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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王不過霸] 庶族無名 (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2 00:21:21     標題: [王不過霸] 庶族無名 (全文完)

本文最後由 為了一口餓 於 2021-2-11 00:22 編輯

庶族無名 作者:王不過霸

內容簡介】:

      每個時代總會有那麼幾個天才人物猶如彗星一般耀眼,那些名流千古的,固然不乏天縱奇才,但那些被淹沒在歷史長河之中的人才,又有多少?

    陳默最初的夢想,只是希望能夠光耀自己家族,讓自己這個庶族成為真正的士族,壓過主家,讓他們成為庶族,只是他從未想過,自己能走的這麼遠,有時候他會思考,若是那冥冥之中的‘神明’沒有選中自己,自己是否還會有今日的成就?

    這是一個懵懂少年獲得系統,一步步從一介沒落庶族在亂世中逐漸成長的故事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2 00:21:44

第一卷 螻蟻 第一章 糞郎

    姓名:陳默

    命數:10(正常人的初始命數,天災人禍會削減命數,地位的提升可以增長命數)

    氣運:10(正常人的最低氣運,若氣運低於最低值,人的運氣會不斷變差)

    擁有金錢:五銖錢7枚

    生活類技能:耕作lv7,糞肥製作lv6

    戰鬥技能:無

    統帥類技能:無

    撓了撓頭,陳默用樹枝在地上畫出0、1、2、3……9的字樣,對於腦海中出現的神奇東西,陳默並不知道那是什麼,不過根據這三年來的研究,還有向母親的詢問對症,這些應該是數字,從九往上,就是各種組合了,比如說10代表著十,11代表著十一,20代表著二十,如此往復,無窮無盡。

    對於大字都不識一籮筐的陳默來說,能夠靠著東問西問再加上自己思索摸索出這些東西來,陳默覺得自己已經很了不得了。

    不過他見過鄉里那個吳帳房記帳,好像用的並不是這些,他曾跟人說過自己腦子裡有這樣的東西,卻根本沒人信,時間久了,陳默也就不再多說了,只有九歲的陳默並不知道太多道理,但他漸漸明白,自己腦海中這奇怪的資訊似乎並不是人人都有的。

    許久之後,陳默看了看天色,地裡的雜草已經鋤過一遍,新的肥料也已經上好,他背起了背簍往回走去。

    “喲~糞郎回來啦~”回到莊裡,卻正看到幾名同樣耕作回來的農夫跟他打著招呼。

    糞郎算是陳默的外號,陳默小時候叫陳二狗,當然,現在他也不大,自從發現自己腦海中那莫名的東西有著種種神異之後,陳默覺得自己跟別人不一樣,他開始抗拒這個名字,娘親拗不過他,聽說求了本家之後,得了默這個名字。

    嗯,要說背景的話,陳默其實也算世家子弟,淮浦陳氏可是很有名的,祖上也出過三公級別的人物,如今很有名聲的陳珪按輩分來算,陳默應該叫人家叔父的。

    不過兩家的關係有些遠,雖然在族譜之中,但陳默這一支往上再追溯,當年的太尉陳球是他祖父陳瓊的兄長,不過陳瓊是庶出,一生最高也就當了個縣令,如今過了三代,自家父親當年連孝廉都沒有被舉薦成,這庶族一支基本跟主家不怎麼走動了,甚至連這個名字感覺都有些施捨的意思,這讓陳默心中說不出的彆扭。

    不過陳默這個名字在莊中並沒有被大家接受,更多的叫他二狗或者糞郎,至於原因,母親說過,跟糞肥有關。

    用乾糞經過一些處理之後澆地能讓莊稼長得更好,其實並不是什麼秘密,很久以前人們就開始用這樣的方法來澆地了,至於多久,陳默不知道,從自己懂事開始,跟著娘親還有鄉親們學種地的時候,這似乎已經成為了一種常識。

    不過自從自己腦海中出現這個東西以後,每隔一段時間,自己就會莫名的得到一些耕作或是關於糞肥製作的資訊,大概是六歲那年,母親積勞成疾,六歲的陳默開始跟著大人們一起下地,扛著小小的鋤頭,一板一眼的學著種地,每隔一段時間,生活類技能中的耕作和糞肥製作後面的符號就會出現變動,而每一次變動,都會出現一些資訊。

    七歲的時候,陳默開始嘗試自己製作糞肥,根據腦海中的資訊,收集了大量牲畜的糞便經過烘乾、發酵等程式以後,製作出來的糞肥變得有些不一樣,那一年,陳家的田產收成比往年多了一成,還是因為陳默年小力弱。

    第二年,也就是陳默八歲這一年,因為生活有所改善的緣故,陳默的力氣也在常年的耕作中大了不少,製作出來的糞肥更多,耕地速度也更快,收成比上一年又多了三成,陳家的日子也得以改善,陳默甚至用糧食換錢,托人請來了縣中的醫匠給母親診治。

    不過因為常年製作糞肥的關係,哪怕是冬季農閒的時候,陳默也會收集糞便為來年耕作做準備,因此有了個糞郎的名號。

    他並不喜歡這個名號,一開始陳默會去跟別人爭,但時間久了,陳默也就麻木了,什麼名字不重要,只要能過得好,讓娘親享些福就夠了。

    “張叔回來啦?”看到農夫,陳默目光一亮,小跑著湊上去興奮道:“張叔,給我說說城裡的事情唄~”

    對於從小生活在這裡的陳默來說,縣城對他來說有些遙遠,也更加好奇,當初為娘親治病的醫匠雖然是他請的,但當時的他什麼都不懂,加上心憂母親的病情,哪有心思記得那些,聽說城裡什麼都有,人們每天都能吃上雞卵(雞蛋),對於陳默來說,能夠天天吃上雞卵那就是縣城人該有的生活,也因此,對縣城十分的嚮往。

    “也就那樣。”張叔跟陳默是鄰家,告別了幾名同伴之後,也沒有回去,坐在門口的木墩上道:“不過最近倒是來了幾個神仙,在城裡發符水,小子,你要明天去的話,說不定能夠碰上,為你娘求一碗符水,說不定那身子骨就能好了。”

    “張叔,這世上真的有神仙麼?”陳默看著張叔,好奇的問道。

    “有啊。”張叔點點頭道:“大賢良師聽過吧?他應該就算神仙。”

    大賢良師,在陳默開始記事的時候就已經很有名氣了,不過陳默沒有見過,但聽說是個能呼風喚雨,撒豆成兵的人物,此刻聽張叔說,不由得點點頭:“大賢良師就是神仙?”

    “那當然。”張叔理所當然的點點頭。

    “大賢良師在夏丘!?”陳默目光突然一亮,詢問道,如果是大賢良師的話,或許知道自己腦海中那神秘存在是否是神仙。

    “自然不會,大賢良師可是很忙的。”張叔搖了搖頭:“來的是他的弟子,叫雷公,神仙的弟子,那自然也算半個神仙了。”

    神仙的弟子也是神仙?

    陳默懵懂的點了點頭,好像有些道理,又似乎不太對……

    “明日啊,里正他們正好去縣裡公幹,你去央求里正帶你一起去。”張叔笑道。

    “哦。”陳默臉上露出笑容:“謝謝張叔,我先回去了。”

    他現在已經有些急不可耐的想要跟著里正阿翁一起去縣城見見神仙了。

    “去吧!”張叔揮了揮手,看著背著小背簍飛奔而走的陳默,心中卻是歎了口氣,陳母早年喪夫,一個人把小陳默拉扯大,確實不容易,但如今這莊子裡,大多數人其實都挺羨慕陳母有這麼一個懂事而且能幹聰明的兒子。

    想想自己那比陳默大了只差半歲,卻每天還在跟人掏鳥窩的兒子,張叔突然有種回去將這小崽子揍一頓的衝動。

    看看人家,六歲就開始下地耕田,七歲的時候已經跟大家一起下地了,現在九歲,雖然被人戲稱糞郎,但已經是家裡的主要勞力了。

    沒法兒比啊!

    張叔搖了搖頭,站起身來拍拍屁股往回走去……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2 00:21:58

第二章 里正

    “娘,我回來了~”陳默將背簍放好,看著正在窗邊借著窗外的光線做女紅的母親,開心的笑道:“莊稼長得不錯,今年應該有個好收成。”

    自從他把糞肥改良以後,家裡的莊稼一直比旁人長得好,等今年收成以後,除了上交的賦稅,自家娘兒倆所需的食物之外,還能剩下不少,陳默準備再盤幾畝地,雇傭兩個佃農幫家裡幹活,自家的日子定能好不少,娘親也不用每日這般辛苦的做女紅了。

    “快去吃食吧。”陳母見到兒子,淡淡的笑容中,帶著幾分心疼,有時候孩子太懂事,對於父母來說其實也算另一種失敗吧。

    陳默應了一聲,歡快的跑到灶台邊,打開了籠蓋,一股濃濃的粟米香氣撲鼻而來,陳默咽了口口水,隨後卻是看向母親道:“娘親,這雞卵……”

    陳家這兩年雖然有些緩和,但還沒到能夠隔三差五吃雞卵的地步,一個月能吃兩次就不錯了。

    “我兒如今身量越發健壯,需得多吃一些。”陳母一邊做著女紅,一邊隨口道。

    “娘,你吃。”陳默端著碗過來,將雞蛋遞給母親道:“母親身子虛弱,正需補一補。”

    “娘已經吃過了。”陳母搖了搖頭道。

    陳默有些狐疑,想了想,把雞卵剝開,找了根線,將雞卵切成兩半,一半遞給母親道:“那一人一半。”

    “我兒吃吧,娘吃過了。”陳母搖了搖頭道。

    “那皮呢?母親不吃,孩兒也不吃。”陳默有些執拗,他其實不想戳破母親的謊言,只是真見不得母親這樣。

    最終,陳母拗不過陳默,接過半個雞卵小口的吃起來。

    陳默見母親吃下,這才開始吃起自己的食物,雖然家境貧寒,但終究是陳家的分支,祖上也是有身份的人物,自小,規矩就比別人家多,哪怕此刻已經很餓了,但陳默還是一口一口細嚼慢嚥的吃著。

    “娘親,我明天想跟里正阿翁去一趟縣城。”陳默突然道。

    “哦?”陳母疑惑道:“所為何事?”

    “家裡的餘糧足夠我們用到秋收,孩兒想拿些糧食去城裡,換兩隻雞,一公一母,以後我們也能天天吃上雞卵,等以後有了小雞仔,還能給母親燉些雞湯,吃雞肉。”陳默沒敢將大賢良師弟子的事情告訴母親,他知道母親很排斥這些東西,說什麼子不語怪力亂神,但陳默相信,這世上肯定有一些超出常人理解的力量的,否則他腦海中的那神秘存在又該如何解釋?

    “不可!”陳母想都沒想,直接拒絕,就算陳默曾經去過城裡,但現在依舊是個孩子,哪個當娘的能夠放心?當下一板臉,沉聲道:“莫要以為去過一次,便以為多厲害,那是你沒碰上過惡徒!”

    “娘親放心,孩兒是跟著阿翁同去。”陳默心裡對於娘親這種不信任的態度,多少有些不耐煩,這種感覺,好像自己還是個稚童一樣,雖然確實是這樣,但陳默覺得自己跟其他稚童不一樣。

    陳母只是不同意,奈何陳默軟磨硬泡,最終還是歎了口氣,皺眉道:“出門在外,要多聽里正教誨,不可離開里正身邊。”

    “好!”難得母親鬆口,陳默大喜,當即答應一聲,低頭扒飯。

    將食物吃完,陳默端著碗筷去清洗餐具,陳家的宅子並不好,這兩年雖然收成好了一些,但陳默將原本的兩畝薄田闊到十畝,每年還要花不少錢請人幫母親診治,買些藥材,根本沒有多餘的錢來翻新舊屋。

    不說家徒四壁,但也不會有多好,每年到了冬天,都很冷的,等今年收成了,一定要先把房子給翻新,至少冬天不要像往年那樣冷的無法入睡。

    天色已經快要暗下來,陳默洗漱之後,小跑著去了里正家裡,跟里正說明了明天想要一同去縣城的希望。

    里正是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不過這年頭,九歲的孩子管四十歲的人叫阿翁也沒什麼不妥,雖說是一里之長,不過里正除了每年幫助縣裡收稅之外,更多時候比較閑,他家裡有不少田產,雇傭了幾個佃農幫忙耕作,算是這個裡最大戶的人家了,平日裡為人很好,總是笑眯眯的,每年的稅賦如果實在交不上的,他也不會如同傳說中魚肉鄉里的惡霸一般作為,反而會貼補一些,也是因此,他在鄉民中很有聲望,孩子們也願意跟里正親近。

    “你娘同意麼?”里正笑眯眯的看著陳默,詢問道。

    “嗯,娘說若能跟著阿翁一起去,她會很放心。”陳默點頭答應了一聲,目光卻忍不住悄悄地瞥了里正家裡的那條大狗一眼,小時候他被這狗追著滿地跑,後來混熟了,反倒喜歡得緊,平日裡若有些不吃的東西,都會帶來給它。

    “你娘同意的話,那自然好說,你也不是第一次去縣城了,明日早些起身,雞鳴便走,最好能在日落之前趕回來。”里正笑眯眯的點了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老狗道:“城中有個鄭屠戶,與你王叔有些交情,喜歡的話,叫他帶你去他那裡要隻狗仔過來。”

    “不……不必了。”陳默搖了搖頭,王叔是莊裡最厲害的獵戶,聽說獨自獵殺過野豬還有惡虎,不過人長得可凶了,鄉里的孩童看到便能嚇哭,陳默雖然不至於跟別的孩子一般被嚇哭,但見著總有些發怵,一看就不像好人的樣子。

    “一隻狗仔而已,鄭屠那邊每天都要殺很多,也沒有幾斤肉。”里正搖了搖頭道:“那鄭屠跟你王叔不錯,你別看你王叔長那樣,人還是不錯的。”

    說到最後,里正歎了口氣,沒有說下去,有時候人的觀念是很難改變的。

    “每天都要殺很多?”陳默的關注點顯然不在後半句上。

    里正點點頭,有些無語的看著陳默,哂然一笑,終究是個九歲稚童,跟他說這些又有何用?

    陳默有些糾結,他有些怕王叔,無論是對方的長相還是給人的感覺,但他確實想要一隻狗兒。

    “回去想吧,明日到了城裡再說。”里正擺了擺手道。

    “多謝阿翁!”陳默連忙畢恭畢敬的對著里正躬身告辭。

    看著陳默離開的背影,里正臉上的笑容帶著幾分慈愛,這一里六十三戶人家,孩子有三十多個,但他最喜歡的還是陳默,懂事,不鬧騰,而且踏實肯幹,也有些自己的想法,而且終究是陳家一支,雖然家境差不多,但終究是不一樣的,以後這孩子說不定能出人頭地。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2 00:22:09

第三章 夏丘

    姓姓名:陳默

    命數:10(正常人的初始命數,天災人禍會削減命數,地位的提升可以增長命數)

    氣運:10(正常人的最低氣運,若氣運低於最低值,人的運氣會不斷變差)

    擁有金錢:五銖錢7枚

    生活類技能:耕作lv7,糞肥製作lv6

    戰鬥技能:無

    統帥類技能:無

    陳默在睡覺前,將這個虛無的畫面調出來,對著自己能看到畫面的方向默默跪倒,虔誠的拜了三拜,雖然不知道這是什麼,但它確實給自己帶來了莫大的幫助,對於陳默來說,這個神秘的存在,便是如同神仙一般,這也是他堅定的相信這世上有神仙的原因,只是到現在為止,陳默如何稱呼對方都不知道,所以只能以這樣的態度來感謝對方給自己帶來的改變。

    跪拜過後,陳默睡在床上,心中卻是在思索著這神秘存在的作用,這是他每天都會思考的內容。

    既然已經確定了那些符號就是數字,陳默記得自己的技能是從1到7慢慢變化過來的,而每一次的變化,自己都會獲得一些神秘的知識,那是否代表著自己如果能夠學會其他本事的話,也可以如同耕作和糞肥製作一般迅速提升?

    以前陳默幾乎全部的時間都在用來耕作和製作糞肥,根本沒有精力去估計其他,如今雖然還很忙,但隨著技能等級的提升,無論是耕作還是糞肥的製作都已經不足以佔據他全部的精力和時間,或許可以嘗試學習一些其他的本事。

    只是該學什麼好呢?

    其實內心深處,陳默更希望能夠讀書,陳家畢竟是世家,哪怕他們這一支如今已經落魄,但骨子裡,陳默還是希望能夠讀書,那是能夠徹底改變命運的東西,只可惜,他這一脈落得如今地步,也只剩下緬懷前人榮耀,連接觸書籍的資格都沒有,上哪讀去?

    那命數和氣運也不知道有何用處?

    陳默目光在那財富值上盯了片刻後歎息一聲,便不再理會,沉沉的睡去。

    ……

    一夜無話,次日一早,天尚未亮,陳默便已經醒來,收拾停當,陳母為他做了幾個麵餅,城裡的吃食太貴,如今陳家全部家當都在陳默身上,就那七個五銖錢,陳母怕他捨不得花錢吃,提早起床,幫他準備了麵餅。

    “娘親莫要擔心,這裡距離縣城不到三十里,日落之前定能回來。”陳默將水囊跨在腰間,又將母親給自己的麵餅包在個小包袱裡面揣在懷裡對著陳母笑道。

    “我兒方才九歲,叫娘如何不擔心?”陳母垂淚道,想想這孩子也太苦,自小沒爹,六歲的時候便為這家開始幹活、奔走,只是想想,便叫人覺得心酸,旁人孩子這年紀雖說也開始幹活了,但也不至於如此將家裡的重活一肩承擔,陳默卻是六歲就自己往城裡去跑,為自己求醫。

    “沒事的,娘,不是還有里正阿翁他們在麼?”陳默不想惹自家娘親垂淚,接過娘親這些時日做好的女紅笑道:“這些是送給城裡的錦繡坊麼?”

    “嗯。”陳母點點頭,這些女紅往日裡都是托人去賣的,這次既然陳默要去,讓陳默送去就好,也省的麻煩別人。

    “娘親放心,日落之前必然歸來!”陳默細心地將那些女紅放好之後,才對著陳母笑道。

    “嗯,出門在外,多聽里正的話,遇事不可魯莽,我兒聰敏,卻也不可逞強,縣城與這鄉里之間不同,人心險惡,我兒不可妄信他人。”陳母囑咐道。

    陳默不覺得自己有多聰慧,他到現在的表現,都是那神仙給的,年幼的他,不太明白何為人心險惡,當下只是點頭卻並未聽進去。

    “時辰不早了,孩兒先去找阿翁了。”陳默對著母親躬身一禮後,轉身將一袋粟米背在背上,辭別了母親,往里正家的方向跑去。

    里正這邊找了一輛驢車,還集合了五六個都要去城裡的鄉民,都是健壯的獵戶,人人手中拎著一根叉子或是棍棒當做武器,聽說這幾年外面不太平,雖然這段路不遠,但偶爾也會遇到一些落單的山賊草寇。

    “阿翁,王叔、蔡叔……”陳默來的時候,眾人已經準備出行了,連忙上前跟眾人一一打過招呼。

    “還以為你小子要睡過了。”王叔的漢子嘿笑著伸手接過陳默背上的袋子,有些詫異道:“謔,這分量可不輕,有一石吧?”

    “差不多。”陳默點了點頭,他不太敢跟王叔對視,總覺得下一刻會被打。

    (漢代一石大概是二十七斤左右,計量單位不一樣,漢代一斤大概是現在的半斤重,我記得我小時候背過二十斤,也累,但能拿的動,常年做農活的孩子,力氣耐力應該比我那會兒更大些)

    “有些力氣,以後說不定能當個將軍!”王叔幫陳默將粟米的袋子放到車上,一邊笑道。

    “將軍哪是我們這等出身的人能當的?”一旁的蔡叔搖了搖頭,對著陳默道:“小糞郎,你也上車吧。”

    “諸位長輩都不坐,我如何能坐?”陳默搖了搖頭道。

    “你個稚童,怎能跟我們比?”王叔笑道:“快上車吧。”

    陳默態度卻非常堅決,他想要讓大家把自己當大人來看,而不是稚童,而且縣城他六歲就去過,不用大家憐憫。

    “讓他一起走吧,這孩子倔的很。”里正搖了搖頭道:“縣城他六歲就去過,能跑得動。”

    其他幾人見里正都說話了,也只能作罷。

    三十里的路,對於這個年代常年奔走的人來說,是在正常不過的了,但陳默一個還沒長全的稚童卻也能跟著大家一路走下來,不叫苦也不叫累,這叫眾人嘖嘖稱奇。

    夏丘縣以前是侯國,後來不知為何又降為縣,陳默以前聽娘親說些過往的故事,大概兩百年前吧,王莽篡權的時候曾將這裡改為歸思縣,後來又改回來,隸屬於臨淮郡。

    陳默也不知道當初為何要改名,不過過去的事情,跟他也沒多大關係,雖然六歲那年來過一次,不過當時忙亂,心急如焚,也沒時間去管這縣城有多好,如今看著那足有三人高的城牆,也是有些驚歎,這城牆可比柵欄看著雄偉多了。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2 00:22:19

第四章 聲音

    “快走吧!”王叔拍了拍陳默的肩膀笑道:“不過一座土城,你若見了郡城那用磚石築成的城牆,還不得嚇死?”

    “不一樣嗎?”陳默有些不太明白磚石城牆的含義,在他的世界觀裡,這夏丘縣的城牆已經是這世上最宏偉的建築了。

    “當然不一樣,聽說郡城的城牆足有五丈高,是這裡的兩倍。”一旁的蔡叔一臉淡定的道。

    “蔡叔也沒見過?”陳默敏銳的捕捉到話語中的關鍵字,相比起兇神惡煞的王叔,他更願意跟蔡叔說話。

    蔡叔臉一黑,拍了陳默一巴掌一臉不耐煩的道:“快走快走,要想日落之前回去,下午就得走。”

    “哦~”陳默被拍了一巴掌,不敢再問,只能悶悶不樂的往裡走。

    這年月,對於大多數百姓來說,一輩子去過最遠的地方,可能就是當地的縣城了。

    里正在城門口跟守城的門衛交了傳才進城。

    “那是什麼?”陳默有些好奇的看著里正,他當年也跑來過縣城,不過當時不記得有人跟他要這個。

    “傳,好像有很多級別,像我們這樣的,要去別的城池,進城的時候沒有這個人家不讓進,你要去其他城池的話,還得到縣城去辦,里正開的也沒用,反正很麻煩。”蔡叔一邊趕著驢車,一邊解釋道。

    陳默點點頭,卻看到里正偷偷地塞了兩枚五銖錢給那守門的侍衛,疑惑的看向蔡叔,其他人進城的時候可沒塞這個。

    “別亂看,也別亂問。”蔡叔不等他說話,已經瞪了他一眼道:“以後你會明白。”

    “哦~”陳默乖巧的點點頭,不再多問,跟著眾人一起趕著驢車進城,那守衛城門的將士沒有跟對其他人一樣搜索驢車,這大概就是那兩枚五銖錢的效果了吧?

    “二狗~”進了城之後,里正將陳默叫來。

    “阿翁有何吩咐?”陳默連忙跑過去。

    “你要賣糧,跟我們去的地方不一樣,就此分開,現在是巳時(9點到11點之間),我們申時初在這裡集合,粟米該在二百錢一石左右,不過今年各地大旱,糧價該有所上漲,或可賣至更高,不過坊市之中的糧商給的雖然價低,但那裡安全,最好還是去坊市賣,錦繡坊的刺繡收的價格還算不錯,你娘手藝不錯,自己拿來賣的話,這些大概有五百錢左右。”里正看著陳默道。

    “這麼貴?”陳默詫異的道。

    他記得每年自家娘親的刺繡最多也就給個百錢左右。

    里正點了點頭,沒有多話,其實陳母平時賣的也沒錯,人家到他們那邊去收,就是這個價。

    “去吧,記得申時初在這裡見我們。”里正揮了揮手道。

    “哦。”陳默點點頭,把糧袋背在背上,心事重重地走了。

    “讓他一個孩子這樣去,是不是太……”王叔看著陳默小小的背影,有些擔心道。

    “雖然還小,但也是陳家現在唯一的男人,有些事,他得自己經歷。”里正搖了搖頭道:“你去看著他,其他人跟我走。”

    ……

    陳默走在大街上,有些心事重重,往年裡都是縣城的人到各鄉、各裡來收購各種物資,比如糧食、刺繡等,沒什麼對比,自然不知道價錢,但如今突然知道原來這這些東西的價值遠遠高於那些每年過來收貨人給出的價格,這讓年幼的他心裡有些不好受。

    糧價倒是差不了太多,但娘親的刺繡價格就差了太多了,想到娘親每日在窗邊拖著孱弱的身體在那裡刺繡,一個月都未必能繡好一匹,到最後還要被那些人盤剝,心裡就說不出的難受。

    一路詢問,陳默想要找到收糧的地方。

    “小童,你要賣糧的話,何不直接送去驛館?賣給糧市沒有多少錢的。”一名老者看陳默樣子討喜,又有禮,主動將他叫過來,笑眯眯的道。

    “差很多麼?”陳默詫異的道。

    “以前差的倒是不多,但今年各地糧荒,糧價大漲,他們往外賣的話,一石粟米便要四百錢,但若是收的話,大概會跟往年一樣。”老者笑道。

    糧食買賣如果在正常年月,其實是不怎麼賺錢的,就是薄利多銷,但如果遇上荒年的話,對於糧商來說,那就能大賺一筆了。

    “多謝阿翁。”陳默連忙跟老者道謝,又問清了驛館的路之後,便要朝著驛館方向走去。

    “等等~”老者對著陳默招了招手道:“你這麼去,驛館不會理你,他們一般都是幾十石幾十石的收,你這點兒,人家不單獨收的。”

    “那該如何?”陳默好奇道。

    “笨吶,你就說是糧市送來的。”老者笑道。

    “騙人?”陳默皺眉道。

    “怎能叫騙?這叫變通!不然你怎能將糧賣給他們?”老者敲了敲陳默的腦袋笑道:“到時候啊,你就說是城西街的劉老介紹的,他們會信的。”

    “哦。”陳默似懂非懂的點點頭,背著糧袋按照老者的指示往那間驛館走去。

    “糧市那邊沒說今日要送糧啊?”一刻鐘後,城西驛館中,看店的夥計看著陳默皺眉道。

    “可是城西街的劉老說可以的。”陳默有些慌,一雙眼珠子忍不住亂轉,想到那劉老說的話,連忙道。

    “哦……”夥計的聲音有些怪,眯眼打量著陳默道:“是那老兒啊,行吧,把糧食放下吧。”

    “錢呢?”陳默放下糧食,看向那夥計,總覺得對方的表情有些詭異,但哪裡詭異又說不出來。

    “錢?”夥計聞言想笑,腦袋卻被人拍了一巴掌。

    “東家?”夥計本能的低頭,對著身後出現的男子道。

    “快去拿錢吧。”男子長的頗為正派,給人一種放心的感覺,此刻看了陳默一眼笑道:“小童,喝些水吧,這一石粟米,分量可不輕,你家長輩呢?”

    “正在那邊賣貨,一會兒便……”陳默本能的說道,只是說到一半突然覺得不對,自己現在不應該是從糧市過來的麼?當下閉嘴不說。

    男子只是笑了笑,讓陳默放鬆了幾分戒備,摸著陳默的腦袋笑道:“不妨事,如今已經收下,按照市價,現在一石粟米三百八十錢,不過我們這裡只能給你三百錢,畢竟我們也要賺錢的。”

    陳默心裡有些不願,卻也覺得對方說的有道理,而且三百錢,已經超出他的預期很多了,看了看旁邊的水碗,有些猶豫,他跑了一路,確實渴了,但又不好意思喝。

    男子似乎看出了陳默的猶豫,站起身來轉身去了後堂。

    陳默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沒忍住,伸手將水碗端起來喝了幾口。

    “宿主請注意,檢測到宿主飲下安眠性藥物,是否耗費一點氣運,將其清除?”就在陳默喝下水的瞬間,腦海中突然響起的聲音將沉默給嚇了一跳……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2 00:22:30

第五章 人心險惡

    “誰?”

    腦海中突然出現的聲音嚇了陳默一跳,他現在有些昏沉,在叫出聲的那一刻已經反應過來了,這是腦海中那神秘存在的聲音,不過從得到這神秘存在到現在,對方一共也只是說過三句話,所以陳默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怎麼了?”那夥計拎著個錢袋過來,看著陳默嘿笑道。

    “沒事!”陳默晃了晃腦袋,意識有些模糊,甚至眼前的人影都出現重影了,那碗水有問題!

    陳默看了水碗一眼,又看了看那夥計以及離開的男子的方向,雖然不明白對方為何要害自己,但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在心中默念了一聲救我之後,顫顫巍巍的伸手去接錢袋。

    “給你!”夥計故意將錢袋遞偏。

    陳默伸了兩次手方才將錢袋拿在手裡,此刻意識已經清醒,但為了迷惑對方,依舊做出快要昏迷的樣子,默默地打開錢袋,確定裡面都是五銖錢,用麻繩穿在一起,至於多少,已經顧不得去數了。

    用繩子把袋口栓緊之後,站起身來搖搖晃晃的往外走。

    “嘿,小童!”夥計見狀笑著往前走了兩步,想要抓住陳默,卻見陳默突然彷彿什麼事兒都沒有一般,嗖的躥了出去。

    夥計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拔腿便追。

    “王叔?”門外,陳默一頭撞進一個寬大的懷裡,猝不及防之下直接被反彈回來,一屁股坐在地上,抬頭看去,正是王叔,不由心中一鬆,王叔那兇神惡煞的臉,在這一刻卻是親切了好多。

    王叔點點頭,皺眉看向追出來的夥計,緊了緊手中的棍子瞪眼道:“幹什麼?”

    夥計有些遲疑,王叔是十里八鄉有名的獵戶,曾獵過惡虎,體格魁梧,再加上兇神惡煞的臉,此刻一瞪眼,自有一股兇氣,普通人看了都要腿軟,夥計哪敢再上前?

    “這小童偷錢!”那夥計眼珠一轉,破口道。

    “胡說,那是我賣米得來的,你們在水裡下了藥,想害我!”陳默此刻見王叔在身邊,心底膽氣大了不少,聲音也粗了不少。

    王叔聞言眉頭一皺,看向那夥計的目光凶了幾分。

    “有何證據?”夥計被王叔看的有些不自在,加上底虛,想要後退,卻見之前那男子出來,看著陳默微笑道:“小童,有些事可不能瞎說,否則若是見官的話……”

    “那碗水我只喝了兩口,你把剩下的喝了!”陳默看著男子咬牙切齒道,這人長得一副和善模樣,心思卻這般歹毒。

    男子聞言微微一滯。

    王叔看著男子,見他神色遲疑,已知如陳默所言,那水有問題,皺眉道:“要見官嗎?”

    男子看了看周圍漸漸聚攏過來看熱鬧的人群,臉上微笑不變道:“算了,小事而已,就當交個朋友了。”

    “那本來就是我的!”陳默咬牙道。

    “小機靈鬼!”男子看著陳默,搖頭道:“代我向劉老問好。”

    陳默還想說什麼,卻被王叔拉著離開了。

    “王叔,怎麼……”陳默心中還是有些不忿。

    “這裡是他們的地方,真的把事情鬧大,你我未必能占得便宜。”王叔歎了口氣道:“怎麼回事?不是讓你去糧市嗎?怎的跑來這裡?”

    陳默當下將之前劉老幫自己引薦,來這裡賣糧的事情說了一遍。

    王叔聽完沉默了片刻後道:“有些便宜,不能沾的,那劉老和他們是一夥的。”

    陳默聽得有些不解道:“王叔,他們為何要害我?”

    “也不是害你,把你弄昏了賣到其他地方去。”王叔歎了口氣道:“若是能遇上買主算是造化,若是賣不出去,這些人會把你的腿腳給敲斷,讓你沿街去乞討,幫他們賺錢。”

    陳默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這般直觀的體會到這世道的艱辛和險惡,那劉老看著面目慈善,男子看著也不像壞人,卻做這等傷天害理的勾當,反倒是王叔,長得兇神惡煞,卻是難得的好人。

    “為何不報官?”陳默有些不忿,一想到若非有自己腦海中那神秘存在幫忙,又有王叔恰好過來,自己可能就被賣到很遠的地方去,留下娘親一個孤苦無依,若自己真的丟了,娘親該如何活?

    一想到這裡,陳默就有些後怕,然後腳下絆了一下,栽了個跟頭。

    “有用的話,他們也不會這般倡狂了!”王叔伸手把他拽起來,搖頭歎息道。

    之前那男子最終沒有追究,周圍圍觀者越來越多,不想把事鬧大恐怕才是最重要的原因。

    陳默有些不懂,聽王叔的意思,怎麼感覺官府跟他們是一夥的?年幼的他無法明白這些道理,一時間卻也不知該如何表達,只能沉默的跟著王叔繼續往前走,不過似乎很倒楣,不是莫名其妙的滑倒,就是被路過的人不注意撞到。

    “以後賣糧,去糧市就行,這世道艱難,糧市雖然價錢低,但至少不會有這樣的危險,縣城不比鄉里,這裡人心複雜,而且這年月衙署也不怎麼管事。”王叔帶著陳默徑直到了錦繡坊,一匹刺繡換了五百錢之後,便往回走,一邊對著陳默說話,一邊不自覺的離他遠了些,這孩子自從出來以後,似乎變得很倒楣。

    “官府不是為了萬民做主麼?”陳默有些搞不懂,若他們不為百姓做主,有和沒有又有什麼區別?

    “道理上是這麼回事,但有時候世事不能拿道理來說事。”王叔摸著陳默的腦袋笑道:“這些東西跟你說你也不懂,以後自己慢慢去體會吧,拿了錢,現在想幹什麼?”

    “我想買幾隻雞仔,以後家裡養些雞,然後……”陳默想了想道:“買些肉,娘親已經很久沒吃過肉了。”

    “你這孩子,倒是孝順。”王叔笑道:“里正不是說你還想要條狗麼?正好你說的那些東西都在集市,我帶你去吧,鄭屠也在那邊。”

    “多謝王叔!”陳默對於之前的事情還有些心理陰影,此刻聽得王叔願意陪他一起去,頓時感覺心安了很多。

    “王叔,你是不是很厲害?”走在路上,陳默突然詢問道。

    “為何這般問?”王叔疑惑的看向陳默道。

    “剛才那人只是被你瞪了一眼便不敢動了。”陳默想到之前王叔只是瞪了那夥計一眼,那夥計便動也不敢動,有些神往。

    “他心底有鬼,這種人欺軟怕硬,你只要比他強勢,誰都能把他嚇住。”王叔不在意的道。

    “那您可以教我麼?”陳默問道。

    “教你什麼?”王叔看著陳默疑惑道。

    “武藝啊。”陳默這些天正想著學些什麼東西,之前還有些迷茫,但現在他想清楚了,一定要學些武藝,以後不被那些惡人欺負,還可以保護娘親。

    “我一個獵戶,哪懂什麼武藝?”王叔搖了搖頭,隨即看了陳默幾眼,思索道:“你若想學,我可教你,但你得能吃苦。”

    “我不怕吃苦!”陳默一挺胸道。

    王叔點點頭,這孩子是他們看著長大的,從小肯性子便堅韌,比別人家的孩童更懂事,這點他倒是不擔心,當下點頭道:“我平日裡要出去狩獵,回來若有閒暇便教你。”

    “多謝王叔!”陳默聞言大喜,連忙對著王叔一拜,卻被王叔拉住。

    “回去再說!”

    “好!”陳默喜滋滋的跟在王叔身後,兩人往集市方向走去。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2 00:22:44

第六章 鄭屠

    一斤羊肉要二十錢,一隻雞仔兩個錢。

    陳默掰著指頭計算著自己手裡的錢可以做什麼,賣糧賣了三百錢,刺繡賣了五百,八百錢看起來也不少了,但秋收以後,陳默還想再置辦幾畝地,一畝地如果花錢買的話,按照這邊的價錢,得兩千到三千錢,平日裡三不五時的還想買些雞卵來吃,肯定得省著點兒。

    最終陳默買了十個雞仔,花了二十個錢,剩下的肉和狗仔去鄭屠那裡,陳默有些猶豫,根據王叔所說,狗仔也分檔次的。

    一般拿來賣肉的狗仔三五個錢就行了,但如果好一些的,比如能養成獵犬的那種就比較貴了,一隻就得上百錢,根本不像里正說的那麼不值錢。

    但若是買普通犬的話,陳默又不太喜歡,王叔有一頭獵犬,一年前在山裡死了,但在那之前,陳默可是很喜歡的,當初陳默畏懼王叔但又愛往跟前湊,一大半原因就是那頭獵犬,當初得知獵犬戰死的消息後,陳默還傷心了好長一段時間。

    “王老弟,來啦~”陳默心中正糾結之際,耳朵突然如同被重錘給狠狠地錘了一計,抬頭看時,正看到一兇神惡煞的壯漢跟王叔打著招呼。

    “今日過來辦貨,順道過來看看。”王叔似乎跟對方很熟,打了聲招呼後,看向陳默道:“這位就是鄭屠,你叫他鄭叔便好。”

    鄭屠果然長得很凶,當看到鄭屠的那一瞬間,陳默突然明白了一句話: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

    不過經歷了之前的事情,陳默心中的畏懼不知怎的少了很多,或許長得兇惡之人,也未必就是壞人吧?就如王叔一般,當下乖乖的對著鄭屠躬身一禮道:“見過鄭叔。”

    “你何時有了孩兒?”鄭屠意外的看著王叔道。

    “這是鄉里的孩子,這次來城裡辦貨,里正擔心他,讓我跟著。”王叔笑道。

    “這稚童看著倒是乖巧。”鄭屠打量了陳默幾眼,眼緣倒是不錯,反正看著讓人心生親近,可能孩子都是這樣吧,尤其是一個不鬧騰的孩子。

    “鄭叔,我想買肉還有……”陳默咬了咬牙道:“我想買隻狗仔。”

    “肉好說,我這裡豬肉、狗肉羊肉都有,既然是王老弟帶來的,便算你便宜一些。”鄭屠咧嘴一笑,慘白的牙齒看著像一頭兇猛的野豬對著自己齜牙。

    “我想要三斤羊肉。”陳默猶豫了一下道,太多也吃不完,而且如今正是夏末,天氣炎熱,也放不下。

    “好說!”鄭屠拎起自己的剔骨刀,隨手一割,陳默只覺眼前有白芒閃了一下,一片肉已經落在了案板上。

    “好厲害!”陳默看著案板上的肉,一臉震驚,他都沒看到對方怎麼動的,肉已經割下來了,這要是落在人身上,哪還有命?

    “好眼光!”鄭屠哈哈笑道,這種話若是像王叔這樣的成年人來說,他或許只當是客套,但陳默這年紀的孩子說出來,那就相當受用了,當下也沒稱,直接找了塊皮把肉一包道:“送你了!”

    陳默沒太明白,接過肉,也不知道有沒有三斤,想了想,還是從錢袋裡面點出了六十錢放到案板上。

    “說是送你的,怎的還給錢?”鄭屠皺眉看向陳默。

    “我娘說……不可占別人的便宜。”陳默記得當初娘不是這麼說的,那句話聽起來很有氣勢,但陳默忘了,只能拿自己的話來說。

    “這小子,我越來越喜歡了。”鄭屠看向王叔,哈哈笑道:“你說你要狗仔?”

    “嗯。”陳默點點頭道。

    “走,我帶你去挑一隻!”鄭屠招來了自己的夥計,讓他幫忙看著屠檔,親自帶著兩人去挑狗仔。

    “小子,狗這東西很有靈性,如果決定要養,就別負了它,對它來說,這是一輩子的事。”

    鄭屠帶著兩人來到屠檔後面的院落裡,那裡有不少狗仔在鬧騰,見到人來也不怕生,還往上蹭,鄭屠打開幾個籠子,對兩人道:“去挑吧。”

    陳默聽著默默點頭,心中卻是有些腹誹,這話從一個殺狗的人嘴裡說出來,好像沒有什麼說服力,不過此時他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看著滿地歡騰的狗仔,各種顏色的都有,但長得卻都差不多,一時間也不知該怎麼選。

    “王叔?”陳默回頭,看向王叔。

    “我幫你挑吧,要什麼犬?”王叔笑道。

    “獵犬。”陳默有些心疼的攥著錢袋,但心中多少有些既然要養,就養一輩子的想法。

    王叔挑了一隻鬧騰的很歡的黑色小犬給陳默,通體烏黑,只有眼睛上方有兩道如同眉毛一般的白毛,眼睛靈動,十分可愛,反正陳默看著很喜歡。

    “鄭叔,這個多少錢?”陳默有些歡喜的抱在懷中,朝著鄭屠詢問道。

    “這個……”鄭屠看了看狗,又看了看陳默突然笑道:“你給十枚錢就行了,算是肉犬,不過品相不錯。”

    肉犬麼?

    陳默有些不願,但看著小犬的樣子,真的頗有眼緣,最終還是點了十枚錢給鄭屠,歡歡喜喜的背著雞籠,又把錢袋綁在腰上,狗兒抱在懷中跟鄭屠道別之後跟著王叔一起往回走。

    距離申時還有段時間,但他的事情已經做完了,原本還想著去找神仙,不過也不好要王叔陪自己一起去,就想著跟里正他們集合,能的話早點回去,他想要幫著狗兒還有雞仔做個窩,太晚的話怕沒時間。

    “王叔,這狗兒真的是肉狗?”離開屠檔之後,陳默最終還是有些不甘心的問道。

    “青州細狗,不錯的獵犬。”王叔看了一眼在陳默懷裡歡騰的狗仔,臉上難得露出笑容。

    “獵犬?”陳默怔住了:“那為何……”

    “送你的。”王叔歎了口氣道:“你也別回去,鄭兄面相雖惡,但人卻不錯,可惜……屠戶這一行折福,三個兒子早夭,又死了兩任妻子,後來心灰意懶,便不再娶了,不過卻極為喜愛如你這般的孩童,這狗兒也是真的想給你,否則以他的脾氣,不會這般的,你這小子,就長了一張騙人的臉。”

    “沒有!”陳默有些惱怒,自己明明很實誠的。

    “我是說臉討人喜歡。”王叔揉了揉陳默的腦袋笑道:“走吧,若你真的心有愧疚,以後來城裡的話,多去看看他便是,他喜歡小童,但如你這般願意跟他說話的,整個夏丘都沒有。”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2 00:22:53

第七章 山賊

    陳默的事情辦完了,但里正他們的事情還沒有,相比于陳默來說,里正他們不但要將帶來的皮貨賣出去,還要購買不少東西,錢這種東西,在鄉下用處其實不多,除了鹽巴、布匹還有一些器械等生活必需品之外,基本都能自給自足,就算有需求,只要不是災年,鄰里之間就能相互交換補齊。

    當然,前提是要有個好年景,如果遇上了災年那對於他們這樣的平頭百姓來說,那可就是滅頂之災。

    這些道理,陳默也只是聽說而已,他還沒有經歷過真正的災年,只聽說過災年恐怖,但從沒見識過,心中雖然有些羨慕這縣城的繁華,但要讓他選的話,還是願意在自己那小地方,至少有田地種,心裡面踏實。

    中午兩人在西街一處驛館吃了一頓,花了三十錢,陳默覺得王叔救了自己一命,這一頓無論如何都該自己請才對,有些心疼的把帳結了。

    三十個錢,如果放在莊裡的話,以現在的物價來說,夠他們母子吃上三天,現在卻只有一頓,陳默在心裡默默發誓,這輩子都不會再來驛館吃飯。

    王叔也沒攔著,尤其是看著陳默一臉肉疼卻還是堅持付帳的樣子,有些好笑,又有些莫名的感慨,一個懂事的孩子,很容易拉好感的。

    可惜,投錯了胎,若這孩子能投在哪個富貴人家的話,或許將來能有一番作為吧?

    “二狗。”看著陳默坐回來默默地喝著水,王叔突然問道:“有沒有想過以後要做什麼?”

    “以後?”陳默想了想道:“今年秋收以後,我想再盤上幾畝地,雇傭兩個佃農,養一些雞,然後……”

    “我說是將來,你再長大一些。”王叔笑著搖頭道。

    王叔雖然長得粗獷,但笑起來,卻莫名的會讓人有種安心的感覺。

    “將來麼?”陳默有些迷茫了,在他的認知中,將來……或許跟現在也差不了太多,最多再多盤一些地,這輩子,若能置下百畝良田的話,陳默覺得自己這一輩子就很厲害了,但總是會有些遺憾。

    猶豫了片刻後,陳默突然道:“我想讀書。”

    王叔聞言沉默了,讀書對於他們這樣出身的人來說,太奢侈了,在這年月,只要識字,就算不能當官,在衙署中做個吏,做個三老或是里正,就能活的不錯,如果有那運氣,當上一個縣令,那對於他們這樣的百姓來說,那絕對是祖宗庇佑,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他們這樣的出身,根本沒可能接觸書籍,而且就算給你一卷書冊,那還得有人教啊?

    士人那可是上等人,可不是有錢就能請到的,而且士人對門第看的很重,平頭百姓,拿什麼讓人家教?糞郎的名聲?

    王叔看著陳默有些發光的眼睛,心中莫名的有些發堵,對於他們這樣的人來說,可能一輩子都跟讀書無緣了。

    “很難麼?”陳默見王叔不說話,忍不住問道。

    何止是很難,基本沒可能。

    王叔苦笑著點點頭,他不知道該怎樣跟這孩子說,見陳默還要追問,連忙轉開話題道:“那你為何又要習武?”

    陳默撓了撓腦袋,他不知道該怎樣解釋神明的存在,自己學東西會很快:“我想過讀書會很難,不過若能練得一身武藝,他日為國建功的話,或許會很容易一些。”

    這倒是條路子,不過同樣坎坷。

    王叔聞言點點頭,他也不想打擊陳默的積極性,詢問道:“如此說來,你準備參軍?這條路可不好走。”

    在王叔看來這條路其實也是希望渺茫,不說如今大漢徵兵十分嚴苛,就算參軍了,大漢十萬大軍,最後真的能夠出人頭地的又有幾個?

    “還沒想好,我得問問娘親的意思,不過這個不急,我問過阿翁,如今大漢徵兵要十三歲才能,還有四年的時間。”陳默笑道。

    也是。

    王叔點點頭,沒再多說什麼,在他看來,這或許是小孩子一時心動,等年紀再大一些,生存的壓迫,或許會讓他看清現實,消除這些不切實際的幻想,老老實實種地,經營一輩子,為後輩置辦些田產,再過三代,或許就有讀書的機會了。

    未時末,里正帶著蔡叔他們四人拉著驢車回來了,陳默終究還是小孩心性,之前那些沉悶一掃而空,歡快的迎了上去。

    驢車裡的東西,感覺比來時還多。

    “都辦好了?”里正摸了摸陳默的頭。

    “嗯,多虧了王叔。”陳默其實想把之前的事情說一說的,他覺得那時候的王叔很帥,但王叔沒讓他說,雖然不知道為什麼。

    “那便好。”里正點了點頭,招呼眾人趕著驢車往城外走。

    回家的路上,陳默感覺眾人的精神繃的有些緊,完全沒有來時那般輕鬆,這讓陳默很疑惑,但究竟為什麼,這樣的氣氛下,陳默也不敢開口,那感覺,好像自己一開口天都會塌下來一樣。

    “王叔,這路是不是走錯了?”陳默湊到王叔身邊,伸手戳了戳王叔,他記得路,不會繞到山這邊的。

    “沒錯,還有些事情要辦。”王叔搖了搖頭,低聲道:“一會兒不管遇上什麼,都別出聲,看著就好。”

    “哦~”陳默有些懵懂的點了點頭,感覺王叔的意思,是不是說一會兒會發生什麼事情?

    夏丘這邊距離淮水近,水道縱橫,山少,但還是有一些的,他們在路上遇上了一行人,只有四個,但每一個都很兇悍,而且給陳默的感覺,像極了當初里正家裡那頭狗跟他還沒混熟時的樣子,又好像沒認識之前的王叔和鄭屠。

    “東西帶來了?”一名膚色黝黑的漢子瞥了一眼陳默道:“怎的還帶個稚童?”

    “正好他也要過來,這孩子懂事,以後說不定要讓他來走這條路。”里正看了看周圍,隨後對蔡叔揮了揮手。

    蔡叔和另外三位鄉勇從車上卸下來幾個袋子,送到對方面前。

    “東西都在這了,看看。”

    雙方似乎是在交易,陳默不明白為什麼不去城裡,他偷偷地看了幾眼,袋子裡不但有肉食、鹽巴,甚至還有幾口刀。

    一直到交易完成,離開之後,陳默明顯感覺所有人都鬆了口氣,氣氛也不像開始那樣壓抑,這時候才湊到王叔身邊悄悄問道:“王叔,那些是什麼人?”

    王叔沉默了半晌之後方才開口:“山賊!這事兒,別和你娘說,否則以後你就別想著跟我們出來了。”

    這兩個字,讓陳默一路上腦袋都感覺懵懵的,一直到回到裡中,依舊感覺腿有些抖……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2 00:23:06

第八章 匪類

    “我兒為何自回來後便悶悶不樂?”陳母看著自己的兒子,從回來之後就一副心事重重地樣子,這讓陳母很擔心。

    “沒什麼,只是有些事情想不明白。”陳默搖了搖頭,在自己沒想明白之前,他暫時不想把這件事情告訴母親。

    “哦?”陳母聞言看向自己的兒子,微笑道:“不如說與為娘聽,可是這次在城中發生了什麼事兒?”

    “嗯,算是。”陳默點點頭道:“娘,你聽過官匪勾結麼?”

    “自然聽過。”陳母點點頭。

    “官不是該為百姓做事麼?為何要與為禍百姓的匪類勾結?”陳默詢問道。

    “原因有很多。”陳母並沒有如同哄孩子一般,她知道自己這個兒子比旁人的孩子多了很多擔子,也比旁人的孩子更懂事,有些事,既然他在思考,那肯定是遇上類似的問題了,仔細想了想道:“不過大致分為三種。”

    “哦?”陳默連忙坐直了身子,看著自己的母親。

    “第一種,無非為利,官員為賊匪提供一些便利,而賊匪劫掠的錢財會給官員一部分,這是最簡單,但也是最為人所不齒的一種。”

    陳默點點頭,這也是陳默一直以來的認知,但這並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但這種也最為複雜和常見。”陳母似乎想到了什麼往事,悠悠歎道:“雖為人所不齒,但多數人卻都在做,區別也只在於有的人做的隱秘,而有的人卻做的太過明顯。”

    年幼的陳默無法理解,陳母也沒有多做解釋,很多東西,沒有真正遇到之前,很難真的有認知,他希望自己兒子一輩子也別遇到這種事。

    “至於第二種,或者可說是一種妥協。”陳母笑道:“那些落草為寇的賊匪,很難清除的。”

    “這是為何?”陳默不解道。

    “這世上的賊匪分三類,一類居無定所,所過之處如蝗蟲過境,燒殺搶掠,無惡不作,這一種,也是官府傾力剿滅的物件;第二類則是山賊,他們嘯聚山林,有著自己的地方,雖然也劫掠,但不會如流寇那般嗜殺成性,甚至有時候還會幫助周圍的百姓,這些山賊危害不大,而且有地利之便,官軍若來清繳,則散於四野,但官軍若走,就會重新聚集,一般縣城並沒有獨力剿匪之力,但若聚集重兵,耗糧耗人,而且未必能夠清繳,因此只要這些人做的不過分,衙署便會不聞不問,這便是妥協了。”

    “這種山賊,有時候還會跟各地鄉里做些交易。”末了,陳母笑道:“至於第三種官匪勾結,便是養匪自重,向朝廷討要軍糧兵馬,這個我兒暫時不必太清楚,一般是遇不到的。”

    陳默點了點頭,里正他們遇到的山賊應該就是這第二類,心中不知為何鬆了口氣,畢竟衙署都沒辦法,里正跟他們做交易也不算是壞人了。

    “娘,你之前說的賊匪三類,還有一類是什麼?”陳默解開了心結,看向母親好奇的問道。

    “這種一般也不叫賊匪,他們藏於民間,甚至跟衙署有很深的關係,平日裡看著向正經商販,但私下裡卻是做些惡事,如略賣人口、販賣私鹽、兵器。”陳母說到這裡,心情也有些沉重。

    “何為略賣人口?”陳默詢問道,他感覺這個跟自己在縣城的遭遇有關。

    “我朝律法其實是允許買賣人口的,每到災年,一些過不下去的人家會賣兒賣女,這般賣法,一般得到官府認可,可稱為和賣,不過畢竟災年不是每年都發生,也不是每地都發生,但人口買賣卻是頗有利潤,也因此,會有人暗中威逼利誘,便叫略賣,更有的會直接強綁,這個便叫掠賣,這略和掠有些不同,但其意相仿,皆違背律法。”

    “娘,你懂得真多。”陳默有些驚歎道。

    陳母聞言只是笑了笑,陳家再落魄,也算是半個士人,再說活了半輩子了,自然比陳默這懵懂稚童懂得多。

    “娘,我記得你曾說過,我們陳家也是士人?”陳默突然問道。

    “曾經是。”陳母聞言,歎了口氣,他們和合浦陳家有血緣關係,這個關係,隔著其實也不算遠,算起來只有兩代,但這兩代的距離,卻遠到到了陳默這一帶,幾乎不可能再有往來了。

    “那娘識字麼?”陳默目光突然有些發亮。

    “識得一些。”陳母點了點頭道:“我兒想學?”

    “嗯。”陳默連忙點點頭,讀書識字是一件很神聖的事情,陳默一直想學,只是以前光是維持生計便已困難,幼小的肩膀要擔起母子的生計,沒有精力同時年幼的他也並不明白讀書究竟神聖在何處。

    但隨著見識的增加,內心對於讀書的渴望在不斷提升,同時家裡的情況也越來越好,在見識了外面世界的美好,同時又知道陳家過往的輝煌之後,陳默自然不甘於庸碌一生,所以這個時候的陳默,更渴望學到更多,更能看清這個世界。

    “你爹教過娘一些,不過娘所學不多。”陳母不知想到了什麼,歎了口氣道:“我兒若想學,娘便教你。”

    “多謝娘!”陳默聞言大喜。

    “你這孩子……”陳母笑著搖了搖頭道:“明日辰時之前,為娘教你一句,你只需將這一句記牢、寫會便可。”

    “是!”陳默興奮地點了點頭。

    這一夜,陳默沒有睡著,想到明天不但可以跟母親學到學問,還能跟王叔學到武藝,陳默便滿心興奮,一夜輾轉反側,直到深夜方才入眠……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2 00:23:15

第九章 學藝

    沒能見到傳說中的神仙,多少讓陳默有些失落,不過母親能夠教自己認字對於陳默來說,比見神仙吸引力更大,畢竟神仙的話,自己腦袋裡有一個,雖然不知道具體是不是,但想來那些神仙也跟自己一樣,有這種異于常人的能力吧,說不定自己以後也能當個神仙。

    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

    田地裡,陳默一邊打理著莊稼,一邊在心中默念著母親教自己的東西,歇下來的時候會用樹枝在地上歪歪扭扭的將這些字寫下來,他的記憶力不錯,這些都是早上娘親用樹枝在地上寫,然後教他的,形狀被他記下來了,但真的寫出來時,感覺會很彆扭,沒有母親寫的漂亮。

    “糞郎,在幹什麼呢?”一名年歲比陳默大一些的少年扛著鋤頭來到陳默身邊,看著地上那些歪七扭八的字問道。

    “寫字!”陳默感覺有些飄,畢竟他可能是裡中唯一一個認字的少年郎了,當然,也就認得這些。

    “好醜!”少年看著地上歪七扭八的字,撇了撇嘴,不屑道:“你有功夫琢磨這些,不如幫俺家地裡也弄些肥。”

    “給錢。”陳默看向對方,雙目有些放光,現在他正缺錢呢。

    “就澆些糞,還要錢?”少年不滿的道。

    “那你自己去。”陳默有些失望,其實幫人施肥澆田然後賺錢的想法他一直都有,可惜沒人請他。

    “小氣!”少年有些不滿,如果都能做的話,他也不會來找陳默了,事實上以前也有人學著陳默這樣改良糞肥,結果地裡的莊稼給燒死了不少,後來就沒人再試了,但問陳默幫忙,陳默死要錢,這多少跟陳默糞郎的名聲有些關係。

    “你雇佃農也得給錢吧?”陳默不滿了:“大郎,不是我說你,這佃農你要給錢還給糧,但種出來的莊稼未必多,但雇我的話,能讓你家莊稼長勢更好,收成也更多,而我收的錢還不到你雇傭一個佃農的一成。”

    他不明白,這麼簡單的帳怎麼就這麼多人不會算呢?

    “練你的字吧。”少年也不惱怒,大家都習慣了,只是終究還是心理有疙瘩,憤憤的走了。

    陳默繼續練字,腦子裡回想著母親寫字的姿勢,不過最終寫出來的字也差強人意,至少陳默看著跟母親的字沒法比。

    中午的時候吃了些帶來的飯食,繼續給地裡除草,不過心裡面陳默還是有些耿耿於懷,覺得大家都不理解自己。

    傍晚,陳默回到家裡,已經熟悉了新環境的小犬正在院子裡追著幾隻雞仔亂跑,陳默嚇了一跳,連忙過去將瑟瑟發抖的小雞仔救下來。

    “不准欺負它們!”敲了敲小犬的腦袋,陳默板著臉道。

    小犬卻是不住地往陳默懷裡竄,不一會兒陳默就有些板不住了,最後索性放棄,咯咯咯的跟小犬玩兒在一起。

    “默兒~”陳母出現在門口,看著陳默道:“不是說要去你王叔那裡學藝麼?做人不可失信!”

    陳默這才想起這茬,連忙點點頭,把小犬放在地上,急匆匆的往王叔家跑去,臨走時,陳母還讓陳默提了幾顆雞卵過去,算是拜師禮。

    “今日跟武家大郎吵了?”王叔也是剛剛回來,獵戶有時候會連著好幾天在山中狩獵,畢竟跟種地不同,獵戶的收成得看運氣。

    “也沒有,他讓我幫他家地裡面施肥,我跟他要錢,結果他就惱了。”陳默有時候也不太想跟這些人打交道,明明跟自己差不多大甚至比自己還大,但總是那般幼稚,這天底下哪有白幫人幹活的道理?

    王叔歎了口氣,對這件事沒有評價,陳默懂事的早,不過有時候,卻少了幾分人情味,算計的太精,王叔也說不出這事是好是壞,從屋裡找了根短棒遞給陳默道:“你想學什麼?”

    “武藝啊。”陳默疑惑的看著王叔,這還用問嗎?

    “武藝也分很多種的,斧鉞鉤叉刀槍劍戟弓,你想學哪樣?”王叔問道。

    陳默驚歎道:“這些王叔都會麼?”

    “……”王叔沉默了半晌後搖頭道:“不會,我們獵戶,一般配刀、叉以及弓箭,不過刀很貴,一般是配不起的,我們這裡的獵戶,多是用叉以及棍。”

    感覺上跟刀槍劍戟差了很多,不過陳默也不好直接表現出來,對他來說,有的學就不錯了,想了想道:“那王叔可否叫我棍法還有箭術?”

    沒辦法,王叔直接扔了根棍子過來,目的已經很明顯了,問這些也就只是問問,肯定沒想真的教,這點察言觀色的本事,陳默還是有的。

    “棍相對來說簡單,我今日教你站樁,只要按照我的教法,每日站樁一刻鐘便可,等他日你打熬出了力氣,再教你如何用。”王叔點了點頭,現在的陳默年齡尚小,教太多對身體沒好處,站樁是最基本的,但也是最難的,毅力很重要,王叔雖然答應了陳默教他,但如果陳默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進度,只是站樁這一項,就能讓陳默自己打消這個念頭。

    雖然不明白棍術跟站樁有什麼關係,但陳默還是點頭答應一聲,認真的看著王叔做了一個站樁的動作,似乎並不難。

    陳默有些疑惑,但還是學著王叔的樣子做出了站樁的動作。

    “腰下沉,力氣要用在這裡。”王叔開始幫陳默矯正姿勢。

    “王叔,這樣……好彆扭!”被調整過之後,陳默只覺一陣難受,原本還能站的很輕鬆,但被調整過後,陳默感覺自己的腿開始打顫了。

    “那就站到習慣為止,站樁是所有武藝的根基,這一關若是過不了,你學什麼都是花架子。”王叔看了陳默一眼道。

    “哦~”陳默聞言只能咬牙苦撐,幼小的身軀在夕陽下不斷地抖動著。

    至少毅力不錯。

    王叔看了片刻後,心中點了點頭,這東西第一次很少有人能撐過一刻的,至少說明陳默的體質還有毅力都不錯,不過能否每日堅持才是最關鍵的。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2 00:23:26

第十章 黑子

    第一天的武藝學習並沒有像陳默想的那樣學了很多厲害的武藝,只是一個站樁,這讓他心中多少有些遺憾,畢竟少年心性,對於成為一個能夠縱橫疆場的不敗將軍還是很有憧憬的,但現實卻是枯燥的讓人不住地生出放棄的念頭。

    尤其是在堅持了一刻鐘之後,回家的時候,陳默感覺自己的雙腿一直在打擺子,一點外力都可能直接讓他倒地。

    陳母看著陳默這樣子有些心疼,晚上加了一頓,看著兒子狼吞虎嚥的吃著粟米飯,陳母又是開心,又是心疼。

    傍晚的時候,陳默按照慣例喚出那虛無的存在進行參拜,不過卻發現與之前有些不同。

    姓名:陳默

    命數:10(正常人的初始命數,天災人禍會削減命數,地位的提升可以增長命數)

    氣運:10(正常人的最低氣運,若氣運低於最低值,人的運氣會不斷變差)

    擁有金錢:五銖錢813枚

    生活類技能:耕作lv7,糞肥製作lv6強記lv1,書法lv1,鍛體lv1

    戰鬥技能:無

    統帥類技能:無

    氣運恢復到十讓陳默很開心,從縣城回來之後,雖然沒遇到大事,但不是磕著就是絆倒要不就是踩到屎尿,總之心情很不爽快,昨天看的時候,氣運是9,今天恢復到10,而且今天一天也確實沒遇到什麼倒楣事,這讓陳默心中鬆了口氣。

    多了三個技能,這代表著自己離自己的目標又近了一步,至於他的目標是什麼,其實陳默自己也說不出來,大概方向就是出人頭地,在見識過縣城的繁華還有世道的險惡之後,這個念頭更加堅定,他不想一輩子當個糞郎,他要振興自己這一支,要讓母親過上好日子。

    如何做,陳默不知道,但腦海中這神秘的存在給他指明了方向,那就是變強,不斷變強,等自己強大到一定程度的時候,他所欠缺的就只是一個機遇了,但在此之前,他必須有能夠抓住機遇的能力。

    腦海中神秘存在給出的新技能算是給陳默指明了方向,次日一早,在醒來之後就纏著母親教他論語的第二段,雖然第一段的一些東西他並不是太明白,但昨天一天的反復記憶和書寫,早已經被他死死的記在腦子裡。

    這年代的教育,一般不會強行讓人理解,只要求記住,然後以後去慢慢體會和理解,陳母當年就是這麼學的,所以對於自己兒子的要求,在考教過陳默確實記得很牢之後,便開始第二段。

    “娘,我的字是不是很醜?”陳默照著母親的字跡自己畫了一遍,見母親看的仔細,有些羞赧道。

    “不會,學問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世間的任何事都是如此,沒有人能夠一開始就做到很好,我兒昨日只是看了一遍,便能將字寫對,已是難得,娘親記得當年你父親教為娘寫字時,還不如我兒。”陳母微笑著搖頭道。

    小黑犬已經起來了,昨天陳母幫它搭了個臨時小窩,更好的準備等陳默空閒下來再搭,不過小傢伙對於自己的新居顯然很滿意,此刻見陳默在寫字,撒開四肢歡快的繞著樹枝撒歡,不時滾在地上翻起肚皮。

    陳默抽空用樹枝捅了捅它,小傢伙立刻沖到陳默腳邊撕咬。

    “娘,我見大家的狗都有名字,不如我們也給它起一個吧?”陳默笑道。

    “好啊。”陳母點點頭。

    “我叫陳默,它就叫陳黑如何?”陳默有些興奮道。

    “哪有給狗起姓的。”陳母搖了搖頭:“就叫黑子吧。”

    黑子?

    陳默有些不滿,總覺得少了幾分文氣,不符合自己的身份,畢竟自己現在也算是讀書人了,能識字,自己的狗也該跟別人家的不一樣吧?

    “少了幾分文雅!”陳默學著吳帳房的模樣摸索著下巴,只可惜沒有吳帳房那綹山羊鬚,文縐縐的道。

    “去種地,一條狗的名字要如何文雅?”陳母被陳默這副樣子逗笑了,拍了他一巴掌笑駡道。

    “哦~”陳默怏怏不樂的答應一聲,有氣無力的背著自己的小背簍,扛著小鋤頭往外跑,對於不能給自家狗子加個姓的問題始終耿耿於懷。

    看著自己兒子的背影,陳母臉上的笑容漸漸變得有些發酸,這孩子已經有多久沒有這樣小孩子才會有的情緒?

    “嗷嗷~”小黑子跟著陳默一直跑到門口,看著陳默的身影離開,一直叫喚個不停,一直到陳默的背影消失,才怏怏不樂的回到自己的狗窩,默默地趴在狗窩裡,一雙綠豆大的小眼睛看著門口的方向,連周圍的雞仔開始散步都沒理會。

    “這狗兒倒是通些人性。”陳母低頭看了那狗兒一眼,將一隻破碗當做食盆擺在狗兒嘴邊,倒了些粥給它吃,幾隻小雞仔似乎忘了昨日被狗仔支配的恐懼,邁動著雞爪跑到狗窩邊,探頭探腦的啄著碗裡的粥。

    黑子看了一眼門口,又看了看這些雞仔,默默地用爪子扒拉著破碗到自己窩裡,屁股對著雞仔,趴在狗窩裡開吃。

    “嘰嘰嘰~”小雞仔不滿的撲騰著翅膀想要跟進去,繼續跟黑子搶食,結果被不耐煩地黑子追著滿院跑。

    原本寂靜的農家小院兒裡,多了幾分生氣,陳母的心情也似乎暢快了很多。

    陳默從以前就發現,自己的體力似乎特別充沛,甭管前一天有多累,但第二天起來以後疲勞就會消除的一乾二淨。

    昨日站樁的時候,陳默雙腿明顯已經扛不住了,但今天起來,卻跟沒事人一般,在幹完農活之後,陳默左右無事,一邊站樁,一邊拿著樹枝把今天學到的一段在地上反復練習。

    雖然有了昨天的經驗,但今天還是只堅持了一刻鐘就撐不住了,無力的坐在地上,拿來母親給自己準備的漿水吃起來,他想看看晚上回去以後還能不能再練一刻鐘。

    可惜,今日王叔跟蔡叔他們進山狩獵,沒有回來,陳默只能回自己家中去練,黑子早就趴在門口,見到陳默歡快的沖上來,搖著尾巴在陳默腳邊轉圈兒,哪怕是陳默站樁的時候,也是趴在陳默腳邊不願離開,幾隻小雞仔悠閒地在院子裡散步,只要靠近一些,就會被黑子驅趕,半步都不讓靠近。

    “默兒,該吃飯了。”陳母從屋裡出來,對著陳默喊道。

    “再等等,還差點!”陳默看了一眼天邊的太陽道。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2 00:23:37

第十一章 蒼天已死

    鍛體提升了麼?

    田壟間,正在練樁的陳默突然感覺腦海中多了許多資訊,身體也暖洋洋的如同浸泡在溫水中一般,臉上閃過一抹喜色,距離他開始跟著王叔站樁已經過去半個月的時間了,腦海中的神明終於有了反應,自己的堅持終於有了回報?

    身體的疲憊在那股溫暖過後一掃而空,陳默準備再站一會兒,或許這次可以將站樁的時間延長到半個時辰也說不定,按照王叔所說,若自己能夠堅持半個時辰,就可以開始教自己棍法了。

    “糞郎,怎麼還在這兒站著?”大郎飛快的從身邊掠過,同時不忘回頭提醒道:“太平教的神仙來了,還不快去看看!”

    “神仙怎麼會來我們這兒?”陳默聞言猶豫了一下,終究放棄了繼續站樁練字,跟著大郎一起跑,同時詢問道。

    在陳默心中,神仙那都是高高在上的,縣城才是人家該待的地方,怎會跑來這莊裡面。

    “聽說是來傳教的,不太清楚。”大郎已經有些喘了,不耐煩地道。

    傳教?傳授仙法麼?

    陳默不太明白,心中多少有些期待起來,不知道自己腦海中這位神明能否在學習仙法之上,如果可以的話,那豈非是說,自己也有機會得道成仙?只是想想,陳默就覺得有些激動。

    從田裡回到裡中,大概跑了一刻鐘,一大群人已經圍在里口的一塊空地上,平日裡沒什麼人的地方,今天整個莊裡六十多戶幾乎都到了。

    “蔡叔,看見我娘了麼?”陳默找了半天,沒看到自己娘親的身影,有些疑惑的來到蔡叔身邊詢問道。

    “你娘說還要照看家裡,給你準備晚食,就不來了。”蔡叔搖了搖頭,拉著陳默坐在地上道:“來,坐這兒。”

    陳默其實是想回去將娘親一起帶來聽聽,說不定學些仙法就能將娘親的病根給徹底治好,但眼看著已經開壇了,陳默也不想離開,只能跟蔡叔一起坐下來,看著幾名一身道袍的人在那裡開壇做法,揮舞著木劍,嘴裡說著一些聽不太懂的話。

    “蔡叔,這些人也是神仙?”陳默看了片刻後,低頭跟蔡叔詢問道,怎麼感覺這些人比鄭屠還像個屠夫?這跟想像中仙風道骨的神仙形象簡直是背道而馳啊。

    “人怎能憑樣貌來判斷?”蔡叔聞言搖了搖頭道。

    陳默想了想鄭屠、王叔,還有城裡驛館的那男子和那個叫劉老的老叟,心中不禁認同的點點頭,長得好看的,未必就是好人,長得兇惡的,反倒多是好人,當下也不去糾結長相問題,開始聽著這些神仙說仙法。

    “天道本該至公,然這世間為何會出現種種不公?那些世家豪族,出生便可錦衣玉食,可以讀書,但我們卻要歷經萬難,終其一生卻都無法擁有其萬一,這卻是為何?”那身穿道袍的人並沒有教授什麼仙術,而是開始洋洋灑灑的說些大道理。

    不少人聞言頻頻點頭,的確,這個世道,人和人之間的差距太大了,若是不去外面,只在這一畝三分地或許感受不到,但若是去過城裡的人,多少能夠感受到那股差距,有的人生來富貴,但大多數人卻跟他們一般,需要兢兢業業的種地,忙碌一年,卻僅能維持生計,遇到個小災小病,可能直接就讓一家子徹底完蛋。

    陳默覺得有些不對,但又好像很有道理,一時間也說不清楚。

    “因為蒼天已死!”那道人看著眾人的情緒被調動起來,猛然提高了聲音,朗聲道:“因為蒼天已死,所以有人為富不仁,因為蒼天已死,所以天下災難不斷,因為蒼天已死,所以那些世家豪族可以坐擁萬頃良田,無需勞作便可擁有數不盡的糧食、肉還有財富,而我等可能因為沒有吃食,而餓死、凍死在冬天!”

    蒼天已死?陳默怔怔的看著那慷慨激昂的道人,忍不住看了看天,這蒼天……也會死麼?

    如果蒼天死了,那人還能活?

    另外天是怎麼死的?

    “天生萬物養人,這萬物本該歸屬於所有人,但卻被少數人斂為己用,而多數人,卻要為存活而掙扎,為何?”‘神仙’的聲音越發的亢奮,陳默感覺自己似乎也有些亢奮。

    “這天生萬物,本該公平分配給所有人,但如今卻被那些無德之人佔據了大半,而漠視眾生生死,是以天降災禍以懲戒不仁、無德之人,正是警示世人……”

    天又活了?

    陳默看了看四周一臉亢奮的鄉民,覺得自己關注的點是不是有問題,但對方之前明明說蒼天已死,既然死了,怎麼還能再出來降下災禍懲戒?

    不過看周圍的人似乎並沒有在意這一點,陳默覺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畢竟這些長輩們都沒有反應,自己或許沒有領會到其中真正的意思吧。

    按下心中的疑惑,陳默開始繼續虛心聽講,只是實在無法和周圍的人那樣產生亢奮的共鳴感,甚至有些小失望,似乎這些‘神仙’並沒有想像中的那般厲害,那祭壇除了一開始拿來祭拜之外,更像個裝飾品,究竟是拿來幹什麼用的?陳默不知道。

    下午的時光就在這些‘神仙’慷慨激昂的演講中渡過,到最後,陳默也沒見到任何仙術,這讓他很失望,倒是最後派發符水的時候,陳默有些興奮地端著自己空了的食罐過去,看著那些‘神仙’神神叨叨的念了一頓咒語,又用雞血寫了一張符紙燒掉,將灰扔進食罐裡……

    這東西真的能治病?

    陳默突然生出了極度的懷疑,只是看著周圍的鄉民們一臉歡天喜地的端著各自的器具離開,陳默也將信將疑的帶著這些神水回到家中。

    “默兒,這是何物?”看著陳默給自己倒出來的水,陳母疑惑道。

    “那些仙師賜下的符水,說是能夠包治百病,娘親,這世上真的有包治百病的東西?”見過符水製作過程的陳默對符水的功效有些懷疑。

    “或許有吧。”陳母端著水碗,有些猶豫,但看著兒子一臉期待的表情,還是將那碗符水給喝了下去。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2 00:23:48

第十二章 新技能

    “娘,有感覺麼?”陳默關心的看著母親。

    陳母臉上的笑容維持的有些勉強,嘴角還有符紙灰燼的殘渣,這符水顯然並不好喝,至於感覺,至少陳母除了難受和噁心之外,並沒有其他多餘的感覺,只是看著兒子關切的目光,陳母也不忍讓他受到打擊,只能勉強的點點頭。

    “快些去吃食吧。”陳母擺了擺手,對著陳默道。

    “哦~”陳默點點頭,快步走到案邊,端起自己的小碗,抬頭看向母親道:“娘,你的呢?”

    “娘已經吃過了。”陳母笑道。

    “等今年秋收之後,我們會有更多的糧食,等雞仔長大了,讓娘天天吃雞卵!”陳默小臉上帶著開心的笑容對著母親道。

    “好啊,娘等著那天。”陳母坐在陳默身邊,詢問道:“我兒今日聽那太平道講道有何感受?”

