠兒這才悠然自得地正準備坐下歇歇,烈竹逡卻猛然拉住她的身子道:「被水琉璃纏上可不好玩,咱們得儘快離開。」

    要單槍匹馬應付水琉璃並非難事,只是詠兒不會武功、危機意識甚至薄弱到讓他無法放心了結自己與水琉璃之間的恩怨。

    衡量輕重之下,他仍是決定儘快將詠兒送回屬於她的地方。

    「意思是……繼續逃?」翻了翻白眼,她一臉疲憊地低嚷著。

    原來古代人這麼辛苦!出了樹正寨至今好不容易有頓著落,以為可以大塊朵頤一番,卻沒想到才喝了杯酒、吃了片小熏肉,就半路殺出了個水琉璃打擾她用餐。接著還被人像是扛布袋似地扛著跑,她翻騰的胃液尚未平息,現下竟又要跑路了?!

    蹙起眉,她忿然道:「怎麼一出樹正寨就被人追殺呢?」她好想哭。

    「因為江湖恩怨!」他微微沉吟,語氣中有著萬般無奈的抑鬱。

    「是兒女情長!」他的話方落下,一抹嬌軟嗓音已隨風傳來。

    瞥過頭,詠兒只見一隻宛若紫色大蝶的身影淩空而至。

    「走!」不希望詠兒受到牽扯,烈竹逡將一把短刃藏刀塞入她的手裏道:「走愈遠愈好,別回頭!」

    「我不要!」事實上是累得走不動了,更何況在這個陌生的時代,她不知道自自己該何去何從。

    重點是,她根本不想離開他!

    「汪詠兒!」顧不得她的意願,烈竹逡粗聲命令。

    「你說過不丟下我的。」縱使情況危急,她仍是無辜至極地撒嬌道:「我避遠些,等你打完再通知我。」

    看著她輕鬆自若的神態,讓烈竹逡有想掐斷她脖子的衝動。若不是情況危急,他絕對會好好教訓她一頓。

    這丫頭究竟是哪家的笨閨女啊!

    還來不及歎息,水琉璃的長鞭便隨著翩翩身影疾落而下。

    「大禍臨頭,還有情緒卿卿我我,難分難舍。」水琉璃說來輕淡,一雙邪魅的眼卻對詠兒露出兇狠眸光。「搶我水琉璃的男人,理該受我一鞭。」

    長鞭揮出,隨著紫衣翻飛,交劃成一道紫影旋風,毫不留情地朝詠兒逼進。

    「啊──」驚呼出聲,詠兒下意識地背過身子。

    烈竹逡就地擲出一根枯枝抵住那猛擊。

    枯枝應聲碎裂,在水琉璃尚不及反應之際,他颯爽地以腳勁踢擲出石子,藉以擾亂她的注意力。

    「可惡!」用長鞭左右掃去那挾著勁道射來的石子,水琉璃柳眉橫豎地發了火。「你莫做無謂的反抗,今日我就要帶你回淨水宮。」

    烈竹逡神色泰然道:「以前妳帶不走我,今日亦同。」一記猛踢,沙塵飛揚,四周瞬時彌漫著煙塵。

    「好帥啊!」詠兒杵在一旁,看著他媲美貝克漢左腳神踢的英姿,不禁連聲鼓掌叫好。

    「走了!」握住她的小手,烈竹逡濃眉緊擰地打斷她完全置身事外的好心情。

    趁著煙塵擾亂了水琉璃的視線,他已做好了準備。

    猿臂一收,詠兒被他納入寬大的羽翼當中。「抱緊了!」

    縱使臉兒因為觸及他溫暖的胸口,鼻息間懸著他身上淺淺的藥香味而心跳若雷鳴,她還是聽話地圖住他的腰腹,任由他抱著自己。

    「你這可惡的大烈!」隨著漸散的煙塵,水琉璃揮出長鞭,精准無比地落在烈竹逡的左臂上。

    訝然輕喘一聲,他眉心輕蹙地強忍著手臂上灼痛的感覺。

    「三日不來找我,你的手臂就廢定了,更嚴重的也許連命都保不了。」扯出嬌媚笑花,水琉璃心頭的抑鬱終於痛快地發洩在那男人的臂上。

    烈竹逡的衣服迸裂,皮開肉綻的左臂竟與那木桌、木牆一般冒出了一陣腐蝕性的白煙。

    「烈竹逡!」見到他臂上那道可怕的傷口,詠兒大喊出聲,一顆心忐忑難安地讓她慌亂不已。

    顯然長鞭上喂了毒。

    「不要暈!抱緊我!」瞅著詠兒,他瘖啞地命令著。

    那傷口連他看了也不禁皺眉,更何況是一個養在深閨的閨女。

    熟料,她沒暈倒也沒聽他的話抱緊他,反而微側身,用腳夾著他的腰,騰手摸索著身後大背袋裏的秘密武器。「這歹毒的女人!妳慘了!」

    她抿著唇角,澈亮的眸子流轉著憤怒的晶燦光芒。

    「妳要做什麼?」微揚眉,烈竹逡有些訝異詠兒異于尋常姑娘的反應,不解地問。

    「讓她在荒郊野外睡一下下嘍!」拿起麻醉槍,詠兒朝著水琉璃射去。

    麻醉藥正中頸側,注入她的頸動脈,在她倒下前,詠兒以燦爛無比的笑容對她比了個勝利的手勢。

    「這個劑量足以讓一頭熊睡上一天,呵──我的槍法愈來愈准了!」

    這該歸功於上實驗船前,做生物研究的表姐對她面授機宜的獨特教學。

    在治安不佳的時代,迷你麻醉槍比手槍來得有用多了,效果顯著又可達到遏阻作用!

    正中目標後,她免不了得意洋洋地笑得樂不可支。

    一抹冷汗由鬢角滑落,烈竹逡無心詢問那怪東西的作用,俊挺的面容已沁出死灰的蒼白。

    想來毒已迅速進入他的血液,瞅著他硬撐的模樣,詠兒改攙著他高大的身軀道:「在你還沒壓死本姑娘之前,指條明路。」

    「往西有一座藏家木樓是我采藥的暫居處,離開前……幫我在水琉璃身上搜搜有沒有一隻藏青丹瓶,瓶身刻劃著綠色墨竹……」話未完,他已感覺到意識正逐漸渙散。

    「你不用死撐!」頓下腳步,心頭掠過一絲驚慌,她回過頭喊:「不過得撐到你說的木樓。」

    那叨念的可愛模樣讓他的心不禁為之一蕩,揚起唇,他對她露出哭笑不得的怪表情。

    略微安心地轉回頭,詠兒飛快走向水琉璃,順利搜出他所說的藏青丹瓶後,趨近他叮囑道:「不可以倒下去哦!」

    唉!無聲暗歎了口氣,烈竹逡實在無法想像她腦袋裏到底裝了多少古怪想法。尤其在見識到她臨敵不亂、見傷不倒的勇敢後,他對詠兒有了全新的想法。

    她絕非一般尋常人家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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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沿著村道直至盡頭,在木樓終於落入眼簾時,她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這男人說得可真簡單,他口中的藏民木樓可足足花了她快一炷香的時間,拖著他那逐漸陷入昏迷的高大身軀,這一段路讓她彷佛走了一世紀。

    想著胃中那一小塊的熏肉已經不知道被消化到哪里去了,她的心就有點痛。

    好餓啊!

    偏偏此時又不能放著他不管,縱使再餓也得先幫他處理完傷口再做打算。

    思及此,她實在不得不為自己的「帶塞」詛咒了千百萬遍,這時候如果當歸在就好了。

    或許牠的狼嘴可以拖動烈竹逡,也或許牠可以幫她弄些食物來也說不定……總之,能有一個幫手就好,管他是動物還是人!

    當眼前那在群山綠意間的木樓正逐漸蒙上一層薄霧時,那闃黑幽暗的涼意讓她不禁打了個寒顫。

    「我不行了……」讓烈竹逡隨意倚牆而坐,詠兒無力地跟著在他旁邊坐下,向來神采奕奕的眸子也因為疲憊而添得了幾分狼狽。

    「謝謝……」掀動著蒼白的唇,烈竹逡闔著眼無力道:「籃子裏還有些窩窩頭和青稞酒,妳若餓了就拿來充饑,不用管我了。」

    他的語氣像在交代遺言,這種感覺讓她十分不舒服。

    凜起眉,詠兒問:「什麼叫不用我管?」

    「除了我自己,沒人能救我……」他似乎連睜開眼的力氣都沒有,說出口的話也微弱得像是咕噥的耳語。

    烈竹逡還想開口,但一股難以抗拒的暈眩卻朝他襲來……

    「你確定不讓人幫?」揚起秀眉,詠兒正想伸手替他拭去額角的冷汗時,卻發現烈竹逡早已了無聲息。

    那烙著胎痕的俊顏呈著死灰的蒼白,獨特的蜜褐色發絲落在肩處,襯出與世隔絕的孤寂感。

    凝視著他,詠兒的心頭不禁湧上了股酸澀。「喂!你別死啊!聽到沒有……你不能死啊!」

    拼命搖晃著他沒受傷的手臂,詠兒被身邊過分寂靜的黑暗給吞噬掉原本的鎮靜。

    她怎麼不知道,少了他低醇的嗓音,這個陌生的年代竟是讓她如此無措。

    她喜歡他!不僅是單純的依賴。伏在他腿上,她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給亂了方寸,著急的淚水又不聽話地落下。

    一滴、兩滴……隨著她難過的思緒涓滴成流。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0-11-18 00:08:40

第六章

    不知道是怎樣的思緒衝擊,詠兒止住了淚,趕緊將她的大背袋拉到眼前,拼命尋著可以派得上用場的東西。

    「天啊!汪詠兒,妳笨啊!」

    微顫著手替他把脈、看瞳孔的狀況後,她懸在胸口的忐忑才稍稍安定了下來。

    雖然她不懂解毒,但至少可以讓他的傷口得到妥善的處理。

    這是最基本的,但她卻在慌忙中亂了陣腳,她實在是「有辱師門」啊!

    拿起簡易醫藥箱,詠兒正打算幫他清理傷口,卻發現屋子裏連一滴水也沒有。

    怎麼辦?他的傷口還殘留著毒,如果不清洗,包紮也是枉然。

    「這……要上哪取水呢?」取出手電筒與木桌上的陶壺,她瞥了瞥烈竹逡,又瞧了瞧在夜色中隨風張牙舞爪的高大林木,猶豫著。

    詠兒緩緩地推開門,腳步才踏出,一聲狼嚎突然響起,更添此時的詭譎氣氛。

    呵!這下可好了,她和烈竹逡都會死於非命。

    「救命啊!」聽著那讓人發毛的叫聲,詠兒才想縮回身子,一抹雪白身影已往她倏然襲來。

    「完了!」她驚駭地遮住眼,隨即被撲倒在地,還來不及掙扎,濕熱的粉紅大舌已熱切地舔上她俏白的小臉。

    「當歸!」詠兒既驚又喜,這一回可是與牠做了個超親密的正面擁抱。

    「噢嗚!」蹭著她的身子,當歸似乎慶倖著自己的好運。

    「你知道哪里有水嗎?咱們去取水。」

    「噢嗚!」輕揚爪子,當歸雪白的身影敏捷而驕傲地引領她向前,成了詠兒最好的嚮導。

    看著那純淨雪白的身軀,詠兒心頭湧上了無限感慨。

    誰說禽獸不如人?眼前的這一頭狼就擁有一顆比人還純淨的心靈!

