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標題:
煓梓 -【續魂劍(嗜血劍之二)】《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0-11-28 00:33:18
標題:
煓梓 -【續魂劍(嗜血劍之二)】《全文完》
煓梓 -
續魂劍
(嗜血劍之二)
烏又深,出自山林卻功震朝綱,從一介野夫成為大將軍,
是各方人馬欲拉攏的傳奇人物,吸引女子瘋狂愛慕。
但弱水三千,他獨鍾一人:十王爺最寶貝之女玉凝郡主!
打從見到這無瑕的美人兒,就注定他執著瘋狂的命運,
野性難馴的他狂妄自我,在戰場上以一擋百、威風凜凜;
情場上也直來直往、打死不退,甚至勇闖佛前示愛!
為了得到心上人,他以戰功為賭注,設法抄了王爺府,
要她從此入住將軍府,他會付出所有,只求美人一笑!
然而郎有情、妹無意的情勢卻令他深感挫折?!
明明視她為獵物,但她反成了剋星,讓他被愛征服……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0-11-28 00:33:32
楔子
湍流的溪水,沿著山谷奔流而下,以雷霆萬鈞之勢,劃破天地間的寂靜,夾帶著泥沙,從上游滾滾流到下游。
溪流的一旁到處是寬大的巨石,另一邊則是高聳的斷崖,偶有落石從斷崖的最高處落下,掉入溪中濺起水花,景色煞是美麗。
這是一條位於深山的溪流,只有住在附近的人家才懂得來這裡捕魚。
嘩啦啦!
山中的溪水經常都是又快又急,如果想在這條溪中捕到魚還得要有真本事,烏又深無疑就是這方面的高手。
只見他用那一雙比烏炭還要黑的眼睛,專注地凝視在溪裡頭游動的魚兒,手裡緊緊握著刺槍,等待最佳時機朝魚兒刺去。
他的眼睛非常大,兩顆眼珠子又黑又亮,凝視人的時候專注而深沈,所以他爹娘給他取名為烏又深,就是指他的眼睛。
此外,他還擁有一股野獸般的直覺,總是能輕而易舉嗅到獵物的味道。
咻!
被他看中的獵物,從來無法從他的手裡跑掉,無論是山裡跳躍的野兔,或是溪中游著的魚,他往往能一刀命中,下手毫不遲疑。
今兒個,他又捕了一竹簍的魚,堪稱是大豐收。
他心滿意足地看著幾乎快滿出來的竹簍,年輕俊俏的臉龐上滿是驕傲。當他拿起竹簍的背帶,準備將捕來的魚背回家時,山崖的上方有個東西「唰」一聲掉入溪中,激起好大的水花。
烏又深好奇走近觀看,這從天而降的異物竟然是一把寶劍。
他彎腰將寶劍從溪中撿起來,左翻右轉地打量劍鞘。
只見暗紅色的劍鞘閃爍著高貴的色澤,同色系的劍柄裝飾著由白銅鏨刻的雲紋,氣勢非凡。
烏又深將劍由劍鞘中抽出來,寶劍倏然散發出一股冷冽的寒氣,劍鋒泛出紅光。
他困惑地看著手中的劍,抬頭望向山崖,猜想山崖的頂端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會突然掉下一把劍?
實在想不出答案,烏又深將劍插回劍鞘內,決定將寶劍佔為己有。
他背起竹簍,手中緊握著從溪中撿來的「續魂劍」,往一里以外的茅屋走去。
神劍會自己找主人,而續魂劍找上年輕的烏又深。
沒有人知道未來會如何發展,除非是命運。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0-11-28 00:33:53
第一章
那是一股深沈的慾望。
烏又深一雙黑玉般的眼眸,緊緊盯著前方正在和女僕戲耍的女孩,她那如同白瓷一般的玉肌因為興奮而泛出些許紅暈,渲染了白皙無瑕的雙頰,使她原本和陶偶無異的細緻臉龐開始有了朝氣。
「郡主,您小心點兒跑,拜託別摔著了!」女僕喘呼呼地跟在女孩的後頭,一邊呼喚前頭的主子,深怕有個萬一,自個兒的小命不保。
「小梅,妳就是愛瞎操心,妳看我不是好好的嗎?」女孩轉頭取笑女僕,露出編貝般的潔白牙齒。
名喚小梅的貼身女僕見主子平安無事鬆了口氣,不是她愛瞎操心,而是郡主實在太嬌貴,禁不起一點碰撞,身上只要有一點點瘀青,她們這些照顧她的下人都要遭殃。
「郡主,咱們回您的院落好不好?」即使如此,小梅還是很不安。「這兒實在太危險了,到處都是石頭……」
「不要。」就是危險,才好玩呀!「我的院落有什麼有趣的?」朱玉凝抱怨。「整座花園連一顆石頭也沒有,到處都鋪上一層厚厚的墊子,就連花也都選一些沒有生氣的花朵栽種,我真正喜歡的是紅薔薇!」
「不行,紅薔薇有刺!」小梅聞言尖叫。
「所以我才說無聊。」朱玉凝朝貼身女僕吐舌。「爹實在太保護我了,小梅妳也一樣,我都快被悶死了。」
隨著朱玉凝嬌柔的抱怨,她如桃花一樣粉艷的紅唇噘起一個完美的弧度,襯得她小巧的臉龐更加嫩白細緻,烏又深即使隔著一段距離,都能感受到從她嘴裡吐出來的溫熱氣息,在在挑動他的心弦。
烏又深從來沒有見過像她這麼美的女孩,他可以感覺到小腹傳來一陣騷動,心頭好像被什麼東西重重捶了一下,他猜想那是想得到她的慾望。
「這兒有水池呢!」朱玉凝左看看、右瞧瞧,又發現一樣稀奇玩意兒。
「郡主,您不可以靠近水池!」小梅看見主子往水池的方向走去,叫得跟殺豬似地,朱玉凝都快煩死。
「我不但要靠近水池,還要下去玩。」別看朱玉凝一副嬌滴滴的模樣,其實叛逆心很強,大概跟被過分寵溺拘束有關,本能就想反抗。
「不行呀,郡主!您這麼做有失身份,千萬不可以下水。」小梅見主子居然把繡花鞋都脫下來,緊張得直冒汗。
「有失什麼身份?」她才不管哩。「這裡是十王爺府,我自個兒的家,有什麼不能做的?」
「可是--」
「再說,今天這種日子,也不會有人到後花園來,今兒個後花園全是我一個人的。」朱玉凝走到水池邊,將她的右腳試探性的放進水裡,冰涼的池水和平時僕人為她洗腳的洗腳水完全不同,多了一點野,感覺舒服極了。
「郡主,您快上來!」小梅尖叫。「要是被王爺知道您居然靠近水池,我這條小命就要不保了!」
眾所皆知,十王爺最偏愛朱玉凝這個四房生的小女兒,除了她娘得寵之外,朱玉凝玉人兒般的長相也是受寵的主要原因之一。找遍整個大明,恐怕找不出第二個像她一樣粉雕玉琢的女孩,她全身上下任何一個部位都像是雕刻大師手下的傑作,肌膚白皙光滑無瑕有如上等的白玉,五官細緻,明眸皓齒,髮絲如綢。十王爺第一眼見到這個寵妾為他生的女兒就疼愛有加,並且為她取名為玉凝--玉凝成的娃兒。
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朱玉凝,成長過程受盡呵護,十王爺不但特別賜給她一棟獨立的院落,還在院落四處都鋪上軟墊,就是怕她碰著摔著,會在她完美無瑕的玉肌上留下疤痕,在他的想法裡,她身上是連一點小瘀青都不能有的。
「郡主,小的拜託您別玩了,快上來呀!」就是這樣,小梅才會如此緊張,朱玉凝要是一有些碰撞,倒霉的一定是她們這些下人,還要被逼著連帶受罰。
「小梅,妳也來玩嘛!水很涼的。」朱玉凝將水花踢得老高,證明她有多開心。
「不行,郡主!」朱玉凝的舉動讓貼身女僕幾乎嚇暈了。「您快把腳放下,千萬不能讓人瞧見您的玉足。」
小梅會如此緊張和恐懼,是因為朱玉凝並沒有纏足。這在小腳為美的大明朝,是最重大的禁忌,萬一被人知道朱玉凝沒有纏腳,縱使她有天仙般的美貌,恐怕也嫁不出去。
「妳放心,不會有人瞧見的。」朱玉凝越玩越起勁,兩手提起裙襬拚命踢水,玩得不亦樂乎。
「郡主!」貼身女僕千拜託、萬拜託,還是無法讓朱玉凝改變心意,反而更用力踢水。
「真的好好玩哦!」她的笑容燦爛,編貝般的牙齒在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亮,露出嘴角的兩個小梨渦。
烏又深著迷地看著她,感覺呼吸都被揪緊了。他的心像擂鼓一般跳動著,如果他不馬上和她說話,他可能會死掉--不,是一定會死掉!他從未如此迫切的想要一個人,從未!
「郡主,我拜託您--嚇!」小梅原本還想再懇求朱玉凝,不期然看見烏又深從陰影中走出來,差點沒有嚇得魂飛魄散。
「你、你是誰?」小梅緊張得頻頻口吃。「為、為什麼會出現、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烏又深壓根兒不理小梅,邁開腳步直直往朱玉凝走去,朱玉凝被他龐大的身軀嚇到,還沒仔細瞧他的臉就直覺地往後倒退兩步,腳底卻因此而不小心踩到碎石子打滑。
「啊--」
「危險!」
烏又深長腳一跨,兩手一伸,便將朱玉凝整個人由水裡撈起,將她高舉至半空中。
朱玉凝不可思議的眨眨眼,她在作夢嗎?怎麼會有這麼強壯的男人?好像隨便一用力就可以將她的腰折斷。
「郡主!」小梅仍在一旁捂嘴尖叫,朱玉凝這時彷彿才意識到自己正身處於一個男人的懷抱之中,而且這個男人正在凝視她。
她低下頭與他四目相望,莫名捲入一道漩渦之中。朱玉凝發現,這個毫無困難將她高舉的男人,有著一雙野獸般的眼睛,其中寫著赤裸裸的慾望,她的身體因為這個發現而顫抖,胸口同時狂跳不已。
「謝、謝謝你,我已經沒事,你可以放開我了。」她好怕他的眼神,好像要吃掉她一樣狂野,也好怕他散發出來的氣息,如同野獸要向她撲過來,她好想馬上遠離他。
烏又深什麼話都沒說,只是用他那雙比黑玉還要深的眼睛凝望她,彷彿要看進她靈魂深處般熱烈。
「公子……」
他的心情是如此雀躍,慾望是如此激昂地在胸口跳動,這一刻烏又深只想緊緊擁抱她,難道這就是所謂的一見鍾情?
「你是哪來的登徒子,竟敢如此大膽無禮?快放開玉凝郡主!」小梅看見烏又深動也不動,在一旁又叫又跳,唯恐烏又深會傷害主子。
烏又深把臉轉向小梅,突如其來的舉動成功讓她住嘴,不敢再尖叫。
和朱玉凝一樣,小梅也被烏又深散發出來的兇猛氣息嚇著。他有一雙又粗又濃的眉毛,鼻樑非常挺直,嘴唇厚薄適中,嘴角呈現一個完美的弧度,顯得非常性感。他同時擁有方潤堅實的下巴,下巴中間有一條凹痕,更增添他的魅力。但他全身上下最吸引人,也最叫人透不過氣的卻是他那一雙眼睛,豹子似地閃閃發亮,教人看了不寒而慄。
小梅沒見過這麼英俊的男人,也沒見過這麼可怕的男人,他正用他那雙野獸般的眼睛凝視她,讓她好想尖叫。
「妳說她叫什麼?」歷經了像永恆那麼長的凝視,他終於開口問話,小梅全身發抖,幾乎無法回答。
「她、她是十王爺最疼愛的女兒玉凝郡主。」提到十王爺,讓小梅突然間找到勇氣,聲音頓時變大起來。
「我不知道你是打哪兒來的登徒子,但是你既然已經知道郡主的身份,還不趕快放開她?!」對,這兒是十王爺府,誰都不能在十王爺的府上造次,這個男人也一樣。
小梅以為只要抬出「十王爺」這個稱謂,對方就會嚇到,但他完全不受影響,眼神反而更狂野。
「妳是玉凝郡主?」原本高不可攀的稱呼,在他低沉慵懶的語調下變得平凡無奇。
朱玉凝的身體不由自主地打顫,光聽他的聲音就會覺得害怕。
「你已經知道我的身份,還不趕快放開我?」雖然害怕,她還是試圖表現出威嚴,再怎麼樣她都是堂堂郡主,絕不能讓人瞧不起。
然則烏又深並未放開她,而是皺起眉頭,回想宴會大廳上那些十王爺的未嫁女眷。
很顯然,十王爺那幾個被用來和親、待價而沽的女兒之中,並不包含這個女孩。她若不是不得十王爺的歡心,就是刻意被隱藏起來。而從女僕的話中可以推斷是後者,她不但被刻意保護,而且保護得非常嚴密。
朱玉凝趁著烏又深專心想事情的時候,狠狠從他的手咬下去,他直覺地鬆開手,朱玉凝連忙把握機會逃跑。
「小梅,快走!」朱玉凝顧不得穿鞋,抓住女僕的手就跑。
烏又深看著主僕兩人奔跑的背影,再看看手背上明顯的齒痕,她甚至還把他的手咬出血來。
這個小東西,還真是悍。
他抬起手,用舌頭舔被朱玉凝咬傷的地方,邊舔邊笑。
本以為今兒個注定是場無聊的宴會,沒想到會遇見這麼有趣的事。
抬起頭,兩眼閃閃發光。烏又深在心中暗暗決定,他和朱玉凝不會僅止於一場意外的相遇,他要擁有她。無論用什麼手段,他都非得到她不可!
下定決心後,烏又深朝宴會大廳走去。
「是烏將軍,烏將軍回來了!」
參與宴會的女眷,看見站在宴會大廳門口的烏又深,個個拿起手絹兒攢在胸口倒抽一口氣,要不就是忙著竊竊私語,目標全放在他一個人身上。
烏又深用他那雙銳利的眼睛,掃了所有女眷一遍,確定其中並沒有朱玉凝。
回想半個時辰以前,他同其它此番平定西北的有功戰士一道走進宴會場,迎接他們的是跳著袖舞的舞妓和吹奏著昇平調的樂師,當時他就知道十王爺此次設宴的目的並不單純,表面上是慰勞,其實是在招兵買馬,想要拉攏他們這些年輕將領,也好日後為他所利用。
半個時辰前--
「諸位將軍,你們辛苦了,老夫敬大家一杯。」
待所有人就座,十王爺拿起酒杯就跟他們先乾為敬。這對烏又深這群剛冒出頭的小將們來說,無疑是極大的榮耀,大夥兒於是紛紛拿起酒杯回敬十王爺。
「謝謝十王爺!」烏又深一口氣喝乾杯裡頭的酒,跟大家一同將酒杯放下。
十王爺此次宴請的將領不少,除了領頭的總兵,還有初次受封位階較低的將軍,只要是前途看俏的將官統統在受邀的行列之內,可見十王爺企圖心之旺盛。
十王爺和當今皇上不和,已是眾所皆知的事。現今朝中大臣分為兩派,一派擁護十王爺,另一派則是忠誠的保皇黨,堅決效忠現今在位的皇上。
兩派勢力互有消長,目前呈現拉鋸狀況。也因為如此,十王爺才急於拉攏他們這些小將,畢竟想要造反,沒有他們這些握有兵權的將領們幫忙是不可能成功的。大夥兒心知肚明,卻還是願意前來赴宴,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雞蛋不能只放在同一個籃子,可能的話,最好兩邊都押寶,就是這個道理。
「好說好說,大家客氣了。」十王爺笑嘻嘻,銳利的目光投向分坐兩排的將士,其中當然不乏年紀稍長的將領,但大部分都是還沒配親的年輕小將,這也是他此次設宴的目的。
「聽聞張將軍的手下個個驍勇善戰,這次大西北也是靠張將軍您這批手下守住的,才沒叫胡人侵犯邊界,老夫真是萬分佩服呀!」擒賊先擒王,十王爺第一個拉攏的對象便是身為總兵的張將軍,張將軍雖然只是加授定遠將軍,位階也只是從三品,但他屢屢建功,未來行情看俏,所帶領的手下連帶受到朝廷重視。
「承蒙十王爺看得起末將,末將萬分感激。」張將軍乃是聰明人,自然不會曲解十王爺的意思,在應對方面亦格外小心。
「張將軍太客氣了。」十王爺滿臉笑意,一手邀請大夥兒舉杯喝酒,另一手朝帳後揮手。底下年輕將領們的酒杯才拿到嘴邊,十王爺府的年輕女眷們便從紗帳後一個一個走出來。
「這些都是我未出嫁的女兒們,她們聽聞諸位將軍的英勇事跡,堅持一定要來向大夥兒致意,真拿她們沒辦法。」
十王爺話說得好聽,其實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的用意,十王爺想趁著這個機會來場相親大會,藉著此次機會,將女兒許配給在場的年輕將領,他日起兵造反時也有個後盾,教人不得不佩服他佈局之長遠,就某方面來說,這也只有老謀深算的十王爺才做得出來。
「不好意思,打擾了。」十王爺的眾女兒們皆是不同的妾所生,平心而論長得都不差,就算母親的出身再低,好歹也被稱為郡主,要她們下嫁給這些位階尚低的武將們,說實話是委屈她們。
七、八個郡主排排坐,風景煞是美好。
年輕將領們個個猛吞口水,睜大眼看著坐在十王爺後頭的各個郡主。從左邊第一位算起到右邊最後一位,每一位都是花樣年華,具有幾分姿色,這對剛從戰場歸來,還來不及尋花問柳的年輕將士們來說,無疑是最大的刺激,巴不得立刻跟她們親近說上幾句話。
十王爺這些雲英未嫁的女兒們,其實也是同樣心情。她們雖然貴為郡主,待嫁的心情卻跟一般市井小民並無二致,甚至更殷切。然而她們同時也明白自己身負重任,十王爺之所以擺出大陣仗,不顧顏面讓她們像是貨物待價而沽,無非是希望她們未來能在他的奪皇位大計上盡點兒心力,這個時候挑對人就顯得非常重要。
「各位,就讓小女們一起再敬大家一杯!」十王爺拿起注滿酒的酒杯,又是先乾為敬,他身後的郡主們隨後跟上,目光幾乎都飄往同一個方向。
「謝謝十王爺和各位郡主!」
雖說挑對人很重要,但人畢竟都是注重外表的。十王爺這七、八個女兒們,表面上是對每一位年輕將領施展風情,實際上注意力全集中在一個人身上,那就是烏又深。
天啊,怎麼會有這麼英挺的男人!
長期關在王府的深宅大院裡,接觸到的儘是男僕,再不就是兄長,這些懷春少女簡直是餓壞了。
只見她們的目光一個比一個熱烈,臉上的笑容一個比一個燦爛,手絹兒一個攢得比一個緊。她們的心口撲通撲通地跳,幻想烏又深那雙黑玉般的眼睛能夠深情凝望著她們,他那雙強壯的手臂能緊緊擁住她們,她們今生死而無憾。
更別提那俊美如刀鑿的五官。
啊!
眾女驚歎,對烏又深的渴望全寫在臉上,絲毫不見羞澀的表現,引起十王爺的注意。
「宋管家,坐在右邊最後一個位子的那個年輕小伙子是誰?」十王爺見狀招來管家問個清楚,管家連忙附耳。
「啟稟十王爺,那個年輕將軍名叫烏又深。」管家回道。「據說這次西北能打勝仗最大的功臣就數他,他剛授武略將軍,前途廣為各界看好。」
「這麼說,是個人才。」十王爺若有所思地看往烏又深的方向,他現在正缺人才,如果能以聯姻的方式將他收為己用,倒也不失為一個好方法。
「小的瞧各位郡主好像都很中意他,如果能將他招為儀賓,對王爺的登基大業會有很大幫助。」總管在一旁獻策,剛好正中十王爺的下懷。烏又深無論是相貌或是戰功,都是所有年輕將領之中最突出的,難怪郡主們為之傾倒。
「老夫也有此意。」十王爺相中烏又深,希望能招他為婿,正想開口說些客套話,烏又深這時突然推開座椅站起來。
「末將烏又深,因為不勝酒力,想到外頭透氣,請十王爺允許小的暫時告退。」
十王爺沒想到烏又深會突然間要求離席,但他既然開口也沒有理由不答應,只得笑著點頭。
「烏將軍快去快回,老夫還等著跟你敬酒呢!」十王爺客氣回道。
「是,謝謝十王爺。」烏又深朝十王爺拱手作揖之後,隨即當著一屋子的人面前離開宴會廳,留下一臉不捨的女眷,大家都巴不得能跟他出去,在紅花綠葉前談情說愛那該有多美好。
「十王爺,讓您見笑了,又深就是那個樣子,不懂得應對。」領頭的張將軍尷尬地跟十王爺道歉,十王爺搖搖頭。
「沒有的事兒,大家喝酒。」
於是,絲竹聲又響起,其中不乏郡主親自下場獻藝,目的無異是賓主盡歡。
烏又深板著一張臉來到後花園,如果可能的話,他真想馬上離開,也好過坐在宴會場上被待價而沽。
沒錯,十王爺那老奸巨猾的傢伙,正在評估他們這群年輕小將們的價值,而依十王爺的眼神來看,目前他的身價最高,極有可能是他第一個想拉攏的對象。
老實說,烏又深沒什麼國家觀念,保家衛國只不過是他獲得名聲和官位的手段,大明朝由誰來統治他一點也不在乎。
只要給他想要的,就算是要他把靈魂出賣給魔鬼他也照賣不誤,但前提要他願意。他不喜歡被人牽著鼻子走,更不喜歡像貨物一樣任人評頭論足。他的人生要由他自己掌握,看中的獵物要由他親自追逐,他不想借他人之手獲得成功。
長長地吐一口氣,烏又深實在不習慣這類交際應酬,叫他上戰場打仗還比較輕鬆些,他尤其厭惡那群女人,名為郡主,實則更像豺狼。
只是,很抱歉,他習慣當獵人,不喜歡當獵物。也不想沾惹朝綱上的一些是是非非,他只想痛痛快快的上場殺敵,靠他的雙手獲得他想獲得也該獲得的名和利。至於和十王爺聯姻?那就省了。他還沒有沒志氣到靠女人獲得榮華富貴,他要靠自己。
烏又深不知道躲在屋簷製造出來的陰影下多久,直到一串銀鈴似的笑聲打破沉默,他才意識到時間的流逝。
迎面而來的是一個如同白瓷捏造的女孩,她一邊奔跑,一邊回頭跟女僕做鬼臉,白瓷般的雙頰泛出紅暈,讓他聯想起櫻花的花瓣,是那麼地粉透。
他的胸口因為她的出現而鼓動著,喉嚨開始湧上一股熱烈。而隨著她的身影離他越來越近,他可以更清楚地看見她桃花一般紅艷的朱唇,瓜子般小巧的臉蛋,和晶燦的大眼。
她清脆的笑聲彷彿在昭告全天下:我來了。她恣意的奔跑,彷彿想一舉跑進他的懷抱,讓他不自覺地張開手臂。
她是他見過最美、長相最精緻的女孩。她要命地撥動他的心弦,讓他在這一刻陷入戀愛的深淵,更挑起他的慾望。
那是一股深沈的慾望,他會為了滿足那股慾望做任何事,即使要他殺人他也不會眨一下眼睛。
他於是從陰影中走出去,卻嚇壞了她,害她差點失足落水。
他大步一跨將她舉高至半空中,驚訝於她的嬌小和細緻,他只要隨便用力就能將她捏碎。
她驚魂未定地感謝他的幫忙,讓她免於掉落水池,但她同時要求他放開她,這是他萬萬做不到的事。
「妳說她叫什麼?」他急於知道她的名字、她的身份,於是轉頭問女僕。
「她、她是十王爺最疼愛的女兒玉凝郡主。」女僕用發抖的聲音說明女孩的身份,以為他會因此而打退堂鼓。
「妳是玉凝郡主?」他沒想到她是十王爺的女兒,因此愣了一下,卻被女孩逮到機會咬他的手背。
「小梅,快走!」她機靈地要發呆的女僕跟著她跑,他沒料到她會有這個舉動,也沒想過去追她。
對她,他另有打算,一旦讓他得知她的身份,他就非要到她不可。所以他又回到宴會大廳,面對一群如狼似虎的女人。
「烏將軍,你總算回來了,快請入座,老夫正巧有大事要宣佈。」十王爺這謊話說得輕巧,他明明就是在等烏又深回來,只是礙於其它將士的顏面,不好意思明說。
烏又深點點頭,挺直著身子入座。
面對烏又深高傲的態度,十王爺有些不快,雖說烏又深是他急於拉攏的對象,但他畢竟是王爺,理當對他有所敬畏才是。
「敢問十王爺,您有何大事宣佈呢?」張將軍是明眼人,和十王爺一搭一唱,唱戲唱得好不快活。
「老夫有感於諸位將軍保家衛國的英勇與忠誠,想把小女許配給諸位將軍,不知諸位將軍的意下如何?」十王爺也不囉唆,直接說出他今晚舉行晚宴的目的,只見眾小將們笑咧嘴,能夠跟王府攀親是作夢都想不到的事,怎能不教他們興奮呢?
「承蒙十王爺如此看重小的這群手下,小的代他們謝過了。」張將軍見此機不可失,連忙跟十王爺拱手作揖,底下的人馬上跟進。
「謝謝十王爺!」
「好說、好說。」十王爺注意到大家都露出興奮的表情,只有烏又深若有所思,似乎在算計著什麼。
「烏將軍,不知道老夫的這些女兒之中,可有你看中意的?」十王爺雖然對烏又深傲慢的態度不滿,仍是第一個詢問烏又深,可見他有多急著與他結盟。
「啟稟王爺,在座諸位郡主皆蕙質蘭心、嬌俏動人,但末將屬意的對象並不在其中。」烏又深站起來回十王爺的話,挺拔的身材、非凡的氣度看得眾女眷的口水都快掉下來,好希望他能點中自己。
「你屬意的對象不在其中?」十王爺聞言愣了一下,他所有年輕未嫁的女兒幾乎都在宴會大廳上,沒有遺漏誰。
「是的,十王爺。」烏又深篤定地回道。「小的想迎娶玉凝郡主,還望十王爺成全。」
隨著烏又深提出的大膽要求,現場響起一陣陣的抽氣聲,只要是十王爺府上的人都知道十王爺有多疼愛朱玉凝這個小女兒,他不可能將她許配給烏又深這種地位低下的武官。
「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跟老夫提出這個要求!」十王爺果然反應激烈,氣得臉都紅起來。
「也許十王爺會覺得是末將高攀。」烏又深冷靜地反駁。「但末將以為十王爺今日設宴的目的既是拉攏咱們為您賣命,就不該將最好的藏起來。」
「你竟然敢指責老夫?!」十王爺大怒。
「末將只是懇求您將玉凝郡主許配給末將,沒有任何激怒您的意思。」烏又深仍維持一貫傲慢與冷靜,十王爺的火氣並沒有因為他謙遜的語氣而消除,火氣反而越來越大。
「你是如何得知玉凝?」他將她保護得密不透風,除了少數幾人能與她接觸之外,幾乎從不碰觸外人,可這個姓烏的小子居然知道十王爺府上還有這麼一個郡主。
「這點不勞十王爺操心,末將自有辦法。」烏又深回想起朱玉凝踢水的頑皮模樣,不禁微笑。「只要十王爺肯將玉凝郡主許配給末將,末將願意為您做任何事。」包括奪皇位。
「想都別想!」十王爺生氣的拒絕。「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來歷,一個在深山曠野打獵捕魚出身的山林野夫也想娶我心愛的女兒,下輩子都不可能!」
顯然十王爺趁著烏又深不在廳上的時候,將他的底子都摸透了,並且不吝於當眾宣佈讓大家知道。
烏又深的雙頰因為十王爺的羞辱而頻頻抽搐,眼睛危險地瞇起來。沒錯!他既未生在將軍世家,只是一個打從偏遠山林來的窮小子,一度連飯都吃不飽,但他還是挺過來了,並用自己的雙手殺出一條血路。在軍中,和他一樣出身低賤的武將比比皆是,他從來也不覺得自己的出身有什麼不妥,但換到這座雕樑畫棟的十王爺府就是不行!
「末將是真心喜歡玉凝郡主。」他每一個字都是咬牙說出。
「憑你也敢說喜歡我女兒,笑話!」十王爺的回答每一個字都由鼻孔冷哼,足見他有多瞧不起烏又深的出身。
「您會後悔的。」沒有人可以當眾侮辱他讓他下不了台,這個仇他非報不可。
「我等著看你有什麼本事讓我後悔。」十王爺原本就對烏又深的態度很有意見,如今他又膽敢說要娶朱玉凝,更加深十王爺的怒氣,就算他想拉攏將領也不差烏又深一個,他絕不讓烏又深碰他心愛的女兒!
「十王爺,請息怒……」
「末將告辭了。」烏又深受夠了十王爺的侮辱,也看清再待下去無益,十王爺不可能答應將朱玉凝許配給他,他想滿足願望,得另想辦法。
「又深--」
「可惡!」
張將軍慌張的呼喚聲和十王爺的怒斥聲同時響起,宴會大廳的氣氛頓時變得極為尷尬。
對於烏又深而言,今天的羞辱只是開始,他不會讓他和朱玉凝的邂逅就此結束。
緊緊握住雙拳,烏又深發誓一定要得到朱玉凝!
然則烏又深並未放開她,而是皺起眉頭,回想宴會大廳上那些十王爺的未嫁女眷。
很顯然,十王爺那幾個被用來和親、待價而沽的女兒之中,並不包含這個女孩。她若不是不得十王爺的歡心,就是刻意被隱藏起來。而從女僕的話中可以推斷是後者,她不但被刻意保護,而且保護得非常嚴密。
朱玉凝趁著烏又深專心想事情的時候,狠狠從他的手咬下去,他直覺地鬆開手,朱玉凝連忙把握機會逃跑。
「小梅,快走!」朱玉凝顧不得穿鞋,抓住女僕的手就跑。
烏又深看著主僕兩人奔跑的背影,再看看手背上明顯的齒痕,她甚至還把他的手咬出血來。
這個小東西,還真是悍。
他抬起手,用舌頭舔被朱玉凝咬傷的地方,邊舔邊笑。
本以為今兒個注定是場無聊的宴會,沒想到會遇見這麼有趣的事。
抬起頭,兩眼閃閃發光。烏又深在心中暗暗決定,他和朱玉凝不會僅止於一場意外的相遇,他要擁有她。無論用什麼手段,他都非得到她不可!
下定決心後,烏又深朝宴會大廳走去。
「是烏將軍,烏將軍回來了!」
參與宴會的女眷,看見站在宴會大廳門口的烏又深,個個拿起手絹兒攢在胸口倒抽一口氣,要不就是忙著竊竊私語,目標全放在他一個人身上。
烏又深用他那雙銳利的眼睛,掃了所有女眷一遍,確定其中並沒有朱玉凝。
回想半個時辰以前,他同其它此番平定西北的有功戰士一道走進宴會場,迎接他們的是跳著袖舞的舞妓和吹奏著昇平調的樂師,當時他就知道十王爺此次設宴的目的並不單純,表面上是慰勞,其實是在招兵買馬,想要拉攏他們這些年輕將領,也好日後為他所利用。
半個時辰前--
「諸位將軍,你們辛苦了,老夫敬大家一杯。」
待所有人就座,十王爺拿起酒杯就跟他們先乾為敬。這對烏又深這群剛冒出頭的小將們來說,無疑是極大的榮耀,大夥兒於是紛紛拿起酒杯回敬十王爺。
「謝謝十王爺!」烏又深一口氣喝乾杯裡頭的酒,跟大家一同將酒杯放下。
十王爺此次宴請的將領不少,除了領頭的總兵,還有初次受封位階較低的將軍,只要是前途看俏的將官統統在受邀的行列之內,可見十王爺企圖心之旺盛。
十王爺和當今皇上不和,已是眾所皆知的事。現今朝中大臣分為兩派,一派擁護十王爺,另一派則是忠誠的保皇黨,堅決效忠現今在位的皇上。
兩派勢力互有消長,目前呈現拉鋸狀況。也因為如此,十王爺才急於拉攏他們這些小將,畢竟想要造反,沒有他們這些握有兵權的將領們幫忙是不可能成功的。大夥兒心知肚明,卻還是願意前來赴宴,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雞蛋不能只放在同一個籃子,可能的話,最好兩邊都押寶,就是這個道理。
「好說好說,大家客氣了。」十王爺笑嘻嘻,銳利的目光投向分坐兩排的將士,其中當然不乏年紀稍長的將領,但大部分都是還沒配親的年輕小將,這也是他此次設宴的目的。
「聽聞張將軍的手下個個驍勇善戰,這次大西北也是靠張將軍您這批手下守住的,才沒叫胡人侵犯邊界,老夫真是萬分佩服呀!」擒賊先擒王,十王爺第一個拉攏的對象便是身為總兵的張將軍,張將軍雖然只是加授定遠將軍,位階也只是從三品,但他屢屢建功,未來行情看俏,所帶領的手下連帶受到朝廷重視。
「承蒙十王爺看得起末將,末將萬分感激。」張將軍乃是聰明人,自然不會曲解十王爺的意思,在應對方面亦格外小心。
「張將軍太客氣了。」十王爺滿臉笑意,一手邀請大夥兒舉杯喝酒,另一手朝帳後揮手。底下年輕將領們的酒杯才拿到嘴邊,十王爺府的年輕女眷們便從紗帳後一個一個走出來。
「這些都是我未出嫁的女兒們,她們聽聞諸位將軍的英勇事跡,堅持一定要來向大夥兒致意,真拿她們沒辦法。」
十王爺話說得好聽,其實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的用意,十王爺想趁著這個機會來場相親大會,藉著此次機會,將女兒許配給在場的年輕將領,他日起兵造反時也有個後盾,教人不得不佩服他佈局之長遠,就某方面來說,這也只有老謀深算的十王爺才做得出來。
「不好意思,打擾了。」十王爺的眾女兒們皆是不同的妾所生,平心而論長得都不差,就算母親的出身再低,好歹也被稱為郡主,要她們下嫁給這些位階尚低的武將們,說實話是委屈她們。
七、八個郡主排排坐,風景煞是美好。
年輕將領們個個猛吞口水,睜大眼看著坐在十王爺後頭的各個郡主。從左邊第一位算起到右邊最後一位,每一位都是花樣年華,具有幾分姿色,這對剛從戰場歸來,還來不及尋花問柳的年輕將士們來說,無疑是最大的刺激,巴不得立刻跟她們親近說上幾句話。
十王爺這些雲英未嫁的女兒們,其實也是同樣心情。她們雖然貴為郡主,待嫁的心情卻跟一般市井小民並無二致,甚至更殷切。然而她們同時也明白自己身負重任,十王爺之所以擺出大陣仗,不顧顏面讓她們像是貨物待價而沽,無非是希望她們未來能在他的奪皇位大計上盡點兒心力,這個時候挑對人就顯得非常重要。
「各位,就讓小女們一起再敬大家一杯!」十王爺拿起注滿酒的酒杯,又是先乾為敬,他身後的郡主們隨後跟上,目光幾乎都飄往同一個方向。
「謝謝十王爺和各位郡主!」
雖說挑對人很重要,但人畢竟都是注重外表的。十王爺這七、八個女兒們,表面上是對每一位年輕將領施展風情,實際上注意力全集中在一個人身上,那就是烏又深。
天啊,怎麼會有這麼英挺的男人!