    陳默聞言沉默了一下,思索道:“雖說大家都覺得對,但孩兒覺得有些道理不太對。”

    這話若是外人來問,陳默是不好直說的,但母親問的話,陳默將心中很多不解說出來:“太平道提倡人人平等,財富也該平分,這道理應該是對的,但不說那些大家族,單是我家來說,孩兒這些年辛辛苦苦,每日奔忙,方才有了些家底,我們這裡肯定有人家不如我們,若讓我們將家中的糧食拿出來與他們平分,這卻為何?”

    陳默心中對太平道神仙最抵觸的一點就在這裡,看似人人平等,但憑什麼自己努力得來的糧食要跟別人分?

    或許是從小過慣了苦日子的關係,陳默對於這旁人嘴裡的蠅頭小利看得很重,讓他幫忙施肥,他都要錢,更別說毫無理由的將自己的財富給分出去了,自己不偷不搶,憑自己努力好不容易讓家境有些改善了,為何要跟別人平分?

    陳母聞言,默默地點了點頭道:“我兒心中有自己的計較是好事,有時候多數人覺得對的,未必就真的是對的,不過這些疑惑可以與為娘說,但我兒切記莫要與旁人說,更別公然與那太平教起了衝突。”

    “這是為何?”陳默不解,他只是擔心自己是錯的,既然母親覺得自己沒有錯,為何又不讓自己說?如果說了的話,或許會防止更多人受騙吧?

    “因為真話有時候大多數人其實並不想聽。”陳母看著兒子歎息道:“我兒無需多問,記住娘的話便是,以後等你經歷的多了,也就明白了,快些吃吧。”

    陳默點點頭,端起小碗小口的吃起來,腦子裡卻是不斷地思索著母親的話,只是有些話,沒經歷過,沒有一定的知識和閱歷,單靠想是想不通的。

    吃完了晚飯,陳默將碗筷刷洗過後,又在院子裡和黑子玩耍了半天,才在母親的催促下去休息。

    按照慣例,陳默將‘神明’召喚出來虔誠的進行跪拜,不過神明給的資訊中,又多了些東西。

    蠱惑:lv1

    陳默茫然的看著多出來的資訊,這兩個字該怎麼讀?什麼意思?

    不過這種事也不是第一次了,以後有機會總能認得的,總之自己似乎又多了一樣能力,雖然不是自己最期待的仙術,但多一分能力,對自己來說也不是壞事。

    在一陣興奮過後,最終還是抵不過困意,沉沉的睡過去……

    次日一早,陳默照常醒來,依舊如往日一般跟母親學論語,半個月過去,他的字比一開始漂亮了一些,雖然那書法技能後面的數字沒有變,但寫出來的字,也不至於被人看了一眼就不想再看第二遍的地步。

    “嗷嗷~”

    黑子已經習慣了陳默這個時候起床,見到陳默練字,倒沒再如一開始那樣頑皮的追著樹枝跑,只是在陳默腳邊不斷用小腦袋親昵的蹭著陳默的褲腿。

    書寫了一遍昨日的內容,見母親在一旁觀看,陳默心中突然一動,將‘蠱惑’兩個字寫在地上,這兩個字比較複雜,陳默寫的慢,而且也在對照腦海中二字形狀,確定無誤後,方才看向母親道:“娘,你可識得此二字?”

    “蠱惑?”陳母疑惑的看著這兩字:“你從何處習得?為何將此二字寫在一處?”

    “沒有這個詞麼?”陳默疑惑的看向母親。

    “或許是為娘學識淺薄,未曾見過有此詞。”陳母搖了搖頭。

    “那此二字分別是何意?”陳默有些不死心,詢問道。

    “解惑,迷惑,惑亂便是此字,若單獨來說,便是心中存疑,不解之意,也有誘騙之說。”陳母看著這兩字道:“蠱……聽聞南疆有人養蠱,具體為娘也不太清楚,不過多是害人之物,此外也有蠱姓,只是此二字若組成詞彙,多半……我兒從何處識得此二字?”

    “太平道的神仙。”陳默沒有說腦海中的神仙,沒人信,而且這個能力也的確是昨日聽完太平道講道之後所得,說是來自他們,也並不算騙人。

    陳母皺了皺眉道:“聽說那太平道要在此講道三日,我兒若不想聽,便不必再去了。”

    “嗯。”陳默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點頭,心中卻是打算再去看看,雖說昨日的講道,讓陳默心中對於這些神仙的敬畏少了許多,但陳默還是想要聽聽他們會說什麼。

    陳母也只是覺得這些太平道講的東西有些莫名其妙,自己兒子若整日聽他們那些東西,說不定會被帶上斜路,雖說自家兒子自小懂事,但終究還是個孩子,判斷是非的能力不強,很容易被外物誘導從而走上一條歪路。

    照例教了陳默一段論語之後,陳默將這一段記熟了之後,方才提著食壺往田間走去,路過那祭壇時,卻看到那些太平道的‘神仙’已經在了,三五成群的圍在一起,吃著鄉民們送來的食物聊天,聲音很大,一點都沒有神仙的樣子,甚至陳默見一個尖嘴猴腮的傢伙一雙眼睛盯著路過的婦人看。

    雖然他還不明白什麼男女之事,但那傢伙的眼神卻讓人很不舒服。

    “小童,你看什麼?”那尖嘴猴腮的‘神仙’發現了陳默,皺眉道。

    “無事。”陳默被對方的目光嚇了一跳,搖了搖頭就往外跑,心中對於這些神仙的觀感降到了冰點。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2 00:23:58

第十三章 獵虎

    午時已過,田裡的農活已經幹完了,陳默照舊站樁,同時拿著一根長長的樹棍練字同時也將今日母親教授的論語反復背誦。

    早上那尖嘴猴腮的‘神仙’所作所為讓陳默很不舒服,說不上來那感覺,只是很排斥,尤其是對方後來那凶巴巴的眼神,真的一點都不像一個神仙。

    “二狗,仙人們開始傳道了,還不快走!”大郎又風風火火的從田壟間竄過去,不忘回頭提醒陳默一聲。

    “哦。”陳默答應一聲,猶豫了片刻,還是跟著一起去了,畢竟那個蠱惑技能對陳默來說還是很有吸引力的,雖然不知道那技能有什麼用,但只要以後數字提升了,神仙會賜給自己更多的相關學問,到時候就知道了。

    在此之前,還是多聽聽為好。

    收起了農具,背上背簍,陳默扛著鋤頭快步往回趕,還是昨日講道的地方,不過陳默過來的時候,卻被攔住了。

    “你不能過去。”尖嘴猴腮的漢子看著陳默,咧嘴笑道。

    “為何?”陳默挺直了胸膛,皺眉看著對方。

    “昨日我便看你神色有異,必然不是我太平教信眾。”尖嘴猴腮的漢子嘿笑道:“而且我今日打聽,你這小童不像好人,鄉民央你幫忙,還跟人要錢!”

    “佃農種地也得給錢吧?為何我不能收?”陳默看著漢子,很不解的問道。

    “我們太平教的教義是互相幫助,無償的。”漢子沒想到這小孩竟然有膽量頂嘴,忍不住皺眉道。

    “你不讓我聽我怎知道你們教義?”陳默見四周鄉民們圍過來,心中膽氣大了不少,聲音也更洪亮:“況且就算不聽,我要回家,也要從此處過,怎的?你太平教教義便是斷人歸路嗎?”

    漢子臉上有些掛不住了,面色一沉道:“你這小童,小小年紀便這般油滑,他日必是天下禍害。”

    陳默退後一步,捏緊了自己的鋤頭,看著對方道:“既然你們太平教說人人平等,先不說我是否油滑,這世上千千萬萬的人,每個都不一樣,人人平等之前,是否先要將人分開?那這平等有何意義?”

    “你這小賊!討打!”尖嘴猴腮的漢子只是看陳默不順眼,想要給他個難看,誰能想到這小孩兒小小年紀說起話來卻一套一套的,他性子暴躁,聞言抬手便要打人。

    “啪~”只是手剛剛抬起來,便被人一把拉住。

    王叔和蔡叔等人走過來,看向對方道:“你一壯漢,怎的與一稚童動手?”

    幾人都是獵戶,生的孔武有力,雖然沒動手的意思,但只是往這兒一站,便有股無形的壓迫感,那尖嘴猴腮的漢子下意識的退了一步,又覺得有些丟人,往前一走怒道:“此小兒胡言亂語,污蔑我教義!”

    “那又如何?”王叔瞪眼道。

    “你……”漢子被王叔一句話堵得一口氣憋在胸口喘不上來,但見王叔幾人身形魁梧,動手是真不敢,但若就這般認慫,面子上又掛不住,場面有些僵。

    “二狗!”王叔摸了摸陳默的腦袋,咧嘴一笑道:“這些時日可有一直訓練?”說著卻是不再理會那漢子,徑直拉著陳默往回走。

    “嗯,王叔,我如今已經能夠站半個時辰的樁。”陳默聞言,頗有幾分驕傲的道。

    “半個時辰?”王叔聞言詫異的看了陳默一眼道:“走,回去讓我看看,還能站麼?”

    “能的,你不在這些時日,我每天在地裡也會站,習慣了,對了,王叔,你們何時回來的?”陳默一邊走一邊詢問道,王叔他們這次一走就走了十多天,陳默心裡可是很擔心的。

    “這次我們幾個獵了一頭惡虎,廢了不少時日,今日剛剛回來。”王叔笑道。

    “惡虎?”陳默聞言目光一亮:“我可以看看麼?”

    “走吧,正在院子裡放著,還沒收拾,正好讓你見識見識。”王叔笑道。

    “嗯!”陳默狠狠地點了點頭,經此一事,他對著太平道是徹底沒興趣了,跟著王叔走進了街道,看了一眼那邊的場景,方才小聲問道:“王叔,這些人真的是神仙?”

    貌似那尖嘴猴腮的漢子面對王叔他們直接便沒了底氣,若真是神仙怎麼可能?

    “裝神弄鬼而已,你以後若是出去,見的多了也就不會這般新奇了。”王叔淡淡的往後瞥了一眼,搖頭道:“鄉民們少有外出,才會被他們誆騙。”

    “那為何不揭穿他們?”陳默原本的一點僥倖徹底沒了,有些沮喪的問道。

    “沒人會信,你知道便好,莫要多說,這太平教這些年勢力頗大,信眾遍佈天下,能不招惹便莫要招惹。”王叔歎了口氣道,他們這些獵戶經常去城中販賣獸皮、肉食之類的,也算是見多識廣,加上常年在刀口上討生活,少有信神者,太平教那一套,在他們看來有些荒誕,但這些在他們看來荒誕的事情,尋常鄉民卻覺得就是神跡一般。

    當然,真正的太平教有著自己的理論體系,如今四處傳播的太平教教義,跟原本的太平教教義差距可不小,至於原版的,王叔這樣的人是不可能接觸到的,而接觸到的這部分,顯然就是用來愚人的。

    “哦。”陳默似懂非懂的點點頭,沒再多問,因為穩了王叔也不會說,他現在更關心的是去見見那惡虎,這種對他來說只存在於傳說中的東西,顯然比太平教的教義更有意思。

    一路小跑著跟著王叔去了王叔的家裡,正看到院子裡一頭巨獸匍匐在院子裡,身長足有丈餘,毛髮有些亂,還有不少乾涸的血痂,但仍舊很好看。

    陳默來到惡虎前面,看著這頭惡虎,只覺得呼吸都有些壓抑,雖然明知道已經死了,但站在那惡虎面前,彷彿四周有股無形的力量讓他雙腿發軟。

    “怕了?”王叔從背後走上來,看著陳默這樣子,笑道。

    “沒有!”陳默下意識的挺了挺胸膛。

    “那你對著他練站樁。”王叔笑道。

    “好……好……”陳默沒什麼底氣,但也不願意認慫,只能退後兩步,做出站樁的樣子,雙眼卻下意識的閉起來,不敢看那惡虎,但沒一會兒,又忍不住睜眼看看,這樣的一幕看在王叔眼中有些好笑,搖了搖頭,去屋裡拿刀,今日要將這虎皮給完整的割下來,這可是最值錢的。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2 00:24:09

第十四章 膽氣

    半個時辰的站樁,對陳默來說其實已經開始習慣,每天他能站三次,但不知為何,這次對著這惡虎屍體,陳默感覺自己特別容易累,不到一刻鐘,雙腿就開始發顫。

    王叔拎著一把剪刀從屋裡出來,順著惡虎的傷口,小心翼翼的將虎皮割開,然後剝下來,一隻惡虎,就這麼在陳默眼前變成一團血肉模糊的東西,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血腥氣息讓陳默差點兒吐出來。

    “噗通~”在虎皮徹底被剝下來的瞬間,看著眼前那血肉模糊的東西,陳默終於沒忍住,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不錯,竟然站了五刻!”王叔看了看天色,對著陳默笑道:“你小子頗有天賦,倒是塊材料,可惜了。”

    卻是陳默在害怕的情緒下,硬是在這裡僵了五刻,比預計的半個時辰還多出了一刻。

    “為何可惜?”陳默不解的看向王叔,有天賦不是好事嗎?

    “雖有天賦,但我能教你的,終歸有限。”王叔歎了口氣,開始割肉,陳默的天賦不錯,最重要的是肯學,而且有毅力,沒有自己督促的情況下,從一開始站一刻鐘都費勁到現在能夠站半個時辰的樁,可以肯定陳默在這半個月的時間裡沒有偷懶,這樣的孩子,若能遇到名師指點,未來就算不能為將,也能為一方豪俠。

    只可惜,名師這種東西,可遇不可求,尤其是對他們這種一輩子最遠可能只到夏丘縣城這種地方的人來說,這種機遇幾乎是不存在的。

    陳默聞言卻不是太在意,臉色有些發白的看著那惡虎被王叔不斷肢解,有些不敢去看這血淋淋的畫面,隨口道:“不要緊的,現在王叔教的這些,已經夠我學很久了。”

    王叔沒有多言,一邊將剔下來的肉封存在瓦罐裡,一邊道:“站樁每日半個時辰便夠了,再多也無大用處,一會兒忙完了,我教你棍術,過兩日我們還要外出狩獵,這兩日我將訓練之法教於你,至於能學到何種程度,便看你自身了。”

    王叔的武藝學的也大都是一些基礎,能教的就這些,剩下的,大多都是在無數次與猛獸搏鬥中磨練出來的,這部分他自己都未必搞得明白,更別說教人了,這也是王叔遺憾的原因,遇到一個好苗子,自己能教的卻有限。

    “好!”陳默興奮的點點頭,一時間,惡虎屍體帶來的恐懼感也淡了許多。

    “要不要試試?”王叔見陳默似乎克服了恐懼,笑著將刀遞給陳默。

    呃……

    陳默下意識的接過刀,但看著眼前血淋漓的場面,有些犯怵。

    “試試吧。”王叔粗獷的臉上,露出鼓勵的目光,陳默這孩子他很喜歡,懂事,不粘人,好學,他這半生沒討個女人,更別說後代了,而且因為常年與猛獸為伍的緣故,身上自然散發著一股兇氣,尋常孩子見了他就跑,難得陳默願意與他相處和交流,他對陳默,多少帶了幾分舐犢之情。

    不過他的舐犢之情跟別人不太一樣,因為常年在外奔波,見的多,也比這裡大多數人清楚這年月不好過,有時候不是你不害人,人就不會害你的,所以得學會心狠才行。

    陳默深吸了好幾口氣,舉著尖刀上前兩步,閉著眼睛朝著那血淋漓的屍體捅過去。

    “噗嗤~”

    沒有太多的感覺,鋒利的尖刀輕易地便刺進了血肉之中,直到被骨頭卡住。

    “睜開眼睛,一隻大蟲屍體而已,若都如你這般,等真見了惡虎,你怎麼死的都不知道。”王叔有些好笑的拍了拍陳默的肩膀道。

    “王叔,你不怕嗎?”陳默鬆開了尖刀,看向王叔。

    “我若是怕,如何做獵戶?”王叔搖了搖頭道:“你之前說過你想參軍,但連一具虎屍都怕,以後上了戰場,如何殺敵?”

    陳默聞言,一言不發的拔出了尖刀,然後對準了屍體再次捅進去,如此反復四五次,又學著王叔的樣子開始割肉,片刻後,陳默才鬆手,一張小臉皺成了一團,看向王叔道:“王叔,你是如何做到的?”

    “一開始也怕。”王叔伸手接過尖刀,熟練地將虎肉割開,笑容中那股滄桑感是陳默這個年紀的孩子無法明白的:“但有時候,世道便是如此,你害怕他,但害怕沒有用,反而會讓你死的更快,唯一的辦法,就是面對它,比它更狠,才有機會殺了它!”

    陳默似懂非懂的點點頭,他似乎有些懂了,快步走到虎頭面前,死死的盯著惡虎那死不瞑目的雙眼。

    王叔看著陳默那畏懼卻又倔強的與虎屍對視的樣子,有些好笑,搖了搖頭,不去理他,繼續一刀刀的將惡虎分屍,虎骨一節節的存放起來,虎肉也分門別類的分好,這些東西拿到城裡,都能賣個好價錢。

    一直持續到傍晚的時候,虎屍才料理完,整個院子都充斥著一股子血腥氣。

    “棍法其實算是所有兵器中最好練的。”王叔拎著一根長棍,看著一臉認真的陳默,做了個砸的招式。

    “嘭~”

    “但它又號稱百兵之長,現如今所有長兵器,幾乎都是由棍演變而來,砸、甩、點、撩、拿、崩!”王叔一邊做著動作,一邊給陳默解釋道:“這些招式是基本,但光練會這些沒用,你得會使力。”

    “那有何難?”陳默不解道。

    “你可以試試,簡單點的,你一棍砸下來,然後再甩,看看如何?”王叔笑道。

    陳默依言一棒砸下來,然後向一邊甩去,直接將自己的棍子給扔了。

    又試了一次,還是同樣的結果,陳默有些不信邪,第三次的時候,收了些力氣,雖然沒有把棍子甩飛,但也有些拿捏不住,雙臂更是十分難受。

    “看似簡單,實際上卻是最大的問題,其一,你需要打熬力氣,讓自身力氣更強,其二,你得學著收力,招式轉圜之間,便是技擊的關鍵,若能掌握,你便算有小成了。”王叔笑道。

    “那該如何做?”陳默連忙問道。

    “先把這些招式給練好!”王叔笑道。

    “好!”陳默當下答應一聲,甩開膀子開始照著王叔之前的動作來練,他記憶極好,王叔之前的動作也不複雜,早已記在心中,只是使出來後,基本都有些變形。

    “多練,練得久了,便能如我一般。”看著陳默求助的目光,王叔笑道。

    “哦~”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2 00:24:23

第十五章 小人物的悲哀

    大概練了一個時辰的時間,陳默憑著不錯的記憶裡,將棍子常用的招式練了一遍,至於流暢,自然是不可能的,不過這就如同識字一般,再厲害的人,也不可能一天就把一樣東西從初學練到精熟,加上下午耗費了不少體力,天色微黑的時候,陳默已經是精疲力盡了。

    “把這個帶回去。”王叔給陳默割了一塊虎肉,用細繩綁好,遞給陳默道:“你如今長身體,當多吃些肉食,否則天賦再好,這身子也會垮掉。”

    陳默沒有去接,有些猶豫的道:“這一斤虎肉,需多少錢?”

    “送你的,拿去吧。”王叔搖頭道。

    “那不行,我這些時日跟王叔討教武藝,已是占了王叔便宜,如今再白拿王叔肉食,于心難安。”陳默搖了搖頭,他雖然有些吝嗇,但不會占這種便宜。

    “叫你拿著你便拿著,哪有那麼多廢話?”王叔好笑的看著陳默道。

    陳默搖了搖頭,他不肯收是真的,背起自己的背簍,扛起鋤頭掉頭就跑。

    王叔看著陳默離開的方向,搖了搖頭,卻也沒有強求,看著滿院狼藉,又看了看陳默離開的方向,這小子不是怕自己留他收拾吧?

    “阿嚏~”

    跑回家中的陳默冷不禁的打了個噴嚏,揉了揉鼻子,放下背簍,順便摸了摸歡快的跟過來的黑子,那股子新鮮勁兒過去,雖然還是很喜歡這狗子,卻也沒有開始那般每天都想陪著狗兒玩兒。

    “娘親,孩兒回來了!”陳默踏步走進屋中,正看到陳母正自眉頭緊鎖,有些詫異道:“娘親,發生了何事?”

    “無甚大事……”陳母猶豫了一下,歎息道:“剛剛里正過來了一趟,準備給太平教籌集一批糧食,每家都要出。”

    “憑什麼!?”陳默聞言有些炸毛了:“這幾年賦稅本就越來越多,我們的餘糧也不多,那太平教過來就是胡亂裝神弄鬼一番,便要我們給他們糧?那我們怎麼過?”

    “噤聲!”陳母嚇了一跳,連忙將陳默拉過來,小心的看了門外一眼,心中微微松了口氣,看著陳默道:“這些事情,我們又能如何?”

    “他們籌集糧食,關我們什麼事?”陳默怒道:“誰願意給誰給,我們家沒糧給他們!”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們鬥不過他們的。”王叔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王兄。”陳母連忙站起來,將王叔迎進來,微笑道:“怎的親自來了?”

    “這次獵了一頭虎,割了些虎肉,本想讓二狗送來,誰知這小子直接跑了,我便親自送來。”王叔將虎肉放在案上,對著陳母點頭道:“這孩子像他爹。”

    “嗯,多謝王兄。”陳母還了一禮。

    “娘,不好吧?”陳默看著案上的虎肉,吞了口口水,他長這麼大,第一次有機會吃虎肉,不過……白拿人家東西,這讓陳默有些不適應。

    “以後默兒有了好東西,也分王叔一份便是,鄉里鄉親,有些東西,莫要太過計較。”陳母歎了口氣,看向王叔道:“王兄莫要見怪,默兒他不懂事。”

    王叔願意教陳默,其實也有願意跟他家多多往來的意思,或者說比較看好這個孩子的未來,也算是一種投資,這個陳母自然明白,陳默年幼,不懂這些人情世故,性格又較真,不願吃虧,也不願貪便宜,只是這人生在世,這些人情往來,哪有可能真的斬斷,只是這道理,陳母不知該如何教。

    “嗯。”王叔點點頭道:“天色不早了,我便不多留了,告辭。”

    “王兄慢走。”陳母帶著陳默將王叔送出去,黑子是王叔挑的,跟王叔也親近,歡快的湊到王叔身邊亂轉。

    “王叔,怎麼就鬥不過?我不信大家都願意交糧!”陳默拉著王叔的手不解道:“他們就那麼幾個人,怕什麼?”

    “那幾人自然不怕,但太平教可不只是那幾人,聽你娘的。”王叔摸了摸陳默的腦袋,歎息道。

    “娘?”看王叔走遠,陳默不解的回頭看向母親,還是有些無法接受。

    “就跟朝廷一樣,朝廷每年收稅的就那幾個稅吏,你敢與他們動手?”陳母歎息道。

    “但太平教又不是朝廷?”陳默有些憤憤不平的道:“這事衙署都不管麼?”

    “具體娘也不清楚,雖然不是朝廷,但衙署顯然沒有管的意思,我們若惹了他們,恐有災禍降身!一不小心,就是滅門之禍!”陳母看著陳默,肅容道:“娘知我兒素有決斷,但這一次,聽娘的,莫要招惹他們。”

    陳默自記事以來,還是第一次見自家娘親以這般嚴肅中帶著幾分哀求的態度跟自己說話,連忙道:“兒知道了,娘放心,定不與其爭執,只是他們要多少?”

    “與朝廷賦稅相當吧。”陳母歎了口氣道。

    “如此一來,三成收成便沒了!”陳默咬牙道,他原本還準備今年秋收之後,再盤幾畝地,這麼一弄,最多再請人幫忙開墾一兩畝,雇傭佃農是不可能了,明年還得受苦!

    “忍忍吧!”陳母有些心疼的看著兒子,陳家的生計幾乎都是陳默來扛,這太平教也來收稅,原本還算輕鬆的生活,怕是得又多幾分重擔了。

    “沒事的,娘~”陳默深吸了一口氣,抬頭看向母親,臉上露出的笑容很天真,卻又讓人看著莫名心酸:“最多一年,孩兒定能讓娘過上好日子。”

    “嗯,我兒有本事,娘相信你!”陳母鼻子一酸,眼淚差點忍不住湧出來,連忙抬頭,點點頭,努力維持著臉上的微笑。

    “孩兒去休息了,明日還得再澆一次地,還得給黑子搭個窩,還有雞窩……很忙的。”陳默不想讓母親難受,拉著母親往家中去,囑咐母親早睡之後,便獨自回到自己屋中去睡覺。

    看著兒子的背影,陳母有些無力的跪坐在地上,看著門外的夜景,有些無助的將身邊的黑子抱在懷中,低低地啜泣聲,在夜幕中並沒能傳開太遠,黑子茫然的看著主人,伸出舌頭去舔主人的手,這個夜晚,對於生活在這個時代最底層的人來說,並不友好……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2 00:24:34

第十六章 鄉情

    看著神仙給的信息裡,多出棍術的資訊,陳默緩緩地對著出現在自己眼前的虛無景象進行跪拜,這一次,他無比虔誠。

    我要變強,不想再被人這樣欺負,不想再讓母親流淚,不想……不想!

    陳默對著虛無的景象緩緩拜倒:“若您能聽到我的心聲,請您庇佑母親,吾願以餘生侍奉!”

    那虛無中的神仙並無任何反應,陳默參拜過後,斷開了聯繫,默默地躺在自己的床榻上,很快便沉沉的睡去。

    次日一早,陳默剛剛跟母親學完論語,便見那太平教的人已經拉著車在各家各戶收糧,陳家的餘糧之前已經被陳默帶去城裡賣了,雖然有糧,但那是母子倆秋收之前的口糧,若給了,那他們娘兒倆可就沒得吃了,所以陳母準備用兩百錢來抵。

    “嗷嗷~”黑子突然對著門外大叫起來,緊跟著幾個人直接推門進來。

    “到你家了!”又是那個尖嘴猴腮的漢子過來,看到陳默,臉色變得有些刻薄,嘿笑著道:“一石糧,快拿來。”

    “我家餘糧已經不夠,可否用這些錢來抵?”陳母上前兩步,將準備好的錢拿出來。

    “誰管你,我們就要糧!”看清楚陳母樣貌之後,尖嘴猴腮的目光頓時一亮,伸手就要去摸陳母的手,卻被陳母躲開,有些惱羞成怒的道。

    陳默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從狗窩旁邊撿起了柴刀。

    “小鬼,你想幹什麼!?”尖嘴猴腮被陳默的架勢嚇了一跳,雖說陳默年紀小,但手裡有刀亂砍的話,他可不想失手挨上一刀。

    “沒有糧,只有錢,要糧就是要命,你得拿命來換!”陳默看著尖嘴猴腮,清澈的眸子裡,凶光畢露,他覺得這尖嘴猴腮就是來找茬為難他們母子的,他雖然小,但自小獨力扛起這個家,比尋常人家的孩童懂得多,遇上這種人,一味地忍讓只會吃更多的虧,必須展現出強勢來,否則麻煩會更多。

    孤兒寡母要想不被人欺負,遇到刁難的時候就得狠才行。

    “你找死!”尖嘴猴腮見狀大怒,卻又畏懼陳默手中的柴刀,左右看看,想要拎棍子。

    “糞郎,咋啦?”籬笆牆外,張叔看到這裡氣氛不對,連忙回家拎著耙子出來,住在隔壁的大郎也拎了根扁擔出來,目光不善的看著這些人。

    又不是朝廷,強行徵稅的行為已經讓人很不滿了,如今還想在這裡欺負人,那可就不行了,這年月,你一外人跑去人家鄉里欺負人,那被打死衙署都不會管。

    “別惹事!”一旁的道人踹了尖嘴猴腮一腳,笑眯眯的接過陳母遞來的錢道:“這小子昨日與小哥有些誤會,無事,錢糧都行,都是對我教支持,全憑心意,多謝。”

    “默兒,莫要衝動!”陳母這才發現陳默正拎著柴刀,嚇了一跳,連忙道。

    陳默放下柴刀,對著陳母點頭道:“娘親放心,這種人,欺軟怕硬,我們若是軟弱,他便會以為我們好欺,這般做,他才不敢隨便欺負我們。”

    “二狗說的不錯!”一旁大郎趴在籬笆上沒心沒肺的笑著:“昨天那猴兒臉就在大門那邊盯著過往的姑子看,不像個好人,如今要錢要糧還這麼霸道,就得給他們些顏色看看。”

    “就你話多。”隔壁的武叔放下手裡的棍子,拍了兒子一巴掌道:“多跟糞郎學學,看看人家,比你還小了兩歲。”

    “知道了,爹~”大郎哭喪著臉把扁擔扔在地上。

    “多謝啦!”陳默跟大郎揮了揮手,一邊背起背簍,一邊對著母親道:“娘,我先走了。”

    “一起!”大郎也連忙背著背簍出來。

    “今日他們不講道麼?”陳默看著大郎,疑惑的問道。

    “講什麼?收完糧就走了,我算是看出來了,這些人哪是什麼神仙?”大郎啐了一口道:“原本以為有什麼仙家妙法,結果講了兩天,也沒見有什麼好處,反而跑來收糧,這才是他們的意圖,那些人哪像什麼神仙?聽說秋收之後,他們還來收,比那些稅吏都狠,今年的日子又不好過咯~”

    陳默拎著鋤頭的手不自覺的緊了緊:“還收?我們不過日子了?”

    “衙署都不管,我們能怎樣?只能認命了。”大郎哀歎道。

    陳默不想認命,他覺得自己跟別人不一樣,自己的腦袋裡有著神明住著,所以他不想認命,他想過得更好,但神仙給自己的幫助似乎並不太多,那個命數和氣運到現在,陳默都不知道有什麼用,倒是那天少了一點氣運之後,便倒楣不斷,讓人很糟心。

    但這些都不重要,就憑神仙現在給自己的饋贈,只要自己肯努力,以後肯定能有本事。

    這些事,他很想跟人傾訴,也曾跟人說過,不過卻被人當成了瘋子,似乎在傳說中,並沒有神仙是以這樣的形態出現,當然,也可能是自己知道的不夠,畢竟現在認真算起來,他識的字都不夠一百個呢,以後或許能讀到更多的書,那樣說不定能夠找到一些線索。

    “衙署不管,朝廷也不管麼?”陳默還是忍不住問道,總覺得朝廷應該管才對。

    “不知道。”大郎茫然的搖了搖頭,突然看向陳默道:“二狗,你說朝廷在哪?”

    陳默也不知道,但他覺得自己比大郎聰明,應該知道的更多,想了想道:“既然是天子,那一定在天上。”

    “天上?”大郎吃驚道:“那要怎麼上去?”

    “誰知道。”陳默搖了搖頭,他連夏丘都只去過兩次,朝廷對於他來說,太遙遠了,不過肯定有辦法的吧。

    “我說,你就幫我家地做個糞肥吧。”大郎突然勾著陳默的肩膀,笑嘻嘻的道。

    “那你幫我去耕地,做糞肥很麻煩的。”陳默這次沒有直接拒絕,王叔和母親多少都在這方面說過一些,鄰里之間,不要算的那麼精,否則以後你有難了也沒人幫你,今天自己跟那太平教起了衝突,大家一下子站出來的事情,給陳默的觸動很大,所以他決定換個大家更容易接受的方式,幫自己幹活,自己幫他們做糞肥。

    “行,沒問題,我讓我爹去耕地,我去你家地裡幫忙,你來幫我家做糞肥。”大郎拍著胸脯,隨後道:“不過你可不能給我耍滑,要是燒死了莊稼你可得賠。”

    “放心,我做了兩年多了,沒事的。”陳默對於這個還是很有自信的。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2 00:24:45

第十七章 改變

    “糞郎,怎麼又開始收集糞便了?”接下來的幾天,陳默到處收集糞便,這讓鄉民們有些不解,路過的張叔有些好奇:“今年還要?”

    “嗯,我幫大郎他家做的,他幫我耕地,我幫他們家製作些肥料。”陳默也不隱瞞,他這兩天想通了,既然不能通過自己製作糞肥來賣錢,那就換取勞力也是一樣的。

    “嘿,你這小子,之前找了你好幾次你都不允,非得要錢,現在怎麼肯幫忙了?”張叔聞言目光一亮,湊上來道。

    “我家的地也得種啊,都幫你們做了糞肥,啥好處也沒有,秋收又收不來糧食,我們娘兒倆吃什麼?”陳默沒好氣的道。

    “早說呀,既然大郎幫你耕地,叔就不搶他的了,我給你兩隻雞外加一籃雞蛋,你幫我家用肥怎樣?”張叔拍著沉默的肩膀道:“多做一些。”

    “這……”陳默想了想道:“儘量吧,我就一個人,要不讓阿多過來幫我怎樣?他年紀小,也下不了地,不如跟我一起做糞肥,跟我學個一兩年,等他能幹活了,這手藝差不多也學會了,到時候也不用我幫。”

    “今日怎的這般好說話?”張叔有些好奇道,以前的陳默雖然懂事,但在這方面可是摳的要死。

    “以前不懂事,前些時日大家見我家出事過來幫忙的時候突然明白了。”陳默猶豫了一下道。

    “好小子!”張叔拍著陳默的肩膀哈哈笑道:“叔沒有白疼你!等著,一會兒便讓阿多過來跟你。”

    陳默咧了咧嘴,肩膀有些疼~臉上還是掛著笑容道:“那我先走了,中午讓阿多來家裡找我吧。”

    “好!”張叔很開心,陳家的田這兩年連年增產,大家都有些眼熱,只是之前陳默一直要錢才肯幫忙這讓人很不舒服,如今陳默既然鬆口,其實鄉民們也未必是真的想要佔便宜,能幫的忙大都是願意幫的,只是以前陳默這孩子一開口就是公事公辦的口吻讓人很不爽。

    中午的時候,拾取了一大筐動物糞便的陳默背著自己的背簍回到家中準備將這些糞便烘乾、磨碎了,然後才好進一步加工。

    陳母有些疑惑的看著陳默:“默兒,這是做何?”

    “我答應了大郎和張叔幫他們家的地施肥。”陳默一邊用木棍往開攤糞便,一邊笑道。

    “默兒想通了?”陳母也不阻止,聞言反問道,這個問題,她以前跟陳默說過,只是陳默不肯吃虧,咬死了不願意無償幫忙,她也有些無奈,又不好強迫孩子,如今看來,兒子現在似乎又懂事了一些。

    “嗯。”陳默看了看四周,見沒人之後,笑著點頭道:“以前都把人往惡裡想,但今天突然發現,大家待我們其實不錯,而且互相幫助,也未必會費事,現在大郎幫我耕作,阿多來幫我制糞肥,這樣配合起來效率可能更高,或者還有盈餘,既能補貼家用,又能鄰里和睦,為何不幫?”

    或許是這些時日經歷的事情多,在城裡他見識了人心險惡,但同樣也感受到來自裡正、王叔、蔡叔這些人的關懷,這次跟那尖嘴猴腮起了衝突,若非大家站出來,或許今天的事情就是另外一個結果。

    同時也是這次太平教過來收糧讓陳默明白了一個道理,一個人再有本事也不能成事,試想昨日若不是王叔和蔡叔他們護著自己,那日早上張叔和大郎他們對這事視而不見,或許直接就是另外一個結局了。

    雖然只是那麼一會兒的功夫,但當時陳默腦子裡已經在想著砍死人之後怎麼辦的事情了,張叔和大郎他們站出來,讓陳默突然明白有些事情一個人辦或許要付出很大的代價,但如果大家一起辦的話,卻可以輕易完成。

    這一個上午的時間,陳默都在思索這些道理,同時也在以另外一個角度考慮,如果大郎或是張叔他們家出了事,自己會站出來麼?

    如果沒有那日的事情,陳默自忖,自己大概是不會的,也是因此,他覺得有些愧對大郎,所以當大郎再次請他幫忙施肥的時候,他鬆口了。

    “我兒又懂事了些。”陳母欣慰的看著兒子,這孩子自小便能幹,但也因此變得有些不合群,很多事情都喜歡單幹,而且還都做成了,這是好事,但另一方面來說,卻也未必是好事,這孩子,骨子裡是有些傲氣的,如今他能自己想通這些道理,陳母很開心。

    “黑子,你怎麼吃這個!”陳默想說什麼,眼角卻看到黑子趴在地上舔著乾糞,面色一變,連忙上去將黑子趕開。

    “嗷~”黑子躲到一邊,一雙綠豆般的小眼睛巴巴的看著被陳默攤開的乾糞,那渴望的眼神讓陳默有些抓狂。

    “你這狗兒,好好地飯不吃,怎的吃這個!”陳默舉起棍子想打狗,黑子見狀撒開四爪便跑回自己的小狗窩,探出腦袋可憐巴巴的看著陳默。

    “算了,狗就喜歡這東西!”陳母有些好笑道。

    “啊?”陳默愕然的看著母親,隨即搖搖頭道:“黑子不一樣的,它不能吃這個。”

    “以後它只要吃這個,你便打它,次數多了,應該有用。”陳母笑道。

    這……

    陳默看了一眼黑子可憐巴巴的眼神,有些捨不得,看向母親道:“沒有其他方法麼?”

    “沒有,這是其本性,而且狗不是人,講道理是講不通的,只能這樣。”陳母搖了搖頭笑道。

    陳默看了看母親,又看了看黑子,最終還是點了點頭,總之自己的狗兒不能吃這個。

    一個中午的時間,陳默一邊攤開曬乾糞,一邊警惕的防備著黑子偷吃,一直到下午時,幾個孩童到了門口,怯生生的看著陳默,領頭的是阿多,另外幾個也是其他幾戶人家的孩子。

    “二狗哥,俺爹也想讓俺過來幫忙。”阿多身旁,一名八歲的孩童怯生生的看著陳默道。

    “這麼多人啊。”陳默有些犯難,他沒想過一下子有這麼多,有些求助的看向自己的母親。

    “默兒覺得該怎麼做?”陳母沒有直接說方法,只是笑著詢問道。

    “這……”陳默想了想,看向阿多道:“阿多,你帶著狗剩、三娃去收集乾糞,狗娃留下來幫忙。”

    “好~”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2 00:24:57

第十八章 鄉里

    種地有三要素,水、肥、溫,這三樣溫度得看天,水的話,其他地方不知道,但夏丘這一帶基本上連水渠都不用挖,每年的降雨就足夠讓莊稼存活了。

    陳默做出來的糞肥有別於以往簡單的肥料,年景好的時候能增產兩三成,甚至最多的一次有四成,比肥田的收成都好。

    自從陳默開始幫別人製作肥料以後,陳默能夠明顯的感覺到,在這小小的幾十戶人家裡,大家對自己母子的態度好了不少,糞郎的稱呼也漸漸沒人叫了。

    陳默留了個心眼,雖然帶著大家做肥料,但卻是分工明確,組織了十幾號孩子每日忙碌,但卻是各忙各的,肥料的分量還有調製都是陳默自己來配,陳默心中也有一些擔心。

    糞肥對他來說是一個始終無法變現的資源,如今雖然開始幫自己在裡中獲得一定的地位,但並未達到自己的預期,所以他雖然幫大家製作糞肥,但卻將糞肥最核心的調製方法藏得很嚴,不讓人察覺。

    他覺得,如果以後自己能夠擠入仕途的話,這糞肥或許是自己手中的一樣法寶,所以他不想現在就將糞肥的製作方法全盤告訴大家,最重要的是,這個想法母親也是很支持的。

    “二狗哥,你這是在練武藝麼?”阿多背著一筐糞便進來,有不少是濕的,得曬乾才行,這段時間連日下雨,今日好不容易放晴,是個難得的好機會。

    “嗯。”陳默點了點頭,連續半個月帶著一群孩子做事,加上他心智本就比尋常孩子成熟,此刻倒也有些樣子,站著樁,不輕不重的應了一聲。

    “二狗哥。”阿多一邊把糞攤在地上曬,一邊小心的問道:“能不能教我?”

    陳默聞言怔了怔道:“我得問問王叔,或者你直接去找王叔教你便是。”

    “不了吧~”提到王叔,阿多眼中透著幾許畏懼,跟其他獵戶不同,王叔雖然是這裡最厲害的,但也是最凶的一個,尋常孩子見到他都想哭,能跟王叔正常交流的,似乎也就陳默一個。

    “王叔外出狩獵,我也有些日子沒見了,等他狩獵回來,我去問他。”陳默想了想道,上次王叔教了自己棍術,本來準備第二天教他箭術的,不過似乎有人過來找,想買他的虎肉,所以王叔、蔡叔第二天結伴拉著虎屍去了夏丘,到現在還沒回來。

    “好!”阿多聞言開心道,他其實也想當個獵戶,獵戶雖然不耕田,但家境其實都不錯,而且隔三差五都能吃上肉,所以不少孩子想要學些本事,將來也去當個獵戶,哪怕陳默的糞肥確實能幫大家增加收成,但對於這些小孩子來說,也沒人願意去當第二個糞郎。

    陳默大概能明白阿多的想法,其實不只是阿多,其他小夥伴也差不多,包括他在內,也從沒想過當一輩子的糞郎,每天把自己身上鬧得臭烘烘的。

    “下午去里正阿翁家施肥。”陳默收起了樁,活動了一下身體準備繼續練棍法,他的棍法已經練得不錯,至少不會如之前那般經常把棍子甩飛。

    “二狗哥,阿翁也沒讓我們幫忙,為何要去阿翁那裡?”小阿多對於陳默的決定有些不滿,別人家裡都得給雞或是幫忙幹活什麼的,里正那裡什麼都不用,他們還得上趕著去幫忙,這讓他很不開心,有些不平衡。

    “我也不太清楚,我娘說的。”陳默撓了撓頭,他也不太明白為何要這樣,想了想道:“不過阿翁年紀大了,兒孫又都不在身邊,家裡只有幾個婦人,我們去幫幫也是應該,阿翁平日裡都很照看我們的。”

    “哦~”

    其實相比於四周的鄉里來說,陳默他們這裡算是不錯的,里正雖然沒有什麼大作為,但也沒有像其他地方的里正那樣對鄉民百般壓榨,反而對鄉民都不錯,這樣的里正,對於生活在這裡的百姓來說,算是很幸福的一件事了。

    下午的時候,陳默帶著阿多等一群稚童拉著做好的糞肥來到里正這邊時,里正正坐在田間的樹墩上,喝著水,乘著涼,看著自己兩個媳婦安排佃農除草,見到陳默一群人過來,笑眯眯的道:“你們這群小鬼來我這裡作甚?”

    “阿翁,我們來幫你澆肥的。”陳默湊到里正身邊道。

    “不用了,我這裡人多。”里正對此不在意,他家裡光是水田便有三十畝,還有上百畝薄田,哪會在乎這些?上次太平教跑來收糧,他幫忙扛下來不少,否則以太平教當時開口的數目,恐怕鄉民們能直接跟太平教打起來。

    “這水田自是不用,那些薄田還是弄一些吧,上了肥料,收成不比水田少,我娘說這也算大家一份心意。”陳默湊到里正身邊,笑嘻嘻的對一群小夥伴揮了揮手。

    “你倒是有些辦法!”里正有些訝異的看著那些在陳默的指揮下開始動工的小屁孩兒,笑道:“竟能將這些皮孩子收拾的如此聽話。”

    “我答應幫他們問問王叔,讓我教他們武藝。”陳默笑道。

    “你才學了幾天,就能教他們?”里正聞言好笑的看向陳默,他聽老王說過陳默頗有天賦,未來有可能是他們這一裡最好的獵手,但前後加起來也不過月餘,拿什麼教人?

    “我練什麼,他們跟著練便是。”陳默對於怎麼教人從阿多問他開始就在想了,最後也得出這麼個結論。

    “也不錯。”里正點了點頭,能不能教倒在其次,最主要的是,陳默能在這群孩子裡樹立威信,十幾二十年後,或許能薦他去當個亭長。

    雖說鄉、亭、里通常是放在一起說的,不過亭跟鄉里不同,亭長不管民生,是負責維護鄉里治安的,而且像衙署、城門這些地方也都設有亭長,若是大一些的城池,一條街道都會設有亭長,若自家鄉里能夠出個亭長的話,以後在這夏丘幾個鄉里說話也能夠些分量,可惜老王長得有些凶,而且有些抵觸衙署官員,否則的話他倒是有機會當個亭長。

    陳默自然不知道里正心裡想著這些東西,坐了片刻後,看著里正猶豫道:“阿翁,我聽人說,那太平教秋收以後還會來?”

    “唉~”里正點了點頭,歎了口氣道:“我知你想說什麼,但別鬧事,那些人,我們惹不起。”

    “哦。”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2 00:25:08

第十九章 教授

    太平教真的有那麼強大麼?

    陳默有些不理解,為何無論王叔還是里正都不願意招惹那些裝神弄鬼的騙子。

    “習練武藝也是好事,你想教的話就去教吧,老王那裡,我去說,這世道……越來越亂了。”里正歎了口氣,迎著頭頂的陽光,眯縫起眼睛:“也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還能過多久?”

    世道很亂麼?

    陳默不解的看著里正,在他的感官裡,雖然外面到處都是壞人,但在這鄉里之間,大家生活都很和睦,當然,如果沒有那些煩人的太平教就更好了,因為之前那尖嘴猴腮的做派,陳默對太平教一點好感都不看,至於他們那人人平等的教義在陳默眼中也變成了幌子。

    “早些年的太平教還是不錯的,只是這些年太平教越發壯大,但收納的信眾也多有敗類。”

    “為何要收這些人?”陳默不解的看著里正。

    “唉~等你再大一些就懂了。”看著陳默疑惑的目光,里正笑呵呵的摸著他的頭道:“這些事情,無需你來考慮,自有我等來周旋。”

    “哦~”陳默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其實基本沒聽懂,只是最後一句的意思,他聽懂了,讓他別多管。

    “阿翁,王叔這次去幹什麼了?怎麼這麼久都未回來?”陳默突然問道,相比于這世道,他更關心王叔何時回來,只是賣虎肉的話,應該用不了多久吧。

    “我交代他去辦些事情,回來也就這兩天了。”里正笑道。

    “那我去幹活了。”陳默站起身來,對著里正說了一聲,便跑去田裡幫忙放肥去了。

    里正繼續曬他的太陽,年紀大了,多曬曬太陽身體會舒服一些。

    “二狗,阿翁他們家的地太多了,這些怕是不夠用!”陳默剛到地裡,便見狗娃迎上來道。

    “那今日就先挖好兩個糞坑,分十日做好。”陳默笑道:“剛才阿翁已經答應了讓我教你們習武,王叔那裡阿翁會去說,我們快些幹完,然後傍晚時我教你們站樁。”

    “好!”一眾小夥伴聞言歡呼一聲,當即鉚足力氣開始挖糞池,熱火朝天的幹起來,不到傍晚就把兩個糞池挖好並且灌上了糞肥。

    要走的時候,里正讓一個兒媳給了陳默一籃麵餅,讓他分發給眾人一起吃,在小夥伴們歡呼的聲音裡,一群人歡快的分了麵餅,各自回家,約定一會兒在穀場集結。

    陳默在武藝方面只會兩個,一個是站樁,這個在神仙那裡被稱為鍛體,算作生活技能,另外一個就是棍術,算是戰鬥技能,如今無論站樁還是棍術都已經到了二級,在腦海中那位神仙給的一些指點下,陳默能將棍術和站樁做的很標準,但如何教,陳默心裡其實並沒有什麼頭緒。

    傍晚的時候,穀場。

    陳默看著似模似樣站在自己面前的一群稚童,撓了撓頭,最後轉過身道:“大家跟著我做,像這樣,沉腰紮馬,堅持一刻鐘就行了。”

    反正自己第一次練的時候,王叔也是這樣教自己,並沒有太多指點,最多糾正一下自己的動作。

    大家平日裡其實也都見過陳默練武,知道他除了練棍術就是做這個動作,雖然大家不知道陳默做這個有什麼用,但見陳默這麼教,一個個也是有樣學樣。

    陳默練了一個多月,如今站樁已經相對輕鬆很多,不過對於這些新學的孩子來說,那可就不一般了,不到半刻鐘的時間,一群小鬼便倒了一片,哀嚎滿地。

    “二狗哥,站樁有什麼用?”狗娃揉著發疼的雙膝,抱怨的看著陳默道。

    “這個我也不知道,王叔他教我的時候第一個教的就是站樁,說是能夠打熬力氣,錘煉體魄。”陳默皺眉道,他記得自己第一次站樁雖然難受,但也堅持了一刻鐘,怎的他們連半刻都沒堅持到,自己教的不對?

    “二狗哥~”阿多揉著腿來到陳默身邊,小聲道:“要不你先教我們棍術?等王叔回來了你再教我們這站樁怎樣?”

    對於他們來說,棍術顯然比站樁要有趣而且也有用的多。

    “也好。”陳默也覺得可能是自己錯了,當下點點頭,不過他沒準備教棍術,所以也沒帶棍子過來,倒是其他人人人都帶了一根棍子。

    “用我的!”狗娃將自己的棍子遞給陳默道。

    “好!”陳默伸手接過棍子,想了想擺開架勢道:“棍術其實也並不難,你們看我,砸、甩、攔、拿、崩、點、掃,那些看著厲害的棍術,基本都是這些棍術演變而來,大家把這些練熟了,以後就能學更厲害的。”

    他這些時日習練棍棒已經純熟,再加上棍術提升時,腦海中那神明給了他一些提點,這一套打下來不說有多驚豔好看,但也很順暢。

    “也不難嗎!”狗剩拎著棍子不滿道:“二狗,你是不是藏私?”

    “難不難你試過便知道,我就學了這些。”陳默對於狗剩的語氣有些不滿。

    “那是你笨!看我的!”狗剩一臉自信的學著陳默的樣子擺開架勢,先來了一招砸,然後將棍子直接甩飛,一臉茫然地看著被棍子砸中,痛哭流涕的阿多。

    呃……

    “再來一次!”狗剩覺得周圍的小夥伴看自己的目光盡是嘲諷,怒哼一聲,一把撿起棍子再來一次,結果棍子還是飛了,只是沒有剛才飛的那般遠。

    “看著簡單,我花了好幾天,才勉強能讓棍子不脫手。”陳默伸手,讓狗剩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上面還有一些傷痕,那是前些時日練棍時留下的。

    “那這該怎麼練?”狗剩問道。

    “聽我的,放慢了來,先砸一棍,別立刻甩,等身體站穩了,然後再甩,練得多了,慢慢的再將這些連貫起來就行了。”陳默又放慢速度練了一遍道:“反正我就是這般練的,你們可以試試。”

    一群稚童都是玩鬧性子,不大一會兒,就開始嬉鬧起來,早把練武的事情拋之腦後。

    看著這些人,陳默也不知道該不該管管他們,最後還是沒有管,他也不知該怎麼管,索性自己跑到一邊獨自去練,不再理會這些夥伴,至於怎麼教,還是等王叔回來以後再問王叔吧。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2 00:25:18

第二十章 人命

    “娘,這世道很亂麼?”入夜,陳默告別了一群小夥伴,回到家中,吃飯時,忍不住向母親問道,對於白天里正說的那番話,陳默心中總覺得有些煩悶,說不出原因來。

    “我兒怎會問這個?”陳母看著兒子,疑惑道。

    “里正阿翁說的,這世道越來越亂,可是我覺得跟以前似乎並無不同。”陳默皺眉道。

    “等你多出去幾次便知曉了。”陳母聞言歎了口氣,不知該如何解釋。

    陳默聞言想到了上次自己去夏丘城,若非自己機靈,還有王叔及時出現,說不定已經被人賣了,而且回來的路上還遇上山賊,雖然是主動找上去的,但也說明了這些危險距離他們這個小地方其實並不遠。

    “世道亂了會怎樣?”陳默看著母親,好奇道。

    “會……”陳母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解釋,畢竟亂世對他們母子來說有些遙遠,別說陳默,就是陳母也沒有經歷過真正的亂世,想了想道:“百姓無地耕作,戰亂四起……大概便是如此吧。”

    戰爭麼?

    陳默心中有些小小的激動,他之前已經想過,自己要想步入仕途,似乎只有走建功立業的路子,如果真的是戰亂四起的話,自己或許會有更多的機會,但該如何抓住這個機會,陳默不知道,他現在能想到的,也只有練好本事,但將來要怎樣,陳默其實並沒有太明確的概念。

    “娘,以前有過亂世麼?”陳默突然問道,在他的世界裡,最遠也只是到過夏丘,至於歷史什麼的,陳默沒有任何概念,很多事情似乎本就是如此一般。

    “自然是有的,大概四百年前吧,秦失民心,各地義軍四起,所有地方都在打仗,最終我大漢高祖擊敗楚王項羽而得天下,還有後來王莽亂政,整個天下也是民不聊生。”陳母想了想道。

    “娘,能給我細說麼?”陳默來了精神,纏著母親他想聽聽這些亂世中英雄豪傑的故事。

    “好,娘給你說。”陳母有些寵溺的看著陳默,陳默很少露出這般撒嬌的神態和語氣,不過陳母雖讀過些書,卻也不多,很多東西,其實也都是道聼塗説而來,做不得准,而且陳母也確實沒有多少講故事的天賦,只是一會兒,陳默便已經昏昏欲睡,提不起精神來。

    “默兒,累了一天,先去休息吧,這些東西以後再講給你聽。”大概也是感覺到自己說的故事並沒有什麼吸引力,陳母有些無奈的推醒了陳默,讓他回屋去睡。

    “哦~”陳默答應了一聲,晃晃悠悠的回到自己房中,照例拜過神仙之後,倒頭便睡,這些時日雖然田地有大郎照看,但他也不輕鬆,每天不但要跟一群小傢伙做糞肥,閒暇時候也是站樁練棍,加上少年人本就嗜睡,此刻一頭倒地後便直接睡著了。

    這一夜,陳默做了個夢,夢見天下大亂,自己參軍平叛,很快便得到了上官的賞識,一路平步青雲成了將軍,光宗耀祖,讓陳家成了這夏丘大世家。

    這場夢有些長,以至於次日一早醒來的時候,有種恍如隔世之感。

    “二狗哥,二狗哥!”尚未洗漱,便見阿多小跑著沖進來,臉上帶著幾分慌急之色。

    “怎麼了?”陳默疑惑的看向阿多。

    “王叔回來了,一起回來的還有蔡叔,不過蔡叔好像不行了。”阿多慌亂道。

    “快帶我去,王叔呢?”陳默也顧不上吃飯,抓了一個麵餅便往外袍,一邊詢問道。

    “王叔也受了傷,不過好像沒什麼大礙。”阿多搖了搖頭道。

    “娘,我出去一趟。”陳默頭也不回的對著母親喊了一聲之後,便跟著阿多一起往蔡叔家裡跑去。

    蔡叔家裡已經聚集了不少人,蔡家嬸嬸撕心裂肺的哭聲隔著很遠便能聽到,里正、王叔都在這裡,陳默仗著身子矮小,靈活的從人群中鑽進去,正看到蔡叔躺在一輛車架上,蔡家嬸嬸趴在蔡叔身上哭的很慘。

    這是陳默第一次真正見死人,現場的氣氛壓抑的讓人心頭髮堵,使得陳默也有種想哭的感覺,雖然他並不知道為何要哭,蔡叔的兒子阿呆吊著一條鼻涕,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自己父親的屍體,也沒有太多悲傷的感覺。

    “你還我丈夫,還我丈夫!”突然,就在陳默糾結自己為什麼會想要流淚的時候,蔡家嬸嬸突然發瘋般的撲向王叔,奮力的撕打著王叔,那瘋狂的樣子,把陳默給嚇到了,他還是第一次見一個女人能如此兇狠。

    王叔默默地站在原地任由對方撕打著,肩膀上的傷口不斷地往外滲血,王叔卻動也不動。

    陳默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突然沖出去,用力推開蔡家嬸嬸:“王叔也受傷了!”

    不知道是陳默力氣大還是蔡家嬸嬸沒有站穩的緣故,這一把,竟然直接將蔡家嬸嬸給推開了。

    阿呆跑過去扶著母親,茫然的看了陳默半晌後,突然有些憤怒的掐住鼻子下面的鼻涕往陳默身上甩。

    “有娘生沒爹養的小畜生,你敢推我!?”蔡家嬸嬸發瘋一般撲向陳默。

    那近乎扭曲的樣子,把陳默震住了,一屁股坐在地上。

    “夠了!”里正阿翁拄著拐杖往地上一頓,喝道:“老蔡的事,大家都不好受,不過這次遭了流寇,也怨不得老王,他能逃得一條性命把老蔡帶回來已是不易。”

    “可是……可是……”蔡家嬸嬸臉上淚珠子不斷往下落,最後又抱著阿呆低低地啜泣起來。

    “唉~”里正阿翁歎了口氣,看向王叔:“你先帶著二狗回去吧。”

    “嗯。”王叔心情看起來並不好,悶悶的應了一聲之後,帶著一臉發懵的陳默離開了人群。

    “王叔,蔡叔真的死了?”離開人群好一會兒,陳默終於忍不住問道,到現在,他還是沒辦法接受原本活生生的一個人,不久前還會笑著跟自己說話,怎麼突然就沒了?

    “人命,很脆弱。”王叔默默地點了點頭,並沒有多說,陳默其實是想問蔡叔是怎麼死的,只是不知為何,他開不了口。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2 00:25:29

第二十一章 稚童的煩惱

    “今日怕是無法教你箭術了。”回到王叔家中,看著陳默,王叔終於開口了。

    “不礙事的。”陳默連忙搖了搖頭,這才反應過來,幫王叔燒上了水,又鋪好了床榻,想了想又將院子裡的柴給劈了。

    “王叔,究竟發生了何事?”陳默一邊做活,一邊還是沒有忍住好奇心,詢問道。

    “遇上了流寇。”王叔歎了口氣,隨即皺眉道:“最近不知為何,有大量的人從揚州那邊過來,不少鄉里都遭了災,我已跟里正說過,我們這裡也要建個牆了,若是真有流寇來犯,那柵欄不頂事。”

    “那些人都是流寇?”陳默不解的問道。

    “在那邊應該不算,但到了這裡,他們跟流寇無異。”王叔歎了口氣道:“如同蝗蟲一般,現在往南各縣已經命各鄉、里集結民壯以自衛,我們這兒也快了。”

    為何在那邊不算在這邊又算了?陳默不懂,不過對於各鄉集結民壯的事情陳默顯然更感興趣:“王叔,我們這裡集結民壯的話,我是否也能?”

    “不行,你太小了,我大漢徵兵也要十三歲方能應徵。”王叔瞪了陳默一眼道:“別亂想這些,真打仗了,可沒人能照顧你。”

    “王叔,我棍術不錯的!”陳默有些焦急的挺起胸膛道,這些時日他每日勤練不綴,棍術已經提升到lv3,雖然不知道那個lv是什麼意思,但後面的3他卻已經弄懂了,數字越大越厲害,而且升到3的時候,還得了不少神靈的傳授,對於棍術有了更清楚的認知,他覺得應該不錯了。

    “打仗可不是跟你比棍術,武藝高未必就能在戰場上活下來。”王叔有些無奈的看了陳默一眼,戰爭如果跟這孩子想的一般簡單就好了。

    陳默不懂,咬牙道:“王叔,我可以學的。”

    “做好你該做的,真的若有流寇來犯,自然有人應付,還輪不到你來。”王叔揉了揉陳默的小腦袋。

    陳默很想證明自己的本事,並沒有離開,在院裡拎了根棍子開始練,想要引起王叔的注意,讓王叔改變想法。

    這孩子棍術倒的確是似模似樣。

    王叔有些驚訝的看了沉默一眼,這麼短的時間內,能將棍術的各個招式連貫的使用出來,的確不錯,但……也僅此而已,上戰場就有些可笑了。

    看陳默練得努力,王叔也沒打斷他,自顧自的去包紮傷口,準備晚飯。

    陳默一直練到氣喘吁吁,精疲力盡,王叔似乎也沒有改變主意的想法,這讓陳默非常的沮喪,只能拖著棍子回家。

    “二狗!”王叔叫住了陳默。

    “哎~”原本有氣無力的陳默聞言卻是精神一震,立刻轉頭,一臉期待的看向王叔。

    “把棍子放下!”王叔自動無視了陳默那期待的目光,一臉淡漠的道。

    “哦~”陳默聞言,知道王叔是不會改變主意了,只能悶悶不樂的放下棍子離開。

    回去的路上,路過蔡叔家,人群已經散了不少,蔡家嬸嬸抱著阿呆在哭泣,陳默原本低落的心情更加低沉起來,一路默默地回到家中,吃了早飯之後,背著自己的背簍,扛上鋤頭往外走,不知怎的,對於耕作、製造糞肥好像突然失去了動力。

    “二狗哥,人為什麼會死?”阿多捏著鼻子一邊將乾糞磨開,一邊看向陳默。

    “什麼為什麼?”陳默疑惑的看向阿多:“你是說蔡叔?”

    “是啊,好好地,突然就沒了。”阿多有些沮喪道:“今日阿呆也沒過來。”

    “人本來就會死的,早晚而已。”陳默突然覺得有些煩躁,這豈不是說自己遲早也會死?一想到這個,陳默就有些恐懼。

    “既然都會死的話,那我們來到這世上到底為什麼?”阿多嘟著嘴,也有類似陳默的煩躁。

    這個問題,對於一群七到十歲的孩子來說,太過深奧,陳默哪知道為什麼,他也想問這個問題,撓了撓頭道:“哪有那麼多為什麼?再怎麼樣,也有幾十年才輪到我們,現在想這個有何用?幹活!”

    “哦~”阿多悶悶不樂的點了點頭,顯然對這個問題還是有些無法釋懷。

    一天的時間,一直到傍晚的時候,一群孩童的氣氛都有些低沉,包括陳默也是如此,他們都在擔心未來某一天,自己也會如同蔡叔那樣突然死掉。

    傍晚的時候,幹完活的陳默背著自己的小背簍回到家中,院子外面,正趴在地上任由小雞仔在背上瞎啄的的黑子耳朵動了動,隨即從地上爬起來,歡快的迎向陳默,撒開四爪繞著陳默歡快的奔跑。

    如果是往日,陳默會跟黑子玩兒一會兒,但今天,他沒有這個心情,一臉悶悶不樂的回到房中,母親已經做好了飯食,見陳默一臉陰鬱,疑惑道:“默兒,怎麼了?”

    “娘~”陳默放下背簍,猶豫了片刻後道:“我們以後是不是都要死?”

    “為何突然有此問?”陳母不明白陳默為何突然問這樣的問題。

    “今天王叔帶著蔡叔的屍體回來了,大家都在看,嬸嬸在哭……”陳默看著母親,哭喪著臉道:“我突然想,就算沒有這次意外,人似乎最終都一樣要死,這卻是為何?”

    陳母愣了愣,坐下來將陳默拉在身邊,微笑道:“生老病死乃天道,沒人能夠超脫,就像花草枯榮一般。”

    陳默聞言皺眉道:“那我們生在這世上終究是要死的,既然終究要死,為何有要生?”

    陳母有些頭疼,想了想道:“每個人生在這實踐的意義都有不同,為何要生,這需要你去探尋。”

    “那娘你呢?”陳默看著母親,問道。

    “娘幼時也與你一樣不懂,但後來嫁給了你爹,娘就要為你爹料理家事,讓他不必為家中瑣事而煩憂,再後來有了你,娘便要照顧好你,看著我兒一點點長大,娶妻生子,大概便是娘的意義吧。”

    陳默還是不太懂,小腦袋裡一直想著這些問題不能釋懷,草草的吃了飯之後,便回房休息,這一夜,他沒睡好,小小的腦殼裡,第一次在為自己未來的人生而苦惱。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2 00:25:42

第二十二章 蒲桃

    次日一早,陳默照例早起,跟母親學了一段論語,將之背會,又書寫了一遍之後,背著自己的背簍來到穀場準備開始新一天的忙碌,卻意外的看著幾個小夥伴鼻青臉腫的來了。

    “阿多,這是怎了?”陳默不解的看著阿多。

    “俺爹打的。”阿多哭喪著臉。

    “為啥?”陳默有些莫名其妙,好端端的怎會挨打?

    “昨夜俺問俺爹,人為何會死,俺爹答不上來,就把俺打了一頓!”阿多說話間,滴下幾滴委屈的淚水。

    陳默突然有些慶倖,自己娘親有學問,講道理,不像張叔這樣,說不下就打。

    “那就別問了,問這些有何用?日子還不是一樣要過?”陳默咧了咧嘴,想要安慰幾句,但又不知道該怎樣安慰,只能從根源上去解決問題,現在想想,本來這事兒對他們來說,就很遙遠,何必去問呢?父輩們心情不好就跟張叔一樣可能直接動手的。

    “二狗哥,王叔回來了,你有沒有問他願不願意教我們?”阿多抹了把鼻涕問道。

    “沒有,王叔他受傷了,不可能來教的,他有自己的事忙,你不是不想學了麼?”陳默疑惑的看著阿多,他第一天沒練一會兒就打了退堂鼓,最後棍術訓練更是跟大家一起嬉鬧起來,這讓陳默很無趣。

    “那你快去跟王叔討教一下如何教我們。”阿多抹了把眼淚道:“等學好了本事,俺爹就不敢像現在這麼欺負俺了。”

    陳默詭異的看了阿多一眼:“怎麼?你還想跟你爹動手?”

    “不是……”阿多眼中閃過一抹畏懼道:“只是俺覺得,只要俺有了本事,俺爹應該不會像現在這樣隨便打俺。”

    張叔是遠近聞名的老好人,陳默也不明白張叔為何在家裡經常打阿多,不過人家的事情,陳默也不想多管,當下很敷衍的點點頭道:“也行,等今日活幹完了,我去問問王叔。”

    其實陳默不想在這個時候去打擾王叔,昨天王叔的情緒很低落,在他身邊,自己也會受到影響。

    “阿翁,你這的地也太多了。”中午的時候,忙了一上午的陳默坐在里正身邊,有些抱怨,這百畝薄田就算只是挖十個糞池對於他們這些人來說也不容易。

    “行了,阿翁今日帶來些好東西,叫他們來吃吧。”里正笑了笑,對著兒媳招了招手。

    在陳默好奇的目光中,阿翁的兒媳端著木盤過來擺在天邊的案上。

    “這是……”陳默好奇的看著木盤中的物什,一串紫黑色的珠子,洗的很乾淨,不過陳默平日裡也沒見過。

    “蒲桃。”里正撚了一顆剝皮後丟進嘴裡,看著陳默笑道:“當年張騫出使西域時帶回來的西域食物,如今中原也有不少地方在種,縣城中的坊市偶爾也會有賣。”

    “這得多少錢?”陳默從上面摘下一顆,學著里正的樣子剝了皮丟進嘴裡,頓時一股酸甜之感順著味蕾向四周蔓延,陳默有些享受的眯起了眼睛。

    “三個錢吧。”里正思索了一下道。

    “也不是很貴,下次去縣城,定要為娘親買上些。”陳默含糊不清的道,這麼甜的東西,價錢也不貴,以前怎的沒發現?

    “三錢一顆。”里正又剝開一顆蒲桃丟進嘴裡。

    “咳咳咳~”蒲桃的子卡在了喉嚨裡,讓陳默劇烈的咳嗽起來,一臉不可思議的看向里正:“阿翁剛才說三錢多少?”

    “一顆。”里正悠然吐出蒲桃子,看著陳默道:“怎麼?要買嗎?”

    陳默原本還想再吃一顆,但現在,看著盤子裡的蒲桃,卻下不了手,訥訥道:“阿翁,這個太貴了,我們不能吃。”

    “放心吃吧,不會要錢的,這些時日你們這些小傢伙幫我澆地,若不招待一番,旁人只道我不通情理。”里正笑呵呵的道。

    陳默也不知道該不該拒絕,最後還是按照里正的吩咐,將一眾少年叫過來。

    “好吃,好甜!”

    看著一群人沒心沒肺的吃著那些蒲桃,陳默有些難受,這哪是吃蒲桃,這分明是在吃錢吶!

    “再不吃可就沒了。”里正倒是沒跟這些人搶,只是微笑著看向陳默道。

    “吃不下。”陳默歎了口氣,三錢一顆的蒲桃,他想讓娘親嘗嘗,但這價錢……買這麼一串的錢,夠母子倆活一個月了。

    只是一會兒的功夫,木盤裡的蒲桃便被一群少年搶奪一空。

    “阿翁,這是什麼,好甜!”阿多隨意的將手上的津液抹在衣服上,一臉好奇的看著里正。

    “蒲桃,一般不好買,一會兒都留下,我待你們午食。”里正倒沒有再開口說價格的事情,順勢將話題給引開了。

    中午吃的是糙米,配著一些煮好的菜,一般人家吃飯多是粟米,也只有里正這般家境的,才能吃上稻飯,對於陳默這些人來說,一年到頭,能吃三五頓糙米飯就是不錯的了,至於更好地精米是想都不敢想的。

    “下午完了,你去看看你王叔。”吃完飯,里正將陳默叫到一旁,將一個包裹遞給他道:“把這些給他帶過去。”

    “阿翁,王叔為何悶悶不樂?”陳默看著里正道:“我今早來時,見那蔡家嬸嬸在王叔家門前哭,是不是有些過了?蔡叔又不是王叔害死的。”

    “你太小,有些事,以後你會懂的。”里正歎了口氣,坐在一旁的木墩上搖了搖頭道:“現在說這個,你也不懂。”

    這話讓陳默有些不服氣,但也不好跟里正強,只能悶悶不樂的帶著一群少年去繼續挖糞坑。

    傍晚的時候,陳默告別了阿多他們,徑直去了王叔家裡,蔡家嬸嬸還在,王叔一隻手綁著布帶,一隻手端著一碗粥在蔡家嬸嬸面前道:“弟妹,就算你不吃,也該讓孩子吃上一口,真想讓他餓死在這裡?”

    “無需你裝好人!”蔡家嬸嬸一把將碗給拍飛,一碗粟米飯濺了一地,阿呆看著咽了口口水,正看到陳默拎著包裹過來,張了張嘴,想說什麼,但卻說不出來。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2 00:25:52

第二十三章 分別

    “王彪,別人怕你,我不怕你,我男人平日裡將你當兄弟一般,如今你們二人一同出去,卻只有你活著回來,定是你害死了他!”

    這是陳默第一次知道王叔的名字,不過他現在更多的是覺得蔡家嬸嬸有些無理取鬧,但王叔為什麼不反駁?以王叔的本事,要打的話,那蔡家嬸嬸也打不過他吧?

    陳默想要過去幫忙,但不知怎的,卻難以鼓起勇氣,為何?或許是因為蔡叔,也許是因為阿呆,又或者是蔡家嬸嬸那歇斯底里的樣子讓他害怕或是不忍,說不上來為什麼。

    一直到日落,天色暗下來,蔡家嬸嬸才一臉疲憊的帶著阿呆回去,王叔站在門口很久,方才歎了口氣回屋,陳默從角落裡出來,拎著包裹過去。

    “這是何物?”王叔疑惑的看著陳默。

    “不知道,里正阿翁讓我帶來的。”陳默搖了搖頭,他沒有看過包裹裡面。

    “進來吧,等了很久吧?”王叔帶著陳默回到屋中,卻看到屋子被收拾的很整齊,不少東西都打包好。

    “王叔,你要走?”陳默疑惑的看著王叔。

    “嗯。”王叔點點頭:“離開一段時間,弟妹會好過一些。”

    “為何?這事大家都知道不是王叔的錯。”陳默很不理解。

    “這世上的事,有時候是不分對錯的。”王叔打開包裹,看著包括中的一些肉乾還有錢幣笑了笑道:“里正也是這個意思。”

    陳默皺著眉頭,有些不捨道:“那阿叔何時回來?”

    “不知道。”王叔從牆上摘下一把短弓遞給陳默道:“阿叔怕是沒時間教你射術了,弓的用法其實不難,根據弓的材質不同,射程以及力道也不同,這張弓乃軟木所制,開弓力道不強,有二三十斤力氣便能拉開,不過射程也不遠,十步左右,最遠能射到二十步,不過你得朝著天上射,每日練上百次,時日久了,射術也便成了,這把弓是給你做的,還有這些木箭你一併帶走,記住,雖然算不上強弓,但若是射中了人,一樣能傷人,習練之時,找無人處練習。”

    “不能不走麼?”陳默看著那短弓,若是往日,大概會很歡喜,但今日,他卻歡喜不起來,只覺得胸口有些發堵,以前王叔也離開過,不過當時心中並沒有太多難受的感覺,因為知道王叔很快便會回來,但這一次,或許王叔會離開很久。

    “不能。”王叔搖了搖頭,將短弓塞到陳默手中,看著陳默有些委屈的小臉道:“人這一輩子,悲歡離合少不了,你得習慣,沒人能一直陪著你。”

    陳默低頭看著短弓,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對了。”王叔從包裹中取出了一枚木牌,然後重新將包裹包上,看向陳默道:“有件事,要你幫我。”

    “只要阿叔不走,什麼事都可以。”陳默連忙抬頭,一臉期待。

    “你跟別的孩子不同,阿叔不想騙你。”王叔看著陳默,認真的道:“男兒當守信,你若答應了阿叔,阿叔便說,若不應,阿叔會去找別人幫忙。”

    “阿叔,不是何大事,為何要如此?”陳默不滿的對著王叔吼道。

    “不只是這件事,還有些事要做。”王叔搖了搖頭道:“你願不願意幫阿叔?”

    “嗯~”陳默低下頭,低低地應了一聲。

    “將這個包裹交給你蔡家嬸嬸。”王叔將包裹遞給陳默道:“記住,明日再去。”

    “為何?”陳默看著王叔道:“她那樣欺辱你!”

    “以後你會懂,你是個男人,信諾一定要守,懂嗎?”王叔拍了拍陳默的腦袋笑道:“去吧,今夜阿叔便不留你吃食了。”

    “哦~”將短弓和箭囊背在身上,又拎起了包裹,不舍的看向王叔:“那阿叔定要快些回來。”

    “去吧。”王叔摸了摸陳默的腦袋,臉上泛起一抹笑容,他笑起來有些嚇人,但陳默卻感覺鼻子有些發酸,一步一回頭的離開了王叔家。

    “嗷嗷~”回到家中,黑子歡快的迎上來,陳默卻一臉沮喪的拎著包裹回到屋中。

    “默兒,這些是……”陳母疑惑的看著陳默放在案上的包裹還有背上的弓箭。

    “弓箭是王叔給的,包裹是王叔托我明日交給蔡家嬸嬸的。”陳默跪坐下來,看向母親道:“娘,為何蔡家嬸嬸那般無禮,王叔卻這般生受著,還要給她東西?”

