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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黎宣 -【王子夜未眠】《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teae    時間: 2020-12-31 00:09:39     標題: 黎宣 -【王子夜未眠】《全文完》

黎宣 - 王子夜未眠

易呈知道自己是個卑鄙、惡劣的掠奪者!
為了霸佔他想望了一輩子的可人兒,
他以十六億經濟援金的代價,強迫萬青下嫁於他,
更在婚宴結束後強要了她──
她是實現了自己的慾望,
卻也在她的眼裡看到了不屑與仇怨!
究竟,他們之間有沒有幸福的可能……

萬青是個不情願的新娘!
她是他用俗氣的金錢,買下的經濟人質。
在兩人的相處間,她永遠只能作個──
失了身子、賠了感情的輸家。
一再對峙的結果,只是讓她沉淪的更深……
但她不明白,這個高高在上的王子呵,
為什麼抱了她之後,又對她「相敬如冰」!
難道說等待——是他們的愛情,唯一能表現的方式?

作者: teae    時間: 2020-12-31 00:09:58

第一章

  拉開手工精製的木質雕花銅門,通往二樓的階梯上,只有一盞暗暈的嵌燈作指引。

  黑色的金屬扶手,彷彿能夠吸沒任何尖銳鞋跟的酒紅色地毯,「SLUT雪茄俱樂部」的夜,在城市的一角緩緩開啟。

  「哈哈,我就知道你會在這裡!」

  有如低語般的藍調爵士,和著雪茄的香氣,在不透氣的玻璃空間內環繞。

  宛如對比的人聲喧嚷,藉由水晶杯裡紅色酒液的助興,調和著隨性的節奏,瀰漫在簡潔低矮的沙發之間。

  「喂,怎麼今晚沒見到『派對女王』出現?」玻璃房裡的男子,傾身詢問坐在一對面的同伴。

  在SLUT享用雪茄,你可以選擇中間寬敞的開放區域,也可以指定四個角落的玻璃隔間;當然,對於後者,你得是這裡的VIP。

  而成為SLUT的VIP,光是金錢和地位還不夠,你還必須具有「話題性」。

  「怎麼可能沒有?」對桌的同伴,向著右側最角落的玻璃包廂張望。「她什麼時候缺席過?大概又是被她的親衛隊給擋住視線了吧!」

  順著他的眼光望過去,右側最角落的包廂,儼然是這裡最具人氣的指標區──

  金色的軟質布料,裁剪成男性西裝的滿酒,賴洋洋的順伏在她誘癢人心的完美曲線上。

  合身的褲裝裡,顯然除了內衣沒有其他多餘。

  艓伊百貨的老闆千金,孫萬青,正和一群男子肆無忌憚的嘻笑著。

  「哎,不行啦,女王陛下,我已經連醉了三天,而我明天一早還有重要會議要開呢!」

  絲緞般晶亮的髮,被一絲不苟的捲在腦後,她試圖表現出英氣的俐落;敞開的領口,卻有著任誰也無法忽略的圓潤,呼之欲出的逗引,惹得在場男士個個猛嚥口水,勤跑廁所。

  孫萬青用她懾人的美,頑皮的轉換兩性的矛盾。

  「不行,我不管,總之你就非得喝不可!」當她一說話,帶著刁蠻的嬌柔,才多少透露出她任性的稚氣。

  孫萬青的美,是在精緻的五官中透著無畏的豔。

  她的引人,是在清純的氣質中,揉合著自己不知情的性感風情。

  眨動的大眼睛中閃爍著戲謔的光芒,她好勝的嘴角,因為期待而彎曲成嘲笑的模樣。

  「喂,你拿出點男子氣概行不行?」看不慣他的怯懦,孫萬青一掌敲在他單薄的臂膀上。「既然是比賽,不就該有比賽的樣子嘛!」

  「大小姐,問題是我已經連喝三天了!」他看似滿腹委屈,彈出的手指用力比畫著數字。「真的沒蓋妳,我現在連上廁所都是紅色的,不曉得的人還以為我『那個』來了哩!」

  他誇張的陳述,引來現場一陣哄笑。

  「小章,有氣魄一點嘛!」一旁的強尼,為討好萬青而火上加油。「就算「那個』來了,大不了我送你一箱『夜安型』,保證你滴水不漏行不行?」

  「去!」小章比了一個手勢,不想理會他的調侃。「我絕對不能再喝了,除非──除非萬青喝多少,我就喝雙倍!」

  「哦!」

  「好耶,聽起來挺公平的嘛!」

  眾人鼓譟的敦促,被圍攏在圓心中間的孫萬青,先是嫌惡的一瞪眼,然而終究不敵好勝心驅使,一把接過酒杯閉著眼睛灌下──

  「喔,不愧是我們的派對女王,萬青加油!」

  「萬青、萬青,我們的最愛萬青!」

  起鬨的掌聲和著拍擊聲,將現場氣氛炒熱到最高點。

  萬青縮著眉頭讓酒液滑進喉嚨,不小心溢出她唇角的紅色液體,順著下頷的弧度落下頸項,在白皙上劃過張力,極其誘惑的埋入散開的圓潤溝渠之間。

  看得現場男士個個心驚膽顫,看得他們個個想入非非──

  「萬青,我有事想對妳說。」

  突然插入他們遊戲中間的男子,穿著一身顯然不適合這裡的平價休閒服,帶著不自然的彆扭表情,輕聲靠近她的身邊。

  然而萬青一見到他,卻馬上丟下手中的酒杯。

  「魏然!」她想也沒多想,立刻熱情的拉住他,反而是魏然將她的熱情輕輕推回。「你怎麼會到這裡來找我?」

  「我打去妳家,他們說妳可能在這裡。」在眾目睽睽之下說話,魏然全身都不自在到了極點。「嗯,有沒有比較安靜點的地方,我有事想對妳說。」

  「好!」魏然來找她,這是多麼令人興奮的一件事。

  因為生活單純的他,並不喜歡陪著萬青到這種地方來,也不習慣酬酢她的朋友們。

  一個安靜的地方,他到底想對她說些什麼?

  「欸等等,萬青!」忽然安靜下來的一群人,不放心的眼神瞅著她身旁的他。「妳、妳要和這傢伙去——」

  「什麼這傢伙?」萬青一聽,立時板起一臉正經。「你們說話客氣點,他是我的男朋友魏然!」

  「男朋友?!」

  眾人驚愕的揚聲,讓魏然不知該否認還是承認,只能尷尬的低垂著頭離開。

  一個時時光鮮亮麗,一個盡可能不引起注意;一個帶著孤傲的驕縱,一個卻只能提供靦腆的笑容;但是萬青就愛他這點,就愛他不同於其他男子的老實。

  即使,南轅北轍的兩人是多麼不令人看好,甚至包括男主角本身在內──

  「萬青,我是來告訴妳,我得離開國內一陣子。」面對美麗性感的萬青,魏然雖無法拒絕她的熱情,卻也遲遲不敢有任何進展。

  單方面的努力,讓萬青維持得很辛苦。

  但面對自己的選擇,萬青始終無怨無悔的相信,魏然值得她這麼做。

  雖說好事之徒不斷打賭他們撐不過一個月,但萬青還是用毅力證明了三百六十五天。

  「離開?」她先是呆愣了一下。「要到哪裡去呀?」

  「日本。」魏然看了她一眼,彷彿猶豫著該不該直接說明。「我爸爸希望我能到日本學藝,畢竟現在國內餐飲業的競爭太過激烈,我們需要能夠吸引客人的新口味。」

  身為「一級棒拉麵店」負責人的長子,魏然責無旁貸,得肩負起承繼家業的使命。

  還好他本身對此也頗有興趣,身為繼承人的自覺,使他一直很認真的研究相關訊息。

  「喔——」她就是喜歡他這種認真的表情,萬青笑了開來。「好啊,那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魏然無法直視她動人的笑靨,心虛的避開視線。

  「妳……」然而拖延始終不是辦法,剩餘的時間已經不容他再浪費。「我想妳沒有聽懂我的意思,不是我們,而是我。」

  「你?」萬青疑惑的覆述,她還是不懂什麼意思。「魏然,我知道是你要去學藝,但是我可以陪你一起去呀!我們可以——」

  「妳還沒聽懂嗎?」魏然不得不轉過身,正視她單純而將受傷害的眼神。「不會再有『我們』了,一切都結束了!」

  他到現在還不明白,當初萬青到底看上他什麼?

  他不適合她華麗的世界,她更不適合他真實的平凡,如果不是他不忍心拒絕,根本不會有這種突兀的錯誤發生——他們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呀!

  「像妳這種千金大小姐,是吃不了這種苦的!」這些是魏然早該說明,卻一直無法說清楚的。「我沒有時間精力照顧妳的情緒,不管是現在還是未來,總之我們是不可能有結果的!

  「妳不必再多說什麼,也別想再用眼淚說服我,我是不可能改變決定的!」

  一股腦倒完心中的話,魏然深怕多做耽擱會讓情況重蹈覆轍;他見識過她的眼淚攻勢,是男人都無法抵擋那種梨花帶雨的脆弱。

  如果他再次心軟,只怕這一輩子都無法脫離她柔情的牢籠。

  魏然沒有別的選擇,只能毫不眷戀的轉頭離去。

  留下逕自愣在當場的孫萬青,宛如晴天霹靂、五雷轟頂的驚愕打擊,他一長串的告白,只說明了四個字:她被甩了。

  她被甩了。

  「我、我——」怎麼會這樣?這一定是場惡夢,她要馬上醒過來!「不、不可能,這不會是真的,這只是酒喝多了產生的幻覺!」

  魏然不會離棄她,憑她孫萬青更不可能被男人甩了。

  可、可是,剛剛清清楚楚的「一切都結束了」,難道還能有第二種解釋?

  魏然甚至還汙衊她的眼淚是種詐術呢!

  紅紅的鼻頭在發酵,立時連結酸酸的淚腺,萬青的肩膀先是輕微的抖動,而後便以雷霆萬鈞的氣勢往下一摔──

  「哇!」她被甩了,她孫萬青居然被甩了!

  連讓她證明的機會都沒有,魏然就已經宣判她出局。

  千金大小姐,吃不了苦的千金大小姐,這個標籤硬生生拆散一對佳偶。

  「嗚,誰說我吃、吃不了苦?我忍耐他奇怪的品味不都已經那麼久了嗎?」想到以往所承受的委屈,她的眼淚是止都止不住。「一天到晚穿西裝褲配白布鞋,我不都忍、忍了他一年了!」

  吃苦當吃補,沒想到還是被三振出局。

  「哇——」萬青一個人站在原地鬼叫,熟悉的聲音卻在此時打斷了她。

  「小姐!」

  她淚眼婆娑的回頭一看,原來是父親事業的左右手展叔。

  「展叔!」正缺乏人安慰的萬青,想也不想就投入他的懷中。「我剛剛、剛剛有人欺負我——」

  展叔一反常態的沒有安慰她,反而將她拉開了些,一臉嚴肅的執住她的手臂。

  「小姐,董事長請妳馬上回家一趟。」

  「嗯?」帶著凝重的陰鬱,萬青幾乎要認不出她的展叔來。「怎、怎麼了?是不是爸爸又收到我的帳單想訓話?」

  展叔沒有回應她的疑問,只是用沉重的手掌牽曳著她。

  「走吧,妳有訪客正在家裡等著妳。」

  ※※※※

  「什、什麼?」

  接二連三的意外「驚喜」,萬青感覺自己的心臟愈來愈衰弱。

  在跟隨展叔回到家後,令人窒息的沉重氣氛,彷彿由屋外迅速蔓延擴展到整個室內。

  他們近千坪的花園洋房,此時只剩下空盪的沉寂。

  「什、什麼,十、十六億!」萬青瞠大的眼望向一臉嚴肅的父親,又轉向在一旁低聲啜泣的母親。

  「是的,妳沒有聽錯。」身為艓伊百貨集團的掌門人,孫董事長自己也無法預料到這種情況的發生。

  過度擴張的產業,遭逢景氣的急速萎縮,再加上錯誤的跨業投資——曾經傲視群倫的百貨鉅子,如今也不得不面臨巨額赤字的壓力。

  銀行的緊縮銀根,無疑是將他推向更險惡的經濟環境。

  「現在唯一願意伸出援手的,就是易家了。」孫董事長疲憊的低語,甚至無法抬起頭來正視他最寵愛的獨生女。「可是他們提出的條件……」

  孫董事長決策的錯誤,引發的不只是天文數字的負債,還有集團內上萬名員工的生計,廠商無力支撐的呆帳,和多少家庭要隨之瓦解的未來。

  方才展叔已經將事態的嚴重性告訴她,包括號稱「船運龍頭」的易家願意提供的幫助,以及他們提出的交換條件──用萬青,來交換這十六億金援。

  「我們和易家也算是世交,他應該不會為難妳才對吧?」哭泣的母親,已經不知道自己該站在什麼樣的立場。

  他們不能光想著自己,在他們身上牽繫著多少希望的寄託。

  「我──」陷入兩難的萬青,還有選擇的餘地嗎?

  「易公子現在在庭園等小姐的消息,不管妳的答案是什麼,易公子希望妳能親自告訴他。」向來疼愛她的展叔,如今也不得不催促她的抉擇。

  擁有國內最龐大的船運王國,自從易老將經營重責全數交託給長子易呈之後,已經移居瑞士多年的兩夫妻,早已不再過問公司的事。

  而現在,在庭園等著她的,就是萬青下意請想躲避的易呈。

  「呼——」她吐出長長一口氣,要求自己要在此刻挺起勇氣。「好吧,反正我已經倒楣到最高境界,被魏然甩得不明不白不說,沒想到連最穩固的家都要宣告破產!」

  萬青低聽的喃喃自語,在短短幾個小時內,她就從失戀的十五層地獄,跌落到另一個更深更大的十八層地獄。

  魏然不是嫌棄她不能吃苦嗎?

  「誰說我不能?我就證明給他看,我不但能吃苦,還超級愛吃苦!」自暴自棄的嫌惡,反正她也沒什麼好在乎的了。

  萬青揚起滿胸膛的怨氣,仗著自己還有幾分殘存的酒意,她這就去弄清楚易呈那個「毒眼惡魔」,到底想要她做什麼?

  雖然兩家美稱為「世交」,不過也僅止於上一代的交情。

  除開小時候的印象,在易呈歸國接掌企業後,萬青也才見過他幾次,然而他讀她的眼神,那種銳利得彷彿能穿透,又似乎洞悉她所有深層想望的眼神,總是讓萬青不由自主的迴避開來。

  擁有那樣寒冽目光的男人,現在,她不得不站在他的面前──

  「你、你找我?」當萬青奮力抬高自己的頭部,好勉為其難直視他的表情,她馬上就為自己的舉動感到後悔。

  梳整在耳後的頭髮,突顯出他凝聚陽剛的英挺輪廓。

  濃密的劍眉,助長了雙眼的氣勢,當他終於等到她的出現,在雙眸中燃放的火炬,毫不掩飾其中流露出的殘忍興趣。

  敞開的黑色襯衫,率性的黑色牛仔褲──即使如此輕便的打扮,他仍然具有燎原的魅惑。

  「應該是,妳有話想對我說吧?」他不應該開口,由喉嚨深處逸出的嘶啞性感聲,宛若漆黑的探戈,輕易就搔惹出她的敏感。

  鑽入她耳窩裡的粗嘎,投射出鬧哄哄的一片,煽得萬青不禁血液沸騰。

  為了不讓他影響自己,她決定側過身去。

  「嗯,那個、其實我到這裡來是因為——」她不小心又看了他一眼,連忙避開視線。「因為我想我們最好先有個協、協議。」

  她是怎麼了?向來只有男人對她結巴的份哩,怎麼面對這個「毒眼惡魔」,她卻無來由的緊張起來?

  肯定是今天受到的打擊太多了,肯定是她懷疑厄運還沒能離開她身邊!

  「是這樣的,」既然如此,她乾脆背過身去把話一次說完。「我不知道你到底要我做什麼,不過如果你指望我當個稱職的女傭,我必須先誠實的告訴你;我只能幫你買便當,或是告訴你某一家餐廳的招牌菜,我自己可是連蛋都不會煎呢!」

  連蛋都不會煎,還能說得這麼理直氣壯,也只有萬青這種大小姐說得出口。

  「如果你是要我到你的公司上班,好充當『經濟人質』的話——」萬青雙手插腰,姿態優雅的原地轉身。「我先告訴你,我不會會計、不會速記、不懂調劑,也不能接受當個只會登記的花瓶!」

  所有的話都讓她講完了,總之她根本就是缺乏誠意。

  然而易呈只是安靜地聽她敘述,並沒有出聲打斷她的即席演出;無言的沉默,反倒讓萬青緊張了起來。

  「你、你覺得呢?」他有一種不怒而威的威凝,讓萬青下意識覺得緊張。「我說了那麼多方法,你、你到底有沒有意、意見?」

  易呈還是沒有回答,順著他銳利的眼光,萬青發現他的目光正停駐在自己敞開的套裝領口。

  她所裸露出的白皙圓潤,在此刻彷彿被他愛撫般的酥麻,被激起凌亂的雞皮疙瘩,讓萬青羞赧的拉攏領口。

  她反應出的羞怯,反而引發他的殘酷。

  「如果世伯沒能對妳解釋清楚,我不介意再補充一次──」專制的手掌,陷入她細緻的下頷肌膚,弄痛了她無法防備的脆弱。「我們之間只有一種解決方法,就是妳成為易夫人。」

  啊?

  雙重意外的震撼,撼動了她抗拒的心。

  「你休想,休想!」萬青哇啦哇啦的叫起來,想掙脫他的箝制,卻只是促使他加深力道。「哎呀,好痛,你快放開我!」

  她的抵抗,換來他更強制的對待。

  易呈的手掌順著她喉嚨的曲線往下延伸,在她小小的頸窩停駐,隨即推開她緊握領口的纖拳,按撫著敞開裸露出的圓潤。

  「妳最好想清楚以後再回答,畢竟以妳『派對女王」的稱號,能嫁入易家這種門第,絕對是可遇不可求的機會。」

  「你──」萬青氣惱的想推開他,無奈按壓在她胸口的撫觸,宛如吸光了她叛逆的細胞。

  她的雙手擒住了他的手臂,卻絲毫無法阻止他的進犯,反倒像是一種鼓勵的邀請。

  他溫熱的大掌摩挲著豐挺的邊陲,逐漸擴增的影響力,幾乎快讓她無力的雙腿癱軟。

  「我、我才不在乎你們什麼鬼易家,我才不在乎——」

  反擊的唇舌,惹惱了霸氣的易呈。

  他輕而易舉的把萬青背轉過身,將她的臀部抵在自己的強硬,讓她的頭部倚在自己碩實的肩膀,而他肆無忌憚的手掌,則毫不忌諱的伸入她敞開的領口內側。

  「啊!」感覺到自己的乳峰被大掌包裹,萬青的心跳頓時漏跳了好幾拍。「你你你——」

  出人意表的大膽,她被嚇得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而易呈加重了手臂箝制在她腰際的力道,好讓她毫無空隙的貼服在他身上;另一隻冥頑的手掌,則動情的搓揉出乳尖的硬挺。

  「看妳穿成什麼樣子?」她的豐腴,在他手掌中剛好盈盈一握,她好軟。「讓一群飢餓的男人欣賞妳的身體,會讓妳覺得興奮嗎?」

  「住、住口!」他在做什麼?他怎麼可以在她家,還這麼明目張膽的羞辱她?他到底——「嗯!」

  可是萬青忍不住逸出口的嬌吟,洩漏了她身體的叛離。

  她的胸房在他恣情的揉弄中脹大,倚在他肩膀的頭部不斷擺動,她羞澀的乳尖為他泌出濕潤的汗粒,無法克控的喘息,起伏著銷魂的韻律。

  「光是這樣,就能讓『派對女王』這麼潮熱嗎?」嘲諷的語調,易呈尖銳的提醒她的沉浸。

  「你!」終於衝上腦袋的血液,萬青氣憤的直打哆嗦。「你別想我會嫁給你,我死都不會答應!」

  「是嗎?」易呈殘酷的執起她的下巴。「只怕,妳根本沒有選擇的權利。」

  近在咫尺的間距,他灼熱的呼吸吹拂在她細緻的臉頰,堅毅的性感雙唇,好似就要吻上她的柔軟──

  「妳任性的日子,已經結束了。」

作者: teae    時間: 2020-12-31 00:10:12

第二章

  「萬青,我們會尊重妳的決定,這點志氣爸爸還有!」

  然而話雖如此,當債權人上門商討有關債務的處理事宜,萬青眼見一向受人敬重的父親,這會兒居然得讓人拍桌叫囂──

  對父親的不忍,以及無法忍受籠罩在屋內的愁雲慘霧,她終究無法堅持自己的自由。

  「都已經告訴他,我什麼都不會了,真不知道他幹嘛還要娶我?」

  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原由,尤其易呈不也笑稱她是「派對女王」,那他幹嘛非娶她不可?