長期關在王府的深宅大院裡,接觸到的儘是男僕,再不就是兄長,這些懷春少女簡直是餓壞了。
只見她們的目光一個比一個熱烈,臉上的笑容一個比一個燦爛,手絹兒一個攢得比一個緊。她們的心口撲通撲通地跳,幻想烏又深那雙黑玉般的眼睛能夠深情凝望著她們,他那雙強壯的手臂能緊緊擁住她們,她們今生死而無憾。
更別提那俊美如刀鑿的五官。
啊!
眾女驚歎,對烏又深的渴望全寫在臉上,絲毫不見羞澀的表現,引起十王爺的注意。
「宋管家,坐在右邊最後一個位子的那個年輕小伙子是誰?」十王爺見狀招來管家問個清楚,管家連忙附耳。
「啟稟十王爺,那個年輕將軍名叫烏又深。」管家回道。「據說這次西北能打勝仗最大的功臣就數他,他剛授武略將軍,前途廣為各界看好。」
「這麼說,是個人才。」十王爺若有所思地看往烏又深的方向,他現在正缺人才,如果能以聯姻的方式將他收為己用,倒也不失為一個好方法。
「小的瞧各位郡主好像都很中意他,如果能將他招為儀賓,對王爺的登基大業會有很大幫助。」總管在一旁獻策,剛好正中十王爺的下懷。烏又深無論是相貌或是戰功,都是所有年輕將領之中最突出的,難怪郡主們為之傾倒。
「老夫也有此意。」十王爺相中烏又深,希望能招他為婿,正想開口說些客套話,烏又深這時突然推開座椅站起來。
「末將烏又深,因為不勝酒力,想到外頭透氣,請十王爺允許小的暫時告退。」
十王爺沒想到烏又深會突然間要求離席,但他既然開口也沒有理由不答應,只得笑著點頭。
「烏將軍快去快回,老夫還等著跟你敬酒呢!」十王爺客氣回道。
「是,謝謝十王爺。」烏又深朝十王爺拱手作揖之後,隨即當著一屋子的人面前離開宴會廳,留下一臉不捨的女眷,大家都巴不得能跟他出去,在紅花綠葉前談情說愛那該有多美好。
「十王爺,讓您見笑了,又深就是那個樣子,不懂得應對。」領頭的張將軍尷尬地跟十王爺道歉,十王爺搖搖頭。
「沒有的事兒,大家喝酒。」
於是,絲竹聲又響起,其中不乏郡主親自下場獻藝,目的無異是賓主盡歡。
烏又深板著一張臉來到後花園,如果可能的話,他真想馬上離開,也好過坐在宴會場上被待價而沽。
沒錯,十王爺那老奸巨猾的傢伙,正在評估他們這群年輕小將們的價值,而依十王爺的眼神來看,目前他的身價最高,極有可能是他第一個想拉攏的對象。
老實說,烏又深沒什麼國家觀念,保家衛國只不過是他獲得名聲和官位的手段,大明朝由誰來統治他一點也不在乎。
只要給他想要的,就算是要他把靈魂出賣給魔鬼他也照賣不誤,但前提要他願意。他不喜歡被人牽著鼻子走,更不喜歡像貨物一樣任人評頭論足。他的人生要由他自己掌握,看中的獵物要由他親自追逐,他不想借他人之手獲得成功。
長長地吐一口氣,烏又深實在不習慣這類交際應酬,叫他上戰場打仗還比較輕鬆些,他尤其厭惡那群女人,名為郡主,實則更像豺狼。
只是,很抱歉,他習慣當獵人,不喜歡當獵物。也不想沾惹朝綱上的一些是是非非,他只想痛痛快快的上場殺敵,靠他的雙手獲得他想獲得也該獲得的名和利。至於和十王爺聯姻?那就省了。他還沒有沒志氣到靠女人獲得榮華富貴,他要靠自己。
烏又深不知道躲在屋簷製造出來的陰影下多久,直到一串銀鈴似的笑聲打破沉默,他才意識到時間的流逝。
迎面而來的是一個如同白瓷捏造的女孩,她一邊奔跑,一邊回頭跟女僕做鬼臉,白瓷般的雙頰泛出紅暈,讓他聯想起櫻花的花瓣,是那麼地粉透。
他的胸口因為她的出現而鼓動著,喉嚨開始湧上一股熱烈。而隨著她的身影離他越來越近,他可以更清楚地看見她桃花一般紅艷的朱唇,瓜子般小巧的臉蛋,和晶燦的大眼。
她清脆的笑聲彷彿在昭告全天下:我來了。她恣意的奔跑,彷彿想一舉跑進他的懷抱,讓他不自覺地張開手臂。
她是他見過最美、長相最精緻的女孩。她要命地撥動他的心弦,讓他在這一刻陷入戀愛的深淵,更挑起他的慾望。
那是一股深沉的慾望,他會為了滿足那股慾望做任何事,即使要他殺人他也不會眨一下眼睛。
他於是從陰影中走出去,卻嚇壞了她,害她差點失足落水。
他大步一跨將她舉高至半空中,驚訝於她的嬌小和細緻,他只要隨便用力就能將她捏碎。
她驚魂未定地感謝他的幫忙,讓她免於掉落水池,但她同時要求他放開她,這是他萬萬做不到的事。
「你說她叫什麼?」他急於知道她的名字、她的身份,於是轉頭問女僕。
「她、她是十王爺最疼愛的女兒玉凝郡主。」女僕用發抖的聲音說明女孩的身份,以為他會因此而打退堂鼓。
「你是玉凝郡主?」他沒想到她是十王爺的女兒,因此愣了一下,卻被女孩逮到機會咬他的手背。
「小梅,快走!」她機靈地要發呆的女僕跟著她跑,他沒料到她會有這個舉動,也沒想過去追她。
對她,他另有打算,一旦讓他得知她的身份,他就非要到她不可。所以他又回到宴會大廳,面對一群如狼似虎的女人。
「烏將軍,你總算回來了,快請入座,老夫正巧有大事要宣佈。」十王爺這謊話說得輕巧,他明明就是在等烏又深回來,只是礙於其它將士的顏面,不好意思明說。
烏又深點點頭,挺直著身子入座。
面對烏又深高傲的態度,十王爺有些不快,雖說烏又深是他急於拉攏的對象,但他畢竟是王爺,理當對他有所敬畏才是。
「敢問十王爺,您有何大事宣佈呢?」張將軍是明眼人,和十王爺一搭一唱,唱戲唱得好不快活。
「老夫有感於諸位將軍保家衛國的英勇與忠誠,想把小女許配給諸位將軍,不知諸位將軍的意下如何?」十王爺也不囉唆,直接說出他今晚舉行晚宴的目的,只見眾小將們笑咧嘴,能夠跟王府攀親是作夢都想不到的事,怎能不教他們興奮呢?
「承蒙十王爺如此看重小的這群手下,小的代他們謝過了。」張將軍見此機不可失,連忙跟十王爺拱手作揖,底下的人馬上跟進。
「謝謝十王爺!」
「好說、好說。」十王爺注意到大家都露出興奮的表情,只有烏又深若有所思,似乎在算計著什麼。
「烏將軍,不知道老夫的這些女兒之中,可有你看中意的?」十王爺雖然對烏又深傲慢的態度不滿,仍是第一個詢問烏又深,可見他有多急著與他結盟。
「啟稟王爺,在座諸位郡主皆蕙質蘭心、嬌俏動人,但末將屬意的對象並不在其中。」烏又深站起來回十王爺的話,挺拔的身材、非凡的氣度看得眾女眷的口水都快掉下來,好希望他能點中自己。
「你屬意的對象不在其中?」十王爺聞言愣了一下,他所有年輕未嫁的女兒幾乎都在宴會大廳上,沒有遺漏誰。
「是的,十王爺。」烏又深篤定地回道。「小的想迎娶玉凝郡主,還望十王爺成全。」
隨著烏又深提出的大膽要求,現場響起一陣陣的抽氣聲,只要是十王爺府上的人都知道十王爺有多疼愛朱玉凝這個小女兒,他不可能將她許配給烏又深這種地位低下的武官。
「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跟老夫提出這個要求!」十王爺果然反應激烈,氣得臉都紅起來。
「也許十王爺會覺得是末將高攀。」烏又深冷靜地反駁。「但末將以為十王爺今日設宴的目的既是拉攏咱們為您賣命,就不該將最好的藏起來。」
「你竟然敢指責老夫?!」十王爺大怒。
「末將只是懇求您將玉凝郡主許配給末將,沒有任何激怒您的意思。」烏又深仍維持一貫傲慢與冷靜,十王爺的火氣並沒有因為他謙遜的語氣而消除,火氣反而越來越大。
「你是如何得知玉凝?」他將她保護得密不透風,除了少數幾人能與她接觸之外,幾乎從不碰觸外人,可這個姓烏的小子居然知道十王爺府上還有這麼一個郡主。
「這點不勞十王爺操心,末將自有辦法。」烏又深回想起朱玉凝踢水的頑皮模樣,不禁微笑。「只要十王爺肯將玉凝郡主許配給末將,末將願意為您做任何事。」包括奪皇位。
「想都別想!」十王爺生氣的拒絕。「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來歷,一個在深山曠野打獵捕魚出身的山林野夫也想娶我心愛的女兒,下輩子都不可能!」
顯然十王爺趁著烏又深不在廳上的時候,將他的底子都摸透了,並且不吝於當眾宣佈讓大家知道。
烏又深的雙頰因為十王爺的羞辱而頻頻抽搐,眼睛危險地瞇起來。沒錯!他既未生在將軍世家,只是一個打從偏遠山林來的窮小子,一度連飯都吃不飽,但他還是挺過來了,並用自己的雙手殺出一條血路。在軍中,和他一樣出身低賤的武將比比皆是,他從來也不覺得自己的出身有什麼不妥,但換到這座雕樑畫棟的十王爺府就是不行!
「末將是真心喜歡玉凝郡主。」他每一個字都是咬牙說出。
「憑你也敢說喜歡我女兒,笑話!」十王爺的回答每一個字都由鼻孔冷哼,足見他有多瞧不起烏又深的出身。
「您會後悔的。」沒有人可以當眾侮辱他讓他下不了台,這個仇他非報不可。
「我等著看你有什麼本事讓我後悔。」十王爺原本就對烏又深的態度很有意見,如今他又膽敢說要娶朱玉凝,更加深十王爺的怒氣,就算他想拉攏將領也不差烏又深一個,他絕不讓烏又深碰他心愛的女兒!
「十王爺,請息怒……」
「末將告辭了。」烏又深受夠了十王爺的侮辱,也看清再待下去無益,十王爺不可能答應將朱玉凝許配給他,他想滿足願望,得另想辦法。
「又深--」
「可惡!」
張將軍慌張的呼喚聲和十王爺的怒斥聲同時響起,宴會大廳的氣氛頓時變得極為尷尬。
對於烏又深而言,今天的羞辱只是開始,他不會讓他和朱玉凝的邂逅就此結束。
緊緊握住雙拳,烏又深發誓一定要得到朱玉凝!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0-11-28 00:34:08
第二章
事隔多日,烏又深憑藉著一次又一次的戰功,升至廣威將軍。
「將軍,再過兩個時辰軍隊就要出發了,請您穿上戰袍。」烏又深最信任的副將,在大軍即將出發至戰場前,將頭盔及戰袍送到烏又深的房間,恭敬地請他穿上。
烏又深從椅子上站起來,張開手腳讓手下幫他穿戰袍,一邊望向窗外的庭園,低聲問副將。「元春,你覺得我這屋子還能住多久?」
名叫元春的副將,往窗外瞥了一眼,遲疑的回道:「至少可以住到您又立下更大的戰功回來。」
副將的回答讓烏又深滿意地勾起嘴角,這已經是他這一年來更換的第二座府宅,規模一次比一次大,佔地一次比一次廣。
「如果這次我能凱旋回朝,應該可以升到從三品。」正好和張將軍同位階。
「可能不止。」副將推斷。「依您目前深受皇上的信賴來看,這次若是又成功擊退敵人,想要升到正三品也不成問題。」
這一年來烏又深的官階可說是三級跳,從原來的從五品晉陞為現在的正四品。
而依照邊防繁忙的程度來看,他若一直持續打勝仗,總有一天會升為龍虎將軍,位居二品,掌握真正的兵權。
「如此一來,可就對不起張將軍了。」烏又深嘴裡雖然這麼說,心裡卻對提攜他的恩人沒有一絲抱歉。怎麼說他也貢獻不少戰功讓長官去奏功,也該是為自己打算的時候了,再說自從一年前在十王爺府不歡而散以後,張將軍就對他有諸多抱怨,兩人越來越不合。
「我想他老人家心裡也有數,要不然也不會處處為難您了。」軍中的爭鬥常常是赤裸裸的,老將怕新人冒出頭,一心想把他們壓回原來的小跟班,但這卻是不可能的事,至少烏又深就不可能被壓制。
「這次還是張將軍擔任總兵,但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了,下次,我不會讓他再有領兵作戰的機會。」他要在這次戰役中徹底擊垮張將軍,教張將軍認清楚,跟他作對絕不會有好下場。
「屬下相信您一定做得到。」追隨烏又深多年,元春知道烏又深在戰場上有多勇猛,如果不是他的鋒芒畢露藏不住,張將軍早就想辦法把他幹掉了。
烏又深滿意地點點頭,在副將的幫忙下著好戎裝,拿起桌上的刀插進腰際的繫帶,準備到軍營報到。
副將這時面露遲疑的表情,似乎有話想告訴烏又深,卻又考慮該不該開口。
「元春,有事嗎?」烏又深不愧是和元春同時入營從軍的好兄弟,一眼就看出他不對勁。
「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說。」副將為難地回道,一邊轉頭看天色。
「什麼事?」烏又深皺眉,很少看到元春如此侷促不安。
「將軍曾吩咐屬下派人盯著十王爺府,特別是有關玉凝郡主的任何消息,都要向您報告。」副將才提起朱玉凝,烏又深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原本懶散的語氣頓時變得急促。
「沒錯,她怎麼了?」不會是生病了吧!
「玉凝郡主此刻正在隆福寺……」
「什麼,她現在人在隆福寺?」烏又深一聽見朱玉凝此刻竟然就距離他幾條街之遙,激動到無以復加。
「是的,將軍。」副將答道。「郡主此刻正在隆福寺進香。」
這對烏又深來說無疑是天大的好消息,朱玉凝一向被保護得非常嚴密,連想探知她的近況都不容易,況且是見到她的人,他一定要把握這個難得的機會。
「將軍,您不會是想去見玉凝郡主吧?」副將的臉色沉重,他就怕烏又深會這樣,所以才遲疑。
「當然。」烏又深的臉上儘是興奮之情。「我一定要去見她,你別想攔我。」
「但是集合時間快到了,你若是因此趕不及和大夥兒一起出發,張將軍一定會以軍紀嚴治你,又深,你要三思啊!」眼看著烏又深即將做出糊塗事,副將也顧不了位階之分,直接叫他的名字。
「你放心,我會在軍隊出發前回到軍營。」烏又深非去不可。
「乂深,你冷靜一點!」副將真的很替他擔心。「雖然隆福寺離此處不遠,但距離軍營卻有一段不算短的路程,我怕你無法在時間內趕到軍營!」
「我會趕到的!」烏又深不斷重複這一句話。
「萬一你無法在時間內趕到,你知道會有什麼樣的下場嗎?」別說陞官,恐怕連現在的位置都不保,張將軍可是很樂意親手除掉他。
「我知道會有什麼下場。」烏又深比誰都清楚。「但我還是要去!」就算他會因此而受到軍紀嚴懲,他也甘之如飴。
「又深!」他怎麼這麼想不開?
「別再勸我了,元春。」烏又深的眼裡充滿赤裸裸的慾望。「你知道我是多麼想她。」
是的,他知道。和烏又深一同在沙場上出生入死多年,元春怎麼會不明白烏又深是個多麼執著瘋狂的人?正是因為這份堅執,造就了現在的他,從另一方面來看,也是拜朱玉凝所賜,如果不是為了得到她,又深不會這麼拚命。
「看來我攔不了你。」元春苦笑。「我先到軍營等你,答應我,你一定會跟咱們一起出發。」
「我答應。」烏又深雖然點頭,但元春只要看他急切的表情,就知道他已經豁出去,只要朱玉凝稍稍對他表現出一絲好感,他極可能會因為留戀而趕不及和大家一起上戰場,稱了張將軍的意。
「我走了。」烏又深連頭盔都沒戴,就匆匆忙忙往馬廄奔去,元春只能搖頭。
他不明白,存在於烏又深內心的那種感情是如何的狂熱?可以讓他像撲火的飛蛾,即使明知可能會因為愛上朱玉凝而燃燒殆盡,依然義無反顧地向她飛去,這是什麼樣的感情,什麼樣的道理?
他不懂,真的不懂。
拿起烏又深忘了帶走的頭盔,元春只能歎息。
僅是驚鴻一瞥,竟能在又深的心湖上掀起這麼大波瀾,朱玉凝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女孩?
裊裊的煙霧,包圍著朱玉凝精巧的臉蛋,襯得她有如下凡的仙子。
她手持三炷清香,虔誠地向釋迦牟尼佛祈禱,乞求佛祖能保佑她的爹親身體健康,一切順利。
拜完佛祖後,朱玉凝將手中的香交由女僕代為插進香爐,自己則是雙手合十再拜佛祖,同時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小梅,你能不能去幫我取佛書?」她一臉抱歉的看向女僕。「我把佛書遺忘在轎子裡了,你去幫我拿過來,我想放在桌上供奉,請佛祖為我加持。」這是她來隆福寺最重要的目的,她卻差點給忘了,真是不應該。
「是,小梅這就去拿。」女僕理所當然的點頭,腳才朝佛殿大門口跨出去兩步,立刻又轉回來。
「可是,小姐。」女僕打量空無一人的大殿,極為不安。「您看這大殿空蕩蕩的,只留下您一個人在這兒,小的實在不放心。」
「沒有什麼好擔心的。」朱玉凝安慰女僕。「這兒並非人人都能進來,再說,爹也已經派人保護,你就別庸人自擾了。」
「說是這麼說,但是……」小梅就是不放心,雖說王爺派了多位護院隨她們前來進香,但礙於禮節,這些護院也只能在殿外守候,若是有個萬一,根本來不及搭救。
「快去,爹不許我外出太久,你若是繼續再耽擱下去,咱們可就白來一趟。」
她今天說什麼也要把她念了一百零八遍的佛經供獻給佛祖,請佛祖保佑爹老人家平安。
「好吧,小姐。」女僕認輸,朱玉凝實在太固執了。「小梅去去就來,您好好待在大殿,別又亂跑。」小梅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朱玉凝又一時興起四處亂逛,她這個做下人的可會吃不消。
「得了得了,你快去吧!」朱玉凝就怕貼身女僕碎碎念,總覺得小梅比她娘還煩人,她娘還沒有小梅這麼會管她呢!
一想起自個兒的親娘,朱玉凝就覺得悲傷,她的娘親在五年前撒手人寰,當時她才十三歲,如今已是二九年華的少女。
或許也因為如此,爹才會特別疼愛她,因為她長得跟娘很像,而爹說過,他這一生最愛的女人就是娘了。
想起十王爺是如何細心呵護自己,朱玉凝馬上又停止悲傷,換上一張笑臉。
對,她今兒個是來為爹祈福的,她不能讓佛祖看見她悲傷的表情,要開心點兒才是。
朱玉凝打算再點上三炷清香,跪下來潛心為十王爺祈福,大殿離轎子停放的地方有一段不算短的距離,不如趁女僕為她取佛書的空檔,好好跟佛祖說些內心話,省得女僕老愛在旁邊偷聽。
她笨拙地從香籃裡取出三炷香,正想拿到一旁的油燈點上時,突然有一道龐大的身影擋住她的去路。
朱玉凝驚訝地抬頭,赫見烏又深如刀鑿的俊臉,在燈火的照耀下,半暗半明有如地獄來的羅剎。
「你、你怎麼會在這兒?」她直覺地往後退一步,跟他保持距離,免得被他莫名推下地獄的深淵。
「你還記得我?」烏又深低沉的聲音宛如暮鼓,每一個字都重重敲在她的胸口,讓她好想逃。
朱玉凝點點頭,心想她不可能忘得了他這樣的男人,他給人一股很大的壓迫感,壓得她喘不過氣。
「我是來見你的。」她的回答讓他的心無比的雀躍,她還記得他,她還記得他這個僅有一面之緣的男人!這是否代表她對他其實也有感覺?
「看你一身軍服,應該是要出征了。」朱玉凝打量烏又深的裝扮,猜想他可能要上戰場,最近西北戰事吃緊,經常在打仗,卻也給他更多立戰功的機會。
「沒錯,再過一個時辰,我就得和軍隊一起出發上西北打仗,我是特地來見你的。」他一再表明他的立場,朱玉凝除了害怕還有疑惑,他們只見過一次面,而且過程不算愉快,他為什麼對她窮追不捨?
「你怎麼知道我在隆福寺?」她故意忽視他的話,怕一旦問他會引來更瘋狂的答案,她承受不起。
「只要派人盯梢就能知道,這不是一件難事。」他有的是手下和銀兩,只怕她不出門,一旦出了十王爺府的大門,就是他的天下,再遠的地方他都會趕到。
「你跟蹤我?」朱玉凝無法想像竟有人無恥到以監視她為樂,太過分了。
「我只是想見你而已。」他對自己做的事沒有絲毫悔意,任何一個見不到心上人的男人都會這麼做。
「你為什麼想見我?」她不想問這個問題,卻又非問不可。
「因為我想要你。」他說。
「什麼?」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想要你。」他每一個字都說得鏗鏘有力,語調不特別輕佻,朱玉凝驚訝到幾乎說不出話。
「你、你怎麼敢這麼大膽?」對她說出這種話。「我可是郡主!」十王爺最疼愛的女兒……
「郡主又怎麼樣?」他向來以大膽著稱。「在我眼中,你只是一個女人。」
「你太無禮了。」她不敢相信他的言論可以狂妄到這種地步。
「『禮節』這兩個字是說給一般老百姓聽的,我從來不在乎那玩意兒,你也別想要我遵守。」他拿走她手上的香,準確丟進供桌前的大香爐,無禮可見一斑。
「你想幹什麼?」她連連退後,卻仍然躲不過他隨之而來的龐大身影和他專注的眼神。
「你說呢?」他傭懶曖昧的語調,說明他隨時會做出比言語更大膽無禮的舉動,朱玉凝簡直快嚇壞了。
「你再靠近我,我就要叫嘍!」她緊張地東張西望,就是找不到半個守衛,為了方便她上香,寺方刻意清場,沒想到反而給了他下手的機會。
「你叫啊!」他一點兒也不怕。「反正我已經豁出去了,你就算是把整個順天府的官兵都找來,我也不在乎。」
他是真的不在乎,他的眼神表現得再清楚不過--他是認真的。
朱玉凝從來沒有見過像他這樣的男人,根本不知道怎麼處理眼前的情況,真的放聲尖叫嗎?
「你叫啊,你為什麼不叫?」他彷彿是在測試她的決心似地,一步一步朝她走近,儘管她很想尖叫,喉嚨卻好像被什麼卡住一樣叫不出聲。
她如果大聲呼喚大殿外的護衛,他們一定會立即向她奔來,寺內的和尚一定也會如潮水般湧入大殿,不怕制伏不了他。
可她又怕,一旦他私闖隆福寺的事被發現,朝廷饒不了他,因此而猶豫不決。
烏又深一看見她遲疑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贏了。他賭她對他也有感覺,賭她也和他一樣忘不了那次邂逅,而他賭對了。如果她的內心真的如她的眼神表現出來那麼害怕,那麼她此刻就該放聲大叫,而不是一臉迷惘地看著他。
「如果你不行動,那麼我要行動了。」他最後一次警告她。
「什麼?」她聽不懂他的意思,他也不打算說明,直接抓住她的手腕,將她拉進懷中低頭吻她。
櫻唇不期然遭到壓迫,烏又深的吻是大膽的、是霸道的。朱玉凝沒料到他會突然吻她--不,她壓根兒沒想到居然有人敢碰她,而且當著至高無上的釋迦牟尼佛的面前,他實在太狂妄了。
他是狂妄。
熱烈地吸吮她的朱唇,霸道地用舌尖撬開她的小嘴,此時此刻,神佛他不放在眼裡,羅剎可以閃到一邊去,誰都不能阻止他探索她的芳腔!
朱玉凝可以感覺到自己口中的芳香被他吸走,但止於淺嘗對他來說顯然不夠,他不斷深入她芳腔的舌頭,彷彿要將她的靈魂吸走似地一直壓迫她的嫩舌,時時還勾引與他嬉戲。朱玉凝嚇壞了,身體一直掙扎往後退,但烏又深不讓她逃脫,她只好乘隙咬破他的下唇,烏又深的下唇頓時血流如注。
「這是你第二次咬我。」他放開她,用手摸被咬傷的地方,依然流血不止,可見她皎得有多用力。
「你太過分了。」她渾身發抖地與他拉開一段距離,開始後悔自己沒有喊人,他才敢亂來。
「我只是想要你。」他不知道自己哪裡有錯,他唯一的錯是喜歡上她,為她而瘋狂。
「我永遠都不可能是你的,你最好死了這條心。」她搖頭,受不了他的執著,她甚至不明白他為何而執著。
「你一定會是我的。」他的執著教人不寒而慄,朱玉凝簡直快瘋了。
「我是十王爺的女兒,你無法碰我一根寒毛!」說到最後,她只好用父親做擋箭牌,只求擋得住他執著的眼神。
「……你一定會是我的,我跟你保證。」他的決心誰都無法阻擋,包括十王爺。
烏又深說完這句話以後,就轉身跳出窗戶離開大殿。殿外的小梅遠遠聽見朱玉凝的怒吼聲,趕緊衝進大殿,只看見朱玉凝臉色慘白地望著她。
「郡主,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怎麼一直發抖?」被朱玉凝的臉色嚇著,小梅丟下手中的佛書,飛奔至朱玉凝身邊驚慌地問她。
朱玉凝連續做了好幾次深呼吸,才慢慢鎮定下來,聲音微顫的回道。
「沒什麼,只是遇見一頭野獸。」他的眼神、他的表情都像一頭捕捉獵物的豹子,她好怕自己有朝一日真的會被他捕獲。
「寺裡頭怎麼會有野獸,太可怕了吧!」小梅聞言緊張地東張西望,朱玉凝搖搖頭,要貼身女僕不要再問下去,只會讓她更加心神不寧。
「我去通報住持,寺裡頭有野獸跑進來--」
「不要,小梅!」朱玉凝連忙拉住女僕的袖子阻止她。「不要去說,今兒個的事不要對任何人說……」她不想讓人知道這件事,箇中原因她也不清楚,或許是不想惹事吧!
「郡主……」小梅瞧朱玉凝的模樣很是為她擔心,但主子又不許她講,該怎麼辦才好呢?
「咱們回王府去吧!」朱玉凝勉強打起精神,對女僕微笑。
小梅撿起掉落在地上的佛書,一邊偷偷窺視朱玉凝呆滯的眼神,她明顯受到驚嚇,究竟是誰嚇著了他們心愛的郡主?
又深怎麼還不回來?
另一方面,距離軍隊出發的時間越來越近,元春的心裡也越來越急。他不該將朱玉凝在隆福寺的消息告訴他,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
元春不安地在營帳內走來走去,再過不到一刻鐘的時間就要出發了,卻還不見烏又深的人影。
就在他煩惱不已的時候,營帳的帳門被掀開,元春轉頭查看來人,發現是烏又深時,整個人都放鬆下來。
「你終於趕回來了。」好險。
烏又深點點頭,接過副將遞過來的頭盔,眉宇之間儘是肅殺之氣。
元春不知道他和朱玉凝之間發生了什麼事,不過就他的表情看來,恐怕不盡如他的意,否則他不會殺氣騰騰。
「你的嘴唇是怎麼回事?」元春注意到他的下唇有一道傷口,看起來像被什麼了。
「沒什麼,只是一個紀念品。」烏又深下意識用手觸碰傷口,耳邊響起朱玉凝可笑的誓言。
我永遠都不可能是你的,你最好死了這條心。
他不會死心的,誰都別想叫他死心。
他並且會讓她知道她的決心在他的眼裡有多麼脆弱,他只要縮緊五指就能掐碎。
十王爺府今兒個特別熱鬧,全府上下的女眷包括女僕都因為烏又深而沸騰起來。
「真的嗎,你沒有騙我?」
「我就知道這回他一定又立下大功回來!」
整座王府好像沒有什麼事可聊,唯一的新鮮話題只有烏又深,好像不在話裡頭加上他的名字就落伍了,個個忙著談論他。
「娘,您聽說了嗎?烏將軍又立了戰功回來!」朱家的四郡主--朱敏英,是十王爺第三個妾所生,也和府裡所有女眷一樣,對烏又深情有獨鍾,巴不得能嫁給他。
「聽說了。」三奶奶點頭。「我還聽說現在街頭巷尾都在談論他,皇上還給他授勳,現在是正二品,官位大得很哪!」
「是呀,他真的好厲害。」一想到烏又深那雙深邃的眼睛,朱敏英的心就怦怦跳,覺得他真是迷死人了。
「娘,您去跟爹說讓我嫁給他,反正爹又不像喜歡玉凝那麼喜歡我,他一定會同意這樁婚事的。」朱敏英可說是對烏又深一見鍾情,從兩年前那場宴會開始,就一直暗戀著烏又深,成天打探他的消息。
「我也覺得你嫁給他比較好。」三奶奶歎道。「好歹他現在也是個二品官,你若是能嫁給烏又深,怎麼也比留在這人多嘴雜的王府強。」
「娘,您也這麼想?」看來她嫁給烏又深有望,只要娘敢鼓起勇氣同爹說,她的願望等於達成了一半。
「當然,娘這幾十年來已經夠苦了,不希望你和我過一樣的日子。」在王府,不受寵的妾地位比尋常人家的妻子還不如,所生的女兒連帶著不受重視,她的敏英就是在這種不公平的環境下長大,她當然要幫自己的愛女盤算。
「所以無論如何,我都要想辦法嫁給烏又深!」她難忘他如刀鏊的俊臉和非凡的氣概,他面對她爹的時候不卑不亢,甚至在他出言不遜時還當面回擊,她爹可是十王爺啊!連皇上都要敬畏他三分,可烏又深竟然一點兒都不怕他,光是這一點,就足以讓她對他心生愛慕,況且他又長得如此俊美。
「可你爹對他的印象很差,娘擔心萬一開口反而會招來反效果,那就不好了。」除了她在王府沒有地位之外,烏又深上回惹毛十王爺也是一個很大的原因,三奶奶怕她方開口就會被十王爺斥退,因此而裹足不前。
「不行,我就是喜歡烏又深,我一定得嫁給他!」娘若是不肯幫忙,她就自己想辦法,非得當上烏夫人不可。
朱敏英下定決心。
「敏英!」三奶奶對她這個獨生女一點辦法也沒有,她這麼任性固執,誰都拿她沒轍,難怪不得寵。
「外頭那些丫鬟都在吵些什麼呀?嘀嘀咕咕的。」
就在朱敏英憤憤不平大歎十王爺不公平之際,十王爺府裡最受寵的朱玉凝,正好奇打量窗外女僕,她們不曉得在談什麼,個個笑得花枝亂顫,表情好不興奮。
「一定又在談論烏又深。」只有談起他,大家才會這麼興奮,人人幻想當烏夫人。
「烏又深?」不期然聽見這個名字,朱玉凝的心頭震了一下,腦海中同時浮現出他的臉。
「就是兩年前咱們在後花圜遇見的那個男人啊,小姐您不記得他了?」小梅提醒朱玉凝,她邊點頭邊發抖。
「我當然還記得那個無禮的男人。」烏又深。「他的眼神就像野獸一樣狂野。」教人不寒而慄。
「長相也是。」小梅補充。「現在京裡的姑娘,沒有一個不是在談論烏又深,都說他勇猛冷酷的樣子好迷人,就連四小姐也想嫁給他。」熱門得很呢!