    “因為……她是你蔡叔的女人啊。”陳母聞言怔了怔,慈愛的摸著陳默的頭道:“你蔡叔和王叔有過命的交情,你蔡叔死了,他女人固然悲痛,但你王叔也一樣痛苦,只是他不能像你蔡家嬸嬸那樣哭,你蔡嬸這般對他,他心裡或許會好過些。”

    “為何?”陳默更不理解了。

    “娘也不知。”陳母搖了搖頭:“以後或許你會懂吧,這便是男人。”

    陳默不明白,渾渾噩噩的吃了些東西後,便回去睡覺,在參拜神明的時候,他專門問了神明,但神明並未回復他。

    這一夜,陳默輾轉反側,小腦袋裡想了很多問題,王叔為何要走,男人跟女人有何區別?只是這些問題終究沒有答案,任他如何去想也想不明白。

    一直到深夜,方才抵不住睏意昏昏沉沉的睡去,再醒來時,依舊是次日清晨。

    “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大車無輗,小車無軏,其何以行之哉?”

    照例跟母親學了一段論語,母親的要求,只需要記住會寫便可以了,其他的,需得陳默以後自行去體會和領悟,只是看著這一句,陳默忍不住道:“娘親,可否為我解這一段?”

    陳母看著地上的字跡,想了想道:“做人當有信,人若無信,便如大車無輗,小車無軏一般。”

    輗和軏都是車上橫木兩頭的活鍵關叩,只是根據車身大小不同的叫法而已,沒了這個,車就不能行。

    陳默點了點頭,照著母親寫下的字跡自己寫了一遍之後,看向母親道:“我懂了,娘親,我要去趟阿呆家。”

    “去吧。”陳母將早就準備好的包裹遞給陳默笑道。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2 00:26:04

第二十四章 搶糧

    陳默並沒有先去蔡叔家,而是先去的王叔家裡,只是王叔已經離開了,何時離開的,陳默不知,但終歸是走了。

    看著被鎖住的門戶,陳默站了良久,方才帶著包裹去了蔡家嬸嬸那裡。

    “阿呆,你娘呢?”陳默來時,正看到阿呆坐在門前發呆,上去問道。

    “在裡面,有何事?”阿呆看著陳默道。

    “送東西。”陳默心中有些畏懼見蔡家嬸嬸的,畢竟前天自己還推了人家一把,不過既然答應了王叔,自己就應該做到,哪怕是面對虎豹也不該退卻。

    “在裡屋,我帶你去。”阿呆拍拍身上的土站起身來。

    “好……好!”陳默下意識的挺了挺胸膛,卻還是有些猶豫,這兩天蔡嬸的瘋勁讓他害怕,但想到這是王叔的託付,最終臉上露出一臉要去英勇就義的表情大步往裡屋走去。

    蔡家嬸嬸正在做飯,見到陳默來,淡淡的問了一聲陳母的情況就不說話了。

    “那個……”見蔡家嬸嬸似乎並沒有想像中那般兇神惡煞,陳默心松了不少,將手中的包裹放在案上道:“嬸嬸,這是王叔托我拿來給你的。”

    “拿回去,我們不要。”蔡嬸瞥了陳默一眼。

    “可是王叔已經走了。”陳默有些傷心的道:“短時間內怕是回不來,東西放的久了會壞。”

    “那便拿回你家。”蔡嬸神色變得有些冷。

    “我不能要。”陳默搖了搖頭道:“東西我已經送到了,今日還要去阿翁那裡做糞肥,我先走了。”

    說完,也不等蔡嬸回答,陳默轉身撒腿便跑,一直跑出了莊子,見沒人追過來,陳默才微微鬆了口氣。

    “二狗哥,你咋啦?”阿多已經帶著一群小夥伴在為做糞肥準備材料,看到陳默這般模樣忍不住問道。

    “沒啥,完成了一個男兒的諾言!”陳默很驕傲的道。

    “諾言是什麼?”阿多茫然的看向陳默。

    “呃……便是男人該守的承諾!”陳默想了想道,雖然他自己也不太明白。

    “二狗哥好厲害!”幾名小夥伴一臉敬佩的道,雖然聽不太懂。

    “好了,做事吧,這兩天事多,我們得趕快把里正家的糞坑做完,阿多,你帶四個人先去挖坑,其他人留下來跟我做糞肥,等完了我們送過去,這樣快些。”陳默不想再在這個話題上討論,擺了擺手道。

    “好!”阿多答應一聲,帶著四個小夥伴往里正家的地裡跑去。

    陳默則留下來繼續製作糞肥,然後在中午的時候趕過去,阿多他們已經挖好了一個糞池。

    今日里正沒來,不過中午的時候還是讓兒媳送來了吃食。

    這般又過了三日,里正家的糞肥施完,陳默又開始給各家做糞肥,同時也開始抽時間照著王叔教的方法,每日抽時間磨練箭術,日子簡單而充實,偶爾也會帶著大家一起練,不過大都是瞎練而已,倒是後來阿呆又加入進來後,他會一些箭術。

    可能是因為家裡沒了父親的緣故,阿呆每日訓練的最為認真,都是跟著陳默一起訓練,而且蔡叔以前也是獵戶,也會教阿呆一些本事,所以一群小夥伴裡,倒是阿呆跟陳默在一起的時間最長。

    王叔留下的東西,蔡家嬸嬸最終還是沒扔,具體原因,陳默也不太清楚,問母親的時候,母親也只是說終歸是要過日子的,這話聽著簡單,但陳默又覺得不那麼簡單。

    這樣的日子對於陳默來說是歡快的,他每天都會跟母親學一段論語,背會,然後書寫,每日沒事的時候站站樁,忙完以後就去練棍術或是弓箭,兩個月下來,他的棍術和箭術都已達到五級,棍術有多厲害暫時看不出來,但箭術的話,十步以內,他能精准的射中不動的目標,二十步的話,十箭也能射中七八箭,再遠的話,短弓是達不到的,至於長弓,沒地方找,城裡有賣的,但價格可不便宜,他手上的短弓托人問過,得三百錢,而且夏丘可沒有製作弓的工匠。

    長弓的話,至少也得五百錢,還沒地方買,各家獵戶倒是有,不過吃飯的傢伙可不可能賣給他。

    阿呆雖然練得也勤奮,不過兩人私下裡較力無論力氣還是棍術,阿呆都是比不上陳默的,按照陳默的估計,阿呆的水準還停留在三等左右,也不知道是自己得了神明幫助學得快還是阿呆太笨,自己一個月訓練的水準,阿呆花了兩個月才達到。

    “二狗哥~二狗哥,你快看那邊,來了一群人。”這日,一群小夥伴正聚在一起嬉鬧,秋收已至,各家都在準備迎接豐收,這個時候孩子們總是最輕鬆的,阿多風風火火的跑過來,指著遠處道。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陳默疑惑的看了阿多一眼道,這兩個月來,每隔幾天都能看到有大批的人朝北走,見怪不怪了。

    “他們好像朝這邊來了。”阿多指著遠方道:“而且好像是朝著田裡來的。”

    “嗯?”陳默聞言,皺了皺眉,帶著一群小夥伴過去,正看到一群人朝著阿呆家的田裡走去。

    “那是……阿呆你家的地,你認得這些人?”陳默扭頭看向阿呆道。

    “不認得。”阿呆迷茫的搖了搖頭。

    “二狗哥,快看!”說話的功夫,狗娃突然叫道。

    陳默扭頭看去,正看到那群人開始下地,人人手中拿著鐮刀在割莊稼。

    “不好,是來搶莊稼的!”陳默面色一變道:“阿多,你快去叫人,其他人跟我來!”

    說完,陳默直接拎起了自己的棍子,背著短弓跨上箭囊往過走,其他人也各自拿起了棍棒氣勢洶洶的朝前去。

    “二狗哥,我們會不會被打?”狗娃湊到陳默身邊,腿有些抖,畢竟那些可都是壯年漢子。

    “怕什麼,大家都在田裡,一會兒就到,他們敢動手?”一旁的狗剩不屑道。

    “這些人是過來搶糧的,不知道是哪個里的。”

    “管他的,先打了再說!”

    在這個時代來說,兩個里之間,有時候為了水源或是其他資源大打出手是常有的事情,不過這麼直接過來搶糧食的還是很少。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2 00:26:16

第二十五章 傷人

    “呔!你等為何無故割我們的莊稼?還不停手!”陳默帶著阿呆幾人來到近前,看著那幫俐落的割著莊稼的漢子,將手中的棍子一揚,大叫一聲。

    “……”

    地裡的漢子只是朝這邊瞥了一眼,見是一群孩子,理都沒理。

    “二狗哥,怎……怎麼辦?”阿呆捏著棍子有些畏懼,但這是他家的莊稼,看著這幫人肆無忌憚的收割,心裡又很著急。

    陳默扭頭看了看,大家都有些畏懼,不敢上前,別說他們,陳默自己也有些怵,想了想道:“別怕,看我的!”

    說著,摘下背上的短弓,又抽出一支木箭,估算了一下距離之後,直接將木箭對準上方,彎弓搭箭,將弓弦拉到最大然後一鬆手。

    “咻~”木箭帶著呼嘯越過十幾步的距離,正落在一名漢子臀上。

    “嗷~”這種短弓射出的木箭,隔了十幾步其實已經沒有多少威力了,不過射在人身上還是能破防的,那漢子猝不及防之下被射了一箭,只覺後臀一疼,伸手一摸便是一把血,嗷的大叫一聲跳起來,面色不善的看著這群孩子。

    “誰射的?”那漢子從地裡出來,面色不善的看向眾人,那陰沉的臉色,看著就像要吃人一般。

    一群孩子忍不住往後退了幾步,目光不由的看向陳默。

    “……”

    陳默將弓往背上一背,拎著棍子道:“是我,爾等是何人,為何來割我們的莊稼!”

    “太平教,聽過沒?”那漢子操著一口聽不太懂的話,不過太平教三個字,陳默這段時間聽了太多。

    “二狗哥,俺娘說,這些太平教的人不好惹。”狗剩湊到陳默身邊低聲道。

    “那也得講理!”陳默狠狠地吸了幾口氣,鼓足了勇氣道:“我們已經說好了,秋收之後會給你們糧食,現在你們割了我們的莊稼,到時候怎麼算?”

    漢子有些煩躁的一腳踹向陳默:“哪那些廢話,今日我便割了,你待怎的?”

    陳默見狀嚇了一跳,被對方的氣勢給鎮住了,本能的往後躲。

    “小崽子,敢躲?”漢子惱恨陳默射傷他屁股,此刻見陳默這般跟他頂,心裡有氣,當下踏前一步便要抓陳默。

    “為何不敢!?”陳默心裡害怕,手中棍子便往他身上打。

    “啪~”漢子伸手一撥,棍子打在身上,卻沒半點事,反而反手一把將棍子奪過來,陳默棍術雖然練得不錯,但終究吃了年幼的虧,力氣太小,一棍子打上去不痛不癢,反而被對方奪了棍子。

    “快跑!”陳默嚇了一跳,大喝一聲,扭頭看時,卻見一群小夥伴早已四散跑開,胸口頓時一滯,連滾帶爬的往後躲。

    “跑啊!”漢子獰笑一聲,便朝陳默大步走來。

    陳默咬了咬牙,一邊跑一邊摘下短弓,自箭囊裡抽出一枚木箭,奔跑中回身便射。

    慌亂中,陳默根本沒想過這一箭能射中,只是想嚇唬一下對方,誰知這木箭卻精准的射中了對方的眼球。

    噗~

    “啊~我的眼~”

    一聲悶響,陳默撒腿便跑,身後卻傳來漢子淒厲的的慘叫聲,回頭看時,卻見那漢子一隻手捂著眼睛,血水不斷從指縫間往外湧,看著格外可怖。

    殺人了?

    陳默看著在地上亂滾的漢子,有些發懵,一屁股坐在地上,腦袋裡嗡嗡亂響,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老三!”那邊正在割莊稼的人聽到動靜沖出來,看著滿地亂滾的漢子,一個個面色大變。

    “二狗哥,快跑!”阿呆拖著棍子來到陳默身邊,將雙腿發軟的陳默拽起來,轉身便跑。

    “好個小畜生,敢傷人!?”一名體魄異常魁梧的漢子保住受傷的漢子查看過後,勃然大怒,拎著鐮刀便朝著陳默沖來:“給我兄弟償命吧!”

    “是你們不講理,偷割我們莊稼!”陳默這個時候也回過神來,大聲反駁道,只是渾身發軟,聲音打顫,聽起來並沒有什麼氣勢,甚至感覺更像理虧的一方。

    那大漢顯然也沒準備跟陳默講理,上前幾步就想動手。

    “咻~”

    空氣中響起一聲尖嘯,一枚利箭射在漢子前方不足五步遠的地方,緊跟著後方不少人朝著這邊跑來,為首的一個,是另外一名年輕些的獵戶,剛才的箭顯然就是他射的。

    “楊叔!”阿呆看到來人,興奮地大叫道,莊裡幾個獵戶都是好友,相互之間也走得近,阿呆跟這些獵戶更熟。

    “爾等是何方人?”楊叔當先沖過來,皺眉看著這些人,之前聽到有人來偷割莊稼,還以為是附近莊子的,但此刻看著卻都是些生面孔,不由皺眉道。

    “與你何干?你們的人射瞎了我兄弟的眼睛!”那魁梧漢子見到一群人湧過來,卻也不懼,踏前一步兇狠道。

    “是他們來偷割我家的莊稼,二狗哥叫他們不聽,射了一箭這人就跑來打二狗哥,還奪了二狗哥的棍子,被二狗哥一箭射中了眼睛。”眼見鄉民們都來了,一群孩童膽氣頓時壯了不少,一個個大聲道。

    “外鄉人,是你們不對在先。”楊叔皺眉道:“快些離開。”

    “嘿,稚童之言如何做數?”漢子冷笑一聲道:“我們是路過的!”

    “那那些莊稼是怎麼回事?你當我瞎麼?”身後跟來的張叔等人各自提著農具,面色不善的看著這群人。

    “誰知道?”壯漢不屑一笑:“反正今日你們傷了我兄弟,不給個說法可不行。”

    “那便去見官吧。”里正拄著拐杖,氣喘吁吁的從人群中出來,看了看那些人手裡的鐮刀,又看了看陳默,淡淡的道:“不說你一個壯漢被一孩童射傷有沒有人信,便是真的,按照大漢律法,不滿八歲者,也不予定罪,衙署也不會受理。”

    “這小子這麼高,你說他不到八歲?”壯漢看了陳默一眼怒道。

    “是啊,這裡的人都可作證!”里正淡淡的道:“還有,聽你們的口音,該是江東一帶的,來此處可有過所文書?”

    壯漢聞言,面色有些發黑:“我等都是太平教徒,奉大賢良師之命前來。”

    “巧得很,老朽與大賢良師弟子雷公有些交情,並已跟他說好秋收之後贈一筆糧食於他,你們此時來搶莊稼,卻是為何?”里正拄著拐杖,看著這些人道。

    雷公在這一帶很有名,是大賢良師的弟子之一,壯漢顯然知道,聞言氣弱了幾分:“但你們傷人的事情怎麼算?”

    “誤傷而已,或者爾等可以與我一起去夏丘縣衙署見官,看看夏丘令如何判?”里正不疾不徐的反問道:“當然,老朽可以給你些錢幣,為他治傷。”

    “兄長,怎麼辦?”一群漢子有些慌,他們沒有過所文書,本就不占理,真的見官了,不管怎麼判,他們都得被打發回去。

    “大事要緊,我們走。”壯漢狠狠地瞪了陳默一眼,讓人扶受傷的漢子轉身便走。

    “噗通~”直到一群人走遠,陳默方才噗通一聲坐在地上,冷汗流了一臉。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2 00:26:28

第二十六章 陳家往事

    “糞郎啊,無礙吧?”里正看著坐在地上的陳默道。

    “阿翁,我……腿麻。”陳默在阿呆和狗娃的攙扶下站起身來,猶豫了一下道:“阿翁,我並非故意傷人。”

    “唉~”里正搖了搖頭道:“這事啊,怨不得你,最近這幫流民越來越多,附近鄉里都有人來奪莊稼,諸位儘快收割,別再讓這幫人有機可趁,至於傷人之事,你無需介懷,他們偷糧在先,而且無過所傳書,再加上你尚且年幼,便是告到夏丘令那裡,也是我們占理,縣令也會向著我們。”

    里正之言,並不能給陳默太多寬慰,雖說事出有因,但終歸是射瞎了人眼,陳默心底難免有些愧疚和惶恐。

    一個下午,陳默都是渾渾噩噩的,這秋收的時候,大家都很忙,也沒人能來幫他,一下午的時間,就屬陳默收的糧食最少。

    傍晚時候,眾人陸續回莊,陳默拖著托板拉著糧食返回家中,一直回到家中,陳默都是渾渾噩噩的,黑子湊到陳默身邊,親昵的蹭著他的褲腿,陳默卻只是坐在那裡發呆。

    “默兒,今日之事,我已聽人說過,此事錯不在你。”陳母端著一碗粥來到陳默身邊,將粥遞給他。

    “娘,可那人真的被我射瞎了一隻眼。”陳默茫然的看著母親,就算律法真的不罪於他,但他心中仍舊難以釋懷。

    “你跟別的孩子不一樣,你是我們陳家的樑柱,所以有些道理你該懂。”陳默耐心的跟陳默說道:“娘給你講一個故事吧。”

    “嗯?”陳默不解的看著母親。

    陳母也沒解釋,帶著幾分追憶道:“從前有個人,他也姓陳,原本家事並不差,至少也算是寒門,有一天,他發現家中僕人私自變賣家中物什,便準備報官,但那僕從隨他多年,苦苦哀求,他一時心軟,放棄了報官,並追回了部分財務,又重懲了那僕從。”

    陳默疑惑的看著母親,這兩件事有關係嗎?

    “你可知後來如何了?”陳母看向陳默,笑容中帶著幾分苦澀。

    “如何了?”陳默看著母親,心中卻有些發沉,他覺得故事到這裡已經很完美了,那僕人定然會感恩戴德,但母親如此說,顯然事情並非自己想的那般簡單。

    “那陳姓男子本有機會被舉為孝廉,卻被僕人污蔑為富不仁,不盡孝道,德行有虧,最終無緣仕途,他……也最終鬱鬱而終,英年早逝。”陳母歎了口氣:“留下孤兒寡母,承受這世間冷暖。”

    “那僕人呢?”陳默看著母親,突然有些莫名的憤怒,恨不得能將那僕人手刃。

    “聽說是去了本家那邊,至於究竟如何了,便不得而知。”陳母搖了搖頭。

    陳默沉默良久,突然問道:“那陳姓之人,便是我父親?”

    陳母看著陳默半晌,方才默默地點了點頭:“你與你父親一般,仁厚,凡事總會為他人著想,這是好事,但人生在這世間,有些時候太過仁善,只會委屈了自己,先聖也曾有雲,以直報怨,以德報德麼?既然是對方有錯在先,縱使手段過了些,但若那些人不來搶糧,如何會有這些事?這世上的事情,說複雜其實並不複雜,你無需為他顧慮太多,生在這世間,試問何人不苦?他們搶糧,可曾想過你蔡家嬸嬸可能沒了這些糧便無以度日?”

    陳默點點頭,心中的那份愧疚之心少了許多。

    陳母又道:“論語,為娘已經盡數教你,你可還記得開篇是什麼?”

    “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陳默朗聲道,論語全篇,他已然背誦如流。

    “那你可知其意?”陳母又問。

    “學到的學問,當反復溫習。”陳默想了想道。

    “那是溫故而知新,這一句不是這般解釋。”陳母揉著沉默的頭笑道:“學到的東西,當時長在平日裡運用,這才是學問的真諦,有些人讀了一輩子論語,也未曾悟透這一句,先聖傳下來的學問,並非讓我等去死記,你體驗了人生百態,方能真正明白其中道理,那時,這些學問才是你的。”

    陳默恍然,難怪自己總是覺得這一部論語中,有很多東西是重複的,或者本不是重複,只是自己理解錯了。

    “娘,我懂了。”陳默看向母親,認真的道。

    “懂?”陳母搖了搖頭:“娘學論語已有多年,到現在亦不敢言皆懂,娘所說的,也未必是真的,你如何敢言懂?”

    “啊~?”陳默愕然的看向母親。

    “盡信書不如無書,書不過是先輩的感悟,但先輩也未必是對的。”陳母站起身來笑道:“快些將這些吃食吃完,明日娘與你一同去收糧。”

    “不用的,我可以。”陳默連忙搖了搖頭,隨即好奇道:“娘,如此說來,我們家是寒門了?”

    “你父親算,但你……”陳母歎了口氣。

    “為何,孩兒難道不是陳家血脈?”陳默不解道。

    “自然是的,先祖陳亹公庶子陳瓊之後,有了我們這一支,自陳瓊公之後,我們這一支入仕多是縣令之職,到了你父親這一輩,更是連孝廉都極難被選中,又出了後來的事,當年讓你入族譜都極難,更遑論入仕了。”陳母歎息道。

    陳默記得以前母親說過,自己的名字都是求來的,如今看來當初母親就是為了讓自己入族譜吧。

    “連寒門也不算麼?”陳默有些失落,隨即卻是振奮道:“母親放心,孩兒將來定能光大這一脈!”

    雖然不太明白寒門與士族有何區別,但自己有神靈庇佑,而且本事也越來越多,陳默相信,自己將來定能闖出一番天地,重新振奮這一脈之榮耀。

    “我兒有此志氣是好事,不過切忌急躁。”陳母只是笑著點點頭,這世事艱難,生存已是不易,自夫君死後,她已不再抱有希望,兒子能夠平平安安過完這一世,娶妻生子,傳承陳氏香火,她已滿足,再多,也不奢求了。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2 00:26:39

第二十七章 困難

    “二狗哥,你沒事兒了?”次日一早,陳默背著背簍往田裡跑,阿多小跑著追上來,好奇的看著一臉陽光的陳默,這根昨晚一點兒也不同吶。

    “想通些道理。”陳默一臉認真的看著阿多。

    “二……二狗哥,你為何這般看著我?”阿多被陳默看的有些發毛。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焉,阿多,你有何可以教我?”陳默看著阿多,認真的問道。

    “我?”阿多有些發夢,搖了搖腦袋道:“二狗哥,我們這些人裡,數你最厲害,我們能有啥可教你的。”

    “也是。”陳默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看來先聖之言也未必是對的,可能你是另外兩個。”

    阿多:“……”

    “快些走吧,別再讓那些外鄉人來搶糧了,順便看看今年施肥有沒有效果。”陳默搖了搖頭,帶著阿多一同往地裡跑去。

    “二狗哥,等等我~”

    ……

    接下來的時日倒算太平,雖然偶爾也會有外來人過來,不過自從上次的事情以後,里正專門派人在週邊警戒,如果有外鄉人跑來,便敲鑼警戒,莊裡的壯勇便會放下手裡的活計集結起來,雖然耽誤了不少時間,不過也能防備地裡的莊稼被人搶。

    今年對於陳默他們裡來說,本該算個豐年,因為糞肥的幫助,各家的莊稼最少多了一成收成,不過大家卻很難高興起來,不但要給朝廷繳稅,太平教的人也會來要走一批,雖然周圍十里八鄉的對太平教觀感不錯,但對於他們裡來說,顯然是有些排斥太平教的。

    王叔一直沒有回來,陳默從最開始的難過,到了後來也漸漸淡了,因為幫著各家置辦糞肥的緣故,陳默在這裡的人緣比以前好了不少,叫他糞郎的人也少了許多,對於當初娘親和王叔的教誨,陳默漸漸有了新的認知。

    “給了朝廷稅賦,然後太平教又來抽了一筆,算下來,今年收成雖比去年多了一些,但到了我們手中的,反倒少了兩成。”陳默將糧食搬到地窖裡,看著母親道。

    “不錯了,這不是各家送來的雞鴨,還有些肉食,等到下月去城裡將娘做的女紅賣了,其實今年的收成算起來不比往年少甚至更多的。”陳母笑道。

    確實,因為陳默幫各家用糞肥,各家也給了不少東西,有的送了雞或是雞卵,也有的送來了一些粗布,里正阿翁更是讓他兒媳送來了一石稻米,這可是好東西,放到市面上,幾乎是粟米的兩倍價錢。

    加上這些的話,陳家今年的收成可比往年多了不少,都算成錢的話,幾乎能有去年的兩倍,但陳默還是覺得吃虧了,太平教的那些東西根本就不該給的。

    “娘,我準備趁著冬季,找人幫忙再開幾畝地。”陳默從地窖裡上來,抱著黑子,看著母親笑道:“或者直接買些薄田,我打聽過了,一畝薄田大概要兩千錢左右,拋開我們用度,將這些東西賣掉以後,當能買兩畝薄田,如此一來,我們家便有十二畝了,再花一千錢請人幫忙開墾一畝,便是十三畝了,明年收成能再加三成,我們吃飯的數量是一定的,到了明年秋收以後,能結餘的糧食便更多,我算了算,到時候可以再加五畝,如此不出三年,我們家便能有三十畝薄田,可以雇傭佃農幫忙。”

    陳默掰著手指算著,若是家裡有三十畝薄田以後,就算不能如里正阿翁家那般富庶,但終歸也是吃穿不愁了,而且照著這般下去,有了三十畝薄田以後,再過個三五年,自家也能有百畝薄田了,到時候,自己的本事肯定比現在強,可以專心考慮如何入仕了。

    看著兒子這般開心的憧憬著未來,陳母含笑點頭,隨即笑問道:“可是我們這裡也無人賣田啊,我兒準備如何?”

    總體來說,因為里正阿翁並非那種巧取豪奪之徒,所以這裡的鄉民日子過得還算不錯,而且對於百姓來說,田地就是命根子,沒人願意賣的。

    “我知道。”陳默自通道:“但這裡沒有,外面確有哇。”

    “事情可不能這般做。”陳母搖了搖頭道。

    “為何?”陳默疑惑道。

    “我們這邊的地就這麼多,他們賣地,定是他們里正去買,你若是搶了去,豈不是無端惹了對方里正?”陳母笑道。

    “娘,這是為何?價高者得,再說哪有自家里正欺負自家人的道理?”陳默皺眉道。

    “有時候道理和事實是反的。”陳母歎了口氣道:“我們該慶倖,遇上了好里正,不過這天下大半的里正卻不是阿翁這般的。”

    “娘,這是為何?”陳默不理解,在他的印象中,里正縱然有不同,但也不至於迫害自家人才對。

    “原因方才你不是已經說了麼?”陳母看著陳默笑道:“其實所有人都想過上好日子,然後就不斷盤地,但對於里正來說,這一里之地,便是他們的,地只有這些,小門小戶若是豐年還好,但若是遇上了災年,抗不過,便只能賣地,這個時候好一些的里正會給個好價錢,但若是遇上歹毒之人,卻會趁機壓價,低價買來,若是外人來買地,他作為本地里正,有很多方式能讓你便是有了地也得不到半點糧食,最後還是得乖乖將地賣給他們。”

    “這……”陳默茫然的看著母親,想要反駁,但好像確實是如此,最重要的是,在陳默對未來的規劃中,除了巧取豪奪這一環之外,基本跟母親所說的差不多。

    “大多數情況下,如我們這裡的情況很少,一里人家,大多都是里正家的佃農,似我們這裡這般,卻是少見。”陳母摸著陳默的頭笑道:“當初你父親落難選擇在此處便是這個道理。”

    陳默一時間有些茫然了,自己是想富庶,但這般手段,總覺得有些骯髒,陳默突然對未來要走的路生出了一些迷茫,對此,陳母也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雖然不忍,但陳默小小年紀扛起了一個家,有些事必須比旁人更早知道,在現實和心中善念對沖的情況下,該如何取捨,這得陳默自己來做主,而作為母親,她要做的是把這些問題放在陳默面前。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2 00:26:49

第二十八章 墾荒

    秋收以後到次年開春,這段時間是農閒時間,除了獵戶之外,大家基本都沒什麼事做。

    一大早,陳默背過書之後便跑到里正家裡。

    “阿翁、阿翁!”陳默繞開里正家的大狗,沒心思跟大狗玩。

    “二狗啊,這一大清早的你來我這裡作甚?”里正披著外衣出來,秋日的清晨已經有了些冷意。

    “阿翁,我想請人幫忙開墾幾畝地,娘說要跟阿翁商議。”陳默穩定了呼吸之後,看著里正倒。

    “開墾荒地啊。”里正將衣服穿好,點點頭道:“你忙的過來麼?”

    陳家的地本就是陳默一人在撐著,再多開幾畝,里正擔心陳默吃不消。

    “一定能得。”陳默臉上泛起了開心的笑容:“我要讓我娘過上好日子。”

    “也罷,你家的地頭往西那片荒地,如果你能找人幫忙的話,便自己開去吧,準備開幾畝?”里正看著這孩子的笑容,莫名的有幾分心酸,點頭道。

    “三畝。”陳默比了三根手指。

    三畝也不少了,里正點點頭道:“這邊的牛跟犁你可拿去用,但可得給我喂好了。”

    “多謝阿翁!”陳默聞言大喜,一般人家可用不起牛,有了這一頭牛,能頂不少事兒,當下陳默道:“阿翁稍待,我去找好了人便來跟你借牛!”

    說完不等里正說話,已經風風火火的跑了。

    “這孩子,冒冒失失的。”里正看著陳默離開的方向,好笑的搖了搖頭,轉身回屋去。

    幾位獵戶家裡陳默是肯定不能去的,冬季對於獵戶來說可不是閒時,經常要進山打獵的,陳默先去找了隔壁的張叔還有武叔,關係都不錯,然後又去找了狗剩、狗娃他們爹,有這些人幫忙,再加上里正家的牛,這個冬季應該能將三畝荒地給開墾出來。

    “二狗~”大郎湊到陳默身邊問道:“俺爹讓俺問問你,俺家不要你給的糧食,等你的地開墾完了,能不能順便讓這牛過來幫俺家也開墾幾畝地?”

    “行啊。”陳默想了想便答應了,隨即道:“不過這事兒我說了不算,你得去問里正啊,里正讓開,才能開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嗎,開荒這種事,並非想開就能開的,不過陳默覺得問題不大。

    “二狗,過兩天大家準備一起去城裡,你去不去?”說完了正事,大郎一邊幹活,一邊問陳默道。

    “自然要去的。”陳默點了點頭,他要去賣出一些糧食,還有母親這幾個月做的女紅,另外還得買些肉食回來,另外陳默也想碰碰運氣,看能不能買到一張長弓,這一年因為不斷鍛煉的緣故,他力氣似乎長得很快,那短弓已經滿足不了他了,他想拉長弓。

    “你是不是比以前高了些?”大郎突然比了比兩人的身高,有些意外的看著陳默。

    “有嗎?”陳默茫然的看著大郎,不過確實感覺自己的衣物比以前緊了不少。

    “完了,你得病了。”大郎看著陳默歎息道。

    “嗨,你這年紀就是長身體的時候,別聽大郎瞎說。”一旁走來的張叔聞言沒好氣的瞪了大郎一眼,陳默過了年就十歲了,這個時候的孩子正是長得最快的時候,有時候一年能長高三五寸。

    陳默有些無語的看著大郎:“長高就是病?”

    “不是,以前看你的時候都是低頭,最近總感覺有些壓迫,不舒服,還是以前的樣子好。”大郎打了個哈哈,拎著鋤頭到了另一邊,專心墾地去了。

    墾荒的日子對於陳默來說挺開心,大家一起幹活,因為大郎家也要開荒,所以兩家輪流管飯。

    如此這般,過了半月之後,幾戶人家準備結伴去縣城,這次不是里正帶隊,不過獵戶楊叔倒是跟著一起,一大清早,陳默便背著短弓,帶好了棍子,將自己要販賣的貨物裝到武叔家的車上,母親又準備了些吃食,一行十幾人,三輛車,在跟里正領了傳之後,便浩浩蕩蕩的往縣城而去。

    這次來縣城,明顯比上次熱鬧了不少,秋收過後,夏丘縣四周的鄉里人都來販賣東西或是採買過冬用的物什。

    “二狗,你怎麼沒帶糧食?”大郎跟陳默走在車邊,看著陳默帶來的那些東西,有雞卵,女紅,但沒有糧食。

    “現在去賣,那些糧商肯定把價格壓得低,等開春以後再賣。”陳默笑道。

    “差不了太多吧,一石粟米一般是賣兩百錢,這個時候最少也有一百八十錢的。”大郎想了想道。

    “那差的可多了,賣十石糧,就能少一石的錢,往年不是等糧商來鄉里收錢麼?”陳默疑惑的看著大郎。

    “還不是你上次把一石粟米賣了三百錢,結果大家都覺得被那糧商坑了,這次準備來城裡自己賣。”大郎看了陳默一眼道。

    上次陳默一石粟米就賣出三百錢,這讓不少人覺得有些不平,所以這次都準備來城裡賣。

    “嘿,上次可兇險了,那人想騙我,若非王叔,現在我可能都被賣了。”陳默搖頭道。

    “我聽過,不過只要小心些就沒事,我們可以直接去驛館賣,二狗,你陪我一起不?”大郎嘿笑道。

    “試試也好。”陳默想了想道,如果能找到一條穩定的路子,以後自己的糧也可以來賣。

    上次那家驛館自然是不能去的,這次因為有人陪伴的緣故,也不怕那驛館害人。

    一刻鐘後,城南驛館。

    “我們不收糧,要賣糧去坊市便是!”驛館的人不耐煩地將陳默一行人推出來。

    “這……”陳默和大郎面面相覷,果然,若非別有所圖,一般驛館是不接受這些的。

    “去坊市吧。”武叔和張叔他們見狀歎了口氣,看來這次是沒啥希望了。

    陳默摸索著下巴,果然,當時那些人哄騙自己高價買糧,為的就是抓住自己再販賣,不安好心。

    既然找不到高價的地方,那就只能去坊市賣了,雖然賣的便宜了一些,但勝在方便,在這縣城住一晚都得十幾個錢,他們這麼多人,一晚上得兩百錢,那多浪費。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2 00:27:06

第二十九章 再見鄭屠

    “鄭叔!”陳默賣的東西不多,將母親的女紅還有些雞卵賣掉之後,剩下的便是採買些肉食回去做成肉乾,這個冬天差不多就過了,所以陳默第一時間想到的便是鄭屠。

    鄭屠聞聲扭頭看向陳默:“你小子長高了不少。”

    “我來買些肉食。”陳默晃了晃錢袋子,這一次娘親的女紅賣了九百錢,加上雞卵所得,有一千錢還多,他準備多買些肉回去。

    “什麼肉?要多少?”鄭叔站起來,開始磨刀。

    “豬羊肉各十斤。”陳默想了想道,這麼多肉,風乾保存加上冬季天氣冷,應該能撐到明年年初。

    “行!”鄭叔笑道:“你在此處且等些時候,我給你切好。”

    “多謝鄭叔。”陳默猶豫了一下道:“鄭叔,你這段時日可有見過王叔?”

    “他啊。”鄭屠點了點頭道:“上個月吧,送來過些皮毛,後來往北走了,他怎麼了?”

    “不太清楚,王叔和蔡叔外出,回來時蔡叔死了,王叔回來幾天後便離開了。”陳默沒說蔡家嬸嬸鬧騰的事情,這算是家醜。

    “是那姓蔡的家人去鬧了吧?”鄭屠歎了口氣道。

    “嗯。”陳默猶豫了一下,點點頭,看著鄭叔道:“鄭叔,是蔡家嬸嬸的錯麼?”

    “你說呢?”鄭屠一邊俐落的將肉切開,一邊歎息道:“要說錯,其實也沒錯,一個女人死了男人,天塌了,你還指望她有多通情達理,但以你王叔的性子,但凡能救,拼上性命也會救,有時候,這世上的事沒有對錯的。”

    “我娘也這麼說。”陳默點點頭道。

    “知道還問。”鄭屠對著陳默咧嘴一笑道:“想你王叔了?”

    “嗯,他何時能回來?”陳默問道:“我看蔡家嬸嬸現在也沒有那般不好說話了。”

    “這可說不準,女人啊,通常都不怎麼講理,尤其是覺得自己占理的時候。”鄭屠咂咂嘴道:“你叫陳默是吧?”

    “嗯,鄭叔叫我二狗就行。”陳默點點頭。

    “行吧,二狗,叔今日便給你個忠告,以後啊,離那些娘們兒遠點兒,這女人呀,是刮骨刀,越美的女人,越是如此,她們會磨滅了你的志氣和膽魄。”鄭屠剁肉的力度明顯強了不少。

    “鄭叔,你不會沒女人吧?”陳默小心的問道,他記得王叔說過,鄭叔有過兩個妻子,後來都死了。

    “有啊,沒妻子,但有三個妾,我又不幹什麼大事。”鄭屠嘿笑道。

    “你都有?”陳默驚訝的看著鄭屠,這張臉,小孩看見都能嚇哭,陳默心中突然有些想見見鄭屠的那三個妾氏,到底長得多醜?

    “你這是何意?”見陳默眼神不對,鄭屠面色一黑道:“我那三個妾室,可美著呢,不信一會兒帶你回去看看。”

    “沒有。”陳默連忙搖頭否認道:“我只是好奇,鄭叔為何不娶妻光納妾?”

    “嘿,你叔我雖然不是何名門望族,但我鄭屠的名號在這夏丘一帶也算不小,家財算起來,也算個豪族,要做我妻子,怎麼也得門當戶對吧。”鄭屠傲然道。

    這年月,能當屠戶的,家裡條件可不會差,只是連續死了兩個妻子,旁人覺得他剋妻,門當戶對的也不願意自家女兒嫁給他。

    陳默聞言恍然,看著鄭屠若有所思道:“門當戶對的不願嫁你?”

    “本來想給你多割幾兩,現在……算了!”鄭屠狠狠地瞪了陳默一眼,不再理他。

    陳默:“……”

    雖然沒想過要佔便宜,但總感覺自己似乎損失了什麼。

    “行了。”看著不再言語的陳默,鄭屠笑道:“你剛才不是問你王叔的事嗎?他一時半會兒估計是回不來了。”

    “哦?”陳默聞言疑惑道:“鄭叔知道王叔去了何處?”

    “具體不太清楚,他去投奔昔日好友了,不過你放心,只要那姓蔡的家眷還在這邊,他肯定會回來的,他那性格,既然心有愧疚,定會設法彌補的,再說,我看他對你也不錯,肯定會回來的。”鄭屠笑道。

    “鄭叔,你跟王叔很熟嗎?”陳默好奇的看著鄭屠,感覺兩人不該有什麼交集才對。

    “很多年了。”鄭屠帶著幾許回憶道:“當年我們年紀也就比你大一些,大概因為這樣貌吧,為人排斥,就在這一帶做了遊俠。”

    “遊俠?”陳默好奇的看向鄭屠,這稱呼,聽著似乎很有感覺啊。

    “嗯,平日裡四處走走,結交四方豪傑,遇到不平事便管上一管。”鄭屠點頭道。

    “那你們平日裡吃什麼?”陳默不解道,這不種地,四處亂晃還能活的滋潤的,他們平日怎麼維持生計?

    “幫人解決麻煩,有時候會有些酬金,不過不會太多,有時候我們也不會要,我家裡有良田百畝,平日裡自有家僕耕作,還有這屠檔也是個好營生。”鄭屠指了指他的屠檔笑道。

    “那王叔呢?”陳默詫異道,王叔可沒有鄭屠這家底。

    “你王叔跟我不一樣,雖然家境貧寒,但為人義氣,本事也不差,也因此大家都願意收容他,雖然已經過去很多年了,不過他在這整個徐州一帶,都是有些名氣的。”鄭屠將切好的羊肉和豬肉分別用葉子包起來,遞給陳默道:“送你了。”

    “這不行。”陳默搖了搖頭,照著市價,從兜囊裡面取出錢幣交給了鄭屠:“我是來買肉的,因為跟鄭叔親近才來這裡,怎能白要?”

    “倒是有些氣度,難怪老王會如此看重於你。”鄭屠也沒推卻,順手接過錢幣,也沒數,隨手往旁邊的錢箱裡一扔,看著陳默道:“怎的,要不要在這邊住幾天,我家頗大,住進來也省的去驛館。”

    “不用,我是與鄉民同來的,下午便要回去。”陳默搖了搖頭道:“多謝鄭叔。”

    “也行,人多也有個照應,最近越來越不太平了。”鄭屠將刀往刀架上一放,歎息道。

    “鄭叔,我也想問,最近為何那麼多外鄉人從南方過來,江東那邊遭災了?”陳默聞言看著鄭屠問道,江東的概念陳默不是太清楚,但也聽了不少人說這些流民都是自江東過來的。

    “不太清楚,聽說是大賢良師要佈道,這荊揚之地的教眾都往北跑。”鄭屠搖了搖頭道。

    “那些都是太平教的人?”陳默皺眉道。

    “多半吧。”鄭屠點點頭道:“二狗,你是不是惹什麼人了?”

    “沒有……吧……”陳默本想說沒有,不過想到上次來夏丘時跟那驛館的人起了衝突,鄉里跟太平教的人起衝突,還射瞎了一個人的眼睛,這聲沒有說的不怎麼有底氣。

    “小心些,剛才我就看到幾個人在這邊亂晃,眼睛一直往這瞅。”鄭屠抬了抬眼皮道,他剛才邀請陳默回自己家,就是察覺到不對。

    陳默聞言有些慌亂,左右四顧,卻並沒有看出什麼問題。

    “傻小子,人家要盯你,怎會這般輕易讓你發現?先回我那去。”鄭屠皺了皺眉道。

    “我……回家。”陳默搖了搖頭,他這個時候更擔心娘親的安危。

    “你這孩,怎的這般不曉事?”鄭屠皺眉道。

    “我擔心我娘。”陳默只是搖頭。

    鄭屠聞言一愣,隨即歎了口氣,也沒再阻止,畢竟也不過是見了兩面,邀他回家,雖然也有喜歡這孩子的緣故,但更多的是看王彪面上,既然陳默堅持,他也不會再多嘴。

    “小心點兒,最近不太平,多了不少亡命徒,這把刀拿著,關鍵時候能救命也說不定。”王叔從刀架上取下一把刃長尺許的尖刀遞給陳默道。

    “多謝鄭叔。”陳默這次沒有拒絕,乖巧的將刀接過,又拿了一張豬皮裹好,藏在懷中,跟鄭屠告別。

    “這世道,怎麼連個小童都能被盯上?”看著陳默離開後,跟他的人也跟了上去,鄭屠暗罵了一聲。

    “這肉怎麼賣?”一名青年走來,看著肉道。

    “賣完了。”

    “你這不還有麼?”青年皺眉道。

    “我說賣完了!”鄭屠瞪眼道。

    青年還想理論,但看鄭屠那一張臉,頓時氣弱了三分,默默地轉身離開……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2 00:27:22

第三十章 氣運亂了

    陳默有些心事重重的離開坊市,大腦有些發白,因為從離開屠檔開始,陳默特地在腦海中聯繫了一下神明,發現自己的命數和氣運的數值都在不斷地變動,最嚴重的時候,甚至降到0,這是他從未遇到過的情況,命數和氣運歸零會發生什麼?陳默不知道這代表著什麼,但鄭屠的示警讓他生出一股難言的緊迫感,但該如何做?他一片茫然,此刻他想找到鄉民,找到楊叔,好好商議一番。

    距離約好的時間還有一個時辰,但陳默現在一刻都不想等了,他不知道那些人是否還跟著自己。

    路上,陳默看到了大郎正站在一處頗為奢華的驛館前駐足不前,連忙上前招呼。

    “大郎!”陳默疑惑的看了一眼站在那驛館門前搔首弄姿,對著來往客人露出奇怪笑容的女子,拍了拍大郎的肩膀:“那姑子有何好看?”

    大郎被陳默嚇了一跳,回過神來下意識的擦了擦口水道:“等你大些就懂了,你來這裡做何?”

    “東西買完了,我們回去吧,找楊叔。”陳默拉著大郎就想走。

    “你去吧,我一會兒再去。”大郎搖了搖頭。

    “姑子有何好看?”陳默疑惑的順著大郎的目光向那驛館看去,發現那驛館與尋常驛館有些不同,悠揚的樂聲傳來,不過此刻陳默也沒心情欣賞那些。

    “你還小,不懂女子的好處。”大郎臉上的笑容讓陳默有些莫名其妙。

    “不說這些,有要事商議,快隨我去找楊叔。”陳默不明白女子身上有什麼好處,但他知道現在他們的處境可能有些危險,當下不由分說,拖著大郎便走。

    “放手……放手……你力氣何時變得這麼大?”大郎自然不願,只是陳默手上的力氣卻是出奇的大,大郎比他大了兩歲,卻被陳默拖著往前走。

    “快走,真有事。”陳默一邊扯一邊道。

    “你放開,我自己走!”大郎有些無奈的道。

    “好。”陳默見大郎跟上,也不再拉著他。

    “究竟何事?”大郎一邊揉著胳膊,一邊不滿的抱怨道。

    “剛才我去見鄭叔,他說我被人跟上了。”陳默一邊走一邊道。

    “啊?”大郎聞言,茫然的看向四周。

    “別看,我們找不到。”陳默搖了搖頭道:“所以我想去找楊叔,我覺得可能是上次被我們趕跑的那些江東人,在城裡不敢鬧事,所以跟著我們。”

    “不會吧,他們沒有傳,如何進的城來?”大郎一邊走一邊皺眉道。

    “誰知道?”陳默也不太明白,里正說過,沒有傳是不讓進城的,而能夠跨州郡的傳,那得縣令來發,里正發的都沒用。

    “他不會是嚇你吧?我聽過那鄭屠,不像好人。”大郎皺眉道。

    “鄭叔雖然長得兇惡,但人是不錯的。”陳默不滿的辯解道,至少在接觸的這兩次來說,鄭屠給陳默的印象不錯,再加上王叔的關係,陳默對於大郎這種不負責任的話很不爽快。

    “行了。”大郎知道陳默的脾氣,不想爭,有些不舍的看了那驛館一眼,歎了口氣道:“走吧,我知道楊叔在哪。”

    “那裡究竟是何處?”陳默雖然心急,但他剛才轉眼間,看到一扇開著的窗戶後面出現一上身沒穿衣服的姑子,心臟砰砰直跳,故作鎮定的道。

    雖然只是驚鴻一瞥,但對於第一次見到女人身子的他來說,這衝擊力可不小。

    “有錢便能快活的地方,以後你會懂的。”大郎一副過來人的樣子,拍著陳默的肩膀道:“等你十二了,我帶你過來。”

    “你今年十一。”陳默疑惑的看著大郎道。

    “這不重要,正事要緊。”大郎有些尷尬的瞪了陳默一眼,反拉著陳默便跑。

    “大哥,那兩個小子是不是看到我們了?”兩人走後不久,人群中兩名漢子出來,其中一人皺眉道。

    “看到又怎樣?傷我兄弟一目,這個仇,必須報!”另一名壯漢正是當日帶人去割莊稼的那群流民中帶頭的那個,雖然當日畏懼陳默這邊人多勢眾,但他兄弟被射瞎了一隻眼睛,這個仇,他非報不可,平日裡陳默他們待在莊子裡,他們這點人也不敢真的過去招惹,但現在既然出來了,那就是他們人多了,正是報仇的時候。

    “可是渠帥約我等鄴城相會,我們留在此處已經不少時日,不好吧?”

    “又不差我等著數十人。”漢子卻是冷哼一聲道:“待報了仇再去與渠帥匯合也不晚。”

    ……

    陳默跟著大郎,又回了坊市,不過卻沒有去屠檔那面,楊叔這次過來是賣皮毛的,他們走了幾家皮貨檔,找到了正在數錢的楊叔。

    “你們怎的來了?”楊叔將幾串錢裝進袋子裡,疑惑的看向陳默和大郎。

    “二狗他說被人給盯上了,非要來找你。”大郎看著楊叔笑呵呵的道:“叔,貨都賣了麼?”

    “賣了。”楊叔笑眯眯的道,有了這些錢,足夠他過冬,還能剩下不少,再過兩年便能討個女人,隨即卻是看向陳默:“怎麼回事?”

    陳默將鄭屠的話說了一遍,他自己倒是沒什麼發現。

    “是鄭兄與你說的?”聽到是鄭屠,楊叔面色凝重起來,鄭屠是這一帶有名的豪俠,雖然交情不深,但因為王彪的關係,他和鄭屠也算認識,那不是個愛說笑之人,既然他說有,那多半是有了。

    “嗯。”陳默點點頭。

    楊叔皺眉道:“看來是上次那些外鄉人被二狗傷了,懷恨在心,一直沒走呢。”

    若是夏丘本地的,一來沒有衝突,二來就算有,更多的也是帶著人來理論,很少會出現這種盯梢一個孩子的舉動。

    “楊叔,我們怎麼辦?”陳默看向楊叔。

    怎麼辦?

    楊叔撓了撓頭道:“這種事,未發生之前,衙署也不會管,召集大夥兒過來商議一番吧,我們人也不少,不怕他們。”

    他們這次來的人可不少呢,楊叔心裡倒沒有太大擔心,一群外鄉人而已,實在不行就打上一架。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2 00:27:32

第三十一章 攔路

    “二狗,你是不是太過擔心了,楊叔說的也沒錯,不過一群外鄉人,還敢在這邊動手?”大郎拉著陳默去找人,一邊低聲道:“真不是那鄭屠唬你?”

    “鄭叔不會騙我。”陳默搖了搖頭,總覺得楊叔不如王叔可靠:“快去叫人吧,這白天趕路他們總會有些顧忌的,就算沒有,我們也可早些回去。”

    “也是。”大郎聞言點點頭,跟陳默分開去找人。

    夏丘縣城不小,不過眾人的活動範圍卻都集中在幾個坊市之間,找人並不難,很快辦完事情的鄉民便被兩人生召集起來。

    “怎的這般早便要回去?”幾名佃農一年到頭,也就這個時候有機會來城裡一次,對於提前集結回去顯然不滿。

    “嗯,我們被人盯上了,趁著天色還早,我等早些回去,免得遭了禍事,大家事情辦完了便一同回去吧。”楊叔沒說消息的來源,如果說陳默帶來消息的話,其他人也未必會信,甚至連他自己都有些將信將疑,只是為求穩妥,所以才召集眾人準備提前回去。

    “莫不是前段時間被我們趕走的那幫流民?”一名佃農皺眉道,貌似這段時間要說有衝突的,也就只有這些人了,其他的,便是跟他們因為水源地域什麼的有衝突的鄉里,也不會這麼鬼鬼祟祟的行事。

    “不清楚。”楊叔搖了搖頭道:“大夥兒小心些,我們走大路,這大白天的,諒他們也無膽來惹我等。”

    “也好,東西也都買好了,走吧。”幾名佃農以及後來的兩名獵戶點了點頭,各自手提棍棒往城外走去。

    ……

    “大哥,他們動身出城了,不過人有些多,不算那兩小鬼,也有十四五人,我等若與他們廝殺,怕也得折不少兄弟。”見陳默一行人出城,先前盯梢的兩人低聲商議道。

    “怕什麼,到時候我自有計較,去通知我們的人,走,去跟我們的人匯合,在城外堵住他們!”為首的漢子眼中閃爍著凶芒。

    “好!”

    ……

    另一邊,陳默一行人出城之後,便各自趕著驢車往回走,他們這次來城裡,一方面要賣些貨物,另一方面也要買些東西回去過冬,所以車架雖然輕了不少,但同樣擺滿貨物。

    除了夏丘城,水道不少,樹林也多,路卻是好走,行出十多里,也未見異常,眾人的心情也放鬆了許多,只有楊叔他們三個獵戶,每每靠近林邊之時,都會警惕許多。

    “楊叔,那些人藏在林間麼?”陳默湊到楊叔身邊,詢問道。

    “這裡是最好藏人之所,若他們真想跟我們打,藏于林間偷襲是最好的辦法。”楊叔點了點頭,目光卻警惕的看向遠處的樹林。

    陳默點點頭,不再多問,也學著楊叔的樣子,目光不斷往周圍掃,卻沒看出什麼不同。

    “二狗,你說會不會是那些人?”大郎突然拉了拉陳默的衣角,指著前方。

    此處剛剛過林,有一座橋,過了橋,橋南便算是他們鄉所在,再往前走十幾里,便到家了,雖不是回去的必經之路,但卻是最好走也是他們最習慣走的一條路。

    此刻在那橋上,有著二三十人,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擋住了他們的去路,手中還都拿著傢伙事。

    楊叔他們顯然也發現了,眾人的車架漸漸接近石橋,但那些人卻沒有讓開的意思,反而都站起來。

    來者不善!

    陳默悄悄地將自己的短弓自背上摘下來。

    楊叔示意眾人先停下車架,上前幾步皺眉道:“諸位,可否讓個道?”

    “憑什麼?”一名身形相對魁梧的漢子懶洋洋的瞥了楊叔一眼道:“這地兒也不是你們的。”

    一開口,便不是這一帶的口音,帶著濃濃的江東味,有些甚至都聽不太懂,但那態度,顯然是來找事的。

    “但我們要過!”楊叔皺眉道。

    “我們也沒攔你們,想過便過啊。”漢子雙手抱胸,嘿笑道。

    “你們不讓開,我們如何過?從你們身上碾過去麼?”楊叔額角青筋直跳。

    “那就是你的事了。”

    “二狗,這不是上次偷割莊稼的那人麼?”大郎拉了拉陳默道。

    “嗯。”陳默點了點頭,悄悄地摸到楊叔身邊,拉住想要發怒的楊叔低聲道:“楊叔,他們人多,而且占著橋,動起手來我們吃虧,不如我們退出些,跟他們耗,我看他們身上也沒帶吃食,我們便在這裡等他們,他們若讓人去取,人少了我們再動手!”

    楊叔聞言目光一亮,贊許的看了陳默一眼,點頭道:“也好,走了一路也都累了,大家退後一些,休息一會兒。”

    當下,一行人趕著驢車往後退,在對方目瞪口呆的目光中,退到一邊。

    “大哥……這怎麼辦?”幾名漢子湊到領頭的跟前詢問道,原本是想著激怒對方,讓他們先動手,自己這邊動手便有了由頭,到時候便是衙署問,也有說辭,如今對方這麼一退,反倒把他們給僵住了。

    “那小子方才說了什麼?”領頭漢子目光兇狠的看向陳默,之前獵戶年輕氣盛,都準備動手了,結果這小子耳語幾句,便把人給勸回去了。

    “不知道,要不……”一名漢子道:“我們直接動手?”

    “……”領頭漢子猶豫片刻後道:“先等等,就不信他們會一直跟我們耗。”

    雖然人多,但真打起來,他也怕有傷亡,最重要的是,這些人也未必就願意拼命。

    另一邊,楊叔帶著眾人退後數十步,卻並未放鬆警惕,招來幾人商議道:“這幫人便是之前來偷割莊稼的人,此事怕無法善了了,大夥做好準備,一會兒可能會打起來。”

    “楊叔!”陳默突然湊上來,拉了拉楊叔道:“我看那些人三五成群,都是靠著那領頭的人才聚在一起,若能找個機會將那人擒住,其他人也未必敢動。”

    “這倒是個法子。”楊叔以及另外兩名獵戶聞言目光一亮,這法子倒可行,他們雖然人少,但論單打的話,他們三個獵戶那可都是常年與獸為伍的,那漢子雖然看著壯實,但若三人聯手的話,擒下來該不難。

    “現在就去?”楊叔意動道,剛才的火氣可還沒有消下去呢。

    “等等,我等剛剛退開,此時若上去,那人必然生疑,最好等他們自己過來,我們再出其不意。”陳默摸了摸下巴道。

    “怎麼說?”楊叔看向其他人。

    “是個法子,就照糞郎說的做吧。”另外兩名獵戶笑著點點頭,順帶揉了揉陳默的腦袋道:“你小子鬼主意倒是不少。”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2 00:27:43

第三十二章 巧計擒敵

    天色漸漸地暗了下來,陳默無聊的坐在驢車上,扭頭看了看橋那邊的那群人道:“楊叔,你說這太平教要幹什麼?從兩個月前就開始不斷有教徒北上,他們不耕作麼?”

    “誰知道?”楊叔搖了搖頭,他對這個並不關心。

    一旁的佃戶倒是湊上來笑道:“聽說是大賢良師要親自在北邊講道,召集揚州信眾過去。”

    “可太平教信眾不是遍佈天下麼?為何不召集當地的信眾,反而讓江東信眾千里迢迢的跑去北邊?”陳默對於這個解釋並不能接受,這不是多此一舉嗎?

    “不知道,我方才在城中聽聞不少徐州信徒說什麼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佃戶搖了搖頭道。

    “何意?”大郎不解的看向陳默。

    “之前太平教的人過來傳教時說過蒼天已死,只是這黃天當立……”陳默扭頭看向楊叔,他只聽了一天,後來因為那尖嘴猴腮的漢子阻礙,再加上陳默對太平教心生排斥,所以也沒聽。

    “我記得當初他們說蒼天已死,但天不會亡,就如同人間的帝王更迭一般,黃天將會取代蒼天。”楊叔仔細的回憶道:“我就記得這些。”

    讓他入山狩獵或者跟人鬥狠,他倒是擅長,但這些東西,可非他所長,能記得這些,還是那些太平教的人反復說他才有些印象的。

    “楊叔這麼一說,我也想起來了,他們是這般說過。”大郎一拍腦袋道。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

    陳默看向楊叔道:“若我記得沒錯,明年便是甲子年。”

    “對。”楊叔點了點頭。

    “這中間有何關係?”陳默想不通,這段話究竟有何意義?

    “想這些有何用?”大郎搖了搖頭道:“二狗,我們就這麼一直跟他們耗著?再晚一些,今夜怕是回不去了。”

    人一到晚上便難以視物,一直在這裡耗著,他們今晚上是別想走了,這大冷天的,在外面睡上一晚上,怕不是要凍死。

    陳默聞言,扭頭看了一眼那幫人,又看向楊叔。

    “別看我,我的話,直接打過去更省事。”楊叔搖了搖頭道。

    “我們不想在這荒郊野嶺過夜,他們必然也不想。”陳默站起身來道:“楊叔,我們把驢車圍成一圈,再煮些東西,讓他們以為我們真要跟他們一直耗下去,看誰先急!”

    他們怕冷,對方又不是鐵打的,肯定也怕,若他們做出一副準備在這裡過夜的架勢,就不信對方還坐得住。

    “我們不會真要在此過夜吧?”大郎聞言面色一苦道。

    “看他們是否願意了。”陳默也不確定,只是根據自己的一些習慣推導,至於對方會不會如自己所想一般,那就難說了,他也就是試一試。

    “照二狗說的去辦吧,你們幾個結伴去河邊打水,離那些人遠些,他們若要找茬,立刻往回跑。”楊叔想了想道,主要是他們現在也想不出什麼法子。

    “我也去!”大郎從驢車上取下水囊,跟著幾名佃戶往河邊去,楊叔則帶著其他人開始生火,又把驢車圍成一個圈。

    另一邊,橋頭上,一群人看到這邊又是打水,又是生火,一名枯瘦的漢子皺眉道:“大哥,這些人不是真的要在這裡過夜吧?”

    “這……”領頭的漢子聞言皺了皺眉,若他們真的在這裡過夜,他們帶著幾車物資,自家這邊可是什麼也沒有,若是回去,那今天這般大張旗鼓的過來究竟幹什麼?他們要是回去,一兩個月可能都不用出來,難道自己再等那麼久?

    “走,過去!”猶豫片刻,見身後的一幫兄弟都開始不滿起來,大漢突然覺得自己做了個很蠢的決定,早知如此,一開始就動手不是更好。

    當下,一群人浩浩蕩蕩的往那邊去。

    “來了!”驢車背後,一直注意著這幫太平教徒行動的陳默看到這幫人動身,眼中閃過一抹喜色,扭頭對楊叔道:“楊叔,做好準備,一會兒能不能把那人給擒住就看你們的了。”

    楊叔聞言點點頭,跟另外兩名獵戶站起身來,來到驢車後,看著朝這邊圍攏過來的太平教徒,深吸了口氣道:“諸位有何事?”

    “我看這孩子有些面熟,叫他過來!”為首的漢子目光看向陳默,咧嘴笑道。

    “憑什麼聽你的?”楊叔按住陳默的肩膀,翻身從驢車後躍出去,一邊走一邊皺眉看看漢子左右的人,有七人,不過看著多是閑漢,這種人,平日裡耀武揚威,真的動起手來,屁本事沒有,再往後,一群人稀稀拉拉的跟上來,看著倒是人多勢眾很唬人。

    “我們人多!”漢子嘿笑道。

    另外兩名獵戶也已經從驢車後翻出來,其他幾名佃戶開始趕開驢車。

    “人多可未必有用。”楊叔咧嘴一笑,突然加快腳步,另外兩名獵戶常年與楊叔配合,默契無比,眼見楊叔加快腳步,他們也跟著快步上前。

    “你幹什麼?”那漢子終於察覺到不對,想要後退,楊叔卻已經幾步搶上,一把揪住對方的領口便往後拖。

    “放開!”其他幾人見狀大驚,連忙上前想要阻攔,卻被緊跟而上的兩名獵戶搶上,一陣拳打腳踢。

    這些人平日裡也都屬於各自鄉里的邊緣人物,整日遊手好閒,力氣沒多少,跟這些常年與猛獸搏鬥的獵戶撕鬥,哪裡是對手,只一會兒,便被打的哭爹喊娘,狼狽奔逃。

    “都別動!”楊叔一腳踢在那領頭者的腿彎處,讓他跪在地上,回頭看著人群森然道。

    一群閑漢,本就沒多少鬥志,如今領頭的被人家生擒了,哪還願意繼續打,一個個默默地停下來,圍了一圈,卻不知道如何是好。

    “兄弟,我們沒惹你,你不願意交人,直說便是,何必動手?”那領頭的漢子哪還有之前的威風,舔著一張笑臉道。

    “嘿,都把我們路給堵上了,若非拿了你,怎會這般容易脫身?”楊叔冷笑一聲,見陳默拎著一根麻繩過來,贊許的看了他一眼後,用麻繩捆住對方的手臂,又澆了水,這才放開他,讓兩名佃農看住。

    “你們要過,直說啊,我們給你們讓路便是,何必這般動手?”漢子狠狠地瞪了陳默一眼,轉而看向楊叔道。

    “都讓開!”楊叔見周圍的人果然不敢動手,指揮著眾人過橋,眼見還有人擋著,目光一瞪,那些人也不等領頭的漢子說話,徑直讓開,眼睜睜的看著眾人離開。

    “怎麼辦?”眼見一行人過了橋也沒放人,揚長而去,一群人也沒追趕,一個個茫然無措,相互詢問……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2 00:27:56

第三十三章 驚天秘聞

    “老實點兒!”對於陳默和大郎來說,這俘獲敵人尚是第一次,是以格外興奮,一路上不時地上去踹上兩腳,一來解恨,二來也是滿足一下心裡那份對城裡那些衙衛的嚮往。

    “二狗,大郎,別鬧了,快些趕路,耽誤了不少時候,小心天黑回不去。”楊叔在一旁看到,卻也不阻止,只是笑道。

    “楊兄弟,這人我們還真一直帶著?他們的人都走了。”一名獵戶看著在兩個小傢伙自告奮勇的押解下,一臉苦逼的賊頭,皺眉看向楊叔,那些跟著對方的人似乎並不是太忠心,在他們帶著賊頭過橋之後,就一窩蜂散了,根本沒追上來的意思。

    “這也是我擔心的。”楊叔點了點頭,看了那賊頭一眼道:“這些人好對付,但這兩淮地界,太平教眾可不少,若是把他們給招惹來,那可不是小事,這人……還是問問里正該如何處理吧。”

    雖說算起來其實不是什麼大事,但跟太平教扯上了關係,那就不是小事了,這兩淮之地,太平教信眾可不少,惹了他們,那日子可不好過。

    “嘿~”那賊頭被兩個稚童欺辱了一路,早已氣得七竅生煙,此刻聞言,忍不住冷笑道:“我勸爾等最好放了我,大賢良師已然在鄴城召集教眾準備起事,屆時天下太平教教眾將會群起響應,天都要變了,爾等這小小鄉莊,若不想被夷為平地……”

    說到這裡,對方似乎覺得說漏了嘴,頓時閉口不言。

    “起事?”大郎不解的看向陳默:“何意?”

    “就是造反。”陳默下意識的回了一句,隨即面色驟變,就算他只是鄉間一個小糞郎,但也明白這事兒有多大,一臉驚駭的看向賊頭。

    同樣變色的還有楊叔他們,誰能想到無意間抓住的太平教教徒,竟然抖落出這麼大的驚天秘聞,現在,楊叔真的有些後悔扣下他了,這等事情,哪是他們這些升鬥小民能夠參與的,一不小心,可能就要家破人亡吶。

    “要不……”另外一名獵戶猶豫的看向其他人道:“把他放了?”

    那賊頭也是氣暈了頭,才將這些秘事說出來,心中雖然後悔,但事已至此,眼見這些人有些彷徨,當下咬牙道:“不錯,最好放了我,我保證不再與爾等為難,爾等捐贈過我太平教糧草,也算是半個自己人,但若不放,嘿……”

    楊叔聞言也有些猶豫不決,一旁的陳默卻是突然道:“楊叔,不能放,若是我們不知道此事,將他放了或許不會有多大禍事,但此刻既已然知曉,若放他回去,為了不讓機密洩露,必然第一個殺我等,到時候,恐怕才會令整個莊子都被夷為平地。”

    道理其實不難理解,不過此刻眾人突然聽到這麼大的秘聞,都慌了神,只是一心想要撇開關係,哪會去想這麼多,反倒是陳默和大郎,雖然覺得事情有些大,不過對太平教本來就沒什麼好感,加上心思單純,反而比楊叔這些人更冷靜。

    “不錯!”楊叔聞言也反應過來,這個時候若是放了這人,反而會給莊子裡招來殺身之禍,當下點頭道:“二狗說得對,現在放他,我們死的更快。”

    “那現在如何是好?”其他幾人想到放人的後果,各個一臉苦相,本是正常去城裡採買,誰能想到會遇到這等事情。

    “回去,直接去找里正商議,都給我記住了,這件事,除了我們這些人,誰都不能提,至親都不行!”楊叔沉聲道,雖然他現在心裡也很慌,但眼下這些人由他帶領,他不能亂。

    賊頭聞言心中暗罵,同時狠狠地瞪了始作俑者的陳默一眼,又是這倒楣孩子,要不是他,自己現在說不定已經脫身了。

    當下,楊叔也不多話,不放心陳默和大郎看人,讓兩個獵戶看押那賊頭,還不放心,又在車上將捆綁貨物的幾根繩索抽下來,將賊頭從頭到腳困了一遍,末了還找了個東西塞住他的嘴,將他扔在一架驢車上面,取了氈布蓋上,這才繼續趕路。

    一路上,一群人精神緊繃著,但有風吹草動,便會讓眾人心跳加快,在這種氣氛中,陳默也不覺將自己的弓箭摘下來,隨時準備應對突發狀況。

    不過顯然是他們多心了,一直到天色將暗,眾人抵達莊外之時,也並沒有任何事情發生。

    回到莊內,所有人都鬆了口氣,楊叔叫住準備離開的眾人,一同去里正那裡,這事情太大,如何決斷,還是要看里正的意思。

    甚至連各自辦下的貨物都沒往家裡送,便直接去了里正家裡。

    “爾等從縣城歸來,不思回家,怎的都來了我這裡?”天色已經完全黯淡下來,里正已然準備睡覺,看著一群人進來,有些詫異的道。

    “里正,出事了。”楊叔將氈布揭開,跟另外一名獵戶將那賊頭從驢車上抬下來,將這一路上發生的事情詳細的跟里正說了一遍。

    “做的很好。”里正聽完,神色卻並未有太多的嚴肅,摸著陳默的頭笑道:“小小年紀,卻頗有機變,更能臨危不亂,很好!”

    “阿翁~我其實不太明白這事情有多嚴重~”陳默被眾人看著,有些尷尬道,其實到現在,他也鬧不清這事有多大,怎麼都跟天塌了一般。

    “那也不錯。”里正笑著點點頭,看向楊叔道:“楊茂。”

    “喏~”楊叔連忙肅容道。

    “王彪現在不在,你明日便將莊裡的青壯集結起來,伐木製作木牆、箭樓,另外讓李九去鄭屠那裡,給鄭屠留個信,讓他通知王彪,莊中有難,令他立刻回來。”離著捏著頜下長鬚想了想道:“此外,衙署那邊也需儘快通知,若真如此人所言,那太平教造反,只憑我們可不行,我兒在蕭縣擔任縣令之職,你去過夏丘之後,可帶我信物,立刻去往蕭縣通知我兒,他會協調各方關係,前來領人。”

    “喏!”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2 00:28:05

第三十四章 贈書

    “阿翁,阿叔他是縣令?”待楊叔帶著眾人各自離去之後,陳默才一臉驚奇的看向里正。

    一直以來,只聽說里正有兩個兒子,但卻很少回來,每年回來時間也很少,誰能想到那兩位竟然是大人物。

    對於他們這樣的鄉間百姓來說,縣令,那可是舉頭最大的人物了。

    “是啊,縣令……”里正摸著陳默的頭,歎了口氣,神色中帶著幾分蕭瑟:“老夫昔日,也曾為縣令呢~”

    “啊~?”陳默震驚的看向里正,遠來自己身邊,一直隱藏著這樣一個大人物,難怪平日裡十里八鄉的里正乃至鄉中三老對里正都頗為客氣。

    “回去吧,這次默兒立了功勞,你且稍待,我看看該如何獎賞。”里正看著陳默笑道。

    “我也未做任何事情,賊人是楊叔他們擒的。”陳默被誇的有些不好意思。

    “你楊叔他們固然有功,不過臨敵之際,你能看破對方意圖,以退為進,奪得先機,賊人事機敗露,你又能臨危不亂,說破問題根本,令我等免了一場災劫,你的功勞可比他們大。”里正仔細打量著陳默,笑道:“默兒,這世上悍勇之人多如繁星,然而能夠臨危不亂,有勇有謀之人,卻少之又少,這天下將亂,或許你將來會有一番作為。”

    當然,也只是或許而已,這世上夭折的人才其實更多。

    陳默少年心性,自動忽略了那或許二字,聞言笑的眯起了眼睛,壓著心頭的激動,對著里正一禮道:“阿翁,事情已了,娘也定然擔心我,我先回去了。”

    里正拍了拍陳默的肩頭笑道:“我聽說你在跟你娘親學學問?”

    “嗯。”陳默點點頭,一部論語,他已然學的差不多了,不說倒背如流,但正背的話,是沒問題的。

    “此處有一部孟子,你且拿去好生研讀,若有不明之處,也可來問我。”里正回了一趟房間,出來時,手中已經多了一部竹簡,交給陳默道:“便算是於你獎賞如何?”

    “這……”陳默有些顫抖著伸出小手接住那竹簡,一時間,有些置身夢幻的感覺,大腦更是一片空白,甚至呼吸都變的急促起來,良久方才道:“阿翁,這太貴重了。”

    話雖如此,但拿著竹簡的手卻攥的死死的,書在這個時代絕對是少數人才能持有的珍貴物什,一卷書價值千金一點都不誇張,甚至有千金都未必能夠換來一卷,如今卻被賜予。

    “那你謄抄一份。”里正笑道。

    “多謝阿翁。”陳默聞言也不失望,這麼重一份厚禮,說實話,他有些慌,謄抄雖然費事,但陳默心中反而更容易接受一些。

    “去吧,快些回家。”里正看著陳默那想要壓抑情緒,卻又壓抑不住的樣子,有些好笑。

    “默兒告辭。”陳默畢恭畢敬的對著里正一禮,然後背著自己的包裹,雙手捧著竹簡離去。

    回家的路上,陳默有種想要放聲高歌的衝動,若非背上還背著貨物,他都想翻幾個跟頭來發洩一下現在興奮地心情。

    回到家中,最先迎出來的便是黑子,興奮地繞著陳默狂奔,院子裡的雞仔已經回到窩裡,兩個多月的時間,黑子已經長大了好幾個身量,此刻撲在陳默腳邊,頗有分量。

    陳母聽到動靜,從屋裡走出來,看著跟黑子耍在一起的陳默,笑道:“今日怎回來的這般晚?”

    陳默本想將路上的事情告知母親,不過想到之前眾人的約定,最終還是忍住沒說,而是將手中的竹簡給母親看:“娘親,你看這是何物?”

    “孟子?”陳母接過竹簡,打開之後,看著那密密麻麻的刻字,有些驚訝的看向陳默:“此物從何得來?”

    “是阿翁所贈,答應讓我謄寫一份。”陳默得意的笑道,學完了論語,他還正想著下一部學什麼,母親似乎能記住的也不多了,如今里正贈了自己一部孟子,對陳默來說,這可比給他錢糧更有意義。

    “里正?”陳母疑惑的看向陳默,一般莫說里正,便是各鄉三老都未必有這些東西。

    “正是。”陳默點點頭,有些興奮地道:“娘親,你可知阿翁之子,乃是縣令呢。”

    陳母聞言恍然,她平日裡跟里正幾乎沒有來往,對於里正的家事也並不操心,如今聽得此言,方才恍然,想來里正家世也是士族或是寒門,家中有書也不足為奇,不過即便如此,能夠將書拿出來讓陳默謄寫,也代表著里正對陳默的看重。

    “明日將家中的雞殺上兩隻,與娘一同去拜謝里正。”想明白這些之後,陳母當即道。

    陳默不懂事便罷了,但作為母親,他不能不懂事,哪怕是讓陳默來謄寫,這份恩情也不小,有了這部書,以後陳家就能將其一代代傳下去,他日陳家說不定能出個縣令或是縣吏,對於陳家來說,這可不只是一卷書那麼簡單,更是提攜之恩!

    “嗯。”陳默聞言狠狠地點了點頭,他也覺得該好好謝一謝里正,母親的話,正合了他心思。

    “我兒奔波一日,相比已然疲倦,快些吃了飯食,去休息吧。”陳母看著兒子,微笑道。

    “好!”陳默答應一聲,走到案邊,跪坐下來,吃起了母親為自己做的飯食,這一日奔波,中午因為那些人的事情,也未曾吃東西,之前因為過於亢奮,是以不覺得餓,此刻回到家中,情緒漸漸平復下來,卻是感覺饑腸轆轆,當下端起飯碗便吃。

    深夜,陳默入睡前,準備拜一拜神仙,卻發現自己腦海中的資訊生出了變化

    姓名:陳默

    命數:12

    氣運:15

    擁有金錢:五銖錢813枚

    生活類技能:耕作lv7,糞肥製作lv6強記lv4,書法lv5,鍛體lv5,蠱惑lv1

    戰鬥技能:棍術lv5,箭術lv5

    統帥類技能:無

    可開啟:夢境訓練營

    其他沒有多大變化,但命數和氣運卻是增加了一些,最重要的是,似乎多了個東西,訓練營是什麼?

    當陳默的注意力集中在這夢境訓練營的時候,眼前突然一黑,整個人就保持著這種跪拜的姿勢趴在榻上睡了過去……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2 00:28:16

第三十五章 夢境訓練營

    陳默再次睜開眼睛時,印入眼簾的,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四周好像都是霧氣一般,讓人看不清楚。

    夢麼?