  「只能說怪人有怪癖,他一定沒安什麼好心眼!」

  其實以兩家世交的關係,他們也不能說不熟悉。

  萬青自己小時候,也常跟在易呈後頭瞎跑呢,不過那畢竟是青澀的童年往事,自從易呈被送往國外求學後,他們之間自然也就失去相處的機會。

  她還記得當易呈回國接掌企業時,易家為他舉辦了盛大的宴會,那是多年後他們第一次重逢,而當時他犀利的眼神注視,到現在回想起來仍讓萬青畏怯──

  那是一種屬於成年男子的赤裸慾望,是她所不熟悉,也不敢去了解的。

  「噢!」想到在庭園裡發生的那一幕,瞬間湧上她心頭的恐懼,使萬青不禁打了個冷點。

  如果嫁給他,她的未來會變成怎麼樣?

  「像他那麼霸道冷血的男人,一定會照三餐虐待我,而我不但不能再逛街買東四,還要過著清教徒般清貧的生活!」

  啊──

  放棄她的華服,放棄她的跑車,放棄她奢華的休閒娛樂,放棄她現有的一切物質享樂。

  「哇!」一想到這裡,萬青就更想哭了。

  沒想到從十五層誤入十八層,現在居然還直接被打入永不得翻身的第十九層地獄!

  可是,回頭看行屋內的慘狀──

  「孫董,你可不要在我們面前裝肖ㄟ,欠債還錢,不要逼我們請出『大哥』來解決問題耶!」

  「靠,你老婆哭了一整天,我的耳朵都快被哭聾了,快叫她閉嘴!」

  在樓上的萬青見狀,悄悄的嘆了一口氣。

  「唉!」這和情況不能再繼續下去,她還是得去找易呈解決問題。

  或許真如他所說的;她已經沒有選擇的權利。

  為了不讓他有挑剔的機會,萬青特意換上最保守的套裝,一副參加十大傑出青年頒獎典禮的盛重,連髮絲都不准它亂飄──

  當她站立在「易匯船運」企業總部的大廳,萬青也不禁要為眼前的宏偉,發出深沉的讚嘆。

  「唷,原來易家真的還有點錢嘛!」她在心裡嘀咕。

  能拿出十六億幫他們清償債務,經濟實力當然不容小覷;而對從小看慣奢華的萬青來說,眼前的建築物的確比她想像中壯觀。

  黑色的帝王石,包裹住三十二層樓的帷幕建築,在寬敞的中庭造景噴水池旁,飄揚著易家紅青交錯的旗幟。

  有權貴懾人的氣勢,也有傳說般海盜的草莽氣質。

  尤其在華燈初上的傍晚時分,在精心設計的燈炬照射下,它磅礡的矗立,已經儼然是東區的新地標。

  「哼,場面搞得這麼大,要見到他本人,我看最少要讓十五個秘書拷問後才算數!」

  已經做好心理準備的萬青,在對櫃檯人員說明自己的來意之後,乾脆一屁股坐在會客室,準備來個長期抗戰。

  然而才六十秒不到,易呈的專任秘書就已經來迎接她。

  「孫小姐,請讓我帶妳到頂樓辦公室,易先生在等著妳。」恭敬的態度,完全沒有她想像中的刁難。

  「謝謝。」既然對方以禮相待,她至少也得端出個名門閨秀的樣子吧?

  當他們步出直達頂樓的專用電梯,經過直屬易呈的「助理室」,雲灰色的長毛地毯,將萬青引領進入他霸權的世界──

  沒有刻板的辦公桌,沒有累案的公文卷宗,沒有繁複的電話線路。

  只有嵌入石壁中的電腦螢幕,尖端科技的影音設備,舒適而極富品味的皮革沙發,和宛若沙龍般的閒適風情。

  「易先生,如果你沒有其他的事交代,我就先出去了?」得到授意後的秘書,轉身離開了寬闊的室內。

  沙發上的易呈,拉鬆了頸項上的領帶,交疊的雙腿展現出舒緩的態度,彷彿正在等待她說明來意。

  和他獨處令空氣稀薄,萬青深吸一口氣,決定速戰速決。

  「我、我答應你的要求!」她豁出去的揚聲。「不過你得馬上出面解決我父親的問題!」

  死就死吧,反正現在也沒人會可憐她的!

  萬青雙眼直直瞪視著地面,只為避免去面對他可能會有的尖銳——她一副地毯就是「仇人」的委屈態度,惹得易呈不禁輕笑出聲。

  「我早就知道妳的答案了。」他站起身,為兩個人倒酒慶賀。

  早已恭候多時的金爵香檳,帶著烘焙榛果的香氣,緩緩注入寬口杯中。

  易呈將香檳遞給她,萬青卻不願伸出手接過。

  「怎麼了?」他索性將酒杯送到她唇邊,迫使她不得不接受。「上次妳不挺愛喝的,現在是嫌男人不夠多,還是不夠殷勤?」

  「你——」被他激得腦部失血的萬青,火大的將酒杯扔擲在地上。

  她才不管後果是什麼,總之她受夠這個惡劣的男人了!

  「易先生,我警告你,別以為——」千金大小姐的脾氣一發作,她尖利的一陽指,直指向他俊挺的面容。

  而易呈根本無視於她的火氣,逕自探訪著她細嫩肌膚的手掌,順著她微惱的臉頰,落向她張揚的嘴角。

  「啊!」被他突兀的動作一驚,萬青霎時忘了怒氣。

  他戲謔的手掌成功的中止戰爭,直滑向她保守的高領短毛衣,才在她白皙的手臂停住。

  「能給別的男人觀賞,對自己未來的丈夫卻這麼含蓄?」他譏諷她刻意保守的穿著,拉近彼此的距離。

  「你、你不要這樣!」彷彿是她主宰者的態度,萬青不喜歡他專制的蠻橫。

  她甩開他的手,連退了好幾步。

  兩個人的視線在空氣中交會,萬青惱怒的瞪視,迎上他冷冽的視線。

  針鋒相對的沉默,無言的延續了好一段時間,直到易呈再次拉近她的手臂。

  「妳最好早點開始適應服從。」不讓她有任何反對的機會,他將萬青帶出了辦公室。

  ※※※※

  帶著都會類比風格的「SLUT雪茄俱樂部」,在今晚的賓客都可以感受到氣氛的不同。

  其中最為顯著的原因,是他們一向戲稱為派對玩家的女王,穿著一身不合時宜的保守套裝,放棄了最常使用的玻璃包廂,反而落座在中央的位置。

  「嗨,萬青,妳怎麼──」之前習慣圍繞在她身邊的男士,現在卻連對她打聲招呼都會不自然的停頓。

  他們先是靠近,而後就會識趣的走開。

  因為坐在萬青身邊的易呈,用不容別人忽視的保護者姿態,彷彿在宣告所有權一般。

  「據我所知,妳好像特別偏好這間俱樂部?」易呈喝了一口威士忌,篤定的環顧四周。

  「我才沒什麼偏好,只是常到這裡來而已!」硬把她這身見不得人的土樣攤在眾人面前,萬青一肚子悶氣的嘟囔。

  「別嘟著嘴,這不適合妳的身分。」易呈突然間伸出手,親暱的撫過她噘起的俏唇。

  「喂——」她心慌的往後一縮,急著想出聲阻止。

  但易呈的眼神告訴她,她最好乖乖配合這一場戲。

  敢怒不敢言的萬青,儘管用眼神向四方求助,卻沒有人甘冒風險來拯救她。

  「如果我一碰妳,妳就跳起來,那別人會怎麼猜想我們的關係?」他往後依靠在椅背,手指優雅的交疊。

  「我……」真是氣死人了,難道她註定得逆來順受?

  易呈顯然覺得她還不夠委屈,像決心要教訓她的傲氣一樣,他一再提出為難的要求。

  他吩咐侍者送上雪茄,當侍者準備為他剪開蒂頭時,他卻又遣退侍者,要求萬青的服務。

  「我?」她差點就從沙發上跳起來。「你有沒有搞——錯呀!」

  前面五個字,重重揚起,卻又讓最後兩個字,輕輕放下。

  萬青無法控制的提高音量,他把她孫萬青當成什麼了?

  然而一想到現在的處境,以及多少好奇目光的注視,她又只能強迫自己把音量吞回去。

  「幫妳最親密的人服務,有這麼困難嗎?」偏偏易呈挑釁的眼神,故意往她最痛的地方戳。

  該死、該死、該死的!萬青在心裡高聲痛罵,她簡直恨透了這個自大又專制的臭男人。

  因憤怒而顫抖的手指,費了一番功夫才剪開蒂頭,雖然萬青恨不得將雪茄往他臉上丟,但她還是強忍著怒氣遞給他。

  最好嗆死你,最好讓你早日得肺炎!

  「幫我點燃它。」沒想到易呈連看也不看一眼,又逕自下達另一個指令。

  「什、什麼?」這下孫萬青再也忍不住站起身,強烈的字眼由牙縫中蹦出。「你、休、想!」

  要她這個艓伊百貨的億金大小姐,幫他點雪茄?

  她可是出入名車,坐擁豪宅,身價高達數十億資產的唯一繼承人耶──如果,她的父親可以撐過眼前這個財務危機的話。

  「想都別想,我才不可能──她衝出口的激動,卻在接觸到他的眼神時為之冷卻。

  易呈什麼都沒說,只是用他慣有的冷冽眼神,提醒著她的失態。

  充滿了警示意味的注視,他定定的望向她,等候她清醒的收斂。

  「我——」不協調的怒氣與恐懼,交錯起伏在她的胸口。

  萬青想起父親,想起展叔的交代,想起艓伊百貨裡的員工──

  捏緊了手中的雪茄,她不得不妥協的坐回原位。

  而易呈還在等待著,等待她完成他之前的交代。

  「我──知道了啦!」不甘願的癟嘴,萬青還是擦燃火石,用自己的唇為他點燃雪茄。

  被他刺激得滿眼金星,萬青粗率的將雪茄遞給他。

  燙死你,最好燙──

  「嗯!」誰知易呈並不理會她的不情願,反而毫無預警的吻住她還帶著雪茄香氣的雙唇。

  他的吻,充滿了強制的霸氣,長驅直入的頑舌,輕易就攻佔她的全部。

  他粗魯的勾覆,狂佞的纏繞,逼出她點點斷續的喘息,迫使她豐挺的胸房急遽的起伏。

  溼熱的舌,煽惑她慾望的深處,使她無從抵抗,也無力攔阻……

  「我相信現在妳的朋友應該了解,妳已經不再屬於他們了。」易呈邪惡的舔舐她的餘韻,毫不掩飾話裡的自滿。

  「你——」羞憤的紅暈佈滿她惱怒的雙頰,萬青恨不得咬他兩口。「你可別忘了,我現在還沒嫁給你,我有我的自由!」

  該死的傢伙,我真是受夠了!

  「是嗎?」然而易呈聽了不但不生氣,反而篤定的笑了起來。「其實從妳答應的那一刻開始,『自由』對妳而言,就已經不存在了。」

  她即將承諾的未來,到底會變成什麼樣?

  望著他,萬青的心中比憂慮還多了恐懼。

  ※※※※

  從籌備到婚禮的進行,沒有人問過新娘的意見。

  「妳只要穿上新娘禮服,說妳該說的話就行了!」易呈是這麼交代她的。

  沒有人在乎她這個不情願的新娘,她只要扮演好任人擺佈的美麗洋娃娃,在眾人面前宣誓,在證書蓋上刻有自己姓名的印章——她的賣身契,就算完成了。

  十六億的新娘,勉強還維持了萬青的名聲。

  「算了、算了,反正都到這步田地,現在跳船也來不及了吧?」在船艙裡的她望向窗外,無奈的嘆了口氣。

  不愧是船運界的翹楚,易呈大手筆的將整個婚宴,安排在所屬的郵輪上。

  只見泊船碼頭官蓋雲集,從政商名流到影視紅星,每個人都想嘗試郵輪婚禮的新奇。

  參與的賓客將露天甲板擠得水洩不通,讓偌大的船舶宛若星光燦爛。

  「嘖,好大喜功、不切實際、愛擺場面、有錢沒地方花的土財主!」一口氣數落一堆,她是婚禮的女主角,卻像是被排除在外的孤星。

  然而比起在外面「供人參觀比較」,還得擠出一臉歡天喜地的虛假笑容,萬青還寧願一個人蹲在房裡,至少她不必對鏡子偽裝幸福洋溢。

  「反正他也不希望我出去會客,萬一我又說錯話,或做錯表情,他不把我丟下船才怪!」

  哀怨的新娘,在大喜之日對著牆壁發呆的新娘──

  「妳餓了吧?」連敲門都省略,直接走進了艙房內的易呈,親自推著小餐車出現。「如果妳不想到外面,我幫妳準備了一些食物。」

  他掀開覆蓋的銀器,精緻多樣的美食頓時香氣四溢。

  餓了一整天的萬青早已饑腸轆轆,可倔強的她,怎麼也不願向「敵方」示弱。

  她只用眼角餘光瞄了一眼,便好勝的別過頭去。

  「怎麼了,不喜歡?」沒有平日的尖削譏諷,此時的易呈就像個溫柔的新郎。「那妳想吃什麼我讓人準備,或者妳想到外頭走走?」

  可惜他的柔和,萬青卻不領情。

  「不必麻煩了,我什麼也不想吃,什麼也不能吃!」她不悅的站起身,雙手刻意撐住腰際。「這全都要拜你這件禮服所賜,它勒得我呼吸都困難,更不用說讓我吃東西了!」

  明明是自己要求設計師把腰圍省去一吋,害得她大氣也不敢喘一下;而現在她通通推到易呈身上,反正她就是有氣沒地方發。

  易呈看了禮服一眼,隨即靠了過來。

  「喂,你想幹嘛?」萬青下意識警覺的跳開,他離她太近,她還不習慣和危險的他獨處。

  婚禮的新郎,已褪去僵直的外套,鬆開鈕釦的白色襯衫,展露出胸膛糾結的硬挺肌肉──這樣的他太危險,賁發的狂野氣息太危險。

  「妳不需要一整天都穿著它,換下它,先吃點東西吧!」見她緊張的模樣,易呈停下腳步。

  「我已經說過了——我不想吃!」現在對她好幹嘛?該不會是因為他想「幹嘛」,所以才對她溫柔幹嘛的吧?

  哼,我才不上你的當,當我那麼笨呀!

  萬青給了他一個衛生眼,乾脆別過身眼不見為淨。

  遇上她消極的抵抗,易呈也不再多說,他直接靠近身,拉開了她禮服後方的拉鍊。

  「啊——」一連串高聲尖叫,萬青掙扎著扭動,卻被他輕易制伏。

  「如果妳不想讓拉鍊劃開妳的皮膚,那妳最好乖乖不要動。」他的提醒,噴拂在她的耳邊,他溫柔的拉扯,一下就鬆開緊繃的束縛。

  萬青是連動也不敢動,冷空氣由後方灌入她的胸側,她的雙臂緊緊夾住走光的可能,連呼吸都不敢太使勁。

  筆直延伸到臀部中線的白皙,像浸淫在月光下漂染的銀河,散發出令人無從抗拒的誘惑──

  易呈的視線被鎖在她裸露的完美,她細緻的背脊連接著性感的翹臀,它是那樣飽含暗示的慫恿著,慫恿著它所代表的緊密與銷魂。

  「喂,你你、你別站在後面,我要換、換衣服啦!」由脊背所傳來一陣發麻的冷顫,萬青不敢輕舉妄動,卻也無法持續這種僵持。

  「我想,我很樂意為妳服務──」溫情的手臂纏繞她的纖腰,他在無瑕的裸背印上溼熱纏綿的吻。

  「啊!」萬青用雙臂護住前胸,不安的扭動試圖掙脫。

  然而他的齒烙印在她性感的肩,他用靈巧的舌去撫慰她的困惑,他環抱的手臂移上她矜持的胸房。

  「不要、我不要!」她不能妥協,她的心不屬於他。

  嘲弄的舌尖,順著她彎曲的頸項滑動,當他停駐在敏感的耳窩,吸吮出酥麻的喘息,他就更加相信:她只是言不由衷的惺惺作態。

  「為什麼?」因慾望而濃濁的語調,隨著他探訪豐腴乳峰的動作而明滅。「難道妳寧願讓所有男人品嚐妳的身體,也不願意回饋買下妳的丈夫?」

  充滿酸澀的侮蔑,萬青立時被激出滿腔怒意。

  她尖銳的五爪金龍在他手臂上開工,又叫又跳的抗議著。

  「放開我,我討厭你,我最最最討厭你了!」

  這些情緒性的字眼聽在易呈耳中,格外刺耳的難受。

  他不願再做任何的退讓,強制拉開她護衛在胸前的手臂,也不在乎是否會弄痛她。

  「噢!」他的蠻橫,在她白皙的肌膚留下點點淤痕。「我恨你,我恨死你這個冷血的惡魔了!」

  她攻擊性的言語只是更刺激他的狂狷,易呈拽開她早已衣不蔽體的禮服,將她俯身壓制在化妝台上。

  偌大的鏡面,反映出她噴染怒氣的雙眸,她凌亂散落在兩側的髮;而佇立在她身後的男子,則開始脫去身上的衣物。

  「不要!」萬青掙扎著想撐起身軀,卻又被他重新制伏。

  他殘酷的擒住萬青捲曲的長髮,將她拉下檯面,逼迫她跪在他的兩腿之間。

  易呈稍一使力,疼痛的她只得迎上他的昂藏,被揭開的雙唇,剛好送入他碩大的偉岸。

  「嗯——」萬青瞪大的雙眼,滿是痛苦的羞辱。

  寫在她臉上清楚的嫌惡,一字一句都看入易呈的眼中。

  他就是無法忍受她的抗拒,他就是無法忍受此刻她強忍著淚水的模樣,無疑在提醒著他的殘忍──

  「妳若是更恨我,我也無所謂!」他只想趕快結束這場義務,這對他們兩人都是折磨。

  易呈一把將她拉起身,讓萬青的身軀直接倒臥在化妝台上。

  被她含弄得溼熱的硬挺,就在她不及阻止的情況下,用力挺入她乾澀的甬道,直接劃破未經世事的生澀──

  「啊!」破碎的吶喊,蝕骨般的疼痛將她淹沒。「你──好痛!」

  因疼痛而胡亂揮動的粉拳,萬青氣惱的往他身上一陣亂推。

  「救命!」這個臭男人,她好可憐喔!「我恨死你、我恨死你了啦!」

  出乎意料的結果,讓易呈霎時停頓所有的動作。

  他的新娘、他的新娘是──

  「萬青,我……」欲言又止的矛盾,易呈一時也無法面對。

  他只能吻住她,用無盡的柔情來減緩她的不適。

  溫柔而狂烈的吻,躊躇又苛求,慷慨也貪婪。

  「相信我,把妳自己交給我。」他會用行動來證明,他不會再讓她受到傷害。
作者: teae    時間: 2020-12-31 00:10:26

第三章

  如果不是靈異事件,要不就是她的視力出現問題。

  萬青明明帶著全部家當搬入易宅,現在卻怎麼也找不到她的衣服。

  「真怪了,總不可能它自己會走路吧?」她望著空盪盪的皮箱發愣,怎麼也搞不清楚怎麼一回事。

  易家的新娘,在婚禮過後才看到自己未來的居所。

  位居市中心的日式宅邸,兩層樓高的ㄇ字型建築,保留了懷舊古樸的外觀,整個室內也重新規畫成一致的東洋風格。

  屋內井然有序的擺設,顯現出主人個性的要求。

  「唉——」

  萬青沒好氣的坐在扶手椅上,她才不管這裡有什麼新規矩,總之她要換上衣服出門去。

  「簡直悶死我了,連個說話的對象都沒有!」

  即使僕役成群,他們卻好像接到什麼指示一樣,淨是離她遠遠的,除非萬青交代什麼事,要不誰也不會來打擾她。

  就像現在她不翼而飛的衣物,肯定又是被他們給供奉到哪個隱藏櫃去了。

  「我才不要留在這裡,陰森森的連隻跳蚤都沒有!」萬青三步併兩步的往樓下跳,隨手拉住大廳裡的僕役。

  而拉住一個僕役,就會立刻引來管家與更多的僕役。

  嘖,這些人是從哪裡冒出來的?該不會屋內有監視器,他們隨時都在注意我的一舉一動吧?也難怪萬青會這樣懷疑。

  「夫人,您有什麼吩咐?」從英國「原裝進口」的管家里渥先生,畢恭畢敬的詢問。

  「嗯,也沒什麼啦,」當這麼多人的面,她該怎麼開口問?「喔,不過我的衣服──」

  身為女主人,卻一點都不清楚宅邸內的情況,萬青自覺尷尬。

  她故意表現出不經意的一問,還好管家即刻就為她做了說明。

  「是的,夫人專屬的更衣室,就位在主臥房的右手邊。」管家里渥優雅的一欠身。「請容我帶領夫人上樓——」

  「噢,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了!」跟個這麼咬文嚼字的人說話,她還擔心自己會咬到舌頭哩。

  都怪自己太斯文,剛剛應該把房子翻過一遍,一定就能找到更衣室了嘛!