    吸著空氣裏沁冷的氣息,她慶倖自己並非十足地「帶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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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回取了幾趟水,詠兒終於將烈竹逡的傷口清洗乾淨並做了簡單的包紮,為了怕傷口發炎,她還特地喂他吃了些放在大背袋裏的消炎藥。

    一待忙完,她就著微弱的手電簡燈光,在當歸的作伴下祭飽了五臟廟。

    一吃飽,她便枕在當歸暖呼呼的身上,守著烈竹逡。

    就這樣,詠兒迷迷糊糊地睡了幾個時辰,不知是擔心烈竹逡,還是姿勢不良,總之她睡得不是挺安穩。

    在第三次由當歸身上滑下直接睡在冰冷的地上後,她終於醒了。

    雖是七、八月天,她卻有點冷,抱著雙臂轉向烈竹逡,正想探探他額上的溫度時,一雙有力的大掌突然握住她的小手。

    「你……醒了?」感受到那雙手的溫度,詠兒的心不自覺地怦怦跳著,下意識想掙開,卻被他握得更緊。

    「詠兒……妳究竟是誰?妳的家到底在哪里?」鬆開手勁,撫著詠兒嬌柔的臉部線條,烈竹逡不禁瘖啞低語著。

    當那雙寂寞而深邃的眸光隨著他沉穩的氣息,衝擊著心底最深處時,詠兒胸口一緊,竟就這麼恍神了。

    「你……你真想知道……」討厭、討厭,她幹嘛口吃啊!

    心跳在他的凝視下跳得飛快,撫著胸口,詠兒只知道有一種莫名的期待在胸間竄動。

    口好幹哦!下意識舔了舔唇,詠兒想起身去倒水,卻好死不死地被當歸絆著,結結實實地倒入烈竹逡的懷裏。

    「小心點!」雖力持鎮定,但烈竹逡深沉的眸光隱不住熾烈。他彷佛醉了,醉在詠兒水眸漫燦的慧黠眸光裏。「詠兒……」

    單手眷戀地撫著她嫩白的臉頰,在兩人還來不及意會下,烈竹逡的唇已輕輕地貼在詠兒軟軟的唇瓣上。

    感受到他唇畔的熾熱,鼻息間揉著兩人溫切的氣息,詠兒的思緒被震得好遠、好遠。

    烈竹逡的吻很輕,唇很軟,一切的動作都是輕輕柔柔的。

    他帶給她的感覺就像春天的風撫過漫天青草,是一種無盡的舒暢清冽。

    在那雙唇反復的汲取掠奪下,詠兒的手緩緩攀上男子的寬肩,那親密的貼近,皆讓兩人滿足地逸出一聲歎息。

    「像青稞酒,既溫柔又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感覺。」離開彼此紊亂的氣息,詠兒的身子像尋得了溫暖所在,不自覺地呢喃出聲。

    「什麼?」聽不清那咕噥的細語,烈竹逡被懷中的軟玉嬌軀給搞得心猿意馬。

    這是生平頭一回自製力脫軌,可他竟找不到一絲想要停止的念頭,一雙大掌仍忍不住地撫著她的肩頭、背脊,吃盡了姑娘家的豆腐。

    「你像個大暖爐,比當歸還舒服……」將頭枕在他的頸窩,詠兒愛極了他身上那股淡淡的藥草氣息,疲憊的思緒也因此找到了宣洩的出口。

    收緊了臂,他的唇角不自覺輕揚起溫柔而寵溺的弧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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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不太舒服,有種硬硬的東西抵住她的背。懶得睜開眼,詠兒探著手想撥開,耳畔卻落入男子沉濁粗重的呼吸。

    「汪詠兒!」

    熟悉的警告嗓音旋在耳畔,她睜開半掩的星眸,烈竹逡那張隱忍的俊雅臉龐映入眼底。

    「啊!」看著手心拂過的傲然男性象徵,她忍不住尖叫再尖叫。

    「停!」烈竹逡苦笑地瞧著她火燒屁股的模樣,發現她臉紅的可愛模樣完全讓人發不出半點脾氣。

    雖然,她那扭動的身軀已經「折騰」了他好長一段時間。

    汪詠兒燒紅了雙頰,聽話地閉上嘴,她撇過頭不看他,卻發覺在此刻鑽入腦裏的,竟是烈竹逡那個既溫柔又甜蜜的吻。

    凝著那張似浸了蜜的羞赧小臉,烈竹逡有種想再攫住她芳唇的衝動。

    幽幽的空氣裏彌漫著讓彼此都尷尬的曖昧。

    清了清喉嚨,烈竹逡首先打破沉默說:「準備好說故事了嗎?」

    這是他頭一回,有著如此強烈想瞭解一個人的欲望。

    他沒忘記……汪詠兒幽幽望著烈竹逡,思考要如何用最簡單的方式讓他明白,關於她的家在哪里的事。

    「你還很不舒服嗎?因為我的故事或許會讓你頭痛,又或許會讓你完完全全無法接受,再嚴重些你可能會認為我瘋了。」她起身替烈竹逡斟了杯水,冷靜地開口說道。

    「體內的毒一時半刻間是清不了的,妳先把在水琉璃身上取回的藏青丹瓶拿出來。」

    看著她窈窕的身影,烈竹逡的腦海中不自覺想像起詠兒蓄起長髮的模樣。

    她的身形不似藏族姑娘高大,五官美麗秀致,如果蓄起長髮梳個簡單的髮髻,應該會為她更添一點娟秀的氣息。

    思及此,他胸口不自覺起了騷動,那在樹正寨因她而起的莫名悸動又悄悄攀上心頭。

    思緒未平,找出丹瓶的詠兒已轉身打破他的遐想。「接下來我該怎麼做?」

    「取一顆血煉珠浸入青稞酒給我。」壓下被詠兒激起的熾熱心情,他定了定心神道。

    詠兒聽得迷糊,最後索性丟給他一記完全無法理解的眸光。「不懂!」

    「妳先照著做,我再告訴妳原因。」烈竹逡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取來僅剩半壺的青稞酒,詠兒照著他的交代,才將血煉珠倒入酒內,便驚駭地連退了數步。

    天老爺啊!這……東西喝下去還能活命嗎?

    「血煉珠是什麼?你確定這東西能喝?」看著血煉珠在杯中冒出濃濃的白煙,詠兒的臉色變得鐵青。

    烈竹逡怔了下說:「別小看血煉珠,它可是萬毒之王,形態多變到讓我來不及研討出解藥。」

    詠兒聽了臉色丕變地問:「那……你喝了,不……不會就直接翹辮子,上天堂當神仙吧?」

    什麼叫翹辮子?瞇起眼,他沉思片刻,壓下笑意才道:「水琉璃搶走了血煉珠,卻無法得知其中的精髓,我猜她鞭上的毒多半是淬過血煉珠化出的毒液……」

    汪詠兒傻眼地看著烈竹逡喝下那杯「硫酸」,她緊緊瞅著他說:「怎樣,你覺得如何?還能說話嗎?」

    「喉間有著灼痛感,就待它與我體內不知名的毒抗衡,如果鞭上只是血煉珠的毒,那一切就好辦了!」艱澀地吞下毒酒,烈竹逡說道。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以毒攻毒向來是研毒不變的定律。

    汪詠兒瞪著他輕鬆自若地喝下那杯「硫酸」,依舊一臉驚慌。

    懶得理會詠兒驚慌失措的模樣,他閉目調息著體內的真氣。「妳可以開始妳的故事了。」

    「呃?!」摀住嘴,詠兒被他過分低沉的嗓音嚇住了。「啊!完了!怎麼辦?怎麼辦,喝『硫酸』耶!我是見鬼了才會答應讓你喝那杯『硫酸』……天啊!我怎麼會那麼白癡?急救,對!現在得幫他急救……」

    她正打算提起裝著清水的陶壺時,烈竹逡睜開眼又隨即閉上,淡淡地說:「別緊張,我沒事!」

    滯在原地,詠兒被他無所謂的口氣給惹火了,胸口沉沉壓著一股複雜的情緒。難道他不懂,她在擔心他嗎?可他竟一副置身事外的冷淡。

    難道他不能嘴甜一點、狗腿一點,表達一下他對她努力幫忙的感動嗎?

    臭男人、死木頭!她難過地偎在當歸身旁,緊緊瞅著他閉眼調息的臉龐,與他鬧起了脾氣。

    「詠兒……」發覺她遲遲未開口,他睜開眼望見她那委屈的模樣。「妳……生氣了?」

    將頭埋進自己的兩膝之間,詠兒也被自己莫名而來的脾氣給弄擰了心情。

    反正與他計較鐵定會吵架的,於是她低下頭,索性不看他、也不理他。「哼!我不管你了!」

    那冷冷的語音讓他實在不習慣,抬起手想拍拍她的肩,卻又無奈地縮了回去。

    於是他坐回原位,依舊闔眼調息,緩緩地說:「一年前我剛利用貓眼榴浸淬毒物,無意中研究出一種奇毒無比的毒物──血煉珠,淬以不同的毒物便可制出萬種『血煉珠』。

    不料制出血煉珠不久,我在行經雲南途中救了一名中毒的姑娘,無意間向她透露出血煉珠的功效,卻沒想到那名姑娘竟是妖邪之教『淨水派』的教主水琉璃。

    一得知後,她利用卑鄙的手法偷走了我身上的血煉珠,並開始宣稱我與淨水派的牽連,為的便是想利用我對毒物的瞭解,以壯大淨水派。

    而她手中的鞭毒,就算不是淬了血煉珠也會被血煉珠的毒給吞噬,屆時我只需解血煉珠的毒即可。」

    忘了追究水琉璃是以哪種卑鄙的手法偷走他身上的血煉珠,詠兒抬起頭,用著崇拜的表情看他。

    的確,如此一來,他就無需揣測鞭上是屬於哪種毒了!真是聰明!

    忘了正與他生著悶氣,詠兒毫不吝嗇地揚起陰霾盡散的可愛笑容,輕快道:「難怪她看你的表情,就像餓了一整天的我看到窩窩頭和青稞酒的表情一樣──饑、渴。」

    饑渴!

    一聽到如此坦白的形容,烈竹逡由驚訝到抑不住地顫動。

    這姑娘家的用詞……還真是率真的不加掩飾呢!

    皺起眉頭,他強迫自己眼觀鼻、鼻觀心,試著不受詠兒誇張的說法影響到自己清甯的思緒。

    詠兒無遐細思自己的話在古代聽起來有多麼驚世駭俗,開始對烈竹逡交代自己的身世。「我想你一定不會相信,我是來自遙遠的未來。」

    「遙遠的未來?有多遠?」

    「大概百年後吧!」是那種十根指頭算了好幾回也不夠數的遙遠距離,詠兒連算也懶得算,只是簡單地說了這麼一句話。

    眉頭微揚,烈竹逡依舊對她誇張的說法抱持著保留的態度。

    詠兒苦思著該如何解釋,沒注意到他的神情,只是以一抹前所未有的哀怨,淡淡地說著她的故事。

    「我想連老哥也不知道我會來到明朝吧!畢竟穿越時空只是他的揣測,但卻是我為何能隻身跑到羊峒的原因,也是我告訴你,我永遠回不了家的真正原因……

    樊爾是我的雙胞胎哥哥,在樹正寨那天晚上,我竟然夢到自己回家了,然後樊爾告訴我,他一定、一定會想辦法帶我回家的!」

    輕歎了口氣,她揚起了抹淒涼的笑容。「這樣的結果是我們始料未及的,所以你和當歸是我在這個時代唯一的朋友,你們一定、一定不能丟下我,知不知道!」

    或許還未嘗過情滋味,詠兒把依賴烈竹逡的感覺歸於對這個陌生環境的彷惶與無助。

    於是不改強橫地,她對烈竹逡與當歸警告著,在眼皮有著愈來愈沉重的跡象時,所有呢喃的話語全化成她微酣的輕響。

    而那最後一句話,不由得讓烈竹逡的心口微微一震。

    她說她來自幾百年後的世界,這……可能嗎?