    陳默茫然的看向四周,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出現在這裡,努力的回想一番,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出現在此處。

    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了一步,四周的霧氣散開一些,彷彿置身雲端一般,地面回饋來的感覺,跟平常一般。

    就在陳默茫然的看向四周,不知該何去何從時,神仙在自己腦海中留下的幻影突然出現在自己眼前,不過資訊跟以往卻是不太一樣。

    歡迎宿主進入夢境訓練營,本次開啟訓練營,耗費氣運五點,請宿主選擇進行訓練的技能。

    白茫茫的空間裡,虛無的聲音彷彿充斥在整個天地間一般。

    陳默心中倒是沒有太多害怕的感覺,只是好奇的打量著四周,依舊是白茫茫的一片,眼前的資訊投影上,出現了一排排文字,有的認識,有的卻並不認識。

    基礎繪畫訓練、基礎琴藝訓練、基礎書法訓練、基礎棋藝訓練、基礎木工訓練、基礎鐵匠訓練、基礎廚藝訓練、基礎刺繡訓練、基礎農業知識訓練、基礎拳術訓練、基礎棍術訓練、基礎刀法訓練、基礎槍術訓練、基礎箭術訓練、基礎士兵訓練……

    看著這些眼花繚亂的資訊,陳默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一直以來,他處心積慮想要學習更多的技能來充實自己,讓自己變得更加強大,以圖日後可以走的更遠,能夠出仕,能夠光耀門楣,能讓自己母親過的更好,誰能想到,有一天,自己可以輕易的獲得這些。

    不對,也不算輕易獲得,神仙剛才說,這是通過五點氣運換來的,不過即使如此,陳默也認了,拿運氣來換取能力,如果不是擔心像上一次一般那麼倒楣,陳默絕對不介意拿自己所有的氣運來換取更多學習的機會。

    仔細翻動了一遍之後,陳默有些失望,並沒有找到可以讀書的訓練,在自己眼前排列出來的,大多數是一些基礎技能的訓練。

    猶豫片刻後,陳默抬頭看向四周白茫茫的世界,躬身道:“啟稟神仙,我想學習箭術。”

    雖然能夠學習的東西很多,但貪多嚼不爛的道理,陳默是知道的,與其學一大堆,但每一樣都沒用的技能,還不如專注一樣本事學精。

    眼下那太平教徒的事情,讓陳默很是心憂,也更傾向戰鬥技能,不過棍術威力有限,哪怕自己已經練得不錯,但上次遇到那些青年壯漢,一棍子下去,人家不痛不癢,反倒是自己雙手被震得發麻,既然如此,倒不如將箭術學好,若是遇到危機,自己也可以射對方的眼睛、喉嚨什麼的。

    “基礎箭術訓練確定,開始模擬環境,請宿主耐心等候。”

    虛空中,那不知道從何處發出的聲音彌漫在四周,然後四周的白霧開始消散,逐漸空出來一個五十步左右的場地,在陳默驚異的目光中,出現箭靶、圍牆、營房,以及一些看不出作用的東西或是建築。

    這麼多東西,就在不到一個呼吸的時間裡從無到有出現,這種視覺的衝擊讓陳默忘記了這其實只是在夢境之中。

    “場景建設完畢,夢境訓練開始。”

    隨著那虛無的聲音落下,陳默眼前一道人影出現。

    “你是……”看著眼前身高比自己高出足足三尺,體格魁梧,胳膊上的肌肉一塊塊墳起的男子,一雙眼睛好似實質一般讓陳默只是一眼便不敢再去看對方的眼睛。

    “夢境基礎箭術訓練員竭誠為您服務。”那男子只是對著陳默淡淡頷首:“接下來,由在下對宿主進行基礎箭術訓練。”

    “好……”陳默有些不自在的點了點頭,恭恭敬敬的道:“有勞了。”

    他其實弄不明白對方為何叫自己宿主,這宿主又是什麼?他準備有時間跟娘親好好詢問一番。

    “宿主此番耗費五點氣運,可學習五課,接下來,由我為宿主講解弓的理論知識,此為第一課。”訓練員一伸手,一把長弓憑空出現在其手中。

    “弓,為冷兵器時代最主要的遠端攻擊兵器,最早可以追溯到上古時期軒轅大戰蚩尤,想要純熟運用弓箭,有兩點最為重要,一為眼力,二為膂力。”

    陳默漸漸忘了對訓練員的畏懼,他本身已經練過一段時間箭術,對於很多東西雖然不太明白對方的詞彙為何意,但基本能夠聽懂。

    “所以,要練好箭術,首先需得磨練眼力。”

    “眼力也可磨練?”陳默有些驚訝的看向訓練員。

    “自然可以,理論課之後,便是眼力鍛煉。”訓練員點了點頭道:“接下來,繼續進行理論訓練。”

    “除了基礎之外,對於弓箭力量的掌握以及箭道的掌控也是一個優秀弓箭手必須掌握的能力。”

    “何為箭道?”陳默好奇的看向訓練員。

    訓練員默默地抬起自己的弓,對準遠處的箭靶射出一箭,然後又換了一張弓,微微抬起一些,再次一箭,一連換了五把弓,每一把都會進行一些調整,五箭射完之後,訓練員看向陳默道:“弓的材質不同,拉弓的力道不同,射出的箭簇在空中劃過的線也不會相同,哪怕是同樣材料製成的弓,在空中經過的路線也不會一樣,此外箭矢的重量也會影響到路線,箭簇離弦之後所經過的路徑,便是箭道。”

    “原來如此!”陳默聞言恍然。

    “能夠掌控箭道,便可以對移動中的敵人進行預判,能夠命中移動中的敵人,方才是一名合格的射手。”

    訓練員講的並不快,陳默的記憶力不錯,而且他對箭術也有一定研究,是以對方講的倒是大半都能聽懂,理論課講了很久,陳默卻並不覺得乏味,反而聽得津津有味。

    “宿主理論課已然訓練完成,接下來,便是眼力磨練,宿主是否需要休息?”

    “不必,快開始吧。”陳默此刻聽了一肚子的理論,正是躍躍欲試,恨不得立刻成為一名神射手,哪有心思休息,當下催促著訓練員開始眼力訓練。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2 00:28:26

第三十六章 眼力訓練

    “拋開力量不提,眼力決定一名弓箭手的殺傷力,在單獨的弓箭作戰中,很多時候只有一箭的機會,若無法擊殺敵人,很可能便被敵人所殺,所以出色的弓箭手,必須擁有一雙鷹隼般的眼睛。”訓練員看著陳默,簡單的講了講眼力對於一名弓箭手的重要性之後:“現在,宿主首先要做的,是對眼睛的控制。”

    “如何控制?”陳默好奇道,他是第一次聽人說眼睛還需要控制的。

    “很簡單,宿主能夠做到不眨眼即可。”訓練員沉聲道:“降低眨眼頻率,先堅持一刻鐘不眨眼,再堅持到半個時辰、一個時辰。”

    陳默不太明白頻率是什麼意思,不過通過語境也能大概推斷出來。

    不眨眼麼?

    陳默覺得這並不是什麼難事,自己平日裡也不怎麼眨眼睛的,當下點點頭表示明白。

    “那麼,請宿主做好準備,訓練一旦開始,在宿主達到入門目標之前,將不會停止,一旦有所偏差,系統將會進行適當懲罰。”

    “系統是何物?”陳默有些已獲得看向訓練員:“是那位神明嗎?”

    “宿主可以這樣理解。”

    “好,我準備好了,開始吧!”陳默狠狠地搓了搓臉,使勁眨了幾下眼睛,明明是夢境才對,為何感覺會如此真實?

    深吸了一口氣,陳默對著訓練員道。

    “計時……開始!”

    陳默瞪著眼睛看著遠處,只是一個呼吸的時間,就感覺有風往眼睛裡灌,澀的不行,忍不住就想要眨眼,他努力的想要阻止,但眼皮卻不聽使喚一般,忍不住還是眨了,而且還眨了兩下。

    “用時三秒,訓練失敗,接受懲罰後,請重新開始!”

    訓練員的聲音跟之前並沒有區別,陳默還想問問如何懲罰,但下一刻,眼睛驟然一疼,毫無防備之下,陳默忍不住痛叫一聲,那感覺就像有人對著自己眼睛撒了什麼東西一般,不是那種受傷的痛,但卻更加難忍,眼淚直往外流,他一時間卻想不出什麼詞彙能表述自己目前的感受,甚至三秒是什麼,他都沒心思去思考。

    好半晌,那種感覺漸漸散去,陳默努力的眨了眨眼睛,看向訓練員,苦著一張小臉道:“方才是何物?”

    “宿主眼睛已經恢復,計時重新開始!”訓練員還是那個聲音,只是聽在此刻陳默耳中,那聲音是那樣冰冷。

    “等等!”陳默想要阻止,但下一刻,同樣的刺痛感再次襲來,陳默痛苦的捂著眼睛跪在地上。

    “訓練一旦開始,在宿主達到要求之前,便不會結束,請宿主繼續。”

    這一次,陳默學乖了,在那股痛感過去之後,連忙睜大了眼睛瞪著遠處,很快,那股酸澀感湧來,陳默這一次堅持了三個呼吸的時間,但最終還是沒能忍住眨了一次眼睛。

    感覺很簡單的事情,但坐起來好像比當初自己一個人扛起整個家都難,不過陳默自小便比別人經歷得多,七歲開始扛起了母子生計,骨子裡有股韌性,眼睛的刺痛感並沒有讓他放棄,一次又一次的挑戰著極限。

    一開始最多也不過三個呼吸都堅持不住,漸漸地,陳默摸到一些竅門,不再刻意瞪大眼睛,保持自己呼吸的平穩,從一開始的三個呼吸,漸漸延長到十個,失敗了便重新計算,甚至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花了多長時間。

    感覺上已經過了很久,但身體卻沒有任何疲憊或是饑餓的感覺,哪怕不斷被刺痛的眼睛,在那股刺痛感消失之後也不會有任何不適。

    一刻鐘……半個時辰……他已經很難說清楚自己究竟這樣持續了多久,失敗了就重來,如此往復,一直到後來,那種懲罰似乎已經沒有任何感覺,自己的眼睛能夠一直睜很久,他自己也不再刻意去數呼吸,直到……

    “恭喜宿主,完成眼力訓練第一階段,歷時三十四天零三個時辰。”訓練員突然開口將陳默的精神拉回來。

    “三十四日!?”陳默聞言大駭,扭頭看向訓練員道:“快些讓我離開,若我起不來,娘親定然擔心,家中財物若是去請郎中,怕是難以過冬!”

    “訓練完成之前,宿主無法主動離開。”訓練員依舊是那副淡漠的口吻道:“此外宿主不必擔憂,夢境訓練營屬於意念範圍,此處過去再久,於宿主而言,或許也只是彈指一瞬。”

    意念是什麼?陳默不知道,但後面的他確實聽懂了,看著訓練員喃喃道:“這便是仙術麼?”

    “宿主可以這般理解,是否開啟第二階段眼力訓練?”

    陳默點點頭,雖然不眨眼了,但感覺自己現在有些僵硬,看什麼東西都有些呆,當下道:“接下來該如何訓練?”

    “眼力第二階段訓練為視物,當宿主可以看清楚這根針上所刻文字時,便算成功,是否開始訓練?”

    陳默疑惑的接過訓練員遞來的針,與普通針並無區別,只是做的更加精美而已,不過料想神仙不會騙自己,當下點點頭道:“好,開始吧。”

    仔細盯著那針,看了許久,也並未發現有何不妥,三個時辰之後,陳默終於忍不住問道:“這針上真的有字?”

    “請宿主放心,這根針上的確有字,請宿主耐心查詢。”訓練員堅定的解釋道。

    陳默壓下心頭疑惑,繼續觀察,但又過了很久,陳默還是沒有看出如何不同,但又不好再問,只能繼續埋頭觀察。

    也不知過了多久,陳默驚奇的發現,手中那針頭在自己視線中變的大了一些,上面似乎真的有些紋路,但具體是什麼卻仍舊看不清楚,不過這些發現卻讓他心中大喜,繼續堅定了信念,繼續觀看。

    針在變大一些之後就停止了,能夠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小點,但卻看不清楚,陳默只能繼續看,如此不知過了多久,久到陳默忘了時間時,陳默再次驚喜的發現,手中的針再次開始放大,這一次,一直大到如同一把寶劍才開始停止,上面的文字也變得清晰可見,分明便是一篇論語……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2 00:28:37

第三十七章 變化

    “恭喜宿主完成基礎箭術五階段訓練,耗時七年零三個月,宿主箭術等級獲得提升,成功解鎖射手天賦鷹眼,感謝您本次消費,歡迎您再次使用。”

    “首次完成夢境訓練,解鎖本命天賦望運,可探查任何物什命運!”

    陳默迷茫的睜開眼睛,看著四周本該熟悉的環境此刻卻變得有些陌生,彷彿很久都沒有回來一般。

    夢境訓練營耗時七年零三個月,在陳默的記憶中,卻是不斷重複的訓練和學習,基礎理論,眼力,箭道熟練,固定靶射擊訓練以及移動靶射擊訓練。

    一開始或許會覺得新奇,但那無盡的磨練能將人逼瘋,那種孤獨而枯燥的感覺,沒有人能夠交流,到了後來,哪怕除了關於箭術方面不會與他進行任何交流的訓練員,對於陳默來說都異常的親切。

    “默兒,快些吃了早食,隨我去里正家中拜訪,不可等到午後。”門外,響起了陳母的聲音,那般的熟悉而親切,陳默有種想落淚的感覺,在那個枯燥無比的夢境訓練營中,不知多少次想起母親,卻無法離開,只能默默地訓練。

    “唉,娘親稍待,我這就來,娘親,給阿翁準備了何禮品?”陳默從床榻上一滾便起來,一邊穿戴衣物,一邊對著門外問道,里正贈書之事,在記憶中已經很久遠了,若非娘親提及,自己怕是都要忘了。

    “一些為娘親手做的女紅,還有些雞卵。”陳母覺得今日的兒子似乎話有些多,只當他得了一書而興奮,隨口解釋道。

    “孩兒覺得阿翁那裡什麼都不缺,不如再帶些錢幣過去如何?”陳默一邊穿戴整齊出來,一邊笑道。

    “里正是何等人物,怎能送他這些俗物?”陳母好笑道。

    “如何俗了?娘親,錢很重要的。”陳默認真的道:“我覺得送錢比送這些好許多,畢竟我們送去的這些阿翁未必就喜歡的,倒不如送些五銖錢,阿翁喜歡何物都可以去買。”

    “那也不能送錢,快些吃了早食,隨我去里正那裡拜會。”陳母有些好笑:“今日你怎的這般多話?”

    “唉~”

    姓名:陳默

    命數:12

    氣運:10

    擁有金錢:五銖錢813枚

    戰鬥天賦:鷹眼lv1

    本命天賦:望運

    生活類技能:耕作lv7,糞肥製作lv6強記lv4,書法lv5,鍛體lv5,蠱惑lv1

    戰鬥技能:棍術lv4,箭術lv9

    統帥類技能:無

    可開啟:夢境訓練營

    一邊吃著早食,一邊看著自己的戰鬥技能屬性,陳默有種恍如隔世之感,自己在夢境訓練營中過了七年多,但在夢境之外,卻是只過了一夜,這讓他更加相信自己腦海中那位名為系統的存在定是位了不得的神仙。

    不過這次箭術從4升到9,卻並未如此前技能提升出現大量的知識,因為箭術的各項基礎知識已然在夢境訓練營中學會,扎實無比,現在陳默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去試一試自己箭術的水準究竟到了何種層次,是否真的如同夢境訓練營中那般。

    雖說自己的資訊出現了變化,但一夜之間獲得如此巨大的進步,陳默心中終究還是有些不踏實感。

    “默兒,在想何事?”陳母看陳默不吃飯反而愣在了原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無事。”回過神來的陳默搖了搖頭道:“娘親,你說這世上有神仙麼?”

    他發現自己在看向母親時,眼中出現了類似自己的資訊,不過只有命數和氣運二項,母親命數11,氣運10。

    “子不語怪力亂神,我兒應該背過。”陳母看著兒子道。

    “但先聖所言也未必就對,盡信書不如無書。”陳默思索道:“而且他也未曾見過,為何能如此肯定?”

    “這……”陳母愣了一下,隨即好笑的拍了拍陳默的頭道:“此乃詭辯之言,本就未有之物,如何去見?”

    “他未曾見過,未必代表旁人亦未曾見。”陳默來了興致,他想為系統神仙正名,能讓自己一夜之間在夢境度過七年之久,這除了是神仙還有何人能夠做到?天子也未必能吧?他想好好辯一辯!

    “吃食!”陳母瞪了陳默一眼。

    “哦~”看著母親威嚴的目光,陳默默默地低下頭,開始扒飯,不時小心抬頭偷看一眼母親。

    “以後這種言論不可在外胡言,以免招惹是非。”陳母看著陳默可憐巴巴的樣子,有些繃不住了,但此事關係重大,又不得不警示兒子,或許陳默所言有理,但這種直接毫無根據的推翻先聖言論,那陳默日後便是有機會出仕都有可能因為這些言論被斷送。

    一頓飯吃的有些沉悶,最終陳默還是有些忍不住繼續絮叨起其他事情來,在夢境之中憋了七年之久,對於陳默來說他現在真的很想找人傾訴。

    “默兒,你今日怎的眼神如此……”陳母看著自己的兒子,總覺得有什麼不對,看了半晌終於察覺到了,自己兒子的眼睛看了半天都不見眨一下,而且目光也頗為犀利,偶爾抬頭看自己一眼,竟讓讓甚為母親的自己有種想要避開的感覺。

    “?”陳默疑惑的看向母親:“孩兒眼神如何了?”

    “太過銳利,不該自你這等年紀之人身上看到。”陳母皺了皺眉道。

    “這……”陳默有些不明所以,自己明明跟平常一樣啊。

    “快些吃完,時候不早了。”陳母搖了搖頭,這種事也沒法讓兒子改啊。

    “哦~”陳默答應一聲,繼續埋頭扒飯。

    早食過後,陳母去整理餐具,陳默則去洗漱,因為是要正式拜訪里正,所以陳母特地為他準備了一身新衣需得換上。

    “汪汪~”趁著母親尚未收拾好之際,陳默從房間裡出來,正在帶著一群雞在小院中閑晃的黑子看到陳默興奮地撲上來,在陳默腳邊搖著尾巴。

    “黑子,許久未曾見了,怎的還未長大些?”看到黑子,陳默格外親切的將它抱在懷裡,用下巴磨蹭著黑子的皮毛。

    雖然不知道小主人今日為何這般高興,但黑子還是回頭,伸出舌頭舔著陳默的臉,逗的陳默咯咯直笑。

    “好了,一會兒需得去見里正,沾了一身狗毛太過失禮了!”陳母探出頭來瞪著陳默道。

    “哦~”陳默聞言,只得將黑子放下,等母親出來之後,拎著為里正準備的禮物跟著母親一同去往里正家……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2 00:28:47

第三十八章 疑惑

    “何須如此多禮?”里正家中,看著陳母送來的東西,又看了看有些心不在焉的陳默,里正笑呵呵的道:“此子聰慧過人,且有膽識,未來或許真有機會入仕,老夫也是愛惜他天賦尚佳,更難得有向學之心,不忍其埋沒於此,方才贈書。”

    “便是如此,亦是我兒造化,禮不可廢。”陳母暗中拉了陳默一把,隨後對著里正躬身道:“里正此舉,于我兒恩同再造,默兒,還不拜謝!”

    “多謝阿翁,阿翁恩德,默永生難忘。”陳默連忙畢恭畢敬的對著里正行了一禮,額間眉頭卻是緊皺。

    “默兒可是有何疑慮?”里正看向陳默道。

    “阿翁,我……昨夜太過激憤,難以入眠。”陳默看著里正,欲言又止,就在剛才見到里正的那一刻,他發現里正氣運足足高達三十三,但命數卻只有八點,比自己都低,他不太明白這其中的含義,但按理說不應該比普通百姓都低才對,只是這些東西,他也只能憋在心裡,說出來又有幾人會信?

    也對,畢竟是個稚童,突然被贈予書卷,以里正對陳默的瞭解來說,這孩子還真有可能激動的睡不著,當下笑道:“你呀……”

    “阿翁,昨日抓到的那人呢?”陳默趁著母親不注意,低聲問道。

    “放心,已然安頓好,不會有事。”里正看了陳母一眼,搖頭道:“此事你莫要再問。”

    “哦~”陳默點頭答應一聲,心中卻在思索著阿翁命數低是否會跟這件事有關。

    母子二人在拜謝里正過後,方才回家。

    秋收已過,天氣越來越冷,但卻也是難得修養之時,沒有農活,人也變得清閒下來,四處能夠看到追逐打鬧的身影。

    陳默目光不斷在莊中的老人身上掃過,大多數人的命數都在10以上,雖然多出來的不多,如同母親一般多是十一二的數值,家中富庶一些的,命數會多一些,貧寒些的,則命數低一些,高也不過十五,低也就是十,很顯然,這命數跟壽命無關。

    當初自己氣運降了一點,便倒楣了一天,但這命數低了究竟會如何,陳默沒遇到過,自然也無法判斷。

    “娘,我去練箭了。”一路上腦子裡有些亂,到家後,陳默便摘下掛在牆壁上的短弓,跟母親打了一聲招呼後,便往外走。

    “默兒,你一路神思不屬,不如今日歇息一日,莫要再練。”陳母叫住陳默,有些擔憂的看著自己的兒子,里正或許覺得自己兒子稚童心性,但知子莫如母,陳默今日的表現,顯然不是沒睡好,而是心中有事兒。

    “娘親不必擔心,孩兒不會走遠。”陳默搖了搖頭,剛剛獲得了箭術的大突破,自然有些按耐不住的想要試試。

    說完便徑直離開了。

    陳母歎了口氣,也沒去阻攔,兒子過了這個冬天便十歲了,有了自己的想法,不願意與自己說,這讓陳母多少有些失落。

    “二狗~去何處?”剛出院門,便見大郎從隔壁門後探出腦袋來,看著陳默好奇道。

    “去練箭。”陳默笑道。

    “我記得你的箭術不錯。”大郎眼前突然一亮,看著陳默道:“上次一箭便射瞎了那賊人的眼睛,可厲害了。”

    “那次是碰巧。”搖了搖頭,不過心中多少還是有些自傲的,當時的箭術確實只是初學乍練,但經過昨夜在那夢境訓練營中七年苦練,若夢境中的那些經歷時真的,那如今的自己,光論箭術的話,怕是不比王叔差了吧?

    對於這點,陳默不太確定,畢竟自己沒有真的見過王叔出手,lv9的箭術究竟是個怎樣的水準,陳默也不知道。

    “不管了,我們這些人裡,數你本事最厲害,我跟阿多、阿呆還有狗剩、狗娃他們約好了一起去獵野兔,你箭術這般厲害,隨我們一起,若能獵到野兔,你拿三成如何?”大郎一把勾住陳默的肩膀笑道。

    “野兔哪有那般容易抓?”雖是如此說,但陳默也沒有拒絕,他很早就想跟王叔他們一般去狩獵野獸。

    “我問過楊叔了,這野兔大多在山周圍,不會太深入山中,週邊的話,一般也碰不到什麼猛獸,我等結伴而行,抓上幾隻便回來。”大郎嘿笑道:“這天寒地凍,二狗,你不想吃兔肉麼?”

    “這……”陳默本就意動,如今聞言也不禁咽了口口水,兔肉可是很香的,當下也不再猶豫,點頭道:“好,不過你們都得聽我的!”

    “你本事大,自然該聽你的。”大郎咧嘴笑道。

    “稍等,我去拿棍子,也跟我娘說一聲。”既然已經決定,陳默也不再拖拉,當下便轉回院子裡,跟母親說明了原由,大郎說的山距離莊子不遠,就叫兔山,最多的便是野兔,加上那惡虎此前已經被王叔他們獵殺,也不會有什麼危險。

    “將黑子帶去。”陳母想了想,對著陳默道。

    “帶它為何?”陳默不解的看著母親。

    “青州細腰,可是能獵兔的。”陳母笑道:“你帶它去,若是遇上了危險,它也能有些用處。”

    “可是……”陳默扭頭看著黑子,比之剛來時大了不少,體長約有兩尺還多(50公分左右),不過還是小,比兔子也大不了多少,不過見娘親執意,陳默也只能點頭道:“也好,正好帶它出去耍耍!”

    當下,陳默便拎了自己的木棍,背上弓箭,又拿上陳母幫他準備的水囊和麵餅,這才跟著大郎一起來到莊外,跟阿多他們匯合,一行六人,人人手提棍棒往山下走去,看著倒是頗有幾分氣勢。

    “阿呆,你知道如何找到野兔麼?”走出了莊子,一群稚童氣氛熱絡了不少,陳默看向阿呆問道。

    “俺爹說過,野兔一般白天不會出來,都是夜裡才出來的,所以要找野兔,就得先找到它們的糞便還有腳印,然後找到兔窩,不過兔窩比較隱蔽,俺也沒真的見過,只是聽俺爹提起過。”蔡叔當年可是莊子裡最會捕獵野兔的,阿呆耳濡目染之下,顯然也知道不少東西。

    “好,知道這些便夠了,我們今日定要多抓幾窩野兔!”一群人聞言信心似乎更足了一些,自動忽略了阿呆沒有親自捉過兔子的問題……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2 00:28:58

第三十九章 追殺

    “噗~”

    荒蕪的草地中,一隻灰兔被木箭命中了脊背,不過箭的力道太小,雖然射中了,但也只是彈了一下,在兔子背上留下一簇毛還有血痕,卻沒能將其射殺,灰兔吃痛,驚慌的撒開四爪一溜煙跑了。

    “太遠了,力道不夠!”大郎有些遺憾的揮了揮拳頭,隨即卻是扭頭看向陳默:“二狗,這隔著二十多步都能射中,好厲害!”

    陳默點點頭,並沒有因為沒有將那野兔留下而沮喪,雖然那兔子沒動,但隔著二十多步,灰兔跟小拇指的指甲差不多大,放在以前,他是肯定射不中的,但今日,就如夢境中一般,當他屏息凝神時,那兔子在自己眼中就變得醒目無比。

    “再找一隻!”一箭建功,讓陳默多了許多自信,聞言咧嘴一笑,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再試一次。

    “不行的。”阿呆搖了搖頭道:“二狗哥箭射的雖准,但木箭本就不夠鋒利,再加上短弓力道不足,離得太遠射中了也無法傷它,離得近了,這兔子機警,早就跑了。”

    “沒事,我射它腿!”陳默自通道。

    “哪有那般容易?”阿呆不信,就算他爹還活著,隔著二十多步也不敢說說射兔腿就能射中。

    “總要試試看,阿呆,還能找到麼?”陳默也沒解釋,他覺得自己能射中,但這話說出來估計是沒人信的。

    “能,方才那野兔當是回窩,我們順著它的方向找,說不定能夠找到兔窩。”阿呆舔了舔舌頭,有些興奮道。

    “那還等什麼,快走啊!”大郎咋咋呼呼的招呼著眾人朝著野兔奔走的方向找過去。

    走了好一會兒,別說兔窩了,兔毛都沒看見一根。

    “阿呆,你倒底能不能找到!?”大郎抱怨的看向阿呆。

    “不……不知道。”阿呆有些茫然:“爹跟我說這般能夠找到的。”

    “你爹都死了好久!”大郎鬱悶道,還想說什麼,阿呆已經撲上來,掄起拳頭便往大郎臉上打。

    “你做什麼!?”大郎惱怒的想要推開阿呆,阿呆卻是不管不顧的往上沖,兩人扭打在一起,枯草亂飛,陳默等人連忙把人給拉開。

    “你瘋了?”大郎被陳默拽著,狠狠地把嘴裡的枯草吐掉,瞪著阿呆道。

    “你少說幾句,蔡叔也是你能說的?”陳默瞪了他一眼,他自昨日夢境訓練營中訓練過眼力之後,目光較平日犀利了許多,此刻這麼一瞪,令人有種刀子逼在臉上的感覺,大郎還想說什麼,被陳默這麼一瞪,頓時沒了聲音。

    原本熱鬧的小團隊,一下子變得冷清起來。

    阿呆只是掙扎,想要再打大郎,大郎被陳默鎮住不說話,但陳默不看的時候卻還是對著阿呆擠眉弄眼,挑釁對方。

    “走吧,回去。”陳默有些糟心,原本好好地大夥一起出來狩獵兔子,還沒開始,便鬧得這般不愉快,他也沒心情再去獵兔。

    “汪汪~”跟在陳默腳邊的黑子突然對著遠方叫喚起來。

    “二狗哥,快看那邊?”阿多指著遠處叫道。

    陳默聞言,回頭順著阿多的方向看過去,正看到一人被五六個漢子追,皺了皺眉,凝神看去,下一刻,面色一變:“是李叔!”

    李叔便是昨日被派去通知鄭屠給王叔留信的李九。

    “李叔不是被里正派去……”大郎下意識的開口,卻被陳默瞪了一眼,立時閉嘴。

    “怎麼辦?”眾人都有些慌了,那麼多人追趕李叔,他們這些稚童上去估計也不是對手。

    “你們幾個去那邊接應李叔,我去攔他們!”陳默猶豫了一下,拎著弓道。

    “我跟你去!”大郎站出來道。

    “我也去!”阿呆掙開狗剩和狗娃,站過來道。

    “不行,我會箭術,擾他們一下便行,大郎你去莊裡通知大家,阿呆你帶著他們去接應李叔,我過去偷偷射幾箭便走,儘量不被他們發現,去的人多反而容易被發現。”陳默搖了搖頭道。

    “好,聽你的。”大郎點了點頭,當下轉身便走,阿呆則帶著阿多和狗剩、狗娃兄弟繞道去接應李叔,陳默將黑子交給阿呆,自己則拎著弓箭貓著腰往過走。

    李叔他們是奔著大道奔逃,陳默悄悄地貓著腰飛快的奔到距離大道不到二十步的地方埋伏,等李叔沖過來時,身後那些漢子已經不遠,有人甚至將手中的兵刃直接扔向李叔,那兇悍的氣勢看的陳默心臟砰砰直跳。

    此處距離莊子足有十里,李叔看著已經力竭,被追上只是遲早的事情,陳默也顧不得考慮太多,在對方進入二十步範圍內的時候,短弓已經被拉到圓滿,一鬆手,一枚木箭破空而出,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木箭的落腳點並沒有人,但如果有人看到的話,那被瞄準的漢子如同著了魔一般沖上來,在木箭落下的瞬間,將大腿給墊上去。

    “噗~”

    木箭威力不大,雖然射中了對方的腿,但也只是破了點皮,紮出個血窟窿,但被射中的位置確實膝蓋側面的皮肉,那漢子痛叫一聲,直接跪倒在地。

    “何人!?”其他幾人見狀連忙散開,一雙雙目光看向木箭射來的方向,這裡到處都是枯草,但並不高,之前忙於追趕李叔,未曾察覺到陳默,此刻仔細看去,陳默哪裡藏得住。

    “是你小子!”人群中,一人正是當日來這邊傳教的尖嘴猴腮,見到陳默頓時大怒。

    陳默見行跡暴露,轉身拔腿便跑,只是這麼一耽擱,李叔已經跑出不少距離,原本已經拉近的距離頓時又被拉開了,他也沒必要跟這些人糾纏。

    “站住!”尖嘴猴腮見到陳默,想到之前在莊中出醜,新仇舊恨湧上來,也不去管李叔,直接朝著陳默追過來。

    其他幾人則繼續追李叔。

    陳默雖然身體比同齡人強健,但終究沒有長成,跑起來也不如那尖嘴猴腮快,眼看著便被追上之際,陳默陡然回身,又是一箭,直奔對方面門。

    尖嘴猴腮嚇了一跳,連忙雙手護住眼睛,木箭刺在他的手掌上面,紮出個血窟窿,尖嘴猴腮大驚,這一箭竟真的是奔自己眼睛來的,這小子箭術竟這般准。

    大驚過後,卻是更怒,怒喝道:“小賊心毒,今日必殺汝!”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2 00:29:08

第四十章 殺人

    眼看一箭沒能解除對方的戰鬥能力,陳默沒等那尖嘴猴腮追趕,人已經跑出去了,李叔那邊雖然拉開一些距離,但威脅仍未解除,另外幾人還在追,他不想跟這尖嘴猴腮糾纏。

    但這顯然並不是尖嘴猴腮的想法,他今天來是殺人的,原本是準備等大批人馬趕到再收拾這小子,但現在既然碰到了,而且壞了好事,新仇加舊恨,自然不能放過他。

    那邊阿呆已經帶著阿多他們迎上了李叔,各自拿著石頭對著後面的人丟,只是他們年小力弱,丟出去的土疙瘩也沒多大威力。

    “你們如何來了?”李九看到這幫孩子,心中大驚,也顧不得逃跑,接過阿多手中的棍子回身一挑,將迎面扔來的短刀打飛,救下了阿呆。

    “李叔,大郎已經去叫人了,二狗哥在那邊埋伏。”阿呆一邊後退,一邊大聲道。

    李叔聞言看去,正看到陳默拎著短弓被人追,暗罵一聲,這個時候也不能退了,厲聲喝道:“都給我去幫二狗,這裡我來!”

    說完,也不等眾人答話,拎著棍子上前,這麼多孩子在,也沒辦法逃了,總不能把孩子們丟下。

    追殺他的幾個都是當日過來這邊傳教的人,一個個兇悍無比,李九雖然厲害,但一路奔逃,早已精疲力盡,此刻鼓起餘勇拼命,雖然迫的這幫人不好近身,卻已是強弩之末,撐不了多久。

    另一邊陳默看的焦急,接連兩箭沒能射中要害,反而被那尖嘴猴腮的漢子趁機欺近,咬了咬牙,第三根木箭射出之後突然停下,飛快的抽出第四支箭,這一箭對的卻不是眼睛而是喉嚨,漢子沒有停下來,只是伸手擋在眼前,手掌上已經多了兩個窟窿。

    第三支箭的力道明顯大了一些,顯然接近了,尖嘴猴腮心中一喜,收回雙手準備追擊,卻見陳默停下來端弓而立,心中一驚,原本收回的雙手本能的護在眼前。

    嗡~

    弓弦震顫,但手掌卻沒事。

    “噗~”

    木箭射中了他的喉結,直接紮了進去,這一次,陳默瞄準的是喉嚨,雙方距離此時不足五步,哪怕是短弓木箭,在這樣的距離命中脆弱的喉結也能直接將喉結擊碎。

    尖嘴猴腮的身體還在慣性的往前沖,雙手卻已經移開了雙目,死死的扣住脖子,血水不斷往外湧,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側身避開的陳默,沖出幾步之後,就那麼一頭栽倒在地,整個身體還在無意識的抽搐著。

    殺人了!?

    陳默大腦有些空白,哪怕再厭惡對方,但這種殺人的感覺對於一個還不到十歲的稚童來說,絕對算不上好。

    直到那邊李叔的怒吼傳來,陳默才回過神來,扭頭看去,卻見有人已經倒在了血泊中,卻是那些人眼見急切間拿不住李叔,轉而去對這些孩子出手,以此來逼李叔露出破綻。

    “啊”陳默眼睛漸漸紅了,朝夕相處的夥伴,早晨出來的時候還有說有笑,這個時候,卻沒了,一股說不出的感覺直沖頭頂,陳默怒吼一聲,拔腿便往那邊跑。

    “二狗哥!”幾名少年被這幫人追的四處亂跑,狗剩正是朝著陳默這邊過來,看到陳默,臉上泛起一抹喜色。

    “鐵猴兒!”那追著阿呆的漢子見到陳默卻沒見到同伴,面色一變,往後看去,正看到撲倒在地上不動的尖嘴猴腮,心中一怒,殺機更甚,兇狠的瞪著陳默舉刀便砍。

    “死!”陳默此刻大腦已經被憤怒充斥,看著迎面而來的漢子,二話不說,舉弓便射。

    “噗~”

    刀鋒在陳默避開的瞬間撕開了他胸前的衣裳,在他胸口留下一道血痕,木箭卻射穿了他的右眼,慘叫一聲抱著眼睛倒地翻滾。

    “阿呆,拿刀啊!”胸口傳來火辣辣的感覺,陳默一屁股坐在地上半天起不來,看著發呆的阿呆,怒吼道。

    “哦~”阿呆這才反應過來,撿起地上的刀卻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做。

    “殺了他!他不死,我們就得死!”雖然殺人的感覺並不好,但陳默已經過了那個坎,此刻見阿呆不敢動,咬牙喝道。

    “可……可是……”阿呆費力的拿著刀,聞言哆哆嗦嗦的想要靠近。

    “快砍!”陳默重新拿起一支木箭上弦,一邊怒吼道。

    “哦~”阿呆把眼睛一閉,鼓足了力氣朝著那人砍去。

    “啊~”刀鋒沒有砍中要害,卻砍在了對方的腳踝上,頓時慘叫聲更甚,陳默此刻掙扎得爬起來,看著滿地亂滾的漢子,一時間也不知道要如何下手。

    “走!”陳默拉了阿呆一把,朝著另外兩個孩子逃跑的方向過去。

    另一邊,正在追著狗剩和狗娃跑的漢子聽到了這邊的慘叫,扭頭看時,正看到滿地打滾的同伴,心中大驚,也不再追狗剩和狗娃,掉頭便往這邊沖過來。

    “別怕!”陳默跑了幾步,只覺胸口更疼,咬牙咧嘴,看著對方沖來的方向,將弓箭重新拉滿,卻並未射出,只是對著阿呆道:“他來了你跟我拉開些距離,只管亂砍,剩下的交給我!”

    “可是~”阿呆吃力的拿著刀,這刀足有兩斤多重,只是拿在手中都費勁,更別說舞動了。

    “聽我的,咱倆能不能活,就靠你了!”陳默低著頭儘量將自己的傷口露出來,讓對方看到自己的傷口。

    阿呆聞言,看著朝這邊跑來,越來越近的漢子道:“那為何不站一起?”

    “我怕你砍到我!”陳默咧嘴倒抽了一口冷氣,差點拿不住弓,嘶吼道。

    阿呆有些委屈的托著刀走到一邊,努力的睜大眼睛看著越來越近的敵人,突然發瘋般的大吼道:“我不怕你,我不怕你……”

    一邊說,一邊費力的揮舞著刀亂砍,只是兩刀,手中的刀便脫手而飛,阿呆卻還是保持著劈砍的動作。

    過來的漢子看了低頭不語,渾身顫抖的陳默一眼,在對方的傷口上掠過,隨即便不再理會,一臉獰笑的舉起刀,走向阿呆。

    “不要殺我~”阿呆似乎也發現刀丟了,抬頭看著那漢子,雙腿一軟,直接跪倒在地上,哀求的看著對方。

    “哈……”

    “噗~”

    漢子咧嘴一笑,正想說什麼,一枚木箭突然破空而至,橫著刺穿了他的脖子,到嘴的話也卡在了喉嚨裡,瞪圓了雙目保持著舉刀劈砍的姿勢,費力的扭頭看著收回弓箭的陳默,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卻是鮮血不住的往外湧。

    “快走!”陳默幾步搶上,拉著嚎啕大哭的阿呆便走。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2 00:29:19

第四十一章 無奈

    圍攻李九的還剩下兩個,一個被陳默射中了腿,雖然不深,但膝蓋受傷終究還是影響到行動,原本兩人對付一個陳默是足夠了,但李九眼見有人死了,紅了眼睛拼命之下,兩人勝券在握,自然不想拼命。

    誰能想到這麼短的時間裡,自家跑去追那些孩子的人死了兩個殘了一個?這樣的變故,莫說是他們,便是作為受益一方的李九都有些醒不過神來。

    剩下的兩人看著一個拖著另一個往這邊跑的稚童,面色變得難看起來。

    陳默遠遠地便放開阿呆,抄弓在手,木箭上弦卻並沒有射出,只是那原本銳利的眼眸中,多了幾分往日不曾有的兇殘。

    “阿多……”目光掃過倒在血泊裡的人,哪怕之前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這一刻,心底還是莫名一顫,胸中怒氣更甚,看著那僅存的兩人怒吼道:“為何殺人!?”

    “小娃娃好毒的手段!”那兩人看了看遠處還在地上打滾,身邊的泥土已經被鮮血染紅,各自提刀戒備。

    “是你們先惹我們的!”陳默大吼道。

    “二狗,莫要與他們爭執!”兩人不敢背對陳默,退開兩步,李九沒了阻攔,警惕的撤到陳默身邊,沉聲道:“我在城中探得消息,那丈八已然聚攏了數百人準備攻過來,血洗我們莊子。”

    陳默聞言,身子一顫,有些不可思議:“官府……”

    “不知道,我只探得這些。”李九搖了搖頭道:“阿呆,我與二狗攔住他們,你叫上狗剩和狗娃,趕快回去,通知大家準備逃命吧。”

    “為何要逃?”陳默不解,家裡才有了好轉,這若是逃命,背井離鄉的,豈非要放棄好不容易攢下來的些家業?

    “連像樣的兵器都沒有,怎麼與他們鬥?”李九歎了口氣道。

    陳默不甘心,這種事情距離他們太過遙遠,況且有大漢法度在,那太平教便是再囂張,還真敢公然跑來屠滅鄉里不成?

    “帶著你們的人滾吧!”李九看著兩人膽氣已泄,沉聲道。

    “稍後再與爾等好看!”被陳默射中膝蓋的漢子死死的盯了陳默半晌之後,方才咧嘴一笑,在同伴的攙扶下,也沒去管那倒在血泊中的同伴,一瘸一拐的走了。

    “李叔,這是為何?”陳默不解的看著楊叔。

    “我已無力再戰,莊裡的人不知何時能夠趕到,再說此時更重要的是保命……”說到這裡,李叔看了一眼地上阿多已經停止抽搐的屍體,無力的坐倒在地上苦澀道:“二狗,你這箭術頗為厲害啊。”

    “我殺人了……”陳默此刻也是一臉慘白的坐下來,之前憤怒和絕望充斥胸間尚不自覺,此刻危機一去,那種心理底線被突破的不適感竹簡替代了憤怒的情緒,剩下的也只是後怕。

    嘔~

    再看阿多的屍體,陳默終於忍不住趴在地上嘔吐起來,並不是噁心,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只是一種莫名的情緒縈繞,讓他胃裡不斷翻湧,止不住的想要嘔吐。

    李九坐在一邊沒有安慰,這種事兒也不知該如何安慰,他這輩子都沒殺過人,更別說一個不到十歲的稚童一天的時間裡接連殺了兩個,另外一個,眼看著也是活不成了。

    很快,阿呆和大郎帶著一群人回來了,領頭的便是楊叔,陳默扭頭看到張叔和張嬸的時候,心底不覺一顫,突然之間,有種不知該如何面對他們的感覺。

    “人呢?”楊叔和另外一名獵戶沖過來,看了看四周,尤其是地上那些屍體,臉上也泛起了震驚之色。

    “跑了!”李九搖了搖頭道。

    “你殺的?”楊叔看著李九道。

    “是二狗殺的。”

    “我的兒啊~”

    一聲撕心裂肺的哀嚎聲打斷了眾人的話語,張嬸撲倒在血泊中,抱著已經氣絕的阿多聲嘶力竭的哀嚎出聲,一旁的張叔無力的跪倒在地,雙目失神的看著自己的兒子,周圍的人都沒了言語。

    李九慘白的臉上沒了血色,陳默第一次感到一種莫名的心慌,這種感覺,甚至比方才他第一次殺人都要強烈,都要無措。

    “默兒!”陳母也從人群中出來,看到陳默活著,微微鬆了口氣,只是看到陳默胸前的傷口時面色一變,一把摟住陳默,陳默能夠感受到母親的身子在微微顫抖。

    “娘,我沒事的。”陳默搖了搖頭道。

    “無事便好……”陳母點了點頭,隨即察覺似乎有些不妥,抬頭時,正看到張嬸用一種仇恨的目光看著這邊,臉上的表情頓時僵硬起來:“嫂嫂休怪,我並無……”

    “為何死的不是你兒子!?”張嬸的目光跟當日的蔡嬸有些像,卻又似乎不同,那種歇斯底里的瘋狂比當日的蔡嬸都要。

    陳母面色不愉,雖說如今落魄,但終究是書香門第出身,不習慣如此謾駡,只是辯解道:“默兒也盡力了,他也不想的。”

    “哈哈~不想?”張嬸的笑聲猶如夜梟一般,尖聲道:“但我兒還是死了!他怎麼不去死?”

    “你怎的這般不講道理?”陳母皺眉道。

    陳默如同木偶一般站在原地,若是往日,他大概會據理力爭,但今天,他動不了,包括楊叔也是一樣,現在,陳默突然有些明白當初王叔面對蔡家嬸嬸的撒潑為何明明占理卻甘願被對方辱駡和撕打了。

    原因說不上來,但那股自心底生出的愧疚,讓陳默覺得被張嬸打一頓反而會好受些。

    “那些太平教眾聚攏了數百人往這邊來,要出大事,先不說這些,快快回莊吧!”楊叔雖然愧疚,但還是沒忘了大事,對著眾人道。

    “快去找里正!”眾人聞言頓時慌了神,阿呆的消息沒有帶到,是大郎把他們找來的,所以對於楊茂為何會被追殺的事情眾人還有些不解,此刻聞言一個個也顧不得去同情張嬸,開始紛紛往回跑,只有張嬸和張叔留在原地,默默地抱著自己的兒子。

    “默兒,快走吧。”陳母站起來,拉了拉陳默。

    陳默猶豫了一下,咬牙對著張叔和張嬸道:“阿叔,阿嬸,快些走吧,楊叔說的是真的。”

    “滾!”張嬸扭頭,狠狠地瞪了陳默一眼。

    “去吧……”張叔猶豫了一下,默默地坐在屍體邊上,歎息了一聲道:“這孩子還小,把他一人留在此處會怕的。”

    陳默嘴唇蠕動了一下,卻被母親拉了一把,陳母歎了口氣,看著張嬸道:“嫂嫂,今日之事,誰都不願看到,但大難降臨,我們活著的人還要繼續活,活著,將來才有希望,世道亂了,那些人過來會做什麼,誰都不知道,還望兩位三思!”

    說完,也不再理會夫妻二人,只是拉著陳默往回走。

    陳默不時回頭看看,見夫妻二人默默的起身,張叔背上了阿多的屍體開始往回走,心中也終於鬆了口氣……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2 00:29:29

第四十二章 噩耗

    里正的家裡,此刻卻是一片狼藉,看著地上里正還有他兩個兒媳婦的屍體,所有人面色都變得難看起來。

    “究竟是怎麼回事?”楊叔目光有些陰沉的看著三個戰戰兢兢的佃農。

    “我等也不知道。”佃農連忙搖頭:“聽到這邊有響動,過來的時候已是這樣了。”

    “昨日抓到的那個賊人跑了。”一名獵戶回來,面色難看的道。

    “那定是他了。”楊茂捏緊了拳頭。

    “現在怎麼辦?”眾人此刻都慌了神,里正見多識廣,而且兒子也是縣令,往日裡有什麼事,都能找里正來解決,如今里正突然死了,整個莊子裡的鄉民徹底慌了神,不知該如何是好。

    “通知大家逃吧。”楊叔猶豫了一下道:“太平教聚攏了不少人,我們知道了他們的秘密,想來不會善罷甘休,如今那賊人殺了里正逃了,那太平教更無放過我等之理由。”

    “我回來時已經讓各家去收拾財物準備逃跑,那太平教眾不時便來,若要走,當快些。”李九沉聲道。

    “各自去通知吧,里正遇害,這事瞞不住。”楊叔歎了口氣道。

    “可是我們要逃往何處?”李九皺眉道:“這太平教眾如此倡狂,那夏丘令卻視而不見,我等若是去夏丘尋求庇護,怕是要以肉喂虎啊!”

    “那便往東走,去下邳,阿翁之子如今是蕭縣令,知道此事必不會坐視不理。”楊茂想了想道。

    “只能如此了,都去通知大夥逃命吧,有親朋的去避難,願意隨我等一起的,就一起走,也有個照應。”李九點了點頭,那麼多人打過來,莊子的木牆還沒建好,莊子裡的男人加起來都不夠百個,打是肯定沒法打,只能走。

    當下,幾人商議已定,各自離開,或去通知人,或是回家收拾行裝。

    ……

    因為有了之前的預警,各家都開始收拾行裝。

    陳家,陳默齜牙咧嘴的忍著痛,讓母親上藥,心中卻止不住的擔憂,門外的聲音越來越多,已經開始有人逃命。

    “娘,一定要走麼?”陳默看著母親道。

    “嗯。”陳母歎了口氣,點點頭道:“這莊子,真的賊人打來,守不住的。”

    “何時回來?”陳默皺眉道:“我們家的地……”

    “唉~”陳母搖了搖頭:“保得性命已是不易。”

    “我會保護娘的。”陳默挺了挺兄,隨即有些底氣不足的道:“娘,我方才殺了人……殺了兩個,衙署會否拿我?”

    “不會的。”陳母搖了搖頭,幫陳默用乾淨的布帶將傷口蒙上:“去收拾一下吧,將錢財拿好,娘去帶些吃食,那些雞卵不必管了,將雞帶上兩隻。”

    “那其他的……”陳默愕然,他們娘兒倆,能帶多少東西?家裡也沒有驢車。

    “嘭嘭嘭~”

    房門突然被敲響,門外傳來了楊叔的聲音,陳母連忙去開門。

    “嫂嫂,二狗,快走吧,里正被害,現在莊裡已無人能主事,已經都亂了,都在里正家搶奪東西,攔不住,我尋思著願意跟我們同走的一起走,其他的顧不上了。”楊茂看著母子二人,沉聲道。

    “阿翁怎會遇害!?”陳默聞言,瞪圓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楊茂。

    “昨日抓到的賊人……跑了,臨走時害了里正性命!”楊茂歎了口氣道。

    若是里正還在,還能穩住人心,現在人死了,莊裡的人反倒都跑去奪人家業,真是瘋了。

    陳默大腦有些空,早上他便看到阿翁的命數出了問題,本該比常人更旺,誰知反倒不如常人,沒想到還沒一天,人就沒了。

    想到這裡,陳默連忙向母親看去,卻見母親的命數依舊是11,只是氣運成了7

    陳默對這兩樣東西漸漸有了些瞭解,氣運變少,代表著要倒楣了,但命數若是減少,那可是有性命之威。

    再看楊叔,命數16,是陳默今日所見人中最高的一個,氣運也跌到了6

    莊子要毀了,家也沒了,所有人都要倒楣的。

    “娘,我們快些走吧。”陳默連忙催促母親,現在顧不上那許多了。

    “你們先準備,我去喊其他人。”楊叔對著陳母點了點頭,交代一聲轉身便走。

    陳默將家裡剩下的錢盤好,用個包裹包住背在背上,挺沉,但這東西關乎以後能不能重新職置業,可扔不得。

    母親將肉食包好,又做拎了一袋子糧食,衣物背在背上,出門又拎了兩隻雞,陳默則把自己的短弓木箭帶上,又叫上了黑子,這個時候也沒法抱它,只能讓它自己跟著。

    “黑子,走!”一切準備停當,陳默拉著母親推開了院門,卻看到阿呆拖著母親在門外等著,大郎也拎了根棍子大包小包的背著跟著父母。

    “我等一起走,楊叔還有李叔他們在前面。”大郎見到陳默出來,想笑,卻笑不出來。

    陳默看了看所有人的命運,命數並未變少,只是氣運都少了很多,跟自家情況差不多,當下點點頭,三家人結伴而行,很快便到了里正家外面,楊叔和李叔他們已經等著了。

    李叔家裡很熱鬧,到處都是瘋搶的人,陳默看了幾個,發現這些人的命數都在不斷下降,面色一變,拉著娘親繼續往前走。

    “我們要不要也去拿些?”大郎的母親有些猶豫。

    “命都沒了,拿了又有何用?”武叔罵了一句,拉著人就往前走。

    “就我們這些?”陳默看到了狗剩和狗娃兄弟還有他們爹娘,還有另外幾家,一群人加起來也不過三十多人,疑惑道。

    “嗯,其他人有的已經先跑了,剩下的,都在這兒了。”楊叔看了一眼里正家裡,歎了口氣:“走吧,那幫賊人快到了。”

    “那他們……”陳默有些不忍的看著那些鄉親。

    “你叫不醒他們的。”李九歎了口氣,低頭看著陳默,摸著他的頭咧嘴笑道:“會好的。”

    陳默也不知道這句話有何意義,懵懂的點了點頭,背著行囊跟眾人一道往前走,離開了這個自己居住了近十年的地方……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2 00:29:40

第四十三章 背井離鄉

    “著火了!”莊子遠處,看著原本不算美麗卻安詳寧靜的莊子漸漸化作了一片火海,在逐漸黯淡下來的天色下,那般醒目,大郎有些失神的站在土坡上。

    “二狗哥……”阿呆茫然的靠在陳默身邊,他們此刻在休息,但看著這一幕,仍舊讓人難受:“嬸嬸還有叔伯們會如何?”

    “他們……應該不會濫殺吧?”陳默猶豫著說道,只是這話說出口,不知怎的,他自己都不相信,風中依稀能夠聽到傳來的哀嚎聲,張叔和張嬸也沒出來,他們會如何?年幼的陳默無法想像,但最重要的是……家沒了。

    “那我們為何要逃?他們為何要燒我們的莊子?”阿呆問道,說到最後,眼中的淚水已經控制不住的往下流。

    “……”陳默不知道該如何接,一天的時間裡,他殺了人,看著一起長大的朋友死在自己眼前,到最後連家都沒了,這不該是一個不滿十歲的孩子應該經歷的事情,但世上的事,本就沒有什麼應不應該。

    人群中,傳來了低低地哭泣聲,陳默本能的看向自己的母親,這是他在世間唯一的依靠:“娘,我們接下來要去何處?”

    陳母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陳默的問題,她一個婦道人家,這種時候能有什麼主意?或許有,但那個地方,她不想去,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面對兒子的詢問,她只能默默地搖了搖頭,夜風中,瘦弱的身子有些單薄,也有些無助。

    要去哪?該如何生計?

    原本陳默已經覺得自己足夠成熟,已經可以如同那些長輩們一般擔起一個家的重擔,但當這一刻來臨,家突然沒了的時候,陳默突然有些茫然了,未來該怎麼生活?現在的他們,也算是流民吧?

    流民是如何生活的,他以往從未考慮過這個問題,但現在,看著在寒風中面色發白的母親,陳默突然覺得,自己該認真想想這個問題了。

    “走吧,這裡不太安全。”片刻的休息之後,楊叔站起來,看著眾人,動了動嘴,想要安慰或是鼓勵一下,只是話到嘴邊,變成了有些刻板的話語,他想不出什麼鼓勵的語言,對於他們這樣的升鬥小民來說,家沒了,天也就塌了,再多的鼓勵都是廢話,路還要繼續走,走到安全的地方。

    陳默背起了行囊,又抱起了黑子,弓箭背在背上,木棍被他扔了,他發現這東西似乎沒什麼用。

    今夜要住哪裡?這是個問題,他們似乎沒有地方去住,最好能趕到周圍的鄉里借宿一宿,不過附近的鄉莊不能去,太危險,更遠些的,並不比去夏丘縣遠,黑夜徹底降臨之後,便看不到東西了,陳母緊緊地拽著陳默的手,生怕他走丟,其他人也是一樣。

    這一夜雖然在趕路,但走的很慢,一夜也只是走出十多里路,等到清晨天亮的時候,一夜受凍受餓的人群這才停下來歇腳。

    “楊叔,為何要夜裡趕路白天休息?”陳默趁著眾人燒水的空檔,湊到在警戒的楊茂身邊詢問道。

    “現在是個什麼情況,我等也不知道。”楊茂扭頭看了陳默一眼,其他孩子已經呼呼大睡,陳默卻是跟眾人一起找尋柴火,有些寵溺的摸了摸他的腦袋,低聲道:“畢竟我等知道了太平教造反的事情,那些人恐怕不會放過我等,若是白天趕路,很容易被他們察覺,但夜間趕路的話,雖然慢,但他們也不可能晚上出來找人。”

    陳默恍然:“楊叔真厲害。”

    “這算不得本事。”楊茂摸著陳默的頭歎道:“還有啊,這天氣夜間寒冷,我等又尋不到遮蔽之物,若是在荒野睡著,這一夜不知會凍死幾個?白天會暖和一些,就算沒有住宿之處,也能熬過去。”

    “那我們現在是去何處?”陳默點點頭,覺得在理,隨即問道。

    “去蕭縣,里正之子便在蕭縣擔任縣令,去了那邊,將事情說明,相信他一定會收留我等。”楊叔看著遠處出神道。

    “蕭縣遠麼?”陳默小聲道。

    “現在往東走上一段再往北走,到了下相再往西走,若走對的話,大概四百里吧,至少也得走一個月。”楊茂笑道。

    四百里?

    陳默咋舌,那是多遠他根本想像不到,這輩子走的最遠的距離也不過是從莊子走到夏丘,那就已經很了不得了。

    “我們要一直這搬走麼?”陳默不解道。

    “去下相之前是這般,到了下相我去打聽打聽,若是無太平教眾的話,我們便可在下相報官,若下相願意收留我等,自是最好,若不願,也只能去蕭縣投奔了。”楊茂搖了搖頭道。

    “下相距此又有多遠?”陳默舔了舔有些乾燥的舌頭。

    “百里吧。”楊茂想了想道。

    “哦~”陳默有些希望到了下相能夠停下來,蕭縣對於他來說,太遠了些。

    “你身上的傷如何了?”楊茂摸著陳默的頭笑問道。

    “不礙事,傷的不深,昨日娘親已經幫我上了藥,很快便能好。”陳默咧嘴一笑,那一刀砍的不深,沒有傷到骨頭更別說內臟了,不過這樣的傷勢應該很快便能好。

    “多吃些東西,先去好好睡一覺,接下來這般日子還得熬好久,你年幼,怕吃不消。”楊茂笑道。

    “我不怕吃苦的。”陳默搖了搖頭道。

    “我知道,但你的身子怕是吃不住,快去睡吧。”楊茂笑道。

    “嗯。”陳默點頭答應一聲,轉身去找母親。

    陳母那邊已經熬好了熱水準備給陳默擦拭傷口,很疼,但陳默一直忍著。

    “默兒快些睡吧,今夜還要趕路。”幫陳默擦拭完傷口,陳母從包裹中拿出一件衣物來裹在陳默身上,有些心疼的看著兒子道。

    “嗯,娘親也睡,有黑子在,若有人來會發現的。”陳默點點頭,找了處背風治所躺下,抱著黑子對母親道。

    “嗯。”陳母點點頭,靠著樹幹為兒子擋住風,見陳默睡去,也緩緩地閉上了眼睛,這一夜他們太累,的確需要好好休息。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2 00:29:51

第四十四章 狠厲

    朝陽驅散了寒夜,為這荒蕪的大地帶來了光明以及一點點的溫熱。

    陳默抱著黑子疲憊的扶著母親在一處土坡下坐下,遠處有樹蔭,但在這大冬天,一夜奔波,受了寒氣侵蝕,他們更願意沐浴陽光,雖然依舊很冷,但至少陽光會有一絲暖意。

    昨天是年關,不過這個年關,過得並不愜意,從莊子裡逃出來已是第十日,依舊是晝伏夜行,不過逃難的隊伍又大了一些。

    陳默抱著黑子坐在山坡上,享受著陽光的照射,四周傳來的喧囂聲讓他一時間難以入眠,而且這種時候也不太敢睡。

    一開始只是自家鄉民,大家都認識,倒也能放心,但不知道為何,從第三天開始便陸續有流民出現,聽口音,都是這一帶的,所不同的是,他們被山賊毀了家園,那些山賊並不殺人,只是燒了他們的莊子,搶了他們的糧食,但殺人卻很少。

    這些流民有僮縣的,睢水的,下相的,好像一下子,這徐州境內到處都遍佈山賊一般,下相自然是不能去了,沒人知道他們要去哪裡,甚至連陳默他們這一行也有些茫然了……就算去了蕭縣,真的就能安定下來麼?

    遠處有人在打架,這樣的事情每天都在發生,陳默也在這樣的環境中開始變得沉默,鷹隼般的眸子中,給人一種冷厲感,也只有面對親人的時候,這份冷厲會消融。

    坐在土坡之上,沐浴著陽光,觸目所及,四周都是逃難的人群,開始他們擔心的是被追殺,但現在,他們更擔心生存的問題。

    “默兒,吃些東西吧。”陳母將麵餅掰碎,遞到陳默手中,如今的條件,也沒辦法生火煮水了,只能將就著敢吃。

    “娘,糧食不多了,你先吃吧。”陳默看了一眼乾癟下去的糧袋,哪怕這些時日一直都是省著吃,但帶出來的糧食也吃的差不多了。

    “娘不餓。”陳母搖了搖頭。

    “要吃的。”陳默將麵餅分了一半出來遞給母親,又掰了一小塊給黑子。

    “小兄弟,給些吃的吧。”一名漢子走到近前,看著兩人手中的食物,目光中有著野獸般的貪婪。

    陳默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一開始他會心軟,但如今他們母子手中的食物也已經不多,錢在這種時候基本沒了用處,陳默現在有些後悔帶著錢而沒有多帶些食物。

    而且這些天的生存經驗告訴他,如果自己給了對方,那接下來會有更多人來要,他不能給,也給不起。

    “嘿,狗都有吃的,卻眼睜睜看著人餓死!”那漢子沒有走,眼中凶光更甚。

    “你想做什麼!?”陳默站起來,攔在母親身前,同樣兇狠的盯著對方。

    “老子想活!”漢子目光瘋狂而兇惡,陳默說不清楚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但這樣的事情每天都在發生。

    目光落在對方身上,氣運已經歸零,命數也開始不斷削弱,這幾天的觀察陳默發現,人的氣運一旦到了零之後,接下來命數就會被不斷削減。

    面對兇惡的大漢,陳默並沒有畏懼,他傷過人,更殺過人,這一路上,為了保護母親不被這些惡瘋的人欺辱,他學會收起自己的善良,一雙眼眸在這一刻變得淩厲:“你命數已盡!”

    壯漢不太明白,也不想去明白,他只想要食物,虎吼一聲,撲向陳默。

    陳默沒有畏懼,在母親的驚呼聲中,同樣兇狠的撲上去,手中已經多了一枚木箭,在避開漢子抱抓的瞬間,木箭狠狠地刺進漢子的脖子裡,借著對方前沖的力量,木箭刺穿了對方的咽喉。

    “呵~”漢子眼中閃爍著恐懼和無助,抱著脖子,顫抖的跪倒在陳默眼前,被沉默一腳踹的從土坡上滾下去。

    “別惹我……”陳默看了看四周的目光,咬了咬牙:“我會殺人!”

    漢子沒有錯,他只是想活,陳默也沒有錯,他也只是為了活,在沒有食物的情況下,律法早已失去了作用,人的道德底線在不斷被突破,人開始變得不像人。

    “二狗!”楊叔帶著李九過來,看著這一幕歎了口氣,這已經是這些天來第三個,看孤兒寡母好欺負,跑來搶糧結果被陳默反殺的人。

    “楊叔。”陳默扭頭,看向楊叔道:“還要走多久?”

    “不知道,我們剛才在四周看了看,到處都是被毀了家園之人,人越來越多,我們先離開這裡吧。”楊叔歎了口氣道:“下午再歇息。”

    “聽楊叔的。”陳默把黑子抱起來,對著楊叔點點頭。

    “多謝楊兄一路照拂。”陳母也重新站起來,疲憊的臉上,對著楊叔露出一抹微笑。

    “嫂嫂莫要如此,二狗也幫了不少忙,只是……”看著陳默的背影,楊叔歎了口氣:“苦了這孩子。”

    他們是一路逃出來的,陳默的變化也是他看著一點點轉變,別人在這樣的環境下變得麻木,而沉默卻是變得冷漠和狠辣。

    楊茂沒有去勸,現在都有人開始吃人了,孤兒寡母,若不變的冷漠和狠辣,在這樣的環境裡,根本不可能活下來,沒人有資格勸陳默,從一開始,他身上背負的東西就跟別人不同。

    陳母哽咽了一下,歎了口氣,背起了行囊跟著楊茂一行人匯合了眾人。

    這些流民並不是固定的,除了各自的小團體之外,每天都有人離開,也有人加入,好似無窮無盡一般。

    “二狗,你又殺人了?”跟大郎他們匯合在一起之後,大郎跟阿呆湊上來,有些擔心的看著陳默。

    “嗯。”陳默看了看兩人道:“現在這世道,我不殺人,他們就會殺我還有我娘,我沒得選。”

    這世道,真的會吃人,之前被陳默殺死的壯漢,屍體已經被拖走,至於去了哪裡,陳默不願去多想,這短短十日的時間,他真正見到了這個世道的黑暗,如果有一天,自己死了,恐怕也會如那壯漢一般的下場,娘親也是,所以他不能死,他要變得比別人更狠。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2 00:30:08

第四十五章 世道

    “食物吃完了?”十天之後,陳默看著乾癟的糧袋,向母親詢問道。

    “嗯。”陳母苦澀的點點頭,不只是她,所有人帶出來的糧食都已經告罄,就算有也不多了。

    沒了糧食怎麼活?

    陳默背上的錢袋雖然鼓囊囊的,但並無法換成食物,他們一路從夏丘走到這裡,算算已經走了有兩百多里,沿途所見,幾乎都是跟他們一樣的流民,鄉莊被焚毀,城池拒絕流民進入,絕望的氣息在每一支流民中彌漫。

    “再這般下去,大家都會餓瘋的。”陳默在母親身邊坐下,抱著黑子,看著遠處大包小包趕路的流民,這些人跟他們一樣,不知道該去何處,只是盲目的隨著人群往前走。

    陳母點點頭,沒有說話,餓瘋的人是怎樣的,這些天他們已經見過,他們會吃一切能夠看到的東西,草根,泥土甚至……人!

    狩獵?

    不存在的,現在別說是兔子,便是山間猛虎若是敢出現在這些流民的視線中,也會很快被生吞活剝了,餓到極限的人,似乎有什麼東西從身體深處釋放出來,若非陳默狠厲,周圍又有自家鄉民護著,黑子早就被人搶去烹了。

    “朝廷會管的,這般大規模的災荒,朝廷不會坐視不理。”陳母摸著陳默的頭寬慰道,只是這話,或許連她自己都不信。

    就這些天他們所遇到的流民都有上萬之眾了,沒看到的恐怕更多,而且這並非天災,乃是人禍,這般大規模的暴亂,如果要管,恐怕早就開始管了,到現在也沒有見到哪座縣城賑濟災民。

    “要管早就管了。”陳默照例看了看母親的氣運,已經降到了6點,跟自己一樣,再這麼下去,氣運耗光的時候,恐怕就該耗命數了。

    饑餓、疾病、天災都會影響到人的運數,陳默發現,自從離開鄉莊之後,運數就無法如同以往那樣恢復。

    或者也可以理解為,家可以讓他們的氣運維持在基本狀態,一但家沒了,那氣運就無法繼續維持了。

    必須儘快找到安身之處,只是眼下江淮一帶,又有何處可以安家?

    江淮以外又是什麼情況?陳默不知道,但現在,只能儘快脫離江淮地帶了。

    楊茂帶著李九匆匆趕到眾人集結的地方,遞給陳默和陳母一人一個麵餅:“吃吧。”

    “楊叔,哪來的吃的?”陳默好奇的看向楊茂。

    “太平教的人在發食物。”楊茂坐下來。

    “太平教!?”陳默下意識的拎起了短弓。

    “別急,不是追殺我們的那夥人。”李九搖了搖頭笑道:“是另一波,他們在四處聚攏流民,只要跟著他們,就有吃的。”

    “他們這麼好心?”陳默皺眉道:“那些毀人鄉莊的,便是太平教吧?”

    楊茂和李九坐下來,陳默了片刻之後點頭道:“應該差不多,他們要造反,自然要有兵力,派人裝作山賊流寇毀了我等鄉莊,然後再以太平教的名義廣施恩德,將我們招入麾下……這天……要變了。”

    陳默就著冷水吃著麵餅,心中卻是想起了當初太平教傳教時的教義,蒼天已死,黃天當立,這蒼天如今看來不是真的蒼天,而是大漢朝,這黃天自然便是太平教了。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

    陳默突然扭頭,看向母親:“娘,這年關一過,是否就是甲子年了?”

    陳母算了算點頭道:“按年好,今年當是光和七年,正是甲子年。”

    “別想了。”楊茂歎了口氣道:“我們什麼也做不了。”

    光和七年,陳默算起來是十歲了,一個十歲的孩子,能做什麼?況且看如今的情況,太平教這是已經明目張膽的叛亂了。

    “家被毀了,我們莫不是還要感其恩德?”陳默咬了一口麵餅,有些憤憤不平的道。

    “不用感恩。”李九咬了口麵餅道:“但我們得活,人活著,才有明天,二狗,這件事上,不可莽撞,想想你娘,現在我們連吃的都沒了,不跟他們,就得餓死,你還年少,又有本事,若是死在此處太過可惜,我們先過了這一關再說。”

    生命和仇恨,哪個更重要?這是陳默有生以來第一個選擇,他有些迷茫的看向母親。

    “活下來,然後再想其他。”陳母歎了口氣道:“我們沒有資格選擇。”

    “若是被那些人發現怎麼辦?”陳默有些接受不了,在昨天還是敵對,今天卻要投靠,這讓他心中很是彆扭,扭頭看向楊叔問道。

    “我打聽了一下,那大賢良師此番謀劃極大,這大漢十三州,有一多半都在造反,到處都是叛軍,我等加入其中,也未必能夠遇上,就算遇上,現在都算是自己人,真要動手的話,我們抱團,他們也未必敢惹我們。”楊叔搖了搖頭,示意陳默別擔心。

    陳默點點頭,眼下想活,各地縣城又不肯收留,也只能跟著太平教了,大半個天下都蜂擁而起,莫非這天真的要變了?

    “我去跟其他人說,大家準備一下,一會兒我們去見那小方統領。”楊叔滿意的點點頭,拍拍塵土站起身來道。

    “娘,你說這太平教真的能夠替代大漢麼?”看著兩人離開的方向,陳默有些失神的道。

    “很難。”陳母想了想道。

    “為何?”陳默不解的看向母親。

    “太亂,毫無章法。”陳母歎息道:“聲勢雖眾,但也正因如此,難以管束,太平教怕是沒有能夠管束之人,此乃其一。”

    說白了就是人才,你有十萬、百萬兵力又如何?有人能夠統帥這些人麼?能夠統帥千軍萬馬的人才,多在軍中、世家,太平教煽動百姓都是用這等手段,又能招攬到多少這樣的人才?沒有人才,人數再多也沒用。

    “還有其他?”陳默好奇道。

    “其二便是內部混亂,大漢朝有律法約束萬民,太平教只憑教義恐怕難以令人信服;其三,這打仗,要耗錢糧的,太平教沒有這些,恐怕難以持久。”陳母苦笑道:“如今雖為形勢所迫,但若有機會,當儘快思索脫身之計。”

    “母親放心,孩兒定會保母親萬全。”陳默點點頭道。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2 00:30:16

第四十六章 聚散

    這一帶的統領叫周方,陳默一行人跟著楊叔等人去見的時候,正在與人商議著什麼,見到楊茂和李九過來,周方臉上堆起了笑容:“是楊兄弟和李兄弟,快來,正有一番大謀劃。”

    “周渠帥。”陳默一行人被周圍的太平教人攔住,只有楊茂和李九進去,楊茂跟李九插手一禮,走上前看著周方道:“這些便是在下鄉人,懇請渠帥讓他們編入我麾下。”

    “這……”周方皺眉看了看這一行三十來人,老的老,小的小,一眼看去,很難找到什麼優秀戰力,揉了揉鬢角,周方沒有說話。

    周方一旁的一名壯漢卻是站出來,皺眉道:“楊茂,渠帥是欣賞你的本事,方才將你招入這力士之中,那可是我太平教精銳,這些人,如何能夠編入力士之中?”

    “渠帥!”楊茂面色一沉,看著周方道:“渠帥可是答應過我照顧鄉人的。”

    “是沒錯。”周方點頭道:“不過照顧也未必就是讓他們加入力士之中,你知道的,這可是我太平教精銳!讓他們加入,這算什麼?”

    楊茂和李九面色有些難看的站在原地,沒有說話。

    “我答應你,會好生照顧他們,這樣如何?”周方站起身來,拍了拍楊茂和李九的肩膀歎了口氣道:“你們也看到了,我太平教如今這等聲勢,等我們攻下了城池,便好好安置他們,若你們能夠立下功勳,到時候讓他們在城池裡安家落戶,還給他們分田,總好過在這軍中奔命不是?”

    “但……”楊茂還想說什麼,一旁的李九拉了拉楊茂,躬身笑道:“渠帥所言極是,只是我等鄉民如今卻要如何安置?”

    “就讓他們跟著隊伍前行吧,放心,每日吃喝不會少了他們。”周方笑道:“不過你們卻需跟其他力士一起訓練,這段時間不能再回去了。”

    “我去囑咐一番。”楊茂無奈的點點頭,跟李九一起出來。

    “為何攔我?”楊茂出了帳,有些不知該如何面對鄉親,皺眉看向李九。

    “還沒看出來麼,那周方根本沒有這個意思,若是撕破臉面,別說他們,我們也要死在這裡,現在至少可以管上大家一頓,其他的,只能等到日後再說了,至少,大家都活著,能混口飯吃。”李九歎了口氣道。

    楊茂捏了捏拳頭,最終又鬆開,這的確是最好的結果,只是他不知道一會兒該如何面對一眾鄉親。

    兩人沉默著來到一眾鄉親身前,看著一張張期待的表情,楊茂張了張嘴,卻不知該如何說,李九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我們跟那渠帥說好了,讓大家加入太平教,只是我等資歷尚淺,不能讓大家繼續跟著我等,不過大家放心,只等我二人立住了腳跟,便將大家接過去。”

    “楊叔,那我們該如何辦?”大郎看向楊叔,皺眉問道。

    “每天會有太平教的人發放吃食,大家先跟著隊伍走,若有需要,可來找我二人,能幫的,我們會儘量幫。”李九看著眾人沉聲道。

    難言的沉默中,還是武叔拍了拍大郎的腦袋,咧嘴,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那就聽楊兄弟還有李兄弟的,你們是有本事的人,莊子裡就剩下這些人了,以後要靠你們了。”

    “嗯……”楊茂雖然在點頭,但卻給人一種很猶豫的感覺。

    “渠帥找我等還有事,大家先找地方歇息,待定下來以後,我們再找大家。”李九看楊茂情緒不對,交代了一聲,拉著楊茂便走。

    “你拉我作甚?”楊茂皺眉看向李九,卻並沒有拒絕。

    “我若不拉你走,恐怕會被纏住,我們只是個獵戶,這等時候,能顧自己已是難得,你不會真想把這些人都帶著吧?”李九皺眉道。

    “能幫的,總該幫一些。”楊茂聲音低了些,現在的他,的確沒辦法養活這三十幾口人。

    “幫?非親非故的如何幫?今日你敢幫一兩個,明日那三十多人都會找上門來,甚至會拖來更多,別說你我,就算是坐到周渠帥那個位子上,也沒辦法幫!”李九放開楊茂的手,看著他道:“道理我已與你講明,要不要被他們拖著,你自己看。”

    說完,也不等楊茂回答,徑直去了帳中,楊茂看著李九遠去的背影,又回頭看了一眼茫然無措的鄉民,動了動嘴唇,最終卻只是化作一聲歎息,默默地轉身跟著李九同去。

    “這……算什麼?他們是何意思?”看著兩人離開,終於有人反應過來,面色一變,跟著便要追上兩人,卻被周圍的太平教力士給攔住。

    “讓開,我要見他們!”一人憤怒的想要闖進去,奈何這些力士算是太平教的護教部隊,都是接受過訓練的將士,哪是他們這樣的能夠撼動。

    “放肆!此乃渠帥軍營,爾等莫非想要鬧事?”四周幾名力士上前,各自亮出兵刃,虎視眈眈的看著陳默一行人。

    “娘,後退!”陳默見狀連忙拉著母親後退一些,心底有些發沉,眼下究竟算是什麼情況?