  萬青匆匆忙忙上樓,她急著想趕上晚餐的約會——

  「咦?」在主臥室的右手邊,她卻沒能發現半件熟悉的物品。「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十幾坪的更衣室,擺滿各式各樣的女性服裝,從帽子到搭配的鞋子一應俱全,可就是沒有她從家裡帶來的衣物。

  或許是早已預料到她會有的反應,管家里渥先生在敲門後進入室內。

  「夫人,這裡的服飾全都是易先生為您所準備的。」他用唱詩班懸吊起伏的聲音,一一為萬青做說明。「依照季節與款式的不同,分門別類擺放。」

  「而為了讓夫人能更方便尋找,我已經將它們的照片鍵入電腦中,妳可以透過螢幕選擇合適的衣服。」

  管家說得正經,萬青卻聽得頭疼。

  用電腦來管理更衣室?這到底是出於誰的高見?

  「至於首飾珠寶,一般性的在A7抽屜,貴重的則在嵌牆式的保險箱內,」里渥先生往牆上一指。「也就是在那幅畫的後方。」

  「易先生希望夫人白天能『參考』這幾瓶香水──」接著,他打開第一層玻璃櫃。「而第二及第三個抽屜,則是晚上、休閒、睡眠等不同功能的香氛。」

  什、什麼?難道她丈夫所管轄的範圍,連香水都包含在內?

  「等等!」聽得頭暈目眩,也聽得火氣漸長,萬青需要再確定答案。「你剛剛說的『參考』,到底是指——」

  「是的,夫人,易先生『希望』您能依照這些功能使用。」

  又是一個模糊的字眼,為什麼英國人一定要這麼含糊的說話?

  「我需要一個確實的答案!」顧不得自己「夫人」的形象,萬青不耐煩的提高音量。「如果我將它們全部扔進垃圾桶──」

  「我奉勸您千萬不要!」這次,他倒是很快給了肯定的答案。「易先生很明確的表達,他『強烈希望』您能使用這些物品。」

  見鬼的,這世界還到底有沒有天理?

  為什麼她一定得用易呈「強烈希望」的鬼東西!

  「好,我不和你爭辯這些,晚上我自己去找他談。」和管家爭論也沒用,這肯定是那個臭男人的主意。「那我帶來的衣服呢?我現在就要看到它們!」

  要她當個沒有意見、乖乖讓他打扮的洋娃娃?

  門都沒有,打死她都不可能這麼沒骨氣!

  「夫人帶來的衣服……」管家里渥點點頭,又深深吸了一口氣。「依照易先生的指示,我們在打開皮箱之後,就將它們全數丟棄了。」

  啊?

  「你、你、你——」她沒有聽錯吧?他居然把她多年的奢華家當全丟了?「我……哇!」

  轟天雷的一響,震得管家里渥連續倒退三步。

  憑他所受的專業訓練告訴他:在這種情況下,他必須馬上撤退。

  「夫人,那我就不打擾您了。」踩著溜冰鞋般的輕盈腳步,他很快的消失在更衣間內。

  留下顏然摔坐在地板上的萬青,還不能從過度震驚中清醒。

  她多年累積下來的寶貝,紫色超高衩洋裝、藍色針織洞洞裝、米黃色膠布透視裝,還有她最愛的紅色蕾絲薄薄裝,現在全都身首異處,過著永不見天日的悲慘生活。

  「哇!」驚天一呼,萬青欲哭無淚的大叫。「太過分、太沒人性了啦!」

  這該死又專制的傢伙,把她當金絲雀鎖在鳥籠裡也就算了,居然還規定她的穿著、她的配飾、還有她所散發的空氣!

  「我完蛋了,這下子我要怎麼走出這個門?」

  一屋子「雍容華貴」的保守套裝,參加皇子妃選拔才會用到的羽飾禮帽,「名門淑媛」專用的膝下十公分裙長,「貞節烈女」獨享只露出手指頭的上衣……

  「噢,救命,還不如讓我ㄕˇ了吧?」

  可憐的籠中鳥,可憐的落魄鳳凰不如雞呀!

  血壓直直升高的萬青,今晚肯定無法外出赴約。深宮怨婦的悲情在發酵,她滿腹的苦水需要宣洩。

  她撈起掛在頸項上的行動電話,二話不說就猛按發射鈕──

  「彼得,你快來救救我!」誇張的哀鳴不斷提高音調。「我好可憐喔,我現在過著非人的生活呀!」

  打開委屈的水龍頭,她非得吐個過癮不可。

  「那個沒有人性的討厭鬼,不但限制我的行動,還逼迫我穿上他那些阿媽級的老土衣服,我光看就會做惡夢了!」

  「我在這裡做什麼?我什麼也不能做,他就想軟禁我、悶死我,看能不能把我逼瘋嘛!」

  「我看以後上廁所都要寫報告,用衛生紙還得先打卡,更不用說牙膏也得經過管制——」

  一發不可收拾的萬青,正口沫橫飛的罵在興頭上,誰知更衣室的門忽然打開,易呈就出現在她的面前。

  「啊!」嚥不下的氧氣哽在喉嚨,萬青當場嚇得臉色發白。

  完蛋了──

  她可以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乒乓、乒乓、咚咚嗆!

  手中的行動電話無力的滑落,她全身的細胞都處在戒備狀態,就等著他一發動攻擊馬上逃命。

  「如果妳想整修什麼地方的話,告訴里渥先生就行了。」然而易呈只看了她一眼,並沒有責備她。

  他是怎麼了,難道他沒有聽到我剛剛說的那些話?

  「好、好的,我知、知道了!」是不是有更狠的在後面等著她?她可不能掉以輕心呀!

  「待會換好衣服到樓下用餐吧!」他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時間。「廚師想知道妳喜歡的口味。」

  萬青瞠大了雙眼,點頭如搗蒜。

  易呈也沒有再多做停留,逕自走出室內。

  「呼──」驚魂甫定的她,冷汗已經滲透衣襟。

  如果萬青剛剛沒有看錯的話,在易呈離開時,他似乎是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

  為什麼?

  「他不但沒有生氣,反而覺得好笑?」懸疑詭譎的尾聲,她怎麼想都想不透。「不過我還寧願他生氣,也總比猜不透的恐怖好吧?」

  萬青神經質的望望四周,彷彿找不到心安的證據。

  然而易呈那淺淺的笑容,還是清楚的鐫刻在她的腦海中。

  ※※※※

  既然沒有合適外出的衣服,也就不會有適合出外的心情。

  百無聊賴的萬青,只能跟個遊魂一樣,把家裡當公園踅來晃去。

  而似乎已猜到她想法的易呈,在下午打了個電話通知她。

  「妳不是嫌自己英雌無用武之地?」他並非沒聽到她的抱怨,他只是在等待機會。「那就穿上妳的禮服,在今晚的派對中好好扮演易夫人的角色吧!」

  嗯?易呈居然要她出席派對?

  「什、什麼派對?」萬青小心翼翼的探詢著。「是好玩的,還是,難玩的派對?」

  這一直是她用來分類的方式:拘謹等於難玩,年輕人等於好玩。

  「嗯,不算太正式的場合,大多是和我們公司有關的人參加。」易呈乾脆對她解釋清楚。「我們剛成立一個資訊部門。」

  「資訊?」

  萬青的腦中,馬上就架構起聯想網絡:資訊──新貴行業──青年才俊──年輕人。

  「好,我知道了!」好玩的派對,也要有好玩的配備才成。「那、那你有沒有『希望』我穿哪一套衣服?」

  「不需要太正式的禮服,妳自己拿主意吧!」易呈的身邊傳來說話的聲音,他得儘早結束電話。「好了,七點讓司機送妳來。」

  七點,還有五個小時的準備時間。

  掛上電話後的萬青,鬼靈精的腦袋瞬間閃過幾十種品牌。

  「珍妮馬殺雞?不行,和易呈在一起不行!」她歪著頭否決這項提議。「弟剋恩歪,還是喬治啊罵你?」

  她需要迅速出發到名品店,因為易呈剛剛自己答應:「妳自己拿主意」。

  「原來他不是完全沒人性,原來我還是可以擁有一點點自由的!」萬青興奮的拎起皮包,毫不遲疑就往門外衝。

  十六億的金援並不是一次付清,所以在最後一筆金額入帳之前,萬青也不敢輕舉妄動。

  她註定要背著「易夫人」的身分,在這深宮內院靜候差遣。

  「煩死了,也不知道哪一天才能出獄喔?」石洞內的小龍女,到底何時才能重見天日。

  化悲憤為力量的萬青,匆匆忙忙趕到名品店。

  早已練就鷹眼神功的犀利,不到一個小時,她的手中已經多了大包小包的戰利品。

  「其他的不能讓人發現,不然肯定又要被送進焚化爐!」

  把衣物偷渡進屋內,費了她好大一番功夫,再加上更衣室已經不算是安全的地點,為了藏好它們,萬青忙出一身汗。

  牆上的時鐘不斷往七的方向靠攏,沐浴更衣之後,她已經準備妥當。

  在司機的護送下,閉關的萬青終於要重出江湖──

  「哇,這是——」

  「不會吧?難道真的是她?」

  不算小聲的竊竊私語,讓萬青煞是得意自己出場的效果。

  頓時成為目光集聚的焦點,她踩著細柱高跟鞋的步伐,一步比一步還緩慢。

  在會場的另一端,正和幾位朋友談話的易呈,一眼就發現了她。

  「咦?易呈,那不是你的、你的——」順著他的目光,朋友克利斯也發現了萬青。「嗯,新婚妻子?」

  克利斯話語的停頓,完全是因為萬青剛好轉過身。

  水蜜桃色的禮服,從前面看起來「不過」是削肩、高級,但是等到萬青一轉過身,整個背部鍵空直達臀線的設計,真要讓人為之血脈賁張。

  接近膚色的柔軟色系,剛好襯托出她泛著奶油光澤、吹彈可破的細緻肌膚。

  「噢,她就是——」不知該不該說下去的史考特,看了一眼易呈的表情。

  易呈沒有說話,他只是專注的凝視。

  不用說,萬青這件禮服,顯然不是出於他大手筆治裝的衣櫃。

  她就是不願意把自己包起來,她就是無法不去吸引男人的注意。

  「易呈?」他的沉默,讓身旁的人頗不自在。

  「對不起,失陪一下,我想先和我老婆打個招呼。」易呈跨出人群,走向會場中央的她。

  在聚光燈下,她站在由男人圍成的圓心中間。

  由她時而側過臉的甜蜜笑容來看,她應該很享受目前的氣氛。

  易呈正要出聲喚她,卻被萬青的父親孫董事長所打斷。

  「易呈,方便現在聊幾句嗎?」

  「好,當然!」既是他的長輩又是岳父,易呈無法回絕。

  就在他們轉身走向吧台時,孫董事長夫人便伸手拉住萬青。

  「媽?」萬青轉過身,驚訝的注視。「妳怎麼會在這裡?」

  「今晚不只我在這,妳爸爸他也來了!」孫夫人將她拉離圓心,走向會場邊睡的角落。

  幾乎是被拖著走的萬青,不耐煩的嘟起雙唇。

  到底怎麼了,她們母女說話為什麼要躲在角落?

  「媽,妳到底——」然而萬青才剛開口,就被母親連珠炮般的數落一陣。

  「妳到底是怎麼回事,居然穿這麼暴露的衣服出席餐會?」孫夫人一半氣萬青不識大體,一半又責怪自己太寵溺她。「這可是很重要的商業聚會,參加的來賓每個都是易呈生意往來的對象!」

  啊?可是,是他自己說──

  「什麼啊,是易呈告訴我,這只是非正式的——」她怎麼知道嘛!

  「妳真是輕重不分,都已經嫁為人婦了,還不知道分寸!」母親把握時間發動遲來的教育。「愛玩,也要有分寸,這種場合……」

  不敢拂逆母親的她,只能乖乖站著挨訓。

  只是萬青右耳進,左耳出,她的視線還是到處掃射,直到一旁他人的談論引起她們母女的注意──

  「妳聽說了嗎?易先生居然結婚了,而且還娶了一個聲名在外的『派對女王』哩!」女人搖搖頭。「真是讓人太失望了,虧我那麼看好他!」

  「這已經不是新聞了,最新的消息是:『派對女王』也到現場來了。」說話的女子左右張望。「只是,不曉得是哪一個?」

  「哎呀,還需要找嗎?看哪一個打扮的最騷,不就知道了?」

  兩個女人無心的談話,卻讓萬青氣惱的想找她們理論。

  「妳們這兩個八——」

  還好母親及時拉住了她。

  「唉!」母親嘆了一口氣,這實在不怎麼名譽。「算了,妳生氣之前還不如先檢討自己!」

  萬青嘟著嘴,她們的言論傷害了她的心。

  「像妳參加丈夫的聚會,一到現場卻忙著和別人談天,這怎麼會是企業家夫人該有的樣子?」母親搖了搖頭。「我看易呈娶了妳,不要說讓妳幫上什麼忙,妳能不拖累他就算不錯了!」

  「啊?」居然連母親都這樣看她?

  可惡,企業家夫人是吧?那有什麼困難!

  不斷遭受刺激的自尊,逼使萬青立志發奮圖強。

  「不過就是扮演官太太嘛,我孫萬青有什麼做不到的!」她深吸一口氣,轉身走回會場內。

  要在人群中發現易呈並不難,他高挑的身形,俊惑的氣質,任何人都很難忽視他的存在。

  萬青略微撩高裙擺,窈窕的倩影筆直迎向他──

  「我英明的丈夫,你今晚還愉快嗎?」勉力擠出雍容華貴的笑容,將頭部端得挺直的萬青,讓每個字飄蕩抑揚頓挫的節奏。

  這讓正在交談中的兩個男人,同時驚訝的回過視線:一個是懷疑自己耳朵有問題,另一個則強自忍住滿腔的笑意。

  還不知道自己出糗的萬青,決定把握機會趁勝追擊。

  「很抱歉現在才來向你請安。」她故作高傲的將手臂主動伸入他的臂彎。「因為方才家母有話想對我說。」

  「嗯,夫、夫人妳好!」現在才回過神的部屬,連忙欠身致意。

  沒有表示意見的易呈,意味深長的注視著他臂彎裡的女人;帶著一點不像謙卑的謙卑,不算高雅的高雅,還有更多掩不住的得意洋洋。

  易呈才稍微側過臉,就忍不住輕笑出聲。

  就算他原本存在著些許不諒解的微惱,也都隨著她此刻天真的表現煙消雲散。

  「都是你害我的啦!」一逮到空檔,萬青嘴角張揚著虛假的笑容,口中卻滿是抱怨。「說什麼非正式的派對,害我媽硬把我訓了一頓!」

  他們挽著彼此,一邊漫步,一邊用微笑和別人招呼著。

  「她說了妳什麼?」

  「還不是什麼企業家夫人、企業家夫人什麼的!」想到自己蒙受不白之冤,萬青的唇就翹得老高。「哼,其實這有什麼難,我只是不想表現而已!」

  「妳覺得自己可以勝任得遊刃有餘?」易呈停下腳步,促狹的望向她。「如果只是問候妳『英明的丈夫』,就算表現的很好,那妳未免想得太容易了吧?」

  「咦?」一時之間還聽不懂他的嘲諷,萬青的腦袋空轉了好幾次。

  等她終於明白他所說的含意,她的腎上腺素馬上又被激得瘀青。

  「剛、剛剛是我不想表現行不行?」經不起刺激的好勝心,萬青立即提出了抗辯。「只要我想做,一定可以做得很好!」

  「哦——」易呈調侃的點點頭,沒有流露出太多期待的樂趣。「那就讓時間來證明,妳到底是不能,還是不想?」

  「你——」又潑我冷水,這只會潑我冷水的可惡傢伙!

  萬青正想發作,公關部門李經理卻在這時候走近他們。

  「易先生,有很多客戶想多了解夫人,是不是可以請──」

  「就麻煩妳了,李經理。」易呈將萬青交到她手中。

  能不能勝任企業家夫人的角色,這不剛好是一個考試的機會?

  「我會表現給你看!」在經過易呈身邊時,萬青賭氣的嘟囔著。

  「我會很期待!」他用唇形無聲的對她說。

  注視著她離去的背影,易呈的眼神,充斥著無比的溫柔。

作者: teae    時間: 2020-12-31 00:10:47

第四章

  因為被太多人同時「嫌棄」,輸人不輸陣,輸陣難看面的萬青,決定接下武林戰帖,挑戰「企業家夫人」職銜。

  戰鬥力全開的抖數,她要用實力證明——她孫萬青,可不是中看不中用的芭比娃娃。

  於是功課一:勤看電視。

  「唉唷,拜託,她到底是去哪一家整形的?怎麼整成皮笑肉不笑的呆樣?」對著出現在新聞節目的官太太,她難免要品頭論足一番。

  「有沒有搞錯,她的眉毛都拉皮到額頭了,她怎麼會有勇氣走出家門呀,更何況還上電視哩!」

  少見多怪,不見不怪,萬青一邊對著電視勤作筆記,一邊又不忘叨叨批評。

  功課二:充實知識。

  蒐集坊間有關政商人物的評論,當然最好要和官太太扯上關係。

  「嗯,原來陳太太都是到『慢都』作頭髮呀?噢,什麼,黨主席夫人還是偏愛『小淋』的三號嗎?」

  功課三:懂得掩飾。

  「欸,笑的時候要右轉三十度角,然後以手掌作空心遮掩狀,看得到牙齒才表現得出誠意!」

  為了要做好企業家夫人,萬青卯起勁來收集資料,包括最新出版的「桃源良心話」、「找麻煩從商告白實錄」、「全力搞傲慢」等大師鉅作。

  她寒窗苦讀,挑燈夜戰,然而卻還是遭到無情的打擊──

  「買這種書,妳不覺得很浪費嗎?」燈火通明的書房,引起易呈的注意。

  他見萬青宛如攻讀博士學位的認真,順手撈起桌上累案的書籍,卻只看了封面就將書丟回去。

  萬青的心,因為他這樣的動作起火燃燒,然而不知情的易呈,又接著發表他的「感言」。

  「這種書借來翻翻就算了,用買的多不經濟?」他雙手盤胸,漫不經心的提出建言。「更何況妳還為了讀這種內容,將所有的燈都打亮。」

  易呈不是小氣,他只是覺得將錢花費在不值得花費的事情上,就叫做浪費。

  但是左一句「浪費」,右一句「不經濟」,這已經嚴重跡傷萬青幼小的心靈。

  「我——」她用力提起丹田之氣,正準備為立場辯駁。

  「不過話說回來,能多讀些資訊總是好事。」易呈歪著頭想了一想,她願意讀書總比發呆好吧?「畢竟以妳現在的身分,有很多機會需要和別人談話,多一點題材總是沒錯。」

  「喔——」他話鋒一轉,她的情緒也跟著一轉。

  他的反對,總讓她惱怒,他的鼓勵,卻又讓她精神為之一振。

  「對了,」用心良苦的易呈,希望能提供她談話的技巧。「如果像這類訊息,妳可以去請教人力資源部的部長夫人,她最喜歡聊這種小道八卦,而且比書上寫得還精采!」

  「至於勤簡企業的王董事長夫人,她就不會把時間金錢浪費在這種事情上,她對市場經濟頗有研究,可以說是企業界夫人裡面觀念最好的一個!」

  難得易呈會讚美女人,只可惜萬青雖然很努力聽,卻依然搞不清楚他話裡的重點。

  又是「浪費」和什麼「經濟」的,總之,他就是覺得我不夠節省!

  有邊聽邊,沒邊聽中間,萬青終於明白他想「暗示」的重點:一位夠格的企業家夫人,就是要懂得節儉。

  「好啦,我知道了啦!」她不耐煩的嘟高嘴唇,難道他以為她有那麼笨嗎?

  「妳知道了?」看她好像又不高興,易呈也不想再逼問。

  從結婚以來,他們一直分睡在主臥室的兩端——以門相隔的兩間臥房,雖然,它始終沒有上鎖。

  然而自新婚之夜後,易呈強迫自己要表現更多的耐心,他不會再強迫不情願的新娘,也不會再傷害她。

  這是易呈在心裡,對她所作的承諾。

  「那妳待會看完書,就早點休息吧!」縱使分隔的一道門,夜夜都在考驗他的耐性,折磨他的慾望。

  「哎呀,我也不看了啦!」都說她不夠節儉了,晚上看書多浪費電力?