「敏英姊姊也想嫁給烏又深?」朱玉凝聞言驚訝到張開小嘴,萬萬沒想到自己同父異母的姊姊也在喜歡他。
「不只是四郡主,各房的郡主都想嫁給他,只是有沒有說出口而已。」敏英郡主算是表現得比較積極的一個,但不表示其它房的郡主沒有這個意思,大家只是因為懼怕十王爺不敢說出口而已。
「是這個樣子嗎?」朱玉凝低頭喃喃自語,沒想到自己覺得可怕的人在姊妹和未婚姑娘間卻大受歡迎,還在為他的過於接近而惴惴不安。
「是這個樣子。」小梅用力點頭,不要懷疑她這個包打聽,她打聽到的消息絕對正確。
朱玉凝聞而不答,從在隆福寺第二次見他至今雖然已經過了半年,她的唇齒之間卻依然還殘留著他的味道,至今還沒散去。
你一定會是我的。
她懷疑會有散去的一天,他的眼神是那麼專注,語氣是那麼堅定,彷彿就算有再多屏障,在他眼裡都是不堪一擊,他隨便就能推倒。
「郡主,你說王爺以幾近羞辱的方式,拒絕烏又深的求親會不會有問題?」小梅一臉憂心地猜想。「近來他可是皇上跟前的大紅人,難保不會藉機報復。」
雖然兩年前那場宴會她們沒在場,但王府的閒話是傳得很快的,一下子就傳進小梅的耳朵,再藉由小梅告訴朱玉凝,搞得朱玉凝也跟著煩惱起來。
「再加上王爺最近的動作過大,皇上已經對王爺起疑心,如果這時他又在皇上面前煽風點火,那對王爺就很不利了。」得小心才是。
「你上哪兒打聽到這些消息?」朱玉凝越聽越害怕,也越聽越迷糊,前面還好,尚可理解,女僕後面說的她可就一句話都沒聽懂了。
「府裡上下,每個人都在談呀!」這有什麼稀奇的。「王爺最近好像抓了一位年輕姑娘關在地牢,聽說那位姑娘有根敏銳的舌頭,只要嘗一口酒,就可以分辨出上百種不同的味道,王爺打算靠她找出埋在地下的傳國璽,怕她不肯合作,只好先把她關起來。」
「有這種事,我怎麼都沒聽說?」朱玉凝聽了以後臉色發白,怎麼也不敢相信她爹會做出這種事來。
「郡主,你被保護得太好,這種骯髒事,王爺才不會讓你知道,弄髒你的耳朵。」雖然王爺極力保密,但天底下沒有永遠的秘密,只要一有人走漏風聲,整個王府的人都會知道,唯有朱玉凝一個人例外。
儘管如此,朱玉凝還是不願相信,對她疼愛有加的十王爺會是大壞蛋,況且還密謀奪取大明江山。
「您也別多想了,反正這事兒也煩不到您。」小梅勸她。「您只要把自個兒打扮得漂漂亮亮,乖乖聽話就行了。」
小梅本意是安慰朱玉凝,可她不但沒有感到安慰,反而覺得難過。難道她只能像玩偶般活著,不能有自己的思想,也不能提出自己的意見?
「更何況,您就要同汪公子成親了,一旦過門成了汪家的人,府裡頭的風風雨雨也會跟著與您無關,您儘管安心等著出嫁就是。」
小梅接著又點出朱玉凝刻意忽略的事實,她已經許配給汪太傅的長公子--汪雅紀為妻,再過幾天十王爺就會公佈這個消息,到時候恐怕會惹來更多各房郡主們的冷眼對待,畢竟論排序還輪不到她出嫁。
「說得也是。」朱玉凝勉強微笑,不能說對十王爺這個安排很滿意,因為他的偏愛,她已經成為各房姊妹的箭靶,現在他老人家又先行讓她出嫁,她一定會被姊妹們恨死。
「郡主,您對王爺這個安排滿意嗎?」小梅哪壺不開提哪壺,竟突然間問起朱玉凝來。
「啊?」
「我是說您和汪公子啊!」郡主真遲鈍。「您喜歡他嗎?」
她喜歡雅紀哥嗎?這個問題她想都沒想過,真的好難回答。
「他、他就像我哥哥。」從小就玩在一起,很難有別的想法。
「但也只限於哥哥不是嗎?」小梅敏捷地反問朱玉凝。「難道郡主對汪公子還有其它感情?」
其它感情?
「我……我不知道……」說這句話的時候,朱玉凝的眼前晃過烏又深的俊臉和他那雙有力的手臂,嚇得她趕緊把影像搖掉。
「算我多嘴。」小梅罵自己。「反正您即將嫁給汪公子,這點無法改變。」
這是她身為十王爺女兒的宿命,在他的眼裡,每個女兒都是有用處的,即便是他最疼愛的朱玉凝,亦身負拉攏盟友的使命,一樣不能例外。
「是呀,無法改變……」朱玉凝雖天真,但也並非完全不瞭解自己的處境,也有心理準備。
只是,在她點頭的同時,她的內心為什麼有一股無法解釋的遺憾?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0-11-28 00:34:27
第三章
佔地寬廣的空地,正大興土木。
烏又深左手叉腰,右手拿著設計圖,得意地看著前方忙碌的工人。這是他決定在順天定居以來所購買的第三座府宅,也是最後一座,他要在此地蓋他夢想中的房子。
「又深。」
他正伸手將設計圖翻到下一張,就瞧見副將朝他走來。
烏又深馬上鬆開腰際上的手跟對方打招呼。
「元春,你快過來瞧瞧!」他滿臉笑容地吆喝手下兼好友。「多虧你的幫忙,房子蓋得非常順利。」由於皇上最近時常召他進宮,他沒有太多時間監督進度,都靠好友幫忙監工,工程進度才能超前。
「不必客氣。」元春看著烏又深手中的設計圖,那是他跟當初負責建造十王爺府的建築師傅求來的,他要在這塊土地上,再造一座和十王爺府一模一樣的府宅,為了誰而建造不言可喻,怕只怕他的希望會落空。
「元春,你幹嘛苦著一張臉?」興建的進度超前使得烏又深的心情大好。「仗都打完了,咱們也都陞官了,你怎麼還滿臉愁容?」理當高興才是。
元春聞言苦笑,就怕等會兒他說出實情,他的臉色會比他還壞,然而即使如此,他還是不得不說。
「又深,有一件事我非得告訴你不可。」
「什麼事?」烏又深注意到好友為難的表情,看來事情真的很嚴重,否則他的表情不會如此嚴肅。
「你聽了以後,一定要保持冷靜。」元春勸道。
「到底是什麼事?」烏又深瞇眼,已經失去耐性。
「玉凝郡主她……已經許親了。」元春語氣沉重的回道。「十王爺將她許配給汪太傅的長公子,近日內就會完婚。」
「你說什麼?」雖然好友解釋得非常清楚,但烏又深還是沒聽懂,總覺得每個字都很難理解。
「又深,我知道你很難接受,但是--」
「你說什麼?再說一次!」不要跟他囉哩叭唆,他要聽重點。
「玉凝郡主要成親了。」元春同情地看著烏又深。「她要嫁給汪雅紀,近期內就會完婚。」
晴天霹靂莫過於此,烏又深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
「又深,你一定要鎮定。」烏又深都不說話,元春很是為他擔心,依據他的經驗,這是發狂的前兆。
「……」她要成親了,就要嫁給別人了,怎麼會?
「又深……」
「……不可能,她不可能嫁可以不讓他有實現諾言的機會,這是不公平的。給別人。」她是他的,他對她保證過她一定會是他的,她怎麼
「又深。」元春伸手碰烏又深的肩膀被他甩開,此刻他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發洩。
「……啊--」烏又深不知道該怎麼宣洩內心的痛苦,只好拿手中的設計圖洩恨,元春見狀趕緊搶走他手中的設計圖,不讓他做傻事。
「又深,拜託你冷靜下來!」元春盡全力抓住他的手臂,怕他會誤傷到自己。
「就算你無法得到玉凝郡主,但你仍有大好前途,這對一個男人來說,比什麼都重要。」
是嗎?真的有那麼重要嗎?對他來說,天地間沒有任何事情比得到玉凝郡主更重要,天下沒有任何東西比她更珍貴,為了她,什麼他都可以不要,甚至是看似光明的前途。
然而,很諷刺的,此刻他只剩下前途。
「乂深!」
是啊!他只剩前途。現在的他只能全力扮演好皇上跟前大紅人的角色,在一旁等待機會。
「……元春,你可以放開我了,我不會做傻事。」看清楚自己該走的路以後,烏又深要好友放心,元春看他已經冷靜下來,急忙鬆開他的手臂。
「你想通了就好。」元春鬆一口氣,正驚訝這次烏又深怎麼這麼好商量,殊不知烏又深腦子裡有別的想法。
「繼續趕工!」烏又深斥令建築工人別停下腳步,他要他的府宅如期完工,至於府宅的女主人,他也不會放任她落在別人手裡,他一定會想辦法的。
日昇日落,月圓月缺。
十王爺府這頭忙著趕辦朱玉凝的婚事,烏又深那頭則是加緊趕工。五百個工人不夠?再加五百個!無論如何,他都要趕在朱玉凝出閣前建好將軍府,至於女主人空缺這個問題,他相信一定也有辦法解決,老天會幫他。
經過了一連串繁瑣的下聘手續,朱玉凝終於要出閣了,一直苦等不到機會的烏又深甚至考慮搶婚,就在朱玉凝大喜的前夕,機會終於前來敲門。
「烏兄。」
前來敲門的不只是得到朱玉凝的機會,還有許久不見的老友。
「柳兄。」突然造訪的嬌客不是別人,而是對他有知遇之恩的柳絮飛,當初就是柳絮飛將他引薦至張將軍麾下,他才有今天。
「小弟今天前來是想烏兄幫小弟一個忙。」柳絮飛也不囉唆,一開始就表明來意。
「只要有小弟幫得上忙的地方,請柳兄儘管開口。」烏又深亦乾脆點頭。
「聽說烏兄現在是皇上跟前的大紅人,能不能請烏兄幫小弟轉達一件事?」柳絮飛說道。
「哪一件事?」
結果答案很令烏又深振奮,是有關於十王爺。原來前陣子被十王爺抓進地牢的女子,正是柳絮飛的未婚妻,她因為有根靈敏的舌頭而遭十王爺覬覦,要她幫忙找出傳國璽。柳絮飛最後雖然用計將她救出十王爺府,但為了往後著想,柳絮飛決定向皇上秘密舉發十王爺意圖造反的事,所以他才會找上烏又深。
「這件事就交給小弟,小弟一定會跟皇上轉達柳兄的意思,請柳兄不必擔心。」對烏又深來說,這無疑是天上掉下來的大禮。他正愁找不到借口阻止朱玉凝成婚,沒想到就握有十王爺密謀造反的證據,相信皇上也很樂意乘機剷除十王爺。
「那麼,小弟就先謝過了。」柳絮飛謝過烏又深後隨即離去。
烏又深幾乎是柳絮飛前腳才走,他後腳就跟著緊急入宮面見聖上,跟他報告十王爺密謀造反的事。
皇上表面上盛怒,內心其實十分喜悅。叔侄纏鬥多年,終於讓他抓到十王爺的把柄,在這場皇位保衛戰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已經忍讓十王爺太多年,該是算總帳的時候。
「下官猜想十王爺府上一定藏有謀逆的證據,請皇上准許下官率兵到十王爺府搜個仔細,也好給皇上一個交代。」烏又深不僅傳達消息,還主動請纓擔任先鋒官,大大稱了皇上的心意。
「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一定要辦出結果來!」皇上決定一舉剷除十王爺的勢力,首先就得把十王爺扳倒。
「下官遵旨!」得到皇上的應許,烏又深的嘴角勾起一個滿意的笑容,他總算能夠再度進到十王爺府。
和兩年前不同的是這回他不是獲邀前往,而是帶著聖旨到十王爺府搜查。
「給我仔細的搜,一個地方都不能放過!」
烏又深領著一整個軍營的士兵執行皇上的密令,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直接攻進十王爺府的大門,十王爺根本還搞不清楚發生什麼事,就被一堆士兵團團圍住,卡在大廳裡動彈不得。
「烏又深,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擅闖本王府!」十王爺見帶隊抄家的人竟是兩年前一度想招為婿的烏又深,整個人的火氣往上衝,手指著烏又深不停地顫抖。
烏又深冷笑,對十王爺的叫囂充耳不聞,他早說過他會後悔,他不過是讓預言成真罷了。
「你憑什麼搜本王府?」十王爺的氣焰仍舊高張,絲毫未察大難臨頭。
「憑我手上的聖旨。」烏又深甚至懶得宣讀聖旨,命手下攤開聖旨拿到十王爺面前讓他看仔細,態度比十王爺還要囂張。
十王爺一邊詛咒烏又深,一邊仔細觀看聖旨,看完聖旨以後臉色慘白。
「我沒有意圖造反!」十王爺對烏又深叫囂,烏又深冷冷回道。
「有或沒有,等我找到證物就知道。」他既能尋找傳國璽,當然也能縫製龍袍,而依他自大的程度來看,說不定連登基的聖旨都擬好了,自己只要能夠將這些證物找出來,就是大功一件,為了達成心願,自己非找出來不可。
「稟告將軍,十王爺的家眷全都抓齊了,要帶上來嗎?」這時另一批手下上前回報,烏又深看著廳外那一排長長的人龍,冷漠地喝令。
「全部帶上來!」
於是王府上下無論是哪一房的家眷,全數被帶入大廳之中,其中當然包括了朱玉凝。
「郡主!」各房女僕和主子相互擁在一起,害怕全寫在臉上。
「烏又深,你這是做什麼?」十王爺看見自個兒的家人全都被他帶領的官兵押進了大廳,忍不住咆哮。
「我只不過是執行皇上交付給我的任務罷了。」烏又深微微揚起的嘴角,說明他有多享受這一刻,氣壞了十王爺。
「你這卑鄙的小人,根本是挾怨報復!」十王爺差點就要撲上去對烏又深動粗,周圍的士兵眼捷手快加以制止,當場將十王爺壓制在地上,模樣看起來非常狼狽。
烏又深兩眼斜睨十王爺,心想你也有今天。當年他當眾羞辱他的時候,一定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栽在他手裡。
「我說過,你一定會後悔。」而他向來說到做到。
「你這殺千刀的混帳!」十王爺確實沒有想到自己會栽在烏又深的手上,只怪自己太不小心,讓艾嵐給跑了,進而種下今日的禍因。
烏又深根本不理會十王爺,此刻他的眼中只有朱玉凝,永遠都是朱玉凝。
一年不見,她似乎出落得更美了。
兩眼緊盯著朱玉凝,烏又深的眼神依舊熱烈。
一年不見,她的眉宇間多了一分憂鬱的氣息,是有什麼事情困擾她嗎?
烏又深希望她那雙明眸也能熱烈地回望他,不要只是遲疑和害怕,但這卻是不可能的事,此時此刻,她唯一感到的就是害怕。
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她又再見到烏又深,他又為什麼帶著大批官兵侵入王府?
有太多的疑問在她的腦中盤旋,卻沒有人能給她答案,只能張著一雙大眼,錯愕與烏又深對視。
時隔一年,他終於又見到心上人,烏又深內心有說不出的激動,然而他表面只能冷著一張臉,完成皇上交代的使命。
「啟稟將軍,整座王府上上下下都搜過了,至今還找不到證物。」負責搜查的手下,著實將王府反覆搜查幾遍,還找不到謀反的證據,只好回大廳向烏又深報告這個消息。
烏又深聞言兩眼垂了下來,思考接下來該怎麼做?若是找不到證據,就無法定十王爺的罪,他也無法完成心願。
「一定還藏在府中。」他不相信十王爺敢把這麼重要的物證交代給別人,證物一定還在王府。
「就算剷平王府,我也一定要把證物找出來。」思考了半晌,烏又深決定採取較簡單的方法--引誘女眷們吐實。
「如果你們其中有誰能夠告訴我證物的藏匿處,我可以奏請皇上免去一死。」
他目光炯炯地看著眾女眷,曾經迷人的雙眼,如今看起來像是地獄的火焰,要將她們燃燒殆盡。
「不想死的人最好乖乖說實話,你們應該知道我遲早會找到王爺謀反的證據。」烏又深把話說白,朱玉凝這才弄清他帶兵闖進王府的原因。
「謀……謀反?」她是曾聽聞過她爹尋找傳國璽,但她以為那已經過去,沒想到這件事還沒有結束。
「郡主,咱們該怎麼辦才好?」小梅嚇得半死,謀逆可是重罪,要被殺頭的。
「你不要怕,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爹不可能真的想篡位……」朱玉凝凝視十王爺,他看起來很不自在,說明這極可能是事實。
「我給你們最後一次機會,你們若是知道什麼,最好老實說出來,才可以保你們的性命。」烏又深下最後通牒。
所有女眷都不敢吭聲,一來怕害了十王爺,二來也真的不知道。畢竟她們是女人家,藏匿證物這種大事,十王爺不會讓她們知道,她們也無從吐實起。
「真的不說?」烏又深皺眉打量王府的眾女眷,對她們的固執既佩服又生氣,這表示他和手下得從頭再來一遍。
「郡主……」小梅怕得直打哆嗦,朱玉凝雖然也很害怕,還是盡可能表現出她身為王府千金的骨氣。
「既然如此,我只好--」
「我知道!」
這時突然有個女眷出聲,大夥兒紛紛把視線調往她的方向,只見朱敏英平靜著一張臉說道。
「我知道東西藏在哪兒。」
朱敏英此言一出,眾女眷紛紛驚呼,都被她背叛的行為嚇呆了。
「你是?」
「我是十王爺的四女兒,敏英郡主。」朱敏英兩眼直直盯著烏又深看,即使是此刻,她都覺得他是全天下最英俊的男人。
「敏英郡主。」似乎有這個印象。「你說,你知道東西藏在什麼地方是嗎?」
「是的,烏將軍,我知道我爹將龍袍和皇冠藏在哪裡。」
果真是龍袍這類的證物,他沒猜錯。
「你可以帶我去嗎?」太好了,得來全不費功夫。
「可以。」朱敏英點頭。「只要你能保證我和我娘將來不會被發配為奴,我就帶你去取出證物。」
「別聽她胡說!」眼見形跡敗露,十王爺急得大叫。「根本沒有什麼龍袍和皇冠,一切都是她在胡扯!」
「有,就藏在醬房裡,是我親眼看見的。」雖然藏匿的過程偷偷摸摸,還是被她看見了,她當時只是出於好奇才偷看,沒想到今日卻成了保命符。
「我答應你的要求,你快帶我去吧!」烏又深沒想到事情會進行得這麼順利,因此而露出笑容。
「是,烏將軍。」只要是為了他,什麼事她都願意做,反正她早在王府待膩了。
「敏英,你這個叛徒!爹不會饒過你的!」十王爺在朱敏英的背後叫囂,朱敏英回頭看十王爺一眼,眼裡充滿了恨意。
她恨他只疼朱玉凝,對她們母女漠不關心,如今總算有機會報復了。
「怎麼會這樣?」
各房女眷紛紛埋首哭泣,朱玉凝的心也很慌,畢竟未來前途茫茫,依他們的親屬關係免不了死罪,大家都得跟著十王爺殉葬。
後來證實十王爺確實事先備妥龍袍和皇冠,這成為最有力的證物,他想賴也賴不掉。
叔侄纏鬥多年的結果是皇上大獲全勝,不過皇上也不敢輕忽十王爺的影響力,決定先將他押入天牢,擇日另行處決。
「總算除去心頭大患,這一切都是你的功勞。」皇上本來就很欣賞烏又深,經過這件事更加信任他,簡直已經到達寵信的地步。
「啟稟皇上,這是下官應該做的,下官不敢居功。」面對皇上的褒獎,烏又深僅是拱手彎腰,盡量表現謙虛。
「不,朕一定要嘉獎你。」皇上心情大好。「你有什麼要求,儘管提出來,朕統統答應。」
「既然如此,下官有一個請求。」烏又深就等皇上這一句話。
「愛卿有什麼請求,但說無妨。」皇上道。
「下官懇請皇上,將玉凝郡主賜予下官。」
「玉凝郡主?」皇上愣了一下。
「是的,皇上,希望皇上能答應下官這個請求。」烏又深屏住呼吸等待皇上的回答,就怕他搖頭。
「……好吧!我答應你,就將玉凝郡主賜給你為奴。」雖然皇上也不忍心玉凝郡主落得變成奴僕的下場,但明律既然規定凡謀反者之女眷,一律給付功臣為奴,烏又深又是此次事件的最大功臣,他既然開口,皇上也沒有理由不答應他的要求,於是首肯。
皇上將朱玉凝賜給烏又深為奴,對於這個結果,烏又深不能說非常滿意,但能夠將朱玉凝從鬼門關前救回一命,也算是欣慰了。
十王爺長達十八年意圖造反的結果是以悲劇收場。
除了朱敏英母女,全府女眷皆發配給功臣為奴,十五歲以上男丁斬盡、家產全數充公,十王爺本人更是被打入天牢,終年不見天日。
而烏又深呢?
他終於得到朱玉凝,是這場災難中最大的贏家。
話說逃過一劫的朱玉凝被兩個陌生人帶走後,便坐上一頂轎子,一路被抬往一座陌生的府宅。其間她也曾想過打開轎中的窗子,但窗子被封死,無論她怎麼問轎夫,轎夫就是不肯開口告訴她轎子的目的地,她只得懷抱不安的心情隨著轎子載浮載尤。
進到府宅以後,她立刻被帶到一間裝飾精美的廂房,從此無人聞問。
朱玉凝抬頭看畫著百花圖案的天花板,再看看玉蘭透彫落地花罩,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卻又說不上來在哪裡見過。
窗外的天色逐漸暗淡,朱玉凝不曉得在廂房裡待了多久,直到夜晚完全來臨,廂房的門才再度開啟,走進數名女僕。
「小姐,咱們來伺候您沐浴了,請跟小的來。」數名女僕一湧而上,朱玉凝根本還搞不清楚到底發生什麼事,就被女僕架離廂房,前往浴房。
「等一下!」她虛弱地抗議。「你們誰能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這裡又是什麼地方?」
沒人理她。
所有女僕好像被下了封口令似地沒人理會朱玉凝,無論她怎麼詢問女僕,她們都只是保持微笑,忙碌地為她除去身上的衣物,沒人願意和她交談。
「等一等,我不要沐浴!」她要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不要像木偶一樣被人擺佈。
「小姐,請您不要亂動,安靜讓小的伺候您入浴。」女僕們語氣雖客氣,態度卻很堅定,加上她們又人多勢眾,朱玉凝根本奈何不了她們。
她無助地任女僕協助她入浴,雖說她已經習慣讓人服侍,但一次這麼多女僕只為她一個忙碌仍太奢侈。就算在王府,她的院落頂多也只有五名女僕,可此刻圍在她身邊打轉的女僕就不止五個,排場甚至超越王府。
朱玉凝想不到誰有這麼大手筆,只為了伺候她入浴就安排了近十位女僕,奢華程度令人大開眼界。
「請問……」她很想再問女僕一些事,但女僕不說話就是不說話,朱玉凝無奈之餘內心浮現出更多疑問,然而所有疑問她都只能自問自答,沒有人願意給她答案。
女僕很體貼地在浴桶中撒滿了紅薔薇的花瓣,紅色的花瓣隱隱透露出香氣,教人聞之心曠神怡。
是紅薔薇!
看見在水面上載浮載沉的紅色花瓣,朱玉凝開心到頻頻露出笑容,許久不見的光彩又重新回到臉上。
她最喜歡紅薔薇,成天想著在自己的院落種上幾株,只可惜爹怕她會被刺傷,不許她碰紅薔薇。原本她以為這一生只能遠遠觀賞,沒想到竟能親手碰觸,就算只玩花瓣,她也很滿足了……
奇怪,這一切都好像有人刻意安排,而且這個人對她的喜好瞭如指掌,竟然連她喜歡紅薔薇都曉得。
朱玉凝一邊納悶,一邊在女僕的協助下完成沐浴,帶往和浴房連接的廂房更換新衣。
這一換又是七、八個女僕湧上來,等她打扮完畢,幾乎不能呼吸。
「小姐,還要點胭脂,塗香膏。」最後女僕甚至還要她化妝,朱玉凝推托了半天,最後只同意塗上香膏。
「小姐,您真是美極了。」將朱玉凝裝扮得像個下凡的仙子,一票女僕這才心滿意足地收手,簇擁她往另一個院落走去。
「你們要帶我到哪裡去?」她不明就裡地被推著走,感覺好不舒服,雖然這些女僕看起來還算親切,但每個人都不願意說實話,問話也不答。
「您待會兒就知道。」女僕神秘兮兮地將朱玉凝帶進一間非常大的廂房,廂房裡頭掛滿了紅色紗幔,映照在光可鑒人的青石地板上格外搶眼,也格外令人心驚。
「這個房間是--」
砰!
朱玉凝才剛想提問,女僕們就匆匆退出房間,並且將門關起來。
朱玉凝無助地看著緊閉的門扉,猜想她就算敲門也不會有人理她,敲也是白敲。
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為什麼她會對這地方產生一種不可思議的熟悉感?
她看看床榻前的鏤空床罩,再看看房內的擺設,越看越覺得熟悉,這感覺……
好像十王爺府?
朱玉凝搖搖頭,將這荒謬的想法搖掉。這裡不可能是十王爺府,她親眼看見王府被朝廷派去的士兵貼上封條,府內所有女眷都被官差帶走。原本她以為自己也會和其它房姊妹一樣落得發配為奴的下場,可就在押解的途中,她被兩個陌生男人帶來這座大宅院。
好像,真的好像。
朱玉凝仰頭看天花板,仍是百花圖案,若硬要說和先前的那間廂房有什麼不同,大概就是百花正中心那個玉娃兒,跟她房間的天花板幾乎一模一樣……一模一樣?
猛然察覺到不對勁,朱玉凝睜大眼睛,呆呆地看著天花板。
「你也發覺到了嗎?」
這個時候從門口傳來一道低沉的聲音,朱玉凝慢慢地轉過頭,怎麼也想不到開門的人竟會是烏又深。
「這座宅子是仿造十王爺府建的,建得很像吧?」
她以為自己看見幻影,然而烏又深比什麼都真實,他專注的凝視仍然教人喘不過氣。
「是你?」她的驚訝全寫在眼中,表情呆若木雞。
「是我。」他點頭,走進房間順手將門閂帶上。
朱玉凝睜大眼睛看著他朝她走近,無法相信這是真的。
「你看起來很驚訝。」他用指背輕觸她的粉頰,胸口因為指尖傳來的細緻觸感而顫慄,從他第一眼看見她開始,他就想像這樣撫著她、戀著她,足足等了兩年,如今終於達成心願。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她太驚訝了,以至於問了一個傻問題。
「你應該先問我,這是什麼地方。」他糾正她的話,嘴角勾起淡淡笑意。
「我問了,但是沒有人願意告訴我答案。」她像中邪似地仰望他的俊臉,他不只眼神,就連體格都令人望之生畏。
「我不許下人多嘴,因為我想親自給你一個驚喜。」他對這座傾全力打造出來的豪華宅第的驕傲全寫在臉上,他要給她最好的一切。
「驚喜?」她不懂他的意思,就她來看這一點兒都不是驚喜,而是驚嚇。
「你不喜歡我為你準備的驚喜嗎?」他看出她的表情不對勁,再次用手碰她的臉頰,被她強悍的揮開。
「這算是什麼驚喜?」他有病是不是?專以捉弄人為樂。「我以為自己被帶到一個什麼奇怪的地方,心裡怕得要死,你卻告訴我,這是一個驚喜?」
「對不起,我應該先想辦法通知你的。」烏又深執起她的柔荑跟她道歉。「但是當時的情況不容許我多做說明,我只能事後補救。」
他所謂的事後補救就是把她帶來這個全然陌生的地方。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朱玉凝不懂。「你為什麼要帶兵抄王府?」
她難忘當她在大廳見到他的那一刻,當時他是那麼冷漠,甚至帶點得意,彷彿等待那一刻許久。
「因為我想要你。」這句話他說過很多次,不介意再說一遍。「只有先扳倒你爹,我才能得到你。」
「你……」朱玉凝不敢置信地望著他,好希望這不是真的,然而……
「沒錯,就是為了你。」他點頭。「只為你。」
他的話讓朱玉凝最後一道防線崩潰,到頭來她成了毀掉父親的兇手。
「你怎麼可以如此殘忍、如此沒人性?」她掙扎著把手抽回來,不讓他弄髒她。「只為了滿足你個人的私慾,就把我爹--」
「你心痛了是不是?」他雖然愛她,卻有必要把話說清楚,他可不想成為代罪羔羊。「在你心痛之前,去問問你爹,問問十王爺,他都做了些什麼好事,再來指責我沒人性!」
從來沒有人會當著她的面說這些話,因為她被保護得太好,即使如此,她也知道她父親背地裡幹了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謀反可是重罪。」是要誅九族的。「你若不是生為女子,現在你已經人頭落地,也沒你囂張的分!」
「我寧願人頭落地!」也不願成為害死父親的罪人。「我情願死,也不要落入你的手裡,遭受你的污辱!」
「污辱?」他瞇眼,這是他聽過最可笑的字眼。「你不必擔心會遭受到我的污辱,因為我將娶你為妻,風風光光迎你進門。」
「不可能,我已經訂親了。」她沒忘記自己是有婚約在身的人,雖然她並不是那麼樂意嫁給汪雅紀,但他至少是她熟悉的人。
「你指的是你那個薄情的未婚夫吧?」烏又深殘忍的微笑。「汪太傅一得知十王爺意圖謀反,馬上解除你和汪雅紀的婚約,現在你什麼婚約也沒有。」
「騙人!」汪哥哥不可能這麼對她,他一再保證會照顧她一生。
「信不信由你。」他冷笑。「反正這消息很快就會傳進你耳裡,到時候你再親自確認我是不是說謊。」
他沒說謊,她清楚地知道官場有多現實,她只是難以……承受……
「你不需要裝出那種表情,就算汪雅紀不娶你,還有我,我始終是最在乎你的人。」他扣住朱玉凝的肩膀,意欲將她拉進懷裡吻她,朱玉凝寧死不從拚命掙扎。
「我不需要你在乎我!」她恨他。「我也不願意當你的妻子,你休想逼我進門!」
「難道你寧可當僕人?」烏又深不悅地沉下臉,真正被惹毛了,他已經如此低聲下氣求她,她還不願意答應他的求親,分明是看不起他。
「僕人?」她聞言停止掙扎,不是很懂他的意思。
「皇上已經將你賜給我為奴,從現在開始,我就是你的主人。」
如果她所遭遇的羞辱還不夠多,皇上這個決定可說是把她打入地獄,她明白十王爺謀反的下場,就是男丁殺盡,女眷充為奴僕。但為何偏偏是他?為何偏偏是這個教她既害怕又迷惑的男人?
「就算如此,我……我還是寧願當個僕人。」她並不習慣反抗,但這一刻她的意志卻出奇堅定,不願屈服在烏又深的權勢之下。
烏又深瞇起眼睛打量一臉倔強的朱玉凝,考慮該直接將她抱上床既成事實呢,還是將她關起來直到她點頭答應?
最後他決定兩樣都不做,他有更好的主意。
「好,那你就當僕人吧!」他要教她認清事實。
「啊?」
事實是他雖然愛她,但絕不容許她造次。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0-11-28 00:34:49
第四章
當朱玉凝褪下一身錦袍,換上一身粗布衣被總管帶到女僕們面前,告訴她們朱玉凝將加入她們成為女僕時,大夥兒都不敢相信。
昨兒個她們還奉命伺候她入浴,將她打扮得像個仙女似的,今兒個就降到和她們同等位置,落差未免太大。
「她的身份你們都清楚,做為一個僕人,可能有很多不懂的地方,大夥兒要多擔待些。」
總管嘴巴是這麼說,但大家可不會弄錯他的意思,總管的意思是,朱玉凝現在雖然被眨為僕人,實際上仍是烏又深的心肝寶貝,凡事最好讓著她,別真要她動手。
她本來就是這座府宅的女主人,大家只是心照不宣,沒有明說罷了。
大夥兒都知道烏又深對朱玉凝用情有多深,為了討好朱玉凝,他甚至想方設法拿到十王爺府的設計圖,動用一千個工人沒日沒夜趕造這座府宅。雖然不甘心,但她們也不得不承認朱玉凝真的長得很美,精緻的五官和白皙無瑕的肌膚,就像是瓷偶,就算她們重新投胎,也不可能跟她一樣漂亮。
「不好意思,可能得麻煩你們了。」朱玉凝一臉抱歉地同所有女僕打招呼。
「哪兒的話。」大夥兒客氣地回道。
大夥兒客氣歸客氣,但她們很懷疑憑朱玉凝那副嬌弱的模樣,真的當得了女僕?恐怕連盆水都端不穩,更何況幹粗活?
「好了好了,幹活兒去,別只會愣著。」管家擊掌要女僕別只會瞧人,做事要緊,幾十個女僕只好作鳥獸散。
「呃,總管大人……」
大夥兒都跑光了,只有朱玉凝一個人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總管比她還頭痛。
「欸……」該給她幹些什麼活兒才好呢?「這麼辦好了,你到花廳去,把桌子上的灰塵撣一撣。」管家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既可打發她,又不會累到她的工作給朱玉凝。
「可是……」朱玉凝低頭看著總管塞給她的撣子,總覺得總管是在搪塞她,不是真心要她幹活兒。
「我帶你去花廳。」總管當然是在搪塞她,開玩笑,他哪敢真的要她做事,又不是不想當總管了。
「謝謝。」朱玉凝手拿撣子無奈地跟在總管的後頭,經過一條又一條的外廊和抄手遊廊,最後轉進花廳。
「你就在這兒慢慢幹活兒,我先去忙了。」總管將朱玉凝丟在花廳後,便不管她的死活逕自開溜,朱玉凝只好自個兒來。
她舉起手中的雞毛撣子,笨拙地撣桌子,這輩子她還沒有拿過比碗還重的東西,遑論是打掃?對朱玉凝來說,這也算是全新的經驗。
朱玉凝一邊撣灰塵,一邊回想烏又深昨兒個說的話。
好,那你就當僕人吧!
當僕人就當僕人,有什麼了不起?