    一群人吵吵嚷嚷了半晌無果,再加上那些太平教力士態度強硬,只能罵罵咧咧的散開,眾人聚在一起商議接下來該如何做,但商量了半天,也不過是指責楊茂、李九無義。

    陳默聽得有些煩悶,想要帶著母親離開。

    “莫要衝動。”陳母這一次卻沒有由著陳默,只是拉著他安靜的等著,這裡有十幾個男人,他們孤兒寡母也說不上話,靜靜聽著便是。

    最終的結果,還是不歡而散,誰也沒有個有用的法子,甚至沒了里正,楊茂、李九這些獵戶投了太平教之後,三十多人,連個主事人都沒有。

    第一天,大家還跟以往一樣聚在一起,但第二天開始,隨著各自的口糧吃完,有人離開,有人將主意打到黑子身上,陳默跟人打了一架,都是鄉里鄉親,陳默不好下死手,但他終究是殺過人的,那股子兇悍勁爆發出來,便是鄉里的壯漢都有些畏懼,最終,陳默帶著母親離開,其他人也各自散開,找尋出路,至此,原本結伴逃離家鄉的一群人,終歸是在這亂世中散了……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2 00:30:26

第四十七章 求存

    “你的,拿好些。”

    接過手上的麵餅,陳默並沒有抱怨給的少,太平教給的口糧不過是保證人不會餓死,想要更多是不可能的。

    這般光景,能活著已是不易,從一開始,陳默就沒指望這太平教能給他們太多。

    像楊叔這樣有著不錯實力的獵戶,能夠多分一些,這些人是太平教拉攏的目標,而像陳默這樣的老弱婦孺,能有口吃的餓不死就行了。

    “我們現在在何處?”陳默看著那分發糧食的太平教徒問了一句。

    “再往前就是曲陽了,這次我們便是要攻破曲陽。”太平教徒瞥了陳默一眼道。

    “攻城?”陳默嚇了一跳:“我們連像樣的兵器都沒有,如何攻城?”

    “自有辦法,快讓開。”那教徒有些不耐煩地揮手驅趕道。

    陳默被後面等著拿吃的的人趕開,繞了一圈,又偷偷跑到另外一邊發吃的的地方,太平教管理鬆散,這邊領了把吃的藏起來再到另一邊去領,至於有沒有人會因為他的原因而吃不上東西,那陳默沒法管了,這個時候只能先管自己。

    這般兜兜轉轉了半天,陳默懷裡藏了七張麵餅才端著一碗粥找到母親。

    “娘,快些吃。”陳默將母親帶到一處僻靜之處,將麵餅拿出來與母親分食。

    “默兒,若是被發現了該如何辦?”陳母接過麵餅,有些擔憂的道:“娘可以自己去拿的。”

    “那些太平教人,不像好人。”陳默搖了搖頭,第一天的時候,就是母親自己去拿的,差點被幾個太平教徒拖走,幸虧陳默、楊茂、李九等人都在跟前,差點打起來,也是從那時候,陳默每天都是這般兜兜轉轉多拿一些,讓母子倆還有黑子能夠吃飽。

    陳母點點頭,把麵餅掰碎扔到煮開的陶罐裡,這樣能夠吃的更飽一些,太平教每天只發一次糧,陳默雖然拿回來七張麵餅,但兩人一狗一天的話,還是有些不夠,光是陳默就不夠,更何況陳默不可能把這些都吃掉,用水煮過的話,會好一些,至少能讓腹中填滿。

    陳默大口的吃完自己那份,認真的看了看母親還有黑子的命數還有氣運之後,站起身來對母親道:“娘,我去修煉了。”

    “嗯,小心些。”陳母抱著黑子,不讓黑子亂跑,這種地方,黑子一旦跑丟了,再找到的時候,可能就在別人的碗裡了。

    姓名:陳默

    命數:12

    氣運:6

    擁有金錢:五銖錢3813枚

    戰鬥天賦:鷹眼lv1

    本命天賦:望運

    生活類技能:耕作lv7,糞肥製作lv6,強記lv4,書法lv5,鍛體lv6,蠱惑lv1

    戰鬥技能:棍術lv5,箭術lv9

    統帥類技能:無

    可開啟:夢境訓練營

    默默地站著樁,這是陳默目前唯一能夠鍛煉的能力,鍛體每提升一次,自己的力氣就會大一些,這些天他只要一有時間便會訓練,鍛體提升了一次,感覺力量又增加了不少,甚至身量都長了一些,但按照以往的經驗,下一次提升恐怕得很長時間了。

    雖然隨著鍛體的提升,陳默腦海中多了許多其他訓練方法,但他不敢嘗試,憑著如今每天得到的食物,如果訓練太多的話,那些食物根本經不起消耗,而眼下陳默也沒有獲取更多食物的方法。

    氣運10以下,是沒辦法開啟夢境訓練營的,而雖然加入了太平教後,氣運開始穩定下來,每天也會恢復,但上限卻從以往的10變成了現在的6,但對於系統神仙來說,顯然不會因此而改變開啟夢境訓練營的要求,陳默只能通過自己的不斷訓練來提升自己的能力。

    每天兩頓飯,半個時辰的站樁,有時候連這個都維持不了,因為晚上很多時候只能席地而臥,所以睡覺前必須吃些東西,以保證晚上不會一覺之後再也醒不來。

    “二狗哥,有吃的麼?”阿呆一臉木訥的走到陳默身邊,眼眶裡帶著淚水詢問道:“俺娘……快餓死了。”

    “沒了。”猶豫了一下,陳默搖了搖頭,看著阿呆道:“帶我去看看嬸嬸。”

    “嗯。”阿呆無助的點點頭,帶著陳默來到自己和母親待的地方。

    蔡嬸已經瘦得沒了血色,目光呆滯的看著陳默到來,臉上擠出幾絲微笑:“二狗,有吃的沒?”

    陳默心裡有些發酸,默默地搖了搖頭,想說什麼,但看著蔡嬸凹陷下去的眼眶,卻什麼都說不出來,喉嚨裡彷彿梗著什麼東西。

    “走。”陳默拉了阿呆一把。

    “幹什麼?”阿呆茫然的看著陳默。

    “去給嬸嬸找些吃的。”陳默深吸了一口氣,也不多說,帶著阿呆離開。

    “二狗哥,我問過楊叔了,他那裡也沒有多的。”阿呆被陳默拉著往有帳篷的地方走去,有些害怕。

    “不找楊叔。”陳默搖了搖頭,帶著阿呆七拐八繞,帳篷那邊雖然有人看守著,但是不多,陳默找到早上供應食物的那些太平教徒的地方。

    “他們……不會給我們!”阿呆畏懼的看著那些人。

    “命,是自己爭來的,不用他們施捨!”陳默帶著阿呆,徑直闖進一間帳篷。

    一名太平教徒正在啃著麵餅,比起大多數人狼吞虎嚥一般的吃法,這人斯文多了,見到兩人進來,皺眉道:“小崽子,幹什麼?滾出去!”

    “要吃的!”陳默看著擺在他身前的麵餅,伸手便要去拿。

    “小崽子找死!”那人面色一變,伸手便要打。

    陳默一把摘下背上的短弓,回身一腳便把對方踹倒,那人痛叫一聲,便要喊叫,陳默卻已經欺身而上,將短弓套在對方的脖子上,用力一勒。

    “呵~”那人想要翻身,陳默的膝蓋卻頂在對方腰背之間,雙手用足了力氣。

    阿呆呆呆地看著這一幕,張著嘴,卻不敢說話。

    “看什麼?還不來幫忙!?”陳默瞪了阿呆一眼道。

    阿呆機械的跑過來,卻被那人一巴掌拍在臉上,一屁股坐在那人身前,就這麼呆呆的看著那人臉色從通紅變到紫漲,到最後雙眼翻白,一雙眼珠子差點突出來,雙手在身前胡亂的舞動著,力道越來越弱,直到最後無力的垂落下來……

    “看什麼?拿吃的!”陳默在對方沒有任何掙扎之後,又勒了半晌,方才鬆開,收回了短弓,看著還在發呆的阿呆,皺眉喝道。

    “哦~”阿呆茫然的點點頭,條件反射般的開始收拾地上的吃的,包了兩個包裹,然後才跟陳默一人背了一個,跟在陳默身後仿佛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般,大搖大擺的離開。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2 00:30:37

第四十八章 人心

    四周很亂,甚至沒有什麼像樣的看守陳默帶著阿呆就這麼堂而皇之的從帳篷裡走出去。

    阿呆自然沒辦法做到如同陳默這般坦然,做賊似的跟著陳默左顧右盼,也是這裡環境亂糟糟的,沒什麼人注意他們,否則就這副樣子若是在縣城,指不定被人直接抓起來。

    “跟我去我娘那兒吧,也有個照應。”看著狼吞虎嚥的吃著乾硬麵餅的蔡嬸,陳默猶豫了一下,還是發出了邀請。

    之前眾人不歡而散之後,便很少有聯繫,重新加入了各自的團體,阿呆和蔡嬸孤兒寡母,沒人願意收留,看著蔡嬸的樣子,哪怕陳默已經在這些日子裡變得心硬,卻也還是有些不忍,兩家人在一起,也有個照應。

    阿呆沒有說話,默默地看著母親吃著麵餅,拉了拉陳默,兩人離開了一些距離後,阿呆看著陳默道:“二狗哥,大郎說他們那邊發糧的人也死了一個,是你幹的?”

    “嗯。”陳默坐下來,從背囊裡掏出一張麵餅道:“快些吃,我們一會兒要走。”

    這太平教聚攏了這麼多人,自然不可能都湊到一起,大家都是分開的,但並不嚴謹,陳默前幾天帶著母親在另一邊,餓的荒了,最終殺人奪了糧食以後,便摸到這邊來繼續混。

    就像母親說的那樣,太平教組織管理十分混亂,每天都有人逃走,也沒人去管,發生了這種事,只要不當場被逮到,逃到另外一營,很快就會沒事。

    “二狗哥,能……不殺人麼?”阿呆看著陳默,這一刻的陳默,讓他有些陌生。

    “這是個吃人的世道,我們都是孤兒寡母,沒人在意我們死活,你不去拼,去搶,就只能餓死。”陳默沉默了半晌之後,認真的看著阿呆道:“阿呆,我們是一個莊子出來的,我想幫你,但現在這情形,我不可能每次都幫你,跟著我一起幹,我們兄弟保著我娘和你娘,還有活下來的機會,餓死還是跟著我,你自己選。”

    他的目光很冷,阿呆看著有些畏懼,尤其是想到之前陳默毫不猶豫的對比他們大了很多的人發起進攻,而且還狠辣的殺死對方的場面,心中對陳默的畏懼更多了幾分。

    以前陳默雖然也殺過人,但那時被逼的,現在卻是主動殺人,這讓阿呆有些難以接受。

    “我一會兒就要走,這裡不能留,你自己想清楚吧。”見阿呆猶豫不決,陳默站起身來,朝著母親那邊走去,剛殺了人,還是太平教管糧的人,太平教的人肯定會查,這裡不能再待,得換個地方,等過兩天風頭過去了再說。

    他需要人幫忙,但若是沒這個膽量,帶著也是累贅。

    “二狗哥,等等我,我去帶我娘!”見陳默走了,阿呆突然慌了,腦海中這些時日因為饑餓的場面不斷浮現,雖然殺人奪食有些難以接受,但這些日子來,他們母子快餓死的時候,又有誰可憐過他們,沒了陳默,他們怕是還要餓死。

    陳默回頭看了扶著蔡嬸出來的阿呆一眼,對著蔡嬸點點頭,沒有說話,徑直回到母親身邊。

    “汪汪~”黑子看到陳默回來,興奮的搖著尾巴。

    “蔡家嫂嫂?”陳母看到蔡嬸,有些驚訝,自一月前他們不歡而散之後,已經很久沒有聚在一起了。

    蔡嬸的身體還有些虛弱,看到陳母勉強點點頭。

    “娘,我們該走了。”陳默開始收拾行囊,將自己的錢袋背上,雖然眼下錢沒了什麼用,但他相信總有一天會用上的。

    陳母聞言看了看蔡嬸,歎了口氣,點點頭道:“方才有人過來盤問,你楊叔也過來了。”

    “他?”阿呆有些憤憤不平的哼了一聲道:“小人。”

    楊茂、李九因為獵戶出身,被太平教高層看重拉攏過去,也是他們走後,鄉民們沒了保護才發生了內訌,至少阿呆是這樣認為的,加上後來幾次找楊叔都沒有幫他,對於楊茂、李九的感官自然極差。

    “他若是小人,我們早死了,楊叔他們在保護大家。”陳默搖了搖頭,背著行囊出來,又抱起了黑子,扶著母親站起身來:“楊叔怎麼說?”

    “死了一個頭目,你楊叔叫你小心一些。”陳母看了看蔡嬸,搖頭道:“這次去哪?”

    “聽說要攻曲陽,我們往後走。”陳默扶著母親沉聲道。

    攻城他沒見過,或者說真正的戰爭他從來沒見過,但攻城肯定不容易,雖然陳默自己也說不上具體是哪裡不容易,但後方肯定比前方安全這點應該沒問題。

    “打仗?”阿呆對於打仗沒什麼概念,蔡嬸面色卻是變了,一把拉住陳默道:“二狗,究竟怎麼回事?”

    “他們要攻曲陽具體如何攻,我卻不清楚,我們靠後一些,總是安全的。”陳默低聲解釋道,事實上,他連曲陽在哪都不知道。

    “娘,打仗會怎樣?你為何發抖啊?”阿呆不解的看著母親問道。

    “聽你二狗哥的,往後走。”蔡嬸搖了搖頭,感激的看著陳默,她已經沒了男人,絕不能再沒了兒子。

    “都聽好了,明日糧食往東二十里發放,沒到的就餓著,想要吃的,就往東走。”眾人正準備起身之際,遠處突然傳來了太平教徒的吆喝聲,這也是太平教趕路的方法,用食物來引誘大家朝著他們預定的方向去走,太平教的人手本身其實並不多,但食物的供應一直都是剛剛維持餓不死的狀態,大家為了活命,只能繼續走。

    “往東?”陳默辨別了一下方向看向母親、蔡嬸道:“一會兒我們裝作餓的受不了,待在這裡便可,等下一波人過來,也好節省些體力。”

    看得出來,對方不準備繼續追究殺人的事情了,事實上,在這種混亂的場景中,太平教顯然急於趕路,所以也不可能專門停下來查案,而這件事也沒到影響到大局的程度。

    “他們……不抓我們了?”阿呆依言坐下來,看著陳默問道。

    “應該不會,這幾天都在驅趕著我們往東走,應該便是去曲陽。”陳默思索道。

    “二狗,要不我們趁機逃吧,今天弄到了不少吃的,足夠我們回到下相去。”蔡嬸一臉期待的看著陳默。

    “嗯,看情況。”陳默點點頭,他也不想跟著這太平教,但他覺得事情怕是沒有他們想的這般簡單……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2 00:30:48

第四十九章 暫安

    “二狗哥,我們現在怎麼辦?還跟著他們?”看著人潮開始變得稀疏,已經看不到人群中負責維持秩序的太平教徒身影,阿呆總算鬆了口氣,看向陳默道,他現在依舊很害怕他們殺人奪糧的事情被太平教的人揪出來。

    “走一步看一步,離了他們,這大冬天的,上哪去弄吃的?”陳默從懷中取出阿翁送他的那本《孟子》一邊站樁一邊看書道,母親教他論語,學了多少學問先不說,但字卻是認得了,至少這孟子中大部分字,陳默能認出來。

    “可是……若被發現的話……”阿呆有些畏懼,雖然對陳默來說,殺人已經開始變得麻木,但對他來說,心中依舊忐忑,怕被發現,話到最後,見陳默只是靜靜地看著自己,聲音不由低了下去,不知道為什麼,現在的陳默給自己的感覺跟以前有些不同了,哪不同說不上來,但總有股淡淡的壓迫感。

    “我只想活。”陳默靜靜地看著阿呆,等他不說話了,方才以一種極為冷靜的語氣道:“沒人想殺人,但不殺人,你娘會餓死,我娘也會,我也害怕,但我是我娘的依靠,有些事,哪怕害怕,也要去做,現在沒有更好的出路,你也看到了,各處城池城門緊閉,跟著他們,至少我們不會被餓死。”

    饑餓是什麼感覺?阿呆這段時間深有體會,那種餓到看到任何東西都想上去啃兩口的感覺,他這輩子都不想再體會了。

    “那現在我們做什麼?”阿呆看著大隊人馬離開的方向,又看向陳默道。

    “新的一批人快到了。”陳默看著書道:“等他們到了我們再跟上去,若是吃飽了,便跟我一起練功,想活著,得有本事。”

    “哦~”阿呆猶豫了一下,學著陳默的樣子開始站樁,這東西以前他爹也教過他,後來陳默帶著一幫夥伴練武,阿呆倒是不陌生,只是他沒辦法如同陳默這般站這麼久,只是一會兒,雙腿已經開始打顫。

    看著紋絲不動甚至還能有多餘精力看書的陳默,阿呆有些不可思議:“二狗哥,你好厲害。”

    陳默沒有接話,他的鍛體能力已經達到五,系統神仙已經給了他更多鍛煉體能的辦法,但根據那些資訊所言,那樣練會消耗大量的體力,必須多吃肉食才行。

    如今這情況,每天能夠吃到麵餅都是陳默殺人越貨弄來的,肉食的話,恐怕那渠帥都未必能天天吃,所以他只能每天站樁,即便如此,陳默這段時間也能感受到自己的體力在不斷增長,能夠拎起幾十斤的重物,只是不能持久。

    見陳默不說話,阿呆只能閉嘴,繼續跟著練,只是支撐了一刻鐘之後,終究是沒了力氣,一屁股坐倒在地上,無奈的看著紋絲不動的陳默,直到此時,阿呆才發現,以前一塊兒玩的陳默,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變得跟他們不一樣了,不止是敢殺人,更重要的是體能,他記得父親在世時說過,一般成年人能夠堅持半個時辰都需要經常習練,像陳默這般紋絲不動甚至還能一邊看書的,恐怕一般成年人都做不到吧?

    站樁對陳默來說,幾乎已經成了每天的本能,這一站,便堅持到快晚上的時候,陳母和蔡嬸做好了飯食叫人才停下來。

    “二狗哥,你好厲害。”阿呆看著臉上出現細汗的陳默,一臉的崇拜。

    “練的久了,你也可以。”陳默笑了笑,摟起衣擺擦了擦汗,衣擺上帶著一股難聞的味道,已經一個多月未曾清洗,如今的條件,也沒可能讓他們清洗,不過對於他們來說,這種事,已經習慣了,別說陳默,便是平日裡頗愛乾淨的母親也很久未曾洗漱了。

    一個是沒這個條件,再一個若是真洗的白白淨淨,在這樣的難民潮中,很容易被凸顯出來,可能惹來無端的禍事。

    陳母和蔡嬸已經煮好了水,將幾張麵餅煮爛,然後用木頭挖成的木碗盛好,見到陳默和阿呆回來,便招呼二人用食。

    蔡嬸的臉色依舊枯瘦,不過不像早上見她時一般無神,看向陳默的目光裡,帶著幾分敬畏。

    “默兒,這次拿回來的麵餅夠我們吃上幾日,以後切不可如此莽撞。”陳母有些心疼的看著兒子。

    “娘親放心,孩兒明白。”陳默點了點頭,坐下來一手摟著黑子,一手端著木碗皺眉道:“娘,你知道打仗會如何打麼?”

    太平教要攻打曲陽,但攻城怎麼攻?陳默腦海中第一時間出現的就是夏丘那近三丈高的城牆,爬上去都費勁,更別說攻城了,在得知太平教準備攻打曲陽之後,陳默心裡其實是有些興奮地,他一直以來都想要參軍立功,腦海中也想過戰爭該如何打,但那大都是自己沒事瞎想,做不得准,如今既然有機會參與,他自然想要知道更多。

    “婦道人家,如何知道這些?”陳母聞言苦笑一聲道:“不過攻城一般都不易,需得有器械扶住,比如井欗、雲梯、沖城錘、投石車……這些東西可不易獲取,太平教怕是沒有。”

    “這些器械是何模樣,娘親可知?”陳默好奇道。

    陳母苦笑著搖了搖頭,這些器械,大都是書中隻言片語記載,她一個婦人,哪有機會見這些東西?

    “我兒為何問這些?”陳母不解的看向陳默。

    “多知道一些,總是好的,誰知道到時候那些太平教會如何做?多知道一些,到時候就算逼不得已,真上了戰場,我等機會也大一些。”陳默解釋道。

    “兵凶戰危,自古以來這上了戰場便沒幾人能活著回來的,默郎,我看我等能避開便避開吧。”蔡嬸歎了口氣道。

    “這將來的事,誰也說不準,明日我們打探一下周邊可有城池願意接納難民,若是有,我等便設法去投。”陳默點點頭,這種事兒,也急不來,尤其是現在母親還在這裡,若有脫身之策,他肯定不會跟著太平教胡鬧。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2 00:30:58

第五十章 大雪

    天空飄起了雪花,若是往年,這個時候下雪大家會很高興,甚至希望下的越大越好,來年的莊稼也會長得特別好,但對於如今這些被太平教裹挾的百姓來說,這場雪,是一場災難。

    一大早醒來,陳默便發現所有人的氣運都降低了一些,而且每隔一段時間還會再降。

    “默哥,下雪了!”阿呆笑的有些沒心沒肺,往年下雪對於孩子們來說,都是最歡快的時候,他顯然並沒有意識到,今年的冬天,沒有房屋給他們避風,也沒有床被讓他們取暖,再加上饑一頓飽一頓,大多數人身體都不抗凍的。

    陳母和蔡嬸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兩人一臉擔憂的看著飄飄揚揚的大雪有些不知所措。

    陳默其實也是茫然的,但看著母親臉上失神的表情,在心中不斷給自己打氣,作為陳家唯一的男人,母親亂,自己不能亂,否則這個家就完了。

    “娘,你和蔡嬸準備吃的,我跟阿呆去四周看看有沒有發糧的人,順便打探一下消息。”陳默看著母親道。

    必須儘快找到落腳之地,否則非被凍死在這冰天雪地之中不可。

    “默兒小心些。”陳母點了點頭,努力維持著笑容,不想讓兒子太過擔心。

    陳默猶豫了一下,從懷裡取出當初鄭屠送他的短刀遞給母親道:“這刀母親收著,若有人來惹事就……”

    猶豫了一下,陳默沒說殺人,但陳母顯然明白陳默的意思,認真的點點頭道:“默兒放心,娘知道該如何做。”

    陳默沒再多言,帶著阿呆出去,弄些吃的,同時也想打探些消息,周圍的世界對於第一次離開夏丘的兩人來說很陌生,沒了楊叔、李叔這些經常在外跑的人帶路,陳默和阿呆甚至不知道自己目前所在的位置究竟是何處。

    雪花紛紛揚揚的飄下來,落在臉上,冰冷的感覺在不斷向四周蔓延。

    “默哥,我們去哪?”阿呆跟在陳默身邊,茫然的看著四周的雪幕,雪下的越來越大,兩三丈以外的事物便看的不是太清醒了。

    “找吃的。”陳默看了看四周,突然扭頭看向阿呆道:“今日怎的喚我默哥了?”

    對於名字,陳默基本已經不想跟人爭辯了,二狗也聽得習慣了,今天阿呆這麼一叫,反而讓他有些不適應。

    “俺也不知道。”阿呆撓了撓頭道:“俺娘讓俺這般叫的,還讓我多聽你的。”

    以前也沒見讓改口啊?

    陳默有些疑惑,卻也沒有多說,這麼叫著也挺好,雖然暫時有些彆扭,但感覺上,卻跟其他人不太一樣了。

    零星的人群聚集在一起,是昨天沒跟著大部隊離開的人,大多數都是老弱婦孺,陳默和阿呆在一處簡單的棚子裡看到一個餓死的老人,腿被人砍了,但流的血不多。

    阿呆眼睛有些紅,也有些害怕,不是因為見到死人,而是擔心他們是否也會有這樣餓死的一天。

    “走吧。”陳默歎了口氣,老人餓的皮包骨頭,才能剩下這麼多,一般年輕些的女人或者孩童餓死的話,那才叫真的慘,餓瘋了的人群對死人下手並不是什麼稀奇事。

    “二……默哥,你說我們會不會也變成這個樣子,前些日子我見有人煮嬰兒吃……”阿呆情緒有些低落,聲音中透著一股濃濃的擔憂。

    “明日之事,誰會知道,你我將今日過好便是,剩下的,交給天。”陳默抬眼看了看那陰沉沉的天空,心裡也有些發沉,這雪也不知道要下多久,老天似乎不站他們這邊兒,這一場雪下來,不知道有多少人得凍死。

    阿呆沒再說話,跟著陳默來到另外一處有人的地方,十來個婦女老人坐在一起,一個個形容枯槁,眼窩深陷,看到有人來,其中兩個女人開始脫衣服……

    “這位嬸嬸在做什麼?”阿呆不解的看著那兩個女人。

    “不知道。”陳默也有些疑惑,搖了搖頭,找到一位精神還算好些的老者坐下來道:“阿翁,你們是哪裡人?”

    “夏丘。”老者渾濁的眸子看了陳默一眼,低頭去撥弄已經熄滅的篝火,頭頂有氈布搭了個簡單的棚子,四面卻沒有遮擋。

    “劉老?”陳默突然皺起眉頭,看著這似曾相識的老者,可不正是當初他在夏丘遇到的那老騙子。

    “你是……”劉老茫然的看著陳默,沒什麼印象。

    “嘿,當初我去夏丘賣糧,差點被你這老兒害了!”陳默一把揪住劉老的領口。

    “老兒一生賣了不知多少人,你是哪個?”劉老麻木的看了陳默一眼,索性閉上眼睛,任他去打。

    陳默確實想動手,但看著劉老現在的樣子,恐怕撐不過這場雪,舉起的拳頭最終默默的放下來,坐在劉老身邊皺眉道:“你住在城裡,如何也如我等一般?”

    “城裡?”劉老冷笑著搖了搖頭道:“這太平教的人尚未到,那夏丘令、夏丘縣尉便已盡數逃走,只餘一座空城,那太平教賊人輕易便攻進來,那幫賊人一進來便燒殺搶掠,我一老朽,不跟著一起逃,能如何?你還要我上陣殺敵不成?”

    “攻城這般簡單?”陳默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要打便打,哪來這許多廢話?若是打死了,倒也了事。”劉老有些不耐煩地看著陳默道。

    “打死你有何用?”陳默皺眉鬆開了手,看了看四周一群老人還有女人道:“這些也是夏丘人?”

    “有些是,有些不是,從城裡逃出來之後,年輕些的,都跟著太平教走了,只剩下這老弱婦孺,聚聚散散,這些時日經歷了不少,很多我也不認識,現在湊在一起,就看誰能先死,那樣其他人也能多挨幾日。”劉老見陳默不打他,也懶得詢問緣由。

    “默哥……”阿呆拉了拉陳默的衣袖,指了指一旁的破釜。

    陳默扭頭看去,正看到那破釜四周,有不少骨頭……陳默深吸了口氣,不去看那些,這種事,這些天見過不少,見怪不怪了。

    “那這附近可有城池願意接收流民?”陳默看著劉老問道。

    “夏丘破了,淩縣、虹縣也破了,下相不太清楚,昨日遇到司吾過來的流民,想來也是破了,再往遠,你若能到下邳,或許可以,那裡是郡治。”劉老閉著眼睛道。

    “下邳距此有多遠?”陳默有些不死心的道。

    “有兩百餘里,你若有足夠吃的,倒是可以試試。”劉老揶揄的笑道。

    陳默皺眉起身,帶著阿呆想要離開,衣服卻被人拉住,扭頭看去,卻見是一名婦人。

    “嬸嬸,有何事?”陳默看著那婦人道。

    “小郎,有吃的麼?”那婦人看著陳默,上身衣服已經脫了大半,只是皮膚粗糙,很髒,已經看不出本來的顏色,婦人眼中帶著濃濃的渴望:“給我一點,我什麼都聽你的,這身子,定能伺候好你……”

    “沒……沒有……”陳默拉著阿呆落荒而逃,怎麼伺候,這些時日陳默也見過,這一路上,男女之事也懂了些,有時候也會莫名的渴望,但這種事兒,他接受不了,只能跑。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2 00:31:20

第五十一章 曲陽

    “默哥,那女人為何要脫衣服?”阿呆有些留戀的看了一眼離開的方向,見陳默臉色不好看,弱弱的問道。

    “誰知道?”陳默有些躁得慌,男女之事這些天他也懂了一些,但也只是一些而已,再說了,那嬸子脫了衣服還不如沒脫,身上盡是泥垢,哪有此前見到的那些好看……

    想歪了~

    陳默甩了甩腦袋道:“走,回去。”

    “不弄吃食了?”阿呆看著陳默道。

    “這天氣,誰來給你發糧?”陳默抖了抖身上的雪,一邊走一邊道。

    “那打探消息呢?”阿呆疑惑的看著陳默,他記得他們出來是打探消息的。

    “已經打探到了,我們去曲陽。”陳默一邊走一邊思索道。

    “不是說要打仗麼?”阿呆不解道。

    “這太平教攻城似乎不難,我們趕上前路的人看看,最好能夠混進城去看看。”陳默聽得之前那劉老說夏丘破城的事情,覺得自己可能想差了,攻城未必就那麼難,否則怎會周圍的城池都如此輕易被攻破?

    雪下的更大了一些,陳默回到四人的聚集地,看著茫茫大雪,今天趕路是沒辦法趕路了,在這雪天裡,很容易迷失方向的。

    “娘,你知道曲陽在何處麼?”陳默讓阿呆去撿些柴火來,自己則在母親和蔡嬸的幫助下開始加固窩棚,今夜怕是要在這裡過夜了,前面的太平教人馬怕是也沒辦法走,他不能讓母親受凍。

    “此去東北方向約有五十裡。”陳母看向陳默道:“默兒,你不是不準備參戰麼?”

    “我聽聞太平教破了好幾座城池,那些縣令、縣尉盡數棄城而逃,若是如此的話,我等可先一步趕過去,看看能否在曲陽找到一處安身之所。”陳默將路上找來的氈布、毛皮一股腦都綁在四周,勉強能夠遮風擋雪。

    “城都破了,如何安身?”蔡嬸歎息道。

    “那太平教攻破城池,總不能不管吧?我等趁此機會在曲陽落腳也不錯。”陳默解釋了一句,其實他也想回夏丘,不過出來數月,夏丘在哪都有些不清楚,更別說這一路少說也得走上一月,吃喝從哪弄?

    眾人屯的那幾十張麵餅,如果找不到進項的話,都不夠四人三天吃的,哪怕省著吃,撐上十天就不錯了。

    “各地守將都未曾抵抗?”陳母皺眉道,陳默他爹在世的時候她就常聽陳父說朝政貪腐成風,但也未曾想到各地城池如此輕易便被太平教攻破。

    “大多數是,夏丘、淩縣、虹縣都破了,其他的還沒消息。”陳默點了點頭,在此之前,誰能想到太平教這麼厲害,或者說各地的縣令、縣尉如此沒用?這各地官員的不作為,恐怕也是如今太平教肆虐的根本原因吧?

    “莫不是這天真的要變了?”蔡嬸歎息一聲,一邊給陳默遞來麻繩,一邊苦澀道,如今這世道,他們這樣的孤兒寡母如何生存?或許去了曲陽,找個人家再續也不錯,家裡總得有個男人才行,不是誰家的孩子都如陳默這般懂事能幹,至少阿呆不行。

    阿呆找來了柴火,眾人化了些雪拿來煮著麵餅吃完,為了節省體力,早早地擠在一起睡去。

    次日一早,風雪停了,放眼看去,天地之間一片雪白,陳默收拾好行囊,帶上自己的錢袋,招呼黑子,眾人一道認准了方向朝著曲陽方向而去。

    五十里的路其實不算遠,當初從莊子裡到夏丘有三十里,都能一天來回,眾人這些天沒有餓著,體力還算充沛,加上大雪阻路,下午的時候,已經趕上了前行的太平教眾。

    ……

    曲陽,衙署。

    一名魁梧的青年幽幽的喝著溫酒,看著手中的竹簡,房門突然被推開,一股寒氣湧進來,青年抬眼看了看,看到來人,微笑道:“這般急切卻是為何?”

    “子源兄還笑得出來?”來人歎了口氣道:“那太平教這些時日四處攻城掠地,剛剛收到府君傳訊,臨淮已陷,廣陵境內出現大量太平教亂賊,命各縣閉門自守。”

    “好事啊,孟高兄為曲陽令,若此番能功成,升遷之日不遠矣,總好過我此番回鄉被困此處。”青年笑道。

    “哪有這般簡單?”來人無奈道:“這些時日來,那太平教徒四處燒毀鄉莊,攜民為匪,朝我曲陽這邊來的,怕有不下數萬之眾,這曲陽上下,不過數百縣衛,賊勢洶洶,我手中無兵無將,我也不懂兵法,如何抵擋?”

    “烏合之眾爾,人數雖多,但卻皆是各方百姓,也無兵器。”青年輕捋頜下長須笑道:“相比與此,孟高兄更該關心這曲陽有多少太平教徒。”

    “你是說……”來人說到一半,突然一拍腦袋笑道:“有你臧子源在,和需我來憂慮,子源,此番你可需幫我!”

    “我自己縣城不管,跑來幫你是何道理?”青年苦笑道,他亦是縣令,此番告假回鄉探親,誰能想到正碰上太平教作亂,若是真的細究,怕是得得個瀆職之罪。

    “莫不是要見死不救?”來人瞪著他道。

    “也罷,你且下令封鎖四門,讓縣尉率人捉拿城中各處太平教教徒,先除內患,此外於城牆上多豎旌旗。”青年想了想道。

    “那太平教徒如何清除?”

    “可命城中德高之士宣揚太平教惡行,讓城中百姓協助,兄在曲陽為官五載,頗有仁義之名,曲陽一地本就富庶,百姓多無反心,再加上多宣揚太平教惡行,令百姓自危,自會爭相揭發,這場大雪可是幫了孟高兄大忙。”青年笑道。

    “那城外百姓……”文士皺眉道。

    “非常之時,不可有婦人之仁。”青年搖了搖頭,站起身來道:“若能擊退太平教惡徒,一切危機自解,但若因一時之仁令曲陽城破,屆時莫說曲陽,怕是射陽、海西乃至整個廣陵都要陷落賊手!”

    “那糾察太平教之事,便交由子源來辦如何?”

    “可以拒絕麼?”

    “不可!”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2 00:31:29

第五十二章 打仗了

    一月十九,風雪已經徹底停了,天空開始放晴,曲陽城外陸陸續續的開始聚攏起一批批太平教徒,但更多的卻是在太平教徒裹挾下的百姓。

    臧洪站在城頭,極目遠眺,看著這樣一幕景象,他體態魁梧,樣貌卻是頗為俊朗,此刻看著那如同牛羊一般被驅趕的百姓,歎息一聲,這說是攻城,但看著這些人,說是軍隊誰會信?說是太平教亂軍,但更像難民。

    在他身旁,縣令張超走過來道:“子源,你怎在這裡?”

    “孟高兄,你說為何會如此?”臧洪搖了搖頭,看著那毫無秩序可言的人潮,目光中帶著幾分不忍。

    “自是那張角。”張超不假思索的道。

    “只是張角麼?”臧洪扭頭看向張超:“各縣官員望風而逃,面對這等‘軍隊’,真的無一戰之力?在此前數年,我曾多次上表朝廷太平教過於勢大,然而奏書卻如石沉大海,我雖只是一縣之長,卻也知道這太平教跟各方官員往來密切,今日之勢,怕不是一個張角能夠掀起來的。”

    “子源,慎言!”張超嚇了一跳,一臉嚴肅的瞪著臧洪道,這種事兒,別說他倆都是縣令,就是太守都不敢亂說。

    “唉~”

    ……

    “你的,把這個綁在頭上,攻城時便是自己人。”發放糧食的太平教教徒今日特地多給了一張麵餅,同時還發了一條屎黃色的頭巾。

    陳默接過頭巾順手綁在頭上,在太平教徒滿意的目光中,拿了麵餅後才出了人群,趁著左右無人之際,將黃巾摘下來跟麵餅一併塞進懷裡,兜兜轉轉了兩圈,又跑到另一處發放軍糧的地方去。

    遠處的城郭已經若隱若現,陳默一邊排隊,一邊注視著遠處的人群,今日出現不少帶著兵器的太平教徒,一個個兇神惡煞,跟平日裡所見到的太平教徒不太一樣,看情況,今天是準備攻城了?

    這個結果讓陳默有些意外,不是說勢如破竹,所到之處,朝廷官員望風而逃,曲陽說起來也不算大城,看那城牆,跟夏丘也沒什麼兩樣。

    哪裡出問題了?

    陳默連續走了四個攤子,領了八張麵餅,四條黃巾之後,怕被人看出來,兜兜轉轉的轉回去,正看到阿呆拿著四張麵餅在炫耀。

    “如何?”陳母接過陳默遞來的麵餅詢問道。

    “要打仗。”陳默坐下來,將懷裡的魏境分給眾人道:“看來曲陽並非如同其他城池那般,城中官員選擇抗擊太平教。”

    “太平教這般多人,他們怎麼擋?”阿呆不解的皺眉問道。

    “不知道,有時候人多也不一定就有用。”陳默想到當初他們被太平教那一夥兒人攔截,到最後幾乎沒打架,只是抓住了對方的頭領,便輕鬆過關,這麼說來的話,有時候人多還真不一定就能勝,但如果不取巧的話,其實陳默和阿呆的理解一樣,還應該是人多的一方有優勢。

    “真要打仗?”蔡嬸有些惶惑,這太平教可是不分男女的,也就是說,真要打仗,她們也要上。

    “能不去便不去,便是去了,也躲在後方吧。”陳默也沒什麼主意,他又沒打過仗,除了太平教,恐怕也不會有他和阿呆這樣年紀的士卒吧?只是覺得躲在後方應該是安全的。

    當然,這些也只是小孩子理所當然的猜想而已,真正的戰場,顯然沒有沉默想像中這般簡單,哪怕太平教這些人算不上什麼軍隊亦是如此。

    ……

    “去那邊,莫要懈怠,快去~”尚未到中午時,一名名手持兵器的太平教徒兇神惡煞的過來趕人,如同趕牲畜一般,將人趕出來,又不願走的,直接上去連打帶踹。

    “漢子,老朽今年已六十有三,如何……”

    “噗~”

    殺人了!

    陳默看著遠處那老者被太平教徒一刀砍殺,饒是他也殺過人,但此刻心裡依舊忍不住狠狠一顫。

    “都給我聽好了,這些時日養你們這些老弱婦孺,今日,也該到你等報答我教之時,給我上,膽敢後退者,殺!”那太平教頭目一腳將老者的屍體踹開,血淋淋的刀朝著周圍人指了一圈森然道。

    四周百姓噤若寒蟬,無一人敢搭腔,陳默自然也不敢,上戰場可能會死,但若不上,看情況定然會死。

    接下來,一群手無寸鐵,甚至不知道該如何攻城的人,就這樣被如同驅趕畜生一般驅趕著往城牆的方向走去,落後了,輕則拳打腳踹,重則皮鞭鋼刀。

    數千還是上萬?陳默不知道,夾雜在人潮之中,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該去哪裡,只是死死的抓住母親的手不放,看著越來越近的城池,心頭充滿對未知的恐懼和彷徨。

    ……

    “放箭!”看著黑壓壓如同蟻潮湧來的百姓,城頭上,臧洪拍了拍城牆,眼中有不忍,卻並無猶豫,扭頭對著縣尉道。

    “這……”縣尉有些遲疑:“臧縣長,這些都是……”

    “我知道,但不能讓他們靠近,嚇退便可。”臧霸點點頭道:“動手吧。”

    “喏。”縣尉聞言,咬了咬牙,霍然回首,看向四周的縣衛:“聽我號令,放箭!”

    “咻咻咻~”

    一排排冰冷的箭簇從天而降,並不密集,但城下百姓相互簇擁,人擠人,根本沒多少空隙,多數箭簇落在了陣前,但即便是少數在人群中綻放開的血花,對於未曾上過戰場的人來說,也足以激發內心的恐懼。

    陳默也是第一次見真正的戰場,當箭簇從天而降的那一刻,那種生死由天的感覺,讓陳默頭皮發麻。

    他看的清楚,多數箭簇其實都射在了人群前,這顯然不是那城中射手力氣不夠,陳默對於弓箭的瞭解,可不比任何一位射手低,這個距離,以對方弓的強度來說,全部射入人群並不難。

    抬頭看了一眼城頭的方向,四周的人群已經亂了,陳默如同沒頭蒼蠅一般貓著腰四處亂竄,跟著亂開的人群往後走。

    到了此刻,哪怕後方由太平教的人督戰,也攔不住被嚇破膽的亂民,戰爭尚未如何打,太平教這邊已經亂做了一團……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2 00:31:40

第五十三章 潰敗之後

    “孟高兄,為何下令停止放箭!”臧霸找到張超,皺眉詢問道。

    “陣腳已亂,都是尋常百姓,何苦相逼?”張超搖頭歎道。

    “此時若不逼,他們會再度來攻,屆時只會死的更多,你為一城之長,此等時刻,怎可婦人之仁?”臧霸無奈道。

    “道裡卻是這般。”張超歎息道:“這其中亦有不少曲陽百姓,你也說我乃一縣之長,安忍痛擊?”

    看著大群百姓已經惶恐的跟後方的太平軍糾纏在一起,相互衝突,臧霸歎息一聲道:“可惜,若有多餘兵馬,此刻趁機殺出,定能將其一擊擊潰。”

    別看城外的太平教人多,但多是百姓,而且顯然並不是甘願為太平教驅策,這種情況下無需太多人馬,只需數百人,便能將這支看起來頗具規模的太平軍給擊潰。

    “城中各處縣衛盡數調來,也不過三百,如何還有餘力出城追擊?”張超搖了搖頭,看著城外那些慌亂奔逃的百姓,哂笑道:“這等烏合之眾亦想顛覆我大漢江山,當真可笑。”

    “但此戰之後,大漢國運必受動搖,再有如今朝局……唉~”說到最後,臧洪最終也只能無奈歎息一聲,張角掀起的這場變亂,對本就國運衰頹的大漢朝來說,絕對是雪上加霜,但就算如此,他與張超不過一縣縣長,又能如何?

    “還是先設法擊退賊兵吧。”張超顯然不太想談這個問題,只是皺眉看著城外開始重新聚集的太平教亂民,思索著對策。

    ……

    血腥的氣息在戰場上開始彌漫,可笑的是,其實被守軍箭簇射殺的人並不多,更多的人,是被後方負責獨佔的太平教的人斬殺的。

    混亂中,陳默看到後方在殺人,拉著母親放緩腳步,小臉雖然蒼白,目光卻頗為清明,至少沒被嚇傻。

    “默兒,到娘身後來!”陳母拉著陳默焦急道。

    “娘,慢些,前面怕是要打起來了!”陳默目光突然一亮,他看到一名手持環首刀的太平教徒的命數突然開始瘋狂減少。

    嗯?

    陳母疑惑的看著兒子,不明白他說什麼。

    下一刻,那太平教徒目光兇狠的一刀將一名老者的頭顱斬下,在老者身旁,一名年輕漢子陡然紅了眼睛,嘶聲吼道:“爹!我殺了你!”

    說話間,手中的糞叉狠狠地刺進哪啊太平教徒的胸膛,在那太平教徒愕然的目光中,四周畏懼不敢前的百姓蜂擁而至,直接將那太平教徒擁倒,大量的人群從哪太平教徒身上踏過去,就算原本沒被糞叉刺死,此刻被這麼多人踩過去,也絕無幸理了。

    “娘,快走,跟上!”陳默見狀大喜,拉著母親便跟著人潮往外走。

    真正的太平教徒終究不多,這邊被沖潰,其他方向也沒辦法制止了。

    太平教的帥旗之下,周方皺眉看著只是被對方一波箭雨便殺得潰不成軍,自相踐踏的軍隊,面色陰沉的仿佛要滴下水來,半晌方才冷哼一聲道:“撤兵!”

    都打到這程度了,不撤又能如何?

    “渠帥,我們安排在城中的教眾為何沒有發難?”一名太平教將領皺眉問道。

    “不知,或許已然遇了不測!”搖了搖頭,周方皺眉道。

    太平教雖然沒有攻城器械,但勝在有足夠的群眾基礎,教眾遍及天下可不是說說而已,一般太平軍攻城的套路,第一就是城中縣令什麼的自覺逃走,可兵不血刃而下,如果這一招不成的話,那就得靠城中的教徒裡應外合,在太平教攻城時,搶奪城門。

    如果這兩招都失效的話,那就沒有其他辦法了。

    “渠帥,我等在下相查獲了兩架雲梯,不如命人運來如何?”一名將領皺眉道。

    太平教中也有對漢庭失望的將領,懂得打仗,不過數量終究太少,張角在三年前便讓大量忠實信徒向這些人學習兵法,正面攻城的話,需要攻城器械。

    “只有兩架,便是運來了又能如何?”另一名將領皺眉反駁道:“依我看,不如讓人圍困曲陽,我等繼續南下,盡快攻下淮陰方為上策。”

    “說得容易,這麼多人,不攻下曲陽,糧草從何而來?”

    “不如讓人伐木制梯,強攻曲陽,我看那曲陽守軍亦不多,若我等日夜強攻,當能儘快克之。”

    “也好。”周方點頭同意道:“命人連夜趕造,明日再攻城!”

    “渠帥。”一名將令躬身道:“今日那些潰軍逃亡時,殺了我軍不少軍士,這事若不處理,恐將士們心有怨念!”

    “這……”周方想了想道:“如今作戰還要憑這些人來消耗守軍銳氣。”

    “但若不解決,恐軍中將士不服。”

    “那便抓上幾人當眾處決,一來可以安撫軍心,二來也可立威,讓那些人安分一些。”周方摸索著下巴道:“此事儘快去辦,不可延誤明日出兵!”

    “渠帥放心!”幾名太平教將領聞言各自領命一聲,各自離去。

    另一邊,陳默帶著母親回到他們的聚集地,黑子窩在門邊,警惕的看著四周,身上隱隱有傷,看到陳默母子回來,興奮地站起來,一瘸一拐的迎上來。

    “黑子!?”陳默連忙將黑子抱起,看著黑子身上的傷口,面色一沉道:“何人幹的?”

    陳母歎了口氣,拉了拉陳默道:“默兒,算了。”

    四周圍都是一幫餓了不知多久的人,黑子能活著都已經不錯了。

    “默哥!快看這是誰?”遠處,阿呆的聲音遠遠響起,陳默扭頭看時,正看到阿呆帶著大郎過來。

    “大郎?”陳默迎上前,看著大郎道:“你也在此?”

    “嗯,戰場上遇上阿呆,才知道你也在這邊。”大郎點了點頭,有些疲憊的坐下來道:“二狗,帶著我一起幹吧?俺爹娘沒了。”

    哪怕這段時間,陳默已經見慣了生死,但這一刻聞言,還是莫名的覺得胸口一堵,良久方才問道:“如何死的?”

    “有個太平教的看上了俺娘,想要抓人,俺爹跟他們理論被他們打死,俺娘也……”說到最後,大郎眼中的淚水不爭氣的落下來。

    “怕死麼?”陳默坐在大郎身旁問道。

    “只要能吃飽,死有什麼好怕的?”

    “行,那就一起幹,早晚替武叔他們報仇!”

    “嗯。”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2 00:31:51

第五十四章 立威

    大郎變得話少了許多,不像往日那般整日咋咋呼呼的,自從在陳默這邊定下來之後,沒事就找塊石頭打磨自己那把柴刀,事實上,大家都在變,在生存的逼迫下,不變,就會死。

    當初為什麼鬧得不歡而散已經記不清了,雖然只是一兩個月的時間,但在陳默的認知中,當初的事情似乎已經過去很久了,如今開始逐漸重新抱團,目的只有一個,活下去!

    陳默準備去找找還活著的人,眼下這情況,他們這孤兒寡母的若想不被欺負,就必須有更多人抱在一起,不然哪天太平教的人跑來這裡強搶他娘親或是蔡嬸,陳默便是拼命也未必能改變什麼。

    已經加固了幾次的草棚外面,陳默拿著幾根用刀削好的木棍細細的打磨著,弓箭是他如今最擅長的武器,雖然如今也弄不到更好地,但即便是短弓木箭,射對了地方一樣能要人命,沒事的時候,陳默會多給自己做一些木箭,為此,他還多了一樣木箭製作的技能,雖然等級有些低,但至少做出來的木箭能用,這便夠了。

    遠處的人群亂了起來,似乎有太平教的人來了。

    “默哥,大郎哥!快跑!”阿呆急匆匆的跑過來。

    “發生了何事?”陳默站起身來,皺眉問道。

    “太平教的人過來抓人了!”阿呆來到陳默身邊,喘著氣道。

    “這抓人總該有個由頭吧?”陳默安撫了一下黑子,皺眉道,這才剛來,還沒來得及下黑手呢,太平教因為這個來抓他的可能性不大。

    “這個沒聽清楚,不過他們確實是來抓人的。”阿呆茫然的搖了搖頭道。

    “你們在這裡看著,我去看看!”陳默將短刀遞給母親,又把打磨好的木箭裝在箭囊裡面背上,便朝那邊走去。

    “我與你去!”大郎也站起身來,拎著一把柴刀,眼中那股子仇恨似乎快要溢出來一般。

    “你這個樣子,別去,阿呆一個人我也不放心。”陳默看了大郎一眼,搖了搖頭,現在的大郎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對太平教的仇恨,還沒弄清楚究竟出了什麼事兒,大郎現在跟過去容易壞事。

    雖然陳默論年紀比大郎小了兩歲,但或許是沒有經歷父母在眼前被殘害這種慘事,陳默的心性雖然也變了,卻沒有變得如同大郎那般極端,更穩重,也更冷靜,遇到事情,也不會直接往極端的那方面想。

    不過這些問題,他也不好跟大郎直說,只能換個說法,蠱惑技能在達到二級之後並沒有如同其他技能一般給陳默任何資訊,但陳默說話會更委婉一些。

    “是啊,大郎,阿呆還小,不懂事,這裡也需要一個男人來照應。”一旁的蔡嬸幫腔道。

    “那你小心些。”大郎悶悶的應了一聲,繼續去磨自己的柴刀。

    陳默點點頭,拎了根棍子往人群喧囂處走去,還沒到近前,一股血腥的氣息便已經湧來,這些日子,陳默對於血腥的氣味十分敏感。

    “我們為你們拼命,你們在後面殺人不說,現在還要殺人,左右是死,老子跟你們拼了!”人群中,陳默看到一名魁梧的漢子咆哮著對著周圍十幾個太平教徒,在他腳下,一名太平教徒被糞叉刺穿了胸肺,眼見是活不成了,再往後,自有一群人跟在他身後,氣勢洶洶的看著這幫人。

    “你在戰場上刺殺我教將士,已經有人看到了!殺人,自該償命!”那太平教徒顯然也沒想到這些人竟然有勇氣反抗,不過氣勢卻沒弱,他們都是經過訓練的教徒,或者本身就是各地的獵戶,跟尋常教眾不同,陳默在那群人中看到楊叔和李叔的身影。

    “他殺了我爹,我為父報仇有何不可?”那漢子紅著眼睛,一把將糞叉從那人胸腔裡拔出來,帶起一蓬鮮血,遙遙指著這群人道:“老子也沒想過要給你們賣命,是你們把我們攆上了戰場,我爹沒死在人家手裡,卻死在你們這群叛賊手中,如今還要我來償命,好啊,那便來,今日便是死,也不叫你等好過!”

    “爾等也要跟他一起找死!?”那將領皺了皺眉,不是因為對面這十來號人,太平教力士不是經過訓練便是從各地徵募來的厲害獵戶,三五個便足矣將這些人收拾,真正讓他遲疑的是周圍的人,四周的這些百姓已經開始向這邊聚攏,而且隨著漢子的言語,一股無形的怒火在醞釀,無形無質,但卻能夠明顯的感覺到。

    “找死?”漢子身後,一人冷笑道:“我等今日不死,明日一樣會死,你們毀我家宅,與其窩囊的餓死,還不如今日跟你等拼了!”

    一人拼命,萬夫莫敵,這話說的是誇張了些,但真到了那個地步,所有人都不管不顧的時候,那股子橫勁兒卻是極為滲人的。

    陳默在確定了跟自己沒多大關係之後,饒有興致的看著這一幕,同時在腦海中思索,若自己處在太平教的位置上,自己該如何處理這種事情?

    四周的人越聚越多,甚至有人開始鼓噪,畢竟太平教的將士雖然很強,但終究人少,如今這麼多人開始一個個鼓噪起來的時候,場面漸漸有些控制不住了。

    矛盾其實早就已經存在,只是一直被壓制著,此刻隨著太平教窮追不捨的追究,終於將一直以來壓抑在所有人心中的怒火點燃。

    陳默在人群中,看向楊茂和李九的目光有些擔憂,楊叔和李叔就算再能打,這麼多人若是真的動了手,怕是也……

    “噗~”正當陳默思索一會兒生亂是否有機會救下楊叔和李叔的時候,太平教後方有人射箭,一箭沒入那手持糞叉的壯漢胸口,緊跟著數十名太平教徒從兩側殺出,不由分說,對著那十幾人便是一陣亂砍。

    甚至連還手的餘地都沒有,十幾名漢子便被砍殺一空,周方緩緩地從後陣走出,森冷的目光掃向四周,原本已經隱隱激憤起來的怒火,隨著十幾人被這般乾淨俐落的斬殺之後,瞬間消散。

    “還有麼?”周方看向四周,皺眉道。

    “沒了,這是最後一個。”那將領搖了搖頭。

    “收兵,再有作亂者,立殺無赦!”周方冷哼一聲,轉身向後走去,聲音遠遠的傳來:“讓人把這些屍體掛起來!”

    “喏!”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2 00:32:01

第五十五章 出路

    反抗被鎮壓了,所有人都閉上了嘴,但這並不代表心服,更多的是對死亡的恐懼,仇恨的火苗被壓在心底卻並未熄滅。

    至少陳默是這樣的感覺,若非不得已,他肯定不敢跟太平教的人直接對抗,但毀家之恨卻從未忘記,只是在他還沒有能力報仇之前,他選擇將這份仇恨埋在心底。

    “再這麼下去,我們不是死在攻城的戰場上,便是被這幫人給殺死。”回到自己的宿地,跟大郎等人說過這件事後,大郎咬牙道。

    是啊,不是攻城時被殺就是兵敗時被太平教殺,要不就是逃走後在路上餓死,眼下看來,似乎沒有其他出路。

    陳默摸索著自己的短弓,心中想著是否還有別的出路,繼續這般下去,他們好像真的只有死路一條。

    “唉,若能進城便好了。”蔡嬸在一旁歎息道。

    進城?

    陳默腦子裡突然覺得有什麼東西閃過,看了看蔡嬸,又看了看母親,陳默盤算了片刻後,突然起身往外走去。

    “默兒,你去何處?”陳母見狀連忙站起來喊道。

    “娘親放心,孩兒去去就回。”陳默的聲音遠遠傳來,人卻已經沒影了。

    陳母有些擔心,一旁的蔡嬸笑著安慰道:“妹妹莫要多想,我看默郎頗有主意,或許想到了什麼對策。”

    “唉,能有何對策?”一旁的大郎坐下來,看著外面的景色失神道:“太平教這麼多人,我們加起來也才五個……”

    “比人多,我們無論如何也比不上太平教,不過我們打不過,可以借力,子曰:君子生非異也,善假於物也。”陳默拎著幾塊顏色比較淡的破布進來,臉上難得露出了笑容。

    “何意?”大郎和阿呆茫然的看向陳默,不解其意。

    “就是說,人最厲害的不是他生就有多強的力量,而是善於借助外物,我們若與太平教抗衡,自然是以卵擊石,但太平教雖說人多勢眾,卻也未必不能敵,我等雖然打他不過,但朝廷的軍隊當不比其差!”陳默將布鋪開,一邊說,一邊用刀挑開食指,在陳母的驚呼聲中,開始書寫。

    “默兒可是想與城內守軍聯絡?”陳母有些心疼的看著陳默在那裡以血寫書,她已明白了陳默的打算。

    “嗯,孩兒也不知該如何做,看看他們有無辦法,先與他們取得聯絡再說。”陳默點了點頭道。

    “如今曲陽四門緊閉,就算寫好了,要如何送進去?”阿呆不解道。

    “用箭射進去。”陳默沉聲道:“明日若是再攻城,我會到陣前去,你們二人保護好我娘和蔡嬸。”

    他的箭最遠也只能射二十步,想要把書信送進城中,就必須靠近城牆,向昨日那般躲在後陣混是不行的,根本就夠不到。

    “太平教的那些人也有弓箭,那麼多弓箭,如何讓對方找到你的?”大郎皺眉道。

    “多寫幾張,剩下的,看命吧。”陳默寫好一張,仔細的綁在木箭之上,食指已經流不出血來,陳默皺了皺眉,想要再割破一隻手指,卻被陳母攔住。

    “時間尚早,等到晚上再寫吧,娘給你準備些東西。”陳母伸手,攔住陳默,搖了搖頭,她是捨不得兒子這般傷害自己了。

    “找過了,沒有。”陳默搖了搖頭道。

    “聽娘的。”陳母將陳默手中的短刀收走,語氣卻十分堅定,不容置疑。

    陳默只得聽從。

    陳母讓三人出去找些柴火,夜裡禦寒用,待三人離開之後,方才扭頭看向蔡嬸道:“嫂嫂,此番卻是需要嫂嫂相助了。”

    ……

    傍晚,陳默回來的時候,看著母親給自己準備好的一缽血水,皺起了眉頭看向母親道:“娘親?你怎麼……”

    “放心,女人每個月都有那麼幾天是一直流血的,我兒放心用。”陳母微笑著安慰道,一旁的蔡嬸笑的有些勉強。

    “嗯。”陳默不太明白,但仔細看了看母親,並無傷口,這才放心下來,用手指蘸了血水繼續開始寫。

    內容倒也簡單,首先自報家門,緊跟著是訴說自己從賊實屬被迫而非資源,此番以血書送信而來,是希望與城內取得聯絡,看是否有方法可助朝廷快速破賊,如果城內收到此信並願意相信自己,可以在城牆醒目之處,立一座木樁,裹上枯草,他會將箭射在木樁之上。

    “他們未必會信。”陳母看著陳默寫好的書信,對於一個十歲孩子來說,能寫出這樣的書信其實已經不錯了,不過陳母更擔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總要試試才行,孩兒不想從賊,而且娘也說了,太平教如今雖然聲勢浩大,但卻不可長久,我等當儘快設法脫身才是,此番雖然雄縣,卻未必不是一個機會。”陳默認真道。

    “看默郎說話,不太像一個十歲稚童。”一旁的蔡嬸感歎道,如今的陳默無論說話做事,給人的感覺都比較穩,不像個孩子。

    陳默雖是個孩子,但在夢境訓練營中習練箭術,一待就是七年,雖說大多數時候都是在練箭,但那種無人交流的環境中,對心智的磨練同樣有著重要意義,再加上後來先後經歷了廝殺,一路上所見到的黑暗,陳默的心智在這種環境中不斷地發生改變。

    陳母只是笑著點點頭,只是笑容中有多少苦澀,又有幾人能夠體會?人的成熟並非一蹴而就,這其中需要多少磨練和坎坷,恐怕沒人比陳母更清楚,若有可能,世間又有多少父母願意孩子如此年幼便這般穩重?

    “娘,蔡嬸,下次再集結攻城,這戰場之上有時候身不由己,若是走散了,切記慌張,切記莫要摔倒,跌倒了,怕是爬不起來。”陳默將信綁在木箭上固定好,然後才一臉嚴肅的看向母親和蔡嬸,之前的攻城,潰敗之時,那自相踐踏的場面到現在還記憶猶新。

    “默兒放心,娘懂。”陳母努力保持著自己的微笑,不讓兒子擔心:“夜了,快些去睡吧。”

    “嗯。”

    陳默點點頭,外面的喧囂聲已經漸漸消失,夜幕降臨,漆黑的夜色中,除了睡覺之外,也沒有其他事情做,當下跟阿呆和大郎擠在一起,黑子趴在他們身邊沉沉的睡去,至於對系統那位神仙的跪拜,也只能在心中進行了……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2 00:32:13

第五十六章 箭書

    次日一早,太平教的人開始催促人們起身,陳默將黑子藏好,方才跟著眾人一起出來,心中有了計畫,所以今天的陳默格外的積極。

    不過跟之前那一場攻城不一樣,這一次,那位渠帥周方派出一部分太平教將士出來,將這些難民分開,也沒有細分,反正幾十上百人一支,由十名或是五名太平軍將士摻雜在其中,負責統領這些難民。

    身在其中的陳默是沒有發現什麼變化,不過站在曲陽城頭看去,便能發現今日的太平教軍隊跟之前有所不同,雖然陣列還是有些亂,但至少看上去有那麼幾分樣子了。

    “不想這太平教中還有懂些治軍之人!”臧洪看著太平軍的變化,並沒有太多驚訝的感覺。

    張超點了點頭道:“還做了長梯出來,今日之戰,怕是難以向前日那般容易。”

    這守城又非兩軍對壘,對方陣型排的好也沒用,真正威脅守軍的,是那一架長梯,雖然不是雲梯,能夠被輕易推出去,但總歸這幫太平教的人有了些蹬城的手段,如果真讓這些人沖到城下,還是有威脅的,這城中人馬不過數百,一但進入消耗戰階段,哪怕一個人能換對方十個,他們也換不起。

    “讓人以戈守住四方,看他們長梯搭上來,便以長戈將之推倒。”臧洪看了看對方的陣仗,也贊同張超的話,這麼多長梯,真讓他們搭在城牆上,那可就是一場苦戰了。

    “這裡只有三百餘縣衛,哪還有人?”張超無奈道。

    “此前已在城中命縣尉徵發民壯,讓他們上來協助。”臧洪皺眉道。

    “這些民壯還需在城中維護城中秩序,若是將他們派上來,有人在城中生亂該當如何?”張超有些有遇道。

    “那不正好,將城中剩餘殘黨盡數殲滅!”臧洪扶著女牆,朗笑道:“上次我等清查城中太平教徒,已然擒獲許多,便是有些許疏漏,也難成大事!”

    最終,張超還是擔心城中穩定,沒有將所有民壯都叫上來,只是調來一半,發了長戈專門負責將各處搭上城牆的梯子給頂下去。

    這東西不是雲梯,不但帶著倒鉤,底部還有專門固定的底座,很難推動,尋常的梯子只需用東西一頂就能推出去,這也是為何哪怕面對數萬太平教的人馬,臧洪和張超還能再敵樓上談笑風生的緣故,攻城器械的缺失,哪怕對方人再多,也沒辦法爬上來,就算現在有了梯子登城的點也是數得著的,很容易對付。

    更何況雖說剛才在誇對方懂治軍,但治軍跟打仗是兩回事,裝備上的差距更無須多言,大多數人都是難民一般的存在,根本不具備威脅性。

    太平軍今日顯然是動了真格,大量太平教精銳摻雜在人群中負責指揮,至少不會像之前那樣人家只是一波箭射過來,整個軍陣便都亂了,在這些太平教精銳的指揮下,一架架梯子被人抬著往城牆方向沖去,尚未到城牆,對方的箭簇已經落下來。

    “不要亂,後退者就地格殺!”一名太平教精銳揮手一刀便將想要後退的人斬殺,同時厲聲嘶吼道:“給我沖!”

    別看難民人多,但多數都是怯懦之輩,面對這些太平教精銳的兇殘,根本沒有反抗的想法,只能在他們的催促下繼續前行。

    陳默殺過人,骨子裡也多了股悍氣,並未被嚇住,不過這個時候如果掉頭跑,肯定是找死,太平教那些精銳他怕是一個都打不過,而且他也沒準備跑。

    短弓已經拎在手中,包裹了血書的木箭已經搭在弦上,只是此刻距離城牆少說還有近百步,這個距離,陳默可沒辦法把自己的木箭射到城牆上,只能儘量低著頭,跟著人群朝著城牆方向湧去。

    噗~

    城牆方向的進攻明顯強了許多,冰冷的箭簇帶著強大的關興從天而降,就在陳默身側的一名漢子毫無徵兆的被一枚箭簇貫穿了頭殼,僵立了片刻之後,直挺挺的倒下去。

    陳默的心臟狠狠地跳了跳,這從天而降的箭簇毫無規律可循,他便是有望運的本事,能夠看到誰的運氣旺,但普通人能有多強的氣運,通常都是對方箭出的那一刻,人身上的氣運才會出現變化,靠這個是很難避開的。

    這個時候,陳默也只能仗著體型相對瘦弱,儘量低下身子,讓周圍的人成為自己的天然屏障,不容易受到箭簇攻擊,剩下的,就看命了。

    不過他們這些被趕在最前線的人,顯然並非城頭守軍的照顧目標,真正遭受重點關照的,還是後方負責幫忙壓制城頭守軍的弓箭手,並不是很多,而且守軍居高臨下,弓箭射程更遠一些。

    陳默混在人群中,仔細打量著城頭的守軍,他沒見過真正的將軍是如何穿著的,但從對方的衣飾之上,與其他人不同的,想來身份不會太差,陳默很快便瞄到幾個,此時距離城牆已經差不多只剩下三十多步,前排的人馬已經開始將梯子搭在護城河外往上爬。

    心中默默地估算著距離,為了保證自己的血書能夠被曲陽高層看到,他準備給每個人附近都射一支。

    到了二十步左右的時候,陳默猛然開弓搭箭,一支木箭輕飄飄的飛出去,輕微的尖嘯聲在這喧囂的戰場上並未引起注意。

    城頭上,縣尉正在指揮戰鬥,卻見一枚木箭朝著自己奔來,在縣尉愕然的目光中,落在自己胸口的護心鏡上彈了出去。

    何物?

    縣尉愣愣的摸了摸自己的護心鏡。

    陳默有些遺憾,還是太遠了一些,再近些的話,應當可以射中其頭頂銀盔。

    換一個!

    陳默這次將目標放在一名文士身上,雖說是文士,不過身上也披著皮甲,陳默跟著人群往前幾步,再度出手射箭,這一次,他將箭簇設在對方皮甲的間隙之中,沒有被彈落。

    下一個!

    看到那文士好奇的將木箭拔出來,陳默有些興奮地捏了捏拳頭,繼續找尋其他目標……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2 00:32:23

第五十七章 怒火

    臧洪額頭滲出一絲冷汗,扭頭看了看同樣一臉冷汗的張超,就在剛才,他們先後被兩支木箭射中,但那木箭沒有太多力道,只是夾在了皮甲的縫隙裡,但饒是如此,也讓原本頗有些運籌帷幄,談笑風生感覺的臧洪和張超嚇了一跳。

    “子……子源!無恙否?”張超怔怔的看著手中的木箭,扭頭看向臧霸,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木箭?”臧洪的情緒比張超穩定的更快,搖了搖頭,隨即反而被手中的木箭所吸引,木箭上綁著的布條很髒,容易被忽略,不過此刻拿在手中會有明顯不和諧的感覺,畢竟木箭本身就不能極遠,再綁上個布條似乎除了減少木箭的威力之外,並沒有其他用處。

    而且看看張超手中的木箭上也有類似的東西,布條是專門綁上去的,這就有意思了。

    兩人很默契的後退了一些後,臧洪將布條解下來打開,看著布條上那字跡清晰的血書,忍不住扭頭看向張超。

    同樣是一份血書,張超皺眉將血書看完,有些不解的看向臧洪道:“這是何意?”

    有用的資訊基本沒有,多是敘說對方目前的狀況,至於太平教的情報,沒有透露出一絲半點兒來,為了把這個射進來,沖到戰場最前方,最重要的是,差點把他倆嚇死,目的何在?

    “求救啊!”臧洪看完血書,卻是得出不同的結論。

    對於曲陽來說,這份血書的確沒有任何意義和價值,但對於對方來說,或許就是一條活路了。

    “求救?”張超不解道。

    “只以此書中所述來看,對方應該是某族庶支。”臧洪看著布條想了想解釋道:“識字,這字寫的不錯,不是尋常白身,別說尋常白身,便是一些書吏,怕是也難寫出這份書來,但出身也不會太高,夏丘那邊似乎也無望族,雖然身在太平教中,卻是因對方毀了鄉莊,被迫被太平賊人裹挾而來,但又不甘受其驅策,是以想以此書與城中通信,當然,只是按照書中所寫推測,若是太平賊人施展間計的話,便另說了。”

    “張縣!”縣尉快步走過來,打斷兩人的談話。

    “縣尉何故至此?可是賊人強勢?”張超皺眉道?

    “那倒不是。”縣尉搖了搖頭,從懷中逃出幾支木箭道:“剛才下官麾下幾名衛吏送來了這個,被人用木箭射上來,未曾傷到人,不過對方的箭術卻是頗為精准。”

    “有勞了。”臧洪接過木箭,將上面的血書取下來看了看,微笑著對縣尉笑道:“繼續守城吧。”

    “喏!”縣尉躬身領命,轉身離去。

    張超搖頭道:“看這些賊人架勢,怕是也想不出如此高深計策,你意如何?”

    “按他說的,立幾處木樁。”臧洪仔細看著那血書笑道。

    “我看這字……”張超看著那血書,搖頭道:“不知對方多大年紀,這字倒是工整,卻如同十歲孩童一般,你要救他?”

    “能救自是要救的。”臧洪點了點頭,隨即卻是拿起一支木箭道:“不過我怕下一次這木箭多了幾分力氣,也是自救啊!”

    剛剛木箭射在身上的那一刻,臧洪感覺自己整個心臟都快跳出來了,這樣刺激的經歷,他可不想再試幾次,萬一力道沒有拿捏好,直接給自己來個穿心而過,那可真是說理的地方都沒有。

    “字寫的不好,這箭術倒是不錯。”張超認同的點點頭,剛才那經歷,實在讓人膽寒吶。

    ……

    時間在一點點推移,曲陽的戰爭並不會隨著陳默的箭書而停止,一架架木梯被搭在城牆上,然後很快被人用長戈推回來,就像串在麥稈上的蚱蜢一般跌下來,三丈高的城牆並不高,但從這種高度跌落下來,能再爬起來的也不多。

    陳默射完了箭書,在人群中鑽來鑽去,仗著身形小,四處躲藏,看著是往前沖,但沖了幾次,陳默退到了後陣,這場戰爭別的沒有教會他,但如何在戰場上利用自己身形優勢活下來,卻被陳默摸到了竅門,愣是繞著城牆跑了一圈沒跑到城牆下面,直到日頭西斜,後方響起了鑼聲,宣告著這次攻城結束,數萬人在丟下幾千具屍體之後紛紛退了回去。

    雖然沒有什麼像樣的戰績,但今天至少摸到了城牆,還有幾個人爬到了城牆上面,只是沒有回來。

    “娘,你受傷了!?”回到臨時搭建的帳篷裡,正看到蔡嬸煮開了水,用熱水將布條洗乾淨後為母親包紮,陳默面色一變,連忙上前問道。

    “被那太平教的人抽了一鞭!”大郎在一旁切齒道。

    陳默面色頓時沉下來:“可知道是哪個?”

    “默兒,不可衝動!”陳母伸手拉了陳默一把,她可是知道自己這兒子看著乖巧,真的下起狠心來,殺人絕對不會手軟。

    “娘親放心,我有分寸,只是知道是誰,以後若有機會定要報此一鞭之仇!”陳默點點頭道。

    別跟他扯什麼軍規,他不懂,參軍也非自願,在這個時候,他娘就是逆鱗,誰動誰死!

    “就是分到我們這邊的那個太平軍的首領,也不知道叫什麼。”大郎道。

    “是他?”陳默有些印象,今天太平軍把人分散到各部來,他們這邊的正是個鐵塔般的漢子。

    “不說這個,默兒,今日書信可曾送到城上?”陳母將這個話題岔開道。

    “送上去了,不過他們有無看到不好說,明日看看他們是否立了木樁便知。”陳默有些心疼的看著母親胳膊上的鞭痕,心中暗暗發狠,明日若是有機會,定要放暗箭將那太平教的人給射殺了。

    “若是立了木樁,我兒準備如何?”陳母笑問道。

    “那便跟他們約定個地點,讓他們將回信送下來,我需要知道現在如何做能儘快平滅這些太平教的人!”陳默思索著,自己送信好送,但對方回信該怎麼回?總不能自己也背個木樁跑到戰場上讓人射吧?

    “我兒的方法不錯,這太平教管理鬆散,若要回信卻也不難,你可與他們約定好時間,子夜之時前去等候,讓他們以火矢將回書射出即可。”陳母笑道。

    陳默聞言雙目一亮,當即對著大郎和阿呆道:“幫我做木箭,我去寫信!”

    “好!”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2 00:32:34

第五十八章 鬧事

    寫什麼好呢?