    然而細想著詠兒的一切,烈竹逡卻又難以反駁她完整合理的解釋,再加上她大背袋裏那一堆莫名其妙的道具,他選擇了相信。

    只是她對他的信任與需要也建立在這一點之上嗎?

    想來他不禁有些落寞,心口盤旋的莫名思緒打亂了他向來冷靜自持的沉定。

    倘若身體狀況允許,他希望能在明日啟程帶詠兒前往青城山采藥,順道會會他那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老友──況允風。

    或者他有方法讓詠兒回家也沒個准。

    夜更深,他凝神打坐之際,心頭有了打算。

    只是……他會捨得讓她離開嗎?

    如果屆時她真的打算離開他,回到屬於她的世界,他放得開手嗎?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0-11-18 00:08:56

第七章

    當清晨陽光透過樹梢照入藏族土樓內,室內一下子通明了起來。

    頰邊有著熟悉的騷動,詠兒還沒醒來卻揮舞著小手道:「當歸不准舔我,知不知道……」

    「噢嗚……」那是夾帶著無比失望的嗓音。

    一狼一人的對話讓運功調息一晚的烈竹逡不禁莞爾。

    「當歸你該回去了!」順了順衣襬,烈竹逡對著眼前的雪白大狼命令道。

    「當歸不能和我們一起上路嗎?」自從那一夜後,詠兒便愛上當歸溫馴的性子,一想起要讓牠獨自留在羊峒,她就覺得心疼。

    「當歸從小就沒離開過羊峒,失去野性的牠就像一頭溫馴的大狗,已經失去了自我保護的能力,這樣的當歸註定一生屬於羊峒。」

    當歸、當歸!應當歸來,這是他為牠取這個名字的用意。

    是幸或不幸,他已無從判斷。

    何況這種情況並不是第一次,只要他離開羊峒出外辦事,當歸就會像只快樂的大狗,自在地在羊峒四處遊蕩。

    這也是為何牠和詠兒能在采藥木樓巧遇的原因了。

    「噢嗚……」縱使百般不情願,當歸只能抬起那清澈純真的黑眸哀怨地瞅著主人。

    「我們要上哪去?」圈著當歸的頸子,詠兒局促地開口。

    「青城山。」取出竹笠,看著膩在一起的紅發詠兒與雪白當歸,他費了好大的勁才不讓自己笑出聲。

    在這個時代,隨便到哪個城市都得花上十天半個月,一想到要走這麼久,她的頭就暈了。「青城山在哪?」

    「成都附近。」

    拍了拍額,詠兒做出暈倒狀,順勢就倒正當歸的身上。「羊峒到成都,聽起來就很遠。」

    「我會到市集買匹馬,咱們可以順著山勢采些草藥備用。」

    「你要開始研藥嗎?」烈竹逡話一落,詠兒那慵懶樣登時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興致勃勃的晶燦眸光。

    扯了扯唇,烈竹逡終於有些瞭解詠兒的嗜好。「或許我會借助妳『台大醫學系』門派的幫助。」

    他說得有些繞舌,發音卻出奇地標準。

    他認真的模樣還真可愛!詠兒輕揚起笑,驕傲自負地道:「當然,我可是秉持著阿公中西合併的理念,往醫界發展的新生代女醫生。」

    烈竹逡那俊朗雙目隱著她未窺見的光芒,只是勾著唇拿了只竹簍讓她背上。「這一回先買些窩窩頭和青稞酒再上路,省得妳老喊肚子餓。」

    不可否認,他喜歡看到詠兒的笑容,只要她揚揚唇,似乎整個臉蛋都會跟著發亮,那模樣總能給他一種舒服的感覺。

    這一次他並不執意要她換上他所熟悉的衣裳,能保有性子裏的開朗純真才是他的用意。

    「我都快變酒鬼了。」詠兒實在沒辦法適應他們把酒當水喝的習慣,挑了挑眉,她霍然想起一件事。「水琉璃不會再纏著我們吧!」

    想起那打擾自己用餐的狐媚身影,詠兒就有著說不出的氣憤。

    再思及她陷烈竹逡於不義,那正義凜然的性子讓怒氣更是毫不猶豫地蔓延心頭,詠兒晶亮的雙眼正轉著盤算似的靈燦眸光。

    聳著寬肩,烈竹逡挑著英挺的眉正色道:「我不知道,不過既然咱們已取回血煉珠,遇上她能避就避,千萬別正面交手。」

    「那就得看本姑娘的心情嘍!」俏皮地微側著臉,詠兒輕笑地說著。

    「妳別給我惹麻煩就萬幸了。」莫可奈何地瞅了她一眼,他反身將土樓的門給關上。

    「當歸要保重哦!」蹲下身,詠兒撫著牠柔軟富光澤的毛色,不舍地道。

    「噢嗚!」回應她的是一抹感慨至極的低鳴。

    風微微吹送,林森綠意隨風晃動著,彷佛上等的綠色綢緞映入他眼簾。

    揉了揉眉心,烈竹逡隱約覺得汪詠兒的出現將永遠改變他原本寧靜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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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詠兒以一身藏族姑娘的裝扮出現在烈竹逡面前時,映入他眼底的只有驚豔二字。

    那樣式雖不及真正藏族姑娘的衣著華麗,卻為她那張凝玉般的臉蛋更添數分雅致。

    還來不及收回目光,詠兒便朝著他揚手。「逡哥!」

    詠兒手一抬,腕上鈴鐺逸出的聲調與她清脆的嗓音交織成屬於她的熱情。

    懊惱地揉著眉心,壓低斗笠,烈竹逡在心底暗暗苦笑著該不該回應她熱情的呼喚。

    說好了要低調行事,偏偏這愛笑的姑娘總出其不意地讓他陷入矛盾中。

    由土樓至鎮上,她總會以揉合著銀鈴般笑聲的語調,開心地喚著他的名。

    就算他不予理會,與她成了好朋友的當歸也會熱切地「噢嗚!」個兩聲代替他回答。

    搖了搖頭,他感到啼笑皆非,也慶倖那頭狗腿狼已被他趕回山裏,沒機會再參與詠兒那滿腦子古靈精怪的想法。

    「好看嗎?」轉著身子,詠兒興高采烈地問。

    烈竹逡才沉思一會,還來不及找出適當的形容詞,她便朝他扮著鬼臉,指著他罵:「小氣鬼,喝涼水。」

    而他,只能百口莫辯地忘了自己的舌頭藏到哪了。

    面對詠兒,他向來只能無奈的搖頭歎息。

    「咱們先出藏區,沿途再找地方落腳。」語落,烈竹逡扯住馬兒長鬃,俐落地翻身上馬,長臂一使勁,詠兒已在瞬間落入他懷裏。

    雖然知道在他的懷裏再安全不過,但第一次騎馬,她還真不能適應。

    「怎麼?」微揚俊眉,烈竹逡瞧著她發白的臉色,不解地問。

    「我沒騎過馬,怕會暈馬。」懊惱地咬著唇,詠兒轉過身抱住他的腰,索性來個眼不見為淨。

    「暈馬?」這又是什麼形容詞?微微一笑,他的語氣裏有著十足十的取笑意味。

    「哼!」為保小命,詠兒捉住他腰際的布科,冷哼了一聲,在他的懷裏尋找最舒適的位置。

    這樣的舉動好似已成了習慣,他的懷抱成了她專屬的溫暖,如果能永遠偎在他懷裏,應該會很幸福吧!

    不自覺地漾著甜甜的笑意,她輕喃:「如果我不小心摔下馬,你不可以丟下我哦!」

    她的小手捉自己捉得這麼緊,想丟也丟不掉。略揚眉,他溫朗地道:「放一百二十個心!我絕不會丟下妳的。」

    韁繩一拉,烈竹逡雙腳夾著馬腹,馬兒登時撤蹄狂奔。

    聽到他的承諾,詠兒不自覺輕揚著唇,一雙小手抱得更緊。「不可以賴皮,你答應過我的。」

    感覺到風在耳畔掠過,他的長髮隨風飛揚,在空中畫出一道自在的線條。

    詠兒騰出手捉起其中一撮發絲,把他的發纏繞在指間把玩著,心頭竟霍然湧起了想留長頭髮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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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策馬走了將近半天,日落已盡,天空輝映出醉人的粉橘光彩。

    微扯著韁繩,烈竹逡稍稍緩了馬兒的步伐,緩緩踽行在林間小徑。

    「要不要歇一歇?」瞧著詠兒不肯鬆懈的身軀,他輕聲地問。

    感覺到馬兒趨緩,詠兒搖搖頭,反而一臉享受。「逡哥的懷裏很舒服,讓人昏昏欲睡。」

    詠兒的話裏帶著濃濃的鼻音,烈竹逡猜她應該剛睡醒。

    撇了撇嘴,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慶倖有這麼結實寬闊的胸膛供她使用。

    「逡哥……」她喃喃輕喚著,想告訴他她心中的決定。

    「什麼事?」驚覺她的低聲下氣,烈竹逡濃眉微蹙地等著她開口。

    「我們一起洗清你被水琉璃弄髒的名聲好不好?」

    洗清名聲?他想不透為何詠兒要這麼做,斂起眉,他粗聲道:「是因為鬼面閻羅被歸為邪派?」

    他不在乎,也從來沒在乎過。

    他真正在乎的是詠兒對他的看法。

    「不!是正是邪都無所謂,我在乎的只是,你是一個大夫,而救人是大夫的使命。」抬頭仰望那張漠然的俊顏,她晶燦的眸中有著難得的正經。

    她不希望因為水琉璃,而讓烈竹逡喪失一顆純熱的赤子之心。

    「我說過,我並不是大夫。」他不明白自己為何得與她在此點爭執。

    「你是大夫!最好的解毒大師。」霸道執著地,詠兒沉聲地宣誓。

    那堅定的清脆嗓音就如一道暖流,以極輕極緩的速度沁入他的心扉。

    那一日,他並沒再開口說什麼,只把詠兒的話當逗他的玩笑。

    卻沒想到,她真的以行動付諸了她的想法。

    在到青城山的遙遙路程裏,她分文不取地打著他的名聲救了不少人。

    她最常說的話便是若不讓她救人,那她會先考慮毒死他。

    更讓他頭痛的是,這丫頭還發給那些需要再看診的人一種叫做「名片」的玩意兒,總是細心地叮嚀受診治的人們「回診」。

    只是天知道,有幾人能熬過那長長一段「羊峒」的再診之旅呢?

    他沒阻止,卻相信絕對沒有人會笨到相信那丫頭的話。

    這是他唯一可以肯定的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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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采草藥是一門專門的學問,跟著烈竹逡這幾十天來,詠兒這個認真的學生自然有著滿滿的收穫。

    阿公經營中醫藥堂一輩子,用的藥或許還不如這古代大夫來得專業純正!