朱玉凝外表雖柔弱,內心其實挺倔強的,她尤其不想被烏又深看不起,雖然說目前的處境根本沒有她討價還價的分,但她就是不想輕易認輸。
她撣著撣著,注意到花廳內的擺設,無論是給客人坐的黃花梨後背交椅,或是放在屏風前面供主人休憩的紫檀圍子羅漢床都跟十王爺府很像,說是一模一樣也不為過。
這座宅子是仿造十王爺府建的,建得很像吧?
她又想起烏又深得意的表情。
朱玉凝不知道他為什麼要仿造她家建將軍府,唯一想得到的理由是他恨她爹,因為她爹曾當眾羞辱過他,又拒絕他的求親。
因為我想要你。
她同時無法理解,烏又深那股熱情是打哪兒來的?他們僅僅見過兩次面,兩次她都咬了他,可他還是堅持要她,就算知道她已有婚約在身,他也不放在眼裡……
汪太傅一得知十王爺意圖謀反,馬上解除你和汪雅紀的婚約,現在你什麼婚約也沒有。
不,現在她已經沒有婚約了,汪伯伯已經主動解除婚約。
朱玉凝苦澀地想。
而她一點兒也無法責怪汪伯伯,因為她爹犯的是謀反大罪,任何人此刻跟她家沾上邊,都可能惹來被皇上清算的危險,汪伯伯當然能撇清就撇清,畢竟他老人家奮鬥了一輩子,才有今日的地位,怎麼可以因為錯誤的結親被拖下水?當然要趕快跟她解除婚約了。
說實話,對此事她沒有太大悲傷,反而有一股解脫的輕鬆感。
對於愛情她懵懵懂懂,根本不知道真正的愛情是什麼?如果她真的喜歡汪哥哥,聽到這消息她應該會嚎啕大哭才對,可她卻擠不出一滴眼淚,這是否表示她並不期待這樁婚姻,也不喜歡汪哥哥?
唉!
突如其來的家變,讓一切都亂了套,就連她的心情也紛亂到不知道如何收拾。
朱玉凝有一下沒一下地撣著桌子,桌子撣完了撣椅子,椅子撣完了撣平頭案,無論怎麼撣,灰塵都還留在上面。
天之驕女的朱玉凝壓根兒不懂得如何做事,反正大夥兒也不指望她,只求她別給大家添麻煩就行。
「呃,那個……」比較困擾的是底下的人,連喊個人都要斟酌。
「是。」朱玉凝聞聲轉過身來面對突然出聲呼喚她的女僕,只見對方一臉尷尬,似乎不知道該怎麼稱呼她。
「老爺要你到他的房裡伺候他,我現在就領你過去。」最後女僕決定省去稱呼,直接傳達烏又深的意思,避免叫錯麻煩。
「老爺?」朱玉凝一瞬間沒聽懂女僕的意思,女僕只好解釋。
「就是將軍。」
原來女僕口中的老爺是指烏又深,看來她得趕快習慣府裡的規矩才行。
想到又要面對烏又深,朱玉凝的腳步就開始沉重,心情忐忑不安。她隨著女僕的腳步穿過一條又一條遊廊,一路轉進一座佔地寬廣的院落,由院子的規模就可以知道這裡必定是烏又深居住的地方。
她抬頭仰望簷枋上塗著的旋子彩畫,鮮艷的顏色和繁複的花紋透露著貴氣,最重要的是連上頭畫的圖案都和十王爺府一模一樣,可見他有多怨恨她爹。
朱玉凝完全誤會烏又深的用心,可她自己並不知道,只是一味地想反抗烏又深。
叩叩!
「老爺,翠兒把人給您帶來了。」名喚翠兒的女僕,領著朱玉凝在烏又深的房前站定,並且出聲通報。
「進來。」房內傳出烏又深低沉的聲音,聽得朱玉凝好不容易平息的心又開始狂跳,真希望自己能夠不要進去。
「快點兒進去,老爺在等你呢!」翠兒不耐煩的催促。
朱玉凝緊張地將手交握在胸口,連喘了好幾口氣,才鼓起勇氣推門進去。
烏又深正半臥在床上看手下送來的公文,瞧見朱玉凝進房,僅是抬眼瞧她一眼,淡淡說聲--
「你來了。」然後繼續看公文。
朱玉凝不曉得他看什麼公文看得這麼起勁,但他輕鬆的態度給了她一個喘息的空間,原本她的心都快跳出胸口,現在就好多了。
他今兒個既沒穿戰袍,也沒著官服,只是穿著一件簡單的白袍,頭髮也扎得很隨便,看起來就跟一般市井小民無異。
朱玉凝尷尬地看著他拿起另一份公文繼續批閱,她並不習慣被忽視,卻也不懂得抗議,尤其她現在的身份又是下人,似乎更沒有資格說話。
「我渴了,倒杯水過來。」烏又深也沒忘記她的身份,當真把她當下人使喚。
「倒、倒水?」朱玉凝愣在原地,一臉沒聽懂的模樣,烏又深看了不禁揚起嘴角。
「我改變主意了,你去沏壺茶過來。」他更改心意的速度非常快,朱玉凝根本反應不過來。
「什麼?」他不是要喝水……
「去沏壺茶過來。」烏又深擺明找朱玉凝的碴,她既然愛當女僕他就讓她當個夠,省得她抱怨。
「我知道了。」朱玉凝也看出烏又深的企圖,下定決心打死不屈服和他拗到底。
「要說『是,老爺』,別忘了你的身份。」烏又深故意在她傷口上撒鹽,提醒她現在已經不再是高高在上的郡主,只是一個罪犯的女兒,而且不幸落入他的手裡,他愛怎麼折磨她就怎麼折磨她,都不會有人幫她說話。
「是,老爺。」朱玉凝忍住淚水,盡可能做好應對,不明白他為什麼一定要折磨她。
朱玉凝轉身推開房門去為烏又深泡茶,烏又深看著她嬌小纖細的背影,最想做的其實不是折磨她,而是將她緊緊擁入懷裡,為什麼她就是不能明白他的心意,堅持要跟他作對?
他們之間有太多矛盾需要化解,唯一能給他們答案的只有時間。
朱玉凝著實摸索了一陣子才找到廚房,廚房的地上堆滿了今晚要用到的蔬果及食材,還有十來位廚娘,大家不是忙著洗菜就是剝果子,根本沒人有空理她。
「請問……」朱玉凝是第一次踏進廚房,不免被這番忙碌的景象嚇著,以前在王府的時候,她一向是茶來伸手飯來張口,不知道廚房竟然這麼忙碌。
「哎呀,這不是老爺的寶貝嗎?你來廚房做什麼?」廚娘看見朱玉凝嚇了一跳,她不該來這種地方。
「寶貝?」朱玉凝才是真正被嚇著,這些人為什麼這麼說她?
「是呀!」廚娘點頭答道。「全府上下都知道老爺將你當成寶,碰不得呢!」
難怪總管會隨便塞給她一支雞毛撣子就算數,原來是烏又深的命令。
「我、我來泡茶。」不過她不屑接受他的好意,她已經受夠了拘束,從現在開始她要自立自強,再也不受任何人擺佈。
「你幹啥泡茶?」廚娘我看看你,你看看我,顯然還沒有接到命令,以為她仍是烏又深捧在手心的王府千金。
「老爺的吩咐。」朱玉凝尷尬地看著廚娘,大夥兒面露疑惑之色,半天無法會意。
「我現在也是僕人,所以請你們別對我客氣,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儘管吩咐,我會盡力去做。」見廚娘們不解,朱玉凝趕緊解釋,大夥兒聽是聽懂了,卻無法置信。
「茶葉放在老爺房間旁的耳房,那兒有水和火爐,你只要點火把水燒開,放點茶葉加水沖開就行,不難的。」廚娘看她那一雙蔥白玉手,懷疑她有足夠的力氣提起水壺,遑論是點火燒水,真怕她會被火燙著。
「明白了,謝謝你們。」朱玉凝有禮地跟廚娘們道謝,甜美的笑容輕而易舉就擄獲廚娘的心。
「別客氣。」讓廚娘想不通的是烏又深明明深愛著她,為了她不惜耗費巨資建立這座和十王爺府幾乎無二致的府宅,就怕她住不慣。他如此用心良苦,到頭來卻把她當成女僕使喚,真教人猜不透動機。
其實是朱玉凝自己選擇當僕人,只是大家都不曉得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只能胡亂瞎猜。
朱玉凝打定主意貫徹決心,於是依照廚娘的指示找到耳房,在狹小的空間裡又是點火又是找茶葉,一雙白嫩的小手幾乎沒有停過。
只不過,很難。從沒幹過粗活的朱玉凝,壓根兒不懂得如何點火。
「真糟糕,到底該怎麼辦才好?」她愣愣地看著火爐旁的打火石,猜想那應該是用來點火的東西,她也沒有把握,因為她沒見過打火石。
「小姐,我來幫你。」有一位廚娘不放心,尾隨朱玉凝來到耳房,果然就看見朱玉凝茫然不知所措呆呆站立,二話不說趕緊上前幫忙。
「謝謝你。」朱玉凝心懷感激地看著突然出現在身邊的廚娘,她一定很擔心自己才會一聲不響跟過來。
廚娘聞言對著她笑一笑,拿起打火石用力磨了幾下,輕而易舉就將爐中的煤點著。
接下來廚娘教朱玉凝該怎麼斟酌茶葉的份量,朱玉凝才曉得原來泡茶還有這麼多學問,過去她太好命了,都不需要懂這些。
廚娘最後泡好茶放進托盤,把一切都打理妥當之後,才回廚房做自個兒的事。
朱玉凝再次向廚娘道謝,殊不知廚娘之所以如此熱心,除了她本身太討人喜歡之外,也怕她萬一出事會殃及無辜。怎麼說朱玉凝都是烏又深的寶貝,她要是受傷,底下的人也會跟著挨罰,難怪大夥兒都不敢讓她做事。
她小心翼翼地端起托盤,一步一步走回烏又深的房間,過程驚險萬分。
「老爺,茶端來了。」她盡全力維持托盤的平衡,第一次發現原來茶這麼重、這麼難端,很難維持平穩。
「倒一杯過來。」烏又深仍是低頭批公文,看都不看她一眼,朱玉凝抱怨之餘,內心難免有種受傷的感覺,大家都說她是他的寶貝,看來不是這麼一回事兒。
朱玉凝拿起黃花梨條桌上的茶杯,倒了一杯熱茶端過去給烏又深,他右手撐在床上一邊看公文,伸出另一隻手接茶杯,模樣看來非常瀟灑。
她原本以為只要把茶遞給他就沒事,未料他的大手會突然包覆她的柔荑,她下意識地想把手縮回去,但因為手中還握著茶杯,怕會被茶水燙到,只好張大眼任由他慢慢將她的手朝嘴邊拉近。
怦怦!怦怦!
隨著她的手一寸一寸靠近他的嘴唇,朱玉凝的心跳也為之加快,彷彿不屬於自己一樣幾乎跳到體外。
他不只行為大膽,凝睇更是熱烈,朱玉凝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呼吸慢慢轉為急促,身體因為這親密的舉動升起一股異樣的躁熱。
朱玉凝屏住呼吸,看著茶杯最後終於碰到烏又深的嘴唇,差點沒因此而尖叫。
烏又深對她的凝視,沒有因為喝茶而有所放鬆,反而更加熾熱,朱玉凝被這股親密的氣氛壓得喘不過氣來,直覺想抽回手,卻在過程中不小心打翻茶,還冒著煙的熱茶就這麼掉落,濺濕烏又深的胸膛。
朱玉凝看著茶水染濕他的白袍都呆了,甚至忘了道歉。
「對、對不起!」糟糕,她竟然打翻茶,他一定饒不了她。
「我不是故意的--」她接下來的話倏然消失不見。烏又深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執起她的柔荑,將她的手含入嘴中,用最親密的方式幫她降溫。
「為什麼這麼不小心?」他的語調中有滿滿的心疼。「你看,都發紅了。」他並且毫不嫌髒的舔她的手背,那兒也被熱氣悶了一下,雖然發紅但不嚴重。
「放開我--」她掙扎著想抽回手,未料卻被他勾腰攬入懷抱之中,壓入床褥糾纏。
「為什麼要反抗我?」他不懂。「為什麼你不對我笑?為什麼不瞭解我的心意?天可明鑒,我是真的很想讓你當我的妻子。」
「可是我並不想當你的妻子!」她試著掙開他的箝制,可他的手就像鐵條,怎麼也掙不開。
「為什麼不想?」他瞇眼。「外頭有一堆女人成天巴望做我的妻子,我一個也看不上眼,我只要你。」
「我才是不明白為什麼你堅持非要我不可?」她用力得小臉都發紅了。「外頭既然有這麼多自願的女人,你大可隨便挑一個,她們一定都比我心甘情願。」
「沒錯,但我就是要你。」他執著的個性有時連他自己都會覺得可怕,特別是對她。
朱玉凝小嘴微張,不明白他怎能如此毫無遮掩的說出內心的想法,一點都不會覺得不好意思。
烏又深微微一笑,低下頭來吻她,朱玉凝偏過頭躲避他的吻,最終還是抵擋不了他的力氣,遭他徹底吻一回。
「我不是你的玩物!」她沒忘記抵抗,只是她的抵抗太微弱,烏又深根本不放在眼裡。
「我從來沒有把你當成玩物。」他希望她成為他的妻子,但她老是拒絕他,逼得他不得不發火。
「那就放開我!」不只他火大,她也很生氣,只是她的火氣太微弱,對他起不了半點作用。
「放開你?好啊!」不過坦白說,她會如此倔強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還以為她只是一個聽從他人安排的王府千金,沒想到還是有爪子的。
「啊?」朱玉凝沒想到他會答應得這麼爽快,還呆呆愣在床上。
「我放開你了,要走就走吧!」他鬆開對她的箝制,不介意跟她玩玩貓捉老鼠的遊戲,反正她再怎麼逃避,最後還是逃避不了他這隻大貓,就暫時放她一馬。
朱玉凝如驚弓之鳥地從床上爬起來,臨走之前不忘回頭看烏又深,一臉疑惑。
「再不走,我又要改變心意。」他威脅她。
朱玉凝於是趕緊離開他的房間,跑到院子裡頭喘息。
「呼呼!」沒見過心情像他變化這麼快的人,上一刻還信誓旦旦非要得到她,下一刻就主動讓她走,他這是什麼性格?
烏又深多變的情緒讓她摸不著頭緒,她去跟總管要活兒干的時候,又被總管隨便打發,女僕看見她想幫忙,每個人都忙著閃躲,廚娘們更是想盡辦法不讓她進廚房,瞬間她好像變成了瘟疫,沒有人願意接納她。
朱玉凝垂頭喪氣地坐在遊廊的欄杆上,看著院子內的石獅,感覺萬分沮喪。
「都沒有人願意同我說話,這個時候小梅要是在我身邊就好了。」她對著石獅喃喃自語,可惜石獅無法響應她的渴望,只能靜靜聽她抱怨。
距離她幾步之遙的陰影內,倒是有人聽見她的乞求。
烏又深背靠著牆壁微微一笑,比起讓她點頭答應當他的妻子,這個願望顯然容易實現多了,他會立刻去辦。
「爹、娘!我會想法子掙錢,求求你們不要把我賣入妓院!」
遠在距離京城五百里外的小村莊,小梅正在苦苦哀求父母別把她賣掉,她被遣回家鄉不過幾天,她父母就急著拿她去換錢,上回是將她送進王府為僕,這回更狠,直接將她賣到青樓。
「說什麼傻話?」她爹娘可不同意。「咱們錢都收了,老鴇也親自來帶人了,你現在才來呼天喊地說不要,是想害死咱們兩老嗎?」
「爹、娘!我真的不想去,請你們不要逼我!」小梅哭著求雙親放過她,但家裡還有十幾口人要吃飯,哪由得了她任性,只好忍痛把她賣了。
「沒你說話的分,我要你去哪兒,你就得去哪兒,你只能乖乖聽話。」小梅的親爹將她一把推出門外,妓院老鴇連同打手早在外頭等著帶人。
「姑娘,我看你就跟咱們走吧!我不會虧待你的。」老鴇揚了揚手中的羅帕,後頭的打手隨即上前一人一手架住小梅,不讓她有再返回屋子的機會。
「我不要去!」小梅哭鬧。「我不要當妓女,爹娘救救我!」
「別傻了。」老鴇作出一個不屑的表情。「老娘手上這張賣身契,就是你爹娘親手畫押的,他們巴不得趕緊把你賣掉換錢,哪還會管你?你還是照子放亮點兒,自己乖乖主動跟著咱們走,別逼咱們動粗。」
「我不要!」小梅邊哭邊搖頭。「我不要跟你們走,求求你放過我,我會想法子還爹娘欠你的一百兩,求你不要把我帶到妓院!」
「你拿什麼還錢?」老鴇呸道。「廢話少說,給我把人押走!」
老鴇一聲令下,打手不客氣地將小梅往外拉,小梅還在哭鬧。
「不要,不要把我賣到妓院!嗚……」小梅一邊哭一邊掙扎,老鴇被吵煩了,衝到她的面前伸手就要打她。
「哭什麼哭?老娘的運氣都被你哭跑了!」眼看著老鴇一巴掌就要朝小梅的臉上打下去,中途卻遭制止。
「哎喲!」老鴇的手被扭得好疼。「是哪個人這麼大膽,敢阻止老娘教訓人……」
老鴇回過頭本想好好教訓來人,不期然看見烏又深那雙充滿殺氣的眼睛,瞬間倒退好幾步。
「你、你是誰?」老鴇撫著胸口不斷喘氣,第一次看見長得這麼俊美,殺氣又這麼重的年輕人,這男人恐怕不好惹呀!
「把她的賣身契轉賣給我。」烏又深也不囉唆,直接伸手跟老鴇要她手上的賣身契,老鴇當然不可能輕易答應。
「老娘不曉得你是哪一號人物,不過老娘手上這張賣身契可沒這麼輕易轉讓,你還是死心吧!」老鴇有眼不識泰山,以為可以乘機勒索烏又深,根本打錯如意算盤。
「烏、烏又深將軍!」小梅萬萬沒料到出面解救她的人會是烏又深,當場愣了。
烏又深貓小梅一眼,她驚訝是當然,就連他自己也沒有想到會和她再次見面。
「烏又深將軍?」老鴇聽見小梅這麼叫他也跟著愣住,凡是大明朝的子民沒有人沒聽過這個大名,但他們真的是同一個人嗎?還是只是隨便說說,嚇唬他們?
「你們知道我的身份了。」烏又深展現出身為將軍的氣勢。「留下賣身契和銀兩馬上離開,省得我動怒。」
烏又深將銀子丟到老鴇的身上,老鴇拿起銀兩數了一下,不多不少正好一百兩,於是扁嘴。
「我以為名震大江南北的烏將軍會大方一點兒,看來也是白指望一場,一百兩銀子就想讓老娘放人?不幹!」老鴇不愧是在江湖打滾多年的厲害角色,認錢不認人,連烏又深也不怕。
烏又深沒說什麼,只是拔出掛在腰際上的長刀,比了一個「斬」的動作。
老鴇看見在陽光下閃著寒光的長刀,嚇得魂都快沒了。
「給你就給你,咱們走!」老鴇匆匆忙忙丟下小梅的賣身契,連同打手飛也似地逃命,惹都不敢惹烏又深。
他們走後,烏又深冷漠地將刀掛回腰際,轉而看向小梅。
「烏將軍……」小梅壓根兒不懂這是怎麼回事兒,烏又深為什麼出現在這個偏遠的小村莊,還適時幫她解圍?
「撿起你的賣身契跟我走,我買下你了。」烏又深沒有多做解釋,只是逕自轉身走他的。
小梅呆呆地看著他的背影,直到他走遠,才想起自己應該跟上去。
她撿起被丟在地上的賣身契,小心塞進腰帶,快步跟在烏又深的後面。
無論他要帶她到哪裡,都比被賣到妓院好,光憑這一點,她就對他無限感激。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0-11-28 00:35:03
第五章
「郡主!」
「小梅!」
幾日未見的主僕二人,在烏又深的府宅相見歡,兩個人都很高興再見到彼此。
「你怎麼會來這兒?」朱玉凝拉著小梅的手又叫又跳,彷彿見到失散多年的姊妹般興奮不已。
「烏將軍帶我來的。」小梅滿懷感激地回道。「我本來要被爹娘賣到妓院,是他及時出面阻止妓院的老鴇,不讓她把我帶走,還出錢買下我的賣身契。」她一輩子都感激他。
「誰出錢買下你的賣身契?」朱玉凝聞言十分驚訝。「你是說烏又深嗎?」
「是呀!」小梅點頭。「本來我還納悶烏將軍為什麼這麼做,現在看見郡主就知道原因了,他一定是要我來服侍您,他對您真好呢!」
也對啦!雖然將軍府內有不少女僕,但她畢竟長年服侍郡主,沒有人比她更瞭解郡主的習慣和需要。
「你恐怕是誤會了。」朱玉凝鬱鬱寡歡地解釋。「我現在的身份是女僕,再也不是昔日的王府千金,你用不著服侍我。」
「郡主變成女僕?」小梅驚訝得不得了。「這怎麼可能?烏將軍不可能捨得讓您當女僕的!」他處心積慮甚至不惜帶人抄王府,就是為了得到郡主,沒有理由如此做才對。
「這沒有什麼不可能的,你忘了大明律令本來就是如此嗎?」朱玉凝淡淡一笑,憂愁全寫在臉上。
「話雖如此,我還是不相信烏將軍捨得這麼對您。」大明律的確是規定犯謀反大罪的女眷,必須發配給功臣充當為奴,但憑烏又深對郡主用情之深,不可能真的要她為奴,令人費解。
「事實擺在眼前,他甚至要我喊他老爺。」她這輩子未曾受過這麼大委屈,她鬱悶得都快得病了。
「真的嗎?」小梅還是不相信。「我實在無法相信烏將軍繞了這麼大半圈,只是為了想聽您喊他一聲老爺,這其中一定有什麼原因。」
「哪有什麼原因,無非是想過過當老爺的癮罷了。」朱玉凝始終不願意承認錯在自己。
「我看不見得吧!」還是小梅瞭解她。「一定又是郡主的自尊心作祟,不願意接受烏將軍,他火大了才會把你降為女僕。」
小梅不愧服侍朱玉凝多年,她那一丁點兒脾氣,她一清二楚。
「我只是拒絕他的求親,這有什麼錯?」朱玉凝臉紅反駁,很不高興小梅站在烏又深那一邊。
「我就說烏將軍怎麼捨得把您降為女僕嘛!」被她猜對了。「您果然拒絕他的求親,難怪他要生氣。」
「我不該拒絕嗎?」朱玉凝生氣的反駁小梅。「他可是帶兵抄我家的人哪,我恨他。」
「郡主,您一點兒都不恨他,別裝了。」小梅一把戳破朱玉凝的謊言,朱玉凝大驚。
「小梅……」
「再說您也不該恨烏將軍,若不是他的話,現在您不知道已經被發配到哪一戶有功人家,被當成玩物折磨得死去活來,您應該知道憑您的姿色,是不可能保持清白的。」說難聽一點兒,她現在的地位比她這個用錢買來的女僕還不如,她的身份是「僕」,她卻是「奴」,其中還是有一定程度的差別。
「小梅,你怎麼可以這麼說?」朱玉凝無法諒解女僕,她的說法太無情,太傷她的心,她無法接受。
「本來就是。」她說話一向很直,請原諒。「我也是出了王府才知道王爺在外頭干了許多壞事,過去雖然隱隱約約知道王爺圖謀不軌,但沒想到王爺為了搶奪王位殺了許多人,您曉得除了之前被關在地牢的姑娘之外,王爺九年前還派人殺了一位鑄劍師父,就為了得到傳說中的神劍嗎?」
不曉得,這些朱玉凝統統不曉得,她只知道十王爺很疼愛她。
「郡主,王爺在您眼中也許是最好的爹,卻是世人眼中的大壞蛋,好多人都很恨他。」
這乂是朱玉凝不可能知道的事,十王爺將消息封鎖得太好了,絕對不會走漏半點風聲,尤其是對她。
「再說王爺犯的是謀反大罪,就算不是烏將軍,也會由別人代替他的位置,到時候別說您了,可能連四郡主和三奶奶都不保,別人可不會像他一樣手下留情。」
烏又深看似無情,其實還是有保留那麼一點點情分在。小梅懷疑那全是因為朱玉凝的關係,雖然她並不確定。
「我……」朱玉凝不否認小梅的話很有道理,但她真的很不想承認其實是烏又深救了她。
「郡主,您就承認吧!」小梅由不得她說謊。「雖然您嘴裡口口聲聲說烏將軍很可怕,其實也為他心動,對不對?」
「才沒有!」朱玉凝臉紅否認。「我對他沒有任何感覺……」沒有嗎?那她為什麼會因為他的接近心兒怦怦跳?為什麼不敢凝視他的眼睛,怕被他專注的眼神吸引,如果她對他沒有感覺的話,為什麼要逃避?
「我就說嘛!我的直覺一向很準,果然沒錯。」小梅端看朱玉凝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小梅!」
「其實郡主您也不必覺得不好意思,感情的事本來就是千變萬化,誰也說不準。」小梅說得好像她很懂似的,其實她也一知半解。
「我不想同你胡說。」朱玉凝不像小梅,不懂的事可以說得天花亂墜,她還是對自己的感情多所保留,不想這麼快下定論。
「隨便您。」小梅聳肩。「總之,從今天開始,咱們主僕又能在一起了,這才是最開心的事。」
沒錯,她終於能有個人作伴,這比什麼都教她快樂。
兩個主僕吱吱喳喳聊個沒完,朱玉凝臉上青春洋溢的表情,讓遊廊那頭的烏又深看得十分滿意,她總算又露出燦爛笑容。
朱玉凝接下來的日子,感覺和在十王府時沒什麼兩樣,卻又十分不同。在王府時她是高高在上的郡主,在烏府,雖然有小梅陪伴,身份卻是個女僕,既然身為女僕,就得做女僕該做的事。剛開始,大夥兒還顧忌烏又深,不敢讓她做事,發現烏又深反應冷淡以後,漸漸把事情交代給她,而她在小梅的教導下大有進步,不再動不動就摔破杯子或是做錯事,越來越有模有樣。
對於這樣的狀況,朱玉凝感覺既失落、同時又鬆了一口氣,情緒糾結而矛盾。
「真想不通烏將軍到底在想什麼,莫非真要您當下人不成?」反倒是小梅為她抱不平,處處扞衛朱玉凝在烏府的地位,只是師出無名,成效有限。
而原本把朱玉凝當成烏夫人的女僕們,在發現烏又深對待朱玉凝跟對待她們其實沒什麼兩樣之後,開始面露希望,巴結討好烏又深,想盡辦法爬上他的床,以期成為烏夫人。
丕變的情勢,讓小梅急得跳腳。至於朱玉凝,就算她真的難過也不會說出來,這讓小梅更加心急。
這一天,朱玉凝在收拾供客人居住的廂房,遠遠就聽到大門口傳來一陣吵雜的聲音,似乎有什麼大事發生。
「郡主,不好了!烏將軍受傷了!」
才不過半晌,小梅緊接著衝進來跟朱玉凝報告這個大消息,聽得她一愣一愣。
「烏又深受傷了?」朱玉凝的眼睛眨呀眨,似乎很難相信烏又深會真的受傷。
「聽說是陪皇上打獵時,不小心被皇上的箭劃過才受傷的。」小梅急急忙忙點頭。
原來是因為皇上射箭的技術太差勁,弄錯了標靶釀的禍,這也難怪他會受傷,皇上的箭是不能躲的,否則就是大不敬。
「他傷得嚴重嗎?」朱玉凝擔心不已地揪著小梅的袖子猛搖,小梅被搖得頭暈眼花,險些不能答話。
「您如果這麼擔心,自己去親眼瞧瞧不就得了?」小梅回道。「現在烏將軍人在花廳,有一大堆女僕爭著幫他上藥,你可不能輸給人家。」
「你要我去跟人家湊熱鬧?」朱玉凝聽見小梅的話急忙把手放下,一臉驚訝。
「爭就爭呀!」幹嘛一副大驚小怪的樣子?「女僕之間本來就是爭來爭去,不爭出不了頭。」
這就是女僕的世界,朱玉凝以前是郡主,地位崇高又受寵,不必跟任何人爭,自然無緣參與爭鬥,現在被降為女僕,反而可以看到最真實的世界。
「可是……」她是關心烏又深的傷勢,但要她去跟那些女僕爭寵可就太……
「就算您不爭,也得去看看人家,畢竟烏將軍也算是您的救命恩人,他還為了您,把我都給買來了呢!您不去問候一下,實在說不過去。」小梅苦口婆心,就怕朱玉凝遲遲不動,地位每況愈下,搞到最後完全沒有地位。
「這……」朱玉凝猶豫。「好吧!我這可是完全為了你。」她聲明。
「好、好,都是為了我。」小梅翻白眼。「我的好郡主,您就快去吧!」
朱玉凝可以說是被小梅推出去的,小梅怕她中途改變主意,甚至親自押著朱玉凝到花廳,那兒已經有許多女僕排隊等著服侍烏又深,根本輪不到她。
「我還是別湊熱鬧了。」朱玉凝看見這麼多女僕,第一時間就想走,硬是被小梅攔下來。
「別做膽小鬼,去吧!」小梅從背後推她一把,嬌小的朱玉凝硬是被推入一群人高馬大的女僕之中,慘遭埋沒。
不過即使如此,她還是可以從縫隙中看見烏又深正閉上眼睛,坐在黃花梨圓後背交椅上休息。
「怎麼會弄成這個樣子呢?」總管一邊檢查烏又深手臂上的傷勢一邊嘟囔,烏又深連眉頭都沒皺一下,似乎已經習慣受傷。
朱玉凝左閃右閃想盡辦法探查花廳內的情況,這並不容易,因為她的個子太嬌小,前方的人牆又太堅固,幾乎沒有人肯讓出位子讓她瞧仔細。
「別囉唆,快把傷口弄乾淨。」烏又深依舊緊閉雙眼,看不出他到底是在忍痛,還是傷口根本沒有對他造成影響。
總之,烏又深男子漢的表現擄獲所有女僕的心,所有女僕都巴不得能被點名進花廳服侍他。
擠在女僕之中,朱玉凝也想知道他的傷勢如何,但她並沒有爭取服侍他的意思,只是純粹關心。
彷彿是有人在他耳邊通風報信似地,一直閉著眼睛的烏又深這個時候睜開眼睛,一眼就看到躲在女僕背後的朱玉凝,她也來了。
和所有意欲爭寵的女僕不同,她的臉上寫著擔心和好奇,好像真的很關心他的傷勢。
烏又深悄悄地揚起嘴角,刻意忽視她許多天,總算收到效果。
他於是直視著花廳門口那成排的女僕,深邃亮黑的雙眸,差點兒沒教所有女僕失了魂,不少人把手帕攢在心口歎息。
「讓她留下,剩下所有人統統離開花廳。」烏又深手指向朱玉凝,大夥兒紛紛轉身查看,才發現她不曉得何時夾雜在人群中。
「呃,我……」猛然遭點名,朱玉凝有些手足無措。
「老爺叫你進來呢,你還愣在那兒做什麼?還不趕快進來?」總管見朱玉凝遲疑,急忙喝令朱玉凝,囂張的語氣聽得烏又深極為不悅。
「你也給我下去。」能用這種語氣同她說話的人只有他,他人休想造次。
「是……是,老爺。」總管這才意識到自己搞砸了,他以為烏又深對朱玉凝已經不再感興趣,看來不是這麼回事。
「走走走,你們沒聽見老爺的話嗎?統統給我走人,一個也不許留!」總管臨去前,順道將一干人等全部帶走,將場子清得一乾二淨。
朱玉凝站在門口凝望烏又深,總覺得好些日子沒見到他,他似乎更勇猛威嚴了。
「過來。」他低沉的聲音似乎更有磁性,呼喚人的語調似乎更為銷魂,但也有可能是她的錯覺。
她怯怯地朝他走近,心臟在他專注的凝視下幾乎跳出胸口,雙腳軟弱得幾乎不能支撐。
「幫我上藥。」傷口總管已經清理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塗藥,應該沒有太為難她才對。
「是……是,老爺。」朱玉凝拿起小方桌上的藥膏,用小木棒裹了一些準備幫他塗藥,才發現他傷得不輕。
「看起來好像很嚴重,你一定很痛吧?」她第一次瞧見這麼嚴重的傷口,難免有些緊張,手都開始發抖。
「還好,沒那麼痛。」這點小傷他不放在眼裡,他還受過更嚴重的傷,還不是照樣痊癒。
「真的嗎?」她遲疑地看著他手臂上的傷口,似乎不知道該怎麼下手。
「別說廢話,趕快上藥。」他不耐煩地答道,完全不把傷口當一回事。
朱玉凝用力吞下口水,手握緊小木棒,立刻像塗牆一樣用力朝他的傷口塗上藥膏--
「好痛!」傷口不期然受到外力擠壓,烏又深痛得跳起來,嚇壞了朱玉凝。
「你!」他伸出另一隻沒受傷的手臂抓她,朱玉凝尖叫。
「我不是故意的,原諒我--」她以為自己會被好好教訓一頓,等了半天烏又深沒任何反應,她抬起頭偷偷看他,才發現他在笑。
「我當然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他的笑容好溫柔,她都看呆了。
「呼!」她稍稍放下心來,但立刻又被他抓進懷裡,坐上他的大腿。
「老、老爺!」
「我好像許久未曾看見你了,很想你,你想我嗎?」他說話還是一樣大膽露骨,動作還是一樣粗魯,但他們之間好像有些東西不一樣。
「我……」她舔舔舌頭,緊張到不會說話。「我要謝謝你幫小梅拿回賣身契。」
他想跟她聊感情問題,她卻跟他扯些有的沒有的,教他好無奈。
「你懂得感謝就好。」他沒否認他是為了她才買回小梅,就為了讓她開心。
朱玉凝聞言紅了雙頰,瞧他把她說得像一個沒心少肺的惡毒女人,她可沒有那麼不知感恩。
「真的很謝謝你。」如果沒有小梅,她的日子一定過不下去,成天以淚洗面。
「我看不出你的誠意在哪兒。」他支起她的下巴,央求她面對他,別老是想逃避他的凝視。
他的凝視專注而熱烈,任何女人都會因為這樣的凝視而心跳加快,深怕自己的靈魂遭到吞噬。
朱玉凝鼓起勇氣凝視他的眼睛,他對她的注視從來沒有改變,唯一改變的是自己的心情,她好像沒有那麼怕他了。
一股緊繃的氣氛瀰漫在他們之間,烏又深慢慢地壓下臉,吻她的企圖很明顯,這是他第一次沒有採取突襲戰術,照理說朱玉凝有充分的時間可以逃避,可她卻沒有逃,或說根本無力逃。
她的雙腳好像被什麼東西定住不動,頭好像忘了怎麼轉,一直維持在原位,唯一還有知覺的地方是她的小嘴,那也很快成為烏又深的俘虜。
他不是第一次吻她,卻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他的溫柔。過去他的吻總是那麼激烈,那麼不容逃避,帶給她很大的壓迫感,可今兒個他的吻卻有如春風一樣,每一次輕囑、每一次吸吮都像在照顧最嬌貴的花朵,施以最小心的灌溉。
烏又深突如其來的轉變迷惑了她的心智,她的櫻唇也因為他的改變綻放出粉嫩的顏色。
她在他的暗示下微微張開小嘴,任由他的舌竄入她的芳腔之中,挑逗她生澀的舌頭。她躲避著不願回應,但他太執著、他的挑逗太溫柔,讓她禁不住他的請求和他一起共舞最終嬉戲。他甚至吻她的耳垂、她的玉頸,奇怪的是她並不覺得他在侵犯她,體內反而升起一股陌生的快感。
「小東西,早這樣不就好了。」也不會浪費這麼多時間。
烏又深笑著抱怨。
朱玉凝迷惑地看著他,不是很懂得他的意思。
烏又深加深他的吻,用實際行動告訴她他的意圖。直到他開始脫她的袍子,她才明白他想做什麼,才真正開始驚慌。
「不要!」太快了,她只是想來看看他的傷口,不是要來陪他做這種事。
烏又深聞言僵硬地停下動作,瞇眼打量她,她看起來如驚弓之鳥,他又嚇著她了嗎?