  從善如流的萬青,幾秒鐘也不敢浪費,霹靂啪啦就將室內的燈光全部熄滅。

  「啊!」當她想起自己因此置身黑暗中時,她又忍不住恐懼的叫起來。「怎、怎麼這麼黑、黑呀?」

  標準思前不顧後的個性,萬青恐懼的手臂在黑暗中揮舞,直到易呈握住了她的手。

  「別怕,跟著我走就行了!」他柔聲的哄慰,在黑暗中格外具有引力。

  萬青雙手握住他的溫熱,亦步亦驅的跟隨在他身後。

  由他身上傳來淡淡的古龍水香氣,揉合了陽剛的麝香,還有木質的溫柔,彷彿在散發一種可靠的誘引。

  溫暖而安全的感覺,使她不自覺的閉上眼睛──

  當萬青感覺牽引的力道不再拉扯,她慌忙睜開眼,才發現他們兩人已經走出書房。

  「嗯,噢,謝、謝謝!」尷尬的霞紅,飛快籠上她羞怯的雙頰。

  易呈握住的手,遲遲無法放開。

  她閉上雙眼的模樣,她期待又似害怕的表情,她因緊張而臉紅的羞赧……

  「晚、晚安!」然而過快的心跳使她恐慌,萬青匆忙放開他的手,像逃難的小兔子一樣奔回房內。

  易呈讀她的眼神,他的注視,那種銳利得彷彿能穿透,又似乎洞悉她所有深層想望的眼神──

  那種她所不了解,卻總是讓她不由自主迴避開來的眼神。

  ※※※※

  經過一夜的休憩,第二天的孫萬青顯然又是猛鳳一條。

  業經昨晚的腦力激盪,觀念開發,今天她的第一件任務:就是學會怎麼當一個節儉的企業家夫人。

  「不就是吝嗇嘛,總之什麼錢都不花就對了!」

  其實她偶爾也會因為良心發現,而自我反省一番。

  她的消費習慣,的確是挺奢侈浪費的。

  「誰教我出身豪門世家?」雙肩一聳,一副自己也是受害者的態度。「家裡什麼都沒有,就是鈔票特多囉!」

  身為家中唯一的寶貝,父母對她的寵溺早已超過一般標準。

  從來沒吃過苦頭的萬青,怎麼也想不到「節儉」也會有後遺症。

  和彼得約好喝下午茶的她,下決心要藉此機會來個「鐵公雞一日遊」。

  「嗯,我得先搭乘公車,再轉捷運,接下來就是一段小小的步行。」攤開市政府發行的旅遊手冊,她一邊研擬路線,一邊塗上唇膏。

  並非他們約好的地點如此遙遠,而是既然要實驗,她就乾脆一次把大眾運輸系統給試過一遍。

  穿上輕飄飄的春裝,絲緞般柔亮的秀髮披在兩側,粉紅霜質唇膏搭配粉紅細跟鞋。

  萬青在鏡子前面轉個圈,噴上KENZO的蒔花香水,在作最後的確認後,她才踏著輕盈的步伐離開屋內。

  根據旅遊手冊上的指示,她必須先找到公車站牌。

  「要找站牌,那當然是台北車站最多囉!」雖然她從來沒坐過公車,也還具備這種常識嘛。

  「所以現在很簡單,我只要先到台北車站去找公車站牌,然後就可以逐步實踐我的計畫!」

  沒錯,節儉就是從小地方開始。

  於是萬青一踏上馬路的紅磚道,手臂便想也沒想就舉了起來──

  「計程車!」

  黃色的運輸工具,可以載妳到任何想去的地方。

  「麻煩,到台北車站。」在交代司機目的地之後,萬青放心的望向窗外。

  非假日的街上有騎腳踏車的小孩,有看似業務員的上班族,有提菜籃等公車的歐巴桑──

  「哎呀!」忽然竄入她腦袋的罪惡感,提醒她做錯了這件事。

  她不是該體驗節儉的生活嗎?怎麼會順手又招下計程車?

  萬青的內心充滿自責,不過還好,還好她一直是一個懂得原諒的人。

  算了,先到車站再說,節儉之旅就從車站開始算起好了!

  「反正都已經坐上車了,總不能現在要司機開回家吧?」

  當然了,她才沒那麼笨呢!

  況且為了因應突發狀況,三點的約會,她兩點鐘就出門了,不會有什麼問題的啦!

  自覺聰明的萬青,就這樣一路駛往台北車站,然而當她站立在眾多公車站牌之中,她卻開始有了暈眩的感覺。

  「凱月飯店……」

  原來旅遊手冊上只寫個「台北車站」,但是車站這麼大,每個等車的地方都不同哩!

  「543、543……」於是當每一班公車經過,萬青就趕緊打開她的手冊,核對它是否有行經目的地。

  春天的豔陽高高掛,逼出她一點一滴的汗珠。

  「387、387……」公車停的慢,跑的快,她好像總是來不及應付。

  好不容易她才剛背下公車號碼,她的目標就從不遠處緩緩駛近。

  「哎呀,是我的578!」萬青學著其他人猛揮手,公車一到站就衝了上去。

  哇,好辛苦唷!

  現在才知民間疾苦的她,已是大粒汗配著小粒汗。

  一路顛簸的車程,熱呼呼的冷氣在車內發酵,她的耳朵聽著車內的廣播節目,迷濛的眼睛似乎又要沉沉睡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萬青終於以不甚優雅的姿勢醒轉,她才驚覺窗外已是異次元世界。

  「咦?這裡是哪裡?」陌生的街道,陌生的區域。

  「新莊,終點站就快到了!」隔鄰乘客好心的回答她。

  新、新莊?

  天啊,不知不覺之中,她居然已經跨越兩個縣轄市?

  「啊,停車!」萬青高聲一呼,公車一停妥便跳下車。

  她由兩點出門的「鐵公雞一日遊」,就在她堅持「用下一個錯彌補上一個錯」的情況下,她是公車領教過了,捷運也還不錯,走路不能錯過──

  華燈初上的日暮時分,她的下午茶約會還需要繼續嗎?

  「呼!繞了一大圈,簡直累死我了!」

  從她的住處到凱月飯店只要二十分鐘,讓司機送免車資。

  如今她的跨縣市之旅,在耗費近十倍的情況下終於得以結束。

  「討厭,台北市的交通真不方便!」

  頂著散亂的頭髮,幾乎融化殆盡的彩妝,滿是塵埃煙垢的春裝,和腳上那雙搖搖欲墜的細高跟鞋──

  「妳到哪裡去了?」看著她一身狼狽,等在客廳裡的易呈訝異的詢問。

  「噢,我只是出去吃飯!」嘴硬的萬青,打死都不願意承認自己的失策。

  「吃飯?」

  她故作輕鬆的走向沙發,疼痛的腳踝卻不怎麼給面子的發出哀鳴。

  易呈看了她一眼,沒有再繼續詢問。

  他拿出口袋裡最新型的行動電話,將它遞到她的手中──

  「隨時帶著它,我不想找不到人。」

  「嗯?」什麼找不到人,她不就有行動電話了嗎?「我不要,我已經有行動電話了,而且——」

  「我打了一下午,只有語音留言。」他不喜歡這種感覺。

  她消失了一下午,電話沒有回應,回到家又一身狼狽……

  易呈不想揣測,也不想誤解,他要他的妻子值得他的信任。

  「哎呀,可是人家不想帶兩支──」萬青還想抗辯,無奈他已經斬釘截鐵的打斷她。

  「以後,我要找妳,就要找得到妳。」他不容分說的嚴峻,冷冽的目光中毫無感情。「要不情況改變,後果妳就自行負責。」

  ※※※※

  「討厭,我幹嘛要接受他的威脅?」

  然而話雖如此,萬青可沒有心臟去嘗試他所謂的「後果自負」。

  「反正他就只會限制我,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擺明他娶我就是為了找一個奴隸!」

  原本她還以為易呈是覬覦她的美色,可是後來看他的表現愈來愈不像;畢竟他們的夫妻生活,除了相敬如冰外,什麼也沒有。

  易呈討厭她,排斥她,甚至根本就不想碰她。

  既然如此,為什麼他還要娶她?

  「唉,該不會以前我哪裡得罪他,所以他現在想用娶我來報復吧?」

  剪不斷,理還亂,萬青真不懂他究竟是怎麼想的?

  不過說也奇怪,易呈交給她的行動電話,她以為從此要照三餐、宵夜響起的電話,卻到至今仍未兌現效果。

  既然他不打,那交給她幹嘛?

  「唉唷,我不想再管他的事了,一大堆為什麼,問得我自己頭都痛了!」

  複雜的習題,萬青向來不喜歡複雜的問卷。

  而她立志成為傑出企業家夫人的目標,並沒有因為「鐵公雞一日遊」遭受到挫敗,反而更激起她的鬥志。

  既然交通費不太適合節儉之道,那她就當個「鹹」明的家庭主婦,好好表現一下她精打細算的美德。

  「多虧電視節目的報導,現在我才知道上超市買菜也是有學問的呢!」

  小氣,要怎麼小氣的有格調,小氣的獨到,小氣到鄰里皆知,天下皆曉!

  有了電視節目的靈感,萬青事先收集了各家超市的特價傳單,在上面畫下紅色藍色等圈記,就等待會出門一網打盡。

  也沒問過廚房到底需要什麼,她完全是為了達成「小氣」目標,才進行採購計畫。

  「還好這幾家超市都在附近,連司機的油料費都可以省下呢!」

  她現在已經不提慘痛的公車經驗,決心以此一雪前恥。

  第一家鼎郝超市,她幾乎橫掃所有檯面上的蘿蔔、蒜頭。

  「哇,這每一百公克可以幫廚師多省下二塊錢!」

  反正是放進手推車,萬青引用的是「多買多賺」的原則。

  「老天,怎麼會這麼重啊?」當她提著一包包蘿蔔蒜頭走進第二家超市,除了售貨員的白眼以外,沒有任何人自願幫助她。

  在這裡,她必須採買衛生紙。

  尤其當超市傳來促銷的擴音機,她更是不可扼抑的狂風掃落葉。

  「我要,我通通都要,每一條可以多省八塊錢呢!」

  於是身為一個「鹹」明的家庭主婦,未來的傑出企業家夫人,為了避免錯誤發生,只好買下所有特價品的女人,終於在最後時刻才發現自己根本搬不動。

  幾個可觀的小山丘,堆放著她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消耗完的日常用品。

  萬青買到手軟,收銀員算到手軟,連超市經理都專程送到門口──

  「謝謝光臨,妳這次累計的消費金額,已經構成我們VIP的條件,下次需要什麼物品歡迎妳傳真訂貨!」

  連人帶貨被請出超市,萬青連清點戰利品的勇氣都沒有。

  她只是飛快的撥通家裡電話,她需要管家里渥先生的協助。

  「喂,快來幫幫我,我搬不動了啦!」

  透過電話的傳達,萬青大略陳述了她所添購的物資。

  逛了一天的超市,逛得她雙腿發麻,逛得她四肢無力,兩眼昏花──

  不到十分鐘的時間,她的救兵終於出現。

  「快點,我買了一些東──」等到她發現下車的是誰,萬青又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由勞斯萊斯走出的易呈,看了看她身後至少要兩台貨車才搬得動的物品。

  他真不知自己是該哭還是該笑,他怎麼會娶了個購物狂回家的?

  買衣服、飾品也就算了,什麼時候她的興趣從名品店,移轉到超市衛生紙都行了?

  「其、其實,我原本是打算、打算——」萬青心虛的結巴,她透過他的目光,看到自己惹出的荒謬劇。

  「妳是打算幫妳父親的百貨,增加超市部門嗎?」易呈沒好氣的為她接下去。

  他無奈的苦笑,簡直不知該拿眼前這女人怎麼辦?

  這真是怪不了人,誰叫他非娶她不可?

  唉!
作者: teae    時間: 2020-12-31 00:11:02

第五章

  「好了啦,我放棄了,我根本就不是那塊料!」

  什麼省吃儉用、勤儉持家、後天下之花而花的,孫萬青是什麼也做不到。

  看她為了省一點小錢,付出多少慘痛的代價?

  「金錢的損失不說,我的腳到現在還在痛,自尊心到現在還七零八落」萬青懊惱的拉扯自己頭髮。「根本是勞民傷財,得不償失!」

  好吧,如果成為傑出企業家夫人的必經之路,就是得先學會一毛不拔,那她寧願拱手讓人,也不要讓自己慘不忍睹。

  眼看外面的世界這麼「黑暗」,她乾脆窩在家裡算了。

  「至少在家裡什麼錢也不用花,還有全天候的服務哩!」

  雖然沒有什麼冒險的精神,不過聊勝於無,她可以翻翻雜誌、逛逛房子啦什麼的。

  「說真的,這幢房子裡到底有些什麼,我到現在都還搞不清楚。」

  家大業大的易家,光是每年花在這棟古宅的修繕費,恐怕最少都得付出八位數字。

  然而易家的先輩在此發跡,他們堅持易家的精神一定要在此延續。

  「這麼老舊的房子,不都會有些什麼鬼怪傳說?」

  像這樣一個傾盆大雨的午後,瞬間闃黑的沉重雲層,伴隨著轟隆隆的驚悚閃雷,多少讓人有種陰沉的想像。

  尤其窗外隨風雨搖曳的椰樹,在忽明忽暗的光點中穿梭,映照成屋內變形、晃動的魅影。

  「哈哈,如果現在有個僕役拿著蠟燭出現——」萬青想起恐怖電影中必備的經典畫面,她自我消遣的空笑出聲。「我一定會嚇得拼命尖叫。」

  她刻意說得輕鬆,但腦海中隨之浮現的妖魔鬼怪,還是讓她愈坐愈心慌,愈想愈恐慌。

  「里渥先生他們又躲到哪去了?」她瞅著四周喃喃自語,決定還是躲回房間的棉被比較實際。

  雖然經過多次整修,但易呈堅持要盡量保持其歷史價值,也就是整修只為恢復其「堪用」性,並非將它重新建設。

  於是當萬青踩在通往二樓的木板階梯上,它就會發出軋吱軋吱的聲音。

  「不要緊張,不會有事的啦,現在都西元幾年了,那些鬼故事都是用來騙小孩子的!」她在心裡不斷這樣告訴自己。

  經過長長的廊道,經過樹影搔刮的窗戶,她伴隨自己咚咚的腳步聲,連跑帶跳的鑽進房間內。

  只是萬青才跳上床,分隔她和易呈的木門,卻在此時傳出了碰撞聲。

  「唔!」她壓住恐懼的唇,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她等了好一會兒,等著時間確定這只是她的錯覺──

  叩、叩叩!

  「嗯!」硬生生把口水往下吞,萬青已經想哭了。

  這、這這是敲門聲嗎?這是敲門聲吧?

  叩叩、叩!

  再一次被證實的恐懼,沒得選擇的她,只能強壓下萎縮的膽量,就近拿起鬧鐘當武器,一步一步輕緩的靠近那道門。

  她將耳朵貼在門上,木門卻應她的重量往外開啟──

  「啊、啊啊!」

  「啊!」一聲高昂,一聲低沉的叫嚷,嚇壞了同時相對的兩個人。

  「你你你——」萬青掐住自己的胸口,老半天說不出話來。「你怎麼會在這、這裡!」

  人嚇人嚇死人,易呈根本沒想到會被詢問這個問題。

  「我、我是因為這個門鎖,我在檢查這個門鎖!」為了證實,他特地轉動了好幾次。

  「呼!」萬青呼出一口氣。「不過你在家幹嘛不——」

  轟隆隆──咚!

  窗外忽起一陣響雷,震耳欲聾的放肆又把她整個人嚇跳起來。

  「哎呀!」萬青什麼也沒想就衝進他懷中。「好恐怖喔!」

  撞入他懷中蜷縮成一團的小人兒,難忍恐懼的拼命鑽動。

  易呈緊緊圈住懷中的她,任她帶著水果香氣的秀髮,在他鼻樑下騷動。

  當下一個閃電劃醒室內的昏暗,他已經無法扼抑的吻住她——

  「唔!」被挑開的貝齒,滑入他擂動的舌。

  他輕柔的試探,撫順她生澀的畏怯,深情的抵入她花漩般的芬芳。

  他貪婪的吮吻,勾覆出更多激情的唇液。

  「嗯……」萬青感覺自己彷彿被抽緊了神經,她仰起的頸項只為了承受他的氧氣,細密的喘息收縮在她的胸腔,虛脫的氣力讓她只能攀附住他。

  若不是易呈主動鬆開她,她無法想像事情會如何發展下去。

  當萬青睜開迷濛的眼,發現自己的手臂還掛在他的肩膀上,羞赧的紅暈頓時佈滿她白皙的面容。

  「我、嗯、我應該……」她收回尷尬的手臂,低著頭轉身想離開。

  「萬青!」易呈拉住了她的手臂,延續溫度的觸碰,又讓他著火般立刻放開。「我是想問妳,嗯──」

  未曾預設立場的對白,他也沒有把握她可能會有的答案。

  「妳想不想待會,一起到外面吃飯?」他從來不曾如此的緊張過,尤其是對女人。

  「嗯?」萬青呆愣了幾秒鐘。

  吃飯?易呈約她吃飯,約自己的老婆吃飯,還能算是約會嗎?

  「我——」唉,看在他那麼「誠意」的份上,就當給他個面子好了。「我想,我待會應該沒事,所以應該沒、沒有什麼問題吧!」

  好勝的萬青,怎麼也不忘給自己鋪好紅地毯的台階下。

  「那,一個小時讓妳準備夠嗎?」他簡直就像個初次約會的小男孩,他的氣魄到哪去了?「還是,如果妳需要久──」

  「一個小時可以了!」她回答這麼急幹嘛?難不成她是擔心夜長夢多他會反悔嗎?「我們在……樓下大廳?」

  「樓下大廳,一個小時後。」他立刻順從的接應她的話。

  「好,那待會見?」萬青跨向自己的房間,用左手扣住門把。

  「好,待會見。」易呈將手插入口袋,看著她關上分隔的木門。

  呼!

  當門一被合上,兩個人不約而同的背靠著門,用力呼出緊繃的情緒。

  ※※※※

  為了意外的晚餐約定,萬青連跑帶跳的挖出壓箱寶——她上次偷渡成功的名牌洋裝。

  白色的迷你超短線衫,活像是經過嚴重拉扯後的分解品,處處綻開的毛線,讓洋裝裡的好身材呼之欲出。

  在腰際繫上寬皮帶後,連身的裙長只在臀下五公分。

  「老天,一個小時怎麼會夠呀?」雖然口裡叨念著,可鏡前的萬青已經整裝完畢了。

  這次她自動放棄一定要讓約會的對象等上一小時的「原則」,只因為她告訴自己:這當然不能算是一個約會。

  在大廳裡等待的易呈,一身輕便的牛仔靚裝,完全不同於他往日冷酷嚴肅的氣質。

  「妳——」眼見她穿著破布洞洞裝,易呈強迫自己吞下批評的話。「這樣很、很不錯!」

  天殺的很不錯,為什麼她老是不懂衣服應該是「穿」在身上,而不是「曬」在身上通風用的?

  「噢,謝謝!」欣然接受他的讚美,萬青很自然的流露出甜美笑容。

  算了,反正她高興就好了!見她愉悅的表情,易呈也就不再堅持。

  春季多變的天氣,在下午一場驟生的雷雨過後,把傍晚的天空洗得乾淨清澈。

  灰紅的霞雲,與初上的華燈點點,為城市的夜鋪上浪漫的色彩。

  易呈駕駛著鮮紅色的法拉利,輕靈敏捷的彎入「搖擺」餐廳。

  會員制的「搖擺」,向來以精緻的法國美食聞名,採高標準的會員篩選制度,更為它門禁森嚴的管理贏得口碑。

  「小心!」易呈為她拉開車門,體貼的為她護住頭部。

  整體設計不強調豪奢,讓人感覺到的是一種講究,這也是搖擺有「氣質」的不同之處。

  當他們連袂走進餐廳,引來在座不少人的側目。

  「謝謝,先讓我看一下酒單。」落座後的易呈,才剛交代完服務人員,馬上就有人靠近他們身邊。

  「嗨,易大船王,怎麼好久沒能在這裡看到你?」鮑伯熟稔的與他握手。「這位是?」

  「孫萬青,我老婆。」就像他早已習慣這個稱呼多年一樣,易呈是如此自然的脫口而出。

  「哦——」鮑伯瞠大的雙眼,充滿了掩飾不及的訝異。「久仰、久仰,大嫂比傳說中還美上百倍!」

  然而萬青只是機械化的一笑,根本沒有在聽鮑伯說了些什麼。

  她的整顆心,都還沉浸在剛剛易呈口中的兩個字:老婆。

  老婆,她還沒有心理準備的兩個字,不過現在聽起來,倒還不算太差?

  「嘻!」鬼鬼的一聲竊笑,萬青的心事真是藏也藏不住。

  「什麼事那麼好笑?」易呈放下手中的菜單,不解的詢問。

  「沒有、沒事!」不想被識破的她,連忙收斂起嘴角的笑意。

  只是,萬青的好心情並無法持續太久。

  當她將注意力移回現實,當她將好奇心用來打量周邊的環境──

  不知有多少雙敵意的眼神,毫不保留的投射在她身上。

  「搞什麼,這些女人究竟怎麼回事?」她在心裡納悶。

  修剪得宜的眉峰,彎曲成挑釁的姿態,輕蔑的嘴角,流露出排擠的惡意,意識到自己已成為「女性公敵」的萬青,終於明白這是衝著她的新身分而來。

  坐在她對面,彷彿什麼都沒感覺到的易呈,才是讓她受眼波攻擊的原因。

  她的一舉一動現在都在嚴密監視中,這群女人簡直就像在等她出糗一樣。

  「你以前一定常來這裡!」忽然蹦出這一句,萬青的俏唇嘟得老高。

  「是嗎?」易呈的表情倒是一點變化也沒有。「何以見得?」

  何以見得,還什麼何以見得?看這些女人恨不得把我分屍解體的模樣,瞎子都看得出來為什麼!