    今晚的月色不錯,沒有燭火,但坐在帳篷外面,皎潔的月色下,還是能夠依稀辨物的,陳默盤腿坐著,身前鋪開的布帛在夜風中不斷顫動。

    雖說已經決定要暗中跟城中通氣,幫助他們擊敗這些太平賊人,但怎麼幫?自己能做什麼?陳默現在是一頭霧水,也只能如同母親所說的那樣,先約定個地點,自己約定時間在城外等著,但除此之外,他覺得自己該做些什麼。

    做不了啊。

    陳默有些頭疼,自己有著不錯的箭術,十步之內能傷人性命,只是這本事在這戰場上拿不出手,就算去刺殺那周方,恐怕也很難接近對方十步,就算僥倖成功了,自己要怎麼逃?他想要跟城內通氣,幫忙擊敗太平賊,有些功利的目的,他想借著這個機會獲得更多的機會,讓自己能夠步入仕途什麼的,更多的是想讓自己和母親平安,可沒想過把命都搭進去。

    可以冒險,但不能送命,這是陳默的底線。

    “還沒睡?”大郎從帳篷裡出來,坐在陳默身邊,看著只寫了幾行字的布帛問道。

    “嗯,睡不著。”陳默點點頭,第一次做這種‘大事’,情緒比較亢奮,再加上該寫什麼也沒個章程,大半時間就是坐在這裡發呆。

    “二狗……”大郎看著陳默,猶豫了片刻後道:“你能不能教我本事?”

    “本事?”陳默怔了怔:“我箭術不錯,你要跟我學箭嗎?”

    到目前為止,陳默的技能雖然已經攢了不少,但在陳默看來,貌似也只有箭術拿得出手。

    “什麼都好,以後就我一個人了。”大郎歎了口氣道:“我也不知道該幹什麼?如今想來,當年你那麼小就撐起一個家,才是真有本事,我想跟著你學。”

    以前家裡父母都在,沒感覺到什麼,但從父母雙亡,失去庇佑開始,大郎漸漸懂了很多,雖然陳默比他小兩歲,但從家園被毀開始,這一路來,鄉民們大都茫然無措,渾渾噩噩的被那太平教的人當狗一樣驅趕,唯獨陳默卻能在這種環境中活得很好,不但自己沒有餓死,還能保護他娘還有他家的狗。

    人就算了,在這種環境中,能把狗保住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當初大郎可是親眼看到陳默為了黑子殺人的,讓大郎說陳默有多厲害,大郎不會表達,但一直到現在為止,陳默做的一件件事情卻挺讓人佩服的。

    “殺人敢嗎?”陳默突然問道,這世道,像他們這樣的人,想活著,活的比別人更好,你得狠,這個道理陳默以前就知道,經過這一路,陳默體會更深。

    “敢,欺辱我娘的那個,後來被我弄死了,沒人知道。”大郎沉默片刻後,點頭道。

    “那就行,這世道,沒什麼都不能沒膽子。”陳默點頭道:“以後沒事就跟著我練吧,將來怎樣,我也不知道。”

    太平教反叛,對他們來說,自然是禍事,但也未必不是機會,就看明天那木樁是否會立起來了。

    陳默歎了口氣,最終還是將母親教的那些寫出來,他現在實在想不出多餘的辦法,如果沒有立的話,他會像白天那樣將木箭射到人身上去,今天在大郎和阿呆的幫助下,又幫他製作了二十多支木箭,希望明天別浪費吧。

    寫好了箭書,然後又仔細的捆在木箭之上,整理好箭囊之後,陳默方才和大郎一起回到帳中歇息。

    雖然已經入春,但夜裡的寒氣還是很重,幾個人不自覺的擠在一塊,黑子窩在陳母的身邊,聽到陳默進來,耳朵動了動,又搖了搖尾巴,黑暗中,陳默自然沒有看見,倒頭跟大郎和阿呆擠在一起,不一會兒便沉沉的睡去。

    ……

    “我不去,你們打死我吧,反正早晚是死!”

    一大清早,太平教的人集結人馬並沒有如昨天一般順利,戰場顯然不是普通人能夠適應的環境,畢竟對於這裡的大多數人來說,戰場就是死地,昨天雖然偶爾能夠沖上城頭,但實際上卻並無太多實際建樹,而代價卻是數千具屍體倒在城下,到現在還沒人清理。

    陳默剛剛從帳篷裡出來準備集結,便看到他們這一片已經聚集了不少人,一名老漢坐在地上,任那幾名分管這一片的太平教精銳如何喝罵,就是不起來。

    “這些太平教的人真有意思,那老漢有五六十了吧?能有多大用處,不願意走就不走唄。”大郎和阿呆跟在陳默身邊看熱鬧,阿呆有些看不下去。

    “他若不走,你以為有多少人願意走?”陳默搖了搖頭,磕磕碰碰了一路,對於人心,也有些自己的體會了,不是一個人有多重要,而是怕這些人有樣學樣,這根陳默當時為了保護黑子不被人搶走燉了直接出手殺人是一個道理。

    “是啊,若是那老漢不走,我肯定也這般耍賴不去,昨天死了那麼多人,誰願意去?”大郎贊同的點了點頭。

    “默哥,你在找什麼?”阿呆見陳默左右四顧,好奇的問道。

    陳默在地上找到一節尺許長的木棍,一邊用刀削,一邊看向大郎道:“昨天打我娘的是哪個?”

    “那個罵的最凶的。”大郎給陳默指了指,隨即看向陳默道:“二狗,你要動手?”

    “這可是好機會。”陳默看了看周圍,沒人注意他們,低聲道:“一會兒我摸上去,給他一下,你們看到前面亂起來,就混在人群中大喊,太平教殺人了,記住,周圍都亂起來以後,立刻脫身,到帳篷匯合。”

    “我幫你!”大郎眼中閃過凶光。

    “不用,人多礙事,你們幫我把場面弄亂,我好脫身!”陳默將削好的木刺拿在手中,將尖刀裹好藏在懷中,看了看四周,反手拎著木刺,便往人群中鑽進去。

    “大郎哥……”阿呆看向大郎,一時間有些懵,這就要動手了?一點兒前兆都沒有。

    “一會兒聽到我這邊叫喊,你跟著叫便是!”大郎說完便有些興奮的往人群裡鑽過去,只留下阿呆一個,有些緊張的看著遠處……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2 00:32:45

第五十九章 生亂

    “老東西,想死是吧?”已經被踹倒的簡陋草棚外,太平教的頭目終於失去了耐性,看著軟硬不吃只是賴在地上不走的老漢,臉上沒了怒氣,反倒笑起來,只是笑的有些猙獰,拎著刀緩緩逼近。

    老漢卻是不懼,脖子一梗道:“殺便殺吧,也好過跟你等這些逆賊做這等叛國之事!”

    “老賊找死!”頭目眼中凶光一閃,手中環首刀狠狠劈落下來。

    皓首飛起,鮮血不斷從腔子裡往外湧,周圍的人頓時有些騷動,陳默在人群中,看著圍了一圈的人,卻沒人靠近,猛地雙手用力一推,他這些時日吃食未曾短缺,加上每日站樁,以及通過系統神仙教他的方法錘煉,力氣長了不少,眾人猝不及防之下,被他推倒幾個,不過卻並未真的亂起來。

    咬了咬牙,陳默側身,猛地往人群裡撞去,原本被他推得晃動的漢子直接撲倒在地上,前方的人群不知道後方發生了何事,突然遭到推擠,又亂了些。

    沒有像自己想像中亂成一片,這讓陳默微微皺眉,跟想像中的不太一樣。

    “你這孩子,亂推甚?”一名漢子有些惱怒的扭頭看來,見是陳默模樣,喝罵道。

    現實跟想像中不太一樣,自己似乎高估了自己的力氣,陳默沒法,只能往人群裡擠。

    不過雖然沒有如同陳默預想中那樣,將整個人群往前擁,但那頭目卻是朝著人群走來,厲聲喝道:“看什麼看?都隨我出營,今日我部定要攻上城牆,再有怯戰者,今日落在爾等身上的,便不是鞭子了!”

    他剛斬了老漢,身上濺了鮮血,此刻這般厲喝,自有一股兇氣四溢,眾人心下畏懼,分分躲避,那頭目卻似乎更倡狂了幾分,就往人群裡闖,走的稍慢,便會被他踹上一腳,體弱一些的一個不穩倒在地上,讓人群更亂。

    陳默提著木刺,正苦思辦法,突然感覺眼前光線充足了一些,卻是那漢子排開眾人,正路過他不遠處,人群中生生被擠開一條道,卻並不寬。

    陳默見狀,臉上卻是露出喜色,一群人他推不動,但只是身前幾人的話,還是能試試的,當下側身,在那頭目路過的時候,肩膀用力往前一頂,幾個漢子猝不及防之下,身體前傾,擁在那頭目身上。

    “嗯?”

    頭目正覺自己威風八面時,突然有人撲到自己身上,眼目一睜,就要發威時,突然覺得腰背一痛,不由痛叫一聲,雙目瞪的老圓,伸手向後腰摸去,只覺後腰上多了什麼,入手濡濕溫熱,收手看時,卻是滿手鮮血。

    卻是陳默趁著人群往前擁時,已經仗著身形矮小,幾步搶上,在那頭目發怒之際,手中的木刺對著對方的腰眼狠狠地紮進去。

    沒有去管結果如何,一擊得手之後,陳默便立刻轉身往人群外擠去。

    “誰推我!?”一群人眼見撞到了頭目,面色惶恐,扭頭對著身後便是一陣喝罵,並迅速讓開,免得被那頭目打罵,有些忐忑的看著頭目。

    頭目僵立在原地,伸手捂著後腰,一截木頭上,不斷有鮮血順著往下流,只是這片刻間,已經在地上聚集了一灘,分外醒目。

    “別拔!”頭目面色有些發白,顫顫巍巍的看著周圍眾人,幾名他手下的太平教將士上前想要幫他把木刺拔出來,卻被他喝止,這要是拔出來,他恐怕立刻便沒命:“快去叫人!找醫匠過來!將這些賤民都給我殺了!”

    “喏!”一名太平教將士答應一聲,轉身便走。

    其他人則揮刀砍向四周的人群。

    命數已盡!

    人群中,陳默並未走遠,換了個方向,擦乾了手上的血漬,仔細的打量了一下那頭目,確定對方命數已經消失之後,方才轉身離開。

    “太平教殺人啦!!”

    眼看著頃刻間便有數人被那太平教的人砍倒,四周圍的人群徹底亂了,遠處的大郎和阿呆見這邊亂起來,連忙在人群中大吼起來,跟著便不需要他們再發力,這邊因為太平教的人亂砍,也有人大吼起來,緊跟著場面徹底亂了。

    有人在恐懼的往外跑,有人停在原地想要看熱鬧,還有人親人無緣無故被太平教的人斬殺,怒吼著上前跟太平教的人拼命,這一小片軍營徹底亂了。

    陳默趁亂脫離了人群,快步跑回帳篷裡,大郎和阿呆在見場面徹底亂開之後,也早已按照陳默的吩咐立刻脫身,見到陳默回來,連忙迎上來:“如何了?”

    “死定了!我們換個地方,出了這種事,一會兒太平教的人肯定不會甘休。”陳默一邊說,一邊背上了自己的弓箭,扶起了母親,抱起了黑子便往外走。

    “二狗哥,這裡怎麼辦?”阿呆有些不捨得看著他們的帳篷,這帳篷他們可廢了不少功夫,住的頗為習慣。

    “蓋新的,你還真準備一直住在此處啊?”大郎看了阿呆一眼道。

    “快走吧!”陳默背著行囊,看著不遠處越來越弱的廝殺聲,皺了皺眉道。

    總共也不過六個人,在上百人中想要殺人,引起了反抗,他不覺得這些人還能活下來,不過真正麻煩的還是接下來的事情,那個叫周方的渠帥……

    想到前日周方毫不猶豫的下令殺人,雖然這次是上百人的暴動,但若周方鐵了心鎮壓的話,不跑恐怕會有性命之憂。

    雖然陳默仔細檢查過眾人的命數和氣運,並未有變化,但陳默還是擔心,必須挪地方。

    “哦~”

    三人護著陳母和蔡嬸開始趁著這邊混亂往戰場的方向走去,其他地方的營地已經空了,這個時候過去說不定會被留守的太平教人馬給砍了,去戰場上反而更安全,而且也可以看看自己昨日的箭書是否被那城中之人收到。

    結果,比陳默想像中的還要好,當他們來到戰場上時,正看到那城牆上每隔十步都有個醒目的木樁樹立。

    “成了!”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2 00:32:59

第六十章 人心

    或許是因為那太平教頭目被殺的事情,動搖了軍心,今日的攻勢並不是很猛烈,當然,前日的攻城對於守軍來說或許也算不上猛烈。

    陳默順利的將幾支木箭射到了木樁之上,都沒來得及改換場地,那邊周方已經響鑼收兵。

    地上大片的死屍,鮮血將泥土都染成了褐色,空氣中彌漫著難聞的奇襲。

    看著那一片死屍,陳默心底突然生出一股難言的愧疚,或許,若自己不殺那頭目,或者選擇另一種方式,比如在戰場上下黑手,或許這些人都是不用死的吧?

    周方打仗未必有多大本事,但對於鎮壓手底下的叛亂,卻是頗有手段。

    四周的氣氛有些沉默,包括打仗回來的百姓,都沒有任何劫後餘生的喜悅,有的只是麻木和絕望,看著那一地的屍體,似乎除了攻破眼前的城池之外,他們已經沒了活路,周方的狠辣讓人心寒的同時,也成功獲得了所有人的畏懼。

    “最近小心一些,莫要再生事。”楊茂帶著一疊麵餅過來交給陳默,他不知道這件事跟陳默有沒有關係,但作為同鄉,在得知這邊出事的時候,楊茂真的為陳默捏了一把冷汗:“周……渠帥不會有太多憐憫。”

    “楊叔,你們這些精銳之中,有不少人的同鄉在這裡吧?”陳默接過了麵餅,沉默良久之後,方才看向楊茂:“你們那渠帥就不曾顧慮你們?”

    “自然是有的,不過沒有的人更多,像這樣不時還能帶些東西來接濟,有人同鄉遭了難,但還有更多人沒有,不想落到自己身上,自然也就會阻止。”楊茂歎了口氣道。

    “那他們有沒有想過等輪到他們自己頭上了,那些人也不會幫他們!”陳默看著楊茂道,其實這跟鄉里之間相互幫助一樣,今天我家遭難了,大夥來幫,明天另一家遭了難,大夥也不會袖手旁觀,正是因為這樣,外來人才不敢輕辱。

    “這裡跟鄉里不一樣。”楊茂搖了搖頭:“外面的世界,比鄉里複雜,這些日子,你應該也懂了。”

    陳默張了張嘴,他其實想拉楊茂入夥,畢竟他們幾個孤兒寡母,也很難做成大事,但這種事一旦洩露,後果不堪設想,而且楊茂和李九在周方身邊衣食無憂,頗受重用,陳默不敢冒險,所以他最終選擇了沉默。

    楊茂只當他心氣不順,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這世上的事大抵都是這般,渠帥在立威,要讓大家聽話,所以這些天殺得狠,便是沒有今日之事,為了樹立威信,他也會狠殺一批人,鄉里的人,很多現在都找不到了,就算偶爾有見到的,也在罵我們,你不一樣,叔不希望你出事,等攻破了曲陽,我便能將你們安頓好,不再受苦。”

    “如果有一天,太平教敗了,我們這些受過太平教恩惠的人,是否就成了逆賊?”陳默反問道,他不認為太平教能贏,雖然眼下看著聲勢浩大,但大多數人都是跟他們一樣被太平教的人強行裹挾來的。

    “沒想過!”楊茂沉默了片刻後,搖了搖頭,看著遠處道:“你讀過書,想得遠,但叔現在能活著已是不易,何談將來?或許會贏,也許會輸,能過了今天再說吧。”

    聲音中,透著一股濃濃的疲憊和苦澀,加入太平教,非他本意,但以走到這一步了,他又能如何?鄉親們的不理解和謾駡,對未來的迷茫,楊茂顯然並不好過。

    陳默點點頭,以前他也是這般想的,甚至如果他和楊叔一樣有一身本事,為了母親能過得好些,也會如楊叔這般選擇,只可惜,太平教不可能把他一個十歲的稚童當回事,他只能帶著母親掙扎求存,也因此,他有更多的選擇。

    “好好活著,等打完了這場仗,叔定幫你安置下來。”楊叔站起身來,對著陳默咧嘴一笑道。

    “嗯,楊叔保重,你也活著。”陳默站起身來,對著楊叔肅容一禮道。

    “要是你王叔還在就好了,他本事大,或許能帶著我們活的更好。”楊叔已經轉身離開,一邊走一邊喃喃道。

    王叔……

    陳默看著楊叔的背影,心中也有些悸動,如果王叔在的話,自己也能多個依靠,至少不用像現在這樣,一個人擔著五個人的生計。

    可惜,也不知道王叔現在人在何處?

    “默哥,哪來的麵餅?”回到新搭好的簡陋帳篷裡,阿呆接過陳默手中提來的麵餅,粗粗數了數,有好幾十張,一臉驚喜的道。

    “楊叔剛剛來過。”陳默坐下來,一邊削著木箭,一邊答道。

    “哼!”大郎聞言冷哼一聲道:“那個叛徒,你去見他作甚?”

    當初他父母糟害,他去求過楊茂,但人已經死了,楊茂也不好再伸手報仇。

    “如果沒他,我們鄉里現在還有幾個人活著都不知道,好幾次我殺了人,都是楊叔和李叔幫忙擺平的。”陳默抽出一張麵餅咬了一口,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多說,對著母親道:“箭書已經送上了城,今夜我準備到城外去守著,不知何時回來,娘親不必等我。”

    “切記小心,莫要與人起了爭執。”陳母點點頭道。

    “娘親放心,我一般不會主動惹事的。”陳默起身笑道。

    “我跟你同去。”大郎站起來道。

    “一人去便行了,你們留下來看家。”陳默看了看蠢蠢欲動的阿呆,皺眉道。

    “哦……”阿呆和大郎聞言只得點頭,又塞給陳默一張麵餅道:“拿到東西便回來。”

    “嗯。”陳默也沒客氣,他現在食量越來越大,一天三五個麵餅根本吃不飽,都是喝水挺過來的。

    除了帳篷,便是一片漆黑,並不是每個夜晚月光都那麼亮,人一到晚上便基本無法視物,除非有明火,否則三步之外便什麼都看不到了。

    遠處的城牆上哪怕是夜裡也有火把在燃燒,讓陳默不至於迷失了方向,一路摸索著朝著約定好的地方而去,距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半個時辰,為了避免被人發現,他特地將時間選在子夜,這個時間,大多數人都睡了……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2 00:33:10

第六十一章 會面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惡臭。

    戰場上的屍體沒人清理,雖說天氣寒冷,屍體不易腐壞,但時間久了,還是會臭,再加上已經滲進土裡的血水,只是靠近,白天人多還不覺得什麼,但到了晚上,彷彿進入了鬼域一般。

    從身上扯下一條布捂住口鼻,陳默就在城門口附近的地方坐著,靜靜等待結果。

    曲陽城中。

    “子源,你真的要去見他?若是有詐……”張超看著臧洪,皺眉道,他覺得有些不妥。

    “不是我見他,而是他來見我。”臧洪將寫好的信交給張超過目,笑道:“能在這等時候想出這個法子,也是難得,雖然字跡稚嫩,但這份膽魄卻是不錯,若真能助我等破敵,為他謀一職位有何不可。”

    “讓他上來?”看著臧洪的回信,張超點了點頭,在這裡見面,對方便是有什麼詭計也不怕,當下點頭道:“我這便著人去安排。”

    “走吧,時辰也差不多了。”臧洪點點頭,與張超一同出了衙署,徑往南門而去。

    ……

    黑夜有股神秘的力量,無論心中多麼煩躁,當夜深人靜,獨自一人看著天空的時候,心情便能平靜下來,當習慣了周圍那難聞的氣味之後,陳默開始回想這些天發生的事情。

    從家園被毀到現在說起來,也只是三個多月的時間,但好像已經過了很久,這段時間,原本熟悉的人變得陌生,自己似乎也變了,他開始變的冷漠,為了生存,不擇手段,自己的人生才剛剛開始,會不會一直這樣下去?有時候,陳默自己感覺也挺恐懼的。

    “咻~”

    就在陳默思索著自己人生之際,遠處的城牆上,一縷火光閃過,一枚火箭射在距離他不遠的地方,鋒矢沒入泥土,火光也迅速消失。

    陳默連忙起身,飛快的朝著火光消失的方向躥過去。

    視線已經適應了黑暗,依稀能夠看到一些景物,很快便找到那倒插在地上的箭簇,一塊白色的縑素被綁在箭尾,哪怕是在黑暗中,依舊十分醒目。

    陳默將縑素從箭尾剝下來,入手絲滑,這東西,陳默以前問過價錢,一匹要六百多錢,平日裡是看都不敢看的,如今被拿來寫東西,陳默心中多少有些複雜。

    打開縑素,上面的字並不多,陳默的眉頭微微皺起,上面說邀他到城門下方,乘坐吊籃上城詳談。

    片刻的猶豫後,陳默深吸了一口氣,起身朝著城門的方向走過去,也虧得太平教不是正規的軍隊,也沒什麼人巡夜,否則想要這般輕易地出去可不易。

    城門下已經放好了吊籃,用繩索的一端繫著,陳默沒有再猶豫,直接走上去,拉了拉繩索,城上便有人開始收吊籃。

    人在空中,就算沒風,吊籃都來回晃悠,陳默雙手死死抓著繩索,雖然看不見地面,但這種生死不在自己手中掌握的感覺,絕不是什麼美好體驗。

    不長的時間,城牆上的火把照耀下,女牆已經觸手可及,陳默連忙伸出一隻手趴在城牆上,女牆內有人伸出一隻手,陳默也沒多想,直接抓住對方的手,一隻腳往城牆上一蹬,順利的爬上去。

    “呼~”

    腳踏實地的感覺,讓陳默狠狠地吐出一口氣,同時對著身前高大魁梧的身影躬身一禮道:“多謝相助。”

    “是你助我而非我助你!”臧洪和張超看著陳默的樣子有些驚訝,誰能想到在戰場上貌似跟他們通氣的,竟是個十多歲的少年。

    陳默抬頭,看著眼前魁梧的男子道:“在下夏丘陳默,不知……縣令可在?”

    “我便是。”張超在看到陳默的瞬間,心中的擔憂和疑慮已經沒了,沉默的年紀和樣貌還是很具有親和力的。

    “拜見縣令!”陳默連忙躬拜。

    “不必多禮。”張超擺了擺手道:“先吃些東西吧。”

    “不了,我娘還在賊營之中,不知縣令招我上來,可是有何破敵之策?”陳默搖了搖頭,他怕自己出來的久了,母親擔心。

    “不急。”臧洪擺了擺手,有些好奇的看著陳默道:“少年郎,可否與我說說你的經歷?你是如何至此的?”

    陳默猶豫了一下,畢竟這個說來話長,很費時間。

    “此事關乎我等是否能信你,畢竟你從賊營而來。”張超看著陳默道。

    “好。”陳默只得點頭,當下將自己如何與太平教結怨,到里正被殺,家鄉被毀,再到一路在太平教的糧食引誘下被引誘至此,當然,其間殺人護食、奪食的事情,陳默沒提,不過就算沒說這些,一個十歲稚童從夏丘至此輾轉三百多里,不但要吃食,還要護著自己的母親,這份經歷便足以令人動容。

    “箭書傳訊,是何人教你?”臧洪好奇道。

    “是我想的。”陳默看了看臧洪,記得那天自己確實射到這人身上,當下連忙躬身道:“當日也無其他辦法,若有冒犯之處,還望見諒。”

    “便是你身上這木弓?”臧洪目光落在陳默肩上的短弓上,微笑道。

    “嗯。”陳默想了想道:“那箭書有些事我娘教的,本是想出些妙計再送進來的,只是……”

    說到最後,陳默有些尷尬。

    臧洪有些忍俊不禁,數萬人聚在城外,他們都沒什麼辦法,若讓一個十歲稚童給想出破敵之策來,那他二人臉面往哪擱?

    “太平教勢大,你為何還願冒險做此事?”張超對陳默觀感不錯,微笑著問道。

    “若非他們毀我家園,我如何會來這邊?這一路上多數人都是這般被他們驅趕至此,雖然勢大,但人心背離,必不能長久!”陳默認真道:“況且我陳氏一脈雖然落魄,卻也是忠臣之後,怎能做這等叛逆之事?”

    “這些是你自己想的?”張超有些驚訝道。

    “多半是我娘說的,她說太平教難以久持,我等當早思出路。”陳默也沒隱瞞。

    臧洪和張超聞言不禁點點頭,這點上來看,陳默家世雖已落魄,但教養卻是不錯,臧洪想了想道:“要破賊軍卻也不難,若能燒毀賊人糧食,賊人沒了糧草,這些百姓自然四散。”

    “這位先生!”陳默聞言一驚,躬身道:“如此一來,怕是多數要餓死!”

    張超搖了搖頭道:“眼下也無更好辦法,你若是能做成此事,我可向你保證,破賊之後,可向太守請命放糧,儘量救濟些人。”

    全救,那不現實,也不可能,曲陽的糧倉搬空也不夠這些人吃多久。

    陳默猶豫片刻後點頭道:“還有一事。”

    “講。”臧洪看著陳默笑道。

    “我娘還有一位嬸嬸,兩位兄弟,可否將他們先用此法接入城中?”陳默問道。

    “可。”臧洪與張超對視一眼,張超點頭道:“明日還是此時,你可將他們帶到此處接上來,我等會好生照料。”

    “多謝!”陳默聞言大喜,其他人他管不了,但母親能進城,也就少了許多牽掛,當下向兩人告辭,坐著吊籃重新下去。

    “此子頗有大將之風,若能細心雕琢,他日必成大器!”臧洪待陳默下去之後,手扶女牆,看著一片漆黑的城下,微笑道。

    “那也需能活著回來。”張超贊同的點點頭,畢竟十歲的孩子,能做到這一步,其實已經很不容易了,只是可惜……這該死的世道啊!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2 00:33:20

第六十二章 絕糧策

    來的時候因為城牆方向有火光指路,雖然磕磕絆絆,但還是能找到地方,但如今回去,黑燈瞎火一片漆黑的環境中,陳默雖然記性不錯,但要在一片漆黑中找到自家帳篷也很難,陳默一路摸索著走了半天,索性放棄了,找了一個十幾個人湊在一起的地方擠了進去取暖,雖然已是初春,但夜晚還是很冷的,他不可能在外面待一晚上。

    多了一個人,對於這些人來說也也只是不滿的動了動身子,一夜就這般過去。

    到了次日天明時,陳默認清了環境,很快找回去。

    “娘,你昨夜未睡?”陳默看著滿臉疲憊的母親,有些心疼道。

    “我兒一夜未歸,娘如何放心的下?”陳母歎了口氣道。

    外面集合的鑼聲響起,陳默接過大郎遞來的木箭一根根放入箭囊之中,一邊內疚道:“昨夜回來之後天太黑,找不著路,與人擠了一宿,累得娘親擔憂,兒之過。”

    “不妨事,昨夜可曾收到回信?”陳母搖了搖頭,對她來說,兒子能夠平安回來就夠了。

    “嗯,我已與他們約定,今夜送你們入城?”陳默點點頭,雖然暫時還沒有脫離險境,但至少,母親的安危不必擔心了,這一顆心,也放下了一半。

    “如此甚好!”蔡嬸聞言舒了口氣,這些日子來擔驚受怕,饑一頓飽一頓的日子實在不好過,若能進城,能有個落腳之處,就算比以前差些也總比現在好。

    陳母看著陳默,娥眉微蹙道:“就這般簡單?”

    就算那縣令不懷疑他們是否是細作,這等時候,也不該如此輕率答應這種事吧?

    “嗯。”陳默點了點頭,看著帳外道:“娘,他們又來催了,我們走吧,大家把東西都帶上。”

    帳外的鑼聲越發響亮,若是拖著不出去,那些太平教的人可不會有什麼仁慈的念頭,打一頓都是輕的,當下眾人出了帳篷,順著人群開始集結。

    昨日死了個小頭目,新來的頭目顯然有些擔心如同昨夜一般被害,刻意拉開了和眾人之間的距離,只是不斷催促大家往前,但也只是喝罵。

    這般狀態下,哪怕陳默並不懂什麼兵法,也看得出來今日怕是很難有什麼建樹,戰場並不激烈,攻城的百姓數次尚未碰到城牆便被守軍的箭陣逼退。

    周方面色陰沉的看著那可笑的戰陣,扭頭看向四周森然道:“誰能告訴我,這是在做何?是想將守軍累死不成?”

    一群太平教將領面面相覷,其中一人皺眉道:“昨日有人在混亂中被殺了,我軍與這些信眾之間漸成水火之勢,軍中將士也怕逼得太緊被人暗中下手。”

    昨天死了一個頭目,其實只是一件小事,真正要命的,恐怕還是雙方的關係,從一開始,他們裹挾百姓攻城,太平教軍隊和這些所謂信眾之間便缺乏信任,之前有人聚眾鬧事,被周方以雷霆手段鎮壓下去,但也只是治標而非治本。

    這次數萬人跑來攻城,太平教真正的核心戰力其實只有不到千人,再加上從各地拉攏來的那些獵戶組成的軍隊,如果這一戰能夠順利攻破曲陽的話,至少可以利用曲陽的物資將那些獵戶徹底拉攏過來。

    但曲陽沒有像其他縣城一般望風而逃,反而組織起激烈的抵抗,這般一來,本就是強迫百姓加入的情況下,內部的矛盾會隨著時間的推移不斷激化。

    當然,這些深層次的東西,這幫人包括周方在內都未必看得懂,現在曲陽這邊的太平教如同坐在一處隨時會爆發的火山口一般,真的讓這數萬人徹底爆發出來,而那些由各地獵戶、遊俠組織起來的隊伍尚未歸心的情況下,最終被吞滅的肯定是他們。

    一名太平教將領看向周方皺眉道:“渠帥,若再不想些計策,恐怕這些百姓會逐漸鎮壓不住。”

    這一點從今天的戰場上就能看出來,那些被裹挾而來的百姓不願意出力,而太平教的人馬也擔心在戰場上遭了黑手,不敢過分相逼。

    “呵~”沉默良久之後,周方擺了擺手道:“收兵,既然他們不想過好日子,那便不用過了,傳我軍令,攻下曲陽之前,糧食供應減半,我教糧食,可不是拿來養閒人的!”

    猶豫了一下,周方又道:“當然,跟他們說的時候莫要這般說,就說糧盡了,再不破城,我們只能一起餓死在這裡。”

    “喏!”幾名太平教將領覺得這也是個法子,當下點頭動身前去傳令,下令鳴鑼收兵,這般死氣沉沉的戰場,再打下去也沒什麼意義。

    四周的百姓聽到鑼聲,烏央烏央的往回湧,征戰的時候死氣沉沉,如今撤軍的時候倒是精神抖擻。

    “娘親,我們不回去!”陳默從蔡嬸懷裡接過黑子,拉著母親道:“離城牆近一些,今夜也好脫身。”

    此前他已經準備安排母親他們入城,所以能帶的家當連同黑子一起都帶著,那樣子,不像是打仗,反倒是像逃難的。

    眾人依言停下,就近找了棵大樹避風,遠處傳來了爭吵聲,大郎前去打探,不一會兒急匆匆的回來,對著眾人道:“沒吃的了,那些太平教的人說了,曲陽攻下來之前,吃的會越來越少,想要吃的,明天殺進曲陽城去,城裡的東西任我們拿。”

    陳默聞言皺起了眉頭,站起身來朝著遠處看去,喧囂聲還在繼續,而且越來越大,扭頭看向大郎道:“他們沒動手?”

    依照以往的經驗,這麼多人鬧事,太平教的人恐怕早就不耐煩地動手了。

    “未曾。”大郎搖了搖頭道:“不知怎的,今日那幫太平教的人脾氣極好,不斷地跟大家解釋軍中已無餘糧,本是想攻破城後用城中糧食來養活大家,現在城沒攻下,糧食卻耗了大半,他們也沒法子。”

    “怕是還有,他們這般做,是在逼大家拼命攻城!”陳母歎了口氣道。

    “我等又不傻,如何會任他差遣?”大郎不屑道。

    陳默沒有說話,只是一個人坐在樹下,看著遠處喧鬧的人群,心中想著對策……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2 00:33:31

第六十三章 後顧之憂

    氣運和命數從昨天回來後就一直波動不定,上一次出現這種情況還是在夏丘第一次被太平教盯上的時候,這一次又出現,但顯然不會如上次那樣輕鬆過關。

    上一次有楊叔,有李叔,還有一大幫莊裡的壯漢在,但這一次,送走母親他們之後,似乎就剩下自己了,雖說已經下定決心想要放手一搏,但如何博?陳默如今能夠想到的,也只是不斷地在太平教這邊製造混亂,找機會多殺幾個太平教徒……暫時能想到的只有這些。

    喧囂聲漸漸消失,夜幕降臨,古城、戰場、屍體、鮮血被黑暗吞噬,陳默煩躁的心也漸漸寧靜下來。

    不管如何,先將母親送入城中,其他的,走一步看一步了。

    四周的聲音漸漸消失,眼看著約定的時間已到,陳默在夜深之後便帶著母親悄悄地來到約定之處,靜靜的瞪著城上的信號,心中多少有些忐忑。

    畢竟自己這些人對於那縣令來說,不過是微不足道的人物,他們若是忘了此事,自己該如何?

    不過這份忐忑並未持續太久,就在陳默彷徨之際,眼角處有火光閃動,連忙抬頭看去,正看到城牆上有人舉著火把轉了三圈。

    “走,快走!”陳默見狀大喜,連忙將已經昏昏欲睡的眾人叫醒,背著行囊,抱著黑子一路磕磕絆絆的往城牆下走去,四周的惡臭也難掩此刻激動的心情,陳默來到城下,舉起了火把對著城頭晃了晃,城牆上很快放下一個吊籃。

    “娘親,快上去!”陳默連忙催促著母親讓她先上,這個時候,哪怕蔡嬸同樣有些迫切,對於陳默此舉卻沒有任何不滿,畢竟這個機會,是陳默拿命爭來的。

    “嫂嫂先上,幫我抱著黑子。”陳母搖了搖頭,主動將機會讓給蔡嬸。

    “這……”蔡嬸有些意動,卻又有些遲疑,目光不由的看向陳默。

    “娘?這個時候何須客套?”陳默不解道。

    “娘想多陪我兒一會兒。”陳母摸著陳默的頭,微笑著看向蔡嬸:“嫂嫂先去吧。”

    “如此……無禮了!”蔡嬸猶豫的看了陳默一眼,最終還是點點頭,催促著阿呆抱著黑子先上去。

    很快吊籃又下來,先後將大郎和蔡嬸送上去之後,再度下來時,陳默看向母親,有些焦急。

    “我兒先上。”

    “這……”陳默聞言一怔,隨即搖頭道:“娘先上吧,孩兒隨後便來。”

    陳母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陳默,看的原本還算淡定的陳默漸漸的有些頭皮發麻,在母親面前,似乎自己的所有心思都沒了遮掩一般,良久方才道:“娘,這次讓你們先進城,但我需幫助縣令破敵才行,怕是……需得等上幾日才能與娘團聚。”

    “數萬賊人,便要寄託於一十歲稚童之身?”陳母沒有回答,只是反問道。

    “孩兒還想重振我陳氏一脈,此番戰亂,雖是大災,卻也未嘗不是機遇,孩兒不想再那般活著,想讓娘親過上好日子。”陳默低下頭,不敢去看母親的臉。

    “我兒既有大志,為娘怎會阻攔?”陳母歎息一聲,伸手將陳默擁入懷中,在他耳邊輕聲道:“我陳家默郎他日必為天下知,答應娘,活著回來。”

    “娘……”陳默原本已經準備好了很多說辭說服母親同意他去做這件事,但沒想到母親卻如此容易放他走,心中一陣輕鬆之後,緊跟著卻是有些壓抑,母親的未來要靠自己,雖說要搏一把,但若自己真出了事,母親該如何生活?看著母親張了張嘴,話到嘴邊,嗓子卻仿佛被什麼堵住了一般,說不出半個字來。

    “既已有了決定,便莫要做女兒之態。”陳母踩上了吊籃,微笑著看著陳默。

    月光下,吊籃緩緩升起,已經看不清楚母親的樣貌,只是依稀間,母親臉上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反光,陳默抬頭,默默地看著城牆的方向,直到確定母親安全入城之後,陳默才轉身朝著黑暗中走去,步伐逐漸變得堅定。

    ……

    “年不過十歲,卻有這等氣魄,此子不死,他日必成大器!”臧洪與張超站在城頭,張超在安撫陳母以及蔡嬸,阿呆和大郎知道陳默不會跟他們上來之後,吵著要回去,臧洪卻是仿佛置身事外一般,默默地看著眼前的黑暗,直到陳母等人被送去休息,張超回來方才悠悠道。

    “子源有惜才之心?”張超聞言笑問道。

    “自然是有的,身家清白,祖上也曾顯赫,且為人忠孝好學,若能細心雕琢,他日必為我大漢棟樑!”臧洪點頭微笑道。

    “寒門之中,亦有才俊,可惜如今時勢怕是……”張超搖頭歎道,眼下的世道,已經很難再給寒門崛起的機會了。

    “卻也未必,此番大亂之後,會有機會的。”臧洪笑道:“若孟高兄無意,這個弟子,我便收了。”

    “這是自然。”張超點了點頭,雖然也欣賞陳默,但並不似臧洪這般看好,若沒有臧洪,他最多讓陳默留在自己身邊,再長大一些在麾下任個書吏,但要說多看重,那卻是想多了,畢竟陳默是淮浦陳家庶支,他得考慮陳家的態度,雖說陳家也不至於因此跟他交惡,不過別人家這種嫡庶之爭的事情,他不是太想摻和,順手為之的事情他不介意,但要如臧洪這般他卻是做不到。

    “你呀,有時候顧慮太多。”臧洪看了張超一眼,多年好友,他如何想,臧洪如何不知,也不戳破,只是打趣了一句便不再多言。

    “此事說來尚早,看此子是否有這個命吧。”張超不以為意,就算臧洪有這個心思,但若那陳默死在這裡,一切也沒了意義。

    “早些歇息,這場仗,也不知要耗到何時?”臧洪結束了這個話題,一邊走一邊搖頭笑道。

    “不會太久,朝廷此時當已有了對策,這般烏合之眾,如何還是對手?”張超跟著臧洪並肩而去,對於太平教,顯然並沒有旁人那般絕望,大漢可沒那麼容易被顛覆!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2 00:33:42

第六十四章 饑兵

    回到了太平教大營的時候,陳默突然有些茫然,以前雖然都是他帶著大家,但同樣也會生出一些依戀,每天至少知道該去哪?該跟誰在一塊兒,但今天,成功將母親他們送入城中之後,陳默突然發現,這數萬人的營地,自己竟然不知道該去何處?

    昔日的鄉民早,經過這些天分分合合,甚至不知道在這支人馬中是否還有,唯一能夠確定的,也只有楊叔和李叔還在這裡,單是找他們……陳默覺得現在還不是時候。

    下一步就是該幫忙破敵了,只是這數萬人的‘軍隊’,在陳默看來大部分都是跟他一樣身不由己的無辜者,不該對他們動手,而且幾萬人就算一個個站著讓他殺,他都殺不完,他也未必真有那麼狠的心。

    說白了,要解曲陽之圍,最重要的,還是那些太平教的力士什麼的,這些人才是關鍵。

    黑燈瞎火的,陳默摸索著回到了營地裡,找了一處人多的地方擠進去,不管如何,至少現在他什麼都做不了。

    一夜無話,次日天色剛剛發白,四周的響動讓陳默清醒過來,一雙眼睛警惕的盯著四周,雖在人群中,但卻是一群餓瘋的人,睡的太死,被人拖走吃了並不是什麼稀奇事,尤其是現在只有他一個人的時候更是如此。

    “小童,你是哪來的?此前未曾見過?”睡在陳默身邊的漢子皺眉看著他道。

    “夏丘,昨日收兵之後,我便在此了。”陳默一隻手拎著一根木箭,警惕的看著對方。

    “嘿,我若想對你如何,這木頭有何用?”漢子瞥了陳默一眼,搖頭哂笑一聲,也不多理他。

    陳默聞言並未放鬆了警惕,只是默默地退到一旁,這才四顧打量,看有沒有發糧食的地方,昨夜他擔心母親受苦,將錢袋和吃的都給了母親,他帶著不方便,而且容易被人盯上,如今只剩他一個,事事都得小心。

    “別看了,昨日沒聽那些人說麼?以後每日公一張餅,打完仗才給。”漢子伸了個懶腰,從懷中掏出一張麵餅來狠狠地咬了一口,看著遠處陸續出現的太平教將領,晦氣的罵了一聲:“這日子越發難熬了。”

    看著漢子手中的麵餅,陳默吞了口口水,不只是他,四周的人都眼巴巴的看著那漢子手中的麵餅,卻沒人敢上前。

    漢子也不理他們,幾口將手中的麵餅吃完,接過旁人遞來的水囊狠狠地灌了一氣,狠狠地舒了口氣,扭頭看向陳默,咧嘴一笑:“看你這稚童倒是頗為機靈,就留在這兒吧,這裡的人都聽我的,只要戰場上不死,回來以後,便是那些太平教的人,也不敢過分相逼。”

    陳默猶豫了一下點點頭,退到一邊,這種事情其實不少見,在這數萬人的隊伍裡,很多同鄉會聚在一起抱團,以求不被外人欺辱,之前反抗被殺的那些人就是類似的隊伍,陳默之前其實也想加入類似的隊伍,只是他們孤兒寡母,沒人看得上,或者有的直接想拖走他娘,又或者想打黑子的主意,因為這個,陳默手上還多了兩條人命。

    現在母親安全了,陳默還得在這邊待著,最好的方法就是加入這樣的隊伍,有個依靠,至少不必睡個覺都提心吊膽。

    “鐺鐺鐺鐺~”

    刺耳的鑼聲撕碎了清晨的寧靜,領頭的漢子罵罵咧咧的站起來看著遠處四處召集人馬的太平教將領,從懷中抽出一條黃巾裹在頭上。

    這是要出征的意思,陳默也從懷中拿出一根黃巾綁在頭上,扭頭看看四周,大多數都是青壯,只是多數人面黃肌瘦,少有如漢子那般滿面紅光的。

    “記著,每天領到的吃的,如果活著回來,拿到的吃的要分我一成!”那漢子瞥了陳默一眼道。

    “嗯。”陳默點了點頭,這個規矩他知道,畢竟這些人也不是善茬,不會白白庇護你。

    “要是破城了,別的不用管,只管搶糧,有了糧食,我們就能召集更多人馬,我叫張闓,以後你跟他們一樣,喚我頭領便是。”漢子從身邊拎來一杆大槍,扭頭看向陳默肩上的短弓道:“會射箭不賴,不過你這弓也射不出多遠,過幾天我幫你找一張好弓!”

    相比於大多數手持棍棒農具的人來說,陳默背著一張短弓也是張闓將陳默留下的原因之一,畢竟大多數獵戶出身的人,都被太平教的人招攬了,他想要組建自己的人馬,像這種能使兵器的自然是多多益善,現在這條件,他也沒資格挑揀。

    “多謝。”陳默猶豫了一下,還是躬身道謝一聲。

    “還懂些禮數,嘿~”張闓好笑的看了陳默一眼,畢竟在這種大字不識一籮筐的人群裡,遇上這麼個頗有幾分文氣的少年幾率可不大。

    那邊的太平教將領已經在催促,一群餓著肚子的人也沒心思繼續廢話,開始集結。

    陳默明顯感覺到,今日的氣氛跟昨日似乎不同了,一個個紅著眼的難民,似乎每一個身上都有股子戾氣,那是餓瘋了的人才有的,陳默見過不止一次,他突然有些明白太平教的人作何打算了,這是要拿斷糧來逼這些人拼命吶!

    一瞬間,想通了這些關鍵之後,陳默突然有些發慌了,昨夜剛將母親送入城中,若是曲陽城破的話,自己母親該怎麼辦?

    他想要改變什麼,但卻什麼也改變不了,他一個人擋不住數萬餓瘋的饑民,同樣也沒辦法改變太平教的決定。

    隨著攻城的鑼聲響起,從陳默被迫加入太平教以來,最慘烈的一次攻城開始了。

    一架架簡易的木梯被搭上城牆,很快被城牆上的人推倒,那些趴在梯子上的人如同被串在一起的蚱蜢一般手舞足蹈的摔下來,有的直接砸在人群裡砸倒一片,但後方的人卻還是在瘋狂的往上沖,陳默甚至看到有人在拖著剛死的屍體往後跑。

    整個戰場……都瘋了!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2 00:33:57

第六十五章 我睏欲眠
        
    “瘋了,瘋了!”張超一劍將一名從女牆後探出頭的難民刺死,見到臧洪趕過來,嘶聲道:“是否是那孩童洩密?”

    “他有何密可泄?”臧洪無語的看了張超一眼。

    “那這是怎麼回事?”張超也知道自己是說了胡話,先不說那孩子知道多少?就算真的是對方的細作,也沒本事讓這幾萬人瘋了一般攻城,皺眉道:“再這般下去,曲陽怕是支撐不住幾日。”

    這些流民若說實力那是不堪一擊,但像現在這般瘋起來,畢竟有著人數優勢,他們這麼不顧一切的往上沖,守軍的士氣還在其次,更重要的是那些被徵兆來的青壯已經被這股子氣勢給嚇得膽寒了。

    若是這些人退卻,在這種情況下,光憑那三五百縣衛如何能夠擋住這幫瘋狂的饑民?

    打仗,打的就是氣勢,之前數萬流民圍攏過來,只是一波箭雨便能讓他們大亂,這種情況下,哪怕兵力相差懸殊,也沒人會畏懼,但如今卻不一樣了,這些人不知道中了什麼邪?張超親眼看到一個手無寸鐵的流民爬上來,沒有多餘的動作,只是咬著守軍的脖子不放,眸子裡閃爍的不是仇恨或是憤怒,而是一種張超從沒見過的渴望,對食物的渴望!

    或許在這些人眼中,守城的軍士都成了食物了,面對這樣的敵人,張超有些恐慌了。

    “暫時沒有辦法,只能死守,這等氣勢,可一不可再,只要守過今日,明日怕是沒辦法再如今日這般。”臧洪手持寶劍,神色也有些凝重:“只要守住今日之後,便有辦法逆轉戰局。”

    “如何逆轉?”

    “亂其心!”臧洪眼中閃過一抹厲芒,一劍將一名太平教徒刺落城下!

    “如何亂?”張超緩了口氣,沉聲問道。

    “掛一條布帛於城牆之上,只要願歸降者,可既往不咎,並贈予糧秣,但卻需得取一太平教徒首級前來!”臧洪微笑道。

    “這數萬人中,有幾人識字?”張超聞言搖頭,這計策不怎麼靠譜。

    “還是有些的,最重要的是那陳家子。”臧洪手持寶劍,看著城外那密密麻麻的人群,微笑道:“便算是一此考驗吧。”

    “一十歲稚童爾!”張超對此不抱希望,十歲娃娃能做什麼?

    “但他到目前為止做到的事情,很多人都做不到。”臧洪笑道。

    又是一波猛攻,張超已經顧不得與臧洪理論,提劍開始遊走,這時代的士人,這技擊之術多半不弱。

    ……

    太平軍陣中,看著數次幾乎被攻破的城牆,周方忍不住大笑:“好,好好,傳我軍令,將軍隊分作四股,四面合圍,今日之前,發動猛攻,務必攻破此城!”

    一眾將領的士氣也被今日大軍的氣勢給帶起來,一個個轟然應命,各自前去指揮人馬,分兵攻城。

    城頭守軍正拼死抵抗,突然感覺壓力一松,臧洪皺眉朝著城外看去,卻見城外太平軍開始分出一大批向其他兩面而去。

    “不好!”縣尉見狀大驚,扭頭看向臧洪道:“臧縣令,賊人這是要分兵攻城!我軍兵力不足,恐難抵抗!”

    “好事!”臧洪見狀卻是大喜道:“賊人不通兵法,這般四面合圍,絕了城中出路,城中軍民已無退路,當拼死抵抗,你且在此駐守,分百人於我,我去調動城中百姓上城!”

    “喏!”縣尉猶豫片刻後,點頭答應一聲,點了一支人馬于臧洪,臧,臧洪帶著人馬快步下了城牆,往城中而去,卻並未去其他城牆駐守或是找人,只是將人馬安置在衙署附近,保護衙署,然後才招來隨從往城中說服城中富戶協助守城。

    此前張超與臧洪邀請城中豪紳共同守城,不過卻大多數推諉不願,但如今看這太平軍架勢,一旦城破,可不只是衙署遭殃,他們這些人也得倒楣,這等情況下,就算臧洪不說,這些人也會主動前來幫忙,畢竟曲陽若破,最倒楣的可未必是作為縣令的張超。

    不一會兒的功夫,城中豪紳富戶便得到消息,太平教四面合圍,守軍已然抵敵不住,多處城牆失守,甚至有太平教的人沖進了城中,那氣勢見到東西便搶,見人就殺,城中那些富戶豪紳更是首當其衝。

    此時不需臧洪再多說什麼,那些富戶豪紳自發帶著家丁庶敵,多的上百,少的也有二三十人,雖不及朝廷軍隊,但比之尋常民夫卻是強了許多,臧洪適時出現,幫忙統籌策劃,終於在夜幕降臨之前,將這些殺入城中的太平教徒剿滅或是驅逐出城。

    經此一戰,這些富戶豪紳也不敢再藏私,各自將家中兵丁交出,協助守城,一天下來,雖然守城縣衛損失慘重,但臧洪和張超手中掌握的兵力卻不減反增,光是這些富戶豪紳送來的便有九百餘人,再加上城中百姓得知太平教已經將曲陽四面合圍,自願幫忙,一夜之間,徵募民夫六千餘人,城中男丁大半上城。

    “若早如此,又如何會有今日?”一切辦妥,已是深夜,看著城中不少燒毀的房舍還有屍體,張超歎了口氣,要是一開始這些人便積極配合,他們何至於打的如此艱苦?或許太平教尚未成勢之前,便已經能將這股太平教軍隊徹底擊潰。

    “若無今日之事,他們如何會盡力?”臧洪有些疲憊的坐下來,搖頭笑道,有些事情,從結果來看或許簡單,但人性這東西,往往貪婪自私,沒到這個地步,總會有人心存僥倖。

    “如今兵力充足,可否趁勢出擊?”張超看向臧洪,詢問道。

    “縣衛已不足兩百,各家送來的人馬守城尚可,若是出擊可未必有用,若要突襲,當用精銳,此時曲陽何來精銳?”臧洪搖了搖頭,太平軍是烏合之眾,他們這邊也差不了多少,守城尚可,但若出城進攻,那些民夫首先便不能用,剩下的千餘人若找不准厲害,出城容易回城難。

    “照我說的計策去做,太平教錯過了今日,內部必然生亂,還有那陳家子,總能起到些用處。”臧洪笑著拍了拍張超的肩膀後,轉頭往外走去。

    “子源何去?”張超起身道。

    “我睏欲眠!”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2 00:34:06

第六十六章 張闓

    直到夜幕降臨,後方傳來撤軍的鑼聲時,陳默一直懸著的心才算徹底落下來,今日的戰爭委實出乎他的意料,更沒想到只是少了一半的糧食,就能出現這樣的效果。

    靜下心來之後,陳默開始思索今日大家變得瘋狂的原因。

    “好小子,倒是滑溜。”張闓一巴掌拍在陳默肩膀上,把陳默嚇了一跳。

    “頭領,今日大家為何這般拼命?”陳默揉了揉肩膀,一邊好奇的問道。

    “能為什麼?”張闓冷笑道:“太平教的那些人已經答應了入城之後,可劫掠三日,城裡的東西都是我們的,再加上都餓瘋了,自然一個個沒命的往裡搶,若非那狗屁渠帥自作聰明四面合圍,說不定這城今日便破了。”

    “為何?”陳默扭頭,不解的看向張闓。

    “還能為何,你只打一面,或是兩三面,都沒問題,城中的人知道他們還有退路,心存僥倖自然不會跟我們拼命,但那狗屁渠帥自作聰明,四面合圍,將人家退路都給斷了,城裡人自然拼命。”張闓不屑道:“昨日他絕糧之計,讓大家拼命攻城,還以為他有些本事,如今看來,卻也不過如此。”

    陳默心中一動,凝神看向張闓。

    張闓:命數38,氣運22

    除了當初的里正之外,此人命數氣運當是陳默見過最高的一個了,而且在這普遍命數都是七八點,最多也不過十一二點的太平教眾之中,張闓的命數可說是極高的了。

    那日與周方只是遠遠看了一眼,並未查看到那周方的命數氣運,不過從張闓這番話來看,張闓顯然是個有本事的人,只是陳默不太明白對方氣運為何也這麼高?氣運和命數雖然有些關係,但命數高的氣運可不一定就高,反之亦然。

    “發什麼愣?”張闓見陳默突然直愣愣的看著自己,有些不滿的拍了他一巴掌。

    “沒有,只是好奇,若是頭目你為渠帥,要如何破城?”陳默回過神來,一臉好奇的問道。

    “我的話……”張闓一邊往回走,一邊回頭看了夜幕下的曲陽城一眼,有些遺憾道:“其實若非那周方自作聰明,今日可能便打下此城了,換做是我也沒有其他法子,這兵法聽著玄乎,其實也不過以己之強,攻敵之弱,你小子,讀過書?”

    “讀過一些。”陳默點點頭。

    “怪不得看著跟別家稚童不同。”張闓聞言恍然,對陳默的態度也不由親近了幾分,這年月,能讀書識字的,甭管他讀了多少,都能受人另眼相看,便是在這裡也適用。

    兩人一邊說著,一邊回到營地,已經有太平軍在發放吃的,陳默過去領了一張麵餅,轉了一圈又領了兩張才回來,找到張闓,將一張麵餅拿在手中,有些心疼的死了一些遞給張闓道:“頭領,這是我的。”

    張闓接過來,看了看陳默一臉肉疼的表情,嘿然一笑,象徵性的撕了一點,將麵餅扔回給陳默:“你這小童雖然年幼,卻頗有些靈性,跟著我,咱們總有出頭之日!”

    “多謝頭領!”陳默做出一臉喜色的接過麵餅,對著張闓躬身一禮。

    不過周圍人的目光卻有些不善,雖說是給張闓供一成,但實際上張闓撕的可不一樣,像陳默的麵餅,被張闓撕走的連半成都不夠,只有小拇指那麼點兒,但其他人可不一樣,但終歸是撕了,眾人也不好說什麼。

    這道理,陳默現在也能理解,不過也沒多話,坐在靠近張闓的地方大口的將麵餅吃完之後,夜色也深了,便準備去找個地方睡覺。

    “過我這邊來!”張闓對著陳默招了招手,雖說都是逃亡在外,但這吃住還是有些差距的,像張闓這樣的,有人幫忙打了個屋棚,可比之前陳默他們搭的好的多,也更寬敞,張闓這一群人的駐地就在這一帶,張闓這邊自然不是只有他自己,還有兩名高大魁梧的壯漢,是張闓手下最能打的,現在把陳默也叫到這邊,顯然是將陳默當成了心腹的意思。

    “頭領,他才剛來!”一名瘦瘦高高的漢子有些不滿,站起來看向張闓道,他跟了張闓這麼久也沒混到張闓身邊,如今新來一個小童,就有這等殊榮,這讓很多人不滿。

    其實大家倒不是真的有多稀罕那屋棚,搭的再好也比不過鄉間一土屋,但能進去就代表是張闓的心腹了,在這個小團體中的地位也會提升,至少能夠吃飽,不用挨餓,而且有什麼好事,張闓也會想著。

    “你有意見?”張闓目光一瞪,雙目中閃爍著危險的氣息。

    陳默原本也沒有指望受什麼照顧,不過見眾人都對他敵視,心中沒來由的多了幾分火氣,對著張闓點頭笑道:“多謝頭領。”

    說完,也不看其他人,徑直大步走向張闓的屋棚。

    這一刻,陳默發現自己一直波動不定的命數和氣運值逐漸穩定下來,命數還原成12,氣運也不再是6,變成了10。

    依舊是最低值,無法進入夢境訓練營,但終歸是好事。

    張闓帶著三人回到屋棚裡,也沒說什麼,大家在戰場上奔波了一日,都已疲憊,張闓倒頭便睡,其他兩人也沒多說,直接倒頭睡下,沒多久便響起了鼾聲。

    陳默靠在屋棚邊上,看著系統神仙給自己的資訊,久久難以入眠,今天城池守住了,那明天又會如何?還能守住麼?娘親在城中過得如何?是否住的慣,今日那些殺入城中的人,有無威脅到娘親?還有蔡嬸、大郎、阿呆、黑子。

    自己又該如何幫助縣令他們擊敗這太平教的人?如果這次幫忙擊敗了太平教,自己是否會得到賞識?只是自己現在的年紀,朝廷會給自己封賞麼?

    千頭萬緒,亂七八糟的念頭開始在腦海中氾濫,連陳默自己都不知道他是何時睡著的,一直到次日天明,外面傳來的鑼響聲中,陳默才渾渾噩噩的清醒過來……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2 00:34:17

第六十七章 機會

    一夜沒怎麼睡好,當集結的鑼聲響起時,陳默有些渾渾噩噩的跟著張闓的團隊集結在一起,依舊是攻城,不過能夠明顯感覺到,今日的士氣已經不似昨日那般瘋狂。

    這其中的變化,陳默不太瞭解,但對於陳默來說,這是一件好事。

    “還是四面圍攻,那周方無智,今日怕是又要挨餓!”張闓這一行被分到東門進攻,看著四周滿是疲憊與麻木的人,張闓歎了口氣。

    “頭領快看,城牆上掛了東西!”昨日被張闓罵過的瘦高個突然指著城牆的方向道。

    哦?

    張闓等人聞言,凝神看向城牆方向,但見城門上方的位置,掛出一條長長的白布,上面書寫著不少文字。

    “這又是何意?”張闓見狀嗤笑道,這數萬人中,真正識字的有幾人?扭頭看向認真看著城牆的陳默,張闓心中突然一動,看向陳默道:“陳默,你可認得那些字?”

    “頭領不識?”陳默詫異的看向張闓,他覺得張闓懂的很多,應該識字才對。

    “少廢話,念便是。”張闓咧嘴笑道,他之前曾在軍中任職,後來功勳被人頂替,一怒之下不幹離開,字認得一些,但可沒有真的學過。

    “大意便是朝廷知道多數人是為太平賊逼迫無奈從賊,大漢以仁治天下,不願傷及百姓,若有人能提太平教賊人首級前去投誠,朝廷不但不追究從賊之責,更會賞賜。”陳默說到最後,聲音漸漸大起來,彷彿生怕旁人聽不到一般。

    臧洪和張超的意思,陳默隱隱已能體會到,但這太平賊中,多數人不識字,想來是想讓自己將這消息傳開。

    一念及此,陳默心思頓時活泛開,已經在思索該如何將這些消息在太平賊中傳開。

    張闓拍了陳默一巴掌道:“莫要這般大聲,快些走,後面那些人開始催促了。”

    人潮在緩緩移動,全然沒有了昨日那般氣勢,張闓一邊走一邊仿佛宣洩一般給陳默講道:“這打仗啊就這麼回事兒,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昨日他們斷了糧,大家餓的受不了,撲上去廝殺,為的是希望破城後能劫掠食物填飽肚子,但這股氣他久不了。”

    “為何?今日大家不一樣餓著麼?而且似乎更餓。”陳默不解的看向張闓。

    “士氣可不是餓出來的,此法太過極端,昨日本是破城的最佳時候,可惜啊,被那周方給廢了,我們得想出路,否則耗在這裡遲早被耗死。”張闓搖頭哂笑道,他軍旅出身,自問本事不差,可惜時運不濟,當年年少氣盛得罪了人,如今又無奈從賊,周圍都是一群莽夫,難得遇到陳默這麼一個出身不錯的,也能聽懂他話的人,是以有些話癆。

    陳默聞言,心中一動,看了看城頭,又看了看張闓道:“頭領可是想將那周方取而代之?”

    張闓聞言有些意動,扭頭看向陳默,又看了看四周,一邊往前走一邊把陳默拉到身邊低聲道:“此話不可亂說。”

    “頭領,我覺得若要取而代之,此時正是時機,只需將那城頭所寫傳播開來,應該會有人動手,到時候應該會出亂,到時候以頭領的本事,朵拉些人馬,還怕鬥不過那周方?”陳默也跟著壓低聲音道。

    “鬥過又如何?太平教如今勢盛,我便是殺了周方,那雷公、丈八可未必會放過我!”張闓明顯有些心動,卻又有些遲疑。

    陳默見狀放慢腳步道:“頭領若能奪了這數萬人,再重新找一城駐守,屆時手握兵馬,那太平教要攻取各城,正是用人之際,總不能因此便跟頭領相鬥吧?”

    “你讀過書,我們該如何做?”張闓聽的心中多了幾分心思,連忙詢問道,打仗他在行,但這些事雖然之前也有想法,但卻並無太多計策,如今陳默既然開了這個頭,他的心思也活泛起來。

    陳默只是想說服張闓幫自己將城牆上那些內容散佈出去,哪有什麼計策,聞言怔了怔,恰逢此時,有太平教的人在四周呼喝,讓他們攻城,陳默和張闓默契的貓著腰往側方向沖去,陳默這些天在戰場上四處混,早已有了自己一套戰場生存方法,至於張闓更是老兵油子,此刻兩人竟是出奇的默契。

    “你小子,難怪能活這麼久!”張闓看著陳默熟練的借著人群的力量看似在往前擠,實際上卻一直在往後退,有些驚訝的道。

    陳默聞言尷尬一笑,心中卻是清明了幾分,拉著張闓道:“頭領,我之前不是說過,將這些東西讓人散佈出去,讓大家都知道,太平教的人不多,到時候必然人人自危疲於奔命,頭領趁勢拉攏人手,壯大自身,待那周方勢弱之時,自然便是頭領替代之日。”

    “能成麼?”張闓皺眉道。

    “我們這些人本就並非自願從賊,如今有這機會,總有人願意試一試。”陳默想了想補充道:“我們還可以將賞賜說的多一些,這叫……”

    見陳默卡住,張闓想了想道:“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對,就是這個意思!”陳默連忙點點頭,這句話他沒聽過,不過說出來的確很有氣勢,當下將這句話記在心中,以後說不定能用上。

    “好小子,若是事成,我便讓你當個軍師!”張闓聞言心中大喜,狠狠地在陳默肩膀上拍了一巴掌,拍的陳默直齜牙。

    “嗖~”

    一枚箭簇奔射而來,自兩人中間穿過沒入地面,兩人動作不由一僵,連忙貓下腰,避開那些太平將領的方向朝著後方摸去。

    今日一戰,守軍人手充足,太平賊卻是沒了昨日的氣勢,哪怕周方在後方看的惱火,親自帶人到陣前斬殺數人也難掩頹勢,一直到日落時分,也沒能攻上城池,周方雖然一肚子氣,卻也只能無奈下令退軍。

    黑暗再次籠罩蒼穹,一股暗流開始在太平賊眾之中湧動,至於作為渠帥的周方,雖然知道曲陽城外掛滿了榜文,卻也並不在意,畢竟這年月識字的人本就不多,太平教眾之中幾乎沒有,所以並未放在心上。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2 00:34:27

第六十八章 籌謀

    夜晚一如既往的寂靜,只是在這份寂靜之下,卻又有著不同以往的東西在黑暗中流淌。

    “嘿,小子,頭領跟你說了什麼?”起夜的陳默被人堵在了外面,在瘦高個的帶領下,三名漢子把他的退路給斷了。

    所以說有人的地方就會有江湖,陳默從來沒有想過爭什麼,畢竟在他眼中,太平教算不上正統,爭的再多,也不如城牆裡面的人將來的一句話有用,他志不在次,但現在想要成事,卻又必須有人幫忙,張闓很符合。

    而接近張闓,受了張闓的重視之後,陳默有趣的發現,那些在他看來無足輕重的東西,在另一些人的眼中,似乎很重要。

    “說了很多,你想知道何事?”陳默提起了褲子,將腰帶綁好,一邊詢問道,同時腦子裡思索著接下來該怎麼辦的事情。

    他跟張闓也只是有了個初步的方向,但如何操作,這種事兒張闓沒做過,陳默這裡自然更不可能了,要如何將榜文的內容傳播出去還讓人信?

    陳默自己思忖,如果換做是自己的話,有人突然跑來跟自己說城牆上的榜文寫著什麼,陳默估計自己第一個反應是戒備,畢竟在離開莊子以後,他所見到的聽到的幾乎都是人性的黑暗,早已不會輕易相信他人。

    “都說與我聽!”瘦高個看著陳默,目露凶光。

    “城牆上的榜文。”陳默指了指曲陽城的方向道:“我認得。”

    “識字又能如何?”瘦高個不屑道:“還不是與我等一般?”

    雖是不屑的表情,但心中未嘗沒有嫉恨的情緒,畢竟只是因為識字,便被頭領高看了一眼,自己一直鞍前馬後,到頭來一個識字的小娃娃來了,現在比自己都受重用,這讓他如何接受?

    陳默不想在這個問題上說什麼,只是道:“頭領與我商議的便是榜文上的事情,要聽麼?”

    “還不快說!”瘦高個冷哼道。

    “自然,曲陽衙署說了,此番反叛作亂,我等這些被脅迫的百姓無辜,只要願意投誠,朝廷會有安置,若能殺得太平教賊人,可以首級換取功勳。”

    “頭領想投朝廷?”瘦高個皺眉道。

    “說不準。”陳默看了看瘦高個,搖了搖頭道:“不過軍中識字者不多,此事需得保密,這件事說與你們聽,可切莫傳出去,否則頭領怪罪下來,我的日子怕是不好過。”

    瘦高個聞言,目光中透著幾分不懷好意,只是黑暗中,雙方也難看清對方的臉面,陳默自然沒有察覺,只是道:“大概就是這些,我能回去了?”

    “去吧。”瘦高個想了想,終究讓開身子,放陳默過去。

    “瘦猴,就這般放他離去?”看陳默離開,一名壯漢皺眉道。

    “我們最多打他一頓,他還可能去向頭領告狀,倒不如讓頭領來收拾他!”瘦高個嘿了一聲,看著陳默離開的方向道:“終究是個娃娃,經不得嚇。”

    “他能識字,頭領很看重他,如何會收拾他?”壯漢不解道。

    “他不是讓我等保密嗎?但若將這秘密洩露出去,頭領如何會放過他?”瘦猴兒嘿笑道:“大家分頭行動,告知各自鄉民,再讓鄉民們傳出去,越快越好!”

    “你這主意倒是不錯,好,我們分頭行事!”兩人點點頭,跟瘦猴道別一聲之後各自離開。

    張闓麾下的人除了核心的幾個,基本都是在亂民中招來的壯勇,來自四面八方,管理也相對鬆散,與以往的鄉民多少也有些聯絡,平日裡偶爾見面也會互通消息。

    陳默回了帳裡,將這些是跟張闓說了一遍。

    “我明日讓他們去散佈便是,何須如此費事?”張闓不解的看向陳默。

    “頭領讓他們去做,他們反而可能消極怠工,這些人想看我出醜,讓頭領收拾我,如此一來,反而會更勤快的去傳訊,都不需頭領吩咐。”陳默坐下來想了想道,其實一開始他並沒這個準備,剛才被瘦猴堵住的時候臨時有了這個念頭。

    “那接下來該如何做?”張闓詢問道,他昔日在軍中雖然也沒當過什麼將校,不過也是帶過兵的,這幫人未經訓練,心中對自己這個頭領多少會有些抵觸張闓是知道的,真要自己下令,的確未必能有多大效果。

    “找個太平賊殺了,將其人頭讓人去城下請功。”陳默發現自己的思路似乎越來越順了,一邊盤算一邊道:“大家就算知道了榜文內容,一時間恐怕也心有猶豫,若有人拿了太平賊的首級去曲陽投誠,曲陽若是將他接進去,有了這帶頭的,人心應該會亂起來。”

    這應該就是臧洪或是張超的意思,對於他們的計策,陳默現在也只是猜測,他準備將這裡的情況找個機會寫出來然後射到城牆上告知。

    “若是那些衙署的人不理會或是直接射殺的話……”張闓皺眉道。

    陳默本想說不會,不過轉念一想,看向張闓道:“頭領,不如我們寫份箭書送於城內告知此事。”

    “他們會聽?”張闓有些遲疑。

    “此舉與他們有利,再說只是一人而已,就算收入城中,也不會有事。”陳默假意思索道。

    “說的不錯,這個你來寫。”張闓覺得陳默說的也對,當下點頭道:“至於那太平賊人的首級我來處理。”

    “頭領可有把握?此事若漏了行藏,怕是立刻便會招來太平賊的圍剿。”陳默猶豫的看向張闓,他本來是準備自己去的,畢竟手熟。

    “放心,殺人而已,某昔日在軍中手刃賊人可不少,此事我親自去辦,你來挑選人。”張闓豪爽一笑,殺人這種事,對他來說可不難。

    “也好,我這便書寫箭書,只是用何物來寫?”陳默看著張闓問道,之前他是用母親給的血來寫的,但現在母親和蔡嬸都被送入了城中,上哪找東西寫箭書?

    “不難,用血便是,這裡最不缺的就是血。”張闓之言正合了陳默心意,反正不是自己的便好。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2 00:34:37

第六十九章 暗流

    又一次攻城失利,看著逐漸黯淡下來的天色,周方的臉色比那天氣都要暗,昨天的情景今天並沒有重演,好像昨天太平教大軍爆發出來的戰力和氣勢是一場夢一般。

    究竟哪裡出了問題?

    周方想不通,與眾將商議,也沒人能給出一個答案。

    太平教的大帳中,周方讓人點燃了蠟燭,太平教將領大半集結于此,一個個卻連大氣都不敢喘。

    “這幾日接連攻城無果,諸位可有破敵之策?”沉悶而壓抑的氣氛中,周方終於開口了,語氣很平靜,卻讓人感覺心頭壓抑更甚。

    一眾太平教將領聞言面面相覷,迄今為止,太平教其實沒打過什麼硬仗,攻城的套路其實說到底,靠的不是太平教如何能打,一個是人多,嚇跑敵人,另一個就是城內的太平教徒幫忙打開城門一擁而入。

    只靠這兩招,自起事開始,可說是無往不利,但如今在曲陽被人擋住了,城內的太平教徒也沒有消息,讓他們想別的招……哄騙百姓入教,威逼利誘他們擅長,上陣衝鋒……也勉強可以,但若說到出謀劃策,那就完全抓瞎了,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默默地低下頭,心中發自內心的希望渠帥不要看到自己。

    問我也不懂啊。

    “怎麼?這等時候沒人說話了?我要爾等何用?”周方看著眾人,森然道。

    “渠帥!”距離周方最近的一名將領連忙道:“曲陽守備充足,我等不如棄了曲陽,南下攻打淮浦、射陽,亦或東進攻陷海西,何必糾纏於一地?”

    “談何容易?”周方聞言歎了口氣,搖頭道:“我等可以走,但這數萬人馬若是無法攻陷曲陽,怕是都得留在這裡,軍中糧草已然不足。”

    這也是太平教最大的問題所在,雖然裹挾百姓,看起來聲勢浩大,但沒有穩定的補給,如果不能攻下城池,就得面臨缺糧的窘境,要麼放棄那些百姓,重新驅趕其他地方的百姓,要麼便跟守城軍隊死磕,別無他法。

    但這兩淮之地,汝南那邊還好些,廣陵這邊是地廣人稀,周方組織這次行動,已經將能夠裹挾的百姓都裹挾過來了,這一路上戰果也是頗豐,下相、夏丘、虹縣、淩縣司吾等地盡數落入手中,麾下人馬若真的算起來,有十多萬,但正如陳母所說的那樣,管理混亂,如今周方甚至連自己手中有多少糧草都算不清,更別說真的將這十多萬人的威力給發揮出來,他來了曲陽,其他幾處攻佔的縣城基本都是放養狀態,這個時候手中雖然有糧,但能不能走到下一座城池,連他自己都不太確定。

    氣氛再度回到了死寂,周方有些煩躁。

    “報~”

    門簾被人掀起,一股夜風帶著寒氣湧進來,讓人不禁打了個哆嗦。

    “何事?”周方有些煩躁的看著來人,是個小頭目,具體做什麼的,他記不清了。

    “渠帥,如今營中正在四處流傳榜文的消息。”小頭目連忙道。

    “哦?”周方沒有在意:“什麼榜文?”

    “曲陽城頭掛的那個。”小頭目沉聲道。

    “那上面寫的什麼?”周方好奇道,他也不識幾個字,昨日雖然看了榜文,但有一多半不認得,此時也有些好奇。

    “據說是朝廷已經下旨只誅首惡,餘者只需取得一人首級便可既往不咎,還可獲得封賞。”小頭目躬身道。

    “朝廷何時下過這種詔書。”周方嗤笑道,曲陽現在被圍的水泄不通,朝廷若真有什麼動靜,先知道的人也該是他:“想必是誤傳。”

    “渠帥,現在這消息已經在營中傳開……”小頭目還想說什麼,卻見帳簾又被人掀開,楊茂急匆匆的進來。

    “楊茂?你來這裡作甚?”周方皺眉道,楊茂武藝不錯,而且也有些威望,這些時日被他封做小頭目,不過卻不是太平教的,而是負責管理那些招來的獵戶、壯勇以及遊俠的,雖然管著十幾號人,戰力也不錯,但還沒被當成心腹,這種議事,是不准參與的。

    “渠帥。”楊茂深吸了一口氣,看著周方躬身道:“我帳下有兩人被人殺了,割了首級,此外今夜有不少兄弟遭了偷襲,不得已,才來稟報,如今營中流言四起,怕是……”

    “嘭~”周方一拍桌案站起身來,皺眉看著楊茂道:“可知是何人動的手?”

    “若是知道,便好辦了。”楊茂搖了搖頭,有些沉悶道,這黑燈瞎火的,而且根本不知道對方什麼時候動的手,等發現屍體時,人的腦袋都沒了。

    “你們誰識字?昨日城頭放的榜文,究竟寫了些什麼!?”周方有些煩躁的抓了抓頭皮,看向帳中眾人道。

    一群人聞言面面相覷,周方可是大賢良師的記名弟子,多少識得些字,他們這些人能認得自己的名字都不錯了,更別說讀懂榜文了。

    “渠帥!”楊茂猶豫了一下,對著周方躬身道:“在下識得一子,雖然年幼,卻認得字。”

    “年幼識字?”周方皺眉道:“他是何出身?你如何認得?”