「好吧,別讓我等太久。」他放開她,讓她恢復自由。「你知道我已經等得夠久了,我的耐心有限。」打從兩年前見到她的第一眼開始,他就想要她,他等了她足足兩年的時間,已經快等不下去。
朱玉凝沒答話,只是紅著雙頰想逃跑,又被烏又深抓回來。
「等等!」他又氣又好笑地瞅著她。「你還沒幫我上藥呢!」
朱玉凝只得硬著頭皮,重新為烏又深上藥,這回她記得小心別用力。
隨著時間過去,他們兩人的關係好像更往前推進一步。
「啦啦啦……」小梅的心情好極了,打從烏又深受傷那一天起,她的心情一直都是這麼好。
原因無他,很明顯她家郡主又再一次成為烏又深的最愛,而她懷疑烏又深從未變心過,只是耍了些小手段,讓她家郡主誤以為他已經對她不感興趣,真是有夠奸的。
小梅不怪烏又深狡猾,只怕朱玉凝想不開將他推開。若問她對烏又深的態度為什麼有這麼大轉變,第一是因為烏又深是她的救命恩人,第二還是救命恩人,第三、第四都是救命恩人,如果不是他出手相救,她現在已經在妓院遭男人蹂躪,哪還能這麼快活?
所以,她很感激烏又深,而且為了她的主子好,她也得早點撮合他們兩人,畢竟老是為僕不是辦法,她家郡主生來金枝玉葉,哪堪女僕工作的折磨?偏偏她又頑固得半死,至今還不肯點頭當烏又深的妻子,急壞她這個局外人。
小梅帶著槳好的衣服,經過後院的圍牆時,聽見有人在叫她。
「小梅!小梅!」聲音挺熟的,好像在哪裡聽過。
「誰在叫我?」她東張西望,沒瞧見半個人影。
「是我,我在你的上頭,快把頭抬起來。」原來發出聲音的地方不在平地,難怪她找不到人。
「汪、汪公子!」小梅萬萬沒想到,呼叫她的人竟然是汪雅紀,都嚇呆了。
「噓,小聲點兒,別讓人聽見。」汪雅紀偷偷摸摸地爬上烏府的圍牆,小梅摀住嘴看他困難地從牆上跳下來,差點兒沒跌個狗吃屎。
「汪公子,你、你是怎麼……」小梅驚訝到不會問話。
將軍府守備嚴密,除了大門口有士兵常駐以外,府裡也有上百名護院。若硬要說防衛上有什麼缺失,該是那長到無邊無盡的圍牆,除了定點定時派兵巡邏以外,幾乎沒人看管。畢竟四合院本來就是以院內護衛為主,一般人家不會在胡同外設護衛,畢竟胡同太長、也太廣了,沒那麼多人力。
小梅猜想,汪雅紀應該是在牆外徘徊許久,才逮到機會爬牆。
「我有急事找凝兒。」汪雅紀急切說道。「我聽說她被賜給烏又深為奴,這事兒是真的嗎?」
小梅點點頭,凡事都藏不住,看樣子這消息已經在京城內傳開。
「該死,為什麼是他?」汪雅紀一聽說這消息以後眼睛就不斷噴火,一直嫉妒到現在。
「汪公子……」小梅被汪雅紀的表現嚇一跳,他一向溫文儒雅,像個謙謙君子,沒想到個性這麼激烈。
「抱歉,小梅,我失態了。」他跟她道歉。「你能帶我去找凝兒嗎?我有要緊的事找她。」
「可是汪公子,烏府的管教很嚴,烏將軍又特別盯緊郡主,我怕無法安排你們會面。」小梅面露難色,極不願意朱玉凝和汪雅紀有所牽扯,萬一被烏又深知道,她和朱玉凝都會沒命。
「這件事關係到十王爺,你一定要幫忙想辦法。」汪雅紀解釋來此的原因,又嚇了小梅一跳。
「什麼,王爺?」
「嗯。」汪紀雅點頭。「就是因為和十王爺有關,我才冒險前來,你一定要想辦法安排我和凝兒見面。」
「可是……」
「拜託你了。」汪雅紀不顧小梅的立場,強行要她安排與朱玉凝會面,著實為難小梅。
「好吧!我試試看,你在這兒待著,別讓人發現。」小梅為難地答應汪雅紀,一邊頭痛怎麼將朱玉凝帶離烏又深身邊,她幾乎已經成了烏又深的貼身女僕,時時刻刻離不開他。
這若換在別的時候,小梅會高興到跳起來,但此刻汪雅紀就在後院等著和朱玉凝見面,她實在不曉得編什麼理由,才能將朱玉凝帶出來。
小梅偷偷摸摸地來到烏又深的院落,以為會遇著烏又深,沒想到只瞧見朱玉凝,教她大大鬆了一口氣。
「郡主。」她在門外呼喚朱玉凝,她大小姐正在發呆。
「小梅。」朱玉凝瞧見小梅來了急忙回神,匆匆跟她打招呼。
「在想什麼?」很可疑哦!兩頰發紅,一定是在想些不正經的事兒。
「沒想什麼。」朱玉凝的雙頰益發嫣紅,顯示她剛剛的確在想事情。
事實上,她在想今兒個早上發生的事,最近烏又深每天早上都會深情吻她,然後才去上朝,她每每都會因為他的深情擁吻心跳不已。
「分明有事,還想瞞我。」小梅戳朱玉凝的胳肢窩,戳得她哈哈笑,拚命閃探。
「對了,烏將軍哪裡去了,怎麼沒瞧見他的人?」玩歸玩,小梅可沒忘記汪雅紀還在後院等她們的事,因此而緊張兮兮。
「皇上召見進宮去了,你找他有事?」朱玉凝誤以為小梅找烏又深,其實正相反。
「沒有,我只是要確認他在不在。」聽見烏又深不在府內,小梅安心了不少。
「為什麼要確認他在不在……」
「郡主,你跟我來。」烏又深雖然不在府中,但難保不會有其它人發現他,還是早點兒解決這件事好。
「發生了什麼事?」朱玉凝不明就裡被小梅拖著走,小梅只好解釋。
「汪雅紀公子來了。」那個麻煩精。「他此時就在後院等你,說有要事找你,請你一定要過去。」
「汪哥哥?」不期然再聽見這個名字,朱玉凝的心漏跳了一下,腦中浮現許多往事。
「對,那個薄情郎。」一聽到十王爺出事,馬上就跟郡主解除婚約,要不是他說有關於王爺的事要找郡主,她才不會安排他們相見,都是一些見利忘義的傢伙!
「汪哥哥為什麼要見我?」朱玉凝此刻的心情很複雜,既不特別高興也不特別悲傷,說實話,她不太想見他。
「說是有關王爺的事,我也不清楚。」小梅邊說邊觀察四周,就怕隔牆有耳,被人聽見她們的談話。
「有關爹?」朱玉凝聽見這話愣了一下,小梅點點頭,暗示她快走。主僕兩人一路躲藏來到後院,汪雅紀早已迫不及待想見朱玉凝。
「凝兒!」汪雅紀就這麼衝出來,差點沒嚇壞小梅。
「雅紀哥哥。」面對無緣的未婚夫,朱玉凝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帶著淺淺的笑容看著他。
汪雅紀一直以來就非常喜愛朱玉凝,她就像一尊玉雕出來的娃娃,人見人愛。
他和她的婚約,也是他主動向父親爭取的,如今她雖然因為家變落難,他對她的喜歡依舊沒有減損半分,不,是更強烈了。
「小梅說你有急事找我,是什麼事呢?」只不過朱玉凝無心敘舊,只想知道最疼愛她的爹親過得如何。
「啊?」汪雅紀回神。「是這個樣子的,我透過關係,想辦法混進天牢去看了伯父一趟,他現在的狀況非常不好,隨時都會死掉。」
「這是真的嗎?」朱玉凝的臉色都變了。「我爹的狀況真的有那麼糟?」
「千真萬確。」汪雅紀點頭。「他一直掛念著你這個他最疼愛的女兒,希望臨死之前能再見你一面。」
原來、原來她爹就要死了,而她卻在烏府吃好穿好,躲在烏又深的懷抱享受他的溫暖,她真對不起她爹。
「怎麼會這樣?」她爹的身子骨一向硬朗,怎麼被押入天牢不到幾天,一切就變了樣?
「伯父在牢中吃了不少苦,也被動過幾次刑,以他的年紀,根本不堪負荷。」
汪雅紀雖然對朱玉凝存有私心,卻也無法否認他頗為用心,還打通關節到牢裡探望十王爺。
「爹!」朱玉凝一想到十王爺在牢裡受苦,眼淚就忍不住流下來,責怪自己不孝。
「別哭,凝兒。」汪雅紀乘機抱住朱玉凝給她安慰。「我已經給負責看守天牢的官差多塞了些銀兩,伯父暫時不會再被用刑,不過我也不能保證能夠撐多久就是。」
「謝謝你,雅紀哥哥。」朱玉凝窩在汪雅紀懷裡哭個不停,夢寐已久的軟玉溫香讓他的心跳個不停,如果不是因為十王爺出事,他早就可以像此刻這樣抱著她,甚至做出更親密的舉動。
「郡主,要哭待會兒回房間再哭,萬一被人發現汪公子在這裡,咱們可要吃不完兜著走,別忘了烏將軍的脾氣。」阿梅就是看不慣汪雅紀假好人的模樣,他若是真的那麼愛郡主,怎麼不一開始就帶郡主走,非得等到一切都塵埃落定才來攪亂一池春水?
「你說得對,我差點給忘了。」朱玉凝趕緊擦乾眼淚遠離汪雅紀的胸膛,萬一被烏又深看見她在汪雅紀懷中,一定會毫不猶豫殺了他們。
「凝兒,你會去探望伯父吧?」汪雅紀央求她。「我已經答應伯父會帶著你一起探監,你非得跟我一起去才行。」
「不行,郡主!」小梅聞言連忙出聲阻止。「你絕對不能離開烏府,烏將軍不會原諒你的!」
「可是小梅,我爹快死了,他希望見我一面,我能不去嗎?」朱玉凝也知道她不能私自離開烏府,她現在的身份是奴僕,若是私逃一定會被修理得很慘,但親情的羈袢比什麼都強烈,她真的好想去見爹!
「郡主!」小梅氣得跳腳,但她也知道朱玉凝固執起來十匹馬也拖不動,她勸也是白勸。
「拜託你小梅,你一定要幫我,我非見到爹不可。」朱玉凝央求小梅。「這有可能是我跟爹最後的會面,你就幫幫我吧!」
很顯然的,小梅現在只有兩條路走。第一條路是去向烏又深告密,第二條路是掩護朱玉凝到底,不用猜也知道她必定會選擇第二條路。
「好吧,我幫你。」小梅豁出去了。
「謝謝你,小梅。」朱玉凝好高興。
「不過你最好有心理準備,一旦走出烏府的大門,你就再也回不來了。」她看得出朱玉凝對烏又深其實還有留戀,他們之間還有更多的可能,可惜這一切都要因為她的孝心而煙消雲散。
「我、我知道。」朱玉凝說這話時眼中閃過一絲哀愁,證明小梅說的話沒錯。
「你放心,我會把你安頓得好好的,不會讓你受苦。」汪雅紀老早打好算盤,趁著這個機會將朱玉凝佔為己有,既不必負婚姻的責任,還可以從烏又深的身邊奪走朱玉凝,藉以報復他搶走全部風采,一舉兩得。
「夫!」汪雅紀噁心的嘴臉,教小梅不由得扁嘴,以前只覺得他沒男子氣概,現在則是覺得他很狡猾,做人一點兒都不光明磊落。
汪雅紀按捺住打小梅的衝動,拚命對她陪笑臉。他們的脫逃計劃還得靠小梅幫忙,目前不宜得罪她。
「雅紀哥哥,咱們什麼時候去探望我爹?」朱玉凝已經迫不及待見到十王爺。
「有關這件事,你們附耳過來。」汪雅紀將主僕二人招來身邊,非常仔細地說了一遍他的脫逃計劃。
小梅邊聽邊扁嘴,感覺自己就要瘋了。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0-11-28 00:35:17
第六章
青綠色的紗幔在空中飛舞,從窗戶吹進屋子的涼風,不僅吹動紗幔,差點也吹走床上的公文。
「小心!」朱玉凝用手抓住快要飛走的紙張,烏又深同一時間伸出手包覆住她的柔荑,她回頭對他輕輕一笑,烏又深回她一個微笑,在放回文件的同時,偷偷吻了一下她的臉頰。
朱玉凝用手摸了一下被他碰過的地方,突然有一股想哭的衝動,她真希望他能像當初一樣粗魯無禮,她就不會那麼留戀。
「你怎麼了?」他伸手碰了一下她的臉頰。「今兒個晚上你好像特別緊張?」
「沒有啊!」朱玉凝勉強笑一笑。「只是天氣太悶了,我有點不舒服。」
「不舒服?」他換摸她的額頭。「是比平常熱了一些,要不要請個大夫過來看看?」
「不用了!」她阻止他。「我沒事的,真的。」萬一要是真的請大夫來,那她今晚還走得開嗎?說什麼也不能請大夫。
「你今兒個還是一樣要忙到很晚嗎?」軍國大事她不懂,但她瞧他每晚都看軍中送來的軍情看到三更半夜,不禁擔心起他的身體。
烏又深聞言放下手中的公文,偏過頭看她,聲音低沉的說:「這麼擔心我嗎?」
她直覺地搖頭,後來想想這或許是他們最後一次相處,不如說真心話。
「我會擔心。」她承認她關心他,這讓烏又深欣喜若狂。
「過來這裡。」他對她伸出手,她伸出柔荑握住他的手,不一會兒就被他拉進懷中,安穩坐在他的大腿上。
她抬頭仰望他俊美的臉龐,月光照入窗欞映得他的五官更加鮮明,她不禁想起小梅說過京城每一位未婚姑娘都想嫁給他,他卻獨獨看上自己。
「玉凝……」
曾經她很怕他,即使是現在,她還是會因為他的靠近而發抖,卻已經是興奮的成分居多。
她閉上眼睛,等待他慢慢壓近的雙唇。什麼時候開始,她變得期待他的吻,喜歡他的擁抱了呢?她自己也不清楚。
烏又深的雙唇毫無意外地貼近她的朱唇,於是原本冰涼的唇開始有了熱度,齒縫之間開始透露出芳香。
烏又深悄悄牽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肩上,她自然而然地縮緊手臂圈住他的脖子,唇齒之間進入更深的纏綿。
她是如此芬芳,全身充滿了香氣,柔軟的身軀好像為他而生,好似為了與他相戀才出生在這個世界上。
「張開你的小嘴。」他要更加深入吸取芳香,在她的芳腔之間留下屬於他的印記,證明她真真切切屬於他。
朱玉凝非常聽話地張開嘴,任由他的舌滑入她的芳腔逗弄她的粉舌,直到她也和他一樣瘋狂,他才喘呼呼地退出她的芳腔,用一雙比黑玉還要明亮的眼睛瞅著她。
「你今兒個晚上真柔順。」雖說他們之間的氣氛已經不像開始時那樣劍拔弩張,但她今晚特別溫柔,彷彿他想做什麼她都會配合。
「或許是因為我累了。」她凝視他的眼睛喃喃說道,過去她覺得他的眼睛很可怕,野獸似地,可如今卻不這麼想。
「為什麼疲累?」他伸出手摸她的粉頰,力道輕得像在撫摸絲綢一樣,事實上她的肌膚也光滑得跟絲綢無異。
「抗拒你很累。」她說出令人驚喜的答案,這幾乎是另一種變相的表白,烏又深再一次驚喜若狂。
「那就不要抗拒。」他要的是她的全面投降,身心都是。
「我抗拒不了。」她靠在他的胸膛傾聽他心跳的聲音,柔順主動的舉動幾乎填滿他的自尊心。
他又一次支起她的下巴深深地吻她,她柔順地回吻,早已決定無論今晚他想對她做什麼她都不會拒絕,這是他們在一起的最後一個晚上,過了今晚,他們將永不相見,因為他不會原諒她。
他們的吻由淺到濃,由緩轉烈,烏又深最後終於按捺不住,直接抱著她起身走向床鋪,雙雙倒向床褥之中。
「你好小,我好怕會壓壞你。」他說出他的恐懼,這是她第一次看見他如此不確定,眼神卻又流露出孩子般的渴望。
「我不怕。」她伸出手觸碰他的臉頰,意外發現他的皮膚也挺光滑的,難怪他的臉總是散發出亮光,教人不注意也難。
他用手覆住她的柔荑,拉至唇邊親吻。在這親密的時刻,月兒彷彿也陶醉了,醉在彼此濃稠的眼神之中,再也無法醒來。
「玉凝,你會嫁給我吧?」娶她是他今生最大的願望,他一定會實現。
「我……這件事以後再說。」她逃避他的眼神,無法呼應他的願望,更不想做出無法實現的承諾。
「現在說,我現在就要答案。」他的眼神比任何時刻都要認真,她若再閃爍其詞,他可能會就這個問題糾纏到天亮,到時候她想走也走不了。
「我……」但她今晚就必須走,雅紀哥哥已經在圍牆外等著接應她,父親命在旦夕想見她一面,無論如何她都必須趕去見他老人家,就算她對烏又深再留戀也一樣。
「你會嫁給我吧?」烏又深再問一次,而且要肯定的答案,不容她拒絕。
「嗯。」她點點頭,橫豎都無法實現這個承諾,不如就讓他高興。
「太好了!」興奮的光採果真在他的臉龐綻放,他緊緊地擁住她,就像擁住全世界一樣箍緊不放手。
朱玉凝被他抱得喘不過氣,眼眶中泛起感傷的淚水,深深覺得對不起他,不管他用的手段是否光明磊落,但他愛她是事實,而她呢?她也……喜歡他,或許不只喜歡,或許她也在不知不覺中愛上他,為他的霸氣和專注而心動。
「玉凝,你的眼睛紅紅的。」烏又深注意到她不對勁,用手指支起她的下巴檢查她的眼睛。
「沒事。」她主動撲進他的懷裡,好希望他別再問了。
烏又深緊緊抱著她,此情此景他曾在腦中預演過一千遍、一萬遍,一旦願望真的實現,又教人不由得珍惜,不想草草結束。
「雖然我很捨不得你,你還是回房休息吧!」他不想今晚就奪走她的童貞,她值得更好的對待。
「老爺?」她不解地看著他,他想和她春宵一度的企圖那麼明顯,為什麼突然收手?
「叫我的名字。」他執起她的手放在嘴邊親吻,她凝視他的臉喃喃地說。
「又深。」
他的自尊心差點因為她這聲溫柔呼喚而撐破。
「你今天晚上真討人喜歡。」喜歡到他好想將她揉進身體裡面,和她融為一體。
朱玉凝不明白他既然這麼喜歡她,為什麼要放棄她,這不像他的作風。
「我要把一切留待新婚夜,我不想沒有給你名分就佔有你的身體,你懂嗎?」
他或許粗魯,或許莽撞,但對她的愛絕對是真的,這點不容置疑。
「又深……」
「乖,回去休息吧!」他要開始打點婚禮,他一定要辦得轟轟烈烈,讓她風光出嫁。
「你不明白。」她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把自己給他,為自己留下美好回憶,他這個時候才突然變成君子,教她情何以堪?
「我不明白什麼?」她今兒個晚上的情緒真的很奇怪,忽高忽低教人摸不著頭緒。
「你不明白我愛你。」她豁出去了,如果她現在不說,再也沒有機會說,就容許她放縱一回吧!
「玉凝!」這突來的驚喜讓烏又深當場傻眼,在他最狂野的夢裡,都未聽她說過這句話。
可他終究還是忍住,堅持要等到新婚夜,算是對她的尊重。
朱玉凝很晚才回到自己的院落,小梅早已焦急地在她的房間等候。
「郡主,您怎麼拖到這麼晚才回來?時間快來不及了!」小梅將自己幫忙準備好的包袱塞進朱玉凝的手裡,包袱裡頭放了幾件衣服,全是烏又深買給她的。
朱玉凝低頭看手中的包袱,眼中滿是迷惘和不捨。
「郡主,您現在改變主意還來得及,不如別去赴汪公子的約了。」眼前的幸福才是最真實的,況且誰曉得汪雅紀說的話是不是真的?說不定只是拐騙她的手段而已。
「……不行,爹還在等我,我不能不去。」怎麼說她都是他最疼愛的女兒,他臨終前想見她一面,無論有多困難,她都一定要去探望他,不能教他老人家失望。
「郡主!」小梅拗不過朱玉凝,她該說的都已經說了,郡主自己要想不開她也沒辦法。
「既然如此,您就不要哭喪著臉,快點兒拿著包袱離開烏府。」不要再拖延。
「你怎麼辦?」朱玉凝好為小梅擔心。
「我的任務就是盡量幫你拖延,直到你安全離開烏府為止,汪公子的計劃不就是這樣?」從小梅的口氣中,就可以聽出她對汪雅紀的不滿,她是真的很討厭那個男人。
「對不起,小梅。」她也不想留下她,但兩個人一起逃走又太顯眼,怕逃不掉。
「算了,郡主。」她認了。「小梅怎麼樣都沒關係,但您自個兒要想清楚,依據小梅的觀察,汪公子不是什麼好男人,最好別跟著他。」他只是想金屋藏嬌,玩膩了以後就會拋棄她,這樣的男人還是少碰為妙。
「我知道,我沒打算跟著他。」她要一個人過日子。
「問題是您也不打算跟著烏將軍,您要怎麼一個人過日子?」小梅指出問題的重心,朱玉凝沉默。
「郡主,您太嬌貴了。」小梅又說。「外頭都是一些豺狼虎豹,隨便張開嘴都能把您吃乾抹淨,您沒辦法一個人過活的。」想她這麼堅強,還不是差點兒被爹娘賣掉,郡主又長得這麼漂亮,不可能沒有人打她的主意,郡主太天真了。
「小梅,謝謝你為我擔心,我會想辦法的。」朱玉凝還是堅持離開,小梅根本拿她沒轍。
「請您多保重,郡主。」小梅歎氣。「小梅能為您做的,也只有這麼多了,您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
「你為我做的已經夠多了。」朱玉凝握住小梅的手,感慨萬分。
「短短時間內,咱們就要分開兩次,老天也真不公平。」堅強如小梅,這時也忍不住落淚,主僕哭成一團。
「小梅……」朱玉凝也很傷心,她和小梅情同姊妹,雖然她們並沒有血緣關係。
「郡主,沒有時間了,您該走了。」小梅看看時辰,該是離開的時候,汪雅紀恐怕已經來了。
「嗯。」朱玉凝點點頭,抓緊包袱回頭望了小梅一眼,隨後離去。
「一路順風,郡主。」小梅看著朱玉凝離去的背影,免不了又掉淚。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她和朱玉凝今生永不會再見面。
她擦乾眼淚,轉身整理朱玉凝的床鋪,卻差點兒沒被烏又深突然出現的身影給嚇破膽。
「玉凝呢?」他因為過於亢奮睡不著,到院子練習射擊,仍是無法消減亢奮的情緒。本想回房,但一想到朱玉凝說身體不舒服,於是過來探望,沒想到沒見著人,只看見一張空床鋪,於是生氣地問小梅。
「呃,郡主、郡、郡主她……」小梅沒想到烏又深會這麼快發現朱玉凝不在,一些原本想好的說詞,一個字都不記得,話也說得結結巴巴。
「玉凝怎麼了?」烏又深握緊弓的手臂看起來像想掐住她的脖子,小梅嚇得跪下來請他饒命。
「郡主、郡主她跑了。」小梅嚇得直打哆嗦。「但她不是故意要逃跑的!她有不得不走的理由--」
「她走多久了?」烏又深一手掐住小梅的脖子,表情變得跟羅剎一樣可怕。
「她從什麼地方逃走?快告訴我!」
「郡主她、她剛走。」小梅被掐到幾乎不能呼吸。「她、她和汪公子約好在後院見面,汪公子會帶她一起走……」
「汪雅紀?」聽見這個名字,烏又深的臉都綠了。
小梅點點頭,快要昏厥。
烏又深鬆開手,頭也不回地往後院奔去。
郡主,原諒我,我已經盡力了。
小梅趴在朱玉凝的床上不斷地咳嗽,此時朱玉凝已經跑向後院,汪雅紀也已經爬上圍牆等候。
「凝兒!」汪雅紀瞧見朱玉凝依約前來,高興得不得了,拚命朝底下的朱玉凝揮手。
「你等等,我馬上就跳下去接你。」汪雅紀正要翻牆去接朱玉凝,烏又深在同一時間趕到。
朱玉凝全然不知道烏又深就在她身後,仍是一個勁兒的跑向汪雅紀。
愛之深,恨更深。
眼見來不及阻止,烏又深竟拔出箭筒裡的箭,搭弓貓准朱玉凝。
「凝兒!」
咻!
汪雅紀的叫聲和烏又深的箭同時貫穿朱玉凝的耳朵及肩膀。
朱玉凝的腳步因為肩膀傳來的劇烈疼痛而停頓,雙腳踉蹌不支倒地。
「凝兒!」眼看著朱玉凝倒在地上,汪雅紀想上前搭救,但又怕烏又深手中的弓箭,只好丟下朱玉凝快跑。
烏又深見狀冷哼,慢慢走向朱玉凝,她已經因為劇痛,眼前變得模糊一片。
「想逃離我嗎?恐怕沒那麼簡單。」
她沒見過烏又深那麼恐怖的表情,也沒見過自己流這麼多血,他……他竟然用箭射她!
烏又深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目光好冷好冷。
她痛苦的閉上眼睛,身體也好冷好冷,冷得她快要死掉……
凝兒,爹就快死了,你為何不來看爹?
十王爺的絕命呼喚,在她的夢境飛來晃去,攪亂她的心。
爹,我想去看您,我想去……
她在夢中試圖抓住十王爺的手,可關在監牢裡的十王爺卻離她越來越遠,遠到她無論怎麼伸長手都碰不到她父親。
想逃離我嗎?恐怕沒有那麼簡單。
她因為碰不到十王爺而沮喪跪倒在地上,烏又深悄然來到她身邊,用不屑的眼神居高臨下地望著她,語氣冷得像冰。
我並不想離開你!
夢中的她懇求烏又深。
我有我非走不可的苦衷。
什麼苦衷?
夢中的他笑得好殘忍。
只要是背叛我的人都該死,你也一樣。
她看著他慢慢拿出箭,拉弓對準她的臉,她驚聲尖叫--
「……」夢中的朱玉凝傾全力大叫,現實中她卻只能無聲囈語,額頭且不斷冒出熱汗。
好熱,她的肩膀後面像被火燙著一樣,痛得她幾乎失去知覺。
朱玉凝因為發高燒不斷地冒汗喘息,這時她感到背後好像有一道人影。
什、什麼人,好痛!
朱玉凝被肩膀上傳來的劇痛震醒,倏然張開眼睛,才發現自己上半身未著半縷趴睡在床上,烏又深正在處理她的傷口。
「你、你做什麼?」他怎麼可以未經她的同意,逕自脫掉她的衣服……
「不要亂動。」他大手按住她另一邊沒受傷的肩膀,不許她任性。「除非你要你的傷口一輩子好不了,否則最好乖乖聽話。」
「你拿箭射我。」她依稀記得他手中的弓箭,那是她昏倒前最後的印象。
「對,你自找的。」他的語氣中沒有任何抱歉。「這就是背叛我的下場,你敢不告而別,就必須付出代價。」
「我、我有我的苦衷。」她不想離開他,她只是想盡孝道。
「閉嘴。」他不要聽她廢話,目前他沒這個心情。
「你這麼恨我的話,為何不請大夫為我治療傷口?」還要親自動手。
「你以為我會讓別的男人碰你嗎?」他低下頭貼近她的嘴唇說道。「你是我的,就算只剩下半條命還是我的,我不會把你給任何人。」
話畢,他朝她的嘴狠狠吻下去,用行動證明他不是說假。
「聽我解釋。」她懇求他大發慈悲,烏又深充耳不聞。
「別讓我說第二次,閉嘴。」他只要一想到她竟然瞞著他跟那姓汪的小子私奔,他就一肚子火,憤怒得想殺人。
「可是……」她原本還想再說什麼,但他的眼神太可怕,她只得閉嘴。
烏又深繼續幫她上藥,治療箭傷他可以說是老手,況且他在放箭的時候還故意射偏了,傷得並不深,但對她這個從未被刻意傷害的嬌嬌女來說,這個教訓已經夠記得一輩子。
整個上藥過程就在肅殺的氣氛中進行,烏又深不曉得幫她抹了什麼藥,讓她昏昏欲睡。
其實讓她想睡覺的不是背上的藥膏,而是烏又深刻意點燃來自西域的珍貴迷香。為了她好,在受傷初期最好能夠安靜休息,會痊癒得比較快。
他伸手撫摸她沉靜的睡臉,心形的小臉像剛出窯的白瓷,趴在白綢製成的枕頭上,美得就像古玩鋪裡的古董,教人忍不住想捧在手心細細呵護。
驀地,汪雅紀殷切的呼喚傳入他的腦門,讓他憤怒收手。
她怎麼能?她怎麼能夠如此無情的背叛他?為了和汪雅紀私奔,她甚至主動投入他的懷抱,說願意同他成婚。
成婚?
想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覺中成了一個大傻瓜,烏又深不由得冷笑。
他不會和她成婚,他怎麼能和這麼一個工於心計的女人成婚,這麼做豈不是耽誤了自己的一生?
思及此,他憤怒地站起來,離開朱玉凝的身邊。
「聽我解釋。」然而就在他意欲離去時,她突然抓住他的袖子,邊說邊掉淚。
「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逃跑,我有我的苦衷……」
她並未清醒,只是在說夢話,卻一樣打動他。
她說有苦衷,小梅也說她不是故意要逃跑,如果她們都沒說謊,那什麼才是真相?
凝兒!
汪雅紀的殷切呼喚言猶在耳,無論真相為何,都已經深深刺痛他的心。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0-11-28 00:35:32
第七章
朱玉凝從來不知道受傷是如此痛苦,剛開始每天都會發燒,傷口不斷地抽痛。
「呼!呼!」因為受傷的部位是肩膀,她只能趴在床上,不能正常仰躺,久而久之連呼吸都開始跟著變得困難。
「你活該!」
最慘的是烏又深不讓人碰她,堅持要親自照顧她,他時而冷嘲熱諷,偶爾才溫柔對待,但他的溫柔又是那麼短暫,鋒利的言詞聽得她時常想掉淚。
受傷後的第十天,她的傷口開始癒合,身體逐漸好轉,可以起來走動看看書或做做女紅什麼的,整體的恢復情況還算不錯。
烏又深最後一次檢查朱玉凝的傷口,確定她只會留下淡淡的疤,這得歸功於他從西南蠻夷那兒取得的金創藥,效用非凡。
「來人呀!抬水過來。」他朝房外喊了一聲,總管及男僕便接力抬了一個大木桶及一盆盆的熱水進房間。
朱玉凝不解地望著烏又深。
「你已經有十天不曾好好洗一頓澡了吧!」他淡淡解釋。
朱玉凝聞言感激不已的看著他,感覺又回到她沒逃走之前,那個處處為她著想的烏又深。
「我只是不喜歡身邊躺著一個骯髒的女人,你別想太多。」他隨便一句話就能澆熄她的希望,而她不怪他,是她背叛他在先。
「我沒有想什麼。」她的嘴也很硬。
「最好如此。」他輕藐地看著她,眼神已經和以前大不相同。
朱玉凝忍住難過,看著僕人把水注滿大木桶,接著退下。
「你、你可以讓我自己沐浴嗎?」過去十天他一直盯著她盯得她喘不過氣,她不想連最私密的事也被打擾。
「為什麼?」他仍是一臉不屑。「你身上還有什麼我沒看過的地方,有需要特意迴避嗎?」
他故意侮辱她,讓人誤以為他們已經上床,其實她還是清白之身。
朱玉凝受的傷害全寫在臉上,烏又深看了詛咒一聲,大步轉身離開她的房間。
「等你洗完澡以後我再進來!」
朱玉凝凝視他的背影,從中感到氣憤和無奈,她自己也很傷心,難道他們現在連話都不能好好說了嗎?