  「總之,你一定常來這裡就對了啦!」儘管心裡不舒服,但萬青可不想表現出亂吃醋的模樣。

  我才不會吃這種醋,我才不會吃他的醋呢!

  為了保存戰力,為了拉抬聲勢,萬青溜進了化妝室,決定好好補強臉上的實力──

  「萬一珊妮要是知道了,不哭得死去活來才怪呢!」

  「誰叫她要那麼死心眼?明知道易呈的花名在外,總是有新歡就忘舊愛,她當初就應該保留一點!」

  以中間鏡面分隔的化妝區,在另一端傳來女人的談話內容。

  才想到這裡轉換心情的萬青,這下又被迫聽取易呈的情史。

  什麼珊妮?什麼有新歡忘舊愛?萬青聽得一肚子淤青,但交談的女人一點都不忌諱言論的尺度。

  「不過易呈也太沒眼光了,放著珊妮這種玉女不要,還娶個派對女王來做老婆——」她停頓了一下。「一個『玩家女』,真不知道他究竟怎麼想的!」

  「哎呀,男人嘛,哪個不愛騷貨?」她的朋友冷笑了幾聲。「聽說她不但是個二手貨,還是個什麼事都不會的二手貨呢!」

  什、什麼呀?

  就能忍,孰不能忍,這種顯然偏離事實的惡意中傷,讓萬青不作第二種想法,捏緊小粉拳就準備出來找人算帳」

  「喂,妳們——」

  萬青正想開始發飆,誰知道在外面久候不到她的易呈,竟然直闖女性化妝室而來。

  「妳沒事吧?」迎上她氣呼呼的模樣,他上前關心的問。

  無視於一旁女士的驚呼,易呈只想知道她是否無恙。

  「沒事……」易呈的舉動,讓萬青有些得意,又免不了帶著怒意。

  在經過那些饒舌的女人面前,萬青用力的瞪了好幾眼──

  宛如閱兵典禮的一長排,萬青是一個也不放過。

  然而在行列末端,留著大波浪長卷髮的女子,不但不迴避她的眼神,還帶著挑釁意味的直視萬青。

  咦?這女人是——

  「走吧!」萬青還有疑惑,但易呈已經拉起她往外走去。

  當他們回到座位上時,顯然沒有人想再提起發生的事。

  每一桌旁都有專屬的侍者服務,他們靜靜享受美食,偶爾針對食物交換幾句心得。

  「先生?」在上甜點之前,侍者靠近易呈的身邊,遞上了一張摺疊成小塊的紙條。

  易呈快速的瀏覽上面的訊息,隨後將紙條揉捏丟棄。

  「我讓司機來接妳回去。」他淡然陳述,並沒有解釋紙條的內容。

  萬青對這樣的動作,怎麼想都不對勁。

  「那你呢?」把她送回家,那難道他想一個人留在這裡?

  易呈看了她一眼,便移開自己的視線。

  「我還有事,讓司機來接妳吧!」他沒讓萬青有考慮的機會,隨即以電話通知家裡的司機。

  騙人!萬青的心裡怎麼也不相信,那張可疑的紙條,一定和他待會的「事」有關。

  可是盡責的司機,在二十分鐘後就抵達「搖擺」。

  儘管心裡滿腹疑問,萬青還是不得不先坐上車。

  回程的路上,她是怎麼想怎麼不對,難以控制的好奇心,迫使她示意司機掉轉回頭。

  「停在這裡就行了!」焦慮的心情,彷彿有什麼秘密正等著她去揭穿。

  萬青不耐等候冗長的紅燈,她直接下車穿過馬路,引起一陣尖銳的喇叭聲。

  為顧及會員隱私且維持神秘氣息,「搖擺」的格子窗戶,被圍在房屋四周的大型植物剛好遮蔽住視線。

  萬青直接推開門,闖入她才剛剛離開的內廳──

  果然取代她坐在位置上的,正是化妝室裡挑釁眼神的女主人。

  而不同的是,她現在並非坐在易呈對面,而是以親暱的姿態,將整個身軀縮在他懷裡。

  「你——」怒火中燒的萬青,任憑悲憤將一切淹沒。「你騙人,你這個大騙子!」

  她想宣洩,想報復,想反擊……

  但心中強烈翻騰的背叛與妒意,又讓她一刻也待不下去。

  「大騙子!」萬青用盡氣力大喊,轉身逃開他們第一次的約會。

  ※※※※

  「好啊,居然敢這樣對我!」

  對於萬青當面揭露他的「不軌」,並憤而自餐廳拂袖而去,易呈始終沒有作任何表示。

  既沒有追上她柔聲安慰,在她「離家出走」之後,連通致意的電話都沒有。

  「他對我不忠實,這下誰都不能反對我離婚了吧?」萬青說得振振有聲,似乎忘了他們並非一般夫妻。

  易呈沒有任何挽回的動作,他交給她的行動電話,連響都沒響過。

  這樣是不是代表:易呈根本巴不得她早日離開,好和那個勾魂眼的女人黏在一塊?

  「哼,看他們親密的模樣,關係一定不單純!」

  心裡嘔得慌,偏偏又得不到合理的解釋,她不知道,這樣衝動的攤牌到底對不對,也許她當時應該給易呈解釋的機會?

  「哎呀,煩死人了啦!」

  由「搖擺」餐廳直接出走的易夫人,兩手空空的回到自己娘家,面對父母「關愛」的眼神,萬青是什麼也不想說。

  為了排遣煩躁的心情,她在最短的期間內為自己的衣櫃補貨,流連俱樂部的派對女王,卻不再感受到之前的樂趣。

  最主要的原因,是當大家聽聞易呈的名聲後,躲她的速度比誰都快。

  「這些膽小勢利的臭男人,真是一點用都沒有,虧他們以前那麼巴結我!」悶得慌的萬青,哀怨又煩躁的心情無處發洩。

  她不相信易呈會這樣算了,然而,在心底深處的某個角落,她卻又忍不住擔心著:他,會不會就這樣算了?

  他們才剛建立的婚姻,才逐漸轉好的和平跡象,難道就這樣算了?

  「討厭,這根本不關我的事,隨便他要怎麼做,我才不在乎呢!」倔強的萬青依然嘴硬,可心中的矛盾卻與日俱增。

  於是當她一個人窩在自己的房間裡,忽然湧現的念頭,強烈到根本無法控制;她想起她最愛的粉紅色唇膏,而它被遺留在易宅中。

  「我才不是想回去,我只是去拿回屬於我的物品!」沒錯,她才沒那麼沒志氣呢,她只是去收拾行李好捲鋪蓋。

  而根據捲鋪蓋要點:要回家收拾東西,一定要等「主人」在家,才不致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畢竟她可不想被誤解成家賊,她孫萬青才不稀罕他那些舊巴巴的寶貝。

  在晚間九點鐘的最佳時刻,萬青就出現在易宅的大廳。

  嗯?怎麼他還沒有回來嗎?沒有見到她想要見到的人,萬青的心中不免感到失望。

  「唉!」沉重的腳步步上階梯,她偷偷吐出一口氣。

  肯定易呈一定是迫不及待跑去幽會,他才不在乎我這個有名無實的──

  「唉唷!」撞上眼前的人牆,萬青的雙眼直冒金星,她順勢抬頭一看,「易,易呈?」

  他在家,他居然在家!不過他的表情,好像一點都不感到高興?

  「妳是回來換衣服的嗎?」易呈表情冷硬的嘲諷,不帶任何情感的注視著眼前的她。「連續幾天的狂歡派對,妳應該多準備幾套才對。」

  沒想到經過幾天的分離,他不但沒有一丁點的想念,反而一出口,就是傷人的尖銳。

  失望的打擊讓萬青備覺難堪,在這種時候她不能讓自己示弱。

  「我是該多準備,不過可不是你更衣室裡那些阿媽級的老土衣服!」她張紅的臉,有羞憤也有怒氣。

  「是嗎?」易呈不屑的冷笑。「對妳而言,顯然它們的布料是太多了點,反正『派對女王』才是妳的正職,而『易夫人』不過是妳臨時客串的兼差!」

  「你!」他殘忍的話語,像利刃劃傷她的心。

  「我說錯了嗎?」憤怒使易呈如絕情的野獸,他無法接受她不發一言的離去。「妳根本不在乎女主人的角色,妳只關心名品店什麼時候打折,要到哪裡逛街才符合妳的要求!」

  艱澀的指責,字字句句戳入她的脆弱。

  易呈毫不留情的批判,讓萬青深深倒抽了一口氣;她的雙肩無力的垂落,她握緊的粉拳因此而顫抖,她的鼻尖抽搖著酸楚的紅潤,可憐兮兮的淚花,則吸附在她不服氣的眼眶。

  「你、你──」萬青本還想為自己抗辯,無奈即將潰堤的悲傷,讓她無法予以還擊。

  既然易呈認為她是個不稱職的易太太,那她還有什麼意義留下?

  「我……」萬青沉痛的望了他一眼,又隨即倔強的別過視線。「我不會、不會再麻煩你了!」

  終於溢出眼眶的淚,滑落在她心痛的臉頰,萬青轉身想離開──

  但易呈,卻在這時候執住了她的手臂。

  「你放開我,放開我啦!」決堤的河川,她掙扎著推開他。

  「萬青──」梨花帶雨的淚人兒,他的心在瞬間被揪痛。

  「討厭、我最討厭你了啦!」不停扭動的身軀,她才不要輕易妥協。

  她哭的難過,哭的傷心,哭的悲痛,哭的驚天地而泣鬼神──

  「哇!」

  手足無措的易呈,五臟六腑全被丟進了果汁機,攪動著心疼的不忍,讓一向自傲的冷靜全都化為灰燼。

  「萬、萬青,拜託妳、妳不要哭好不好?」叱吒風雲的易公子,這會兒完全亂了頭緒。「妳要什麼,我通通買給妳?」

  什麼,他把我當成購物狂嗎?用物質想收買我的心?

  「哇!」轟天雷的一呼,萬青哭得更傷心了。

  「別哭、別哭,求求妳別哭了?」天殺的,他易呈居然會落到這步田地,他就是對她的眼淚沒辦法。「我道歉,對、對不起,我為所有引你難過的話道歉!」

  嗯?他道歉,他真的道歉了?

  「真、真的嗎?」萬青揉揉小兔子的雙眼,不確定的反問。「你、你是真的、誠心誠意的道、道歉?」

  事到如今,他還管什麼男性尊不尊嚴的?

  在「搖擺餐廳」的那一夜,他只不過和曾經交往的潔西卡說清楚,誰知道萬青不分青紅皂白的闖進來,還當著所有人的面指稱他是「大騙子」。

  他會這麼做,難道不是為了她?

  然而萬青不但不了解他的心意,還二話不說演出失蹤記──

  對任何一個男人來說,這都是無法接受的荒謬行為。

  但是,現在面對淚眼婆娑的她,他之前累積的怒氣,他誓言要好好教訓她的初衷,現在只剩下軟趴趴的漿糊一片。

  唉!

  「我道歉,為我曾經傷害妳的話道歉,是真的。」易呈誠心誠意的將她擁入懷中。

  他能拿她怎麼辦?面對萬青,他根本顧及不了尊不尊嚴的問題,更不用說所謂事實的對錯了。

  「我不會再對妳說這種話,我從來不是真心想傷害妳。」貼近她的耳窩,聞著她熟悉的氣息,易呈心甘情願放棄一切。「我願意改變任何妳不喜歡的態度,只求妳,留在我身邊。」

  哇!出乎萬青意表的真情告白,她的耳朵是不是故障了?

  「你、你說的,說的是真的嗎?」為了要求證他的可信度,萬青特意推開他的擁抱,只為盯緊易呈眼神的變化。

  她沒有聽錯,他的確是非常認真的承諾著。

  「讓我們重新來過。」易呈捧起她泛紅的小臉,真心誠意吐出他的誓言。「萬青,我不會讓妳後悔的!」
作者: teae    時間: 2020-12-31 00:11:14

第六章

  小時候追在他後面跑的丫頭,長大後會變成什麼樣?

  當易呈由英國學成歸國後,他才知道這問題的答案。

  他愛撒嬌、愛耍賴、愛哭又愛ㄉㄟˋ路的丫頭,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散發著屬於女人的嬌媚氣息。

  當他在歡迎酒會再次與她相遇,易呈的心中就有了肯定的答案:萬青,就是他在等待的女人。

  「不過我看她,倒像是一點知覺也沒有?」坐在辦公室的沙發上,易呈忍不住輕笑出聲。

  他想盡辦法接近她,她卻想盡辦法逃開他。

  萬青對他的不在意,狠狠挫敗了易呈一貫的自信;他可以得到天下女人,卻惟獨得不到他想要的嗎?

  「如果可以擁有她,我不惜付出任何代價!」

  就是因為這樣強烈的企圖心,一直在萬青身邊守候的他,終於盼到夢想中的機會。

  「我不相信,她真的完全不為所動。」

  時而強制的易呈,是在愛情面前覺得自己的渺小,他表現出不在意的冷硬,事實上他的目光,根本無法離開萬青的所在。

  每次當她接近,發自他心靈深處的溫柔效應,不是他想忽視就能控制得住。

  她的眼淚套出他所有真心話,註定只要萬青一「哇!」,他的對白永遠只能「唉!」,對萬青,他就是沒有辦法。

  「誰叫我要栽在這小惡女的手上,又非她不娶的?」

  一場看似不情願的婚姻交易,卻深藏著易呈對她完全的愛。

  他嘆了一口氣,從沙發上起身準備參加會議──

  嘟、嘟嘟!

  「請說。」內線電話響起,易呈順手按下通話鈕。

  「易先生,你的夫人現在在會客室,你是要請她進去,還是——」

  萬青?她跑來這裡做什麼?

  「請她進來吧!」滿腹疑雲的易呈,決定先了解她到底又想做什麼了。

  片刻之後,穿著一身山本耀司最新季服裝的萬青,大大方方的飄了進來。她先是眼睛寄放在頭頂上,一副誰也看不見的模樣,直到在他面前站定,她才雙手插腰努力平視他的表情。

  她誇張的動作,讓易呈想笑又不敢笑。

  「有什麼特別的原因,讓夫人親自跑這一趟?」他掩住心裡的訝異,揶揄的詢問。

  「怎麼,難道我不能到『我的』公司來?」為了撐住自尊心,萬青用傲慢包裝她的膽怯。「既然我是合法妻子,就擁有一半的權利。」

  其實說穿了,她來是為了「表現」的。

  昨天被易呈「嫌棄」不夠盡責的她,在家待了一天心裡就是不舒服。別人說說也就算了,出自他的口中卻特別刺耳。

  萬青想到自己的母親,不就一直被人盛讚為「賢內助」嗎?而這和母親儘往父親的公司跑,一定有直接的關聯吧?

  也就是說,她可是為了善盡賢內助的職責,才在這個時候出現。

  「喔?」易呈看著她,似乎正努力解讀她心中真正的想法。「是不是,想買什麼錢不夠?」

  錢,又是錢,難道她只能和錢扯上關係嗎?

  「我可不是白要你的錢,我也付出代價的!」真讓人生氣,他到底把她看成什麼了?「我可以在公司幫忙!」

  在公司幫忙?他的耳朵沒有浸水吧?

  「妳想幫忙?」易呈先是十分嚴謹的望著她,像是在打量她話語的真偽,而後他肯定的點點頭。「好,我懂了。」

  「你懂了?那就好——」終於讓他明白自己的心意,萬青才剛咧開笑臉,但隨即被他毫無預警的攔腰一抱,給嚇得尖叫連連。「啊!」

  易呈什麼也沒多說,一個俐落的翻身,當萬青在一陣天旋地轉後甦醒,她已經被易呈翻身壓制在沙發上。

  他的手,由她的腰際伸入輕薄的短上衣,直探向紗質胸衣裡的柔嫩玉乳,輕而易舉就擄獲被繃緊的粉紅尖端。

  「喂、喂呀,你在幹、幹嘛呀?」驚慌失措的萬青,所有的話語都被他煽情的撫觸撩得七零八落。

  頑佞的手掌扣住她逐漸沉重的飽滿,拽下薄紗裡熾熱的綿密,讓她銷魂的乳尖可以突挺的撐起白色上衣。

  「喂──」貪婪的唇舌,隔著衣物含弄她的粉紅花蕊。「噢!」

  「妳不是想幫忙嗎?」易呈俊挺的面容,張揚著邪肆又促狹的笑容。「這就是妳能幫上的忙!」

  探進她短裙裡的大掌,強硬擠入她緊閉的雙腿間。

  「啊!住、住手!」想像自己可能遭遇的處境,萬青顧不得形象的扯開喉嚨。「這裡是辦公室,現在是上班時間啦!」

  隨時有人會闖進來,隨時有人會發現她衣衫不整的躺在這裡!

  「不是、不是這樣的啦!」眼見他愈演愈烈的大膽行徑,萬青不得不採用潑辣絕招,又咬又踹的掙脫魔掌。

  「噢!」易呈悶哼一聲,隨即滾下沙發。

  她其實沒有弄痛他,他只是把握機會逗弄她而已。

  「不是這個?」他一臉委屈的雙手一攤。「那我就不知道妳還能幫上什麼忙了?

  「你——」可惡的討厭鬼,居然這麼小看她孫萬青!「算了,我又不是非得在這裡幫忙不可!」

  被他激得髮尾豎直的萬青,氣呼呼的跑離辦公室。

  而坐在地板上的易呈,望著她左搖右晃的分離步伐,忍不住放聲大笑了起來。

  ※※※※

  「三十八號,張雅琴小姐!」

  坐在「曾高級」禮品公司的面試等候區,孫萬青一直不斷喃喃自語的自我安慰著。

  我可不是什麼都不會,我只是不願意搶人家鋒頭!

  自從昨天自告奮勇幫忙,還遭到易呈無情的奚落後,下定決心的萬青,決定另起爐灶讓易呈另眼相看。

  「失去我這麼優秀的幫手,他肯定會後悔死囉!」她在心裡得意的想。

  只錄取三個助理的名額,卻來了將近一百位的應試者;不過,萬青一點也不擔心,她對自己的「外型」是信心滿滿。

  「四十九號,孫萬青小姐!」

  「在這裡!」萬青興奮的揮揮手,隨即跟著工作人員進入主管辦公室。

  嚴肅的主考官,只顧著在資料上作記號,似乎不打算抬起頭來看看她。

  「沒有任何工作經驗?」主考官問。

  「對,不過不代表我不能從頭學嘛!」她撒嬌的說。

  「妳知道助理的工作內容是些什麼嗎?」

  「喔,我看過電影裡面的內容,應該差別不大吧?」萬青很是認真的說出腦海裡的印象。「接電話、倒茶,嗯,翻翻報紙,呃,修指甲算不算在內?」

  主考官一個強烈的拉筋動作,在瞬間將所有注意力投射在她無辜的臉上:這是怎麼回事,從哪裡冒出來這女人?

  嚴重懷疑她來自亞利安星球的主考官,決定用最快的速度打發她。

  「這樣吧,孫小姐,因為妳提供的資料很詳盡,我們決定不多浪費妳寶貴的時間,請等待我們的通知——」

  一長串無意義的應酬話,有聽沒有懂的萬青連連點頭,不過她更關心的,卻是另一個問題。

  「對不起,我可不可以請問一下,助理的薪水有多少啊?」既然一個人的成就取決於存款數字,那她自然也不能太遜色嘛!

  「薪水?」一劈頭就問薪水,主考官對她的印象分數已經呈負分。「大概就兩萬一、二吧!」

  他打發式的回答,卻讓萬青陡地拉高了五倍的音量。

  「兩萬二!」她驚愕的從座位上跳起來。「可是、可是那還不夠我買一雙鞋子耶!」

  「夠了!」失去耐性的主考官,終於做了他早該做的事。「警衛!」

  艓伊百貨孫大小姐第一次的求職經驗,就在警衛的護送下宣告落幕。

  然而愈挫愈勇的她,當然不會因為這樣而氣餒。

  有了第一次做比較,她相信自己很快就能得到回應──

  在「蓋離譜」市場調查公司,萬青終於獲得她生平第一份工作。

  「嘿,這表示我還是很不錯的嘛!」她在紙上寫下一長串數字。「一個月薪水兩萬二千五百元,那用十六億來除以兩萬二千五百元的話——」

  唔,好多零,她還沒有辦法算這麼多零。

  「算了,大不了多打幾份工嘛,總有一天我會還清爸爸的負債,這樣易呈就沒什麼話好說了吧?」

  於是有志氣的女人,開始白天市場調查員的工作,再經由同事的介紹兼直銷事業,晚上上保險課程,為專業保險規畫師作準備的生活。

  認真的女人最美麗,可是一連幾天下來,萬青除了眼眶變黑,皮膚變暗,隨時處於精疲力竭的狀況以外,什麼美麗也沒發生。

  當她踩著疲倦的腳步回到家,等在大廳裡的易呈擋住她的去路。

  「妳到哪裡去了?」最近公司的事太多,他自己也得承認疏忽了萬青。

  「我,上班呀!」原本預計該用驕傲的語氣回答他,但是困頓不堪的萬青,實在表達得不怎麼傳神。

  她甚至沒有力氣推開眼前的人牆,只能拖著腳步繞道行駛,把沉重的自己摔在沙發上。

  她又是揉腳,又是捶肩,一副骨頭隨時要解體的慘狀。

  「上什麼班?」他就是不能不看住她,才幾天的時間,看她把自己搞成什麼德性了?