    「再過三日,咱們應該就可以進入青城山了。」

    進入成都時,行人熙來攘往的熱鬧市集讓詠兒大開眼界。

    望著街道兩旁的販子與熱鬧的人群,詠兒還真有種闖入拍片現場的錯覺。

    兩相比較之下,現代的電影雖未能十足臨摹出古時的生活,卻也能抓到七八分相似。

    詠兒立在高大駿馬邊,毫不掩飾心中的好奇,像個過動的娃兒般片刻也靜不下來。

    「今晚就在此處落腳,如何?」杵在在名喚「苦丁樓」的客棧前,烈竹逡伸出手轉回詠兒那又要被街頭小販吸引過去的目光,連忙問道。

    「為什麼叫苦丁樓?裏頭儘是孤苦伶仃的人嗎?」

    以為她想起了自己的狀況,烈竹逡有些後悔地將她推回自己身後,企圖轉移她的注意力。「妳還是看妳的風景算了。」

    語落,他轉過頭沒忘記詠兒的囑咐,只向店家要了一間房。

    雖然孤男寡女不應共處一室,但詠兒卻堅持沒有自己在她身邊,她根本沒辦法安心入睡。

    聽了這話,他也不知該高興還是該皺眉頭,不過最後他依然讓步了。

    「真沒禮貌!你還沒告訴我答案呢?」扯扯他的衣袖,詠兒不滿地瞅著他問。

    他步伐頓了頓,只得開口。「苦丁茶是青城山的保健名茶,聽說這裏的老闆把苦丁茶當水喝,高齡八十的身體比年青人還壯……這便是『苦丁樓』的由來,懂了嗎?」

    他發現認識詠兒以來,他的話比往年加起來的還要多。

    聽了他的解釋,詠兒俏皮地吐吐舌,為自己方才的說法也感到不好意思。「那和我的說法還真相差個十萬八千里呢!」

    喉間滾出悶笑,烈竹逡踏入「苦丁樓」,欲將馬兒牽至馬廄,卻因赫然瞥見那嵌在大門外的水滴形銀鏢而杵在原地。

    這是第二枚水鏢了,她已經盯上他們了?可為何遲遲沒有行動?

    「想什麼?」拍拍他的肩頭,詠兒問道。

    收回目光,他按下心中隱憂,朝詠兒緩緩道:「我向店小二吩咐熱水,順便送晚膳進房。」

    沒注意到他眼中的憂心,詠兒滿足而開心地嚷著:「真好!我今天可以洗個暖暖的熱水澡嘍!」

    這一路上倘若未趕得及進入城鎮,他們只能四處找地方落腳,幸運時能找到古廟、荒屋過夜,否則只能隨處一窩便過了一夜。一到半夜,那奇奇怪怪的聲響更是讓詠兒難以入睡地睜眼到天亮,所以能住到客棧真是太好了。

    相偕進入廂房裏,詠兒放下大背袋,便對著他開口:「逡哥,今天該幫你換藥了。」

    這些日來她都十分留意烈竹逡傷口的變化,而烈竹逡在沿途積極的采藥、試藥下,體內的餘毒也已清得差不多了。

    小心翼翼地拆開布巾,看著右臂那逐漸收口的口子,詠兒瞬時安心了不少。「逡哥,你的傷口已經快結痂了耶!」

    她嚷著,烈竹逡卻猛然握住她的柔荑。「詠兒,有件事我想問妳!妳……得老實告訴我。」

    離青城山愈近,他的心便愈難以平靜。

    腦中總不斷想著,倘若阿風有辦法讓她回家,那他該如何自處?

    「什麼事?等包紮後再說。」以為他有意鬧自己,詠兒推開他的手不疾不徐地替他上藥、包紮,直至完成,她才輕扯唇瓣、正襟危坐地看著他。「好了,你可以開始說了。」

    「我……」話凝在唇邊,烈竹逡發覺面對詠兒,他竟有著難以啟齒的窘態。

    不明就裏地眨著眼,詠兒瞅著他,等他開口。

    「如果我告訴妳,我帶妳來青城山的目的就是想辦法送妳回去,妳會不會回去?」一股腦吐出在腦中盤旋已久的話,他凜著眉,終是將話問出口。

    「你從來沒告訴過我,究竟有誰可以送我回家?」有種討厭的感覺在心間發酵,她不知道為何他的話聽來顯得格外刺耳。

    對烈竹逡而言,她是他的負擔嗎?

    眉心飄過一縷愁,詠兒突然非常難過。

    「不一定有辦法,但我有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朋友,他就住在青城山,如果妳真的想回家,我想他應該可以幫妳。」

    自在土樓那一晚,他從未聽詠兒再提起想回家的事。

    是她不想提還是早放棄了呢?

    他不願深究,只是單純地想讓她快樂,更是執著地認為沒有人不想回家,縱使他根本捨不得放手……

    再者水琉璃的出現讓他加深想儘快將她送到青城山暫住的念頭。

    「這是你帶我來青城山的目的?」再開朗的個性,面對未知的未來,詠兒單純的思緒也變得百轉千回了。「擺明瞭你就是要把我丟掉!」

    她愈想愈難過,原本俏白的臉龐因為心裏不痛快而皺成了一團。

    「我沒說要把妳丟掉!」耳畔落入她破碎的嗓音,一字一句均戳入心窩,他的心也跟著擰痛了起來。

    然而詠兒卻兀自沉溺在自己的思緒當中。「在這裏沒人幫得了我……現在……連你也不要我了……」

    在她那個年代,人們對於時空轉移還處在一知半解的實驗階段,更遑論目前所在的年代是幾百年前。

    烈竹逡是她在這裏唯一的依靠,而現在……他不要她了。

    詠兒感到眼眶熱熱的、心口有種被拉扯的澀然,頓時之間,她覺得自己好可憐。

    我只是不希望妳受傷害!

    等我解決完與水琉璃的恩怨,我就會帶妳回羊峒。

    凝視著她,烈竹逡的眼神有些飄忽,語氣顯得十分沉重,該說的話卻始終沒說出口。

    握緊雙拳緩緩轉過身,當詠兒那惹人垂憐的小臉滾下淚珠的瞬間,他的心如受重搥般地揪痛著。

    「詠兒……別同我鬧脾氣!」他苦惱地伸出手想將詠兒攬入懷裏,卻被她推開。

    「烈竹逡我討厭你!最討厭你!」詠兒朝他吼著,毅然轉身推開門,委屈萬分的淚水隨著瘖啞的嗓子全數砸向烈竹逡。

    滯在原地,烈竹逡有種力不從心的無奈。

    難道她不明白,在初扯下她衣扣的那一刻,他已把她攬進心頭。

    他如果無情又豈會與一個姑娘過著形影不離、朝夕相處的日子呢?

    對他而言,姑娘家的心思,難解啊!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0-11-18 00:09:09

第八章

    「詠兒……不要跑!」

    摀著耳,詠兒不願讓烈竹逡那難得粗聲粗氣的著急嗓音落入耳底。

    她知道以他手長腳長、還有來無影去無蹤的輕功傍身,不消片刻,他便可以輕而易舉揪她回去打屁股。

    「不要叫我!不要叫我!」但至少在此刻,她不想見他!

    不想見他!

    現在她只想一個人靜靜地、努力地把無形中對他與日俱增的依賴踢出心頭。

    驚惶之際她明白,對烈竹逡的依賴一旦養成,她根本無法獨活在這個陌生的時代。

    屆時會是何等的淒慘,她……不願細想。

    趁隙喘著氣,她將自己嬌小的身形藏入幽暗的長巷裏。

    抵著石牆,月華溶溶迤邐了滿地月色,卻掃不去她此刻心頭的陰霾。

    雜遝的人聲、吆喝的叫賣,她不知道原來入夜後的成都竟是如此熱鬧,那氣氛就像是現代的夜市。

    此情此景,讓她有種錯覺,是不是明朝的九寨溝、她的逡哥與可惡的妖女水琉璃,都只是她虛構出的人物,這一切不過是她的一場夢,一場真實而身曆其境的古代武俠夢。

    突然間,她那好想好想回家的想法又湧上了心頭。

    想念現代文明,想念隨時有水有電,還有按下PLAY王力宏便會在她耳畔輕輕唱歌的年代。

    不知道爹地與樊爾有沒有積極地幫她找回家的方法。

    也不知道她最心愛的阿公對她的失蹤有沒有難過得吃不下、睡不著。

    更沒法推測這裏的時間等不等於未來,所以也無從得知學校究竟開學了沒?

    一切的一切在思緒沉凝之時,還是會不自覺鑽入腦袋瓜。

    只是她總會告訴自己,她所經歷的一切,上天自有祂的安排。

    縱使離開了那先進文明的時代洪流,她也應該認真去體驗每一分、每一秒,即使她永遠無法找到答案。

    所以她儘量讓自己成為一杯水,一股可以適存於每個環境的清泉。

    重點是她沒忘記在夢裏樊爾對她說過的話,無論在哪里,她一定要勇敢地活下來。

    因為終有一天,樊爾會幫她找到回家的路。

    然而畢竟她只是平凡的汪詠兒,平凡的無法為自己擔下未來,只能柔弱地如尋找可以攀緣支撐的菟絲花,一旦失去攀附的對象就只能逐漸枯萎的平凡女孩。

    一思及烈竹逡,那沮喪深深衝擊著她,垂下肩,她恍然覺得臉上未幹的淚痕又重新染上濕意。

    好煩吶!

    抬起頭,她不自覺步出長巷,視線在瞬間開闊了起來。

    原來長巷盡頭有座小山,視線順小坡往上行,有座紅頭小亭矗立其間,想來應該是附近居民休憩的場所。

    正思索著該不該往回走的同時,一抹嬌媚的嗓音伴著暗香隨風襲來。「呦!瞧瞧這是誰呢?」

    抬起頭,詠兒瞧見了水琉璃那覆著面紗的臉龐,心頭不禁警鈴大作地起了戒心。

    她本該虛與委蛇的,但想是這麼想,她卻下意識挺直著身軀、仰首以磅礴的氣勢直直瞪著她。

    無視她懾人的氣魄,水琉璃巧笑倩兮地壓低身子,意有所指地朝她邪媚地吐著氣。「紅蔥頭,妳的膽子可真不小啊!」

    「紅蔥頭!」瞇起眼,詠兒難以置信地問:「妳認不認識美髮大師簡沛然啊!我這顆頭可是出自她在米蘭時尚獎裏獲得金發獎的作品耶!」

    忘了自己處於劣勢,忘了自己身在古代腥風血雨的江湖時代。

    一聽到那拙劣的批評,詠兒徹亮的語音不自覺地揚高了八度。「哼!妳真是半點,不……是一瞇瞇品味也沒有呢!」

    「管妳這顆紅蔥頭吱吱喳喳胡說八道,今天我就把新仇舊恨一併同妳算清楚!」

    「誰跟妳有新仇舊恨來著,再擋著本姑娘的路,小心我讓妳再像上回一樣睡上幾個時辰……」

    當水琉璃對詠兒掀開面紗,露出了半邊微腫的臉龐時,詠兒的話瞬時凝在唇角。

    呃──真是慘不忍睹啊!