她脫去衣服,走進大木桶,讓溫熱的水洗去十天來的髒污,雖然這十天她幾乎天天擦澡,但烏又深鐵了心不讓其它人碰她。也因此她每天都得忍受他令人心跳的碰觸,他往往擦到重要的部位便停下來,由她自己接手。
坦白說,這種尷尬的情況維持了十天,實在令人受不了,她猜想烏又深應該也已經到達極限。
她拿起布巾有一下沒一下地搓洗肌膚,腦中浮現起以前她和小梅在十王府嬉戲的情景,她們是那麼親密,連沐浴時都能玩,是一對最親密的主僕。
匆匆地洗完澡,朱玉凝決定今兒個一定要向烏又深打聽小梅,既然他會追去後院,就表示東窗事發,小梅有可能跟著遭殃。
她起身將身子擦乾,然後穿上衣服,稍微整理了一下儀容,隨即衝到烏又深居住的院落。
烏又深正想去找朱玉凝,看見她匆匆忙忙衝進他的房間,忍不住調侃她。
「又來主動對我投懷送抱嗎?」他故意把手張開,等待她撲進懷裡。
「你把小梅怎樣了?」她不理會他的諷刺,只擔心小梅的安危。「這十天來我都沒有看見小梅,你不會把她殺了吧?」
「現在才擔心小梅,你不覺得太晚了嗎?」他隨便一句話就令朱玉凝為之語塞,便點出她的自私。
「在你進行你那愚蠢的逃亡計劃之前,早就應該考慮到留下來的人結果不是當烈士就是安然無恙,你認為會是哪個呢?」
當烈士,都是她的自私害了小梅。
「放心,我沒對她怎麼樣,我只是把她調到別的院落,不許她跟你見面。」
他雖然氣小梅,但他喜歡忠心的人。比起她的主子來,小梅可忠心多了,也識相多了。
「那就好。」聽見小梅沒有因為她而受罰,朱玉凝流下安心的淚水,好為小梅開心。
「別裝了。」又想用淚水瞞混過去。「我就不信你真的會關心她。」
「隨便你相不相信,只要小梅沒事就好。」她就能繼續安心活在世上,不然她也不想活了。
朱玉凝梨花帶雨的嬌弱臉龐,任何男人看了都會心疼,尤其是烏又深。他幾乎是以生命在愛她,打從見到她的第一眼開始,他就陷入為愛瘋狂的失衡狀態,至今無法醒來。但她不在乎,一點都不在乎!她甚至不知道他的心有多疼,疼得他快掉淚卻只能強行忍住,忍受她的背叛帶來的屈辱。
「小梅說你會逃走,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即使如此,他還是決定給她機會解釋清楚,不想讓那份屈辱感跟隨自己一輩子。
「你願意聽我說了?」打從醒來她就一直想跟他解釋這件事,但他總是不願意給她機會,如今他終於肯靜下來聽她說話。
「這還要看你能不能說服我。」他不願承認自己是那麼軟弱的男人,但在愛情面前,他似乎無法強悍,似乎注定要敗陣。
「我、我會盡力。」她也沒把握能夠說服他,她不是一個擅長言語的人。
「說吧!」他已經做了最大讓步,別再要求他。
「我之所以急著離開,是為了探望我爹。」她深吸一口氣,大聲解釋。
「什麼,你爹?」烏又深愣住。
朱玉凝點頭。
「你在說什麼傻話,你爹已經被押入天牢等待處決,你要如何見他?」要說謊也要說得像樣,別妄想隨便拿一個借口搪塞他,他不會相信。
「是真的。」她沒有說謊。「雅紀哥哥透過管道到天牢去探望我爹,他說我爹的狀況很不好,隨時都會離開人間,希望臨死之前能見我一面。」
「你怎麼曉得他不是說謊騙你?」她竟然敢在他面前提起別的男人,還噁心地叫他「雅紀哥哥」,不可原諒。
「啊,騙、騙我?」不會吧……
「那個姓汪的,不過是個文弱書生,他哪有這麼大的本事可以進入天牢,你是不是太好騙了?」烏又深冷冷地戳破朱玉凝的春秋大夢,不認為汪雅紀有那麼大本事,她一定是被騙了。
「不會的,雅紀哥哥不會騙我,他對我最好了。」處處照顧她,雖然她只把他當成哥哥看待,他還是非常疼她。
「他對你好會急著和你解除婚約?」他一臉嘲諷地看著朱玉凝。「可見你一點識人眼光也沒有,難怪會被他騙得團團轉。」
「就算被騙我也想見我爹!」他說話為什麼一定要夾槍帶棒傷她的心?好可惡。「他老人家最疼我了,現在他被關入天牢,不知道被折磨得有多慘,雅紀哥哥說那些獄卒對他老人家用刑,我好想趕快去探望他。」
「如果你爹到現在還不肯認罪,被用刑也是免不了的。」烏又深殘酷地回道。
「我如果是你,會勸你爹趕快認罪,死得也比較痛快些。」
「你為什麼這麼殘忍?」看她家破人亡有這麼有趣嗎?他一點都不顧慮她的感受。
「不會比你更殘忍,是誰背著我偷偷逃走?」他抓住她手腕的力道幾乎要將她捏碎,可見他有多憤怒。
他們四目對望,兩人的眼裡都寫著絕望,都寫著不安。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乞求他的原諒,雖然她知道很難。
「哼!」他用力甩開她的手,她的手臂幾乎被震麻,烏又深卻毫無憐憫之心。
他煩躁地用手扒扒頭髮,彷彿下了很大的決心,咬牙說道,「如果你真的想去天牢探望你爹,我可以帶你去。」
「什麼?」
「你聽見了。」他的聲音裡有一絲無奈的困窘。「現在負責看守天牢的官兵,皆是我的舊部,我只消說一聲,就能暢行無阻。」不需要管道,更不需要塞錢。
「真的嗎?」朱玉凝聞言喜出望外,高興得快要哭出來。
「你去準備一下,準備好了再回到我這裡--」
「謝謝你!」
朱玉凝不等他話說完,就從後面抱住他,大聲說謝謝。
烏又深的身體當場僵住,好想甩開她的手,轉身將她緊緊擁入懷中,當作一切都沒有發生。
他真軟弱。
扒開朱玉凝環住腰際的手,烏又深對自己生氣。他應該狠狠揍她一頓,但他沒有,反而要帶她去探視曾經侮辱他的人,他是不是瘋了?
朱玉凝看著他的背影,知道他還在生氣。但是沒有關係,只要他不拒絕她,她就有希望,況且,他還要帶她去探望她爹。
一想到自己馬上就能見到十王爺,朱玉凝興奮地回到自己的院落張羅吃的。雖然她表面上還是僕人的身份,實際上卻是烏府的大小姐,所以擁有自個兒的院落,這是烏又深給她的特權。
雖然曾經當了一陣子僕人,朱玉凝仍舊不知道探監該帶些什麼,只能帶點兒十王爺愛吃的東西,就當是孝順他。
她將所有食物都放入一個五層盒,然後用布包起來,再次回到烏又深的院落。
烏又深也換了衣服,換成一襲簡單的黑袍,頭髮也難得扎整齊,看起來既清爽又充滿男人味兒,朱玉凝的心兒不禁怦怦跳,彷彿又回到逃跑的那一天晚上,願意為他做任何事。
「都準備好了嗎?走吧!」他一邊走,一邊在腰際繫上一把劍,那是一把暗紅色的劍,劍鞘非常特別。
「我沒見過你佩劍。」他一向都帶刀,也收集了幾把鋒利的長刀,但佩劍倒是頭一回。
「這把劍是在偶然的機會下得到的,我很少帶出去。」今天算是心血來潮。
「原來如此。」她不懂刀劍,但她覺得這把劍很適合他,帶有一種無形的殺氣和帥氣,跟他很相配。
「聽說這把劍叫續魂劍,是一把神劍。」烏又深聳肩,根本不把續魂劍當一回事。
「神劍?」她好像在哪裡聽過這個字眼,但她忘記了。
「反正無關緊要。」對他來說刀反而更好用,劍只是無聊時拿出來佩帶的玩意兒。
「嗯。」她點點頭,不敢再問下去,他心情明顯不好,原因不難猜測。
烏又深的心情當然不好,他就要去跟仇家會面,心情好得起來才有鬼。
他們乘坐馬車來到天牢。負責看守天牢的官兵果真是烏又深的部屬,他只消跟對方打聲招呼,便能通過層層關卡,來到位於地下的天牢。
陰暗潮濕的天牢,只有火炬還透露出些微希望,被關在此地的人多是等待秋決的犯人,根本沒有活下去的機會。
朱玉凝挨在烏又深身邊,一間牢房一間牢房地尋找十王爺,目前被關在天牢的重犯似乎只有十王爺一個人,所有的牢房都是空的。
他們找了幾間牢房,終於在最後一間牢房找到十王爺。
「爹!」她一看見十王爺,立刻衝到牢房前,將帶來的東西放在地上,隔著鐵柵欄呼喚十王爺。
「凝兒?」十王爺瞧見朱玉凝,以為自己看見幻影,一時之間還無法相信。
「爹,女兒來看您了!」她跪在鐵欄杆前面,兩手穿過鐵欄杆間空隙,試圖握住十王爺的手。
原本頗有份量的十王爺,在經過這些日子的折磨後明顯消瘦了不少,看得朱玉凝好心疼。
「凝兒,真的是你,爹總算盼到你了。」十王爺對誰都嚴厲,唯獨對朱玉凝寵愛有加,所以她無論如何都要想辦法過來。
「我聽雅紀哥哥說您想見我,是真的嗎?」她和十王爺十指相扣,父女情深盡在不言中。
「是真的。」十王爺顫抖答道。「雅紀也算有心,買通官差進來探望爹,要不是家裡出了這種事,他現在已是我的女婿。」
十王爺說這些話時,並沒有看見站在暗處的烏又深,不知道他已經額冒青筋,雙手握拳,心情不爽到極點。
朱玉凝只能苦笑,出了這種事誰都不願意,就當她和雅紀哥哥沒有緣分吧!
「對了,雅紀只告訴我你還活著,沒有告訴我你日子過得怎麼樣,你過得還好吧?」十王爺看朱玉凝的穿著打扮,不比在王府的時候差,納悶究竟是誰供應給她這些東西?
「她過得很好,你不用擔心。」烏又深決定該是他現身的時候,於是從朱玉凝的後方走出來,站在十王爺的面前。
「你你你……」十王爺驚訝到幾乎不會說話。「你怎麼會在這裡?」
「玉凝要求我帶她來見你,不然我還不屑來此。」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指的就是他們兩人。
「凝兒,這是怎麼回事?」十王爺無法相信,他打死不願許配給烏又深的女兒竟會跟烏又深在一起,說什麼他都無法接受。
「爹!」她不曉得怎麼解釋,不想讓十王爺失望。
烏又深雙手抱胸,也在等朱玉凝解釋他們兩個人之間的關係,但她顯然不打算解釋,或者該說無法解釋,因為她知道必然會掀起軒然大波。
「姓烏的,你--你腰上掛著的那把劍是續魂劍嗎?」十王爺原本是要指著烏又深破口大罵,不期然被他腰際上的神劍吸引,於是改為指著烏又深腰上的劍顫抖發問。
「你的眼力真好,正是續魂劍。」懂得這把劍出處的人不多,就連他自己也是這兩年才弄明白的,可十王爺卻一眼望穿。
「你為什麼有這把劍?」他派人踏平了楚漢的住處,一把劍都沒得到,九年後卻莫名出現在烏又深身上,完全沒有道理。
「天上掉下來的。」烏又深說真格的,十王爺卻以為他在捉弄他,因此而動怒。
「你這混帳!」竟敢消遣他!
「說話小心一點,你不會想惹火我。」烏又深伸手將朱玉凝從鐵欄杆前拉起來,親熱地擁住她的肩。
「你不是想知道她為什麼跟我在一起?」他帶笑看著朱玉凝。「我可以告訴你,皇上已經將她賜給我了,她已經是我的女人。」
「不可能!」十王爺聞言激動地抓住欄杆大吼。「皇上不可能將凝兒賜給你,她是我最疼愛的女兒,是高高在上的郡主!」
「哦,你要我證明給你看嗎?」他將朱玉凝摟在懷裡,右手握住她的下巴,低頭就給她一個火熱的吻,十王爺完全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你這個出身卑微的山林野夫,沒有資格碰我女兒,你給我放開凝兒!」十王爺發了瘋似地在鐵欄杆裡又吼又叫,烏又深的臉色迅速往下沉,表情極為不悅。
「很遺憾,我就是要碰她。」他又低頭給她一吻,朱玉凝完全無法反應,腦子揪成一團。
「烏又深!」
「看樣子你的精神還不錯,誰說你要死了?」八成是那個姓汪的誇大其詞,不值得理會。
烏又深說著說著,就要帶走朱玉凝,十王爺趕緊出聲阻止他。
「慢著!」十王爺在他背後叫道。「你要把凝兒帶到哪裡去?」
「你說呢?」烏又深回過頭對十王爺冷冷一笑,兩人的梁子越結越深。
「等一下--」
「快走!」
朱玉凝完全沒有置喙的餘地,就被烏又深強行帶離天牢。
「爹,女兒會再來看您的!」她一邊走一邊回頭,眼神相當捨不得。
「凝兒!」最心痛的當數十王爺,他千方百計阻止,但他最疼愛的女兒終究還是落到烏又深手上。
思及此,他就老淚縱橫,後悔不已。
上了馬車以後,朱玉凝刻意與烏又深保持距離,盡可能往窗邊坐近,躲他躲得遠遠的。
烏有深對前方的車伕說了聲:「上路!」然後憤怒地放下厚重的簾子,兩人於是被狹小的車廂包圍,世界瞬間縮小到只剩他們兩個人。
車輪嘎嘰嘎嘰地往前滾動,窗外的風景隨著緩慢的車速逐漸變化,一步一步離開世人害怕的天牢。
朱玉凝依依不捨一直轉頭往後看,可惜她不能命令馬車停下來,天牢最後還是從她的視線中消失。
「捨不得了?」烏又深打量她的表情,滿是難過和不捨,教他看了不由得大動肝火。
「……你怎麼能……你怎麼能在我爹面前對我做那種事?」她知道他一向殘忍,但他剛剛的表現未免也太過分了吧?分明是要刺激他老人家。
「我對你做了哪種事,吻你嗎?」他當然知道她指什麼,但他就是不爽,故意問她。
「你……你真的很過分!」她氣得拎起小拳頭打他,卻被他中途握住手腕,動也動不了。
「我已經受夠了,我根本不適合當好人!」無聊安排他們父女見面,結果落個被罵臭頭的下場,他是得了失心瘋才幹這種事。
「你……受夠了?」他在說什麼,瘋了不成?「我才受夠了!打從我遇見你的那一刻起,就沒發生過一件好事!」先是奪去她的初吻,後來更進一步帶人抄她的家,如果這就是愛她,他愛人的方式也未免太教人心寒。
「你說什麼?」他瞇眼,原本就已經傷痕纍纍的心猶如被她捅入最後一刀,開始在滴血。
「我說,我後悔遇見你!」她大聲說。「不,是我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如果我可以選擇的話,我會選擇永遠不要遇見你!」
都是她的錯,她應該聽小梅的話,乖乖待在自個兒的院落,不該貪玩跑到後花園,他們就不會相遇。
「你就那麼討厭我嗎?」她的話重重傷了他的心,他一直以為與她相遇是他人生中最美妙的轉變,沒想到她的想法完全不同。
「我--我當然討厭你!」她說謊,她一點都不討厭他,但她此刻真的恨他,因為他傷害了她父親。
「是嗎?」他冷笑。「那我就讓你更討厭吧!」
烏又深一把拉過朱玉凝,低頭封住她的嘴狠狠吻她,和以前的吻不同,這次他的吻充滿挑釁意味,彷彿在等著看她怎麼反擊。
突如其來的索吻讓朱玉凝整整呆愣了許久,等她想到撤退,烏又深的嘴唇又壓上來,將她整個人壓入車廂的木牆。
「你就只會逃而已嗎?」話說得這麼大聲,結果是個膽小鬼。
朱玉凝拚命掙扎,終究抵擋不了他強壯的手臂,他只要稍稍用力,就可以折斷她的手。
「如果沒有本事的話,就別說大話。」他將她的雙手舉高壓在木牆上,盡情放肆地吻她。
他的吻如狂風暴雨根本不給她閃躲的機會,朱玉凝試著咬掉他的舌頭,不但沒咬成卻相反地掉入他的陷阱,給他把舌頭鑽進她芳腔的機會。
在她逃走之前,他們經常像這樣嬉戲,他根本不必用強的。
朱玉凝背對著自己逃跑的景象,又一次衝擊烏又深,讓他更加憤怒。
他回想自己像傻瓜為了她拚命,在戰場上不顧一切往前衝,只為了有朝一日能夠做大官,蓋大房子,當一個能配得上她的男人。
這些他全做到了,結果呢?
想到朱玉凝說過的話,他就忍不住想仰頭大笑。
結果她說後悔遇見他、討厭他。
失望的痛楚是如此難受,烏又深心痛地不得不停下動作,低頭苦笑。
哈哈,他是傻瓜。
「又深?」
她滿含困惑的呼喚,卻又像是一桶冷水,更像是當頭棒喝。
他抬頭看著她的臉,看著他幾乎追逐一輩子的容顏,內心有一種說不出的挫折感,如果他也同樣生在王侯之家,結果會不一樣嗎?
「……該死的你……該死的你!」被心中的挫折感淹沒,烏又深此刻只想折磨她。「你怎麼可以忽視我的真心?怎麼可以背叛我?我是如此珍惜你……」
到頭來,最傷他的仍是她背著他逃走的事實,如果她真的有困難,她可以找他商量,結果她試也不試,逕自和汪雅紀一起逃亡,他絕對無法原諒她!
「又深。」她不明白他的情緒為何轉變得這般激烈,上一刻還在笑,這一刻已經有如一頭憤怒的野獸,眼睛發出駭人的精光。
「別叫我的名字。」曾經他因為她的呼喚而興奮顫抖,現在他只覺得厭惡。
「你該死地別叫我的名字!」
皇上本來就將她賜給他為奴,從現在開始,他要以對待奴隸的方式對她,不會再傻傻將她捧在手心。
「又深……」他怎麼了,為何這麼看著她?
「我說過,不准再喊我的名字!」他狠狠地吻她,封住她的嘴,不想再從她的嘴中聽見任何會動搖他意志的話。
烏又深的吻再次如暴雨席捲朱玉凝的唇舌,奪去她的呼吸。朱玉凝不明就裡被捲進這場狂風暴雨之中,芳腔被徹底掠奪,意識隨著他的吻載浮載沉,可他還是覺得不夠。
既然是奴隸,就有對待奴隸的方式,他不會再珍惜她。
他用力吸吮她的玉頸,在一片雪白中留下明顯的印記,為她打上屬於他的烙印。
朱玉凝被他粗魯的動作嚇呆了,殊不知精彩的還在後頭。
為了方便親吻,烏又深索性將朱玉凝抱起來跨坐在自己的大腿,嘴唇靠上去吻她的頸側。
朱玉凝先是呆愣,後來才想到掙扎,可惜為時已晚。烏又深用右手扣住她的後腦勺,將她的唇壓近與他接吻,另一手不客氣地解開她的腰帶,拉開她的領子,大手探入她的袍內愛撫她的酥胸。
朱玉凝拚命掙扎,但她的大動作只會使事情越來越糟,根本沒有半點幫助。
「為什麼搖頭?」他殘忍的諷刺她。「那天晚上,你不是很樂意把自己給我?」
他無情地在她的傷口上撒鹽,朱玉凝倏地停止掙扎,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你明知道為什麼。」他們是兩情相悅。
「不,我不懂。」直到現在還不明白。「既然你都要逃跑了,幹嘛還要把自己給我?你以為你這麼做,東窗事發以後我會比較不生氣嗎?」
「我沒有這個意思。」她根本不是這種想法,為什麼要誣賴她?
「也就是說你其實也渴望我,只是一直沒能說出來?」他故意曲解她的意思,她絕望的大叫。
「不是這樣!」為什麼一定要把話說得這麼難聽?
「那是為什麼?」他堅持要得到答案。
因為她愛他,想留下最美好的回憶。可在這種情況下,她說不出口。
烏又深光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不打算說明,於是又憤怒的吻她,手更加激烈地拉扯她的袍子。
「咱們現在正在馬車裡面!拜託你別……」她用力推他的胸膛懇求他。
「原來你還要挑地點,我懂了。」他冷冷注視朱玉凝,她的雙頰正泛著難堪的紅暈,看起來煞是美麗,可惜改變不了他的決心。
「車伕,把馬趕快一點兒,咱們急著回家!」他二話不說掀起簾子,要車伕趕路。
「又深……」
「放心,我會給你一個難忘的經驗。」他殘忍地微笑,想做的事全寫在臉上。
是啊!她是他的奴隸,沒有理由對她客氣。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0-11-28 00:35:47
第八章
當烏又深抱著朱玉凝下馬車,就連到門口迎接主子的總管都不敢和他說話,都怕他陰沉的臉色。
「宣佈下去,從現在開始,不准任何人踏進我的院落,就算發生了天大的事,也不准來煩我!」他不要他和她溫存的時候被打擾。
「是,老爺。」總管沒敢怠慢,很快吩咐下去。
「我不要--」朱玉凝出聲抗議,但很快沒入他的唇齒之中,她喊也是白喊。
或許她不知道,在別的女僕眼中她是多麼幸運,竟然能夠得到烏又深的寵幸。
她們千方百計想爬上他的床,他連看都不看她們一眼,他對朱玉凝的愛是激烈而專注的,他可以想盡辦法為她打造一座和十王府相似的府宅,可以為了得到她熬過漫長的等待,但她卻為了一個微不足道的理由背叛他,這令他難以忍受也無法忍受,他要讓她知道,他不是一個可以任她玩弄的男人!
「你不要這樣!」
他用腳踢開房門,將她拋入柔軟的床褥,雖然床上已經鋪了一層厚厚的被子,她還是被摔疼了。
「你應該知道你叫得再大聲,也不會有人來救你。」他是這座宅子的主人,沒有他的允許,誰也不敢靠近他的院落半步,她的聲音也不可能傳到那麼遠的地方。
「我沒有指望誰來救我。」這裡是將軍府,無論是誰都得聽他的命令,誰敢違抗他?
「很好,因為也沒有人會來。」他坐上床沿,開始動手脫她的衣服,力道毫不溫柔。
「不要這樣!」她幻想過與他溫存,但不是以這樣的方式,不要在這種暴烈的情緒之下。
「太晚了。」他殘忍的微笑。「在你背叛我之前就應該想到,我絕對不會原諒背叛我的人。」
「你明明知道我有苦衷!」她不明白他為什麼執意傷她,這可以給他帶來快感嗎?傷害她會讓他覺得快樂?
「對,為了你爹。」她不提十王爺還好,一提起十王爺他就火大,就越想傷害她。
「做子女的想探望爹親,這有什麼不對?」她只是盡孝道而已。
「所以你一定更不能反抗我,就當是為你爹犧牲!」他用力扯掉她的腰帶,那是他下馬車前才幫她繫好的,如今看來根本是多此一舉。
「又深!」她用力維護她的腰帶,他冷笑。
「太矯情了。」他拿開她的手,用左手將她的兩手箝制在頭上方,朱玉凝頓時連可以用來反抗的武器都沒有。
他低下頭吻她,被她避開。他右手抓住她的下巴,狠狠地把嘴唇壓上去,她的眼淚也在這個時候潰堤。
為什麼?為什麼他要這樣對她,他不是愛她嗎?
朱玉凝不懂烏又深為什麼如此暴烈粗魯?但她享受過他的柔情,知道他溫柔起來多麼令人怦然心動,她也是在那個時候真正愛上他的。
可如今……
她不想哭,不想在他的面前示弱,然而眼淚就是不聽使喚,潸潸地流下。
早在他決定將她當成奴隸看待,烏又深就發誓他不會被她的眼淚所騙,無論她哭得有多傷心,他都不會停止懲罰她,然而她一開始掉眼淚,他的心立刻跟著彷徨,他什麼時候變得這般軟弱?
他停止吻她,深深地注視她,注視這張幾乎追逐了一輩子的容顏。
是什麼讓他無法停止追逐她?
是什麼讓他迫不及待想擁有她?
是因為她擁有他不曾擁有的嚮往,所以他才會在背後苦苦追趕吧!他只有過往,不曾擁有遠方,是她帶給他遠方的夢想,所以他才會對她如此癡狂。
她就是他的未來,他的夢想,而今他卻親手撕碎他的夢想。
恍然覺悟自己竟然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大傻瓜,烏又深就想笑。
朱玉凝看他揚起嘴角,以為他又起了什麼殘忍的念頭,在他再一次把頭壓低時緊張地閉上眼睛,怕被他再次傷害。
但他並未像她想像中那樣瘋狂吻她,反而是輕盈的啄吻,力道就像春風拂欄那般溫柔。
朱玉凝驚訝地張開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他的眼睛正流露出赤裸裸的痛苦,所受的折磨不下於她。
「為什麼我無法傷害你呢?」他真的想。「告訴我該怎麼做,才能讓你和我都好受一些?」
愛情是折磨人的東西,他可以在戰場殺掉一千個敵人,卻無法真正傷她一絲一毫。射傷她已經讓他在每個夜晚驚醒,不斷責備自己,他是多麼愛護她,難道她還不清楚,非要他如此難受不可?
「又深……」她也不知道答案,因為她也同樣痛苦。按常理她不該對他心動,因為他為了得到她不擇手段,帶兵抄她的家,根本上是敵人,可是她又阻止不了自己對他深深眷戀。
「別吝嗇給我答案,我痛苦得快要發狂。」他想恨她卻恨不了她,想愛她又害怕被她背叛,在敵人面前,他是令人聞風喪膽的鬼面將軍,在她面前,就只是一個無法猜測她心意的普通男人,他甚至比一般男人還要無能。
「我也沒辦法給你答案。」她不是不願給,是給不了。「因為我自己也不知道答案是什麼。」
愛情是折磨人的東西,曾經她只要一接觸他的眼神就害怕,把他視為一頭野獸,恨不得遠離他,但命運硬是將他們銬緊,她的心硬是背叛她的理智,在他的寵溺中沉淪。
他說得對,她是叛徒。
但她背叛的是自己,因為她被自己的心出賣了,也被身體的感覺出賣了,她竟在他每一個淺笑中,開始渴望他的碰觸。
既然無法在言語中找到答案,那麼身體就成了最好的語言,無論內心的答案是什麼,他們渴望彼此是無法抹滅的事實。
烏又深再次低頭吻她的唇,這個吻一樣輕柔,深深觸動她的心。她笨拙的回吻,即使他們已經接吻過這麼多次了,每次在響應他的吻時,她仍然會害怕她做得不對。但她的擔心向來就是多餘的,無論她如何回應他,烏又深都將她的回應視為最大鼓勵。
有她的鼓勵,他於是更加深入她的芳腔,吸取她的芳香,經由唇舌的嬉戲纏綿,沉睡在他們體內的慾望也在這一刻甦醒,感覺慢慢抬頭。
朱玉凝可以感覺到有一把火,從她的胸口慢慢延燒到雙頰,她的櫻唇,也因為烏又深不間斷的吸吮而變得更加紅嫩。
烏又深愛戀不已地捧起她的臉,用指背撫摸她的粉頰,他會為了這張容顏做任何事,而他也的確做了,為了得到她,他可以說是用盡心機,如今她終於完完全全屬於他,他的內心不會再有遺憾。
數不清第幾次,他用唇膜拜她的額頭、她的眼瞼、她的鼻尖、她小巧的耳朵。
她是如此完美,而且只屬於他一個人,他追逐多時的夢,終於有了最美好的結局。
烏又深朝朱玉凝的耳朵吹氣,帶給她一陣酥麻感。她小嘴微張,雙眼迷濛地看著烏又深,她的凝睇就像最有力的春藥,瞅得他褲頭一陣抽緊,幾乎不能自已。
他又一次封住她的嘴,這次他的吻不再溫柔,彷彿要把她吞了般熱烈。他的大手順著她的香肩,一次剝下她的外袍和雪白中衣,同樣純白的肚兜是她最後一件蔽體的衣物。
當他的大手來到她的柔背,欲抽掉肚兜帶子的時候,朱玉凝突然覺得緊張,小手巴住他的手臂,眨巴著一雙大眼阻止他。
烏又深低聲失笑,她這個樣子好可愛,好像一個會動的瓷偶娃娃,逗得他更加高興。
「你的身子我已經看過無數回,記得嗎?」他提醒她,她受傷的時候都是他在照顧她,幫她換藥。
「我知道。」她回答得小小聲。「但人家還是會害羞。」然後像只黏人的小貓,躲進他懷裡喵喵叫。
烏又深看著懷裡的小人兒,一股身為男人的自滿幾乎要撐破他的胸口,他是多麼愛她。
他用手支起她的下巴,另一隻手趁她忙著回應他的吻時抽掉肚兜的帶子,雪白的肚兜就這麼飄然落下,她幾乎與肚兜一樣白皙的雪白雙峰也隨之浮現在烏又深的眼前。
朱玉凝尖叫一聲,試圖用雙手遮住雙峰,但烏又深的動作比她還快,在她還沒來得及遮掩自己的酥胸前,搶先一步低頭含住她的蓓蕾,她的眼睛也因此而睜圓。
但烏又深並未理會她的驚訝,他忙著用唇舌膜拜她的蓓蕾都來不及,她粉色的蓓蕾彷彿是櫻花的花瓣,渾身上下透露出香氣,在在刺激了他。
朱玉凝是第一次被男人如此對待,度過了最初的驚慌以後,隨著他唇舌的挑逗吸吮,體內好像有股熱氣慢慢衝上來,直至腦門。
而隨著她的身體變熱,烏又深的吻變得更加大膽,他不只吻她的蓓蕾,也吻她肚臍附近的嫩膚,大手同時搓揉她豐滿的雙峰。
朱玉凝既尷尬,又不知所措。她困惑地抓住他的手,烏又深停止了親吻的動作,抬頭看她。
「我……」她不曉得該說什麼,這個時候說什麼都尷尬,最好什麼都不要說。
烏又深也是這麼想,所以他再度吻她的唇,分散她的注意力,讓她別老是想著尷尬。
只是他接下來的舉動,讓她不只尷尬,更放聲尖叫。
他竟然解掉她膝褲的褲帶,將手伸入她的膝褲之中,撫摸她的粉臀。
「又深!」她搖搖頭,表示她不要,但看在烏又深眼裡那叫不懂,她並不十分確切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他的大手於是悄悄覆蓋住她的隱密處,在她還沒意識之前長指深入她的芳谷。
「啊!」
她用雙手摀住自己的臉,根本不敢看自己,更不敢看他。而烏又深驚訝地發現到,即使她不懂人事,她的身體仍然已經為他準備好,他只需要稍稍加以挑逗,長指就能汲滿芳液。
有了這麼強而有力的鼓勵,他感覺到自己似乎無所不能。
他脫掉衣服,露出精壯的身體,長年的軍旅生涯使他的身體異常結實,每一塊肌肉,每一條肌理都流露出一股野性之美。
烏又深脫衣服發出的窸窣聲,吸引朱玉凝好奇地從指縫偷窺。
他已經除去所有衣物,露出結實的身軀,和佈滿整個身軀大小不等的傷疤。
「你會害怕嗎?」他指指自己的身體,這一刻竟然會覺得緊張,怕看到她嫌惡的表情。
朱玉凝搖搖頭,她不但不害怕,反而認為這些都是光榮的記號,都是他保家衛國的證據。
「玉凝!」他激動地將她從床上拉起摟進懷中,直到她柔軟的酥胸碰到他堅實的小腹,她才意識到他們真的在做親密的事。
她緊張到緊緊抱住他不肯放,烏又深將她拉離身體,連拉兩次都拉不動她,只好抱著她慢慢地躺下,一邊輕聲安慰叫她不要害怕。
她嘴裡雖然說好,但是心裡還是很害怕,烏又深只好再從頭來一次,這次他順利除去她的膝褲,她終於完全裸露。
朱玉凝從來沒有在男人面前光著身體,就算她受傷時頂多也是裸露上半身,那已經夠撞尬了,況且還是像這樣兩腿在他的要求下分開,芳谷任由他的長指予取予求,真的好不習慣。
烏又深咬她的耳朵,喃喃告訴她不要怕,她會習慣他的存在。她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但當他的嘴唇沿著她的玉腿一直往下吻,欲動手除去她的抹襪時,她開始覺得驚慌。
「不要!」她不要他看見她的大腳,太丟臉了。
「玉凝?」一切都很美好,她怎麼突然搖起頭來,有什麼不對嗎?