    楊茂連忙道:“此子與我算是同鄉,祖上也曾顯赫,只是家道中落,雖然年幼,但頗為懂事,此前渠帥也曾見過……”

    “行了!”周方自然知道楊茂這是想藉機將自家鄉人拉進來,不過無所謂,能識字就行,當下揮了揮手道:“去找他來吧,若真識字,留下便是。”

    “多謝渠帥!”楊茂聞言大喜,連忙對著周方躬身一禮後,轉身快步走出營帳,找到李九,他今日去找過陳默,但之前母子待的屋棚已經被別人占了,問其他人也沒人知道,楊茂也不好離開太久,正遇上這事,正好借此機會去找到陳默母子。

    “何必廢這些力氣,這戰場之上,今日去了,能否回來都說不定。”李九看著楊茂搖頭歎道。

    “我總覺得二狗這孩子沒那般容易死。”楊茂搖了搖頭道:“附近那些鄉民頭目,一個個去問吧。”

    “好。”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2 00:34:48

第七十章 推薦

    數萬人中要找一個失去聯絡之人並不容易,不過在如今曲陽這一部的太平教中卻也不難,目前這些被裹挾的百姓已經開始抱團,一些有勇武或是粗豪的漢子身邊自然能夠聚集起一些人來,有些野心如同張闓這般的也不少,找這些人,多半能找到。

    張闓的帳中,此刻雖已夜深,不過張闓卻並未入睡,看著陳默笑道:“不愧是讀過書的,這般容易便讓營中流言四起,不想那瘦猴竟還有這等本事。”

    對於流言如此快的在營地裡傳開,陳默也沒想到,這瘦猴究竟是如何做到的?一開始,他覺得這消息要徹底傳開,少說也得三五日才行,沒想到今日便見了效果。

    此刻張闓說起,陳默搖了搖頭道:“這些我也未曾料到,感覺好像其有人在幫我們。”

    一開始他想過可能是臧洪、張超等人,但他們也不可能一下子派太多人出來才對,如今這裡的太平教眾,已經聚攏成一個個小團體,突然來人,不說被認出來,單是融入進來散播謠言也是個問題。

    張闓想了想,咧嘴笑道:“看來,不止我們想要收拾那周方。”

    “頭領是說……”陳默想了想,突然明白過來:“其他頭領在暗中幫忙?”

    “幫忙說不上。”張闓笑了笑,陳默涉世未深,不明白人心,張闓卻是清楚,在這種情況下能夠聚起一票人的,哪個是願意跟著周方這種廢物的?之前沒有機會,現在看見機會了,不說立刻帶頭反抗,但暗地裡推波助瀾是肯定的。

    陳默確實不太理解,不過這樣一來,很多事情就說得通了。

    “頭領,渠帥那邊派人來找二狗!”正說話間,門外突然響起了聲音。

    “就說我們這裡沒有。”張闓想都不想便回道,陳默現在可是自己的寶貝疙瘩,那可是得好好護著。

    “呃……”

    帳簾一掀,門口的人已經被直接擠進來,緊跟著楊茂和李九也硬闖進來。

    “怎的?要動手?”張闓雙目一瞪,一把抄起屋棚裡的長槍,兇狠的看向兩人。

    楊茂濃眉一挑,手也握在了腰間的刀柄上,凝目看向張闓。

    “楊叔?李叔?”陳默借著依稀的光線看清來人楊茂之後,連忙站起來道:“頭領,這二位是我同鄉,一起逃難出來的。”

    “哦?自己人?”張闓眯了眯眼睛,收回了大槍,對著兩人抱了抱拳道:“不知二位深夜至此,為何而來?”

    “找他。”楊茂皺眉看了看張闓,又看了看四周,有些詫異的看向陳默,原以為陳默過得會很艱難,但如今看來,混的還不錯。

    “楊叔,何事?”陳默起身,看向楊茂道。

    “渠帥想找個識字的,我向渠帥舉薦了你,快隨我來。”楊茂笑道。

    “這……”陳默跟張闓對視一眼,一時間不知該如何作答。

    “好端端的,渠帥為何要找識字的?再說這裡有數萬人,又不止他識字,一個十歲稚童,去了要說錯話該,惹惱了渠帥豈非害了他?”張闓按住陳默的肩膀,看著楊茂笑道。

    “二狗識得字不少,這機會難得,若能幫到忙,留在渠帥身邊總比在這裡好。”楊茂皺眉道。

    “楊叔,頭領這些時日待我不錯,可否讓我與頭領單獨說說,一會兒再走。”陳默連忙止住兩人,對著楊茂道。

    “快些,能得此機會不易。”楊茂聞言神色倒是緩和了一些,對著陳默點點頭,又看了張闓一眼,這才帶著李九出了帳篷。

    “此人真是你同鄉?”兩人走後,張闓看著陳默道。

    “嗯,他們是看著我長大的。”陳默點點頭道。

    “那讓他們回絕了便是,就說沒有找到,如今這勢頭,若你真到了那周方麾下才更危險。”張闓皺眉道。

    “頭領,我倒有個主意,那周方既然要我去認字,何不將此事告知於他,如今人心已亂,若他什麼都不做,只會越來越亂,但若出手鎮壓,豈非正合了我等心思?”陳默笑道。

    “倒是個法子。”張闓聞言點了點頭,隨即看著門外道:“只是這兩人是否可靠?能否……拉攏過來?”

    雖然剛才沒交手,但看架勢,這兩人身手不錯,若能拉到自己麾下,自己的實力肯定漲了一截。

    “這……”陳默想了想,點頭道:“我且一試。”

    “先別試,現在還不是時候。”張闓搖了搖頭道:“等真的亂起來再說,你跟他們保持聯繫便是。”

    人家現在是渠帥麾下,吃喝不愁,吃飽了撐著跑來他這裡,等這軍營裡亂了,才是拉攏的機會,有了陳默這層關係,到時候拉起人來也容易。

    “嗯。”陳默點了點頭,他也沒打算說,畢竟就算張闓取代了周方,那也還是賊,如果有可能,他是想讓楊茂和李九跟自己一起去曲陽,到時候憑他們的本事,謀個差事也可以,總好過從賊吧。

    “等等。”張闓提著槍站起來道:“這般夜深,怕你一會兒回不來,我陪你去。”

    陳默想想也是,他晚上看不太清,有張闓帶著總好過自己一個人走,當下點頭道:“那便有勞頭領了。”

    “不礙事,我們的事,記住先別跟你那鄉人說,他雖是好意,不過眼下可不是什麼好時機。”張闓咧嘴笑道。

    當下兩人出來,跟楊茂、李九以及他們麾下的人馬一併往中軍大帳的方向而去。

    “你娘呢?”楊叔看著陳默皺眉問道,之前陳默可是跟他娘寸步不離的。

    陳默聞言不知該如何回答,只能低頭搖了搖頭。

    “看我作甚?他來我這兒時,就一個人!”張闓見楊茂和李九看過來,哼了一聲道。

    “二狗跟我們過去,若是渠帥高興,就留在中軍了,你跟著作甚?”李九皺眉看著張闓道。

    “那可說不準,現在整個營裡亂哄哄的,誰知道會不會有人把他當成你們的人給殺了,你們有本事自保,他可沒這個本事。”張闓也不客氣,直接回道。

    說到這個,楊茂跟李九也有些沉默,眼下的情形還真有可能,一時間也不知這時候把陳默薦上去是對是錯。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2 00:34:57

第七十一章 冷

    陳默在楊茂的帶領下進入大帳的時候,大帳中彌漫著壓抑的氣氛,曾經見過一面的周方煩躁的跪坐在帥案後面,右手搭在桌案上,食之不斷地敲擊著桌面。

    進入大帳的第一刻,陳默便凝神往他身上看去。

    周方:命數18,氣運42

    命數比張闓都低?

    陳默到現在對於命數和氣運之間的關係都摸不太準確,只知道氣運一旦見底,命數就會開始削減,但周方氣運在陳默所見過的人中應該是最高的了,命數卻比普通人強不了多少。

    當然,臧洪和張超的命運他沒看過,當夜心思太雜,而且倉促外加緊張,忘了這茬。

    氣運很強,但命數卻很薄,更要緊的是,就在陳默觀察的這會兒,周方的氣運又降了一點。

    “二狗,還不拜見渠帥!”一旁的楊茂見陳默傻愣愣的看著周方,拉了他一把,這孩子平日裡看著穩重,怎的到了緊要關頭卻發起了呆?

    “參見渠帥!”陳默回過神來,連忙對著周方一禮。

    “廢話就不提了,這個你可能看懂?”周方將一段布丟給坐下一人,讓他遞給陳默,這是他之前讓人照著榜文謄寫的,原本是準備派人送到下相看有什麼玄級,如今卻是趕不及了。

    陳默聞言接過那布打開,跟榜文差不多,不過很多字是錯的,當下點頭道:“多數看得懂。”

    “寫了什麼?”周方對於這種事情要跟一個小屁孩兒問多少有些掛不住臉,表現在外,就是不耐煩。

    “有三,其一是朝廷只誅首惡,隨行百姓可既往不咎,其二,不願從……太平教者,可自發散去,戰後曲陽會進行安撫;其三,若有攜太平教教徒首級者,可憑藉首級換取賞賜。”陳默認真的看了一遍之後,將榜文大意說了一遍,沒有任何添加,畢竟這幾萬人中誰知道還有沒有識字的,萬一被戳穿了,自己怕是不好過。

    “真是如此?”周方皺眉問道。

    “渠帥若是不信,可以找其他人詢問,絕無差錯。”陳默大聲的將榜文頌讀一遍之後,躬身道。

    “行了,下去吧。”周方揮了揮手。

    “這……”楊茂聞言一怔,隨即面色有些難看的拱手道:“渠帥,二狗他剛剛喪母,如今獨自一人,不如將其招來中軍?做些雜事也好。”

    “等確定了他所說不差再說吧。”周方揮了揮手道:“再說,中軍現在也沒讓他待的地方,小小稚童,我要他何用?”

    楊茂聞言面色頓時沉下來,想要理論,卻被陳默拉了拉道:“楊叔,沒事的,張闓頭領待我不錯,我回他那裡去。”

    雖然對於周方這種翻臉不認人的表現有些惱怒,不過陳默一開始就沒打算留下來,情緒波動自然不似楊茂這般大。

    “還懂些事,賞他兩張麵餅,讓他回去!”周方對著一旁的人道。

    自有人找了兩張麵餅過來遞給陳默,陳默接過後,道謝一聲,拉著楊茂往外走去。

    “二狗,叔無能,沒能……”一直把陳默送到營外之後,楊茂拉著陳默的手,有些愧疚道,在他看來,太平教的中軍怎麼也比外面安全,至不濟,每天也能吃個半飽,別像之前那般餐風露宿,饑飽不定。

    “楊叔,莫要如此。”陳默看著楊叔歎了口氣道:“如今這局勢,待在這裡未必就安全,我隨張闓頭領回去,那裡有他照顧也不差。”

    陳默陰晦的提了一句,不過楊茂顯然沒有聽出,只當陳默是在安慰自己,拍了拍陳默的肩膀道:“放心,只要打贏這一仗,我便能被提拔為頭領,帳下能有百餘號人,到時候,便把你接來。”

    “多謝楊叔。”陳默有些哭笑不得,但這份好意,他在心裡接下了,母子倆最困難的時候,楊叔時不時地會找到自己給些吃的,也是因為楊叔的存在,陳默哪怕變得狠厲,這心底依舊保存著幾分暖意。

    猶豫了一下,陳默還是道:“楊叔,我娘說過,太平教長遠不了,那周方渠帥看起來這裡也不是太好,若有機會,早些脫離。”

    說著,陳默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道。

    “這話跟我說便是,在外莫要多言,小心惹了禍事。”楊茂笑了,心中的鬱氣也散了一些,雖然讀書不多,但他也算是見過世面的,這周方做事的確不太聰明。

    “二狗?”黑暗中,傳來張闓有些不確定的聲音。

    “唉~”陳默應了一聲,看向楊叔道:“那我先走了,楊叔若是有事,找張闓頭領便能找到我。”

    “去吧。”楊茂對著迎上來的張闓點點頭,然後揮了揮手道。

    陳默也不多言,跟著張闓一起往回走去。

    路上,張闓咂了咂嘴道:“雖然想過你會出來,卻也沒想到會這般快,那周方沒有留你?”

    “沒有,幫他解讀之後,便直接趕人了。”陳默搖了搖頭。

    “嘿~”張闓聞言樂了,看著陳默道:“本以為他只是不會帶兵打仗,如今看來,他是什麼都不行,這樣的人也能當一方小渠帥?我們接下來該如何做?”

    “昨日傳謠的那個瘦猴找來,便說太平教現在在查他們,將人頭給他,讓他明日一早去城下投誠,最好帶著他的人一起。”陳默道,雖說最合適的確實是這些人,但也有自己的心思在,這瘦猴從自己來到張闓這裡就一直針對自己,雖然沒有太過分,但終究有些麻煩,所以陳默想將他踢走。

    “人不大,心思倒是不少,你們這些讀過書的,是否都是這樣?”張闓瞥了陳默一眼,聲音裡聽不出是否在笑,不過陳默突然覺得脊背有些發冷,是自己表現的太明顯了麼?

    “他們確實最合適!”陳默沒敢回頭,怕張闓看到自己臉上的表情。

    “也是,你且等等。”張闓突然停住,丟下一句話便離開。

    陳默站在原地,一時間心裡各種念頭往外冒。

    不一會兒,張闓帶著一股血腥氣息過來。

    “殺人了?”陳默對於殺人已經沒什麼感覺了。

    “看到個落單的太平教徒,正好拿來。”張闓一臉平淡的道:“瘦猴跟了我很久,不能換其他人?”

    “他最合適,也最容易說動,還能讓他念頭領的恩情。”陳默有些拿不准張闓的意思,只能將自己心中所想說出。

    “你不會昨日就想到這些了吧?”張闓突然回頭,看著陳默道。

    “順勢而為,換做其他人也一樣。”陳默感覺頭皮有些發麻,心跳的很快。

    “那就他吧。”張闓沒再多言,繼續帶著陳默往前走。

    看著張闓的背影,陳默突然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2 00:35:07

第七十二章 義氣

    瘦猴很慌,尤其是眼前頭領一臉煩惱還有那小屁孩兒有些無辜的目光,這心裡面當真是七上八下的,誰能想到昨夜這小屁孩說的事竟然這麼重要,更沒人能想到這麼重要的事他就那麼輕易說出來了,自己只是想嚇嚇他而已,這麼機密的事情,為何要告訴自己?

    “你也別擔心,那過來查探的太平教徒被我殺了。”張闓看著瘦猴的模樣,有些不忍的安慰道。

    “噗嗵~”瘦猴噗嗵一聲跪在張闓面前,哭聲道:“頭領,我從被太平教趕來就跟著你……”

    “行了,我不是已經把人殺了麼?”張闓看著瘦猴的樣子有些頭疼,真把人攆出去,手底下的人怎麼看他?以後還怎麼服眾?他又不是周方。

    “可是……”

    瘦猴還想說什麼,一旁一直默不作聲的陳默突然開口了:“頭領,殺人解決不了問題,太平教的人既然已經開始查了,頭領殺的那個也不過是個小卒,那太平教渠帥既然要查,肯定會派第二個、第三個,到時候,可能大家都得被連累。”

    “那怎麼辦?”看到陳默接話,張闓突然心中一鬆,感覺來了,當下皺眉道:“難道要我將自家兄弟交出去不成?我張闓便是戰死,也絕不做這等背棄兄弟之事!”

    “頭領!”瘦猴抬頭,看向張闓,眼睛紅了,一半是怕的,一半是真的感動。

    “其實還有一法。”如果沒有昨夜與張闓的對話,陳默或許也會感動,但現在,陳默只覺得有些彆扭。

    “哦?”張闓和瘦猴同時看向陳默:“快說。”

    “那榜文是真的,既然他在此已無立身之處,何不將這顆人頭贈予他。”陳默裝模作樣的沉吟片刻後道:“明日天一亮,便提著人頭到城下去向曲陽投誠。”

    “這些天我們攻城,殺了不少官兵,你真以為那些為官者會接受我們?”張闓替瘦猴兒問出了這個問題,也怪不得他們,別說經過宦官霍亂之後,官場已經變了味道,就是再往前推,作為社會最底層的百姓對見官都是有抵觸心裡的,更別說他們確實從賊了。

    “不會!”陳默組織了一下語言,認真道:“剛剛放出榜文,有人來投誠,必定會收,否則那榜文便成了笑談,沒人會再信,城中官員既然張榜,必然不會在此時食言,他去,甚至會受禮遇,以給這邊的人看,讓人爭相效仿!”

    瘦猴聽得有些懵懂,不過似乎又很有道理,一時間有些遲疑,目光不由的看向張闓。

    “自己決定,我說了,不會讓自家兄弟吃虧。”張闓看了看帳中的其他人,咬牙道:“若不想去就不去,大不了,跟他們拼了!”

    “對,頭領說的不錯,大不了跟他們拼了!”帳中的,都是張闓手下的青壯,此時聞言一個個熱血上頭,紛紛應諾。

    瘦猴還是有些遲疑,張闓眼皮微微一緊,臉上卻還是那副神色。

    陳默搖了搖頭道:“這樣一來,大家可能都要死!因一人而累的所有人送死,這……”

    “怕什麼?你這小童雖讀過書,卻哪裡知道我等義氣?”一名壯漢冷冷的瞪了陳默一眼,不屑道。

    陳默閉嘴,跪坐在張闓身邊不再說話。

    “頭領……”瘦猴猶豫了一下,對著張闓行了個並不正規的禮儀,鄭重道:“頭領和眾位兄弟願意為我瘦猴一人而豁出性命,我雖然不是什麼英雄,卻也知道義氣二字,不能連累了眾兄弟,這便去投誠。”

    陳默看著這一幕,心中暗暗揣摩瘦猴此刻的心態,易地而處換成自己是瘦猴又該如何?最終得到的答案跟瘦猴似乎差不多,別人願意為了自己去拼命,自己若是因一己之私而不作為,恐怕才會被大家不齒,如此看來,自己想的果然沒有錯,這是最好的方法,讓瘦猴自己主動去說,不過這時候張闓若能挽留一下,其他人對張闓應該會更加信服。

    目光落在瘦猴身上凝神看去,命數11,氣運8,中規中矩,沒有波動,應該會成功,也不知道是自己的箭書起了作用,還是臧洪他們就是這樣打算的。

    經過昨夜跟張闓的謀劃,陳默對人心已經不再相信了,看著熱血沸騰,同仇敵愾的場面,內心裡怎麼想就兩說了,誰知道臧洪和張超是否是如此?似乎收買人心這種事,並非是真的以真心就能換來真心。

    “想清楚了!”不知是否是聽到了陳默的心聲,張闓一臉沉重的搭著瘦猴的肩膀道:“在這裡,只要我沒死,就算是周方的人,也別想動你!”

    “頭領,我想清楚了!”瘦猴跪在地上狠狠地點頭道:“大不了一死,不能連累大家!”

    “是個英雄!”陳默對著瘦猴拱手一禮道。

    瘦猴看向陳默的目光有些幽怨。

    帳中其他人倒是紛紛歎息,一個個拍了拍瘦猴的肩膀沒有說話。

    “既然決定好了,那現在就動身?”張闓將裹著人頭的包裹遞給瘦猴,看向陳默詢問道。

    “再等等,天亮後再走,最好大家能看到,如此一來,這邊人心動搖,太平教的人恐怕也無心再追查之前散佈謠言之事,另外幾位兄長也就沒事了。”陳默看向昨夜跟瘦猴一起堵自己的兩人道,又看向瘦猴道:“只是不知兄長是否願意冒險,幫大家將這件事揭過去?”

    “左右是走,自然願意!”瘦猴看了看周圍眾人的目光,最終咬牙點頭道。

    “兄長高義!”陳默站起身來,對著瘦猴深深一禮道。

    “瘦猴兒,好樣兒的!”張闓拍了拍瘦猴兒的肩膀道:“放心,若是那些狗官敢動你,我一定會幫你報仇!”

    “多……多謝頭領!”聽著這話,瘦猴突然後悔了。

    “好了,兄弟們都去歇息,明日一早,送瘦猴兒最後一程!”

    “好!”眾人聞言紛紛起身,一臉敬佩的與瘦猴作別之後,各自離去,至於瘦猴,今夜會睡在他一直以來夢寐以求進來的帳中,只是真到了這一刻,瘦猴卻沒有絲毫激動或是興奮地心情……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2 00:35:17

第七十三章 榜樣

    黎明的光輝驅散了黑暗,亂糟糟的太平教大營外,屍橫遍地的戰場依舊散發著惡臭,有人早早起來,尋了沒人的地方方便,男的女的都一樣,在這樣的環境裡,男女之別似乎已經不是那麼重要了,陳默出來的時候看到一三十多歲的女子剛剛完事,見到陳默也不慌張,淡定的站起來提起了褲子。

    有些尷尬的將目光轉向別處,在他身後是提著血淋淋包裹的瘦猴兒,張闓正跟人商量著事情,接下來軍營會亂,送走瘦猴之後,他們得換個地方,免得被太平教找麻煩,龜縮一段時間看看效果,如果軍營真的亂起來了,別的先不幹,先拉一票人。

    昨夜張闓義氣的表現讓他手下這些核心人馬對張闓的擁護空前高漲,雖然最終沒有保下瘦猴兒,不過那是瘦猴兒自願的,張闓高大的形象如今已經深入人心,陳默估計,接下來,張闓高義的名聲或許會傳播開來,吸引更多的人過來投奔。

    這些沒經歷過的事情,陳默如今也只能推想猜測。

    “最多再有一刻,就該攻城了。”張闓帶著瘦猴出來,扭頭看了看眾人,沉聲道:“我們先把瘦猴送出去。”

    “好!”一群漢子轟然應諾,在張開的帶領下往曲陽城方向走去。

    這也就是太平教軍紀散亂,甚至可說是沒有,除了太平教自己的精銳以及拉攏來的那些獵戶、遊俠,其他人基本都是散養狀態,周方的方法很簡單,他手裡拿著糧食,這些人離開,走不了多久便會被餓死,所以他也不怕這些人逃跑。

    不過如今卻是方便了陳默等人的行動。

    張闓這一行人的舉動,吸引了不少人,瘦猴在張闓一行人的護送下來到週邊,距離曲陽城還有三百多步的距離,在這裡住的,大都是一些老弱病殘,不為別的,只為每天出兵的時候能少走些路,至於吃的,他們也搶不過身強力壯的年輕人,甚至可能被打,只能吃些太平教派人發來的殘羹剩飯。

    陳默看到不少人已經奄奄一息,有的還在咳嗽,還沒到戰場,這四周便彌漫著一股死氣。

    “頭領,我……”瘦猴僵硬得看著張闓,這一刻,內心中對未來不確定的恐懼讓他有些想打退堂鼓的意思。

    “放心吧,沒事的,官軍需要你!不會害你!趁著太平教的人還沒來,趕緊走,再晚就走不了了。”張闓鼓勵的拍了拍瘦猴的肩膀。

    事到如今,這麼多人看著,瘦猴雖然不想走,但還是拎著包裹,在眾人鼓勵、敬佩乃至崇拜的目光中,一步三回頭的朝著曲陽城牆的方向走去。

    “現在如何辦?”張闓看著瘦猴的背影,後方的鑼聲已經響起,已經有太平教眾往這邊來,張闓低聲向陳默問道。

    陳默回頭看了一眼後方集結過來的人馬,又看了看瘦猴的方向低聲道:“設法讓更多人知道此事。”

    知道的人越多,臧洪他們的計策才能越有效,陳默是這麼理解的,這次在城牆外貼榜文,不就是為了讓更多的人知道這件事嗎?

    “好說!”張闓看了一眼瘦猴的方向,點點頭,迎向朝這邊走來的太平教將領。

    “站住,做什麼?”那太平教將領警惕的看著張闓,這兩天,太平教被人弄死不少,內部也是人心惶惶。

    “這位頭領,剛才看到有人提著人頭往曲陽城方向跑,我等想要追截,卻未能追上!”張闓對著那太平教將領拱手道。

    “什麼?”太平教將領聞言皺眉,連忙往曲陽城方向看去,正看到那瘦高的身影提著包裹往城門方向跑去,面色一變,厲聲喝道:“攔住他,不,殺了他!”

    太平教沒有騎兵,至少周方麾下沒有,弓箭手倒是有一些,不過跟幾百人對射都能被人加壓制,就別指望他們能在這麼遠的距離射殺瘦猴了。

    有人沖出去追人,也有人張開弓箭射,不過此時瘦猴早已跑出百步遠,就算有陳默這樣的神射手這麼遠的距離也夠不到。

    “快,快上,抓住他!”張闓顧及自己的形象,不好做太多表現,但陳默這個時候可沒這些顧慮,大聲呼喝,一副想要在太平教徒面前表現的樣子,儘量吸引更多的注意。

    “讓那稚童別喊了!”太平教將領見周圍不少人朝這邊聚集過來,反應過來,面色一沉,對著陳默的方向一指,厲聲喝道。

    不過已經晚了,周圍的人已經注意到這邊的情況,加上大軍正在集結準備攻城,很多人都看到了那消瘦的身影提著個薛琳琳的包裹沖到了城牆下。

    “別射箭!”瘦猴來到城門下,硬漢是再也裝不出來了,直接跪倒在城下,慌不擇言道:“我是太平角……不,太平教殺了我……不……我是來投誠的,這個……人頭,你們榜文說的,算不算數!”

    城頭上,臧洪和張超昨日已經收到了陳默的箭書,此刻見果然有人提頭來投誠,不由相視一笑,張超揮了揮手,示意將準備好的吊籃放下去,同時調了兩隊弓箭手守住這裡,只要有太平教的人這個時候沖過來,立刻射殺。

    “你這未來弟子倒是有些本事,這才兩日,便已說動人來投誠了?”張超看著臧洪打趣道。

    “待他上來詢問一番便是,我亦好奇,此子究竟是如何做到的?”臧洪手扶女牆,看著遠處追來的太平教精銳,不過此刻的注意力可不在這些人身上,視線越過它們,看向太平教大軍的方向。

    十幾名追來的太平教徒被一通亂箭射殺了三個,餘下的狼狽回逃,太平教將領面沉似水的看向四周:“剛才那些人呢?”

    周圍眾人聞言面面相覷,剛才只顧著追人,對於張闓這一行卻是並未注意,此刻被問到方才發現張凱等人不知何時已經沒了蹤影。

    “頭領!”一名太平教力士上前道:“渠帥下令發兵進攻,此事是否戰後再說?”

    “也好!”太平教將領沉吟片刻後點頭道:“傳令,進攻!”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2 00:35:28

第七十四章 逆轉開始

    戰爭依舊,至少在戰場上,陳默並沒有感受到太多變化,他跟張闓帶著他們那票人在戰場上亂晃,儘量讓自己躲到射程以外。

    張闓是上過戰場的,按照張闓所說,大概放眼上下幾百年,戰場能被打理成這樣的,讓將士們能夠隨意亂晃的程度,也就周方這麼一個奇才了。

    這麼說起來,陳默覺得自己跟母親能夠活到今天,還得感謝周方這方面的才能。

    夜幕降臨,例行公事一般的退兵,周方是否會大發雷霆陳默不知道,為了避免太平教的人找麻煩,這次他們沒有回到原來的地盤,而是在週邊老弱病殘這邊準備休息一晚。

    三月已經過了一半,江淮這邊的氣溫哪怕在夜裡也已經不是那般刺骨,耳畔裡能聽到四周不時傳來劇烈、痛苦的咳嗽聲,陳默坐在臨時搶來的箭樓屋棚外面,用剪刀削著木箭,盯著木棍的眼神有些渙散。

    這一夜意外的平和,並沒有他想像中那樣混亂,好像瘦猴早上當中被接上城牆的事情並沒有任何影響,大家該幹什麼還幹什麼,身邊傳來驚天動地的鼾聲,大多數人已經睡熟,陳默發現哪怕近在咫尺的木箭也看不太清了,只能無奈的放下,靠著屋棚,看著那一片漆黑,皺眉思索著自己的心事?

    自己做錯了什麼?亦或是臧洪他們的計策其實並沒有多大效果?對於第一次接觸戰爭的陳默來說,對於臧洪的這些佈置直觀感受不是太大,明明前天和昨天,軍營裡都緊張兮兮的,太平教的人都被殺了幾個,怎麼今天反倒如此平靜?

    不太正常吧?

    “沒那麼快!”張闓不知何時出現在陳默身後,依稀的月光甚至辨別不出他的臉面,只是看到個模糊的輪廓坐在了自己身邊。

    “何意?”陳默不解的看向張闓。

    “你不會以為,因為瘦猴的事情,大家今夜會瘋狂的圍殺太平教徒,然後爭著去邀功吧?”張闓不答反問道。

    今天瘦猴在城牆上可是真的露了臉,不斷在各個城頭大吼大叫,喘著漢軍衣甲,手中拎著血淋淋的人頭,也不管有沒有人聽他的,只是在不斷對著城下大喊,勸他們學自己。

    “不是麼?”陳默疑惑的看著張闓。

    “現在這營地裡,像我們這樣的,便是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可能更多,我們現在在做什麼?”張闓聞言笑道。

    “等其他人廝殺起來,然後趁亂……”說到這裡,陳默突然不說話了,他們在這裡等著別人亂,別人為何不會有這個心思,陳默一臉恍然的看向張闓:“頭領是說,他們也在像我們這樣等著別人先動手?”

    “是不是這般想的不一定,畢竟這世上聰明人本就不多,這裡更少。”張闓應該是咧嘴了,哪怕在黑暗中,陳默也能看到那一排森白的牙齒。

    “那是為何?”陳默不解道。

    “得有人帶頭啊。”張闓摸了摸陳默的腦袋笑道:“你雖然聰慧,但有些事,不能急,要成大事,必須穩得住。”

    “但若所有人都是這個想法,沒人願意出頭該如何?”陳默皺眉問道,心中思索著鼓動張闓第一個出頭的成功率有多大?

    “不會的。”張闓搖了搖頭道:“我們活得下去,別人未必能,就算我們這些人不願動手,那些獨狼也肯定安耐不住!看著吧,今夜還會死人。”

    所謂獨狼,就是那些有本事,卻又不像張闓這樣聚眾圈地,獨來獨往的那種,以前陳默算是這種,不過他是被動的,這些聚在一起的小勢力沒人願意收留他們孤兒寡母和一條狗,他們的處境,跟周圍這些咳嗽不止的老弱病殘也差不了太多,不同的是陳默有些本事,能搶到吃的。

    陳默覺得這段時間,自己真的學到不少東西,雖然在系統神仙那裡沒得到認可。

    這一夜,果然如張闓說的那般,死了不少人,有的是太平教的人,也有不少不是太平教的普通百姓一覺醒來沒了腦袋。

    至於為什麼……畢竟太平教的核心戰力都是訓練有素的,衙署那邊需要的是人頭證明,可沒辦法分辨這人頭是誰的?

    是臧洪算漏了這一點?亦或者從一開始就知道,根本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

    如果是以前,陳默大概會很憤怒,覺得臧洪一句話,就讓這麼多無辜的人丟了性命,但現在,陳默心裡卻沒有太大的感覺,或者乾脆選擇回避。

    亂世之下,人如螻蟻,無辜與否跟會不會死沒有必然聯繫,或者說,這世上又有幾個人不無辜?陳默殺過人,不保證自己殺的就沒有無辜的,但他別無辦法,他要生存,而眼下,需要的是贏!

    次日一早,天還沒亮,便能看到不時有人提著人頭往城牆那邊跑,軍營裡響起了鑼聲,不過這一次卻不是為了攻城,而是為了收拾這些殺害袍澤的人。

    混亂在第二天開始不斷蔓延,直到此刻,周方似乎明白到問題的嚴重性了,但似乎已經晚了,派出去的太平教教徒追回了十幾人,但在第二日夜裡,死的人更多了,甚至有人跑到這邊來割人頭,被張闓帶著人攆走甚至殺了兩個。

    到了第三天,混亂的苗頭哪怕是陳默也感受到了,所有人之間都帶著警惕,這份警惕和戒備不止在太平教中和普通難民之間,還有難民自己和自己之間,太平教中和楊叔他們那樣的新軍之間。

    連續三天,太平教沒有再攻城。

    “差不多了。”衙署中,相比于太平教的混亂和躁動而言,這裡卻顯得清幽了許多,臧洪將一枚棋子落在棋盤上,看著張超微笑道:“比我所料的還要快一些。”

    “要出兵否?”張超的注意力顯然不在棋盤之上。

    “命將士備戰,不過暫不輕出,我準備先讓人將那孩子接回來。”臧洪皺眉道:“接下來會很亂,他一稚童身在其中怕是難以自保。”

    “誰去?”張超疑惑道。

    “日前第一個帶人頭回來的人。”

    “此人與陳家郎有怨。”張超皺眉道。

    “小怨,此人膽薄無智,被一小童戲耍,至今未曾察覺,何況有你我在此,他若沒有愚笨到底,該明白如何做。”臧洪再度落下一子搖頭道:“今日孟高兄心念不靜,這一局便算和局如何?”

    張超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被殺的丟盔棄甲的黑子,默默地點頭道:“善!”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2 00:35:43

第七十五章 去留

    “我知道了!”陳默看著瘦猴兒送來的書信,抬頭道:“你在此處等等,我寫好書信你且帶回去。”

    “不是……縣令是讓你隨我一同回去。”瘦猴連忙拉住準備離開的陳默道。

    “我還有其他事情,我先去接他們,你帶書信回去,最晚今夜便回。”陳默搖了搖頭道,楊叔照顧了自己一路,他不能看著楊叔陷在這泥潭中。

    兩天前他去見楊叔時見過那周方一面,氣運已經快歸零了,以陳默以往的經驗來看,離死不遠了,當然,周方是個怎樣的結局,陳默一點都不關心,最讓他揪心的是楊叔的氣運開始降了,李叔也是一樣。

    與之相應的是,張闓的氣運這些天一直再漲,反倒是作為張闓的小軍師,陳默的氣運沒什麼變化,而張闓的隊伍也在這兩天的時間裡漲到了百人,不多,但卻都是青壯,如果算上這些青壯帶來的老弱病殘就更多了,只是張闓將青壯和老弱病殘分開,老弱病殘負責後勤,管理者是陳默,這也是瘦猴能輕易見到陳默的原因,否則在張闓身邊,瘦猴可沒膽子這麼直接找上來。

    說著,陳默也不等瘦猴回應,直接找來一張布開始書寫,其他人他管不了,也不想管,但楊叔他不能不管。

    看著陳默俐落的寫下一列列漂亮的字跡,瘦猴有些羨慕,他是進了城才知道原來陳默早就跟城裡聯繫上,而且那縣令還有縣令的朋友明顯對陳默十分重視,如果他也會寫字,也會射箭的話,是否這份榮譽會成為他的?

    不過這些念頭也只是想想而已,如今再面對陳默,瘦猴可不敢有半點不敬。

    “勞煩將此信交給縣令,不會怪罪你的。”陳默將血跡吹乾,這是專門用罎子收集來的血液,有些臭,不過這種時候也顧不上那麼多了。

    “不礙事。”瘦猴連忙躬身接過,隨即猶豫了一下,對著陳默道:“那個……此前多有得罪,是我無知,還望莫要見怪。”

    誰能想到眼前這半大孩子竟然是朝廷的人,瘦猴兒現在還指望著以後榮華富貴,面對陳默,就算巴結不上,也絕不能得罪了。

    “無礙,把信送回去,此事之後,衙署定有賞賜。”陳默學著張闓的樣子拍了拍瘦猴的肩膀道。

    “無礙就好,無礙就好。”瘦猴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是一個勁的躬身施禮,直到陳默有些不耐煩的催促他趕快離開,這才轉身離去。

    送走了瘦猴,陳默便去見張闓,如今自己要離開可沒有之前那般容易,得張闓點頭。

    “二狗,有何事?”張闓見到陳默,咧嘴笑道。

    沒辦法不笑,自己的勢力在短短的兩天裡翻了一翻,只要再給他幾日,他有信心拉起一支上千人的軍隊來,憑自己的本事,打下兩座城池,然後坐看太平教跟朝廷爭,不管哪邊贏了,自己都不會吃虧。

    “頭領,我想去見見楊叔,是時候該將他們拉過來了。”陳默對著張闓一禮道:“而且周方屯放糧草的位置也想趁此機會打聽清楚。”

    如今軍營裡之所以還沒有徹底亂開,最重要的就是糧草被周方死死捏著,當然,陳默現在也沒準備再繼續陪張闓走下去,臧洪書信中說的很明確,太平教亂勢已成,自己繼續留下去沒有太大的意義,反而會有危險,之所以如此說,只是找個藉口而已,這次離開後他就不準備回來了。

    “就是那日來找你的那兩同鄉?”張闓聞言大喜道,楊茂和李九不止本事不差,最重要的是,兩人若是過來,或許還能幫他拉攏不少跟他們同在太平教麾下的獵戶、遊俠,有這些人加入,自己的勢力必然大漲,到時候就算是跟周方正面硬杠都不怵了。

    “正是。”陳默看著張闓一臉興奮的樣子,點頭道。

    “我這便派人與你同去!”張闓滿意的笑道,這個小子,原本只是看著乖覺討喜,想要留在身邊,如今看來,卻是無意中撿到了寶貝啊。

    “頭領不可。”陳默連忙道:“如今太平教對我等這些人防備極深,我一稚童過去,他們或許不會在意,但若帶著人過去,恐怕……”

    現在周方已經將他的中軍大帳設了一道寨牆,將內外隔絕開,現在想混進去可不容易。

    “也對。”張闓聞言點點頭,咧嘴笑道:“二狗,若能將他二人招來,他日我若能成勢,必不忘你!”

    “多謝頭領!”陳默做出一臉驚喜的表情,心中卻是平靜無波,相比于張闓,他更願意相信臧洪和張超,張闓給他的感覺……有些假。

    “快去快回!”張闓擺了擺手,催促陳默快去。

    倒不是有多放心,只是張闓覺的陳默若離了自己,生存下來都艱難,這太平教大營中,不跟自己還能跟誰?

    陳默當即拜別臧洪,去了中軍大營,稚童的身份無疑容易讓人放鬆警惕,再加上用了一張麵餅,央求守衛讓楊茂和李九出來見自己。

    “二狗?”楊茂和李九見到陳默有些吃驚,連忙將陳默拉到一旁道:“這等時候,你來此作甚?”

    “楊叔,李叔,隨我走吧。”陳默看著二人,沉聲道。

    “去何處?”楊茂和李九被陳默這突兀的話語說的一愣。

    “曲陽。”時間緊迫,陳默此刻已經沒了顧慮,當即將自己的事情和盤說出。

    “這……”楊茂和李九小心的看了看四周,低聲問道:“也就是說,如今這一切都是你做的?”

    如今這營中看著還不亂,但作為待在太平軍中軍中的人,他們太清楚真實情況了,誰能想到,這一切竟然是這個十歲稚童做的?一時間,兩人看向陳默的目光有些複雜。

    “不全是,若無曲陽那邊張榜,這等主意我也想不出來,後來有張闓頭領幫忙,才能如此順利。”陳默搖了搖頭道。

    “那我們回去收拾一番?”李九看著陳默道。

    “若回去,恐不易出來,而且我在此也不便久留,我此來便準備叫上兩位叔叔離開,此間事了,縣令已經書信于我此間亂局已定,讓我即刻脫身,若兩位叔父不願,我會自己走!”陳默搖了搖頭,張闓那邊他已經不準備在回去了。

    這……

    兩人有些犯難,現在跟著陳默離開,去曲陽,脫離了賊籍,算起來也是好事,只是最近雖然這邊不順,但他們聽到的卻是從四面八方傳來的好消息,太平教似乎有鯨吞天下之事,若是萬一太平教勝了,他們豈非錯失良機?

    “楊叔,李叔,我們在此不能久待!”陳默見那邊的太平教守衛已經看向這邊,皺眉道。

    “好!”楊茂猶豫片刻後,還是點頭道。

    “我於你二人做掩護!”李九遲疑了一番之後,最終還是不願同行,一來不太相信沉默的話,二來他也不甘心繼續做個獵戶。

    “張闓頭領最近聚集了不少人,若此處不容李叔,可去找張闓頭領投奔。”陳默見此,也不勉強,如今很多道理他已經漸漸明白了,人各有志,張闓其實若是願意,想要投奔曲陽並不難,但他沒有,或者說不甘心,李九想必也是如此,陳默自覺已經盡了本分,相比起來,他跟楊叔更親近一些,能來這裡,已經是盡心,既然李叔不願同行,他也不會強求。

    “如何走?”楊茂皺眉看了李九一眼,最終歎了口氣,看向陳默道。

    “楊叔隨我來。”陳默沒說,只是帶著楊茂徑直離開,防人之心不可無,既然李九不願同走,那就有出賣他們的可能。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3 00:58:35

第七十六章 入城

    回曲陽並沒有遇到什麼波折,如今太平教大營裡人人自危,趁著夜色,陳默跟楊茂來到城下,舉起了事先準備好的火把晃了三圈,很快就有人將吊籃放下來。

    “噗嗵~”踏上城牆的一刻,陳默突然雙腿一軟,坐倒在地上。

    “受傷了?”楊茂連忙拉住陳默,縣尉這個時候也過來,連忙讓人去叫醫匠。

    “楊叔,我沒事。”陳默茫然的搖了搖頭,想要起來,但渾身的力氣突然如同消失了一般,試了幾次,還是在楊茂的攙扶下起來,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回事。

    “不妨事,是心力耗盡之相,只需靜心修養些時日便好。”匆匆趕來的醫匠幫陳默把過脈之後,微笑道:“老夫開些湯劑,每日兩服,半月便可無礙。”

    “多謝先生。”陳默連忙對著醫匠道謝。

    “兩位縣令在衙署等你。”縣尉送走了醫匠後,對著陳默微微頷首,招來兩名縣衛帶陳默兩人去見臧洪和張超。

    一路上,陳默雙腿恢復了些力氣,只是整個人有種難言的感覺,懶懶的,提不起勁來,按照醫匠所說,自己這是一直處於一種緊繃狀態,如今驟然鬆懈下來,一種心理上的虛脫。

    陳默似懂非懂,但現在的感覺,大腦有些空,好像很無力,卻又很充實的那種感覺,委實難以言表。

    一路行至衙署,張超和臧洪已經得了消息,看到陳默,張超起身微笑道:“此番能破太平教大軍,功不可沒,可有想過要何賞賜?”

    陳默茫然的看著張超,他如此冒險,自然是有所圖的,但此刻張超問出來的時候,陳默突然茫然了,他該要什麼?當官?自己年紀好像太小了些,財物比較現實,但陳默又有些不甘心,他如此不遺餘力的幫助臧洪和張超破敵,為的可不是這些東西,但具體要什麼,陳默一時間也想不出來。

    楊茂在一邊拉了拉陳默,有些著急,這孩子怎的一到關鍵時刻就懵了?

    “我不知道……”陳默看著張超和臧洪,最終選擇實話實說:“我想母親能過的好些,想……要恢復祖上名望,只是……”

    只是該要什麼,實在不知。

    臧洪看著陳默,越看越喜愛,聞言搖頭道:“連要什麼都不知,便如此拼命,可有後悔?”

    “未有。”陳默搖了搖頭,後悔是從來沒有過:“做的多些,是為我,也是為娘親日後可過的好些,另外……”

    陳默扭頭,看向楊茂,對著臧洪和張超躬身道:“楊叔一身武藝,精熟弓箭,此番默能功成,楊叔出力不少,可否……”

    張超聞言微笑著點頭道:“這曲陽縣尚有賊曹空缺一人,若這位楊壯士不棄,可願屈就?”

    楊茂一身精悍,加上如今曲陽也的確缺人,照陳默這麼說,楊茂也的確有功,一個縣裡的賊曹之位他可以做主。

    “多謝縣令!”楊茂有些羞愧,自己其實什麼都沒做,太平教的事情,幾乎都是陳默這孩子以一己之力促成,羞愧之餘,也不免有些心疼這孩子。

    “至於你……”張超看了看陳默,扭頭看向臧洪微笑道:“子源意下如何?”

    “甚好。”臧洪看著陳默,微笑道:“陳家郎,你生性聰慧,又有大魄力,只是長於鄉間,所學不豐,可願拜入我門下治學?待過上三五年,若有才學,我可與孟高兄薦你入朝,為童子郎,入太學求學!”

    陳默只有十歲,就算立了功勳,也很難讓他入仕,不過若是拜入臧洪門下,讀上幾年書,養些聲望,再加上此番面對太平教的表現,送入洛陽,進入太學沒問題。

    至於陳家,臧洪準備走動走動,庶族之中出了這樣一個人才,對陳家來說也是好事,到時候若能有陳家幫襯,再加上自己和張超,童子郎是沒問題的。

    童子郎是什麼,陳默不知道,但應該不會太差吧?陳默現在對要什麼也沒什麼方向,而且這些東西要靠臧洪和張超,他也沒的選,不過拜師陳默卻是聽懂了,不過這事他自己做不了主,當下躬身道:“拜師之事,需得與娘親商議!”

    “這個自然。”臧洪點頭微笑道:“你娘還有你那幾位同鄉都已安置在衙署,天色不早,快些去見吧。”

    “喏!”陳默聞言,連忙答應一聲。

    楊茂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自己接下來該幹什麼?

    “楊賊曹,你送陳默回去,明日卯時,來衙署,屆時自有安排。”張超笑道。

    “喏!”楊茂鬆了口氣,扶著陳默在一名衙署僕役的引領下,徑直往後堂而去。

    ……

    太平教大營。

    張闓駐地。

    “二狗還沒找到?”張闓有些煩躁的看著手下,陳默離開後便遲遲未歸,這讓張闓有些不快,尤其是一直到夜間都沒回來,張闓派人去四周打探,卻並沒有消息。

    “頭領,剛剛問過了,今日見頭領之前,有人見過二狗。”一名壯漢道。

    “何人?”張闓皺眉道,這二狗不會跟了別人吧?

    “聽其描述,似乎是瘦猴兒!”

    “何人!?”張闓聞言,霍的站起身來,瞪著眼睛,滿臉不可思議。

    “只聽描述,是個瘦高個,形容猥瑣,可能是與瘦猴相似者,見過二狗之後,此人便離開了。”壯漢被張闓的樣子嚇的後退兩步,躬身道。

    “呼~”張闓重新坐下來,點頭道:“也對,瘦猴兒都去了曲陽城,如何還會再出來?定是旁人了。”

    雖是如此說,不過張闓心裡卻總覺的那人可能就是瘦猴,若真是如此的話,陳默跟曲陽城的人有聯絡?

    這個念頭很快被張闓打消,一個十歲孩童,曲陽城的官員瘋了才讓這麼小的孩子跑來做事?能做什麼?

    但想到陳默這些時日策劃的東西,張闓心中又有些不淡定了,聰明、識字、行事穩重,果決狠辣,先不說年紀,這實在不像是一般人家出來的孩子。

    “頭領!”一名壯漢沖進來,對著張闓道:“打起來了!”

    “嗯?”張闓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疑惑的看向對方。

    “太平教的人和劉三刀的人打起來了,劉三刀被砍了,不過太平教的人也死了不少,有人趁機沖進了太平教的大營放火,現在都亂起來了!”

    “好!”張闓聞言豁然起身,大笑道:“通知眾兄弟,跟我走!”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3 00:58:46

第七十七章 新環境

    陳默在安頓下來,拜見過母親之後,很快就睡了,從被迫離鄉開始到現在,他的精神一直緊繃著,沒睡過一個安穩覺,如今徹底安全之後,那種深深地疲乏感便湧上來,這一夜他睡得很香,但對於曲陽城內外的其他人而言,這卻是一個不眠之夜。

    周方顯然沒想到,原本想要拿那個劉三刀來立威,但最終的結果,人雖然殺了,但威沒能立起來,反倒是自己用來隔離內外的營寨被人趁機攻破了,餓瘋了的難民開始瘋狂的在軍營裡亂竄,太平教將士雖然殺了不少人,但四周聞訊而來的人卻越來越多,彷彿沒有窮盡一般。

    為何會如此?

    周方至今依舊想不明白,自起事以來無往不利的計策,為何在這小小的曲陽城下接連受挫,這才幾天?

    “渠帥,快些走吧!”幾名太平教將領沖上來,一臉慘澹道:“都亂了,我們的人被沖散了不少!現在根本管不住了!”

    周方面色有些發白,好不容易賺下的這些家底,如今一戰都沒了,幾萬人的大軍,一夜之間啥都不剩了,這種落差讓他有些難以接受,最重要的是,如果他沒了這幾萬人馬,消息一傳出去,自己佔據的那些城池恐怕立刻會被人搶奪。

    太平教管理的確鬆散,制度什麼的對教眾約束力不大,哪怕他是張角的記名弟子,雷公帳下的小渠帥,但若沒了軍隊,下場不說多淒慘,但像現在這樣手握雄兵數萬,頤指氣使,受人敬仰是不可能了。

    說話間,後方大營火起,火光中,人影重重,相互廝殺,有的是在殺太平教徒,也有人在趁機搶奪周方的物資。

    而周方身邊,只有數百人,雖然都是精銳,但在這種夜間戰場,面對數萬人的混戰,若不及時脫身,恐怕很快便會陷入這混戰中被消磨殆盡。

    “走!”看著四周混亂的場景,周方咬了咬牙,帶著人馬便往外沖。

    人群中,有人認出他來,若能得周方首級去朝廷,功勞可不小。

    混亂中,周方四周的人越來越少,廝殺在四周不斷重複,已經不再是太平教與這些流民之間的衝突,流民與流民之間,也開始為了爭奪物資或是人頭在打。

    數萬人的修羅場,從一開始只是在曲陽城外,一直綿延向四周蔓延,站在曲陽城頭,能夠明顯看到這番廝殺的規模在不斷擴散。

    “不想我大漢朝竟然會被這等烏合之眾搞的天下大亂!”女牆上,張超看著這一幕卻並無多少欣喜之色。

    “這其中並非如此簡單。”臧洪歎了口氣,太平教起事如此浩大,這般大規模的動作,若說完全能夠瞞住朝廷那是不可能的,臧洪在任期間就查出不少端倪,也曾上書朝廷,只是他送出去的奏章全部石沉大海,這其間究竟是哪些人在從中作梗,如今戰亂一起,已經不可查了,就算最終這太平教很快被鎮壓,以臧洪的推測,恐怕最終也只是推出些替死鬼而已。

    這東西沒法查,真要徹查,太平教自熹平年間便已開始活躍在各地,信眾遍及天下,真的查下去,恐怕這大漢官員,九成九都脫不了干係。

    想到這裡,臧洪突然生出一股心灰意懶之感,如此境況,該怪誰?

    烏合之眾?的確是,但被一群烏合之眾給攪的天下大亂,大漢何時變的如此孱弱了?

    “接下來該如何做?”張超詢問道。

    “收網吧,我等人手有限,明日派人前去說服,能說服多少便是多少,安頓流民,恢復民生,太平教雖亂,但此處並非其主戰場。”臧洪臉上帶著幾分疲憊:“各方也該有了反擊,太平教此前氣勢已然用盡,下一步,便是等待朝廷命令了。”

    混戰一直持續到清晨時分,城外的廝殺聲漸漸少了,有不少流民來到城下乞降,站在城郭之上放眼昂去,但見滿目瘡痍。

    “開城吧!”臧洪走下女牆,有些疲憊的對張超道:“派人前去遊說各方,昨日我已與城中豪紳籌集了不少錢糧,願意返鄉者,可發放錢糧自行離去,願意留在此處的……”

    張超點點頭道:“經此一戰,曲陽一帶空虛,正是用人之時,可著人新建鄉莊,之時那些田產……”

    “通知城中鄉紳,若願出資幫忙重建,可分田,但這些流民卻需他們安置。”臧洪想了想道。

    田地是好東西,經此一戰,死了多少人如今也無法統計,但空出來的田地卻又成了無主之物,眼下曲陽要重建,用這些田產來讓那些豪紳出資也是最快穩定人心的法子。

    當然,這些田產要留一部分上交朝廷的,至於多少,那就是張超的事情了。

    ……

    陳默一覺睡的昏天暗地,一直到次日日上三竿才醒來。

    陌生的環境,無論是身下的床榻還是房間中的桌案陳設,都是曾經未曾見過的,這樣的環境,多少有些窘迫。

    “公子醒了?”就在陳默茫然的打量四周之際,身旁突然響起的聲音將他嚇了一跳。

    扭頭看去,卻是個婢女打扮的少女。

    “你在此作甚!?”陳默下意識的摸出自己的尖刀,這是他這數月來磨練的本能。

    “受家主吩咐,服侍公子。”婢女躬身道。

    “不必了。”陳默搖了搖頭,有些不習慣有人在身邊。

    “可……”

    “出去!”陳默面色有些冷,有人在自己身邊待了一夜,自己卻絲毫未曾察覺,這讓一向機警的他有些不舒服。

    “喏!”婢女眼睛有些紅,但還是乖巧的對著陳默躬身一禮後,將一個拖著衣物的託盤放在陳默身邊。

    “這是……我的?”陳默皺眉道。

    “家主為公子準備的衣物,此外家主吩咐,公子醒來後,最好沐浴更衣。”婢女躬身道。

    “我娘呢?”陳默記得昨夜跟母親說了幾句,困意湧來便直接睡了,此刻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見到人。

    “正在與家主敘話,公子……”婢女猶豫了一下道:“已為公子準備好浴桶,公子是否沐浴?”

    “不必了,你先出去,我換好了衣物,帶我去見娘親。”陳默搖了搖頭,以前在鄉里,大半年都在忙著耕作,哪有時間和力氣去沐浴?一個月能沐浴一次就不錯了,夏天的時候多些,會跟大家一起去河裡,這樣專門用浴桶沐浴,對陳默來說有些排斥。

    “喏!”婢女再次一禮後,躬身退出房門。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3 00:58:56

第七十八章 拜師

    昨日陳默在衙署安頓下來之後,曾與母親提及拜師之事,對此,陳母自然是支援的。臧洪雖然只是縣令,不說這縣令對於他們這樣的人來說,已是極高的人物,單是臧洪所表現出來的談吐氣度,已叫人心折,陳默能夠拜其為師,絕對是陳默的幸運。

    所以今日對於陳默來說,可是個大日子,要正式確立與臧洪的師徒之名。

    婢女送來的衣物有些複雜,陳默研究了很久才穿戴整齊,雖然沒有沐浴,卻也很認真的將身上擦洗了一遍。

    “汪汪~”推門而出,便見一條黑圈歡快的朝著陳默撲來。

    “黑子!”陳默有些興奮地俯身一把將撲過來的黑子抱起來,數日未見,著實挺想念的。

    “公子,家主已在前廳等候。”那婢女見到陳默出來,連忙上前躬身道。

    “有勞阿姊帶路!”陳默摸了摸黑子的腦袋,將它放在地上,對著婢女道。

    “婢子身份卑賤,公子喚我娟兒便好。”婢女嚇了一跳,連忙退開一步,躬身道。

    尋常人家都要有個長幼尊卑,更何況這等大戶人家,陳默是臧洪非常看好的人,雖然尚未正式拜師,不過應該已經沒有懸念了,身份自然也是主家那一級的,陳默不懂事可以亂叫,她可不能亂應。

    陳默想起了里正阿翁,他家裡的僕役似乎也是如此,不過阿翁跟鄉民們倒是沒有太多講究,想到里正阿翁,陳默心中不禁有些難過,點了點頭道:“那便煩請帶路吧。”

    娟兒頷首一禮,帶著陳默往前廳而去,曲陽衙署不算太大,但對陳默來說,這樣的院落已經很大了,陳默一路好奇的看著周圍的景色,一邊詢問道:“娟兒阿姊,可曾見到與我娘同來的三人?”

    蔡嬸、阿呆還有大郎,跟母親是一同來的,應該也在這邊吧?

    “回公子,在衙署安排了些事情。”娟兒又對著陳默一禮,這讓陳默有些不習慣。

    在這亂世,能被這樣的大戶人家收留,其實已經算是好事了。

    在婢女娟兒的帶領下,來到一處正廳,臧洪與張超並坐於正對著房門的位置,陳母則陪坐在側。

    “娘。”陳默看到母親,欣喜道。

    “沒禮數,當先拜見兩位縣令。”陳母這些時日已然明瞭了兩人身份,對於這些尊卑規矩,她是懂得的。

    “見過兩位縣令。”陳默連忙躬身道。

    陳母沒有多言,這種場合,她不適合多言,況且今日還關乎到自家兒子未來,陳母顯得有些拘謹。

    “昨日問你之事,可有結果?”臧洪跪坐於右側的位置,看著陳默微笑道。

    陳默下意識的看向母親。

    “不用看你母親,昨夜你們應該已經商議過。”臧洪臉上的笑容被嚴肅所替代:“從你娘親、還有那位蔡氏處得知你不少事情,你為人頗有孝心,這很好,而且自幼喪父,性情堅韌,我想知道你如何想?”

    其實這年月收弟子很少會問弟子的看法,不過臧洪對這半大孩子很好奇,他跟別的世家或是寒門子弟不同,自幼受盡磨礪,雖然只有十歲,卻有常人所沒有的魄力,這樣環境中生長起來的孩子,對於臧洪和張超這樣的人而言,是很少見的。

    當然,經過之前的交流,陳母的談吐顯然也是士族或是寒門所出,家教上應該比其他孩子好一些,但絕對有限,陳默是如何成長為如今這樣的性格,他很好奇。

    “弟子願意!”陳默也沒廢話,昨日若非考慮到這事應該與母親商議,他昨日便已經拜師了,如今已經得了母親准許,自然再無抵觸。

    “我是問你如何看這件事。”臧洪沒有接受,只是看著陳默笑問道:“你可當這是對你的考核。”

    陳默想了想道:“弟子長於鄉野,規矩不是太懂,我父一脈家道中落,到我這裡,已然落魄,弟子不願祖上蒙塵,是以想要求學,可惜一直以來無門得入,如今能蒙老師看重,乃弟子之幸。”

    簡單來說,陳默想振興自己這一支。

    臧洪微笑著點頭道:“你倒是坦誠,如今戰亂,拜師禮就從簡了,今日有孟高兄見證,自今日起,你便是我弟子,我見你識字,不知讀過哪些書?”

    “母親教過論語,此外昔日還曾得鄉間里正借我一部孟子,本想謄抄後還於阿翁,奈何賊亂突起,阿翁為賊人所害。”陳默躬身道。

    “鄉間仔正?”臧洪詫異的看向陳默,一般鄉里之間,家中有藏書者出身可不會太低。

    可惜陳默也只是叫阿翁,至於里正名姓,反倒不知,不過其子乃蕭縣縣令,這個倒是不難查。

    “孔孟之道皆乃儒家之作,既然你已學了論語,自今日起,我便從孟子開始教你。”

    “多謝老師。”陳默聞言大喜,連忙躬身道。

    “我如今告假回鄉,但如今大亂一起,這假自然也不能作數,如今曲陽之圍已解,需儘快趕回東萊述職,你是與我同行,還是留在此處治學?待太平教之亂平定以後,我再著人回來接你。”臧洪微笑著詢問道。

    “自然是與老師同行。”

    “兵荒馬亂,很危險的。”臧洪笑道。

    “弟子不怕!”陳默搖了搖頭。

    臧洪對這弟子更欣賞了幾分,不過想想也是,自己這個弟子一路護著母親從夏秋輾轉到了曲陽,甚至還幫他破了太平賊,這份膽魄和韌性,一般孩子還真比不了,自己也是想多了。

    “陳夫人,不知……”臧洪扭頭看向陳母詢問道。

    “妾身一介女流,出門在外,不但幫不了先生,還會拖累我兒,便讓默兒隨先生去,妾身可自行找份生計。”陳母搖了搖頭,她擔心自己在,反而讓兒子沒辦法專心治學。

    臧洪臉上閃過一抹敬意,隨即搖頭道:“夫人既然不願,洪也不好強求,不過默兒此番立了大功,不能封賞已是不對,若讓其母流落市井,讓天下人知曉,豈非壞了我二人名聲?況且若夫人生計無望,默兒又如何能放心隨我同去?”

    “正好,這曲陽城中有處莊園閒置,便勞煩夫人代為打理如何?”

    “這……”陳母有些猶豫,這份恩情太重,只是看著兒子的目光,陳母歎了口氣,點頭道:“便依先生,此番恩德,我母子無以為報。”

    “言重。”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3 00:59:08

第七十九章 氣運大增

    臧洪:命數79,氣運46;張超:命數68,氣運47

    一直回到家中,陳默依舊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這位老師的命數也太高了些吧,之前見到周方的氣運,陳默已經覺得很高了,但跟老師還有這位張縣令比起來,人家最低的都比他高。

    那決定人命數和氣運的,究竟是什麼?陳默好像抓到了些什麼,卻又好像什麼都沒有抓到,那感覺,如同貓爪一般。

    再對比自己的氣運。

    姓名:陳默

    命數:12

    氣運:25

    擁有金錢:五銖錢4526枚

    生活類技能:耕作lv7,糞肥製作lv6,強記lv4,書法lv5,鍛體lv6,蠱惑lv4

    戰鬥類技能:棍術lv5,箭術lv9

    統帥類技能:工程方略lv1,守城方略lv1

    可開啟:夢境訓練營

    看著自己的資訊,陳默有些發怔,自己的蠱惑技能提升這個他是知道的,只要騙人……勸導別人向自己希望的方向思考,就算是蠱惑,但工程方略還有守城方略這絕對是入城以後才有的,昨夜不知為何,特別疲憊,沒有祭拜系統神靈,這新多出來的,應該就是入城後才有的。

    另外自己的命數沒變,但氣運突然高了一截,而且是一大截,有些類似于當初的周方,對於這個,陳默倒是有些猜測,自己拜了老師,或許正是因此,自己氣運變旺了吧。

    只是陳默覺得氣運和命數是可以轉換的,如何讓自己的氣運化作命數?這點陳默還沒有摸清路數,只能將這些疑惑壓在心底,未來總能找到緣由的。

    氣運一下子多了這麼多,自己又可以去夢境學習了,只是這一次該學什麼號?不知道這些氣運是可以恢復還是如同上次一樣,用了就無法恢復了?

    “我兒在想何事?”陳母看著兒子回來後便一直神遊物外,有些擔心道。

    “娘,您真的不與我們去那東萊?”陳默回過神來,看著母親,有些不舍道。

    城外的太平教還未完全散去,所以臧洪還不會立刻起程,不過聽臧洪的意思,昨夜一戰,城外太平教已然分崩離析,已經難以再對曲陽構成威脅,只需再施展些手段,說服盤桓在外的太平教歸附,曲陽之圍就徹底解決了,應該用不了幾日,想到到時候要跟母親分開,陳默便是一陣不舍。

    長這麼大,陳默跟母親還從未分開超過一月,這突然要分別,陳默只覺心中空蕩蕩的。

    “沒有人會一輩子在一起的,雖然是早了點,不過我兒與他人不同,將來要做大事,能早些明白這些道理也是好的。”陳母摸著陳默的頭,目光卻仔細端詳著自己的兒子,似乎要將自己的兒子刻印在眼中一般。

    “跟娘也不行麼?”陳默語氣中帶著濃濃的依戀。

    “傻孩子,將來你也要娶妻生子,到時候自然不會再和娘在一起了。”陳母將兒子拉入懷中,輕笑道。

    “娶妻了也要在一塊兒,媳婦睡在外屋,我和娘睡!”陳默哈哈笑道。

    “你啊,若是這般做,多半娶不到妻。”

    “哪有,王叔說我長得好看。”陳默有些驕傲道。

    “又不能當飯吃,以後還是多學些學問,有學問的人,才是最受人尊崇的。”陳母失笑道,即將離別的愁緒不覺間散了幾分。

    “娘親放心,孩兒自當勤學,他日光耀我陳氏門楣。”陳默肅容道。

    陳家其實已經很風光了,只是他們這一支與主家有些遠,陳氏的榮光也分不到他們身上。

    此次一別,下次再見恐怕就要數月甚至一年了,要說不難受那是假的,只是為了孩子的學業,為了陳默能夠安心離去,那份不舍被陳母壓在心間。

    “這城外太平教徒仍有聚集,我兒可曾想過良策?”陳母看著兒子笑著將話題轉開。

    陳默腦子裡想著那些攻防知識,搖了搖頭道:“此前數萬人都破不了曲陽,如今太平教被驅散,那周方多半也死在了亂軍之中,剩下的人,老師已命人前去安撫收攏,便是有人不甘心,想要聚眾為寇,也會設法離開,應該快散了吧。”

    對於這個,陳默不確定,只是老師這麼說過,若是以前,陳默覺得可能這些人直接就散了,但現在,張闓那樣的人在外面可不少,這些人就算知道打不下曲陽,恐怕也不會甘心繼續做個百姓。

    只是不知老師準備如何對付這些人?

    陳默準備明日問問老師。

    “公子,時辰已到。”門外響起了娟兒的聲音。

    雖然臧洪說拜師禮一切從簡,但也是相對的,自然不可能早上過去說一聲就是師徒了,這個年月對於拜師可是很講究的,張超請來了曲陽豪紳作為見證,還有很多複雜的禮節,此處便不一一細表了。

    總之一場拜師禮折騰了一天,饒是陳默體魄強健,依舊被折騰的不輕,夜裡回來後,簡單的洗漱過後,已經昏昏欲睡。

    躺在床榻上,陳默在讓僕役婢女離開後,卻沒有立刻睡去,經歷數月時間,終於又有了氣運,陳默雖然疲憊,但依舊很興奮。

    照例對著系統神仙參拜過後,有了上次的教訓,陳默先讓自己躺好,然後才開始將注意集中在夢境訓練營上。

    依舊是那一連串的題目,上次的基礎箭術訓練,直接讓陳默的箭術達到了九級,不過限於自身的體能還有裝備,陳默目前也只能做到十幾步內箭無虛發。

    看著那一連串題目,陳默有些猶豫,戰鬥技能雖然有用,但自己目前的體魄,就算懂了,也發揮不出威力來,就好像當初第一次跟太平教徒發生衝突的時候,自己一棍子打過去,人家隨手一撥便撥開了,力氣不夠,再多的技巧作用也有限的緊。

    最終,陳默將目光落在最後一行上,似乎多了幾樣技能。

    戰場生存技巧:消耗氣運3

    雖然算不得什麼厲害技能,只是逃命的本事,不過陳默看著卻眼前一亮,這次在太平教攻城事件中,他也摸到一些竅門,不過按照張闓所說,那根本算不上戰場,真正的戰場是怎樣的?陳默想要體驗一下。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3 00:59:18

第八十章 夢中戰場

    真正的戰場顯然要比之前太平教攻城複雜的多。

    這一次沒有訓練員,陳默以一個小兵的身份出現在戰場上,他是一名弓箭手,安全性上,陳默覺的要比衝鋒在最前方的刀盾手、長矛手安全的多。

    不過這裡可比之前他所經歷的戰場嚴苛的多,聞鼓不進,鳴金不退者,立斬!

    身在其中,一股壓抑的令人窒息的氣氛湧來,明明是在夢境之中,陳默卻能實實在在的感受到那股讓人透不過氣來的壓抑感。

    “弓箭手,目標前方八十步,準備!”

    耳畔一聲炸雷般的怒喝之聲響起,陳默感覺自己半個腦袋都懵了。

    嘩啦啦~

    嘎吱~

    一張張長弓在弓箭手的發力下被拉滿,陳默也連忙將自己手中的長弓拉滿,這種弓,若是放在外面,他拉不動,但現在,夢境中進行了調整,陳默可以輕易地拉開。

    沒有目標,只給了一個前方八十步的空泛距離,陳默心中默默估算一下,輕微的調整著長弓的角度,不知道這樣做有何意義?能射中人?

    一名武將立在馬背上,目光冰冷而兇殘,像極了一頭隨時準備暴起傷人的野獸,陳默看不到前方戰場的情況,只能被動的等待著命令。

    “放!”武將高高舉起手中的寶劍,隨後狠狠劈落。

    “嗡~”

    不知道多少張弓弦同時響起,所產生的嗡鳴聲讓人心煩,一枚枚冰冷的鋒矢掠地而起,在陳默震驚的目光中,無數枚箭矢在空中交織成密集的箭雨,同時陳默也看到對面同樣騰起了箭陣朝著這邊帶著死亡的尖嘯攢落而下。

    “噗噗噗噗~”

    冰冷的箭簇不斷落入前方的陣中,刀盾手頂著盾牌,不時有人倒地,卻沒人亂跑,似乎身邊同伴的死亡並不能給他們帶來恐懼。

    陳默記得之前在太平教攻城的時候,第一天守城將士只是放出一排利箭,便讓數萬人大亂,而眼下,這般規模的箭陣覆蓋下,竟無一人動搖。

    世上真有這般軍隊?

    陳默呆呆的看著這一幕,有些難以置信。

    “弓箭手前行二十步,開弓!”武將坐在馬背上觀望敵陣,四周設有箭塔,上面有人拿著令旗在不斷揮舞。

    陳默有些疑惑,這麼大的戰場,是如何迅速傳令的?不過眼下,他顯然不能多想,弓箭手的方陣已經開始前行,他身在其中,必須緊跟著陣營前行。

    “停!”

    二十步後,那武將再度怒喝,隨即一名名弓箭手迅速彎弓搭箭,陳默也跟著拉開了長弓,只是下一刻,陳默看著那鋪天蓋地朝著這邊攢落下來的密集箭陣,腦子裡已經忘了這裡是夢境戰場,幾乎是本能的貓下腰想要躲避。

    “大膽!”

    耳畔傳來一聲聲音,是陳默在這場夢境之中聽到的最後一句話,一枚冰冷的箭簇射穿了他的頭顱,意識也隨即消散。

    ……

    四周再度恢復白茫茫一片,陳默有些心有餘悸的看向四周,雖然沒有懲罰,但在那軍陣之中,死亡的感受可並不好受。

    “第一次戰場模擬失敗,宿主有十分鐘休息時間,十分鐘後,將開始第二場戰場模擬。”

    耳畔傳來系統神仙冰冷的聲音,十分鐘是什麼?陳默不知道,聽起來跟時辰差不多,此刻陳默的心中有些後悔選擇了這戰場生存技巧了,死亡的體驗,哪怕是在夢境之中,依舊不是太好。

    很快,第二場夢境戰場模擬開始,相比於第一次,這一次陳默穩定了許多,不過這一次,他不再是弓箭手,而是一名手持長矛的刀盾手。

    站在自己的方陣之中,雙方的戰陣很快接觸,陳默學著別人那般不停地將手中的長矛刺出,他雖未學過長矛,但棍術方面卻有些造詣了,原以為可以輕易掌握,只是當真正交手的時候才發現,兩丈多長的長矛拿在手中,矛鋒會不停顫動,想要準確的刺中目標很難,稍有不慎會刺中袍澤。

    這並非一次完美的體驗,戰場生存技巧,但真正的戰場上,不可能如同之前太平教的戰場那般讓你亂跑,陳默現在終於明白為何張闓對於太平教如此不屑,這樣的軍陣,怕是千人便能將太平教那樣的軍隊給輕易擊潰吧?

    長矛手的體驗並沒有持續多久,混戰中,他沖的太猛,脫離了部隊,被四周湧上來的敵人亂刃斬殺。

    戰場生存顯然並不是讓你逃命,而是要讓你懂得如何與友軍配合殺敵的同時,保證自己不死,這是陳默在經歷了十次戰場模擬之後生出的感悟,不過饒是懂得了這個道理,在那樣兇殘而血腥的戰場上,想要活下來也不容易,尤其是他這個除了弓箭之外,並沒有任何其他能力傍身的人。

    不過戰場上一些規矩,陳默在被各種武將斬殺了幾次之後也慢慢明白了,戰場之上,進退都得聽號令,這號令有很多種,鼓聲、號聲、鳴金聲,還有那些箭塔上的旗官打出的旗語,當然旗語這種東西,是給武將看的,他們這些士兵最重要的還是聽武將的命令。

    一場戰爭並不是簡單地兩軍廝殺,其中有著複雜的指揮,也是兩軍主將的較量,身在其中的陳默沒法體會到其中的全部,但已隱隱有所感覺。

    夢境中,陳默都不知道自己死了多少次,只知道在某一場戰爭中僥倖活下來之後,系統神仙宣佈此次類比訓練結束的時候,陳默整個人都有種虛脫了的感覺。

    “呼~”

    床榻上,陳默霍的坐起身來,臉色有些蒼白,額頭還滲出了冷汗。

    “公子無礙否?”娟兒看到陳默醒來,明顯鬆了口氣,連忙遞上濕巾讓陳默擦汗,剛才她進來時,正看到陳默面色發白,渾身冒冷汗,著實嚇了一跳,叫也不理,推也沒反應,若非陳默醒來,她都想去叫醫匠了。

    “無礙,只是夢到一些東西。”陳默搖了搖頭,臉色依舊有些發白,任誰連續經歷上百場戰爭,而且死了上百次,那感覺絕不會好。

    “奴婢服侍公子更衣。”娟兒覺得陳默看過來的眼神有些嚇人,不敢看陳默的目光,只是低眉順眼道。

    陳默本想拒絕,不過身上卻是半點力氣都沒有,只能無奈道:“有勞了。”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3 00:59:29

第八十一章 別離(本卷終)        

    初春的天氣已經暖和起來,院落裡的樹木生出了綠芽,微風吹在臉上不再寒冷,反而很舒服,只是此刻的陳默卻沒心情欣賞這些。

    從房間裡出來的時候,陳默臉有些紅,畢竟從出生到現在,除了母親之外,第一次讓別的女人幫自己擦拭身體。

    娟兒跟在陳默身後,有些好笑,這位公子還真是內斂的緊,只是幫他擦拭上半身,整個人就如同煮熟了一般。

    只是陳默在前,她也不敢真的笑出來,只是低頭,小臉憋著笑,忍的有些辛苦。

    “陳默!”

    聽到有人叫自己,陳默扭頭看去,正看到大郎鬼鬼祟祟的藏在旮旯裡,朝著自己招手。

    “何事?”陳默有些驚訝大郎對自己的稱呼。

    “我聽說,你要跟著那位臧先生去青州?”大郎來到陳默身邊,昨天的拜師禮,他作為陳默的朋友,也去看了,如今的陳默可不再是以往鄉間糞郎,身份不一樣了,這稱呼自然也不能跟以前一樣直接叫二狗,說不上為什麼,只是在這樣的環境裡,二狗這樣的名字,實在叫不出嘴。

    “嗯,老師本就是那邊的縣令,此番回鄉正遇上太平教的事情耽擱了行程,如今曲陽之圍已解,老師想要儘快趕回去。”陳默點點頭。

    “帶我同去如何?”大郎有些拘謹的道。

    “那裡離這裡很遠。”陳默好奇道:“為何要與我同行?我娘還留在這裡,總會回來的。”

    “我留在這裡有何用?寄人籬下而已,反正我如今也沒個出處,張縣令這裡待著終歸不太自在,我想跟你出去看看,也學些本事。”大郎歎了口氣道,他現在無父無母,孤苦無依,在這裡終究是寄人籬下,而且他也很清楚,張超不可能教他,跟在陳默身邊,說不定還能學些東西,但留在這裡,恐怕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我無法做主,需請示老師方可。”陳默本想拒絕,但聽到大郎的話,心中也有些不忍,阿呆有他娘親,大郎卻是父母都沒了,倒不如跟著自己一起,只是這事他還是得請示臧洪,臧洪點頭才行,他說了也不算。

    “行,你去說一聲,若實在不行,我便去找楊叔也好。”大郎欣喜的點點頭,楊叔如今是曲陽賊曹,不算官但也算個吏,看在同鄉的份上,照顧一下總行的。

    陳默將此事接下之後,便前去拜會母親和臧洪。

    “公子,你……”娟兒跟在陳默身邊,欲言又止。

    “何事?”陳默扭頭看著娟兒,還是感覺有些尷尬。

    “公子,您身份尊貴,這尊卑有別,此人身為僕役,卻直呼公子名諱,有些無禮。”娟兒躬身道。

    “他自小與我一同長大,算不得僕役。”陳默搖了搖頭道,這新的身份尚未適應,不過這規矩在陳默看來卻有些冰冷,這是之前在大郎身上真切感受到的,一種難言的疏離感,雖然大郎以名字相稱,不再叫自己二狗,但卻沒了昔日那種親切感,這種感覺讓人很難受,空落落的那種。

    娟兒襝衽一禮,不再多言,只是跟著陳默,先去見過母親,然後又去拜見臧洪,孟子的書,陳默有,臧洪的教法與陳默又有些不同,頌讀還是要誦讀的,不過卻是將今日要學的一大段都讀出來,也不用背,只要能夠讀順,臧洪就開始給陳默講一些歷史。

    孟子成書於何年有些模糊,不過大致背景是戰國時期,與論語有相通之處,也有不同之處,臧洪講的似乎與書本上沒有太多關係,往往就是將一些那個時候發生的故事講述一番,但不知怎的,聽完老師將這些似乎無關的東西之後,陳默對於所學內容往往便有了一些領悟。

    老師的授課似乎比娘親要厲害許多!