    揚手半遮著眼,詠兒不敢正視她咬牙切齒的模樣。

    「給我拿出解藥!」水琉璃那纖纖玉指霍然成爪,直接扣住詠兒的咽喉。

    「哪來的解藥?」指著她臉上腫跡的左頰,她細細觀察著。「瞧妳這模樣,應該是睡著時被蠍子、毒蟻、蜘蛛還是蜈蚣等諸如此類的爬蟲類給爬過、咬過,我沒在現場,無法開藥給妳。」

    「住嘴!」輕跺蓮足,水琉璃扣住她頸部的長指又多用了幾分勁。「想不想試試我的指甲穿透妳喉頭的感覺啊?」

    冰冷的尖指抵在詠兒的肌膚,引起了她一陣難以克制的顫慄。「我倒是挺想死的,這樣或許我可以早些投胎回去屬於我的時代。」

    揚揚眉,詠兒的嗓音自嘲的成分居多,但她在輕鬆自若的面容後卻能感覺到,抵住水琉璃長指的肌膚有著微微的刺痛感。

    「妳儘管耍嘴皮子,大不了我先殺了妳再找大烈要。」一提起烈竹逡,水琉璃臉上笑意加深,那嬌媚的語氣裏儘是掩不住的春心蕩漾。

    「不要臉,一個姑娘家總是大烈長、大烈短的,妳羞是不羞啊!」瞧她提起逡哥的模樣,詠兒心裏便漫著股不舒坦的苦澀味。

    「我的清白毀在他的手上,自然是要同他追討,哪有什麼羞不羞的。」她說得自然,一雙狐媚的勾魂眼則示威地對詠兒瞟呀瞟地。

    水琉璃和逡哥……詠兒忽然間憶起了他曾說過,他誤入水琉璃設下的陷阱時,水琉璃曾用卑鄙的手法偷走了他身上的血煉珠。

    這卑鄙的手法是什麼?

    當時她沒問他,現在想來卻不是滋味,難道真如水琉璃所言,他們……有過肌膚之親?

    愣在原地,詠兒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嘖!嘖!瞧妳臉色白得像張紙,我勸妳別癡心妄想了,大烈是我水琉璃的人,妳搶不走的。」像是看透詠兒的心思,水琉璃說得自負。

    「誰管妳愛誰!那男人妳愛便直接帶走算了,我汪詠兒不、稀、罕!」詠兒凜眉抿唇,嘴上雖然說得輕鬆,心裏頭卻不好過。

    心一痛,她霍然明白原來這便是心痛的感覺。

    就像是細針紮進肌膚的感覺,微微的刺痛、微微的酸,卻是數人難以忍受的直接傷害。

    汪詠兒妳是怎麼了?

    妳的豪爽上哪去了?在妳那個年代,有哪個男人是十足十的純情,又有哪個女人是一對一的專一呢?

    妳又以什麼身分地位去在乎逡哥喜歡的是怎樣的女人?

    可是一思及烈竹逡懷裏抱的是別的女人,她的心便難以自持地找不到原有的率性開朗。

    恍惚間,她聽到自己心碎的聲音。

    她討厭矛盾的自己!

    「我和大烈自然不用妳多事!因為我的大烈終該是我的。」秀掌微揚,水琉璃倏然瞇起眼,朝她發出掌氣。

    望著水琉璃那毒辣的噬血笑容,她闔上了眼,已有了必死的打算。

    「汪詠兒!」

    一抹挾著盛怒的嗓音傳來,詠兒猛地睜開眼,烈竹逡那落拓俊逸的身影已臨風而至。

    僅半吋,水琉璃狠毒的掌勁便可一掌讓她斃命。

    看著她絲毫不準備抵抗的神情,烈竹逡那緊擰的濃眉可看出鬱結的神色。

    這該死的丫頭,心裏究竟在想什麼?

    烈竹逡深知水琉璃只擅於虛張聲勢、武功底子並不扎實,於是長腿勁掃,水琉璃便被他由後一踢,猛然嘔出了口鮮血。

    「大烈……」水琉璃鮮血逸出唇角,在她的紫衣上拓出一朵血花,瞠著美目不可思議地大喊。

    「倘若姑娘再苦苦糾纏,莫怪我無情。」旋身立定,烈竹逡面色凜然地沉聲道,鏗鏘的字句裏有著不容忽視的氣焰。

    錯愕地瞧著那熟悉的身影,詠兒心一怔,竟為他嚴峻冷肅的神情感到陌生。

    她知道烈竹逡在人前一向是淡然冷情的,如此絕然的樣貌是她第一次見到。

    「就因為這顆紅蔥頭?」難掩心中的氣憤,水琉璃失控地尖叫。

    怎麼會這樣?他是她的大烈!在她不顧廉恥地上演失身戲碼的時候,她便已如此認定了。

    「我叫汪詠兒,不叫紅蔥頭。」杵在一旁的汪詠兒皺起眉糾正,那雙好奇的眸子則因為烈竹逡方才那一記背後突襲而霍然瞪大。

    她無法判定水琉璃傷得多重,只是無法接受這種以暴制暴的方式。

    「妳住嘴!」惱怒地朝詠兒連發出水滴形銀鏢,水琉璃咬緊牙關道:「先殺了妳這顆紅蔥頭再說!」

    「詠兒!」烈竹逡見狀翻身一躍,將詠兒護在懷裏,兩人順利躲過了銀鏢,卻跌下了身後的小山坡。

    這毫無危機意識的傻瓜!

    感覺到詠兒的雙臂緊緊環住自己,烈竹逡打量著坡度,反身包覆住她的身軀,讓速度將兩人帶下坡底。

    隨著坡勢,兩人急遽的滾動,最後相擁的身軀終於被一顆擋在坡間的巨石給滯在原地。

    烈竹逡的寬背撞上巨石,發出了厚實的撞擊聲。

    蹙起眉,一聲低咒由唇邊逸出,烈竹逡那雙緊擁著詠兒的手因為劇痛而松了手勁。

    「逡哥……」看他吃痛的神情,詠兒焦慮地反掌抱住他的寬肩喊著。

    「我沒事!」低歎一聲,烈竹逡氣息粗重地撫慰著她的不安。他瞬即揚起手替她撥淨沾滿泥沙、草屑的小臉,語氣極差地數落著:「妳……難道就不能讓我少擔一點心嗎?妳知不知道就這麼跑出去,我有多擔心嗎?」

    詠兒任性地別開臉,向來帶笑的雙瞳卻染了淚,委屈地相偕滑落。

    心中卻早已明白,她愛上了眼前這個大她好幾百歲的男人。

    是想否認都否認不了地完全傾心啊!

    「是你……欺負我……」啞著嗓,望著他那雙深邃雙眸好久、好久,她才指控地開口。

    充其量,她只是個想得到心愛男人關愛的平凡女人罷了。

    瞧著那張垂淚的小臉,烈竹逡發覺胸口的抑鬱就要奪去他的呼吸。「別哭……詠兒……」

    伸出修長的指揩去她眼角那關不住、流不盡的淚水,他萬分無奈地低喃:「妳讓我該拿妳怎麼辦才好?」

    他的眼底掠過千百種說不出的情感,卻只彙聚出兩眸濃濃情意。

    在如此貼近的瞬間,詠兒終於懂了他難言的情感,這木頭雕成的男人呀!

    止住淚,在那被情意洗滌過的澈眸裏,詠兒終於找回自己的心。

    她想開口回應他的話,豈料他卻接連開口讓她無法插話。

    「我該怎麼做才會讓妳懂呢?」

    順著那雙微腫的澈眸,他的輕喃隨著沁著藥香的長指落在她的眉心。

    「我不會不要妳,妳懂不懂?」

    順著眉心而下,他的指落在她的俏鼻上。

    「送妳上青城山是為了不讓水琉璃接近妳,是為保妳的安全,妳懂不懂?」

    長指滑落,繼而滯留在她潤澤的朱唇上。

    「早在扯下妳衣扣的那一晚,我就把妳當成我的人了,妳懂不懂?」

    一鼓作氣吐出心中想法,烈竹逡不等她回應,低垂下頭便銜住那兩瓣潤澤瑰唇,以前所未有的激烈強橫索取她口中的甜蜜。

    「我要妳,喜歡妳……」

    那沁甜在彼此相觸的唇齒間化開,順著相纏的舌尖,在胸臆間點燃一把名為情欲的火焰。

    逡哥!我喜歡你!喜歡你啊!

    伸出雙臂勾住他的頸子,詠兒情難自禁地回應著他的熱力,以飛蛾撲火的姿態讓自己沾染上屬於他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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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背著詠兒走上斜坡,兩人就感到山坡頂處一抹素白的身影,隨風揚起一股詭譎莫名的味道。

    望著頂處的人影,一張比烈竹逡更加斯文爾雅的面貌落人詠兒眼底。

    「老友你可真教我吃驚,美人在抱,幾乎要忘了身處危境?」況允風那俊雅的臉龐挾著濃濃的取笑意味。

    「這便是你的待客之道?」瞥了他一眼,烈竹逡不以為意地反問,一雙眼下意識地尋著水琉璃的身影。

    「替你解決了麻煩,爭取與姑娘的溫存。」

    他雙手悠然負於身後,說得輕鬆,詠兒卻在瞬息間爆出羞赧的漫天紅霞。

    方才在坡底她和逡哥幾乎忘了水琉璃的存在,只是一味地細訴著彼此的情意。

    想來……還真是丟人。

    低垂下首,她把臉埋在烈竹逡的頸窩,孰不知這舉動更是有著十足十默認的意味。

    眸光觸及姑娘害羞的模樣,況允風帶著高深莫測的笑容,心底卻十分疑惑。

    不可思議地,他在烈竹逡身上看到了有別以往的景象。

    原本烈竹逡該是孤身終老的淒冷,但此刻見到的,卻是他與一名女子相偕白首的背影。

    而在那姑娘身上,他竟出乎意外地看不清她的命盤──

    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沖入腦海的是數道絢麗光束交織而成的影像……

    奇也怪也,他這是頭一回遇到如此詭譎的狀況。

    加深唇畔那未曾淡去的笑容,況允風對眼前這兩個人的未來起了莫大的興趣。

    感覺到老友那打著鬼主意的笑容,烈竹逡微揚起俊眉,打斷了他的思緒。「你殺了她?」

    他無法形容此刻的心情,水琉璃雖壞,他卻從未有置她於死地的念頭,只是一再隱忍,企圖尋求減低彼此傷害的最好方法。

    「早對你說過,別對敵人仁慈。」

    烈竹逡擁有當權者的懷柔,而他有著奪權者的氣魄,這向來是他與烈竹逡最大的差別。

    笑痕淡去,況允風的正義感為他的眉宇間增添了颯爽的英氣。

    「上青城山一敘,我等兩位大駕光臨。」腳一蹬,他素白的身影迅即沒入夜色中。

    「他……殺了她?」握緊著拳,詠兒震驚嚇地難以接受眼前的事實。

    雖然她能明白在這年代江湖中人可以操縱他人生死,但任意奪走人命對她而言,仍是殘忍地讓她無法接受。

    「水琉璃作惡多端,落得如此下場是意料中的事。」感覺到她微顫的身軀,烈竹逡想握住她略顯冰冷的手,卻被她躲開。「詠兒……」

    「放下我,你讓我靜一靜。」背對著烈竹逡,詠兒清亮的語音與明朗的美麗笑容已不復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凝的思緒將她緊緊圈覆。

    不為水琉璃的死傷心難過,她只為自己與這年代間如鴻溝般的差距感到駭然。

    默默守護在她的身後,看著月光將她的背影拉得好長,無由地,他的心不禁感到不安,突然覺得詠兒離他好遠。

    詠兒妳就要離開我了嗎?