「我……」她沒有裹腳,她身為王府千金卻沒有裹腳,要是被他知道這件事,他一定會鄙視她。
「到底怎麼回事--」
為了不讓他發現她的秘密,朱玉凝伸手圈住他的脖子主動吻他,讓他狂喜不已。
「該死,你是想讓我樂昏頭嗎?」他聲音粗嗄地說,大手包覆住她的小手,拉到身下讓她感受到他的灼熱。
朱玉凝滿臉通紅,第一次接觸到男人,沒想到男人的一切都是這麼硬。他的身體好硬,脾氣好硬,那、那地方好硬,但吻卻很溫柔。
他們全心全意的接吻,從起初的輕吻,到最後的熱吻,兩人雙雙倒進柔軟的床褥還在吻。
他們吻到彼此呼吸紊亂,胸口不斷起伏,卻還是停不下。他們一邊接吻,烏又深一邊用長指確認她是否準備好,她以沾滿長指的芳液回答他。
然後,他也準備好了。
經歷了種種事端,他們終於在天地的見證下,身心都做了充分的結合。
隨著朱玉凝初解人事的尖叫,和烏又深溫柔的撫慰聲,兩人漸入佳境,終致水乳交融。
烏又深追逐多時的夢,也得以在這一刻完成。
打從烏又深和朱玉凝圓房之後,烏府的女僕便知道自個兒沒指望了,於是又繼續安安分分當她們的女僕,沒敢再爭風吃醋、爭奇鬥艷。
朱玉凝對這樣的發展感到滿意,唯一不滿的是烏又深說什麼也不肯將小梅調回來給她做貼身女僕,為此她還生氣了好幾天。
這天,她還在跟他嘔氣。
烏又深懂得怎麼寵女人,更懂得怎麼對付女人,儘管他愛朱玉凝,卻不會事事順從她。她想就小梅的事跟他嘔氣?行,他奉陪到底。所以他今兒個自己出來逛逛,順便辦點兒事,省得整天跟她膩在一起,讓她誤以為凡事可以予取予求。
京城繁華的街景,對於外地來的人著實有一番吸引力。烏又深剛到順天的時候,還是個剛下山的年輕人,一晃眼十年過去,他已經從十年前那個空有一身好體格的年輕人,成為威震西北的大將軍。世事的變化,總是教人不勝欷歐,當年在朝廷呼風喚雨的十王爺,一定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成為階下囚吧!所以人生沒有永遠的好光景,得充分把握當下才行。
烏又深決定待會兒回府後找借口跟朱玉凝和好,畢竟他們也歷經了些事才走到今天這一步,為了一點小事嘔氣實在沒道理。
他走過一條熱鬧的街道,道路兩旁商店林立,商店的前面還擺了些攤位,到處都可以聽見夥計招呼客人的聲音。
「大爺,買只手環送給夫人吧!我算你便宜一點兒。」
他行經一個專賣便宜首飾的小攤位前,賣首飾的姑娘叫住他,拚命向他鼓舞在他眼裡看起來像破銅爛鐵的手環。
烏又深不耐煩地抬起眼,回望擺攤的姑娘,冷漠地跟她說不買。擺攤的姑娘眼睛直直地盯著烏又深,彷彿在確認什麼事,盯得他很不高興。
他正想跨大步走開,擺攤的姑娘忽地指著他大叫。
「烏將軍!」真的是他。「您是烏將軍,對不對?」
烏又深聞言迅速瞇眼,京城裡聽過他名號的人不少,真正識得他真面目的人卻不多,她能夠一眼就看出他是誰不簡單,況且他今兒個是穿著便服,而非戎裝。
「你是?」更詭異的是她還是個姑娘家,這就更稀奇了。
「我是朱敏英、朱敏英呀!您不記得我了?」原來這位賣首飾的姑娘,就是十王爺的四千金,當日她逃過被發配為奴的命運,卻也因為生活不得不拋頭露面擺攤,但至少好過當奴隸被折磨。
「朱敏英?」完全沒有任何印象。「我不認識你。」
話畢,他轉身就要離去,朱敏英連忙衝出來攔住他的去路。
「我是十王爺的四女兒呀!」她設法喚起他的記憶。「當日您帶兵抄王府,就是我幫您找到證物的,您可還記得?」
經她這麼一提醒,烏又深才想起確實有這麼一號人物。
「原來是你。」他點頭,總算想起來。
「我一直試著上將軍府見您一面,但都被趕出來,今兒個總算見著您了。」可見他們多有緣。
「你找我有什麼事?」他對朱敏英沒啥好感,十王爺令他厭惡,但他更討厭背叛者,無論背叛的理由為何。
「我聽說玉凝發配給您為奴,這事兒是真的嗎?」朱敏英急切地問了一個對烏又深來說最敏感的問題,他不悅地瞇起眼睛。
「是有這麼一回事。」看來這件事已經在京城迅速蔓延,到底是誰走漏風聲?
「這麼說是真的了。」朱敏英露出一個不甘心的表情,烏又深覺得她真是莫名其妙。
「沒事的話我要走了。」他不想再跟她說話。
「等一等!」朱敏英再次擋在他前面,不讓他走。
「你到底想幹什麼?」他已經發出不耐煩的低吼,警告她別擋路。
「也讓我去您府上當女僕!」朱敏英大聲叫道。
「你說什麼?」這女人瘋了不成,居然有這個想法。
「也讓我服侍您!」朱敏英不放棄。「我有自信一定做得比玉凝好,經過這些日子的磨練,我已經很懂得低聲下氣,絕對不會忤逆您的意思。」
「你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而他居然浪費時間同她說話,不如回府抱心上人算了。
「我很清楚自個兒的想法!」朱敏英再三保證。「玉凝從小就被爹捧在手心,不可能知道怎麼服侍人,可我懂!我一定能做得比她好!」
「她確實是不懂怎麼服侍人。」烏又深承認。「但她也沒有服侍人的必要,因為她已經等同是我的妻子,只差還沒有名分而已。」他會盡快補足這方面的缺憾,省得她遭人在背後說閒話。
「什麼?」朱敏英聞言深受打擊,無法接受這種事。
「你大概不明白,為什麼是我帶兵去抄你家吧?」他乾脆一次把話說死,省得她糾纏個沒完。
「為什麼?」她確實想過這個問題,堂堂一位大將軍,根本不必管這件事,交由官府去辦就行。
「我是為玉凝去的。」他毫不客氣的指出事實。「從頭到尾,我就只要玉凝,對別的女人不屑一顧,我這麼說你懂了吧?別再來煩我了。」她雖然沒有明白指出她喜歡他,但烏又深可不是傻子,女人要什麼他最清楚,朱敏英想跟朱玉凝爭寵,他萬萬不能容忍。
「不可能,你又沒見過玉凝--」
「我見過她。」他冷冷打斷朱敏英的話,覺得她真煩。「我在府上的後花園見過她,當時我就為她深深著迷,至今依然不變。」
難怪他會向她爹提出迎娶玉凝的要求,原來他們早已經見過面。
一股熊熊的怒火充斥在朱敏英的胸口,為什麼老天這麼不公平,把什麼最好的都給她妹妹!
不,她還少了一樣女人最重要的東西,她打賭等他知道事情的真相以後,會對她妹妹的印象完全改觀。
「……玉凝她沒有裹腳。」她把王府的最高機密說出來,一點兒都不覺得抱歉。
烏又深聞言瞇眼,不曉得她又在耍什麼把戲。
「我說,玉凝是個大腳婆,你聽見了嗎?」名門淑女一定得裹腳,除非家裡窮得無法裹腳,否則一定嫁不出去。
「玉凝她沒有裹腳?」他回想朱玉凝的怪異行徑,時時刻刻穿著襪子,溫存的時候也不脫下來。
「對,她沒有裹腳。」終於可以將她最討厭的人一軍,感覺好極了。「這是十王爺府的大秘密,爹不讓任何人張揚,所以沒有外人知道。」
十王爺或許是個混帳,但在維護女兒的名譽上倒是盡心盡力,烏又深也不得不佩服十王爺的用心。
「那又怎麼樣?」他一點也不在意。「有沒有裹腳,有那麼重要嗎?」他愛的是她的人,可不是她那雙腳,他沒有那麼變態。
「你大概沒聽清楚。」朱敏英不相信真的有男人不在意這件事。「玉凝她沒有裹腳……」
「我聽得很清楚。」他沒有耳聾。「我剛剛說了,我一點都不在乎玉凝有沒有裹腳,也不勞你費心。」
換句話說,無論她說再多不利於朱玉凝的事,都不會改變他對她的心意。
「你瘋了。」竟然會有人不在意裹腳的問題,這對女人來說可是事關終身的大事。
「或許吧!」他不否認他從兩年前就已經陷入瘋狂狀態,至今依然沒有解除。
「我勸你打消到將軍府為僕的念頭。」他不會允許。「同時我警告你不准把這件事說出去,否則有你好受的。」說完後轉身離去。
他不但不接受她的情意,還反過來威脅她不准張揚朱玉凝沒有裹腳,大大氣壞了朱敏英。
「你會後悔的!」朱敏英在烏又深的背後叫囂。「你一定會後悔喜歡上玉凝,你們不會幸福!」
他才不會後悔。
懶得再理會朱敏英,他索性換條路走。被她這麼一鬧,什麼逍遙的心情也沒了,況且,他還得回家確認一件事。
烏又深從另一條路回將軍府,總管都還沒來得及到門口迎接主子,烏又深就直衝朱玉凝的院落。
朱玉凝正坐在床上看書,不過她雖然表面上在看書,心裡卻掛念著烏又深,同時反省自己是不是太任性了?他是烏府的主人,當然有權力決定僕人如何調度,她再吵下去對小梅也沒有好處……
砰!
她正想得入神,房門不期然被用力打開,就看見烏又深大步走進來。她瞪大眼睛看著他把門關上,並且還上了門閂,唯一想得到的是他又想在大白天溫存,不然不必刻意上鎖。
烏又深果真如她預料直直向她走來,不過他並未將她直接擁入懷中吻個夠,而是走到她身邊,彎腰抓她的腳踝。
「你幹什麼?」她丟下書,驚恐不已地看著他掀起她的裙擺,扯她的抹襪。
「確認一件事。」雖說他並不在意她有沒有裹腳,但他喜歡自己證實,不喜歡聽人說三道四。
「你要確認什麼事?」一股恐慌湧上她的心頭,她的秘密就要被揭穿了!
烏又深沒答話,只是脫掉她的抹襪,朱玉凝閉上眼睛大叫。
「不要!」她終究還是沒能阻止事情發生。
「那個女人沒有騙我,你果然沒有裹腳。」烏又深看著她一雙小巧白皙的腳丫子,心想難怪朱敏英要嫉妒,她就算是不裹腳,腳也很漂亮。
他知道她沒有裹腳了,他一定很看不起她。
朱玉凝緊閉著雙眼,不敢看他的臉,深怕在他臉上看到輕蔑的表情。
烏又深著實打量了她的雙腳好長一段時間,然後低下頭吻她的腳。
小腳不期然被他溫熱的氣息包圍,朱玉凝驚訝地睜開眼睛,沒瞧見他輕視她,反而看見他在親吻她的雙腳,感動到無以復加。
「你……你不生氣嗎?」她還以為他會指著她的鼻子罵她是騙子,結果出乎意料,他並不認為這有什麼大不了。
「我為什麼要生氣?」如果硬要計較,只有她刻意隱瞞這點比較令他不悅,不過他也可以理解原因,所以不會怪她。
「因為……我是個大腳婆。」她難忘姊姊們都是怎麼說她,雖然她們都是在她背後偷偷討論,還是不小心被她聽到了,並因此而難過了好久。
「咱們的開國皇后也是個大腳婆,沒裹腳有什麼了不起?我並不放在眼裡。」
他是超脫世俗的人,在一般人的眼裡或許有些狂傲不羈,但只要自己活得自在就好,不需太在意別人的眼光。
「又深……」她既驚訝又高興,換做別的男人,也許會因為她的一雙大腳而把她趕出去,可他一點兒都不在意。
「這真的不算什麼,你也別想太多。」他知道這個世界對女人有多不公平,他雖然無法扭轉這個世界,但至少可以保護她免於遭受別人異樣的眼光。
「又深!」她感動到投進他的懷裡,靠在他的胸膛啜泣。
烏又深用手支起她的下巴,低頭深深的吻她,才不過一會兒時間,他們已經氣喘吁吁,恨不得更加深入碰觸彼此了。
他們一邊接吻,一邊倒向床鋪,烏又深同時脫掉朱玉凝身上的繡花比甲,將第一層防護連同書本掃向床角,唇舌熱烈與她纏綿。
他們已經非常習慣彼此的吻,彼此的味道。他們更習慣在溫存時呼喚彼此的名字,在彼此的私密處留下私人記號,那是愛的證明。
處理完比甲,烏又深接著處理朱玉凝的腰帶,過程一樣乾淨利落。
只見維繫著上衣與裙子的腰帶,像跳舞似地從空中緩緩飄落地,裙頭繫著的細繩,在同一時間打開,一件褶裙就這麼展開變成一大塊布,結果當然也是落地。
烏又深把手伸進朱玉凝的白色上衣之中,愛撫她豐挺的酥胸,心滿意足地發出一聲輕喟。
「你果真沒有穿肚兜。」省去他再脫一件的麻煩。
「不是你要我不能穿的嗎?」她滿臉通紅地躲進他的胸膛,他輕笑,再度支起她的下巴,在她的櫻唇深深印上一吻,這一吻又是天雷勾動地火不可收拾。
「呼呼!」烏又深兩手扣住朱玉凝的肩膀,將她稍稍拉離自己的胸膛,注視了她好一會兒後又瘋狂的吻她。
她好小、好纖細、好柔軟。可她的身體卻不可思議的與他契合,每每教他無法自己。
眼看著單純接吻已經無法滿足彼此,烏又深更進一步把她的上衣拉開,頭埋進她的酥胸,用唇舌撫慰她已經挺立的蓓蕾。
朱玉凝反射性地縮了一下,雖然他們已經溫存過無數次,可每次他的碰觸都能帶給她不同感受,教她的身體變得異常熱烈。
來自乳尖的輕嚼,讓朱玉凝不自覺地發出呻吟,更加刺激烏又深。
他將她胸前的蓓蕾含入嘴中吸吮,力道雖不重卻十分折騰人,朱玉凝於是呻吟得更大聲、反應更加激烈。
他鬆開她的膝褲,用手指撫慰她躁熱的身體,藉由一次又一次的深入淺出,在她覆滿蕊葉的山谷開闢出一條道路來。
幽暗潮濕的山谷,不期然闖入頑皮的侵略者,朱玉凝發出嚶嚀,既是抗議也是滿足,還有更多愛意。
如同烏又深所料,他不過才在她的山谷之中逗弄停留不到一會兒,他的手指便已沾滿芳液,順著他的長指滴滴流下。
他像野獸發出一聲低吼,接下來脫掉她的膝褲,她白皙高翹的粉臀頓時有如一顆水蜜桃在他的大手中不安騷動,益發激起他的獸性。
面對朱玉凝,烏又深永遠在發情狀態,永遠準備好要與她纏綿,只見他三兩下就剝光自己身上的衣物,抱起朱玉凝,分開她的兩腿長驅而入。
不期然被翻身坐到他身上,朱玉凝第一個反應是驚訝,第二反應才是害羞,她羞到不曉得該把自己的臉往哪裡藏才好,只得把臉埋進他的胸膛逃避尷尬。
烏又深一邊律動衝刺,一邊用手抬起她的下巴,用激烈深沉的吻告訴她:不要害羞,此刻的她很美,是全天下最美的女人,也是他獨一無二的玉人兒。
朱玉凝雙手環住他的脖子,既回應他的吻也回應他的心意,但見她豐挺的酥胸隨他劇烈的衝刺搖晃擺動,掀起陣陣漣漪,她體內的慾火也在這一刻開始熊熊燃燒。
他們乘著情慾的翅膀越飛越高,在飛越九重天之際,雙雙仰頭發出刺耳的呻吟,傾倒在彼此懷裡。
他們相視而笑,再度熱情擁吻。
天下沒有任何事比身心結合更令人感到愉悅,一如兩隻雙宿雙飛的蝴蝶,在愛情的世界裡嬉戲。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0-11-28 00:36:02
第九章
事後,朱玉凝滿足地枕在烏又深的臂彎之中。剛剛他們在歡愛的時候,天空下起一場雨,至今尚未停歇。
她靜靜地聆聽雨聲,雨滴落在屋頂上彷彿在打鼓,卻又不若鼓聲那般吵雜,真是奇妙。
她抬頭仰望烏又深,他雙眼緊閉好似在睡覺,但她知道他沒有那麼容易睡著,他的睡眠總是很淺,好像隨時準備跳起來直奔戰場,想來這就是長年征戰養成的習。
「你在偷看我。」
神奇的是他不必睜開眼睛,就知道她在看他,好厲害。
「你怎麼知道我在看你?」她才沒有偷看,是光明正大的看,越看越覺得自己好幸運,竟能擁有他這麼出色的男人。
「我會讀心,你不曉得嗎?」他仍是閉著眼睛,朱玉凝雖然懷疑他是吹牛,但仍然好奇的問他。
「那,我現在心裡在想什麼?」他不可能知道。
「你在想,我一定是吹牛。」
哇,他真的會讀心呢!以後在他面前自己可得當心點兒,千萬別想事情。
朱玉凝強迫自己什麼事都不能想,烏又深偷偷睜開一隻眼睛,就看見她一臉緊張的表情,差點沒笑岔氣。
「噗!」他忍不住笑出聲,朱玉凝起先不曉得他為什麼發笑,會意後羞得臉都紅起來。
「你好壞,欺負人家!」她拎起小拳頭捶打他的胸膛,力道不痛不癢,比被蚊子叮還沒感覺。
「誰教你這麼好騙。」他一點兒歉意也沒有。「我隨便說說你還當真,這世界上真的有人會讀心嗎?」
是沒有,除非那個人天賦異稟,但這在現實中不容易發生。
「你知道我很好騙,以後盡量不要跟我開玩笑。」她會分不清真假。
「好、好,不開玩笑。」反正他也不愛說笑,正好。
朱玉凝又往他的胸膛更靠近一點兒,烏又深發現她很會撒嬌,應該跟她受寵有關係。
「你怎麼可以不必裹腳?」雖說他並不在意這個問題,但他還是會好奇。
他一個不小心說到朱玉凝的痛處,雖然他說不在意,但她自己可是很介意的。
「其實是因為年幼無知。」她幽幽地答道。「小時候我娘有試著幫我裹腳,但是因為我怕痛,爹不忍心我受折磨,就要我娘不必幫我裹了。」
「難道你爹就不怕你嫁不出去?」雖說她是王府千金,一旦被人知道她沒裹腳還是難以出嫁,而且消息傳出去有辱家門,十王爺此舉可說是相當冒險。
「所以他老人家才會趕在其它姊姊們都還沒有出嫁之前,先幫我訂好親事,恐怕也是考慮到這一點吧!」畢竟雅紀哥哥最有意願,兩家又門當戶對,她爹基於種種利益上的考慮,最後終於答應他們的婚事。
「別在我面前提起那個臭小子。」他事先警告她,就怕朱玉凝哪壺不開提哪壺說溜嘴。
「是你自己先問起的,怎麼反過來怪我?」她委屈地噘起小嘴,烏又深很快親了她一下當作道歉。
朱玉凝更加擁緊他,坐實了她真的很會撒嬌。烏又深滿足地摟著她的香肩,愛極了她此刻的表情,特別甜。
他們一起聆聽雨聲,聽著聽著,她想起以前她總喜歡在下雨的時候,和小梅到院子裡踢地上的積水,已經是最刺激的遊戲。
她突然想知道他小時候都是怎麼玩的,會不會像她這麼無聊?
「你是京城人氏嗎?」她同時想起她對他的一切都不瞭解,有必要好好探究一番。
聽見她的話,烏又深的身體突然僵了一下,過了許久才緩緩回答。
「不是。」他並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但朱玉凝就是很想知道。
「那你是哪個地方的人?」不是順天人也不打緊,反正都是大明國的子民,沒有差別。
「我打從一個你聽都沒聽過的小村子來。」他看著她天真無邪的臉苦笑,她被保護得太好,恐怕除了京城以外什麼地方都沒去過,他要怎麼解釋她才會懂?
「小村子?」她的確不懂,也沒離開過京城。
「也許不能說是村子。」烏又深的眼神轉趨迷濛。「只是一間位於山上的小茅屋,我和我爹娘還有弟弟,一家四口就住在那個地方。」
「你還有弟弟?」她從沒聽他提過。
「我有一個和我相差兩歲的弟弟,我跟他的感情非常好。」
「你怎麼不把你爹娘和弟弟一起接到順天來住?」也好有個照應。
「不是我不願意,而是沒有辦法。」他淡淡解釋。「我爹娘以及弟弟,都在一場大瘟疫中去世了,烏家如今只剩我一個人。」
「又深。」朱玉凝用手摀住嘴,好抱歉提起這個話題。
「因為我的身體夠強壯,所以才逃過一劫,但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我瞭解到自己不能再坐以待斃,所以我毅然決然的下山,來京城找機會。」往事雖痛苦,但還是必須面對,這就是人生。
「你找到機會了嗎?」她又問。
「找到了。」他笑笑。「剛開始的時候,我到一家釀酒坊當學徒,那家酒坊的少東年紀跟我差不多,我和他很有話聊,沒多久他就推薦我入軍營,追隨張將軍。」
「你真幸運。」能有一個年紀相仿的貴人。
「可不是。」烏又深點頭,一輩子都感激柳絮飛,如果沒有他的幫忙,到現在他還在酒坊,當個平凡的釀酒師傅。
「之後你就一路平步青雲,一直當到將軍了嗎?」朱玉凝把事情想得很簡單,烏又深不禁失笑。
「當然不是。」果然是沒經過歷練的小姑娘,問這種外行問題。「這期間我經歷過大大小小的戰役,靠著一次又一次出生入死立下汗馬功勞,也曾受到同袍的排擠,就連我的恩師張將軍也幾番想幹掉我,但我還是存活下來。」這就是實力。
「太可怕了,居然還有這種事。」她想都不願意想。
「官場也是如此,都是靠爭鬥。」鬥贏的人就能繼續往上爬,輸家則永遠在底層,幾乎已成鐵則。
「我瞭解你的意思。」她爹也十分熱衷此道,只是下場淒慘,她始終不明白,為什麼她爹不能安分守己做他的王爺,非要奪權不可?
「別再想了。」他看她哀傷的面容,就知道她八成又想起十王爺,不准她再想下去。
「嗯。」她點點頭,明白她爹是罪有應得,但還是很難過。
她靜靜地靠在他的胸膛聆聽他的心跳,發現他的心跳竟比雨聲還要好聽,充滿了生命的律動,一如他火一般的性格。
「能夠這樣真好。」朱玉凝有感而發。「我一直想像現在這樣和你聊心事,盼了好久終於實現。」
「你喜歡和我聊心事?」他看起來有些意外。
「是啊!」很奇怪嗎?「我喜歡和你聊心事,瞭解你內心的想法。」
「可惜,我比較喜歡其它方面的事。」他故意面露失望之色。
「哪方面的事?」幹嘛露出那種失望的表情……
「我喜歡……搔你癢!」他用手指搔她的胳肢窩,她邊笑邊閃躲,兩人好不快樂。
「不要再玩了,我認輸!」她很沒志氣的率先投降,是烏又深征服過最沒有骨氣的敵人。
「真沒意思。」這麼快就投降。
他喃喃抱怨,一邊笑著低頭給她一吻,濃情密意羨煞旁人。
烏又深將她擁得更緊,在環住她的過程中不小心接觸到她肩膀上的傷疤,眼睛不由得暗淡下來。
「怎麼了?」她注意到他的表情不對勁。
「沒什麼。」他不自在地答道。「只是在想自己有多差勁,竟然在你完美的肌膚上留下傷疤。」
「你不需要自責,這件事我也有不對的地方。」她當初要是把事情的真相告訴他,說不定就可以免去這場誤會。
「玉凝……」
「所以咱們再也不要互相隱瞞,有什麼事就坦白告訴對方,這樣子才可以避免傷害,你說好不好?」
她臉上所散發出來的光芒,足以照亮黑夜,他是走了什麼好運,今生才得以有她陪在身旁。
「好……」她的心腸就跟菩薩一樣。「當然好。」有妻如此,他夫復何求?
「我愛你!」她知道這對他來說多困難,他並不是一個樂於與人分享心事的人。
烏又深下巴抵在她的香肩上,喃喃說:「我也是。」
雖然他說得很小聲,但朱玉凝已經很滿足,他看似霸道堅強、情感豐沛,卻是個不善於表達自身感情的人。
「玉凝,嫁給我好嗎?」他鄭重地再跟她求一次親。「我不想讓別人有說你閒話的機會,請你答應成為我的妻子。」
「我不在乎別人怎麼說。」她在意的只有他,其它人的想法沒有那麼重要。
「但我在乎。」他不要人家在背後笑她只是暖床的,她是他的妻子,從頭到尾他一直都是這個想法。
「好,我答應。」只要能夠讓他高興,她可以點一百次頭。
「玉凝!」他激動的抱住她,多年的夢想這一刻才得以完整,他的夢想才算真正實現。
他們相視而笑,共同感受愛的喜悅,不停打在屋頂上的雨滴,彷彿也在為他們慶賀。
之後,他們理所當然採取最熱烈的方式做為慶賀。
不久,就聽見紗帳內傳來喘息聲,和如落珠般的雨聲相應和。
就在烏又深和朱玉凝兩人你儂我儂,準備成親的時候,汪雅紀卻狼狽潛入天牢之中,去跟十王爺說這個壞消息。
「伯父,大事不好了!凝兒真的要跟那個姓烏的成親--」
他花了大把銀子,好不容易再次來到天牢探監,卻發現十王爺氣若游絲的躺在茅草堆上,情況明顯比上次還糟。
「伯父?」汪雅紀不確定地呼叫了一下十王爺,他困難地睜開眼睛,瞧見是汪雅紀,奮力從茅草堆裡爬起來,困難地移至鐵欄杆邊。
「伯父,您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上次看他還挺有精神,雖然受了刑,大致還算硬朗,今日看卻像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只剩一口氣。
「唉,甭提了。」十王爺邊咳邊說,連說話都很吃力。
「……是。」汪雅紀看十王爺這個樣子很為他擔心,依他瘦骨如柴的身形判斷,他可能撐不了多久。
「你剛才說什麼,我沒聽清楚。」十王爺自個兒也曉得他可能等不到秋決,就得死在這天牢之中。
「啊?」汪雅紀回神。「小侄說,凝兒和烏又深即將成婚的消息,已經在京城的大街小巷傳開,現在人人都在談論此事。」
「什麼,凝兒要嫁給那混帳?」十王爺大驚。
「是的,伯父。」汪雅紀可著急了。「小捏就是知道您也討厭那小子,特地來問您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阻止這樁婚事?」
「我現在自身難保,哪有什麼辦法可以阻止他們兩人成親?」他也不願意細心呵護多年的女兒嫁給仇敵為妻,但形勢比人強,他又有什麼辦法?
「我以為只要見著伯父,您一定能想出辦法。」汪雅紀說不出有多失望,枉費他想盡辦法來天牢看十王爺,結果也是白花銀子。
「唉!」十王爺自己也很痛苦,自從烏又深那天帶著朱玉凝來天牢當著他的面耀武揚威,他便怒火攻心,身子一天比一天差,累積到今日,已經如風中殘燭,再也沒有力氣做任何事。
但是他不甘心哪!
想他叱吒風雲多年,竟然要在天牢裡度過餘生,而且有可能還熬不過秋決,這教算計了一輩子的他情何以堪?
一想到終生榮華富貴如過眼煙雲,十王爺就悲從中來,難過得不能自已……等等!或許事情還有轉機,還不至於到絕望的地步。
有個計劃在十王爺的腦中成形,若是順利,他不但能重新獲得年輕的生命,還可以報復烏又深,但這一切都得先拿到續魂劍再說。
「賢侄,你可有帶紙筆?」他問汪雅紀。
「紙筆?呃,有!」汪雅紀慌慌張張地從袖子裡拿出毛筆和磨好的墨汁來,這是讀書人隨身必帶的東西,剛好他也有帶著。
「借我一下。」十王爺說。「我要寫封信給凝兒,你幫我帶給她。」
「又要讓我去烏府?」想到可能又得和烏又深打照面,汪雅紀就小生怕怕,生怕被烏又深給宰了。
「你一定得把這封信親手交給凝兒,並且親眼看她讀這封信。」十王爺飛快把信寫完交給汪雅紀,一邊吩咐他。
「等她讀完這封信,她會拿一樣東西給你,你再把那樣東西帶到天牢給我。」
十王爺也不說他要汪雅紀帶的東西是什麼,存心欺騙汪雅紀。
「可是……」
「你如果想得到凝兒,就照我的話去做,否則你一點機會也沒有!」見汪雅紀猶豫,十王爺的口氣轉趨嚴厲,嚇壞了汪雅紀。
「是,小侄立刻去辦!」汪雅紀一把搶過十王爺的信,就怕他發火,怎麼說十王爺都是朱玉凝的父親,得罪不起。
「只要把信交給凝兒就行了嗎?」汪雅紀不放心再問一次。
「只要把信交給凝兒就可以了。」十王爺點頭。「記住,一定要親眼看著她把信讀完,不可以假手他人。」
「小梅也不行嗎?」汪雅紀又問。
「小梅也不行。」十王爺不耐煩地回道,十分厭惡他拖拖拉拉沒個男人樣。
沒辦法,汪雅紀本來就是膽小的人,他能幾次冒險來天牢探望十王爺,已經是鼓起很大的勇氣了,若非他太想要朱玉凝,根本不會幹這種蠢事。
「小侄知道了。」汪雅紀點頭。「我一定會按照您的吩咐,親手把信交到凝兒手上。」
「太好了,賢侄。」十王爺握住汪雅紀的手,表情慈愛得就像一個老丈人,事實上如果不是因為被抄家,汪雅紀此刻已經和朱玉凝成親,成為他真正的女婿。
既然是女婿,就得多擔待些。
十王爺看著汪雅紀匆忙的背影,不禁感謝去世的小妾給朱玉凝生了一副絕世美貌,同時誘惑兩個男人的心。
如果一切順利,他很快就能離開天牢。
到時候……
烏又深,你等著老夫怎麼報復你!我因你被奪走的一切,一定要加倍討回來!
婚禮如火如荼的進行著,雖然朱玉凝只希望有個小小的儀式,能夠讓他們拜堂成為正式夫妻,但烏又深堅持婚禮一定要盛大舉行,讓她風風光光的出嫁。
朱玉凝明白他此舉的宣示意味大過實質意義,他大概是想藉此機會封住外人的嘴,讓人別再說她的閒話。
其實閒話是攔不住的,人只要活著就不免嚼舌根,就算他把婚禮辦得再盛大,愛嚼舌根的人還是愛嚼舌根,不會因為他把婚禮辦得風光,就停止說閒話。
但他肯如此為她著想,朱玉凝還是很高興,甚至連小梅都被調回來做她的貼身女僕,還有什麼時候比此刻更幸福?
「郡主,烏將軍對您真是太好了,給您買了這麼多東西。」小梅幫忙清點金鋪送來的首飾,點一點竟然多達三十幾件之譜,光買這些首飾就得耗費不少銀兩。
「是啊!」她也是這麼想。「不過我並不稀罕這些東西,只要他能陪在我身邊,我就心滿意足。」
「喲,這麼甜蜜,小梅可要嫉妒死了。」小梅調侃朱玉凝。「是誰當初還覺得他很嚇人的呀?才經過多久,這些感覺就統統不見了,郡主您的態度也未免轉變得太快了吧!」
「小梅!」幹嘛這樣欺負她?
朱玉凝跳腳。
「好,不說不說。」小梅笑著求饒。「不過說真格的,當烏將軍發現郡主不在房間的時候,小梅嚇得魂都飛了,我還以為會被殺呢!沒想到烏將軍只是罰我不准再接近您,並沒有將我關起來,也沒有要總管打我。」這要是在十王爺府,她早就被打得皮開肉綻,哪有今日逍遙的分。
「我也很意外。」想當初她也很為小梅擔心,沒想到是多餘的,她並沒有受到任何懲罰,只是被調到別的院落,其它待遇都和以前一樣。
「所以烏將軍其實是個好人,至少對您特別好。」所以才會愛屋及烏,連帶著對她好,小梅是如此猜測。
朱玉凝點點頭,小梅說得不錯,他對她特別好,所以她很滿足。
「我要將這些首飾都拿到庫房放好,這是您大喜之日要戴的,得保管好才行。」小梅將大大小小的首飾,全放進一個大盒子裡,然後捧起盒子就要拿去繳交庫房,那兒設有專人管理。
「小心點兒,別摔著了。」朱玉凝一臉擔憂地看著小梅吃力地搬起盒子,紫檀木製的盒子本來就已經很重了,再加上首飾的重量,憑她一個人怎麼負荷得了?
「沒問題,我習慣了。」沒進入王府當丫鬟前,她在家天天砍柴,力氣大得很。
朱玉凝還是擔心,但又幫不上忙,只能任由小梅一個人費勁。
雖然吃力,小梅還是順利將首飾繳交庫房,這才了卻一樁心事。畢竟那些首飾隨便掉一件都可以買下好幾個她,要是有個萬一,她就算有十條命也賠不起。
小梅神情愉快地打從後院走過,沿途還給朱玉凝摘了花,整座將軍府到處遍植花草,是跟十王爺府最大不同之處。
她特意在一樹紅薔薇花叢前停下,彎腰摘紅薔薇。
「小梅。」
這個時候,汪雅紀又出現在後院的圍牆上,險些把小梅嚇破膽。
「不要尖叫,保持低調,我要下去了。」有了前一次經驗,汪雅紀現在是識途老馬,翻牆的動作也不再那麼笨拙。
「你、你又來做什麼?」上回差點沒被他害死,他不死心又來找碴。
「我有急事必須見凝兒一面,你去幫我把凝兒叫來。」汪雅紀以為小梅是他的丫鬟可以隨便使喚,小梅可不買帳。
「郡主現在過得很幸福,烏將軍很疼她,你別又想來破壞。」小梅警告汪雅紀,對他非常沒好感,因為他的魯莽,害她們主僕二人分開了好一陣子,她再也不要聽他的話。
「我是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找她。」聽見烏又深對朱玉凝好,汪雅紀的內心燃起一把妒火,怨恨烏又深搶了他的位置。
「你上回也這麼說,結果一出事你就逃走,留下我和郡主收拾爛攤子。」她早知道他沒種,但丟下受傷的女人逃跑,這得要孬到底的男人才做得出來,她不屑跟這種人交談,失陪。
「等一等,小梅!」見小梅欲離去,汪雅紀趕緊擋住小梅的去路不讓她走。
「你到底想幹什麼?」小梅不悅地警告汪雅紀。「你再這個樣子,我要大聲叫人來了。」
「不要這樣,小梅。」汪雅紀趕緊用手摀住她的嘴,以免她壞了大事。「十王爺交給我一封信,要我親手交給凝兒,還囑咐我要親眼看她讀信。」
「嗯嗯?」
「什麼?」汪雅紀不懂小梅的意思。
小梅翻白眼,指指汪雅紀的手,他才趕緊放開她。
「你說王爺有信要交給郡主?」小梅一臉質疑,怕這又是他的借口。
「沒錯。」
「把信給我。」小梅伸長手,決定不再上當。「我幫你把信轉交給郡主。」
「不行!」汪雅紀斷然拒絕。「我剛剛說過了,十王爺要我親手把信交給凝兒,還特地吩咐我不許由你轉交,我不能答應你的要求。」
「那我就不能帶郡主過來。」小梅轉身就要離去,汪雅紀只好趕快拿出十王爺的信。
「信在此,但我不能交給你。」
汪雅紀手中的信,光從筆跡判斷確實很像十王爺寫的,但小梅也不敢確認,她不識得幾個大字,況且是辨認字跡。
「這已經夠了吧,你快去帶凝兒過來。」汪雅紀快速收起信,不許小梅再拖延下去。
小梅立刻陷入兩難,烏又深對她恩重如山,十王爺又是過去的主子,況且她也知道朱玉凝有多在乎十王爺這個父親。
煩死了!為何麻煩事都落到她身上,她該怎麼辦才好?