  她狼狽的模樣,讓易呈看了於心不忍。

  「你不讓我到公司,我就自己想辦法賺錢囉!」說了一天的話,萬青的聲音忍不住嘶啞。

  其實,她只是好勝。

  明明兼職了一堆工作,沒想到錢還沒賺進口袋,倒是先預付了一大筆;市調公司要求先繳保證金,直銷業務必須先買產品作庫存,而即使讓她瞌睡連連的保險課程,也還是得用金錢買得安心。

  唉唷,錢還沒看到,她就已經虧損連連囉!

  「我現在有好幾份工作,我的主管還稱讚我做得不錯呢!」她心虛的強調。

  易呈沉默的望著她:歪七扭八的名牌套裝,掛在她疲倦的身上,凌亂的長髮像颱風燒捲過,而她的眼神,有掩不住的虛弱。

  「過來!」在沙發另一端的易呈,發出了性感的強力聲波。

  他煽惑的表情,閃爍著點點鬼火的眼神,望得她全身猛發麻。

  天啊,不會吧?我都已經累成這樣,他居然還要……

  「可、可不可以不、不要今天?我已經——」她苦苦哀求。

  「過來!」然而易呈還是冷峻的重申。

  不得已的萬青,勉為其難的移動步伐,緩緩挪向更累人的「體罰」。

  當她站立在易呈面前,他一把將她拉坐在自己懷中──

  「哎呀,我覺得——」她才想出聲抗議,卻發現似乎不是她所想的那麼回事。

  坐在她身後的易呈,竟然將雙手放在她肩膀按摩揉搓。

  受寵若驚的萬青,繃緊的細胞還不敢相信他的柔情──

  但是除了按摩,細心而深情的按摩,易呈沒有多餘的動作。

  「如果妳想試試看,我不會阻止妳。」他靠在她的耳邊,將他的關心吹拂進她的心窩。「雖然,我不認為妳可以堅持多久。」

  哇!原來他也有溫柔的一面?他也懂得對人家好呢!

  頗為訝異的萬青,在心裡嘀嘀咕咕的竊喜,而包攏在她心頭的暖意,則延續了她整個柔情的夜。

作者: teae    時間: 2020-12-31 00:11:28

第七章

  從鬧鐘一響就想哭的痛苦,到勉力支撐三個星期後的現在,一切似乎已經慢慢步上軌道。

  雖然萬青因此瘦了幾公斤,但人卻比以往有朝氣。

  而易呈一句「憑自己的勞力賺錢,就該受到尊重」,等於為她新事業的起步作了信心背書。

  「打鐵趁熱,我應該藉此挑戰不可能!」鼓足胸腔的熱血,萬青決定為直銷事業盡一份心力。

  靠人脈推廣產品沒什麼了不得,能挨家挨戶展開陌生推銷,才是她認為高手的境界。

  揹著裝滿產品的帆布袋,換上輕便的牛仔褲和布鞋,堆起一臉發光發亮的熱情笑容——她的佈道之旅於焉展開。

  「你好,我是勇久樂樂鍋的代表,請問你願意給我幾分鐘的時間,為你作產品介紹嗎?」隔著對講機,萬青仍是一頭一臉的笑。

  「不要。」在耐心聽完她的目的後,對方只給她簡短的兩個字。

  而這,已經算是不錯的了。

  「您好,超高級原裝進口勇久樂樂鍋——所煮的食物,請您試吃,請開一下門好嗎?」

  「走開!」這種反應也不在少數。

  「女性的福音,讓老公回家的法寶,促進婚姻幸福和諧的秘訣——」好不容易有人打開門,萬青流暢的說出台詞。「勇久樂樂鍋!」

  碰!

  剛開啟的大門,又在她面前摔上。

  「唔!」依照前輩所指示的必勝話術,沒想到還是讓萬青四處碰壁。

  帆布袋裡的鍋具在每個步伐間,霹靂啪啦響著,彷彿在提醒她的挫敗。

  從早晨的市場,午後的社區,到此刻傍晚的公園──

  又餓又累的萬青,才剛坐在樹蔭的石椅上,天空就由陰轉暗,隨後並下起了強勁的雷雨。

  「唉唷!」躲避不及的她,狠狠被澆灌了一身。

  坎坷的命運,似乎處處和她作對,萬青不得不放棄今天的募款計畫,匆匆鑽入避難的計程車。

  她渾身溼透,被車內的冷氣吹得直打哆嗦,偏偏兩邊的太陽穴又掀起了東西戰爭,硬是將疼痛敲得震耳欲聾。

  等萬青將疲累不堪的腳步踩進家門,她的眼前只剩暗影中的小鳥飛舞。

  「喔!」體力不支加上感冒,萬青終於病倒了。

  「夫人!」只在必要時刻出現的管家,連忙七手八腳將她抬上主臥室,並馬上通知易呈。

  在辦公室接到消息的他,在最短的時間內回到易宅。

  易呈為她換下一身濕漉漉的衣服,請來醫師為萬青作診斷。

  「夫人可能是太過勞累,所以抵抗力較弱——」家庭醫師收起聽診器,對憂心忡忡的易呈安撫的笑。「還好,她只是受了點風寒,休息幾天就沒事了!」

  「我知道了,謝謝。」易呈鬆了一口氣。

  一個好勝的老婆,就會產生辛苦的老公。

  為了身體不適的萬青,易呈親自下廚作薑湯,還準備了清淡的粥品。看著她蒼白的面容,卻仍倔強的眼神,他真是既心疼又生氣。

  「妳不需要這麼辛苦。」易呈扶起床上的她,餵她喝下驅寒的薑湯。「如果妳真的想工作,就到公司來好了!」

  唷,之前嫌棄我的「幫忙」,現在後悔了吧?

  在他懷中所帶來的安全感,讓萬青腦內的精神恢復了大半。

  可是從沒上過班的她,現在卻從中得到了新奇與成就感,雖然辛苦,但她還不想放棄。

  「沒關係啦,我想先做完一個月再說。」反正只剩下幾天,她要感受一下領薪水的樂趣。

  易呈望著她,無奈的輕嘆一口氣;這個女人,就是愛逞強。

  「好吧,不過妳別太勉強,真的不舒服就在家裡休息?」對她,他只有讓步的份。

  「嗯!」感受到被寵愛的溫暖,甜蜜的笑容,溢滿萬青嬌弱的唇角。

  藥物的效力在發酵,她沉重的眼皮逐漸的鎖上,在大床的另一端卻因重量而下沉,這讓她驚訝的張開眼睛。

  「你——」萬青望向躺在她身側的易呈,不知道自己該怎麼想。

  雖然他早已「見識」過她的一切私密,況且剛剛才為她換下溼衣服,但是這不表示現在——

  「我只想讓妳溫暖。」充滿柔情的低語,易呈將她枕入自己的臂彎中。「就保持這樣,什麼也不會做的。」

  「嗯!」萬青順從的依入,因為信任。

  由他身上傳來的淡淡古龍水香味,引領著她安心的休憩,他為她構築的溫柔城堡,不多不少剛好填滿她所有的期待。

  她相信這會是搬入易宅以來,最舒服的一場夢境。

  「睡吧,我摯愛的小公主——」看著她滿足沉睡的臉,易呈忍不住心動的印上輕吻。

  自從新婚之夜發現他對萬青的誤解之後,易呈一直強忍著碰觸她的衝動。

  即使他的渴望曾距離多近,她可人的身影又是怎樣進駐他失眠的夜,在面對她時,他太過爭氣的下腹部就會發疼……

  然而他必須信守自己的承諾,他會讓她擁有選擇的權利。

  「如果妳明白我對妳的愛,也許妳就不會再害怕。」他的小公主,最終也是唯一的小公主。

  蜷縮在他懷中的萬青,放任自己的疲憊隨時間消逝。

  當褪去的暮靄換上星辰,當她沉睡的呼吸開始變成短促的感語,在不安穩的扭動之後,萬青緩緩睜開了眼睛——

  「想不想喝點水?」一直等候著的易呈,溫柔的撥開她額前的髮絲。

  「嗯——」她發出語焉不詳的輕喃,但在他忽然貼近臉部時,不由自主的小聲驚叫。「噢!」

  原來易呈用自己的額頭貼近她的,好幫她測量體溫。

  兩個人的面孔如此貼近,他俊挺的鼻樑摩擦著她的纖細。

  「還好,應該沒有發燒。」他停頓了片刻,感受她的熱度。

  萬青愁著氣息不敢呼吸,他青密的鬍渣刷過她的臉頰,顯示他徹夜未眠的用心與關懷──

  在這樣柔情的片刻,有一種她自己都無法解釋的衝動,讓萬青自願送上乾渴的一雙唇。

  「妳——」她生澀卻勇氣十足的唇瓣,貼上他沒有防備的方唇。

  當雙方探詢的舌在彼此口中尋到慰藉,醞釀在心中已久的熱情,便不可收拾的爆發開來。

  他為她荒蕪的乾燥注入清泉,交纏的綿密激出更多溼潤,他鑽入的火舌攪動她的嘆息,並隨之吮吻出更激切的渴望。

  「嗯──」當萬青不住的嚶嚀出聲,湧漲在胸口的潮汐,只將她更推向他的懷抱。

  她投出的雙臂,怯生生的攀上他強健的頸項。

  「萬青?」易呈不想會錯意,他需要更肯定的答案。「妳,確定嗎?」

  萬青羞怯的望向他燃火的眼眸,執起他寬厚的熱掌,印上自己飽滿的胸房──

  「噢!」一聲粗嘎的低吟,易呈翻身覆住了她。

  長久的等待使他急切,易呈不耐地扯開她滿是鈕釦的前襟,當圓潤的白玉乳波嬌媚的裸裎,他用修長的手掌去膜拜她的完美。

  他捧起軟弱的玉乳,任它們在他的揉弄中沉重、收縮。

  「啊!」當他邪肆的唇舌刷過巍峨的戰慄,萬青忍不住弓起身軀,發出了嘶啞的呻吟。

  而她不自覺性感的扭動,無疑是為他的熾情添加更多助燃劑。

  易呈撩高睡衣的裙擺,讓頑佞的手指伸入她未著底褲的小花心,來回搔弄出催情的愛液。

  「易、易呈——」萬青下意識想抵抗,但她執住他手掌的動作,卻更像在撫慰自己,娛樂他的視野。

  「噢,妳這小魔女,我無法再忍耐著不碰妳!」易呈不住撥惹的手指,猝然擠入她已經溼透的甬道口。

  「啊——」全身的血液在瞬間凝聚,萬青的呼吸控制在頑劣的異物,它傲慢的穿抽,粗魯的擂動。

  她痛苦的喘息,讓赤裸的乳峰映上一層靦腆的紅暈。

  她的下腹部仿若抽搐的顫抖,沾淫的汗珠沁出她白皙的肌膚。

  「每天晚上,我總是想像門後的妳,會這樣溼透的躺在我懷裡——」他的唇舌如同他侮慢的手指,霸氣的要求更多回饋。「妳會求我進入妳的身體,和妳一起獲得釋放!」

  「易呈……」快速的抽動,使她紊亂的幾乎要融化。

  「喜歡嗎,吾愛?」他喜歡此刻她狂亂的表情,他喜歡她為他不斷收縮,不斷分泌。

  他邪惡的手指撐開她的緊密,猛然送入自己早已硬挺勃發的偉岸。

  「啊!」斷了氣的吶喊,她的雙眼在瞬間瞪得老大。「你、我……啊!」

  在她密不透風的包裹中,易呈感覺自己被滿滿的包夾,她的窄小壓制著他的巨大,隨著愈趨激烈的挺進,不斷壯大激情的亢奮。

  萬青接近啜泣的吶喊,催促著更多更快的撞擊。

  失控的節奏,鞭笞兩個緊密的身軀,彷彿永遠無法滿足的強烈,任他們蕩魂的抽緊,又失魄的鬆開。

  忽起忽落的銷魂旋律,隨著迸發的苦痛樂聲,吹擾了漸弱的嘆息樂聲──

  「噢!」在易呈噴射出滾燙的同時,他也順帶吞下了萬青破碎的叫喊。

  ※※※※

  今天的她,顯得特別精神奕奕。

  因為在歷經風刷、雨淋、太陽烤等種種磨難之後,辛苦了整整三十天的特種業務員孫萬青小姐,終於克服萬難的等到發薪日。

  想到辛苦有代價,她就忍不住一臉甜滋滋的笑。

  「等領到薪水之後,我要好好犒賞自己一下!」她在白紙寫下想購買的物品,根本沒有想到她的薪資可沒有二十萬。「買套高堤耶,再配上喬治傑生的銀鍊,嗯……如果還有剩的話,再送條領帶給易呈吧?」

  打點好她的採購計畫,萬青將紙條放入皮包,興高采烈的往公司出發。

  只是她待實現的美夢,居然只到公司門口就宣告破裂──

  「啊,這是怎麼回事?」

  大門深鎖的「蓋離譜」市調公司,用一張紅紙條公告了厄運:因營運不善宣佈倒閉,資產依法清算中。

  什、什麼?

  萬青的心一涼,想到自己未領的薪資,一開始就繳交的保證金,還有同事慫恿她添購的直銷產品,以及她企圖自立的事業版圖──

  「哇!」被摔得粉碎的夢想,用過於強烈的失落感將她擊傷。「怎麼會這樣?我的錢,把我的錢還給我啦!」

  賺過方知錢難賺,可憐的萬青終於上了寶貴的一課。

  枉費她才剛建立對工作的興趣,誰知道一開始就踢到鐵板。

  「唉唷喂——」她正沮喪的唉聲嘆氣,行動電話卻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誰呀?」

  屬於她私人專用的號碼,找她的通常都是以前的狐群狗黨。

  「萬青,喂喂大小姐!」是她少數幾個女性朋友中的小雪。

  「幹嘛?」萬青沒好氣的應答。

  「唷,有事找妳,包準一定有好處的!」小雪把情況詳述了一遍。

  原來嫁入豪門的小雪,一直把「開店」當消遣娛樂玩。

  最近她才又投資了一間日式餐廳,誰知道她老公應家族要求得到美國去二年,她捨不得血本無歸就放棄,於是想到了有錢又有閒的萬青。

  「是嗎?可是我對餐廳又沒經驗──」雖說如此,萬青聽了還是挺心動。

  「唉唷,誰是一開始就會飛的呀?花個小錢,就當學經驗囉!」小雪鼓起如簧之舌,頭頭是道的分析。

  萬青心想:自己找工作難保不會再發生「蓋離譜」事件,也許她註定是老闆的命,勉強作夥計只會得不償失?

  花錢學經驗她沒問題,可是,這錢要從哪來?

  「問這什麼廢話,當然是找妳那個『巨凱』,巨大的凱子老公要囉!」小雪直罵她死腦筋。「不然妳嫁給他幹什麼,不幫著花,他怎麼花得完?」

  「哎呀,可是、可是──」萬青沒把握易呈會答應,畢竟她出來上班,不就是為了還清欠他的債務嗎?

  「好了啦,這樣吧,我把我的絕招傳授給妳,保證萬無一失!」為了取回投資本金,小雪叨叨絮絮將獨門絕學傳授給她。

  真的有效嗎?

  於是,當夜幕低垂,當辛勤工作的易呈回到家,萬青就要展開人體實驗。

  她用法蘭絨的厚重睡袍將自己裹住,打開分隔兩人的木門,輕巧的溜進易呈的房間──

  剛從浴室淋浴完的他,看著她一臉鬼祟的表情。

  「怎麼了?」也許是與生俱來的敏銳直覺,易呈相信她一定有事,而且不會是什麼好事。

  「嗯,也沒什麼啦,人家就想和你聊聊天嘛!」不同於平日作風的發嗲,萬青還特意眨了眨大眼睛。「或者,我們可不可來玩遊戲?」

  玩遊戲?見鬼的,這女人到底想幹什麼?

  「妳想玩什麼遊戲?」水來土掩,兵來將擋,易呈乾脆好整以暇的等她出招。

  「噢,這遊戲很簡單的啦!」一見他並不反對,萬青馬上興奮的提高音量。「咳咳,是這樣的,這是有關於一個比賽,比賽結果贏的那個人,可以提出一個要求,而輸的人一定要無條件答應!」

  一個比賽,就只是一個比賽,他還以為她能變出什麼把戲呢!

  「好吧!」輕敵的易呈,想也沒想就答應。「什麼比賽?」

  「比賽高潮!」萬青精神十足的高呼。

  啊?什、什麼?

  「對呀,這是我今天剛學到的遊戲哩!」萬青跳到他的身邊,撒嬌兼耍賴的磨蹭。「就是呀,兩個人可以盡量挑逗對方呀,只能挑逗喔,如果對方受不了而達到高潮呀,那他就算輸了啦!」

  一大堆語助詞,因為她說得很尷尬。

  「妳真的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易呈不敢置信的望向她,不確定她的意識是否清醒?

  「我、我,人家當然知道嘛——」

  有備而來的萬青,在這個時候掀開自己的睡袍──

  薄如蟬翼的小背心,在白色雪紡紗透明的質感下,完全掩不住堅挺的玉乳。

  她白皙的飽滿,撐得合身小背心往上拉升,讓臀部的丁字褲更為明顯誘人,就在她舉步之際,還可以清楚窺見叢林裡的蜜穴。

  「嗯!」易呈硬吞下哽在喉嚨的唾沫,狂亂的心跳,和褲襠裡的亢奮一樣的瘋狂。

  他熾烈的注視,證明了小雪的話的確有效。

  決心要達成目的的萬青,一不做二不休的進行下一個步驟。

  她讓自己坐在沙發上,將曖昧的手指伸入唇齒間,來回抽動使它潮潤,接著將它移往乳暈輕畫,讓它的放蕩濡溼透明的睡衣,服貼在她誘人的粉紅色。

  「噢!」這下易呈除了猛吞口水,還得忍受血液逆衝。

  「你喜歡嗎?」O二O四專屬的淫娃告白,萬青用力深吸一口氣,掐著膽子把雙腿拉開。

  「啊!」接近雙眼暴突邊緣的易呈,感覺自己連頭髮都翹起反應。

  暗色的肉壁,卻有著最煽情的效果。

  他的視線隨著她移動的手指燒燙,她在沙發上不住扭動,一會兒故作愉悅,一會兒又痛苦的咬緊下唇,嘴裡發出哼哼哈哈的喘息——

  易呈的視覺神經被逗惹得瀕臨崩潰,他想往前跨步,誰知萬青卻在這時候收斂起所有動作。

  「易呈,你、你——」她收起之前作假的朦朧,羞澀的詢問。「你到底,高潮了沒有?」

  重點那兩個字,她的發聲比蚊子還虛弱。

  易呈原本蓄勢待發,而且肯定一發不可收拾的「它」,在聽到如此殺風景的詢問之後,幾乎是立即冷卻了一半。

  搞了半天,她已經「表演」完畢,她也只會這些招數而已。

  「妳來檢查看看,我到底高潮了沒有?」反芻的戲弄心態,現在他會好好報答萬青之前的「招待」。

  踩著優雅詭魅的腳步,易呈走向沙發上的她,慢條斯理的握住她的手,將它伸入自己的長褲裡。

  「啊,你、你幹嘛?」三魂嚇掉七魄,萬青拼命甩開他的箝制。

  「我讓妳親自檢查不是嗎?」他蹲下身,邪惡的笑起來。「依照遊戲規則,現在該我進攻了吧?」

  「我——」萬青有一些遲疑,但易呈卻已經拉開她的雙腿,分置在兩邊的扶手上。「喂,不能這樣,這樣不算啦!」

  她的掙扎,只是讓丁字褲暴露出更多狎褻的邀請。

  易呈根本不理會她的反抗,訓誠的唇舌,沿著性感的褲沿撩弄,滑過她大腿內側的敏感,滑入她叢林邊陲的細密。

  「啊、啊啊!」搔癢又似酥麻的瘋狂,萬青忍不住尖叫連連。

  他滿意她的表現,易呈往下移動的火舌,在撐高害羞的大腿後,狂狷地抵入她最敏感的花道口。

  「啊——」驚訝又愕然的萬青,宛如四肢百骸全都通上了電流。

  仿若一層薄冰的嬌弱,細小的裂縫在他放肆的吮吻中逐漸崩開,泌滿愛液的溝痕刺激他的感官,他失心的舔弄,任羞怯的核蒂腫脹又深沉。

  他吞舐她花漩的美好,用舌瓣擂動放蕩的激烈。

  「不、不要,救、救命呀!」萬青不住抽緊的身軀,呻吟的喘息愈來愈急促,眩暈的專注在她眼中迸發。

  轟隆的耳鳴將她圍困在慾望的城池,積累的能量在她感官裡醞釀發酵,她尖銳的指尖狠狠陷入他強健的臂膀,無法再壓制的熔岩,就要從她體內爆發──

  「啊、啊!」迸發光炫的世界,她被推入天堂與地獄的交界。

  急遽收縮的蜜穴,流淌著蕩魂失魄的證明。

  「寶貝,妳高潮了!」無法否認的證據,易呈得意的愛撫她的潰堤。

  興奮的紅潮佈滿她的全身,萬青才剛從無意識漫遊回魂,卻發現眼前的男人居然正要挺入她──

  「等、等、等一下!」嚇得細胞全面清醒的萬青,用盡剩餘的氣力往後逃竄。「比、比賽已經結、結束了!」

  「為什麼,我們還可以繼續玩下去啊?」易呈不耐煩的拉回她,他的亢奮因強忍而灼痛。

  「不、不行啦!」一時閃過腦中的主意,讓萬青試探的提出但書。「除非,你要答應我的要求?」

  要求算什麼,他什麼時候拒絕過她?