    凝望著那落寞的清雅背影,烈竹逡心中縱使有千言萬語,也無法開口……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0-11-18 00:09:50

第九章

    夜深人靜,在那月明星空下,寂靜伴著兩人沉重的步伐回到客棧裏。

    不同的心思卻纏繞著相同的情緒,在此刻,詠兒與烈竹逡都為彼此的未來發愁。

    向來不識愁滋味的詠兒,終於體會到愁字怎麼寫。

    是日,他們各懷心思,共乘一騎地策馬上了青城山。

    「逡哥,你說況允風真有通天的本領嗎?」打破沉默,詠兒若有所思地開口問。

    「我從未應證過,唯一可以確定的是,認識他以來便發覺他的話句句是玄機。」輕拉韁繩,馬兒不疾不徐的緩緩前行。

    抬頭望著厚實的雲層,他擔憂地輕喃:「似乎快下雨了,我們得加快腳程。」

    「嗯!」輕輕頷首,詠兒突地感覺到一陣暈眩。「逡哥……地在轉嗎?」

    「什麼?」沒聽清楚她細喃的語音,烈竹逡傾身向她,卻發現詠兒的氣息短促。「妳不舒服嗎?」

    伸手探向她的額,烈竹逡的指腹被她覆在額上的冷汗給嚇了一跳。

    詠兒聽若未聞地晃著腦袋瓜,倏地,一股腥氣湧上喉間,並溢出唇角。「我不知道……」

    血……她揚起手想拭去,卻發覺四肢沉甸甸地使不出力,一聽到烈竹逡關切的嗓音,詠兒倒入他溫暖的懷抱裏低喃:「逡哥!我想睡……」

    「想睡?」勒住韁繩,烈竹逡察覺到詠兒的異常,立即翻身下馬察看,詠兒頸項上腫脹的爪痕讓他驀然一驚。「妳讓水琉璃碰到妳了嗎?」

    「昨天在小山坡上,她扣住我的脖子,揚言說要殺了我……」思緒迷蒙,詠兒吃力地回應,一張小臉透白的像張紙。

    「逡哥,我怎麼了……我要回家了嗎?身體好輕……就像是要飛起來一樣……這樣……是不是……就可以飛回家了……」無力闔上眼,詠兒的嘴角、眉梢透著濃濃的倦意,意識已如她破碎的言語般渙散、混亂。

    「不!妳不可以回家!」替她拭去唇邊的血絲,烈竹逡一聽到她要回家,向來絕佳沉穩的自製力就要潰堤。

    詠兒說要回家,她說她的家在遙遠的幾百年後,他不明白她要怎麼回家。

    是永遠消失嗎?

    一思及這個可能性,血色頓時由他俊逸的臉龐褪去,一顆心竟泛著無以復加的疼痛。

    不!水琉璃指間的毒不足以致死,妳不能死,也不可以消失。

    「詠兒妳聽著,我愛妳,絕不讓妳回家……妳聽到了沒!」他吼著,一向沉穩冷情的思緒已隨著昏迷的詠兒而消失得渺茫無蹤。「該死!」

    他知道青城山上道觀多,分佈卻極散,一時中刻間他也想不出該往哪個方向,才能到達最近的落腳處。

    分神打量著林木蔥郁的環境,烈竹逡終於在眼前不遠處發現了座依山而建的小涼亭。

    而在涼亭旁竟有個被垂蔓覆住的隱密石洞,若非他眼力過人也難以察覺。

    將馬兒系在亭柱上,他迅即攔腰抱起詠兒進入了石洞。

    石洞內尚稱明淨,烈竹逡整理了個地方讓詠兒躺下,並將前些日製成的解毒藥粉和水讓她喝下。「詠兒,張開嘴把它吞下。」

    或許是毒氣在她的體內遊走,詠兒已陷入昏昏沉沉、分不清東南西北的迷茫當中,中句話也說不出口。

    擰眉折騰了好半天,烈竹逡終於將藥順利灌入她的口中,心裏不免責怪著自己的粗心大意。

    看著圈覆住詠兒那纖細項頸的指痕,烈竹逡心疼至極地替她上藥。

    幾個時辰過去,她的額角鋪著薄汗,擰緊的眉頭也鬆懈地恢復原有的美麗弧線,卻遲遲未轉醒。

    驀地,他發覺自己極懷念詠兒那張美麗的笑靨。

    半倚在她身旁,緊緊握住那無力的柔荑,烈竹對仍沉睡的她輕喃著:「我知道自己自私,但我希望妳能留下來……不要回家……」

    偌大的山洞裏回蕩著他乞求的低訴,一字一句深切而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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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涼如水,漆黑的石洞裏只透過垂蔓溢出些許夜色。

    不甚安穩地張開眼,詠兒便瞧見烈竹逡倚著石壁打盹的模樣,眼眶不禁一熱,晃了晃兩人始終十指相扣的手。「逡哥……」

    聽到那專屬於詠兒的呼喚,他瞬即睜開眼,怔怔地朝她望去。「傷口會痛嗎?」

    搖搖頭,瞧見他那深邃的眸子裏沁著疲憊的血絲,詠兒伸出手,心疼地撫著他冒出胡髭的青色下顎。「對不起,我又讓你擔心了。」

    握住她在下顎遊移的小手,烈竹逡低垂下頭,情意連綿地用她的手貼住自己的臉,闔著眼半句話也說不出口。

    似乎能感覺他心中的繾綣情意,詠兒心中跟著湧起了複雜的情緒,不知浸淫在情裏的滋味是甜還是酸,又或者是苦。

    她的愛情來得太突然,也太不可思議了。

    才想開口,石洞外竟毫無預警地下起了大雨。

    「真的下雨了!」詠兒輕喃,驟降的氣溫讓她不自覺地打了個哆嗦。

    砰的一聲巨響,一道閃電由空中劈落,還未回過神,聲聲巨響再次打破黑夜的寧靜。

    恍惚中,她聽到馬兒受驚的嘶鳴,卻顧不及地摀起耳朵,把自己埋入烈竹逡的懷抱裏。

    從小她就怕打雷,每到雷雨交加的夜晚,她總是窩在被窩裏,像只把頭埋進沙子裏的鴕鳥,直至雨停。

    因此,老哥還取笑了她好幾回。

    偏偏到現在,這個習慣還是改不了,讓她慶倖的是,烈竹逡非旦沒笑她,反而大方地攤開他的雙臂,讓她感受他懷裏的溫暖。

    雖然他沒開口,詠兒卻感覺到他對自己的呵護與疼惜。

    他愛她!雖然木訥不擅言詞,但由他的言行舉止,詠兒可以感覺得出來。

    有空再回來玩,又或者和烈大夫回來辦視事也成,讓大家一起分享你們的喜悅。

    呵!別害臊,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再自然不過啊!

    不知怎地,老婆婆在他們離開樹正寨前說的話,不斷在她的耳邊反復旋繞著。

    想到錯入時空至今,他一直是陪在自己身邊的人,胸口一熱,她伏在那溫暖熟悉的胸口道:「逡哥!我想通了。」

    「想通什麼?」不明就裏地淡淡啟口,烈竹逡一顆心難以克制地懸在胸臆間,等著她的答案。

    她揚起灼灼目光,對烈竹逡無比堅定的開口道:「我……不回家了。」

    「什麼?」難以置信地瞅著她,烈竹逡的聲音顯得低啞而錯愕。

    抬起雙手環住他的頸,詠兒以異常晶燦的眸光笑著對他道:「我不回家了,我要留在這裏,跟著你一輩子。」

    怔怔地凝著詠兒那張重現在他眼前的笑臉,烈竹逡的胸口一緊,霍然之間竟不知該如何回應她的話。

    「詠兒……」俊朗的眉宇滯著千言萬語,還未開口,屬於姑娘的馨香氣息便輕輕往他襲來。

    她的吻落在他的眉心。「我討厭你皺眉頭……」

    順著鼻樑而下,她的唇顫然地落在烈竹逡的唇上,以生澀的本能反應,去挑戰男人的自製力。

    捧著她小巧細緻的臉,烈竹逡的聲音沙啞而低沉。「詠兒,好人家的姑娘不可以這樣……」

    「我是你的,在你撿到我的那一刻你就這麼認為了,對不對?」她吐氣如蘭的呼吸輕撫著他的臉,在那盛滿情意的美麗眼瞳裏,有著他無法抗拒的魔力。

    「我們逾矩了,妳知道嗎?」壓抑著強烈的悸動,烈竹逡的眸光逐漸深沉。

    「那……這一次算我輕薄你好了。」她巧笑倩號,微啟的雙唇銜住男子的唇,企圖在摸索的過程中找回他吻她的美好感覺。

    哪有姑娘家輕薄大男人的,這是什麼理論!

    無聲地暗歎了口氣,他將詠兒壓入自己的懷裏,讓兩人的唇更為貼近,也讓自己的舌肆無忌憚地品嘗她口中的甜蜜。

    詠兒被他吻得昏昏沉沉,那難耐的激情讓兩人的衣物渾然未覺地在吻中一一褪去。

    輕輕撫著她佈滿紅暈的瑕白臉龐,烈竹逡修長的十指扣住她的青蔥十指,溫柔的領著她進入另一個她未知的世界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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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殘冷月懸在天際,轉眼已過五更天,被雨水洗滌過的山林有著無比清新的氣息。

    窩在烈竹逡暖暖的懷抱裏,詠兒有著說不出的安心。

    「逡哥,我喜歡你的頭髮。」歡愛過後,他的發覆在她雪白的嬌軀上,抑不住地,詠兒樂此不疲地以指卷著他的發,顯然把此當成她的樂趣。

    用鼻蹭了蹭她嬌俏的小鼻頭,烈竹逡還沒開口,詠兒便不自覺地弓起了身子道:「你這樣會讓我想起當歸啦!」

    「好像在土樓那一晚後,妳和當歸的感情似乎愈來愈好。」揚起俊眉,他低沉的語氣有著微微的惱意。

    想他可是花了十多年的時間才取得牠的信賴,沒想到詠兒一出現,那狗腿狼便完完全全易了主。

    「這可是我和當歸的秘密。」輕揚著笑,她輕啄男人好看的唇,堅持不透露她和當歸變成好朋友的關鍵之夜。「不過,有一件事你一定要老實告訴我。」

    「這不公平,妳和當歸的秘密不讓我知道,為何……」

    「那不一樣!」詠兒努起唇直接否決烈竹逡的想法。

    無關嫉妒,她只是單純地想知道逡哥和水琉璃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和水琉璃究竟有沒有……」

    「沒有!」烈竹逡沒料到她會提起這件事,俊顏驀然一赧,直接否認。

    「為什麼?」她一直不明白,逡哥和水琉璃的認知為何會有如此大的落差。

    輕擰起眉,烈竹逡的眸中有著乞求。「水琉璃已經死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好不?」

    「不好、不好!」她堅決想知道,在這麼保守的年代裏,壞女人會有如何大膽的舉止。

    她承認她的好奇心是重了些,若真要套一句現代詞彙,就是「八卦」兩個字啦!

    縱使腦筋再靈活,面對詠兒那總是出其不意的問題,烈竹逡除了歎息還是只有歎息。

    其實他和水琉璃間的事也並非那麼不可告人,只不過沒必要說出來罷了。

    「逡哥……人家真的很想知道,你說啦!」為了知道答案,詠兒簡直整個人都要貼到他身上去了。

    最後,他終是無奈地開了口:「她和妳一樣輕薄了我,我在關鍵時刻就把她踢暈了,就這樣。」

    烈竹逡雖極力壓低嗓音,但石洞中還是清楚地回蕩著他低沉的餘音,讓兩人都不可抑制地燒紅了雙頰。

    詠兒更有種想找塊豆腐直接撞死的衝動。

    原來她的行為和水琉璃一樣被列為壞女人之伍。

    「不過……妳不一樣。」良久,烈竹逡突然開口,一雙健臂則輕輕地將嬌小的詠兒圈在自己懷裏。「能被妳輕薄,是我的榮幸。」

    這……是屬於「烈」式的甜言蜜語嗎?

    她該高興嗎?