「小梅!」
「好啦!」氣死她了。「我去帶郡主過來,這下子總可以了吧!」
「謝謝你,小梅,我會一輩子感激你。」汪雅紀拍小梅馬屁,她簡直快吐了。
「只要你不給我找麻煩我就阿彌陀佛,感激就免了。」哼!
小梅回到朱玉凝的院落,照著汪雅紀的話如實跟朱玉凝說了一遍,朱玉凝一聽說十王爺有信給她,馬上飛奔至後院同汪雅紀會面,小梅差點來不及跟上。
「雅紀哥哥。」朱玉凝顧不得危險呼喚汪雅紀,汪雅紀畏首畏尾地從陰影中站出來。
「凝兒!」汪雅紀一現身就想和朱玉凝來個大擁抱,被小梅眼捷手快的擋下,不許他碰朱玉凝。
「別想造次,郡主就要同烏將軍成親了,你別想藉機毛手毛腳。」小梅話說得很不客氣,擺明不給汪雅紀台階下。
「小梅!」朱玉凝白了女僕一眼,不許她無禮。
「哼!」小梅就是瞧不起汪雅紀,認為他是孬種。
撇開小梅無禮的態度,汪雅紀倒是發現朱玉凝越來越美了,想必是因為將要成親之故。
一把妒火在汪雅紀的心中燃燒,就他身為男人的直覺,朱玉凝一定是跟烏又深提早圓房,才會散發出一股濃濃的女人味。
也罷,反正他也不是真心想要娶她,他只是想佔有她,如果她懂人事,對往後的閨房生活更加有利,他也不必從頭調教起,可以省去不少麻煩。
汪雅紀料定朱玉凝已是殘破之身,正盤算著等到整件事結束後該怎麼安置她,卻忘了最關鍵的信還在他手上。
「雅紀哥哥,我爹捎給我的信呢?」朱玉凝迫不及待想讀信的內容。
「在這兒。」汪雅紀趕緊把信從袖子抽出來,朱玉凝接過十王爺的信,當著汪雅紀的面打開來看。
只是,當她看完信後臉都綠了,不敢相信爹竟然吩咐她做這樣的事。
「郡主,王爺的信上都寫了些什麼,您的臉色怎麼這樣難看?」小梅見主子反應不對勁,急忙站到她身邊,以免朱玉凝昏倒。
「爹要我……」朱玉凝驚訝到幾乎說不出話。「爹要我為他偷一把劍!」
「劍?」小梅不解。
「他要我偷續魂劍,然後交由雅紀哥哥帶到天牢給他。」朱玉凝慌亂答道。
「續魂劍?」聽都沒聽過。「您要上哪兒去找這把劍,王爺是不是關太久給關傻了?」
「不,確實有這一把劍。」朱玉凝搖頭。「我和又深到天牢探望我爹的時候,曾見過他佩帶這把劍,聽說是一把神劍。」
「神劍?」小梅嗤之以鼻。「別說笑了,這世上哪有什麼神劍--」小梅說到這兒突然停頓下來,偏頭想了一下。
「怎麼了,小梅?」是不是想起什麼事?
「郡主,您記不記得我曾經說過,王爺在九年前殺害一名鑄劍師,就為了找傳說中的神劍,說不定你口中的續魂劍,就是王爺要找的劍。」
小梅的推論不無道理,如果不是神劍,十王爺此刻沒有理由要那把劍,那把劍一定有什麼特別的作用。
「一定是這樣!」汪雅紀在一旁搭腔。「伯父要的就是這把劍,他囑咐你無論如何都要拿到這把劍,你不能讓他老人家失望。」
「可是……」可是如此一來,她又要再次背叛烏又深,她怎麼樣都不願意……
「郡主,您千萬不可做傻事,一旦被烏將軍發現您偷了他的劍,這回他不會再輕易原諒您。」小梅苦口婆心,就怕她又犯錯。
「凝兒,想想伯父,他還在天牢受苦,難道你忍心看著他老人家病逝牢中?」
汪雅紀拿出最厲害的招式引誘朱玉凝上當,朱玉凝好苦惱,簡直不知道該怎麼辦。
「郡主,您要想清楚,您和烏將軍好不容易才和好,若是再做傻事,誰也救不了您!」他是個有仇必報、有恩必還的男人,不會接連做兩次傻子。
「凝兒,伯父真的很需要你。」
「郡主,您千萬不可以聽他的。」
汪雅紀和小梅你一言、我一語幾乎塞爆她的耳朵,朱玉凝快受不了。
「夠了!」別再說了。「你們都安靜下來,讓我想想看。」
汪雅紀和小梅立刻變得沉默,等待她的決定。
「如果……如果我同又深說呢?」朱玉凝試圖尋求各種可能性。「他會不會看在我的面子上,同意把劍借給我爹?」
「這是個好主意--」
「絕不可能!」汪雅紀搶在小梅前面說話,每一句話都鏗鏘有力。「烏又深如此討厭伯父,又怎麼會同意把神劍借給伯父,凝兒,你太天真了。」
汪雅紀這幾句話像是當頭棒喝,將朱玉凝打醒,也打消了她想與烏又深商量的念頭。
就如同雅紀哥哥所言,她爹和她未來的夫婿兩個人極度不合,只差沒大打出手,又深基本上恨死她爹,她爹也恨死又深,他們互相憎恨都來不及了,又深又怎麼可能出手相救呢?
現在她唯一能夠做的,就是去把劍偷出來。剩下的事……以後再說吧!她目前無法考慮這麼多。
「好,我去偷續魂劍。」她心痛地下決定。「雅紀哥哥你且在這兒等著,我會把續魂劍帶來給你。」
「郡主」
這是身為十王爺女兒的宿命,也是她唯一能盡的一點孝道,她非做不可。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20-11-28 00:36:22
第十章
朱玉凝小心翼翼地潛入烏又深的院落,過程中就像在做小偷,讓人難以想像她是未來的烏夫人。
本來小梅自告奮勇要幫她偷劍,但朱玉凝拒絕了。一來這是她父親吩咐的事,而且她也怕萬一出了什麼差錯會害到小梅,所以她寧願自己來,也不願牽連無辜。
烏又深的房間,她已經來過很多次,什麼東西擺在哪兒也大概有譜。但續魂劍她就不曉得他擺在哪兒,如果是放在兵器庫那就麻煩大了,她並沒有兵器庫的鑰匙,而且他軍中的手下有時也會在那附近巡邏,她想由兵器庫內偷走續魂劍,恐怕是難上加難。
因此朱玉凝只能祈禱,續魂劍是放在臥房裡,她才有機會拿到續魂劍。
烏又深正為了籌辦他們的婚事忙得焦頭爛額,整日忙進忙出,她卻躲在他的房間偷他珍藏的神劍,朱玉凝的良心真的很不安。
但她只要想起袖子裡的家書,也只能狠下心來繼續找劍。
她回想當日烏又深提到續魂劍時臉上的表情,他好像不是很看重這把劍,她暫時把它「借」走,應該沒有關係吧?
朱玉凝不安地翻箱倒櫃,決定要找個機會說服爹劍使用完畢以後,一定要還給烏又深,絲毫不知續魂劍的奧妙。
她找了很久,一直沒找到續魂劍,不禁開始緊張起來。
不行,雅紀哥哥還在後院等她的消息,她必須加快動作。
朱玉凝一方面擔心汪雅紀會被發現,一方面實在不習慣找東西,過去她要什麼只要伸出手,下人就會把東西奉上,從來不需要她費心。
那麼長的一把劍他會放在哪裡?應該是放在箱子裡吧!
她左瞄右瞄,終於在角落瞄到一隻黃花梨長衣箱,依照箱子的長度判斷,如果劍是放在房間內,應該就藏在裡面。
朱玉凝背對著門口,奮力掀開衣箱沉重的蓋子,裡頭放的都是些戰袍和盔甲,證明她的想法沒有錯,續魂劍極可能放在裡面。
她搬開最上方的戰袍和頭盔,一層一層往下翻,終於看見一把暗紅色的劍,不禁鬆了一口氣。
找到了!
她將續魂劍拿起來,好奇地東翻西看,只覺得它的劍鞘很漂亮,鏨刻的部分也很特別,除此之外,倒是看不出來有什麼特別之處。
朱玉凝放下續魂劍,將剛剛被她翻亂的戰袍和盔甲重新放回原位,再將蓋子蓋上。
「呼!」她拿起續魂劍,發現劍並不輕,如果要拿這把劍對付敵人,她大概揮不到兩下,就要累得提不起劍了吧!
朱玉凝轉過身,才想趕快趕到後院,不期然看見烏又深倚在門框上,兩手抱胸冷眼打量她的一舉一動。
「找到你要的東西了嗎?」
他不知道已經近距離觀察她多久,只是一直沉默不語,也沒發出半點聲音。
朱玉凝嚇得當場鬆手,續魂劍就這麼掉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原來你想要的是續魂劍。」烏又深放下手直起身子朝朱玉凝走去,她眨巴著一雙大眼,緊張到頻頻舔嘴唇。
「我沒聽見你的腳步聲。」她慌亂的說,一雙手不知該擺哪裡好。
「我的腳步一向很輕。」烏又深冷漠打量她的手,修長白皙的手指無一不顯示出貴氣,可惜卻淨幹一些骯髒的勾當。
「我……」沒想到會被當場逮到,朱玉凝除了慌張還是慌張,不曉得怎麼辦才好。
「你為什麼要拿續魂劍?」他朝她一步一步逼近,她一步一步退後。「別告訴我是出於好奇,因為我一點兒也不信。」
「我--」她想說出偷劍的原因又不敢說,從她袖子掉落的信件倒是替她說話了。
朱玉凝見信掉了,急忙蹲下身撿信,可惜慢了一步。
烏又深早她一步拾起信件打開來看,朱玉凝在一旁緊張到頻頻咬手指頭,焦急可見一斑。
「……原來如此。」看完十王爺的信後,烏又深冷笑。「我就說你怎麼會突然對續魂劍感興趣,原來是你爹叫你來偷劍。」
朱玉凝的雙頰因為烏又深的嘲諷泛出紅暈,她也不想當小偷,但她又必須救十王爺。
「拜託你,我爹真的很需要這把劍。」她也知道自己的行為不對,可她又想盡孝道,這對她來說,也是很困難的決定。
「是啊,看得出來。」他揚揚手中的信件,信的內容寫得文情並茂,道出一個身為父親的無奈,最重要的,十王爺說他只剩一口氣,若是拿不到續魂劍,連最後一口氣都將不保,任何親人看見這封信都會著急,尤其她又是個孝順的女兒。
「我真的很抱歉做出這麼丟臉的事。」她慚愧的低下頭。「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請你把劍借給我?等使用完畢,我一定雙手歸還。」
她拿她的信譽當保證,可惜她已經沒有誠信可言,因為她再一次背叛他。
「你真會演戲。」簡直比戲子還厲害。「如果我沒有臨時改變行程回來,還真的會被你唬哧過去,你這麼謙卑是想騙誰?」
「又深!」她聞言倏然抬頭,不明白他這麼說有何根據,他倒是很樂意解釋清楚。
「你說的話到底哪一句是真的,哪一句是假的,我已經搞不清楚了。」他苦笑。「你口口聲聲說愛我,這也是謊言嗎?只是你取得我信任的手段?如果是的話,你成功了,因為我的確信任你。」
「你明明知道不是這個樣子!」她拚命搖頭,淚水溢滿眼眶,卻絲毫激不起他的憐憫之心。
「夠了。」真的夠了。「你要我坦白,要我凡事都不能隱瞞你,結果你自己呢?」他氣憤地將十王爺的信撕掉,丟到她身上,白色的碎片在空中飛舞,有如弔唁的白紙,哀悼他們逝去的戀情。
「我只是想救我爹!」她不是他口中的那種人,只是太絕望,所以才做傻事,不是故意想傷害他。
「所以你就不在乎傷害我。」他終於明白了,所謂的夢想只是曇花一現,他早該記取教訓。
「我在乎,我真的在乎!」不在乎,她就不會猶豫。「我愛你,但是我同時也愛我爹,所以我才會不顧一切來偷劍。」
「你說得輕巧,你以為你爹為什麼要你偷續魂劍?」他不想聽她的謊言,特別是十王爺告訴她的謊言。
「我--我確實不知道這把劍有什麼用。」她只是一聽說這把劍能夠救命,沒有多想就來偷了,完全不曉得它的作用到底是什麼。
「你可真孝順。」竟然不問原因就答應偷劍。「讓我來告訴你這把劍有什麼用,它又名『嗜血劍』,是一把喝人血才能開啟的神劍,可以延續人的生命,所以你爹才會這麼想要它。」
原來,續魂劍有這個作用,難怪爹需要這把劍。
「我只是跟你借用一下,很快就會還你的。」她保證。
「看來你還是不明白。」烏又深搖頭,某方面很佩服她的愚孝,被十王爺玩弄於掌心都不知道。
「這把劍不只喝人血,還喝戀人的血。」沒有那麼簡單。「只有相愛的戀人互相傷害,這把劍才能發揮作用,否則只是一把普通的劍,你拿走它也沒有用。」
「你騙人,我爹的信上並沒有提到這一點。」她只說劍能救命,沒說要靠血開劍,他一定是在嚇她。
「我騙人嗎?」他不屑的揚起嘴角,認了。「原來我在你眼中只是個騙子,還抵不過你爹一封信。」
「並不是這樣!」她很抱歉傷害他,她沒有這個意思。「我當然相信你,我只是不敢相信這個世界上竟有如此可怕的劍。」
「可怕?」烏又深挑眉,以為聽見笑話。「可怕的是你們父女,把我耍得團團轉,尤其是你,你讓我誤以為你愛我,害我像個傻瓜一樣籌備婚禮,結果你卻準備跟汪雅紀一起逃走。」
「我沒有要跟他一起逃走!」他信看到哪裡去了,根本不是這麼一回事。「我只是要把劍拿給他,由他交給我爹。」
「你以為我會相信嗎?」上一次她不就想跟他私奔,只是被他攔了下來。
「是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她完全沒有那個意思。「我愛你,不可能跟雅紀哥哥一起走,我對他沒有任何感情!」
「可是他曾是你的未婚夫。」所以她的說法沒有一點說服力。
「但是我並不愛他,我愛的是你!」到底要她說多少次,他才願意相信?
他很想相信她,但他同時沒忘記所受的傷害。即使她說得口沫橫飛,他還是無法相信她真的愛他,有可能只是在欺騙他。
「有一種方法能夠證實你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你要不要試試看?」他厭倦了等待和猜測,他要一次解決這些問題。
「什麼方法?」她不解地望著烏又深,完全猜不出他想幹什麼,他的表情看起來好絕望。
他是絕望。
因為他用盡力氣付出一切去愛她,得到的只是不斷的背叛和越來越多的謊言,他不累才奇怪。
所以,他要一次解決。
只見烏又深從地上撿起續魂劍,拔出劍將劍鞘丟在一旁,強迫朱玉凝握著劍把。
「幹什麼--」
「拿著!」他冷冽的目光甚至比劍氣還要駭人,朱玉凝畏縮了一下,根本不敢反抗他。
「你到底想幹什麼?」為什麼強迫她握劍?
「我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愛我。」他一手覆住她的手,另一手捉住劍身朝自個兒的胸膛慢慢拉近,朱玉凝尖叫,以為他瘋了。
「不要!」她拚命往後退,但終究抵擋不住他的力氣,鋒利的劍刃頓時劃過他的胸膛,紅色的鮮血跟著一滴滴流下,進而沾滿劍身。
朱玉凝被他瘋狂的舉動嚇到說不出話,原本安靜的神劍,這時竟然開始起變化。原先互相對立的蛇形劍紋,在吃了烏又深的血以後,蛇紋開始朝對方蠕動,最後交錯變成一條更長的蛇紋。
「開劍了。」烏又深說不出是喜是悲,能開劍表示她真心愛他,但她的愛又充滿了那麼多顧慮和謊言,就連他都不知道該怎麼去愛她。
「又、又深。」她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只知道他在流血,得及早診治才是。
「走開!」他揮開她關心的手,真正讓他痛的不是身上的傷,而是她的背叛。
她有什麼需要大可以告訴他,可她卻選擇背著他和汪雅紀串通,這才是最教他不能忍受的部分。
「又深!」
「帶著你要的劍滾!」他已經受夠了她的背叛,縱使他對她有再多的愛,也會被消耗完畢,他不是聖人,不可能對此事無動於衷。
「我不要!」
「你的雅紀哥哥不是還在等你嗎?」他冷冷提醒朱玉凝。「你那可敬的爹也在等待續魂劍救命,你還不快點拿給他?」
「我把劍拿給雅紀哥哥以後馬上回來!」她果真拿起尚在滴血的續魂劍插回劍鞘,烏又深用手摀住眼睛,覺得自己好傻、好傻。
「你也不必回來了。」他累了,不想再做傻子。「你就和你的雅紀哥哥,還有你最親愛的爹一起生活,咱們在此說再見。」
「你不是認真的!」朱玉凝無論如何都不願相信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他一直很疼她。
「再認真不過。」他的心就和他的胸膛一樣在滴血『他需要時間療傷,不希望她再待在他身邊朝他的傷口撒鹽。
「我只是想盡孝道而已!嗚……」朱玉凝帶著續魂劍,一邊流淚離去。
烏又深必須握緊雙拳,才能阻止自己不去把她追回來。
一切都結束了,這樣子最好。
疲倦地坐在椅子上,烏又深絕不容許自己後悔,他已經過於軟弱,該是找回自我的時候。
他為了一個夢想,幾乎連自尊都耗盡,到頭來只是一場空。
「……哈哈!」他用手摀住眼睛,不讓自己的眼淚流下來,不讓他的心在這一刻崩潰。
他回想第一次在十王爺府看見朱玉凝,她臉上的燦爛笑容。當時他以為他找到了人生中的光明,怎料得到竟帶給他無盡的黑暗,想想真是諷刺。
好累。
傷口不深,血很快就凝固了,痛的是他的感情,如果他也能像她一樣無情該有多好。
他仰頭看天花板,百花圖樣的天花板根本不是他的風格,但為了朱玉凝,硬是處處模仿十王爺府,就為了讓她住得舒適。
他真是個徹頭徹尾的大傻瓜……
「這樣子好嗎?你可能會後悔。」
就在他自艾自憐的時候,突然有個聲音自門口傳來,烏又深迅速起身,轉頭看向蒙面男子。
「閣下是?」能夠無聲無息闖進將軍府,可見他的身手了得,不是一個簡單人物。
「一個好心的陌生人。」對方並不準備表明身份。
「會無端潛入別人的家中說些無關緊要的廢話,可見閣下也沒有多好心。」烏又深冷冷說道。
「我只是來警告你一些事,聽不聽就隨便你了。」蒙面男子聳肩,不把烏又深的諷刺當回事。
「警告?」烏又深瞇眼,極討厭對方故弄玄虛。
「對於續魂劍,你又知道多少呢?」蒙面男子問道。「除了知道怎麼開劍之外,你可知道怎麼用劍?」
「我不需要知道怎麼用劍,因為我用不著。」九年前他偶然得到這把劍時就覺得此劍不祥,因此甚少佩帶,況且是真正使用它。
「所以我才說你會後悔。」蒙面男子解釋。「續魂劍已經被你刻意開劍,接下來十王爺只要拿這把劍,隨便找個無辜的人跟他交換靈魂,就可以重新獲得新生,而依他狠毒的個性和急迫性來看,他可能會犧牲自己的女兒,這樣你也無所謂嗎?」
「你說什麼?!」要用玉凝的靈魂交換那混帳的命,這怎麼可以?
「我若是你的話,不會把時間浪費在談話上,你最好趕快去搭救你的心上人,以免她發生危險。」蒙面男子不囉唆,直接指出重點,勸烏又深最好動作快。
「你為什麼要幫我?」烏又深已經帶妥武器,準備直闖天牢。
「因為我和十王爺還有一筆帳要算,不想他這麼好過。」蒙面男子冷冷說道,烏又深才明白,原來又是一個和十王爺有過節的仇家。
「我懂了,在此謝過閣下。」他要趕去救人,不奉陪了。
蒙面男子點點頭,轉頭縱身躍至庭院再跳至屋頂,緊接著消失不見。
好輕功。
烏又深不知道對方的底細也不想知道,他有更重要的事待辦。
十王爺原本只期待汪雅紀帶劍來,沒想到他連朱玉凝都一起帶來天牢,頓時欣喜萬分。
「凝兒!」
「爹!」
十王爺一見到朱玉凝,原本奄奄一息的臉頓時變得生氣蓬勃,好高興他最愛的女兒又來探監。
「爹總算是盼著你了。」從那日分離起,至今又過了一個月,離他被處決的日子也越來越近。
「是女兒不孝,至今才來看您。」朱玉凝覺得自己很自私,她爹關在天牢裡受苦,她卻在烏府過著奢華的生活,如今被烏又深趕出府,也算是老天看不過去懲罰她。
「來了就好、來了就好。」十王爺拍拍朱玉凝的手,拍著拍著看見她手裡的大包袱,眼睛都亮起來。
「你手裡拿的可是……」
「是續魂劍,我怕官兵發現,故意在上頭放了些吃的,劍就在裡面。」朱玉凝還算機靈,利用她女人家、又是烏又深未婚妻的身份,騙過看守的官兵,成功把續魂劍帶入天牢。
「乖女兒,你真聰明。」正因為她美麗慧黠又聽話,他才會如此寵她,事實證明她真的非常孝順。
朱玉凝聞言露出一個憂傷的笑容,她是夠孝順,但卻是用她的愛情做為交換,從此以後,她再也無法回到烏又深身邊。
「快、快把劍給我!」十王爺迫不及待拿到續魂劍,九年前他為了得到三把神劍,不惜殺了楚漢,卻始終與它們無緣,如今終於可以握在手裡,怎能不教他興奮?
朱玉凝趕緊把包袱解開,將續魂劍從最下面拿出來,交給十王爺。十王爺用發抖的雙手接過續魂劍,將劍翻來翻去仔細查看--對,就是這把劍!當日烏又深佩帶的就是這把續魂劍,繞了一大圈終於歸他。
十王爺把續魂劍由劍鞘裡抽出來,泛著紅光的刀刃發出駭人的殺氣,看得朱玉凝和汪雅紀直打哆嗦。
「……沒錯……沒錯!」十王爺卻相反地興奮異常。「天為藍、地為紅、人為黑!這把劍確實是續魂劍。」沒想到這麼輕易就到手。
「爹……」
「等等!」十王爺發現到不對勁。「這劍已經開過了,是誰開的劍?」開劍的條件非常嚴苛,非得要一對相愛的男女以血祭劍才行,不容易找。
「是……是我開的劍。」雖說她是被迫開劍,但她如果沒有背著又深偷劍,他也不至於發狂,一切都是她的錯,是她對不起他。
「幹得好,乖女兒,爹總算沒有白疼你。」原本他打算拿到劍以後設法越獄,再找一對相愛的男女開劍,沒想到朱玉凝主動省去他的麻煩,現在他隨時可以使用這把劍,豈不快哉?
「謝謝爹的讚美。」她苦笑,好後悔自己聽爹的話偷神劍,她是不是做錯了?
「凝兒,你閃遠一點兒,爹要劈開牢房。」別名「嗜血劍」的三把神劍,不只有特殊功用,並且削鐵如泥,這幾根破鐵條,馬上就能砍斷。
「爹,您要做什麼?萬萬不可!」她以為她爹只是想延續生命,沒想到他老人家竟然準備越獄。
「爹不能再關在這個地方。」十王爺喃喃自語。「爹還要成就一番豐功偉業,一定要出去。」
「可是爹--」
鏘鏘兩聲。
十王爺根本不管會不會砍傷朱玉凝,雙手握緊續魂劍就把鐵柵欄硬生生砍斷。
朱玉凝張大嘴看著十王爺從牢房裡走出來,臉上儘是得意的表情。
「我終於擺脫監牢了!」十王爺哈哈大笑,原本垂垂老矣的身軀突然間像年輕人一樣硬朗,表情益發凶狠。
不要說朱玉凝,就連汪雅紀都看得渾身發毛,以為看見怪物。
「爹……」
「哈哈哈!老夫現在可是精神百倍--唔,好痛!」十王爺以為拿到神劍以後就天下無敵,但他忘了自個兒畢竟已經老了,又被囚禁在天牢這麼多天,還被用了許多刑,身體早已不堪負荷。
「爹!」朱玉凝看見十王爺痛得快要倒下來,立刻忘了害怕,趕到他身邊服侍他。
十王爺像頭垂死的老牛一樣喘息,方纔他劈開鐵欄杆花了太多的力氣,心情又太過興奮,只要一放鬆,所有病痛全湧上來,讓他苦不堪言。
他試著往前走一步,身體馬上像被千萬根刺釘住一樣發痛發癢,站也站不住。
「爹,您怎麼了?」朱玉凝十分擔心。
十王爺搖搖頭,只怕自己未成就大業就得死在這天牢裡面,枉費他一輩子的心血。
「賢侄,你過來。」他不能死在這兒,為今之計只有犧牲汪雅紀,利用他延續生命。
「呃,您要做什麼,伯父?」只是汪雅紀也不是傻子,看得出來十王爺的眼神不對,恐怕想對他不利。
「伯父撐不下去了,你來扶伯父一把。」十王爺想利用汪雅紀近身的機會,誘騙他持劍,如此一來他就能奪取他的生命重生。
「這……凝兒不是就在您身邊嗎?請她扶您就行了。」打從十王爺拿到續魂劍開始就像變了一個人,汪雅紀早已經覺得毛骨悚然,怎麼可能再靠近十王爺?當然是離得越遠越好。
「凝兒的力氣不足以撐住我,你快過來扶伯父!」十王爺見汪雅紀遲遲不肯過來,終於發火,卻也把汪雅紀嚇跑。
「我走了,伯父。」有這種丈人他也無福消受。「凝兒的事就不必提了,您多保重。」
話畢,汪雅紀飛也似地逃離天牢,救了自己一命。
「別跑,汪雅紀,你這個畜生,給我回來!」十王爺虛弱到幾乎站不住腳,朱玉凝不知所措的扶著十王爺,表情一片空白。
十王爺注視著眼前這個他從小疼到大的女兒,她很美、很乖、同時也太脆弱。
像她這麼脆弱,是不可能帶著連一步路都走不動的自己逃離天牢的。
十王爺的內心在掙扎,一方面是自己的命,一方面是朱玉凝的命,兩者對他一樣重要。
他若能延續性命,定能將過去那些支持他的力量統統找回來,然後一舉興兵奪取大明江山,將狗皇帝趕下龍椅。
十王爺思思唸唸,都是未竟的大業,畢竟他因為當朝皇帝而入獄,落得家產盡數充公、十五歲以上男丁被斬盡的命運,就連他心愛的女兒,也因為謀反罪名被狗皇帝下令賜予烏又深為奴。
「凝兒,爹會為你報仇。」十王爺敢情瘋了,為了自個兒的野心,竟然準備犧牲自己最疼愛的女兒。
「啊?」朱玉凝聽不懂十王爺的意思,報仇,報什麼仇?她有什麼仇好報的?
「你一定很恨烏又深,不要緊,為父的替你報仇。」十王爺一再強調要幫朱玉凝報仇,她愣了好一會兒才聽懂。
「我一點兒都不恨他。」相反的,她愛他。
「不可能,姓烏的這個傢伙這麼可惡,你不可能不恨他。」他就恨之入骨。
「爹,您不懂,我真的不恨又深。」是她先對不起他,她又怎麼會恨他呢!
「不,你恨烏又深,咱們都恨烏又深。」十王爺仍是堅持己見,朱玉凝越聽越害怕。
「爹,您怎麼了?」表情好可怕,像要吃掉她一樣。
「凝兒,你要相信爹十分疼你,很多事情都是萬不得已的。」他要活下去,他一定要活下去,活著才可以報仇雪恨,才可以殺掉那個狗皇帝。
「您到底在說什麼?女兒一句也沒有聽懂。」什麼為她報仇,什麼萬不得已,聽起來都像要她去送死。
「只要你把命給我,爹就可以繼續活著。」她能活多久,他就能再活多久,一定能打倒那個狗皇帝取得大位。
「爹!」朱玉凝沒有想到十王爺是打這個主意,嚇得臉都白了。
「反正你活著也是無依無靠,不如早些升天去陪你娘,爹會每年為你舉行盛大的法會,幫你早日超渡。」
十王爺的每一句話,都證實了他想犧牲她,用她來延續生命。
「不要!」她雖然不曉得怎麼回事,但絕不要死在這裡,她要回到烏又深身邊。
「我不是無依無靠,我還有又深,他很愛我,會照顧我一輩子!」直到此刻,她才知道自己有多愚蠢,又有多想念烏又深。有關他的一切她都想念,包括他慍怒的表情。
「住口!」他恨這個名字,他恨烏又深。「你竟然敢替仇人說好話,難道你不知道為父的有今日,都是他害的嗎?」
不,曾經她和他有同樣想法,都把錯歸咎到烏又深身上。但她現在知道她錯了!這一切都是她父親自找的,是他的野心害了自己,連帶拖累全家。
「放開我!」她要去找她的愛人,只有他能保護她。
「太晚了。」十王爺緊緊抓住朱玉凝的手,強迫她持劍。根據續魂劍的用法,一旦開劍了以後,只要持劍的那個人拿劍將他劃傷,他就能透過某種神秘的過程佔據持劍者的靈魂,也就是他的女兒。
「不!」虎毒不食子,可她的父親竟比老虎還要凶狠,想奪取她的性命。
「又深,救我!」她下意識的向烏又深求救,原本以為只會是空洞的呼喚,沒想到竟得到實質的響應。
「放開她!」烏又深一趕到天牢就看見這令人心驚膽跳的一幕,蒙面男子沒說錯,十王爺那雜碎竟然真的想要取自己女兒的性命。
「又深!」朱玉凝看見烏又深,以為看到救星,但十王爺可不會輕易放手。
「終於來了嗎?」十王爺越變越瘋狂。「來得正好,就讓你嘗嘗失去心愛的人是什麼滋味。」
「住手!」該死,這老頭瘋了。「你現在挾持的是自己的女兒,你要想清楚。」
「我沒有這麼不孝的女兒!」十王爺氣憤的搖頭。「她應該站在我這邊,可她卻處處為你說話。」是叛徒。
「我都聽到了。」他看著朱玉凝,感謝她到最後一刻還支持他,這需要莫大的勇氣。
「又深……」她好後悔自己為什麼不聽他的話,落得現在這個下場。
「玉凝,你別怕,我一定會救你的。」他得想個既不會傷害到她,又可以順利解救她的辦法。
「又深,我好怕。」怕她父親,他已經發狂。
「我不會讓你得逞,你休想阻攔我!」十王爺鐵了心要取朱玉凝的性命,掐住她的手臂就要朝自己的胸膛刺去--
「住手!」
「啊!」
咻!
就在十王爺要舉劍的時候,一支箭不曉得打哪兒射過來,不偏不倚射穿十王爺的胸膛,接著就看到一道黑影快速從他們眼前閃過,等他們回過神,續魂劍已經失去縱影。
烏又深看著黑影消失在天牢的入口,判定他就是那名蒙面男子,只是他不曉得拿續魂劍做什麼?
罷了,反正也是一把不祥之劍,丟了也好。
「又深!」驚嚇過後,朱玉凝難過地抱住烏又深,她爹竟然想殺死她,然後又死在她的面前,她簡直快要瘋了。
「別怕,都是我不好,我應該早點來。」若不是蒙面男子提醒他,他早已經失去她了,哪還能像這樣將她擁入懷裡呵護。
「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我爹的企圖竟然如此可怕。」與魔鬼無異。
「我才應該向你說抱歉,很抱歉沒有考慮到你的心情,你願意原諒我嗎?」兒女孝順父母,本是天經地義,他卻為了自己的偏見和私心,差點害她送了性命,這對他來說也是一個很好的教訓。
「我爹他……」朱玉凝看著十王爺的屍體,難過到無法自已,而烏又深能做的僅是摀住她的眼睛,不讓她接觸殘忍的事實。
「我會厚葬他,我向你保證。」畢竟十王爺也算是他的丈人,雖然生前他們兩人互不承認,如今他去世了,戰爭也該結束了。
「嗯。」朱玉凝靠在他胸前哭泣,不敢相信上天竟然這麼殘忍,讓她經歷這一切。
「我會照顧你一輩子。」烏又深心疼的摟緊朱玉凝。
但,上天對她還是很不錯的,給了她一個深情的男人。
「我也會一輩子陪伴你。」她允諾。
他們都是彼此的依靠,愛情從見面那一刻便已經開始,那令人心動的永恆。
--End--
歡迎光臨 SOGO論壇 (https://oursogo.com/)
Powered by OURSOG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