  「妳的任何要求,我照單全收!」易呈粗魯的拉回她蹭離的雙腿,掏出自己硬繃的偉岸,在瞬間擠入了她的蜜穴。

  「啊!」
作者: teae    時間: 2020-12-31 00:11:40

第八章

  「哎呀,早知道他會那麼爽快的答應,根本就不需要撐得那麼辛苦嘛!」

  當萬青告訴易呈她需要一筆資金供創業用,他連考慮都沒有,馬上為她的帳戶存入八位數現金。

  易星對她的好,讓她有一種備受寵愛的快樂。

  「原來,結婚也挺不錯的嘛!」當萬青到剛接手的日式餐廳了解情況,愉悅的笑容,還未能從她臉上褪去。

  接近完工的裝修工程,就等著名題為它重新命名,掛牌營業。

  易呈如果看到這間店,他會怎麼想?

  他會不會偶爾到這裡來幫忙,然後老闆和老闆娘,一個招呼一個掌廚──

  「嘿嘿,還真有意思哩!」萬青一個人傻笑,完全無視於其他人好奇的眼光注視。

  持續穩定的情感,她現在有倒吃甘蔗的甜蜜。

  在工地盯緊進度,還要邊和廠商聯繫進貨事項,萬青忙得充實,不知不覺時間就這樣消逝。

  「孫小姐,如果沒什麼地方需要修改,裝修工程應該可以在明天結束。」設計師明耀對她解釋。

  「喔,明天就可以好了呀?」萬青環顧四周,雖然不是出於她的意見,但整體來說看不出任何瑕疵。

  明天,他們的投資就可以看到完整的映象。

  「對了,我應該快點告訴易呈,他一定也想看看,他的錢究竟變成什麼?」送走了工程班底,萬青迅速的撥通電話。

  應該在家的易呈,卻經由管家告知出差的消息。

  「對不起,夫人,易先生請我轉告妳。」可想而知,管家里渥先生此刻一定是立正的姿勢。「他連續兩天有會議在『威士登』飯店中舉行,所以今晚不會回到宅邸。」

  「啊?」過度期望後的失望,萬青沮喪的掛上電話。

  她手裡拿著工程設計圖,滿腔的喜悅想要傾訴,偏偏易呈又不在──

  「對了,我可以去飯店找他,給他一個意外驚喜嘛!」意外的驚喜,這有多甜蜜哩!

  打定主意的萬青,隨即驅車前往「威士登」飯店。

  座落在市區最熱鬧的地段,堪稱六星級全新完工的「威士登」,在造景燈光的烘托下,呈現出豪華壯麗的氣勢。

  萬青直奔櫃檯說明來意,片刻之後,她已經來到二十一樓的九號套房。

  「二一O九……」她看著雕琢華麗的門扉。「應該就是這間沒錯了,可是,怎麼沒上鎖?」

  沒上鎖的房門,她該不該直接進去?

  她輕輕推開,才發現原來是掉落在地毯上的打火機,剛好卡住了門的關閉。

  「易呈真是粗心,萬一歹徒闖進來怎麼辦?」萬青邊埋怨邊走了進去。

  偌大的客廳,沒有人在,她轉向右側敞開的門走進去——

  在米黃色織錦床單上,俯臥著一名赤裸著上半身的長髮女子。

  「萬青?妳怎麼會在這裡?」而剛好由浴室走出的易呈,帶著驚喜的表情,迎上她的視線。

  「你!」可惡,太可惡了,她早該知道不能相信他的!「你這個該死的不忠男人!」

  她瞬間飆升的火氣超乎自己想像,她不能忍受,無法妥協,立刻轉身逃出了淫穢的房間。

  「萬青!」顧不得身上只有一條浴巾的易呈,不假思索的追了上去。

  寂靜廊道的深綠色地毯,被她火氣十足的鬥牛步伐給整平不少,而在後方努力追趕的易呈,一直到轉角電梯休憩區才拉住衝動的她──

  「萬青,妳怎麼了?」邁開大步的下場,讓易呈只能一手擒住浴巾,將它勉強「蓋」住重點部位。

  「我不要和你說話,你自己清楚自己做了什麼!」無奈萬青一點都不同情他的「犧牲」,想都不想就推開他。

  「妳說什麼?」他被吼得摸不著頭緒,又不能在此刻放開她。「把話說清楚,什麼我做了什麼?」

  「別在我面前裝蒜!」她氣憤的給了他一腳。「總之,你一定清楚自己做了什麼的什麼!」

  不給他任何機會的萬青,氣呼呼的按下電梯掣鈕。

  被逼急的易呈,用單手「扶」住浴巾,另外一隻手還得用來對付掙扎的她,紊亂的攻守場景,最後他只得將萬青逼到角落,用身體的力量將她壓制在牆上。

  「鬧夠了沒有,妳到底在發什麼脾氣?」沒來由的出現,又沒來由的離開,易呈也被激出火氣來。

  而他一沉聲正色,萬青的刁蠻才略為收斂。

  「問你自己呀!」但不願輕易妥協的她,還是極為不悅的嘟高唇峰。「說什麼來出差,結果是來泡女人!」

  「泡什麼女人?」見鬼的泡女人,結婚後他什麼時候做過這種事了?

  「你還不承認?就在剛剛那張床上,躺著一個半裸的女人!」人贓俱獲,他還嘴碩的不承認!

  床上,半裸的女人?

  將這些線索加以連貫,易呈終於明白她所指的是什麼了。

  「唉!」他深深嘆了一口氣,簡直是無妄之災,飛來橫禍。「妳先看清楚再發作行不行?」

  原來躺在床上的半裸女子,根本是一個男人。

  「今天的晚餐會議,我的助理沈生幫我擋酒,誰知道他竟然喝醉了。」易呈解釋著整件事的來龍去脈。「這是用客廳隔開兩個房間的雙套房,原本他在客廳等我談論公事,怎知他會跑到我床上睡著了!」

  可能是不勝酒力的沈生想回房休息,無奈意識不清的腦袋卻讓他走錯房間。

  「他留著長髮,又沒穿上衣,才讓妳看成半裸女子吧?」

  聽他說完這一番解釋,萬青才把剛剛目睹的畫面回想了一次:當時床上的「她」趴著身軀,她的確無從辨識性別,只是由頭髮長度來斷定。

  她真的,錯怪他了嗎?

  「可、可是,」想到自己看到黑影就開槍,萬青心虛的臉紅。「你說的,都、都是真的嗎?」

  氣焰銳減的刁蠻女,易呈也不捨得多加責備。

  就當這是她在意的表現吧!誰叫他堅持要惡女近身的?

  「妳自己證實吧!」

  易呈牽起她的手,將她帶回休憩的房間──

  「嗯?」然而自動上鎖的房門,卻將他們兩個關在外面。「該死!」

  「啊,你沒有帶鑰匙嗎?」萬青緊張的問。

  「妳覺得,我有地方可以『放』鑰匙嗎?」易呈示意她看看目前的窘境。

  他的手掌,還扶住唯一的「支撐」,就算他記得帶鑰匙,又能藏到哪裡去?

  「喔,嗯,那、那就按門鈴好、好了!」他的提醒引發她的尷尬,怎麼會變成這樣子的?

  如果現在有人經過發現,那他們兩人的「名聲」馬上要毀於一旦囉!

  一想到這裡,萬青按住電鈴的手就不曾鬆開過。

  誰知道屋漏偏逢連夜雨,在裡面早睡死的沈生,是怎麼驚天動地的尖銳,都不足以撼動他的暈眩──

  「易先生!」最後還是服務人員經過,用非常驚奇訝異的眼神說明他的發現。「您、您需要什麼服務嗎?」

  有錢人的怪癖好,「蓋」浴巾泡馬子?

  光是服務生的眼光,就足以讓萬青羞赧得抬不起頭。

  「咳咳,」易呈故作鎮定的清清喉嚨。「我的鑰匙忘了帶,麻煩你幫我開個門好嗎?」

  門裡門外,都讓他有「遇人不淑」的喟嘆,唉!

  ※※※※

  「易先生,你在『寶格麗』訂製的項鍊已經幫你送來了!」

  秘書艾美將絲絨禮盒攤放在他面前,藍寶石的深邃,不需要酒精也能醉人。

  「謝謝妳,放著就行了。」易呈將它蓋上,隨即起身準備離開辦公室。

  雖然橫生了一些「意外」,但為了對萬青「意外驚喜」的心意,表示他投桃報李的肯定,易呈特地訂下昂貴的禮物。

  這條頸項上的圈圈,價格等同於一台賓士房車。

  「不知道萬青會不會喜歡,她老是嫌我挑的禮物太老氣?」

  他記得今天是餐廳裝修完成的日子,萬青一直希望他能去看看,順便提供一些經營上的意見。

  於是驅車前往餐廳的易呈,還特別帶來一大束她最喜歡的姬百合——

  「啊,你怎麼來了?」正在和人討論菜單的萬青,驚訝的注視他的出現。

  易呈卻將注意力投射在另一個人身上:魏然,他是萬青的前任男友,易呈當然知道他是誰。

  隨著他尖銳的目光,萬青打圓場的為兩人作介紹。

  「你好,我是魏然。」隨即站起身的魏然,伸出了友誼的手,但是卻得不到對方禮貌的回應。

  「我知道。」易呈視而不見的轉過身,隨手放下手中的禮物和鮮花。

  他缺乏風度的態度,讓萬青為之氣結。

  「你——」他是怎麼了?他到底是哪根筋不對了?

  「喔,沒關係!」易呈所表現出的敵意,魏然不可能沒感覺到,他可不想捲入他們的家庭紛爭。「萬青,我看我們改天再討論好了!」

  識趣的魏然,藉故離開了餐廳。

  而他前腳一走,萬青馬上忍不住火氣的抱怨。

  「你為什麼這樣對人家,人家是來幫忙的,魏然他又哪裡得罪你了?」

  魏然,魏然,叫得這麼親熱,難道她不知道那段情早就過去了嗎?

  「在我的地方,我想怎麼做不需要別人批准吧?」她愈是為他爭辯,易呈的心裡就愈不舒服。

  「你!」他倔傲的態度,把萬青激得血壓竄升。「我請魏然來幫忙,是因為他是日式餐廳的專家,這有什麼不對?你卻用這麼惡劣的態度對待他!」

  專家?哼,賣拉麵的稱什麼餐廳專家?

  「妳要什麼樣的專家,我都可以找給妳,妳不需要去麻煩他!」深深不以為然的表情,易呈一點也沒修飾他的不屑。

  他挑釁的語氣,讓萬青打從心裡不舒服。

  總不能有了前車之鑑這次又失敗,我不想讓人瞧扁,求好心切又有什麼不對?

  易呈是不是心疼他的投資,所以故意找我的麻煩?

  「我不認識其他的專家,我只要魏然!」不願屈居的萬青,簡短的說明她的堅持。

  然而易呈一聽到她所說的話,俊挺的面容在一瞬間變得殘酷冷漠。

  他保護她,呵護她,愛她,為什麼她還是選擇魏然?

  難道這段婚姻對她始終沒有意義,在萬青的內心深處,她依然在等待魏然回心轉意?

  「為什麼我為妳做了那麼多,妳還是不能忘掉從前?」他用冷漠來掩飾心傷,他無法聽她當面說出這些話。

  「是你對我說要記取教訓的,不是嗎?」誤以為他所指的是工作經驗,不覺自己有錯的萬青,用高分貝來解釋她的用意。「況且你為我所做的,我不也付出了相對的代價?」

  她討厭他老是提醒十六億金援,他們買賣的婚姻關係,他用金錢來換取她的自由──

  她正在努力償還的,不就是兩人之間不平等的差距嗎?

  「妳!」憤怒的易呈,卻無法反駁她所陳述的事實。

  不情願的新娘,是他用俗氣的金錢,買下她不情願的身分。

  萬青自始至終都不認為自己是易太太,她只是在盡買賣的義務。

  這是他一開始就知道的,他能否認存在的事實嗎?

  「我不想再討論這件事。」他願意為愛妥協,只要萬青還願意留在他身邊。

  「我也不想!」她氣惱的別過臉。

  原本帶著喜悅的心情前來,如今卻落得不歡而散的結局。

  先前好不容易才建立起的和諧氣氛,易呈即使不願意,卻更不想破壞他和萬青的關係。

  於是,不放心的他,只好更積極的出現在餐廳,只為了杜絕他心中擔心失去的恐懼。

  但是他的殷勤,卻讓萬青解釋成「監視」。

  「如果你這麼不放心,那乾脆結束營業算了!」她懊惱的賭氣。

  萬青的反抗,換來易呈更多的讓步。

  「單向的愛,向來讓人很痛苦」──當易呈目睹她和魏然的相處,湧現在他心中的酸澀,總是讓他無法面對自己。

  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該不該因為愛她,而不顧她情感的意願?

  如果她因而不快樂,他還能繼續霸道的擁有她嗎?

  望向一無所悉的萬青,易呈矛盾的沉默,已經逐漸取代他之前執拗的溫柔。
作者: teae    時間: 2020-12-31 00:11:54

第九章

  「這是台中『亞煉』麵廠的資料,他們出產的半手工麵條,彈性和韌度都可以媲美日本製造的口感。」

  正在積極研擬菜單的萬青和魏然,在餐廳內的桌子上擺滿了密密麻麻的資料回片。

  在訂定明確的方向後,他們才能進一步招聘人員。

  萬青忙著做筆記,不放心的眼神偶爾還得掃向大門的方向。

  「怎麼了?」每隔幾分鐘就要看一次,魏然不懂她是怎麼回事。

  「喔,沒事、沒事!」萬青忙著收回視線,再度將注意力投向筆記本。

  其實,她是有苦衷的。

  萬青不是不知道易呈不喜歡她和魏然獨處,但開幕在即,沒有任何經驗的她,當然只能抓住唯一的救星拼命討教。

  只可惜易呈一點都不明了她的苦心,還一天到晚亂發脾氣,害她現在只能偷偷摸摸和魏然見面,還得不斷擔心易呈會突然進門。

  「呼!」累死人的躲貓貓遊戲,萬青被訓練得草木皆兵。

  「然後,在酢物方面,上次我們一起去吃的『比弦小館』,妳不是覺得還不錯嗎?」魏然從袋子裡拿出一疊文件。「這是相關食譜,而有關他們的做法,我在上面另外加註。」

  「哇,謝謝,你真細心!」萬青一臉笑容的接下它。

  她和魏然,雖做不成夫妻,當朋友也許更好。

  認真的魏然,對經營餐飲有自己獨到的見解,他所需要的伴侶,是一個能夠幫助他的賢內助──

  而萬青,現在知道自己不會是。

  想來她驕縱的脾氣,也只有易呈能受得了她吧?

  「說真的,萬青,我覺得妳結婚後好像變得不太一樣了?」成為朋友的他們,現在能講的話反而比以前多。

  「是嗎?」萬青歪著頭想了好一會兒。「哪裡不一樣?」

  「嗯——」魏然看著她,認真的點點頭。「妳好像更穩重了,整個人的精神也比以前好多了!」

  「喔,真的嗎?我自己都沒有感覺呢!」聽到他的讚美,讓她高興的跳起身。「對了,我昨天找到一家餐廳,他們賣的梅子茶好好喝,我特地留了一罐給你,看你能不能幫我如法炮製囉!」

  萬青走向冰櫃,拿出瓶裝的梅子茶。

  她現在把心思都全放在餐廳上,為了向易呈證明自己,她得更加倍用功努力才行!

  「來,幫我喝喝看!」她用力旋轉瓶蓋,誰知卡住的塑膠封條,就是怎麼也扭不開身。「嗯——」

  「還是我來吧!」魏然見狀接過它。

  他拿出男人的氣魄,使勁往右邊轉動;可惜瓶蓋還是不為所動。

  「怎麼會這樣啊?」

  「妳去拿一把刀片來,把它切開算了!」英雄無用武之地,魏然端詳頑固的瓶塞,發現有些封條沒有被裁開。

  愈是投入的愈多,他們就愈想喝到清香的梅子茶。

  於是萬青遞過美工刀,擔任主治大夫的魏然撩高衣袖,一場盛大的切割手術於焉展開──

  「左邊、左邊,用力!」

  「喂,走開一點,光線都被妳擋住了!」

  「欸,小心你的手啦,我可不想喝『蕃茄梅子茶』哩!」

  兩個人同心協力,七手八腳,終於將連體嬰切割完成。

  當他們搶著為瓶蓋舉行揭幕儀式,兵荒馬亂之際,卻將大半瓶的梅子茶給灑了魏然一身。

  「啊,對、對不起!」眼看自己闖的禍,萬青立刻用紙巾拼命的擦拭。「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沒關係……」魏然嘴裡這麼說,臉色可不太好看。「不過我待會還要參加連鎖說明會,現在這樣怎麼去?」

  淺色的運動衫,在前襟部分有一大塊深色汙漬。

  自責的萬青,沒想到請他來幫忙,還為人家帶來麻煩。

  「用洗碗精應該可以洗得掉吧?」情急生智,萬青也管不了那麼許多。

  她當場逼著魏然脫下運動衫,隨即飛奔到廚房,又是刷子,又是半瓶洗碗精的紊亂。

  「妳行不行啊?」看她用鋼刷刷洗T恤,魏然的心中一陣膽顫。

  「沒問題啦,就快好了!」大水嘩啦嘩啦,漸起的泡沫已經先將她搞得一頭一臉。

  被扭成一團還猛滴水的T恤,勉強稱得上清洗乾淨。

  可是溼漉漉濾的一坨,又怎麼穿在身上?

  「啊,有了!」屬於天才兒童的親戚,萬青馬上就扭開快速爐的大火。「用這個,我用火幫你烘乾!」

  萬青才正在讚嘆自己的聰明才智,誰知迅速竄升的火舌,一下就將T恤淹沒,還差點燒到她的洋裝。

  「啊——」

  「喂──」驚心動魄的畫面,魏然什麼也無法考慮,他只能抱住萬青將她馬上拖離現場。

  只是他才剛後退幾步,便撞上另一道人牆──

  目睹他們相擁的易呈,不知道自己還能有什麼解釋:一個未著上衣的舊情人,懷裡抱著的是他易呈的合法妻子。

  「啊!易、易呈,你怎、怎麼來了?」驚魂未定的萬青,還沒能從前一個驚嚇恢復,下一個震驚便又迎面而來。

  「嗯,易先生,你不要誤會,其實──」魏然急著想解釋,但迎上易呈冷冽至極的目光,他也只能把未完的話吞回去。

  如果眼光能殺人,他現在肯定已經屍骨無存。

  「我、我看,那我還是先離開好了!」這種場景愈描愈黑,顧不得自己赤裸的上身,魏然慌忙離開混亂的現場。

  留下停在原地的兩個人,各自迴避了彼此的視線。

  易呈想起出差時,萬青因為誤解床上是女人,而發了好大的脾氣──

  原來那種感覺,竟然是這麼的深,這麼的痛。

  發生的現實一再提醒他,無論他如何努力,終究抵不過萬青內心的渴望……

  他還需要……為誰堅持?

  「我知道了,就讓妳做妳想做的事吧!」留下這句話之後,易呈便轉身離開了室內。

  ※※※※

  如果同住在一個屋簷下,要避開另一個人到底可不可能?

  萬青不知道易呈是因為忙碌,還是因為刻意的迴避。

  「他應該是公事太多了吧?他沒有必要這麼做呀!」她用易呈之前寬容的標準來衡量,他是不會對她生氣的。

  更何況,我根本沒做錯什麼!

  那只是一場誤會,一場誰都看得出巧合的誤會,而且易呈不是說「她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嗎?

  「唉呀,還是等我忙完這一陣子再說好了!」

  緊鑼密鼓的開幕籌備,這些天來萬青自己也忙得不像話。

  所有的一切都在趕工狀態,從冰櫃裡的飲料,到廚師要求的裝飾蘭花,她就算沒有也要變出來。

  每天當她回到家,什麼也沒能多想,只能立刻爬上床。

  而以前不管多晚,總會等門和她聊幾句的易呈,顯然是因為有事忙碌,所以暫停這項慣例。

  「孫小姐,這幅畫要掛在哪裡?」

  成為餐廳最早出現,最晚離開的萬青,面對明天就要開幕的大工程,她一顆緊張的心,一直沒有舒緩過。

  「嗯,倒數第二桌,謝謝。」

  「孫小姐,妳說桌上的沾料盤要用這個,可是大廚說這個尺寸不合耶?」服務人員拿著小盤子詢問她的意見。

  「現在都幾點了,要換也來不及吧?」萬青看看手腕上的錶,匆促做了決定。「先暫時用這個好了,等忙完開幕再另外採購!」

  萬青到現在才知道:員工不好當,老闆更不是人幹的!