    詠兒頭一回有種哭笑不得的窘態,不過她馬上就釋懷了。

    若真要嚴格說來,水琉璃的前衛還是略勝她一籌。

    「那我該感謝你沒把我踢暈嗎?」辣辣地賞了他一記拐子,詠兒看著他吃痛的表情,抑不住地笑出聲。

    烈竹逡還來不及回應,一抹清亮的鈴聲已回蕩在寧靜的山谷間。

    凜起眉,詠兒不解地道:「是我的手機鈴聲,可……我早把它關機了不是嗎?」

    一股莫名的顫慄湧上心頭,詠兒眼前掠過許多恐怖片的驚悚鏡頭。

    「它會響多久?」她還在猶豫,烈竹逡已發出了疑問。

    「我不知道。」握著他的手,詠兒無法給他正確答案。

    「出去瞧瞧?」拉起披風裹住彼此,他徵詢著詠兒的意思。

    手機還在響,有烈竹逡在身旁,詠兒一下子安心了許多。

    一踏出石洞,他們赫然發現詠兒的大背袋有被雷擊中的跡象,馬兒也因驚嚇,早掙脫韁繩失了蹤影。

    詠兒彎下身拾起手機,在手機螢幕顯示出「樊爾」的瞬間,她毫不猶豫地按下了通話鍵。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0-11-18 00:09:58

第十章

    「詠兒!天啊!我的詠兒,我終於打通了……」電話彼端傳來如雷般的歡呼,樊爾似乎處在一個人很多的地方打的電話。

    「怎……怎麼可能?我們不可能連得上線的。」

    是怎樣的機緣巧合連結了不同時空,拉出了樊爾先前所說的空間學說。

    她還記得樊爾說黑洞加蟲洞加白洞就等於哆啦A夢的任意光圈,當時他是以最簡單的原理讓她明白了複雜的空間學說。

    「詠兒,妳在某個朝代的九寨溝是不是?」

    「你怎麼知道?」難以置信地驚歎出聲,詠兒不自覺地揚高了嗓音。

    「我夢到妳,是妳告訴我的。」樊爾輕輕開口,語氣裏有著相同的感慨萬千。「詠兒,縱使相隔千百萬裏,依然阻隔不了我們的感應。」

    這是屬於雙胞胎的心電感應,詠兒感動地紅了眼眶。

    「那一晚我沒聽清楚,妳究竟掉到哪個朝代去了?」

    「明朝。」

    她的話一落,樊爾身旁的聲音又開始紛雜了起來。

    深深吸了口氣,樊爾反倒沉重了起來。「詠兒對不起,依目前的科技,我們還沒辦法讓妳回來。」

    「哥,沒關係,我現在很幸福。」如果在幾個月前,她聽到這一句話,可能會抑不住地號啕大哭,但現在不會了,因為現在她身邊有個疼她、愛她的男人。

    她再也不會彷徨無助了。

    「真的?」不確定地開口,樊爾心疼萬分地道:「我知道妳堅強,但不許騙我們知不知道?」

    「嗯!」她微微頷首,當父親及阿公相繼與她通話後,她的淚水便止不住地紛然落下。

    驀地,肩上一股溫暖的力量落下,抬起頭,落入詠兒眼底的是烈竹逡那安慰的眸光。

    「阿公你不用擔心,我一掉到這個年代,他就一直在我身邊了,嗯!他也是個醫生。」

    回過神,阿公老當益壯的嚷嚷讓她備感溫馨。

    「叫他過來和阿公說說話。」

    呃?沒料到阿公會有此要求,詠兒愣在原地,回過神後,烈竹逡已經接過電話畢恭畢敬地接受老人家的質詢。

    「小子,你哪間學校畢業的?」

    瞠著眼,烈竹逡學著老人家的語氣問詠兒:「哪間學校畢業?這是什麼意思?」

    「阿公是問你師承何派啦!」在他耳畔低語,詠兒有種啼笑皆非的無奈,這種感覺好怪。

    烈竹逡將電話貼近耳邊,一股鬧哄哄的語音直直沖入耳底。

    彷佛阿公無厘頭的問話讓一干人跌得東倒西歪。

    「阿公你問重點啦!手機很快就會沒電,也隨時都可能斷訊。」

    「這攸關著咱們家詠兒的幸福,很重要,別插嘴。」老人家吼著,似乎對眾人的反應十分反彈。

    待手機只剩老人家的聲音,烈竹逡才簡略道:「阿公,在下師承藥穀醫仙逢藥子門下,自小在藥谷習醫又習武。」

    直接省略前頭他聽不懂的部分,老人家中氣十足地暢笑出聲。「聽你這語氣說來,學的是中醫嘍!好、好,咱們家詠兒可是未來醫界最有潛力的美女醫生,你娶了她可是你幾世修來的福分!」

    語落,老人家滿意地笑得合不攏嘴。

    不用貼近話筒,詠兒都可以聽到阿公的笑聲了。

    「能娶到詠兒的確是我的福分。」似乎是感受到老人家的歡喜,烈竹逡輕揚起笑回應著。

    「雖然阿公不能觀禮,可你也千萬記住,不可以欺負咱家的寶貝孫女,現在有支家暴專線,是容不得你造次……」

    老人家還沒說完,一陣嘰嘰喳喳的討論聲又爆湧至電話旁。

    啼笑皆非地透過電話感受到阿公不改疼惜她的豪氣幹雲,詠兒的心不舍地蒙上了難過的思緒。

    「阿公、爹地、哥,你們要保重……」

    詠兒話還沒說完,那間斷的訊號已沒入時空當中,而初冉的朝陽在此時顯露出萬丈的光輝。

    遠處山巒層迭的美景,在陽光下無所遁形地落入眼底。

    「逡哥……」將臉埋進他懷裏,詠兒心中的不舍隨著眼淚落在烈竹逡的胸口。

    「不哭了!妳瞧,彩虹伴著日出出現了。」

    趁著她仰起頭,烈竹逡順勢攫住詠兒的唇,企圖用吻撫去她心中的難過。

    情難自禁地攀附著他的肩,她趁隙輕斥道:「逡哥,你學壞了。」

    「為了妳變壞,沒關係。」

    感受著彼此的美好,烈竹逡笑著回應,加深了這個吻。

    在這一刻,他們的幸福日月可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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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進入矗立在陡峭山崖上的居所,詠兒詫異不已地看著泡好茶等待的況允風。「你好可怕……」

    聽到她率直的話語,況允風輕揚眉,不置可否地笑出聲。「這實非我所願,姑娘請坐。」

    斟上兩杯茶,他轉向老友道:「昨夜一場大雨擾亂了許多事,卻也因此成了定局。」

    相視而笑,詠兒等著他繼續開口。

    「你們等著拆我的台嗎?」慢條斯理地將茶倒入碗裏,將覆上茶蓋的蓋碗茶遞給詠兒,況允風輕笑道:「這是茅亭貢茶,喝喝看?」

    瞧他這般閒情,詠兒也跟著放鬆了思緒,茶一入口,那滿腔的甘香清而不淡地盤旋在其間。

    驚豔地微挑起眉,她眉睫染笑地說:「好喝。」

    「當然,茅亭貢茶是青城四絕之一。」掀開茶蓋輕啜一口茶,況允風細細品味著佳茗,心頭也若那溫潤滑入喉的茶般,有著說不出的溫暢。

    他沉眉望著眼前情意了然的二人,況允風不忍打斷卻仍是揚起清俊濃眉,高深莫測地對著詠兒開口:「這一回,我這滿口胡言的江湖術士已全然無用武之地,因為妳已經創造了屬於自己的命盤。」

    「創造屬於自己的命盤?」朝烈竹逡會心一笑,詠兒佯裝不解地問。

    彷佛已看穿詠兒欲試探的伎倆,況允風道:「開天闢地以來,妳是首位開創自己命盤的人,今日一聚,純屬閒話家常。」

    不可諱言的,他有些失望,不過數日,再見詠兒時,她的命盤竟已出現逆轉性的更動。

    他不懂是怎樣的機緣巧合創造如此神跡,卻深知她的改變也讓老友的命盤成了定局。

    笑了笑,況允風身上那淡然的氣質讓人幾乎有種隱入山林的錯覺。

    飲盡一杯茶,詠兒便讓他們去聊屬於男人的話題,在四處閑晃的同時,她意外發覺在如此幽靜之處,竟充滿著讓她驚豔的發現。

    在青城山上小住了幾日,詠兒在那奇花異草的環繞當中,有了相當大的收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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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許是無事一身輕的緣故,回羊峒的沿途,詠兒與烈竹逡既像師徒又像夫妻地走過一山又一山。

    這日兩人在行經成都山區時,烈竹逡指了指馬側的小籃子問:「這些是什麼東西?」

    瞧她為縫那些宛若香包的小袋子,冷落了他好幾日,烈竹逡便心有不甘。

    立正他身側,詠兒連忙撫慰地勾住他的手道:「裏頭的花花草草全是這陣子你教我認的解毒藥植物啊!我配了十來種天然藥花,把它們曬乾、碾碎,包裝成袋縫起來,掛在脖子上好看又實用。」

    雖然兩人常為藥物的效性起爭執,但不可否認的,詠兒十分聰明,往往能舉一反三,做出一些他看都沒看過的新玩意兒。

    「瞧這裏頭有薄荷的成分,一戴上蚊蚋便不敢近身了。」

    「知道妳聰明了!」寵溺地點了點她的鼻頭,烈竹逡讚揚地道。

    「當然,我可是身兼『鬼面閻羅』的嫡傳弟子及夫人兩種身分呢!」

    瞧她得意洋洋的模樣,烈竹逡微挑起眉,難掩對她既寵又愛的神情。

    要說兩人甜蜜時是濃得化不開,但若一遇到為藥性起爭執時,卻又執拗得互不相讓,直至真正的答案出爐後才又甜甜蜜蜜、相親相愛。

    這一日,兩人才剛為初采的一味藥鬥嘴。

    在行經一雙叉路口時,共乘一騎的兩名女子引起了詠兒的注意。

    這是她到明朝遇到的第一對雙胞胎耶!