  所有人都將問題的答案丟給她,就算她有三頭六臂,也解決不了應接不暇的問題吧?

  「雞尾酒的材料準備好了嗎?明天酒會要用的?」拿起清單,她又得開始核對的工作。

  時間在她體力損耗中度過,深沉的夜,距離「易味日式居酒屋」開幕只剩下幾個鐘頭。

  累壞的萬青,趴在桌上小憩了一會兒,才趕回家梳洗更衣,準備迎向另一個挑戰──

  霹靂啪啦,砰砰!

  「恭喜、恭喜,開市大吉!」在熱鬧喧騰的鞭炮聲後,湧入的賓客紛紛向萬青致意。

  「謝謝,裡面備有茶點,請大家不要客氣!」掩不住的喜氣洋洋,萬青嬌媚的微笑。

  一身銀灰色鑲滿水晶的齊胸洋裝,在她的頸項上,是易呈送的「寶格麗」藍天使項鍊。

  笑容可掬的女主人,盡責的四處穿梭招呼賓客,但男主人呢?

  「咦,怎麼沒看到易呈?」剛好從美國回來度假的小雪,看遍現場就是不見他身影。

  「喔,他、他應該待會就來了,可能是臨時有事走不開吧?」萬青只能如此回答。

  她相信易呈應該不可能忘記,畢竟這對他們來說是件大事不是嗎?

  他應該是臨時有事走不開,他不會丟下她一個人處理所有事情的!

  然而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消失,萬青的心情卻愈來愈不敢確定。

  易呈不但沒有出現,甚至連通電話也沒有。

  「孫萬青,孫小姐在嗎?」快遞將手上的花籃放置在地板上。「麻煩請幫我簽收一下!」

  萬青看著滿滿的姬百合,再閱讀卡片上的文字──開幕誌慶 易呈

  啊?

  萬青不敢置信的翻過背面,還上上下下找了好幾次;沒錯,他送來的花籃,就只有這六個大字。

  「不會吧,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一直到現在才發覺不妙,萬青迅速撥通易呈的電話。

  「對不起,易先生現在在開會。」辦公室的秘書,給了她公式化的答案。

  「很抱歉,易夫人,易先生現在有重要的會議,有什麼交代是不是可以幫妳轉達?」行動電話,也由助理接收。

  一致的口徑,剛開始萬青還願意相信真有什麼會議在進行,但是當三個小時、五個小時過去,他們還是只能給她相同的答案!

  「什麼會議需要開這麼久,你們是不是故意不讓他接電話!」失去了耐性的萬青,連帶火氣也不斷飆升。

  「對不起,易夫人,易先生他是真的在開會——喂?」

  嘟、嘟嘟!

  「火」力全開的她,已經將電話摔到一旁。

  萬青不明白,為什麼易呈會有這樣的轉變,她要找他問清楚,她不要再透過任何人傳話。

  「難道我找老公還要先預約?除非他根本就不想見我!」雖然這麼說,但萬青不會相信這種可能。

  揣測的焦慮讓她坐立難安,顧不得剛開幕的餐廳,萬青立刻驅車來到易呈的公司總部──

  「易夫人,請讓我幫妳通報一下——」櫃檯小姐慌張的起身,萬青卻連理都不理她。

  她逕自登上電梯,直闖頂樓辦公室。

  「易夫人!」接到通知的助理人員,已經在電梯口等待。「易先生現在有重要的客戶來訪,妳是不是可以先到會客室──」

  「走開,不然你會是第一個被我開除的職員!」萬青氣惱的提高音量。

  他們企圖攔阻她,為什麼?

  難道易呈真的──不願意,見她?

  愈接近真相揭曉,她的心愈是慌亂得不受控制。

  萬青直接闖入辦公室,不顧秘書橫身擋在她面前──

  在沙發上的易呈,站起身來。

  「你──」萬青環顧四周,室內的確有好幾個人存在。

  「我在開會,有事待會再說。」不甚在意的態度,他只是澹然陳述。

  然而他態度明顯的不同,這又怎麼說服她什麼都沒改變?

  她無法再等待,她需要馬上知道為什麼?

  「為什麼,你明知道今天是餐廳開幕的日子,為什麼你故意不出現?」惱怒的語氣,萬青不悅的指責。

  「我有事要忙。」冷淡的冰山,他甚至沒有正視她。

  「有事要忙?」她忙了一天,又找了他一天,難道易呈只能給她這種敷衍的答案?「什麼事會比我的事重要,你早該丟開其他事,你明知道我有多在意這次餐廳的開幕!」

  無視於還有其他人在場,一發不可收拾的小姐脾氣,當場換來凝重的氣氛。

  易呈冷淡的面容轉為冷冽,堅硬的怒氣在他眼中燃燒,失望抵不過心死,他想情況已經不需要再多言。

  「如果妳要的是離婚,我會成全妳。」寡寒的語調,他悵然轉過身。「至於妳父親的事,我明天就會匯清所有款項。」

  啊?

  萬青從沒想過,當她聽到易呈說出這些話,竟然會是如此的……心痛?

  宛如硬生生被剝開的一顆心,其中牽繫著他曾經注入的溫柔,他曾經深情的允諾,而現在,卻又被他親手摔碎?

  潛藏在最深處的恐懼,如今聽到他的親口證實,萬青心碎的眼淚,再也忍不住揪痛的滑落——

  她該怎麼辦,他們該怎麼辦?

  「我、我知道了!」即使心中的恐慌將她淹沒,好強的她仍然不願乞憐。

  萬青轉身離開辦公室。

  而這是第一次,第一次她哭,他卻不再安慰。
作者: teae    時間: 2020-12-31 00:12:07

第十章

  「嗚嗚——」趴在床上的女人,用枕頭狠狠蓋住呼吸。「哇!」

  被甩了,「又」被甩了,她這一生只交往過兩個男人,而兩個男人卻都把她給甩了!

  天可憐見,她這是什麼坎坷的命運唷!

  「我好可憐,我實在太可憐了啦!」孫萬青趴在床上放聲大哭,雙腿還如游泳般的使勁亂踢。「救命呀!」

  「悲情城市裡的悲情小女子,從被宣告「結業」,還不是「畢業」之後,她也只能再次回到快不是「娘家」的娘家。

  如果沒有了老公,那這裡就只能稱呼為「家」。

  「嗚嗚……嗚!」淚腺管原本就比別人大條的萬青,哭起來還真有驚天動地之勢。

  但是哭有什麼用,如果哭卻得不到安慰,哭,又有什麼用?

  「可是人家不管嘛,是易呈的錯,通通都是他的錯啦!」千錯萬錯,總之絕不會是被甩的人錯。「因為被甩就已經夠可憐了,難道還得要背負是非對錯的責任嗎?」

  有沒有搞錯呀,她已經夠慘的了!

  回想起他們兩人「慘烈」的過去:先是他強迫一定要娶她,而後又用殘酷冷血的方式對待她,後來雖經他迷途知返,良心發現,才對她稍微好一點,然而最終的結果,卻還是泯滅人性的甩了她!

  「哇!」一想到這裡,她想不哭都不行。

  可憐的苦海女神龍,想想連醜女白瓊的命運都比她順遂,枉費她集美貌與智慧於一身的優勢,竟然還落得被休妻的命運!

  萬青轉念一想,為什麼她的命運要交付在別人手中呢?

  「哼,對喔,憑什麼都讓易呈來做主?」想想也真是的,她什麼時候變那麼聽話的料了?「他說結就結,他說離就離──那我算什麼?」

  想她孫大小姐,難道是被「劃去劃落」的角色嗎?

  她現在躲在棉被裡傷心,他搞不好現在還開香檳慶祝哩!

  如果她還在這憔悴神傷,那還有什麼天理?

  「不行,即使難過也要撐住,我不能就這樣示弱!」

  想想不對,萬青趕緊擦乾雙頰的淚痕,洗去太用力哭泣而產生的汗珠,換下被她磨蹭成麻花捲狀的衣物。

  因悲憤產生力量,她反而更用心幫自己打扮。

  遮蓋蒼白的粉紅腮紅,強調精神的加強黑色睫毛膏,讓臉色煥然一新的紅色唇膏──

  當她走下樓來,孫氏夫妻驚得脊背發涼。

  哇,怎麼歌仔戲演員會跑到家裡來了?

  「咳咳,萬、萬青,妳還好吧?」孫董事長關心的詢問。

  「好,我好得不得了,你覺得我有哪裡不夠好嗎?」心虛引起的自大,萬青怎麼也不肯承認。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孫夫人陪笑的打圓場。

  三個人一起在客廳看電視,紛鬧的綜藝節目傳來陣陣笑聲;所有人都笑了,除了萬青以外。

  心不在焉的她,不斷望向大門的方向──

  經過了這麼多天,易呈他氣消了沒有?

  會不會出現,他會不會來接她回家,易宅到底還算不算是她的家?

  「唉!」忍不住嘆了一口氣,萬青還是不由自主的期待他出現,期待他擁抱著說「一切都是誤會」。

  問題是,可能嗎?

  「萬青!」見她魂不守舍的模樣,孫董事長自然明白。「如果妳愛他,就千萬別放棄他。」

  「什、什麼?」還想裝傻的萬青,不想正面承認她的困擾。

  「唉,妳這個傻孩子,難道妳到現在還不明白?」孫董事長執起她的手,愛憐的握緊她。「易呈很愛妳,他一直愛妳,從以前開始,他就一直在等待愛妳的機會呀!」

  易呈愛我?原本就愛我,這、這怎麼可能?

  不敢置信的眼光,萬青懷疑她根本聽錯了。

  「沒錯!」孫董事長肯定的點點頭。「當公司發生財務危機,我向易家尋求幫助時,我永遠記得易呈當時是這麼對我說的——」

  「伯父,以你和父親的交情,這筆錢自然沒有問題。而也許我現在提起不是好時機……但我愛萬青,請答應讓我娶她,我會盡我所能讓她幸福的!」

  「啊!」聽到易呈這番話,萬青好不容易乾涸的眼淚,又再次滑出她泛紅的眼眶。

  易呈愛她,一直愛她,她為什麼都不明白?

  而她對易呈,她對一直默默付出的易呈,又何嘗不是愛?

  「我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萬青跳了起來,迫不及待的往門外衝去。

  ※※※※

  啪啪!

  「唔,該死的!」

  沒有人會像她這麼慘,坐在窗戶敞開的跑車內,一邊自助的打蚊子,一邊還要忍受種種不便。

  急著趕來易宅告白兼懺悔的孫萬青,就在兩天前的晚上,開著她橘色的名貴跑車,風塵僕僕的停靠在此處——

  因為不知里渥管家會用什麼態度對待她,為了不讓尊嚴承受受創的風險,萬青只好選擇在門口等待。

  原本,她的跑車還有冷氣可以享受。

  但是誰知道,一時失察導致沒油又沒電,現在她只能用手搧風,努力和大自然搏鬥,連三餐宵夜都要在車裡解決。

  「前兩天沒能遇上易呈,很可能是因為我到麥當勞梳洗,所以才會發生這種不幸!」

  錯過他,她沒有太多的時間可以再錯過。

  唯今之計,她只有等。

  相愛的兩人,如果他們真是相愛的兩人,慈悲的邱比特應該也會願意幫忙吧?

  萬青是這麼想的,如今,她也只能懷抱這種希望。

  望著易宅的燈光忽明忽滅,她細數著燈光裡的擺設,許多感慨又醺紅了她的雙眼,但她選擇堅強的拭去。

  「不能哭,現在不能哭,哭只會礙事!」

  現在有比哭更重要的任務待執行,她要勇敢,她要堅強!

  漫無目的的等待,萬青甚至不知道易呈是否在國內,他是否還會回到這裡,他是否還願意見到她?

  「哎呀,討厭啦!」她不能再想下去,每次一想到這裡她就忍不住想哭。

  她愛他,如果易呈知道她愛他,他絕不會為難愛他的她。

  滿腦子亂七八糟的念頭飛竄,一會兒將她帶入天堂,一會兒又將她推入地獄。

  當萬青在跑車內迷迷糊糊快睡著時,忽然響起了尖銳的煞車聲──

  軋吱!

  「啊!」萬青在車內倏地彈起,一不小心就撞上頂蓬。「唉唷!」

  顧不得頭上的腫包,她望向窗外四處尋找煞車聲的主人——

  鮮紅色的法拉利,不會是別人,正是易呈的愛車。

  「哇!」猶如猛虎出閘的態勢,萬青二話不說就衝出車外,死命往他的方向奔去。「易呈、易呈!」

  剛踏下法拉利的男子,一身黑衣的俊魅,回頭注視呼喊的來源──

  「妳——」然而他話還沒能出口,整團帶著「異味」的女體,已經撲進了他的懷抱。

  其實不用問,他也明白是誰。

  但是為什麼,為什麼她會出現在這裡?

  「有事嗎?」在無法確定她的希望之前,易呈不願意自己透露太多情緒。

  他輕輕推開她,讓兩人之間保持一定的距離。

  「易呈?」眼前說愛她的男子,不但見到她完全沒有喜悅之情,居然還將她推開?

  她該相信什麼,她爸爸會不會是騙她的?

  「你、你——」她該說什麼,她該怎麼說?「你,剛下班?」

  老天,她問這個做什麼!

  「妳到這裡來有什麼事嗎?」直接跳過寒喧,他只想知道她想要什麼。

  「我、我是因為、因為——」緊張的萬青猛嚥口水,她不知道該先從哪裡說起才好。「我會到這裡來找你,是因為、因為我爸爸說了一些話。」

  「他說,他說你之前,從我小時候,當你第一次看見我開始——」結結巴巴又加油添醋,她也不想的嘛!「似乎就,就很喜歡我……」

  易呈不說話,甚至也沒有注視她。

  「那到我長大之後,我爸爸在想,他認為你可能、有可能,還會像以前一樣喜歡、喜歡我?」

  老天,真尷尬,易呈他為什麼不說話?

  「所以我就在想,那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那是不是代表——」

  說話呀,易呈,隨便說點什麼,只要你願意說話呀?

  「是不是有可能代表——」他讓她自言自語的冷淡,戳痛了萬青的心,也戳開了她大小姐脾氣。「哎呀,我受夠了啦,你這個大騙子!」

  騙子,大騙子,如果他真愛她,為什麼就不能原諒她?

  「你這個大騙子,你答應過我爸爸的,你答應過的!」沒頭沒尾的一段話,但萬青相信他應該了解。

  他應該記得自己的承諾,他曾經答應要讓她幸福,他曾經允諾過一個幸福的未來!

  但是現在為什麼,為什麼他不能再愛她,為什麼他的愛只能有條件的接受,為什麼他要放棄她!

  為什麼?

  「笨蛋,笨蛋,大笨蛋!」承受不了內心的煎熬,身心俱疲的萬青,忍不住又讓滾滾淚珠滴落滿肥。「你答應過的,你答應過的!」

  她抽抽答答的陳述,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她只是想爭取每一秒的相聚,她只是想爭取到最後。

  「你答應過的,你為什麼都不說話,你是不是、是不是不、不愛我了?」不愛她的易呈,這個想法讓萬青幾乎泣不成聲。「你不愛我了,你是不是發現自己不愛我了?」

  怎麼會演變成這樣,易呈原來明明愛她的,怎麼她會讓他失望,怎麼會讓她失去了他的愛?

  「可、可是我,我到現在才發、發現我愛你——」無力支撐的雙腿,萬青拉住他的褲管,痛苦的蹲在地上。「你要負責任啦,你不愛我了,你不愛我了那我怎麼辦?」

  怎麼辦?沒有他該怎麼辦?

  「哇!」又是驚天動地的一呼,她哭得柔腸寸斷。

  一場真情告白,任鐵石心腸也要融化,更何況是,一直愛她的他。

  擒住他褲管猛力搖晃的女子,一把鼻涕一把淚盡往上面擦拭的女子──

  易呈早該知道,這就是他的宿命。

  他仰天悄嘆,而後蹲下身軀──

  「好了啦,別再哭了,萬里長城都讓妳哭垮了!」易呈溫柔的撫弄她的長髮,將它們脫離狼狽的臉頰。

  「嗯?」萬青睜大淚連連的雙眼,用力的眨呀眨。「你,是在和我說、說話嗎?」

  唉!

  「不和妳說話,難道是和空氣說話嗎?」也只有眼前這位「仙女」,才會問這種問題了。「別哭了,乖?」

  重現的深情,讓感動的萬青,立刻撲進了他的懷裡。

  「啊!」被撞倒在地面上的易呈,又變成了她的人肉砧板。

  「你不生我的氣了嗎,你是說我們已經盡釋前嫌,和好如初,什麼問題都沒有──」她一口氣全將它說完。「並且,你會繼續愛我到永遠嗎?」

  原本還帶著些僵持的易呈,聽到她這番無厘頭的告白,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一笑,就再也停不了。

  永遠,他可愛又可恨的小魔女,永遠、永遠,他會永遠疼愛她、縱容她、寵溺她,直到天翻地覆,直到地老天荒,直到世界末日──

  他都會永遠,永遠的愛著她。

  「愛上妳的男人,有人能逃得了嗎?」易呈用無限愛意擁抱她,將她緊緊納入懷中,並獻上誓約的吻。

  「喂,」躲在他懷中,她天性的惡魔血液又在作怪。「你、你如果現在吻我,就要負責一輩子喔?」

  易呈移開她擋在雙唇的手指,在上面印上親吻。

  「聽到了啦,妳剛剛不是說了嗎?『我從見到妳的第一刻開始,就已經迫不及待想負責任了啦!』」

  星空為憑,為他們的愛情做見證。

  在易宅堂皇氣派的宅邸前面,在靠近大門的車庫旁,在闃黑的不該有人逗留的樹叢裡,似乎傳來一陣陣奇異的私語──

  「哇!嗯、嗯……啊!」

  「噢!」

  在接下來的一陣沉默之後,忽然響起了沙啞的女聲——

  「喂,有沒有廣告上那種喉糖呀?我剛剛哭的喉嚨好痛喔!」

  唉!

  ——全書完
作者: teae    時間: 2020-12-31 00:12:35

後記

  貓貓的正身 黎宣

  我想,我的貓貓跟著我,是不會有幸福,也不會有性福的。

  話說每一次有「路人甲乙」路經我們的豪宅貴院,當他們離開之後,阿宣總要和貓貓相擁而泣、不能自己。

  「嗚嗚,貓貓你先別哭嘛!」阿宣總要抱著牠柔聲安慰。「世道炎涼,天道不彰,下次你躲著先,我保證不會再讓他們傷害你了,貓貓!」

  孟姜女哭倒萬里長城,阿宣有著悽楚身世的貓貓,卻只能嗚嗚一整晚,嗚嗚到天明。

  說起原因,就是如此──

  屬於保育類甲級貧戶的阿宣,賃居在房東的屋簷下,豈知晴天霹靂忽從天降,房東大人以電話告知「房屋即將出售,請自行收拾細軟」。

  好的,無殼蝸牛的阿宣早已做好隨時搬家的心理準備,只是承接委託案的仲介人員,帶著張三李四的可能買主,開始在任何一個時間,盡情「參觀」阿宣難民的生活;阿宣可以忍,問題是貓貓不能忍。

  「喔,妳應該都打包好了吧?」仲介人員客套的說,隨即把眼光瞅向剛好路過的貓貓。「唉唷,好漂亮的『狗』,怎麼那麼肥?」

  狗?肥?

  啊喳!就這樣,我聽到貓貓自尊斷裂的聲音。

  「首先,牠是貓,不是狗,再來,牠是毛髮蓬鬆,不是肥。」是的,阿宣總要如此耐心解釋。

  我可憐的貓貓,含冤莫白的貓貓,不苟言笑(不和狗說笑)卻被當成肥狗的貓貓,真個身世乖舛,遇人不淑呀!

  這也就算了,問題是常常有那種「不禁讓人懷疑腦袋裝啥」的傢伙,幾乎以羞辱我們為樂趣──

  「這是……」前來修門的跑龍套先生,明明望向貓貓的正面卻還要問:「這是狗,還是貓呀?怎麼那麼腫?」

  同學,我說同學呀,真的,沒常識拜託好好掩飾,明明他和貓貓「正眼相向」,卻還要問我「是狗還是貓」?

  難道現在小學已經不教「貓和狗的不同」了嗎?什麼,從來沒教過?

  這種感覺真是怪異到無法形容,就像以前阿宣有一次去溜狗,路過的三個人指著我的鬥牛犬說──

  「這狗長得好奇怪,是什麼種?」(反正不會是我的種!)

  「好可愛的『沙皮狗』,看起來就很笨的樣子!」(再笨也沒你笨,這明明是鬥牛犬!)

  唉,總之,如果動物會說話,恐怕三天三夜也不夠牠發牢騷哩!

  所以,下次,當你有機會潛入陌生人的客廳,還真得拜託你,千萬不要再指著貓貓叫汪汪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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