    瞧著馬上那兩個面貌出眾標致的美麗姑娘,詠兒才想趨步上前搭訕,卻被突然落下馬的姑娘給嚇了一跳。

    下意識伸手一接,她抱住了姑娘嬌軟的身軀,自己的身子卻也跟著跌落在地。

    就在她氣憤難耐地對著烈竹逡抱怨他的駑鈍時,仍在馬上的姑娘立即朝她猛道歉。

    在那自稱是病姑娘的姐姐的歉語當中,詠兒約略明白地替她把了脈,下了藥方子並贈瞭解毒藥袋。

    當然,名片是最後必給的。

    待她巧笑倩兮地目送走兩位俏姑娘,詠兒頭也不回地直往前走。

    烈竹逡也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後,卻未對方才的事做出任何解釋。

    猛地,隱忍不住心中怒氣,她頓下腳步瞪著烈竹逡。「逡哥!為什麼這麼久了,你還是沒辦法改變?」

    在她面前,他是溫柔善良的;可一旦行走江湖,他的冷情卻是一如往昔般絲毫未變。

    為什麼?這一直是她心頭的疑問。

    面對詠兒的質疑,他的神色隨之一黯,歎了口氣。「詠兒,咱們早日回羊峒好不好?」

    並非他寡情地不願對弱勢之人伸出援手,而是在無法斷定此人該不該救時,無私的救人是一種冒險。

    深知她執著的性子,烈竹逡又緩緩道:「我知道,或者在你們那個世界,醫生該是無私地付出他的所學,幫助需要的人。

    但在這個時代,是以道德正義來斷定是非善惡,妳又如何分辨誰該救、誰不該救?一旦行醫救人,無論落得的名聲好或壞,我們的生活必會因此起干戈的。

    向來我便不願涉及江湖的恩怨是非,我更不希望妳再因我錯救一個人而受傷,這就是我的理由。」

    「逡哥!」是她太單純了嗎?逡哥的一番話讓她起了省思的念頭。

    她豈能以未來世界的做事方式來對待這裏的人事呢?就如同她仍無法接受俠義之上操縱生死、擅取人命的道理一樣。

    揚起唇,她溫順地微微頷首。「好!我們回羊峒,但如果我們真的遇到需要幫助的人,我們一定不能見死不救,好不好?」

    輕揚起笑容,他算是給了她答案。

    朝她張開大手,詠兒意會地與他十指相扣。「當歸,牠一定很想念我們。」

    「應該比較想念妳。」烈竹逡終於松了一口氣,這流浪在外的日子對他而言,已經太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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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月後

    營火將墨色天際耀照得有如白天,一場婚禮在羊峒的樹正寨中舉行。

    聽說新郎是住在五彩湖的大夫,而新娘則是來自外地的姑娘。

    雖然兩人都不是樹正寨裏的寨民,但其盛大與歡樂的氣氛卻不比真正寨民的婚禮來得差。

    「婆婆!我好開心啊!」抓起當日收留他們在樹正寨過夜的老婆婆的手,新娘子汪詠兒開心地笑得合不攏嘴,直拉著她進入人群中跳舞。

    她沒想到木訥的逡哥會回到樹正寨,央求老婆婆在這裏替他們舉辦婚禮。

    這種熱鬧的氣氛,讓她美麗的臉蛋除了數不盡的笑容,還有感動的淚水在臉龐閃耀。

    「傻姑娘,大喜日子,哭了不吉祥的。」婆婆和藹而溫柔地替她抹去了淚水,看見殘留著淚光的臉龐,老人家有著說不出的訝異。

    姑娘變美了,原本短短的紅頭髮已長至肩膀,蓄成了烏溜溜的柔順青絲,將她的小臉襯得若天上明月般皎白。

    「不會不吉祥,因為今天詠兒很開心、很開心。」

    遞給她一顆紅心蘋果,老婆婆低喃:「願你們永遠同心、平安。」

    「謝謝婆婆!」

    羌笛奏出快樂的樂音,隨著那唱歌跳舞的熱絡氣氛,詠兒看到烈竹逡朝她趨近的頎長身影,不禁心頭一熱,羞紅了臉蛋。

    雖然她才二十一歲,但怎麼有種除了他以外,心再也不起波瀾的感覺呢?時間愈久,她對他繾綣的愛意就愈濃。

    「大家都說新郎和新娘得跳舞。」朝他出落得更加美麗的新娘伸出手,烈竹逡咧嘴猛笑,笑容裏還帶著幾分赧然。

    「好!」將手擱在他溫柔的大掌中,兩人隨著樂音起舞。

    火光交錯間,他們幸福的身影與未成親前參加他人婚禮的影像重迭,交織在心頭,兩人登時感慨萬千。

    「逡哥!我的頭髮終於長到可以和你結髮的長度了。」握著他的手,詠兒那雙清澈美麗的眸子盛著說不盡的愛意。

    她知道那深埋在彼此心頭的相思結,已纏繞成一體,再也沒有解開的一日了。

    舒眉頷首,烈竹逡情難自禁地停下腳步,將她擁入懷裏。

    千言萬語,盡在說不盡的柔情當中。

    「我終找到妳了,詠兒!」

    霍地,一抹熟悉的身影落入兩人浸淫在彼此幸福的眸光當中。

    抬起眉望向那年約四十的中年男子,詠兒詫異地怔滯在原地,為什麼他會變得這麼老?

    「恭喜妳!」

    當那嗓音再次落下,詠兒的眼眶濕了:「哥……為什麼你……」

    「自從那一次和妳通過電話後,轉眼間過了二十年……」

    「二十年……這……怎麼可能?」難以置信地揚高語氣,詠兒完全沒辦法理解。

    「妳還記得當年和妳最後一次通話嗎?」

    當然記得,那一夜是改變她一生的轉折之夜。

    「我一直留下當年偵測到手機訊號的座標位置,發明時光機後,我便在裏面輸入了當時的數據,沒想到碰上的竟是妳的婚禮……」緊緊盯著妹妹美麗如昔的容顏,汪樊爾感到無限欷歔。

    當時手機收到的訊息仍有誤差,不過無妨,至少他如願見到詠兒了。

    「也就是說,你利用二十年後發明的時光機,回到二十年前發出手機訊號的位置,找到了我?」

    「沒錯!」點了點頭,汪樊爾贊許地開口。

    雖然時間點仍錯了,但能在有生之年看到至親之人,是她始料未及的。

    千絲萬縷的思緒湧上心頭,詠兒感慨萬千地無語了。

    「只要利用時光機就可以回家,妳……還想回家嗎?」撫著妹妹依舊年輕的美麗臉龐,汪樊爾強忍著激動開口。

    他話方落,烈竹逡卻迅即將詠兒護在身後,以一種捍衛的姿態道:「你不能帶走她!」

    無懼地迎向於烈竹逡欲殺人的眸光,汪樊爾優雅依然地開口道:「決定權始終在詠兒不是嗎?妹婿。」

    「妳可以把時間調回到我們初上實驗船之前,如果妳真的想回去的話。」

    「哥……」雙手緊緊扣住烈竹逡的手,詠兒迎向哥哥的目光,堅決地搖頭。「既然上天已經安排讓我的愛情流浪到古代,那我便不會再回去了。」

    回過頭,她直直凝視著心愛男人鐵青至極的臉龐道:「我相信這一輩子他會待我極好、極好……」

    當詠兒那堅定不已的語氣落入耳中,烈竹逡的心頭再也抑制不住撼動,以極為誠懇的語氣道:「詠兒是我這一輩子的珍寶,請把她交給我!」

    「哥!」

    搖搖頭,汪樊爾感受到兩人間的綿綿情意,百感交集地笑了。「其實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了,為了不錯擾時空,研究學會規定穿越時空只有一次的機會。妳一直是大家心頭放不下的牽掛,看到妳找到了自己的歸宿,我對爹地總算也有個交代。」

    為了詠兒,這些年來他一直不放棄鑽研關於時空學說的研究。

    終於在他不惑之年研究出了時光機,這也算是詠兒為他帶來的榮耀。

    「對不起,請你幫我轉告大家,詠兒現在很好、很幸福。」

    她沒料到,在這裏不過一年的時間,在未來的世界已匆匆過了二十年。

    那些她來不及參與的無情歲月,讓她感慨萬千!

    手牽著手彼此相偎,詠兒與烈竹逡同時跪下,朝著汪樊爾拜別。

    「我會把影像傳回去給爹地的,詠兒,祝妳幸福!」

    倏地,汪樊爾的身影在他們眼前消失,羌笛喜悅的樂音再一次清晰地落入兩人耳裏。

    營火之光就著濃濃情意熾熱燃燒,喜悅的樂音交雜著情人未曾間斷的低語,今夜是屬於他們的婚禮!

    望著彼此,夫妻倆心有靈犀地相視一笑。

    「我們跳舞去吧!」

    【全書完】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20-11-18 00:10:25

後記

    時空轉換
◎季家小潔

    六月十三日,我想我永遠忘不了這一本書的完稿日吧!

    因為住在台南二十多年,季潔還沒遇過這麼大的雨。

    這一場雨由十二日晚上狂下至十三日,從沒感受過「淹水」之苦的我們,第一次看著雨水進入客廳、廚房,縱使潔爸一大早便鋸了幾塊板子護衛著家門口,還是阻止不了水灌入的速度。

    望著灰濛濛的天空,雨大到讓人有種天就快塌下來的錯覺。

    小侄子們興高采烈地直想玩水,而大人們則愁著眉,擔心雨不停該怎麼辦?水愈來愈髒怎麼辦?

    也就是在那一瞬間,季潔猛然驚覺,原來我早過了那種看到「淹水」會開心地想玩水的年紀了。

    只是沒辦法出門上班,撈了一天「淹水」假,季潔便提早把稿子寄到出版社,快快樂樂放了一天假。

    嗯!和讀者們報告完這艱困的「淹水」日,回到正題和大家談談這本書吧!

    其實穿越時空的題材並不新鮮,當時還有點後悔在「娘子不當家」裏提到詠兒的出現,因為我壓根沒想到要讓她這麼早出現。

    故事大綱歸故事大綱,真要落筆時還真是要斟酌許久呢!

    不過在季潔苦思該如何將故事合理化時,向來喜愛「百慕達三角州之謎」、「金字塔」等神秘話題的吉兒妹卻給了我很大的幫助,也因此順利完成了這本書的基本架構。

    只是當吉兒妹把這些神秘傳說資料抽出了閱于時空轉換的部分時,季潔差點沒暈倒了。

    要在短時間內看完那些資料,並轉換成簡單好閱讀的文字,是一件頗費時間的事,於是可憐的吉兒妹便替代上了一堂簡單的時空、物理課。

    「超越光速時就會回到過去,如果以接近光速前進會造成『時間膨脹』,所以時間會過得比別人慢,而時間和空間是結合在一起的,時間會受到影響,空間必定也會跟著改變……」

    對這些「超」有興趣的吉兒妹愈說愈亢奮,而我則早被瞌睡蟲征服、夢周公去也。

    「妳這樣對得起讀者嗎?」吉兒妹義憤填膺地用她又大又雪亮的美眸瞪著我。

    「我……我,這是妳的錯!沒有人會選在睡前講這種話題,以前上課都上得『二二六六』了,更別說畢業這麼久了。」

    縮在床角,季潔不服氣地死不承認自己沒這方面的天分。

    而且……而且睡前的悄悄話又不適合這麼嚴肅的話題!

    「呵!我看妳九寨溝的資料倒是找得滿勤的,有人會為了寫一本十說連買二、三本九寨溝的旅遊手冊嗎?」

    冷冷勾起唇角,吉兒妹以著一種鄙夷的眼光看了我一眼,對於老姐這種心態,完完全全沒辦法理解。

    「因為九寨溝很美啊!搞不好有一天可以去。」季潔想起九寨溝美美的風景,心情都忍不住好了起來。

    「厚~~真受不了妳,妳不會想每寫一本小說就買一堆相關資料回來吧?!」吉兒妹很慎重、很慎重地看著我。

    「不可以嗎?」

    這是一種癖好嗎?看到美美的書,季潔會控制不了找一堆可以把書書買回家的理由。

    「救人哦!妳的稿費還沒領到就先支出,說!這筆錢哪來的?」

    吉兒妹再一次很慎重、很慎重地看著我。

    「唉!三八姐妹,咱們感情這麼好,妳先墊、妳先墊。」季潔很不要臉地巴著老妹不放。

    歎了長長一口氣,吉兒妹把書錢用特大的紅字記在本子上。「記得還我!」

    「領稿費一定還!再請妳吃飯,乖妹妹。」

    嘴上雖叨念著季潔走火入魔的行為,她還是不忘把那厚厚一迭資料點畫出重點,還做出精簡的結論,也就是書裏樊爾對詠兒說的「黑洞加蟲洞加白洞就等於哆啦A夢的任意光圈」。

    「吉兒妳是做筆記的天才!」

    捧著愛心資料,季潔感覺自己好幸福哦!

    於是季潔輕輕鬆松帶著摩登女醫生汪詠兒到古代去流浪嘍!

    希望大家會喜歡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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