    大郎的事情,臧洪同意了,回到任上之後,他還要治理民生,陳默也不可能一直讀書,這年紀的孩子天性好動,有個玩伴也不錯。

    日子似乎回到以前一般,所不同的是,陳默不必再每天忙於耕作,吃的、住的與以前相比,判若雲泥。

    每天一早起來,陳默會頌讀今日老師準備教他的東西,同時站樁,頌讀通暢之後,陳默會按照系統神仙傳授自己的鍛體方法打熬體力,或是做一些特殊的動作,按照系統神仙所注,這些動作可以鍛煉柔韌性,只是何為柔韌,陳默不太懂,但系統神仙也沒必要害自己,以前條件跟不上,陳默不敢多練,如今吃穿不愁,陳默練起來卻十分刻苦。

    偶爾陳默會帶著大郎還有阿呆去城中幫忙,城外的太平教已經散了,不過還有很多事要做,比如城外的屍體要聚集起來焚燒或是掩埋,根據恩師所說,這些屍體若不進行處理,很可能衍變成瘟疫。

    這是陳默沒有經歷過的東西,不過此時的陳默已經不是當初在鄉里做將軍夢的稚童,經歷過一次戰爭,陳默現在開始渴望太平。

    夢境訓練營陳默暫時沒有再進入,上次經歷的夢境戰場到現在還記憶猶新,陳默不確定下次學習技能是否會如夢境戰場一般殘酷,另外一點,陳默也想看看消耗的氣運是否會如當初在鄉中一般恢復。

    結果還是很叫人滿意的,第二天就可以恢復一點氣運,不過此後沒有再恢復,也可能是時間不夠。但因為這個數值已經遠遠高於基礎,所以就算用掉一些,自己也不會如同上次那樣倒楣不斷。

    有了這個推斷之後,陳默還是很開心的,自己現在還有二十三點氣運,基礎技能裡面,最高的也不過消耗五點氣運,每用一次第二天恢復一點的話,那至少可以學習三樣技能,如果氣運還能恢復的話,那就更多了。

    當然,這些都是建立在自己猜測正確的基礎上,但就算猜錯了,三樣技能卻是可以學了。

    又在曲陽留了七天之後,陳默在臧洪的帶領下向張超辭行,準備北上。

    “此去路遠,我兒多聽先生之言。”城門外,陳母、楊叔、蔡嬸、阿呆跟著送行的隊伍一起來送陳默,臧洪在遠處與張超話別,陳默則跟母親還有僅存的鄉親道別。

    “娘親放心,孩兒知道。”陳默點了點頭。

    “兄長……我也想……”阿呆看著陳默,有些不舍,離別總是難受的,尤其是眾人一起患過難,這份感情自然也更深一些,阿呆年幼,又不似陳默這般早早當家,眾人之中,反倒是他最受不得這個,一句話還未說完,眼眶已經紅了,鼻涕直往下流。

    “照顧好我娘還有你娘,練好本事,若將來我要出仕的話,你來幫我。”陳默用力的抱了抱阿呆,笑道。

    “嗯,兄長一定要回來找我!”阿呆吸了吸鼻涕,狠狠地點頭道。

    陳默又看向楊叔,楊茂的大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雖年長,不過你懂的比我多,早些學成歸來,我們莊子,就剩你們幾個了。”

    “楊叔也要保重。”陳默對著楊茂一禮,又告別了蔡嬸,這才帶著大郎往車隊那邊走去,這次要遠行千里,外面又兵荒馬亂,臧洪這次回去,足足帶了三百餘人,其中除了少量的家僕、婢女之外,幾乎都是從家中招來的家將,也因此耽擱了些時日。

    “辦完了?”臧洪將陳默招到自己車裡,看著自己這個弟子,微笑著詢問道。

    “嗯,多謝老師。”陳默對著臧洪一禮。

    “以後沒有外人在場,你我師徒便不必弄這般虛禮了,走吧!”臧洪搖頭一笑,對著車外喊道。

    “駕~”

    車隊隨著車夫一聲呼喊,開始緩緩前行,陳母看著車架的方向漸漸在視線中消失之後,身子忽然一軟,往地上倒去,蔡嬸連忙扶住,四周的人連忙湊過來,有人找來了醫匠,號脈之後,只是心思愛子方才這般,吃幾副安神養神的藥湯便好了。

    眾人這才安心,扶著陳母回城中歇息去了……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3 00:59:39

第二卷 少年游 第一章 旅途

    馬車的行駛速度並不算快,坐在車廂裡,陳默覺得這樣的季節看到的往往是一望無際的田地,耕作的農夫還有充斥于天地間的盎然生機,與自己的家鄉沒什麼不同。

    但真正看到的,卻是無人耕作,叢生的雜草,有人留下來的雜亂東西,偶爾還能看到躺於路邊的屍骨。

    綠意盎然,但不知怎的,陳默卻感受不到那股屬於春天的勃勃生機,好似天地之間,只有他們這一行人馬在緩緩前行,不知來自何處,也不知去往何方,只是一直往前走而已。

    第一次遠行的憧憬和期待逐漸被空虛以及對母親的思念替換,這還只是出來的第三天,根據老師所言,這一路,至少也要走一個月,他們這樣的隊伍走不快。

    “老師。”陳默扭頭,看向閉目假寐的臧洪,忍不住開口道。

    “嗯?”臧洪緩緩地睜開眼睛,看向陳默:“何事?”

    “您說這太平教為何要作亂?而且規模能如此龐大?”陳默的神色有些認真,他這兩天也聽過臧洪說如今時勢,太平教在這短短兩月的時間裡,席捲了大半個大漢天下,大漢十三州,至少有八州陷入癱瘓的境地,剩下的地方,也有賊患,只是還沒能到阻礙衙署施政的地步。

    太平教的戰力,陳默親身參與過,很難想像那樣的軍隊是如何戰勝大漢的精兵強將的。

    “有些複雜,你若說全是那張角之過,也不對,若朝廷執政清明,天子勤政,那張角便是有通天本事,也不至於令天下動盪,所以這場匪患,固然有張角之故,但朝廷的責任,也不可推卸。”臧洪歎了口氣道。

    “那朝廷……”陳默覺得妄議朝廷是非是否有些不合禮法,但老師說的似乎也不錯。

    “如今朝廷已經集結精兵開始清繳各地叛軍,太平教雖然勢大,但倉促起勢,這兩月之內無法成事,接下來,便該衰亡了。”臧洪對於陳默的提問卻也不煩,反而開始認真的解答。

    “我娘說過,太平教統屬不明,亦並非真的得民心,早晚必敗。”陳默思索道。

    “夫人確是奇女子。”臧洪點點頭,這份見解,便是不少士人都未必有吧。

    “弟子聽說,天下之所以如此,是宦官干政所致?”陳默好奇道。

    “這……”臧洪並未立刻回答,目光有些複雜的看向陳默道:“默兒,這宦官干政,你如何看?”

    “若以公來看,歷朝歷代的事情都已證明後宮干政乃取禍之道。”陳默想了想道,這些天臧洪跟他講的最多的便是東周到春秋戰國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

    “哦?”臧洪饒有興致的看著陳默道:“以公來說?也就是說還有以私了?”

    “嗯。”陳默點頭道:“只是似乎有些……”

    “但說無妨,你我師徒探討便是。”臧洪笑道。

    “天子也是人,既然是人,便自會有親疏遠近,弟子在想,天子身邊,似乎都是宦官、妃嬪吧?天子是如何的,弟子不知,但以弟子來說,若母親與弟子說的話與他人和弟子說的有相沖之處,自然是更相信母親一些,若是楊叔與我說的與一個外鄉人與我說的有不同,自然也是相信楊叔。”

    這也是最近陳默在琢磨的事情,自從他知道天子竟然是個人,跟自己差不多以後,他就開始想這些問題。

    “老師,這是否就是父為子隱,子為父隱,直在其中之意?”陳默好奇的看向臧洪。

    “帝王家世,比這個要複雜的多,不過也卻有此意。”臧洪點頭,滿意的看著這個弟子,他發現陳默記東西特別快,而且往往能舉一反三,很多事情,都會有些自己的想法,這在一些老師眼中,不太好,甚至會招來厭惡,不過對臧洪來說,卻反而更看重,人有自己的想法不是壞事,做老師的,是儘量將其想法往正道上引,而非將其扼殺。

    而且,這孩子身上有股常人沒有的氣質,那是一種看淡生死的灑脫,或許是經歷了這場戰亂,磨礪了這孩子的心性吧,以一個平民之身,面對自己和張超這樣的人物,能夠做到不卑不亢的,別說個十歲稚童了,便是青年人恐怕也難有這份心態。

    “左右無事,來陪我下棋如何?”臧洪坐的久了,有些無聊,指了指車廂裡的棋盤笑道。

    在顛簸的車上其實並不適合下棋,只是這旅途實在枯燥乏味,別說陳默這樣的孩子,便是臧洪,連著三天大多數時候待在車廂裡也有些受不了,往日出遊可沒有這般大的陣仗。

    從東萊到廣陵,若是快馬加鞭的話,十日便能趕到,哪像現在。

    “老師,弟子不會……”陳默看著棋盤有些傻眼,他記得系統神仙的夢境訓練營中有基礎棋藝技能,只是陳默覺得這東西對自己用處不大,而且還要耗掉五點氣運有些不值。

    “人得有好學之心,老師教你,這個其實不難。”臧洪微笑著坐在棋盤後面笑道:“而且琴棋書畫,雖然不需精通,但至少需會一些,最好能有一兩樣精通,如此,他日你若步入仕途會順暢許多。”

    其實老師就是想找事情做來打發時間吧?

    跟臧洪熟了,陳默雖然不至於直接發表這樣的言論,但心裡還是會默默地腹誹一下,他也實在想不出這琴棋書畫跟仕途怎麼會扯上了關係?

    不過老師既然要教自己,陳默也不可能拒絕,只能按照老師的意思,跪坐在老師對面的席子上,學著老師的樣子揭開棋盅,仔細的聽老師講解這棋盤規則。

    圍棋的規則其實不難,但想要下好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春末的驛道之上,車隊的速度依舊不快不慢,只是車廂中的聲音漸漸被落子聲所取代,枯燥的旅途上,師徒倆似乎找到了消解枯燥的樂趣,下棋漸漸取代了言語。

    “唉~”托運食物的車上,大郎打了個盹兒,看著四周對著身旁的車夫笑道:“阿叔,莫非天下太平了?”

    “我如何知道?不過這三百精兵可是從並州戰場上殺下來的,就算有太平教蠢賊來犯,也能輕易擊潰。”

    “並州在何處?”

    “北邊兒,很遠。”

    “那有多遠?”

    “我又沒去過,我如何知道,安心學駕車,何來這許多言語?”

    車夫被問的煩了,瞪了大郎一眼沒好氣的道。

    枯燥的旅途在繼續,陳默預想中太平亂賊劫道的事情偶爾也會發生,不過就如車夫所言,這三百隨行護衛,都是從並州戰場上下來的老兵,尋常太平亂賊,往往一個衝鋒便潰不成軍,這打仗有時候真不一定人多就有用。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3 00:59:49

第二章 授業

    臧洪是當世名士,這名士的身份,有時候不能用官位來衡量,這也是陳默這段時間的體會,比如途經下邳時,徐州刺史朱並親自相迎,更派出一支兩百人的軍隊將臧洪護送到琅琊。

    如今陳默對於大漢官爵也有了一些瞭解,縣令在往日的他看來,已經是天大的官兒了,但縣令之上有各郡太守,刺史不掌實權,卻有監察州郡百官之責,然後太守府中還有各級官吏,如果單以官爵來算,太守府的那些人,哪怕只是吏,也有資格對各縣縣令指手畫腳一番。

    當然,也得看誰,因為買官的原因,如今大漢各地官員,多為宦官親信,不過這些人過來,像臧洪這樣的一般是不招惹但也不理會的態度,你對我聽你的,不對,我就當你放了個屁,那些人就算心中有火,也不敢隨便發出來。

    一來治理地方需要這些人,二來這些人多為名士,真要因為些小事得罪了,一個外派官員很難立足,三來嗎……名士一般交遊廣闊,像臧洪,跟北海孔融等青州名士關係都不錯,真得罪了他,整個東萊的豪紳士族都能給你使絆子,所以這些買來的太守什麼的雖名義上有權,但實際上,實權不多。

    太平教亂起之時,不少官員毫不猶豫直接逃離,多少這各地士人都得付些責任,畢竟留下來,也不好統籌管理,反而可能丟了性命,而事起倉促,大多數地方豪紳也沒有準備,縣令一走,一下子沒辦法將武力集結起來,倒楣的也不少。

    從這點上來看,太平教之前那勢如破竹的勁頭感覺上像是鑽了空子,但陳默總覺得有些不對,具體哪裡不對,他說不上來。

    如今太平教雖然還在肆虐,但從徐州的情況來看,顯然已經開始穩定住了,否則朱並也沒那麼多人手派來護送臧洪。

    至於陳默,因為趕路的緣故,白天會被老師叫去傳授學問,然後就是教授棋藝,為了跟上老師的節奏,陳默特地在夢境訓練營中學習了一次棋藝,技能之中,也多了一項棋藝技能,而且還達到了九級。

    在陳默的理解中,這應該是最高了,但事實卻是,在跟老師對弈的過程中,依舊被殺的丟盔棄甲,而且不同於之前的懵懂,他為了學習棋藝,在夢境訓練營中鑽研了近十年,學棋的時間上,陳默覺得自己應該不比老師少了,但依舊比不過,這讓陳默十分沮喪。

    “你這孩子,棋藝進步竟然如此迅速!”相比于陳默的失落,臧洪的心情就只能用震驚來形容了,一個剛接觸棋藝的稚童,竟然讓他這浸淫棋藝多年的人不得不正視,好幾次差點輸了,這讓臧洪驚訝之餘,也有些不可思議,這世上,莫非真有生而知之之人?

    “但還是比不上老師。”陳默有些失落的搖頭道。

    臧洪:“……”

    沒來由的,感覺被人鄙視了,但臧洪也不得不承認,單就棋藝來說,陳默與自己已然相差不大,看著失落的弟子,臧洪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態,想了想搖頭道:“單就棋藝而言,默兒已不下於為師。”

    “那為何……”陳默看著棋盤,怔怔出神,若是相差不多,但為何每每感覺自己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知道這樣下會輸,但卻不由自主的這般下下去。

    “你與為師所相差的,並不在此處。”

    “哦?”陳默有些詫異的看向臧洪。

    “這下棋其實猶如兩軍博弈,考教的可不只是執棋人的棋藝,還有心態,見解,整個棋局的佈置,你雖然天資聰穎,但終究閱歷有限,為師只是稍稍引誘,便能引你入局。”臧洪看著陳默笑道。

    有個這般天資橫溢的弟子,對於老師來說,既是幸事,也是不幸。

    “老師說的怎猶如行軍佈陣一般?”陳默不解道。

    “這世間萬物,殊途同歸,這棋局之上也講究兵法。”臧洪笑道。

    “兵法?”陳默愕然的看向老師,這個夢境訓練營中怎沒有教。

    “其實不止是兵法,我大漢文化,自春秋、戰國,至秦時已有逐漸融合之相,以後學的多了,你會發現,各家學問,雖有相悖,但溯其根源,卻總有相似,或者說,迄今為止,儒家也好,法家也罷,乃至已經消失的墨家,你不可能找到任何一家學說能囊括這天地萬理,我輩學者所要做的是什麼,你可曾想過?”臧洪微笑著看著弟子,自己這個弟子總能為自己帶來驚喜。

    “繼承先賢之學,傳承下去,此外讀書做學也能讓人明白事理。”陳默仔細的思索了一下,將自己的認知說出來,這是目前他對學問的認知,當然,還有一些沒說,讀書與仕途也有關。

    “此其一也。”臧洪沒來由的鬆了口氣,若自己這個弟子什麼都知道,他都不知道自己該教他什麼了。

    陳默連忙正襟危坐,雙目炯炯有神的看著自己的老師。

    “每一家學說,都有其可取之處,能夠創立一門學說,並傳承至今,必有其過人之處,我輩學者固然要傳承先賢學問,但更重要的卻是去蕪存菁,不斷為這些學問糾錯,需知先賢也是人,是人總會犯錯,只是不知為何,到了如今,很多人卻將先賢之語奉為至理,就算明知有錯,也不願更正,實乃迂腐至極!”臧洪說到最後,有些歎息,他本非激進之人,當年入洛陽為童子郎,也是抱著一顆向學之心去的,只是洛陽之中,固然大儒遍地,但卻有股盲從之風,先聖說的便是對的,大儒說的便是對的,雖然有了名聲,但對於洛陽的這種氛圍,臧洪卻總覺格格不入。

    “盡信書不如無書?”陳默目光突然一亮,看著臧洪道。

    “不錯。”臧洪點點頭,這也是他不願意直接將陳默送到洛陽為童子郎的緣故,這樣一塊璞玉,若進入洛陽,說不定會如那些人一樣,變得迂腐起來,當下笑道道:“至於這棋藝,你的棋藝已然極高,想要再提高,無需再鑽研,放開胸懷,多學些其他學說,多去走動,曾廣閱歷,見的多了,今日之疑惑,無需他人解釋你自會懂得。”

    “多謝老師指點。”陳默拜謝道。

    “時候不早了,回你車上去歇息吧。”臧洪揮了揮手道。

    “弟子告退。”陳默躬身拜別。

    “還有一事……”臧洪猶豫了一下,叫住了陳默。

    “老師請吩咐。”

    “娟兒以後就跟在你身邊為你料理瑣事,不過你如今年紀漸長,有些事情不可操之過急,免得耽誤了學業。”

    “何事?”陳默不解道。

    “這……男女之事。”臧洪有些尷尬,這溫柔鄉能磨滅了人的意志,加上陳默年幼,若不加引到,以後若嘗到了其中滋味,陷進去可不是臧洪願意看到的。

    陳默疑惑的看著臧洪,所以……到底是何事?

    “去吧去吧。”臧洪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解釋,有些無奈的揮手道:“總之,夜裡早些休息,莫要做其他事情。”

    陳默一臉莫名其妙的點點頭,告辭下車,狠狠地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陳默暫時將這件事拋之腦後,等一會兒問問娟兒,她可能知道……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3 01:00:01

第三章 英雄必問出身

    當利算是東萊比較有名的城池,當年武帝寵信欒大,將最疼愛的女兒衛長公主嫁下嫁於他,這當利便是衛長公主的封地,當時不叫當利,後來衛長公主與欒大婚後,武帝才將此地更名為當利,也是這東萊郡一帶最富庶的地方,臧洪受封的縣令便是當利令。

    臧洪在當利頗有名聲,受百姓愛戴,此番回來,早已得到消息的當利官紳還有許多士子名流紛紛出城相迎。

    太平教之亂,遍及天下,當利自然也受到衝擊,不過臧洪在此為官數載,吏治清明,百姓富足,當然,是相對其他地方來說,也因此,雖然受到衝擊,但很快便被壓下去,並未如同徐州那般形成大批的難民潮。

    臧洪帶著陳默下車,與前來相迎的眾多官身一一見禮,把臂相談,其間自然也不可避免的將陳默介紹給眾人。

    這士人的圈子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自己的弟子天資聰慧,他日必定會步入仕途,這圈子裡的規則還有人,臧洪覺得早些接觸一些也是好的。

    陳默有些懵懂的跟著一位位名士見禮。

    “子源兄,此子是何家子弟,竟能得你看重?”一名年輕士子看著陳默的樣子微微皺眉,他是青州名士,同時也是當利縣丞,最善觀人,陳默雖然沒有表現出局促不安,但一臉懵懂的樣子實在不像是世家子弟,而且小小年紀,手上就有厚繭,這更不像世家子了。

    別覺得他找茬,士人這個圈子,門檻可是有的,而且很高,尋常白身或者農家子就算有幸步入仕途,也沒資格跟他們相交。

    “淮浦陳氏,漢瑜公算起來算是他叔公。”臧洪簡單的介紹道:“只是自小家道中落,長於民間,此前我客居曲陽,正遇上太平教圍攻曲陽,此子被捲入太平教中,卻暗中以箭書送信,並助我大破太平教叛賊,我見此子出身清白,且天資聰慧,是以起了愛才之心。”

    雖然沒有說庶出身份,不過陳家在徐州可是大族,能混到這地步,也就是陳家旁支了,雖然這出身不算好,但也算有資格進入這個圈子了,再加上臧洪弟子的身份,那縣丞看向陳默的眼光倒是溫和了不少,但也僅此而已。

    陳默有些不舒服,說不上為何,這是他第一次被這麼多人以審視的眼光品頭論足,感覺並不好。

    “可莫要小看他,此子天資聰慧,有強記之能,擅射,且棋藝也頗為了得。”臧洪笑著為陳默解圍,小孩子臉上藏不住事,哪怕陳默比一般稚童要穩重一些,但也終究是個稚童,不高興那是掛在臉上的。

    “哦?”那縣丞對著陳默微微頷首:“卻是我失禮了,學問我自問不比子源兄,不過這棋藝卻可指點你一二,若有不解之處,盡可來問。”

    臧洪也帶著陳默與這些人一一相認,他記性極好,只是一圈,已將這些人的樣貌、名字記下。

    一行人簇擁著臧洪回到城中,約下三日之後為臧洪接風之後方才陸續告辭,畢竟臧洪走了一月有餘,一路疲憊,這個時候設宴有些不妥。

    深夜,臧洪親自送走了最後一個客人,帶著陳默來到書房。

    娟兒乖巧的為兩人端上糕點清水後,側立在陳默身後,陳默跪坐在席位上,皺眉想著白天的事情。

    “默兒,心緒有些不穩。”臧洪看著陳默,微笑道。

    “老師……”陳默抬頭,看著臧洪,猶豫片刻後,詢問道:“出身真的那般重要?為何提到我總要帶上陳家?”

    陳默的想法很簡單,想要憑藉自己的本事,一步步振興家族,甚至把主家壓下去,算起來,他們家也不算庶出,他爺爺那一帶,也是嫡子,只是……

    “若仔細論來,如今這些名士,包括為師在內,祖上也是從一無所有開始,一點點的壯大家族,最終躋身士族。”臧洪笑道:“先聖孔丘出身,為師也與你講過,聽起來,似乎出身並不重要。”

    陳默點點頭,很多名留青史的英雄人物或是先賢,其實出身也並不高。

    “但你可知道,放眼古今,似孔聖這般出身之人有多少?但最終留名的卻只有孔聖,而且孔聖之名,是其窮盡一生,周遊列國方才流傳下來。”臧洪看著陳默笑道:“這樣說你或許無法理解,便說你故鄉吧,若突然來了外人在你們故鄉居住,你們會如何?”

    “這……”陳默仔細想了想,不知道老師為何如此問。

    “換個說法,突然來了外人,無外乎兩種態度,一者不問其來歷,熱情結交,二者,探明其過往,是否暴徒,有無罪責在身,確定其人品是否值得結交,而後再看是否結交?”臧洪笑道。

    “自然是……”陳默有些明悟。

    “士人,似乎高高在上,但也差不多是這個道理,不過士人考教的,先是德行,而後才是才能,但這世上,如何能極快確定一人品行?”臧洪笑著繼續問道。

    陳默搖了搖頭,讓他做的話,他無從下手。

    “若你是士族之人,有家族聲譽在,大家知你根底,如此一來,自然更容易確定,但若你不是,不說門戶之見,單是德行方面,恐怕需要極長的時間看你言行,如此方可確定,當然,在士人眼中,並不只是這些,但我大漢以德舉才,也並非沒有道理,而士人之中,各家都珍惜名望,不會自毀名聲,如此一來,相互之間自然更容易接受。”

    陳默微微皺眉道:“但弟子今日感受,卻並非如此。”

    “自然沒有那般簡單,不過英雄必問出身,便是如此,你也可將其看做士人之間的律法,或許不公,但世情便是如此,他日你要步入仕途,這屬於士人的律法可以不喜,但最好莫要輕易碰觸,否則極易招來災禍。”臧洪說到最後,神色已變得極為認真。

    不說士人圈子有多高尚,但在大漢天下,你入仕還有些抱負的話,是避不開這個圈子的。

    “弟子明白。”陳默有些悶悶不樂的躬身道,如今還不是太明白這些問題。

    “舟車勞頓,早些歇息去吧,以後除了衙署正堂之外,其他時候你都跟在我身邊,記住,少說,多看,便是有不懂亦或不滿之處,也莫要當眾說出。”

    “弟子明白,弟子告退。”陳默起身,對著臧洪一禮之後,帶著娟兒回自己的房間去了。

    “這孩子……”臧洪看著陳默的背影,搖頭失笑,他突然發現,自己這個弟子學業上的事情不必自己操心,反倒是別的世家子弟都懂的一些道理,卻需好生教授了。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3 01:00:12

第四章 新朋友

    當利這邊太平教的問題不是太多,不過聽說整個青州,太平教已然氾濫成災,經常會有越界而來的太平教賊人前來滋擾。

    接下來的幾日,陳默多數時候都是跟在老師身邊,看老師處理公務。

    相比于曲陽而言,在自己的主場臧洪顯然少了不少顧忌,再加上手中有人,縣中豪紳也願意相助,為了避免春耕遭到太平賊破壞,臧洪將自己帶來的三百精銳派出去,巡視各鄉,同時帶著當利有德望之士前往各鄉,幫助和鼓勵當利治下各鄉百姓建立自己的防禦,如果有太平賊過來,不說要這些鄉勇殺敵,但至少也能自保。

    除此之外,臧洪還讓人在各鄉建好了烽火臺,將縣城的縣衛和自己帶來的三百精銳分作十隊,一旦發現烽火,立刻馳援。

    除了防禦之外,臧洪還親自去過一趟黃縣,也就是東萊郡的治所,說服太守將各縣協調起來,對外吸納流民,也就是那些被太平教裹挾的百姓。

    不過三月時光,不止當利民生恢復,整個東萊都逐漸平定,並且開始吸納各地流民,到六月時,東萊郡一帶雖然仍舊時有賊寇犯境,卻已經基本沒有那種大規模太平教往這邊跑了,不過從各地傳來的消息來看,真個青州境內,太平教依舊猖獗,近一半城池淪陷,局勢依舊不是太好。

    不過對於陳默而言,亂世似乎開始變的遙遠,他的生活變的規律起來,每日習武、讀書,跟在臧洪身邊處理各種公務或是參加各種宴席。

    以前陳默覺得一頓糙米就是上好的食物了,當初里正阿翁家裡那三錢一顆的蒲桃,如今雖然也不多見,卻不時都能吃上,生活相比於以往來說,不知好了多少倍。

    如今的他,不需要再為農務忙碌奔波,全部的時間都用在學習上,加上他又有強記技能……嗯,這個確實是技能,一種鍛煉記憶力的方法,三個月的時間,已經漲到六級,如今的陳默不說過目不忘,但像論語、孟子這般的萬言書,大概三日便能熟記於心,對於讀書人來說,這是個很了不起的技能。

    三個月的時間裡,陳默也漸漸摸清了氣運恢復的規律,一般用過一次之後,次日便會恢復一點,然後就是一月恢復一點,目前還沒有恢復到25點,陳默也不確定是否能夠恢復到,至於提升氣運的法子,第一次是阿翁借書,第二次就是拜師臧洪了,至於其他時候,並未出現增長或是突然減少的情況。

    倒是命數,陳默發現隨著自己不斷學習,自己的命數在一點點增長,雖然不多,但到如今,命數已經達到17點。

    陳默有個猜想,自己學問、技能的增長或許便能讓命數提升吧,不過一開始自己自動學會的糞肥、耕作技能似乎也沒有給自己帶來命數的提升,究竟是什麼原因,陳默眼下還捉摸不透,只能一點點繼續學習,壯大自己的命數。

    至於命數究竟有何意義,陳默目前也不太清楚,只能繼續探索了。

    “陳兄。”一名與陳默年紀相仿的少年進來,先是對臧洪一禮,然後才看向神遊物外的陳默。

    “是唐兄。”陳默回過神來,對著這少年回了一禮,三月的時間,他已漸漸習慣了士人生活,也開始在臧洪的鼓勵下與這當利縣一些士族豪紳子弟結交。

    這位唐姓少年名為唐元,十一歲,唐家在當利頗有地位,唐元是嫡長孫,性格開朗,善於交際,雖然年少,但已經算是當利這一帶士族子弟中的領頭人物,陳默能夠融入這個圈子,也是拖了唐元的幫助。

    不過唐元性格和陳默其實是有些不同的,陳默如今也喜歡結交朋友,不過很少在意對方出身,士族豪紳,他可以款款而談,三教九流、販夫走卒,陳默也不介意結交,三月來,陳默在當利縣也頗受當利百姓喜愛,與之相比,唐元雖然開朗,不過骨子裡有著自身的傲氣,是不屑與這些三教九流結交的。

    不過兩人都是少年一輩中有才學的人物,雖然理念有所不同,但不談這個的情況下,兩人反倒是最能談的來。

    “老師……”陳默扭頭看向臧洪。

    “今日政事已了,去吧。”臧洪揮了揮手笑道,陳默能夠很快融入這少年圈子,他很滿意,戰爭並沒有讓自己這位弟子失去人性,這很好。

    二人躬身告別了臧洪之後,並肩離去。

    “子源先生已經讓你處理文案了?”出了衙署,唐元看著陳默,有些羨慕道。

    唐家雖然也有人入仕,不過並不在當利,唐元也想去衙署,將自己胸中所學施展出來,只可惜年紀的緣故,家中也不會讓他亂來。

    “只是幫忙補缺。”陳默搖了搖頭,文案還輪不到他處理,臧洪只是讓他跟在臧洪身邊觀察,至於能夠學到什麼,臧洪不會管。

    “嘿,你陳默如今亦是胸藏丘壑之人,卻因為年紀,不得干政,實在……唉……年紀便這般重要?”唐元遺憾的搖搖頭道,他還想用陳默的例子說服家中長輩讓自己去衙署做事,哪怕當個吏都可以,如今看來,是沒戲了。

    陳默想了想道:“大多數人在這個年紀尚無法單獨處事吧,況且政務也並非你想的那般容易。”

    “我不說學富五車,但總比府衙那些人強吧,他們識字便可如衙署,如何與我等相比?”唐元有些不服道。

    “有些東西,跟學問沒關係。”陳默搖了搖頭,這是他跟在臧洪身邊體會最深的,衙署中那些文吏或是功曹,學問自然是沒有多少,但處理事情卻是極為幹練,陳默暗中試過,同一件事,自己還沒想明白,人家已經給出了方法,而且大多有效。

    這或許便是老師所說的閱歷,這也是陳默能夠沉得下心來的原因,做學問或許天賦很重要,但很多事情需要歲月的沉澱。

    “尚未說找我何事?”

    “去遊獵,早聽說陳兄箭術無雙,大家都想見識一番。”

    “也好,我去取弓箭過來。”陳默聞言有些意動,說到底,他也只是個半大孩子,雖然平日裡好學,但時間久了,也會想出去玩耍。

    “不必,正好那薛宇為你備了一件好弓,比你那張軟弓可強了不少。”

    “這……不妥吧!”

    “日後也還禮給他便是,走!”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3 01:00:22

第五章 出遊

    禮記●曲禮:禮尚往來,往而不來非禮也,來而不往亦非禮也。

    對於和士人之間交往的事情,陳默其實還不是太明白,不過老師鼓勵自己多與他們走動自然有著老師的道理,陳默曾請教過臧洪,如何走動,臧洪的回答也只有四個字:禮尚往來。

    唐元所言似乎也是這個意思,只是當陳默拿到薛宇送他的那把短弓時,依舊有些犯難。

    但陳默也算是使弓好手,尤其在夢境訓練營中,曾專門學過識弓,雖然同樣是短弓,但相比于王叔贈他的那把軟木短弓而言,這把弓的弓臂所用木質便頗為名貴,弓弦也是獸筋擰成,做工更是考究,市面上恐怕是買不到的,一般短弓的售價也就幾百錢,但這把,沒有四五千錢恐怕下不來,甚至更貴。

    薛宇送的隨意,但陳默收的卻覺燙手,雖是臧洪弟子,吃穿上,臧洪對他極好,但若要讓他跟臧洪開口要錢回禮,陳默做不到。

    “陳兄,這把弓可是我請青州名匠所造,可堪入眼?”只有九歲的薛宇,平日裡言行都學著那些士子的樣子,感覺有些彆扭。

    陳默聞言,也只能儘量保持微笑,頷首道:“多謝薛兄厚贈,此弓……乃我生平僅見。”

    射程,陳默估計在五十步左右,有效射程的話,三十步內堪比自己那把十步之內的威力,再配上真箭,以短弓來說,已經是極好的了,只是其精美程度,觀賞性遠遠大於實用,很多地方比如兩端的獸頭吞口隱藏弓弦,陳默覺得就實用性來說,真的未必比得上軍中的正常短弓,還有弓弦上竟然鑲著金絲……

    唉~

    陳默有些頭疼,不過這些話,他自然是沒法說出來,平白掃了人家興致。

    這段時間的相處,陳默也大概摸清這些人的性子了,世家子弟雖然出身高貴,不過大多數世家子弟門風都頗嚴,少有如同鄉間大戶欺壓良善的行為,不過這些人之間,更注重顏面,有時候一句不經意的話,很可能戳中某人的痛處,掃了人家的臉面。

    崇尚君子之風,可惜恐怕這裡包括自己在內的所有人,都沒弄清楚真正的君子之風是什麼吧?

    在陳默心裡,自己的老師是有君子之風的,至於這些跟自己年歲相仿的少年,都是在效仿而已,一眼就能看出來的那種。

    “陳兄喜歡便好,走,早聽聞陳兄箭術如神,今日定要一觀。”薛宇笑道。

    “去何處?”陳默點點頭,他雖然平日裡也有練箭,不過這真箭尚是第一次使,心中也有些躍躍欲試之感。

    “今日我等就去盧鄉的盧山如何?”唐元騎著自己的小馬駒,看著陳默笑道。

    盧鄉與當利只有一河之隔,從當利去盧山,約有二十里,他們這些世家子去,自然不會用走的,除了陳默外,都帶著馬車,此外每人身邊都有四五名護衛,加起來也有七十餘人。

    “我記得盧山有山賊出沒,不好吧?”陳默聞言皺眉道。

    “我等這許多人,那些蠢賊如今被臧縣令迫的縮於山間不敢輕出,如何敢來招惹我等?若遇上了,正好為民除害!”唐元傲然笑道:“陳兄放心,我已熟讀兵法,碰上了,算他們倒楣。”

    陳默揉了揉太陽穴,感覺腦殼疼,扭頭看向唐元的護衛,他認得此人,乃是唐家的家將,早年是遊俠,一手劍術頗為厲害,既然他跟著,應該勸勸吧?

    “陳公子放心。”那家將微微一笑,拱手道:“莫說那些賊人不敢動手,就算真來,這裡的都是附近有名的遊俠,那些賊人可未必是對手。”

    遊俠?

    陳默看著此人,最終點點頭,就自己認識的兩個遊俠,王叔本事自不必說,那可是殺過猛虎的,鄭叔那嫺熟的刀法,恐怕也不一般,應該都很厲害,再說不算他們這些人,單是護衛也有一隊人馬,就算真遇上了劫道之人,料想要走還是走得掉的。

    如此,一行車馬浩浩蕩蕩的往盧山方向而去,唐元將自己的馬車讓陳默坐,他自己則在眾人羨慕的目光中,騎著自己的小馬駒在隊伍中負責指揮部隊前行方向,倒也頗有幾分架勢。

    陳默沒有待在車廂裡,坐在車轅上,看著馬背上意氣風發的唐元,心中多少有些羨慕,心下卻是思索自己是否也去夢境訓練營中學一學騎術?雖然有些貴,不過這技能以後也用的上。

    驛道上少有行人,如今兵荒馬亂,除了必要去城中採買或是各鄉往縣城彙報情況之外,各地鄉莊都豎起了圍牆警戒。

    偶爾能夠看到一座塢堡,那是各地鄉紳自家建立起來的防禦性莊園,唐元家就有一座,陳默曾去過一次,裡面給人的感覺,像一座小縣城,不但人口多,更重要的是還有城牆、箭塔,趁著這太平教大亂的機會,這些塢堡可是吸納了不少人口。

    以前這種塢堡不多見,但從太平教亂起以來,便開始出現了,而且越來越多,有的是鄉莊改建成的,但更多的卻是豪紳建起來的,從徐州到青州,沿途所見不下二十座,而且還在不斷增加。

    陳默會注意這一點,則是因為臧洪最近在因為此事頭疼,具體頭疼什麼,陳默不是太清楚,但跟這塢堡有關是可以確定的,但陳默弄不明白這塢堡對於防禦太平教明明很管用,為何會因此而煩惱?

    “陳兄,在想何事?”興許是乏了,唐元不再亂跑,騎著馬駒在車隊中間挨個跟人攀談,到了陳默這裡,見陳默坐在車轅上又開始發呆,不由笑著出言道。

    “你說如今東萊境內太平教已平,為何還有這麼多人建塢堡?”陳默也沒提老師,只是不解的問道。

    “這你就不知了。”唐元一挺胸,正了正自己的衣冠,又覺得馬上說話有些不體面,將馬駒交給家將牽著,自己爬上陳默的車,對著陳默伸手一引:“陳兄請,我來與你詳說。”

    陳默覺的這樣子其實有些可笑,又不好笑出來,點點頭,也做了個同樣的手勢,跟唐元一起進了車廂。

    “究竟為何?”陳默跪坐下來,看著唐元笑問道。

    “其實很簡單,雖然如今東萊太平了,但青州黃巾賊依舊肆虐,且有愈演愈烈之勢,大家都擔心黃巾賊會集結重兵殺來,所以提前建立塢堡,到時候就算縣城失守,我等也有地方退守,不至於全軍覆沒。”

    因為太平教起事的人馬,大都以黃巾抹額,所以如今大都以黃巾賊相稱。

    “原來如此。”陳默聞言做出一副受教的表情,不過心中對於這個答案曲阿並不贊同,覆巢之下無完卵,若真的城都被攻破了,塢堡未必有用,而且若是這個原因,老師煩惱的就不該是塢堡而是黃巾賊了。

    不過看唐元的樣子,顯然也說不出什麼更高深的來,陳默也只能作罷,轉而料一些學說上的事情。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3 01:00:35

第六章 屠莊

    “怎的停了?”車廂裡,唐元正津津有味的跟陳默討論著眼下局勢,車卻突然停了,唐元微微皺眉,走出車廂詢問道。

    “公子!”唐家家將策馬來到車前,低聲道:“前方發現有莊子被人屠了……要不……”

    家將有些遲疑,想勸自家公子回城,這兵荒馬亂的年月,就算他們帶的人多也不安全,若自家公子出什麼閃失,自己跟著陪命也就罷了,但他還有一家子要養活,沒了自己,恐怕吃飯都成問題。

    “屠莊?”陳默從車廂裡走出來,雖然尚未看到,但空氣中彌漫的血腥氣息卻是聞到了,面色微微一沉,他記得當初太平教徒雖然是叛逆,但也很少有屠莊的事情發生,多半是驅趕百姓,裹挾百姓攻城。

    當然,青州和徐州有所不同,這邊黃巾賊鬧的更凶,而且太平教叛亂至今已有半年左右,總會有變化的。

    “不錯,我們的人去看過了,剛死不久。”家將點了點頭,面色有些不太好看,東萊郡相對太平,誰能想到這離城十多里的地方,就發生了這等事情。

    “莊中沒有防衛?”陳默站在馬車上極目遠眺,那邊還有沒有散盡的煙火。

    “有的,而且不少,是附近有名的莊子,有三百餘戶人家,光是鄉勇便有四百餘人。”家將有些心有餘悸,四百多人的莊子,甚至連烽火都沒來得及放便給殺光了,這次的賊人有些兇殘吶。

    “如今我東萊郡境內竟然還有這般倡狂的賊人?”唐元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聞言不但沒有害怕,反而來了興致道:“走,我等去看看。”

    “公子,這……”家將大驚,連忙阻攔道:“這些賊人頗為狠辣,我等未必抵擋得住。”

    “不必驚慌,賊人既然殺人,恐怕不敢久留,我等去看看便知。”唐元卻滿不在乎,有些興奮的道。

    家將有些苦澀,自家這位公子平日裡雖然以君子標榜,也從不無故懲罰下人,但性子卻執拗的緊,決定的事情,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陳默也來了些興致,也沒勸阻,至於危險……唐元說的其實很有道理,不管是出於什麼原因屠莊,沒理由一直留著。

    “找地方點燃煙火,通知附近的人馬往這邊趕。”陳默對著家將道,不管怎樣,還是謹慎一些為好,雖然他看到眾人的氣運、命數都沒有變化,但望運之術也不是萬能的。

    “陳公子所言極是!”唐家家將聞言點點頭,還好,這裡有個懂事的,雖然那些賊人多半走了,但招來附近巡邏的衛隊,也更安全一些。

    一行人從車裡下來,那些世家子弟對於如今的世道也只是在傳聞中聽過,見自然是沒見過的,此刻聽到有危險,一個個不但沒有絲毫恐懼,反而興致勃勃的要一同前往查看,若能找到什麼線索,大破山賊,以後傳出去,當利某家公子,年少英武,十歲便破黃巾賊寇,只是想想都覺得很有威風。

    “陳兄,我聽說你曾助臧縣令大破曲陽數萬賊寇,那些賊寇厲害麼?”薛宇湊到陳默身邊詢問道。

    “不厲害。”陳默聞言搖了搖頭,要說戰力,黃巾賊跟朝廷兵馬沒法比,數百人便能驅散上萬人的賊寇,能有多厲害,但那段日子,陳默不太願意回憶,如今看著這些一個個想要體驗一把的豪族公子,心中歎了口氣,這大概就是不知者無畏吧?

    莊子近了,空氣裡那股子血腥氣息變的越來越濃,莊子很大,比陳默的家鄉大了許多,有高高的木牆,還有箭塔,很難想像這樣一座防禦完善的莊子是如何在無聲無息間被人攻破的,這裡距離當利也不過十幾裡路,距離盧鄉更近。

    “嘎吱~”

    虛掩的寨門被兩名護衛推開,一具具死相猙獰的屍體橫七豎八的躺在四周,觸目驚心。

    陳默皺眉看著這一切,從死狀來看,這些人經歷過激烈的戰鬥,他甚至看到了官兵的屍體……

    “嘔~”一名公子突然面色發白的跪在地上,低頭狂吐。

    緊跟著,如同連鎖反應一般,一群十來歲,最大年紀也不超過十五歲的少年趴在地上不斷狂嘔,對於他們來說,這樣人間煉獄一般的存在,絕對是生平第一次看到。

    陳默沒有太多反應,若論淒慘,他在曲陽那段時間經歷過太多,易子而食都見過,如今的場面,對他來說,並不算什麼。

    “陳公子……”唐家家將尷尬的看了一眼自家公子,目光落在陳默身上,現在一群小夥伴都吐了,這裡地位最高的,而且頭腦還清明的,貌似就只剩下陳默了。

    “派人通知衙署,沒看到山賊屍體,而且外面的寨牆也沒有戰鬥的跡象,廝殺基本都發生在庄內,恐怕不是山賊作亂。”陳默看向家將道。

    “已經派人去了。”家將點點頭,他們在加入這些世家豪族之前,是遊俠,只是一眼,邊看出了不同,不過陳默一個十歲稚童,在這種時候不但沒怕,反而能夠看出這些卻有些了不得了。

    “勞煩看看有無活口。”陳默對著家將頷首道。

    “噗~”家將正想答話,卻見一枚利箭突然出現,斜斜的插在兩人腳邊,箭尾兀自不斷震顫。

    “保護公子!”家將面色一變,連忙護在鼻涕眼淚橫流的唐元面前。

    陳默在破空聲響起之前便有所警覺,在對方箭簇落地的同時,已經摘下肩上短弓,一把抄起一枚利箭,也不細看,朝著箭簇射來的方向射去。

    “箭術不錯,可惜力氣不夠。”清朗中帶著幾分桀驁的聲音從上方響起,陳默抬頭看去,正看到一名十七八歲的少年斜坐在不遠處的箭塔上,鷹隼一般的眸子盯著陳默,一隻手把玩著一枚箭矢,正是陳默之前射出的那一枚。

    “何方賊人?”唐家家將大驚,此時才發現對方,拔劍在手,厲聲喝道。

    “兄長,沒有活口!”另外一名少年帶著幾個人從莊子深處出來,見到唐元這般架勢,迅速護在箭塔四周,對著這邊露出兇狠的目光,氣氛一下子變得凝重起來……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3 01:00:45

第七章 太史慈

    “收起兵器!”箭塔上的少年身子一挺,竟是直接從那兩丈餘高的箭塔上跳下來,中間在箭塔的橫木上踩了一腳,穩穩地落在地上,揮手示意身邊的人收起兵器。

    “應該不是賊人,他們穿的是郡府的服飾。”陳默拍了拍唐家家將的肩膀,示意他放鬆。

    陳默每日在衙署進出,跟著臧洪見各種人,這其中自然也包括郡府派來的人,認得他們的服飾。

    “在下夏丘陳默!”陳默抱拳一禮,看向少年道。

    “黃縣,太史慈。”少年將手中長弓遞給身旁的部下,看著陳默笑道:“東萊郡府奏曹史,夏丘在何處?”

    “徐州臨淮郡。”陳默目光跟著那長弓走了走道:“太史兄為何在此?”

    “我奉命送信,途經此處,正看到這裡出了事,前來看看,既然你們是本地士人,那便由你們去跟衙署說吧,我還有要事,告辭了。”太史慈對著陳默回了一禮,帶著麾下眾人道。

    “不能走!”唐家家將皺眉道:“這些人死去不久,屍體尚有餘溫,他們在此處盤桓,未必沒有嫌疑。”

    一個莊子被屠了,三百多戶,上千人口,雖說在這亂世人命不值錢,但東萊這邊可是已經恢復了不少,出了這種事,而且事情究竟如何尚未可知,這太史慈一群人見他們來了便要走,怎麼看都有些可疑。

    “你放屁!我們只是途經此地,再說,我們只有這幾人,如何能夠屠盡一莊人口?”太史慈身邊一名青年頓時炸了,指著唐家家將的鼻子罵道:“何況我等乃郡府之人,爾等有何資格逮捕!”

    “兄台言重了,並非逮捕!”正在觀察屍體的陳默搖了搖頭,對著太史慈抱拳道:“我這位朋友並無不敬之意,只是他脾氣有些沖,我等並非衙署官吏,自無資格扣留諸位,只是此處慘案頗為蹊蹺,看樣子不像賊寇劫掠,諸位比我等來的早些,或許知道更多,我等已經派人通知當利、盧鄉兩縣衙署,諸位既然在此,不如與我等互相做個見證,否則衙署要將我等當做嫌犯,會有許多麻煩。”

    “那到時候你們麻煩沒了,我等卻要費舌一番。”太史慈的目光很犀利,一般擅射之人,目光都比常人犀利,如陳默這般,他若是凝神去看誰,那目光容易讓人誤會,而此刻太史慈投來的目光,甚至讓人生出一股難言的壓迫感,至少陳默面對太史慈的目光,會生出想要避開的感覺。

    “太史兄身上確有嫌疑。”陳默本想用言語讓這些人留下,免生衝突,既然此刻被太史慈戳破了,也只能直言了:“我等雖非官身,不過在當利也有些身份,此事事關重大,還請太史兄見諒。”

    “那我若不見諒,你待如何?”太史慈看著陳默,臉上的笑容有些桀驁,目光卻變的淩厲起來。

    陳默沒說話,一半是不知該如何接,另一半也是被一股莫名的感覺壓的有些說不出話來,他也算見過世面的人了,但還是第一次生出這樣的感覺。

    這個太史慈……不太好惹啊。

    借著看向周圍人的功夫,讓自己心緒平靜一些,對著太史慈勉強笑道:“這恐怕由不得太史兄。”

    我人多。

    “哦?”太史慈看了看陳默身後漸漸圍上來的護衛,嗤笑道:“人多,可未必有用。”

    “你身後的人,怕是不會如此想。”陳默想想也是,自己身後這些人,鬥狠或許厲害,但若是作戰的話,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所以陳默不想發生戰鬥,只想拿話來僵住太史慈。

    “威脅我?”太史慈目光一厲,那一瞬間,陳默感覺自己回到了夢境戰場一般。

    “不敢。”深吸了一口氣,搖頭道:“只是希望太史兄能在此停留片刻。”

    “殺過人?”太史慈突然收了氣勢,饒有興趣的看著陳默。

    陳默沉默了片刻後,點點頭,的確殺過,而且還不少。

    “也好。”太史慈收勢,揮了揮手,示意眾人等會兒,他不是怕事之人,不過就如陳默說的,若真動起手來,他或許不怕,但身邊這些兄弟可就未必能跟自己一起殺出去,而且也容易惹上官司。

    “嘿,分明是心虛……”

    “噗~”

    唐家家將還想說什麼,便見太史慈目光一冷,回身射箭,唐家家將只覺頭皮一麻,伸手摸時,卻發現髮髻之上多了一枚箭簇,正是陳默之前射出去的那一支。

    好快!

    陳默一凜,剛才太史慈回身射箭,以他的眼力,甚至沒有看仔細,那箭已經奔到了唐家家將的頭頂,出聲提醒都來不及,這太史慈的箭術,明顯在自己之上,只是自己箭術已然九級,再高又是什麼境界?

    “若不想我改變主意,最好閉嘴,否則第一個殺你!”太史慈盯著唐家家將,語氣轉冷:“這箭,某故意射偏的,但某也不敢保證,下一次是否會射偏。”

    威脅,赤裸裸的威脅,但看著太史慈那冰冷的眼神,唐家家將張了張嘴,一張臉憋的通紅,但卻說不出半個字來,最終也只能一臉憋悶的轉身去安撫自家公子。

    唐家家將武藝雖然不好,但見識還是有的,眼前這叫太史慈的年輕人,顯然不是好惹的,別因為嘴上痛快,丟了性命,那就不值當了。

    “陳兄,要不我們先出去等?”唐元面色蒼白的來到陳默面前,他已經吐不出東西了,但周圍的那些屍體還有氣味,實在讓人難以忍受,這裡,他一刻都不想再待下去。

    “也好。”陳默點點頭,伸手扶著唐元準備招呼眾人先出去。

    “陳公子,那他們……”唐家家將指向太史慈,只是看到太史慈瞪來的目光,又訕訕的收回了手。

    “太史兄既然答應,便不會反悔。”陳默搖了搖頭,對著太史慈招呼道:“太史兄,此處污穢,不如出去一敘?”

    “也好。”陳默的話沒有刻意降低聲音,太史慈聽的還很受用,當下點頭招呼眾人一起出去。

    終歸是年輕了些。

    唐家家將古怪的看了太史慈一眼,心中默默搖頭,幾句話便被這陳公子給僵住了,還特麼不自知。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3 01:00:56

第八章 結交

    “陳默?”太史慈隨意的坐在一塊青石上,嘴裡嚼了一根草根,扭頭看向陳默:“你這年紀,箭術能到此等境界,也算不錯,可願拜我為師?”

    “??”

    陳默茫然的看向太史慈,臉上露出一抹微笑,有些尷尬:“在下已有師承。”

    委婉的拒絕了,若說做學問拜師,陳默願意,但箭術武藝的話……陳默覺得有系統神仙在,夢境訓練營中教的未必就比旁人差,找個老師反而浪費時間,再說這太史慈比自己也大不了幾歲,開口稱他為師……陳默叫不出口,他承認太史慈的箭術比自己強,但他也比自己長了好幾歲,若再過幾年,說不定對方還不如自己呢。

    “嘿~陳兄可是臧洪臧子源先生弟子,當世名士,便是使君見了,也需禮敬三分,你比我等也大不了太多,只是會一手箭術,何德何能與子源先生弟子?”一旁的唐元聞言不屑笑道。

    “臧洪……”太史慈看了看陳默:“當利縣令,可是此番向太守出計逼退黃巾賊的子源先生?”

    “正是。”陳默聞言點點頭。

    太史慈聞言肅然起敬,對著陳默抱拳道:“原來是子源先生弟子,在下失禮了。”

    “無需如此,太史兄的箭術確實遠強於我,只是若無端再拜師,家師雖然大度,但這種事恐於理不合,太史兄的好意,在下心領。”陳默搖頭笑道。

    “不過你這般年紀,便有如此箭術修為,著實不凡,若肯苦下功夫,他日必有一番成就。”太史慈認真道。

    雖說儒家也有君子六藝直說,射箭便是其中之一,不過在太史慈看來,大多數都是粗通,像陳默這樣的少有,說明這少年有天賦,實在不忍陳默埋沒了這天賦。

    “太史兄所言極是。”陳默點點頭,不想繼續這個話題,轉而問道:“太史姓氏不常見,就我所知,太史乃西周官名,其後人以官職為姓,此外也有傳出自姬姓,周文王之孫胡于蔡,又稱蔡仲,其後人也乙太史為姓,不知太史兄是……”

    “這在下也不知,只是祖上確有先人在秦時為官,武帝時也曾顯赫一時,只可惜傳到慈這一代,已然沒落。”說到最後,太史慈也有些無奈,他家要說也夠資格叫世家,只可惜如今只是為吏,在郡府謀份差事,家中雖然算得上殷富,但也只能算豪紳而非士族了。

    “那也是名門之後。”陳默微笑道:“這世間之事,變幻莫測,縱然如今沒落,但我觀太史兄氣度,他日必成大器!”

    在旁人看來,這算是陳默恭維或是客套之言,不過在陳默眼中,太史慈命數78,氣運25,命數之上,比之自家老師也不差,只是氣運不足而已,這樣的人,只要有機會,定有一番前程。

    “那便借你吉言了。”太史慈失笑道,自己一個郡府小吏,雖然有時候也想建功立業,但卻看不到什麼希望,大器前程?在這大漢,無人舉薦的話,再大的本事也難出頭。

    “對了,此事太史兄可有看法?”陳默指了指莊子,詢問道。

    “應該不是賊寇或是黃巾賊所為,我來時查過各處,寨門並非以外力破開,而且廝殺激烈之處,也在莊中而非寨牆周圍,寨中屍體服飾來看,並未發現黃巾賊或是賊寇服飾,應該是自己人或是熟人動手。”太史慈聞言皺眉思索道。

    “若是熟人的話,那恐怕就是尋仇了。”陳默歎了口氣,搖頭道:“只是需多大仇怨,才將這滿莊殺的一個不剩?”

    “你這稚童,說話怎的讓人覺得是與青年說話一般?”太史慈扭頭,古怪的看向陳默。

    “那我應該如何?”陳默愕然道。

    太史慈沒有說話,只是指了指後方。

    陳默扭頭看去,正看到唐元在一旁眼巴巴的與陳默對視,更遠一些的地方,薛宇與另一個十歲少年抱頭痛哭,其他人有的抱著膝蓋發呆,有的則是默默啜泣,這次遊獵是進行不下去了,以這般孩童的狀態,恐怕也沒心思繼續去遊獵了。

    “我家在夏丘,被那些黃巾賊給毀了,我和我娘被裹挾著去攻打曲陽,沒吃的,路上有人吃人,有人易子而食,有的吃土,啃樹皮,反正能見到的東西,都有人吃。”陳默沒有回答,只是目光看著遠方,悠悠道:“路上有人想拖走我娘,被我殺了,還有人想搶我的狗,也被我殺了……反正經歷的多了,出來以後,確實感覺自己與他們不太一樣。”

    太史慈和一旁的唐元聽的有些出神,唐元知道陳默曾被迫從賊,但其中過程卻不知,如今第一次聽陳默如此說,也有些震撼,一個比他還小一歲的稚童,竟然經歷了這麼多人間慘事。

    “難怪陳兄進入莊中竟無絲毫色變。”唐元由衷的感歎道:“看來須有逆境磨礪心性,此番回家,我便與父親說明,要親自混入那黃巾賊中,磨礪自身,如陳兄一樣!”

    陳默和太史慈一臉古怪的回頭看向唐元,那眼神,似乎有些像母親看向自己的目光,只是兩個男人用這樣的目光看著自己,看的唐元頭皮有些發麻,

    太史慈搖搖頭,畢竟沒什麼交情,如今也算有些熟了,也不好刺他。

    “唯願君安!”陳默伸手,拍了拍唐元的肩膀道。

    “陳兄不必擔心,你當初帶著阿嬸都能出來,我自己的話定無問題!”唐元傲然道。

    “不,唐兄莫要誤會,我是說……”陳默看著唐元,想了想道:“叔父那裡……萬萬小心。”

    “我父?”唐元一臉茫然地看著陳默,這跟他爹有何關係?

    “嗯,回去好好說話,我怕之後會有一段時日見不到你。”陳默點點頭道。

    唐元點頭道:“陳兄放心,待我磨礪歸來之時,你我同去洛陽做那童子郎!”

    “好!”陳默拍了拍唐元的肩膀,然後跟太史慈對視一眼,忍不住都笑了起來。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3 01:01:10

第九章 甩鍋

    莊子裡燃起了烽火,附近巡邏的兩支人馬很快趕到,領頭的是縣尉張邱以及功曹武隆,在見到陳默以及唐元等一群世家子弟的時候,張邱和武隆只覺頭皮發麻,這群祖宗怎會在這地方?

    “諸位公子怎會在此?”張邱臉上帶著僵硬的笑容來到陳默身邊,躬身道。

    “本是出來遊獵,誰知遇上了屠莊。”陳默指了指遠處的莊子,不需要靠近,空氣裡那股腥臭味也大概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

    “這……”

    當張邱和武隆看到莊中慘狀之後,兩人面色也變的難看起來,張邱也算幹練,向眾人告罪之後,立刻命人開始查探四周,找尋活口。

    “莫要找了,我等剛才已經看過,偌大莊子,沒有一個活口。”太史慈站在陳默身邊,對著張邱道:“我想縣尉最好找找與這莊子有交情之人,不像是賊寇殺人,反倒像是仇殺。”

    “這位是……”張邱疑惑的看向太史慈,又看向陳默,原本以為,是陳默這些人帶出來的人,但現在看來,似乎又不是,各家的家將就算不認識,也多半面熟。

    “郡府奏曹史,太史慈。”太史慈自報家門:“正好路過這裡,察覺有異,便進去查探,正遇上他們。”

    張邱聞言,雙目一眯道:“敢問這位太史兄來此為何?”

    “送信于刺史府。”太史慈見那張邱神色,已知此人在想什麼,雖說早有準備,但他性子桀驁,仍舊不舒服,冷著臉道。

    “可有過所文書?”張邱卻是不為所動,語氣雖然溫和,但神色卻是頗為懷疑。

    “有,但你夠資格麼?”太史慈從懷中掏出一卷文書,卻沒遞給張邱,只是冷眼看著他,他樣貌英武,此刻一旦冷下臉來,五官給人一種很強的壓迫感,哪怕什麼都沒做,就在那站著,都讓人趕到一股壓抑。

    “張縣尉,先查案,我已讓人通知衙署,一會兒家師便來了,此事稍後再說,而且太史兄所言也不錯,查一查莊子的主人,還有最近交往之人。”陳默察覺到張邱有些慫了,微笑著將話題引開,免得大家尷尬。

    “公子所言極是,在下這就去辦。”張邱看了太史慈一眼,對著陳默一禮道。

    “頭兒!”武隆帶著人從莊中出來,面色有些發白,對著張邱一禮道:“沒活口,而且看樣子是莊內發生的廝殺,不像是賊人來攻,而且財物錢糧沒搶多少,應該是仇殺,而且我發現……”

    說到最後,有些小心的看了太史慈和陳默等人一眼。

    “說吧。”張邱不耐煩地道。

    “有幾具屍體是盧鄉名士高望家將,從傷口來看,應該是跟鄉民搏殺被殺。”武隆躬身道。

    “高望!?刺史府主簿?”張邱瞪大了眼睛,有些難以置信的道。

    “嗯,那幾人此前曾來過當立拜訪縣令。”武隆點點頭道。

    “這……”張邱感覺事情有些大條了,高望可是青州名士,其名聲比之臧洪都不差,在士族之中頗有聲望,若此事真與他有關的話,那這案子……張邱有些後悔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讓武隆說了。

    本來是不可能的,不過想一想卻也未必不可能,若是高望的話,的確有這個能力。

    “高望是何人?”陳默側頭,對一旁的唐元低聲問道。

    “高望,字元進,盧鄉人,少聰慧,有過目不忘之能,曾師從大儒鄭玄,二十歲被舉為孝廉,曾于睢陽、梁縣、滎陽等地任縣令,本可升任太守或入朝為官,奈何三年前老父過世,毅然辭官回鄉守孝,不久前被青州刺史龔景登門拜為主簿,其德行海內共知,此事定然與他無關。”唐元對於青州名士如數家珍,此刻聞言,張嘴便將高望事蹟詳細數來。

    陳默古怪的看著他,這案子還沒定性呢,怎的就能說沒關係?名望高就不會犯罪了?那還要律法何用?

    太史慈不屑嗤笑道:“你怎知他不會做出此事?就算不是他,若是其家眷又如何?”

    “元進先生乃名士,其家眷自然也有德行,不會的。”唐元搖了搖頭,表示不可能。

    “呵~”太史慈直接扭頭,懶的理他。

    陳默也沒再說話,如今的他,對於這士族也多少有了瞭解,唐元說的自然不對,但有一點,這事兒跟高家扯上關係,要辦起來,可就不那麼容易了,而且事情發生在當利,但高家卻在盧鄉,一水之隔,但不只是兩個縣,而且盧鄉現在屬於北海國,兩邊兒縣令的頂頭上司都不是一個,就算老師想辦也不是那般容易。

    “公子,您看……”張邱直接看向陳默,將球踢給了陳默,讓陳默有些無語。

    本來嗎,這事兒再怎麼也輪不到陳默來管,但很顯然,張邱不想管,而在場的,太史慈一看就不好惹,其他公子一來年歲小,二來都是當利各家子弟,真把他們拖進去,以後自己在這東萊郡都不好混。

    別看臧洪聲望高,而且是頂頭上司,但遲早要走的,得罪了就得罪了,最多保不住差事,等臧洪一走,托人說說情,一樣重新當他的縣尉,所以他準備將鍋踢給陳默。

    人心險惡啊!

    陳默是什麼人?年歲雖小,但在亂世中掙扎求存,見過太多人性黑暗,到了青州之後,每天跟在臧洪身邊,不能說話,但每天見到的,心有疑惑,回去後都會向臧洪求教,對於這其中的彎彎繞繞再清楚不過,哪會接這話。

    一旁的太史慈卻聽的皺眉,想要說什麼,陳默卻已經先開口了:“默乃白身,家師雖是縣令,但也正是因此,默更不能隨意插手政務,平白壞了家師名聲,張縣尉自行決斷吧。”

    張邱原以為一個小娃娃好哄騙,只需捧上幾句便可,誰知陳默一句話便回了,你讓我插手此事,那就是想要汙我老師名聲,你想幹什麼?

    “要不……”張邱不好再跟陳默說,只得道:“待縣令過來再說?”

    “張縣尉自行決斷便是,無需問我。”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3 01:01:23

第十章 觀念衝突

    “我看定是誤會。”唐元感覺氣氛突然變的有些詭異,有些莫名其妙,看了看一臉微笑的陳默,這笑容跟平時也沒什麼區別,怎的感覺卻怪怪的,當下皺眉道:“你們且好好查查,或許還有其他線索,若是仇殺,因何結仇,附近的鄉莊詢問一番。”

    陳默和太史慈一臉古怪的看了唐元一眼,這孩子,表現欲很強,但……有時候不該表現的可不能亂表現,人家張邱本沒打算將你捲進去,現在你這麼一說,責任至少擔去了一半兒。

    本來這事兒跟他們關係就不大,張縣尉自己一個人不敢接,現在唐元發話了,那以後就算高家不爽,也有唐家先頂著。

    “唐公子所言極是,在下這便去辦。”張邱連忙笑眯眯的應了一聲,順便捧了一句:“唐公子果然聰慧,我等想不明白之事,唐公子一語道破,實乃奇才也。”

    “啊?”唐元雖然覺的舒服,但又覺的有些不對,這不是陳默他們剛才說的嗎?跟自己有何關係?目光看向陳默,陳默幽幽的將目光移開,看向遠處,唐元又看向太史慈,太史慈卻懶的理他。

    很快,得到消息的臧洪也帶著人馬趕來了,看著那一片死寂,惡臭彌天的山莊,臧洪面色不大好,雖說是亂世,但自己治下一莊人被殺的一個不留,恐怕黃巾賊都沒有這般兇殘。

    “黃縣奏曹史太史慈,見過子源先生。”太史慈對著臧洪倒是收起了幾分桀驁,恭恭敬敬的一禮道。

    “無需多禮。”臧洪伸手將太史慈扶起,微笑道:“事情已然瞭解清楚,此事與諸位無關,耽誤諸位公事,洪之過也。”

    “先生言重,我等也正要在此歇息片刻,不會誤事。”太史慈搖了搖頭道:“若無其他事情,慈等先告辭了。”

    “慢走。”臧洪點點頭,示意太史慈一行人可以離去。

    “保重,下次再見,再切磋一番箭術。”太史慈對著陳默笑道。

    “隨時恭候。”陳默點點頭,這人他看著很對眼,有脾氣,但也不是不講理的那種,而且為人也有義氣,這樣的人,陳默很願意結交。

    至於其他人,太史慈沒有理會,帶著自己的人手直接離開。

    “縣令,就這樣放他們離開?”張邱看著太史慈離開的方向,湊到臧洪身邊低聲道。

    “你看他們像是剛剛經歷激戰的樣子?或是說,你認為就憑他們有能力屠滅一莊?”臧洪一邊記錄自己想到的問題,頭也不抬的反問道。

    “此事與高家有牽扯,在下以為,不宜深究。”張邱壓低聲音道。

    “上千條人命不宜深究?”臧洪看向張邱,搖頭歎息一聲,也沒再多說什麼,道不同不相為謀,跟張邱這樣的人說什麼大道理都是假的。

    張邱訕訕一笑,帶著人去繼續查探線索。

    “默兒,此事你如何看?”臧洪讓人將寫好的記錄保存好,然後開始收拾屍體,就地掩埋或是焚燒,就這麼放著,容易滋生邪穢,扭頭看著立在身邊的陳默笑道。

    唐元等人已經被家將帶回去了,此番游獵自然也不可能繼續下去,至於陳默,那是從黃巾賊中混出來的,見過的慘事多了,臧洪相信陳默不會如其他人那般不適,此刻四周無人,臧洪方才問道。

    “有幾點不解。”陳默想了想道。

    “說。”臧洪笑著鼓勵道。

    “就算那些高家的人是在這裡與鄉民激鬥而死,但也不過數人,而且戰鬥過去應該不久,殺人者應該沒有機會清理戰場,將自己的人拖走,而且四周也沒有托運屍體的痕跡。”陳默皺眉思索道:“有些不合理,除非……”

    陳默抬頭,看向臧洪道:“賊人屠莊很輕鬆,但就算如此,這裡的鄉民也不可能連逃走的機會都沒有,寨中用箭的痕跡不多,弟子著實想不出緣由。”

    就算打不過,逃跑是人的天性,尤其是這種鄉莊,陳默剛才也看過了,要想逃跑的話,並不難。

    “不錯。”臧洪滿意的點點頭,基本上該考慮的地方都考慮到了:“正常情況下,確實不合理,不過凡事總有例外。”

    “例外?”陳默疑惑的看向臧洪。

    “比如……來了。”臧洪看著幾人朝這邊走來,將話題打住。

    來人陳默認得,是當利最有名的幾位醫匠。

    “見過縣令。”幾名醫匠對著臧洪躬身道。

    “如何?”臧洪問道。

    “正如縣令所言一般,我等各自查了數十人,都有中毒症狀,只是並不明顯,所中之毒也不足以致命。”一名年歲最長的醫匠躬身道。

    “可能確定是何毒?”臧洪詢問道:“有何功效?”

    “這……”幾名醫匠苦笑搖頭,檢測中毒不難,人死後,中毒的效果很明顯,但要知道是何毒可不容易,因為大部分中毒的表現,其實相差不大,想要憑這個知道是什麼毒那純屬想多了。

    “無妨,知道中毒已經足夠。”臧洪擺了擺手道:“勞煩諸位,稍後我會著人送去診金。”

    “縣令言重了,此事乃是義舉,怎可收錢?”

    “諸位先回吧,我還有公務,恕不遠送。”

    “不敢,我等告辭!”幾名醫匠連忙拱手道。

    “老師如何知道是中毒?”陳默一臉好奇的看向陳默。

    “這便是你差的那麼一點。”臧洪找地方坐下來,指了指身邊,示意陳默也一起坐下來:“你有未發現,這莊裡正有婚事?”

    陳默搖了搖頭,他長這麼大,都沒見過人成婚。

    “若真是仇殺,如何能入得莊中,而且莊民對其毫無戒備?”臧洪歎了口氣道:“這莊中有大戶成婚,可能便是這莊子的主人家,所有人都會喝酒,若有人在這些酒裡下毒,你之前那些猜測便說得通了。”

    陳默恍然,隨即又有些疑惑道:“若無莊中人相助,外人恐怕也難將藥物摻於酒中吧。”

    “自然是莊中有人相助。”臧洪笑道。

    “那接下來該如何?”陳默好奇道。

    “我稍後便托人送信于元進先生,他如今人在刺史府,距此數百里之遙,此事便是與高家有關,他恐怕也不知情。”

    “老師這般確定?”陳默皺眉道,事情還沒有頭緒,光憑人品和名聲就判斷一人有無罪過,是否武斷了些?

    “那是你沒見過他,元進先生其人才學或許不高,但卻向來嚴於律己,德行無雙。”臧洪拍了拍陳默的肩膀道:“走吧,回去,這件事恐怕另有隱情。”

    “哦。”陳默跟著起身,心中多少還是有些不服氣,只憑品德……他以前在黃巾賊營中,也是憑著人畜無害的外表迷惑對手,騙吃騙喝加殺人的,他覺的光憑品德證明不了什麼,只能說明對方善於偽裝自己。

    但這話不能跟老師說,只能藏在自己心裡。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3 01:01:34

第十一章 言語

    “此番被屠的莊子是梁莊,在冊有口百零三戶,但從現場來看,有上千人之多,至少有三百戶,昨日乃是里正樑歡之子梁正,梁歡平日裡為人跋扈,其子也……”衙署中,縣丞將那梁莊的消息一一稟報。

    “停!”臧洪擺了擺手,看著縣丞道:“其人已死,德行便莫要說了,這梁莊與高家有何淵源,此外昨日除了高家之外,還請過哪些外人可有查清?”

    “也無甚太大關係,至於昨日高家人為何會出現在莊中,皆因高家女婿周元自小長於梁莊,後與元進先生愛女結親後,去了盧鄉,昨日梁正成婚,邀請周元前去,不過那周元因為有事在身,並未過去,只是讓人送了賀禮。”縣丞搖了搖頭道。

    “此外十里八鄉的人都有邀請,無一生還!”

    “能讓這般多人喪死,藥量可不小,查查附近包括盧鄉的藥物出售,最近有沒有大批購買的記錄?”臧洪想了想,看著縣丞笑道。

    “若……”縣丞猶豫了一下,看向臧洪道:“此事真與元進先生有關的話,又該如何?”

    “依法處置便是。”臧洪回答的很乾脆,雖然他認為這個可能性不大,但從這件事本身來看,至少高家最有能力做到這件事。

    “另外給我查一查那個周元,他在梁莊可有親人,還有……是否與梁歡或是其他人有過節?”

    “喏!”縣丞躬身一禮,告辭離去。

    陳默跪坐在一邊,直到縣丞離開後,方才看向臧洪:“老師,您不是說……”

    “現在我依舊相信元進先生與此事無關。”臧洪點點頭道:“但查案,不能被感情左右,哪怕我再相信他也一樣,人這一生,感情與法理總會有衝突的,做自己認為對的便是。”

    “弟子受教!”陳默聞言,心中釋然,隨後對著臧洪躬身一禮道:“弟子還以為……”

    “以為我不會查麼?”臧洪笑了,伸手道:“頭來!”

    陳默有些扭捏,最終還是湊了湊,將腦袋探過去。

    “會有疑惑很正常。”臧洪伸手,揉了揉陳默的腦袋歎道:“都說忠義難兩全,人這一生,情與法是最難兼顧的,情可看做義,法便是忠,非忠於天子,而是忠於這天下,我們就是在不斷取捨中,慢慢變老,學問……其實就是教我們該如何取捨,但每個人看重的東西不一樣,所以便是讀同樣的書,最終也會不同。”

    “老師,你覺的那周元有嫌疑?”陳默好奇道。

    “他是唯一連結高家和這件事的點,只要這裡證明了無關,便與高家無關了,反之,也可節省大量人力,從目前掌握的線索來看,高家的確是最有能力做到這件事的。”臧洪說到最後,卻是歎了口氣,他想為高望證明此事與高家無關,但目前查到的東西,恐怕還真脫不了關係。

    陳默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道理是這樣沒錯。

    “對了老師,那個太史慈你認得麼?”陳默突然想起了太史慈,對著臧洪問道。

    “聽過一些,在東萊頗有名氣。”臧洪聞言笑道。

    “哦?”陳默聞言有些驚訝:“奏曹史官位很高?”

    “一般奏曹史屬於閒置,並無固定職務,不如官制,在郡吏之中,也並無實權,不過太史慈此人倒是頗為有名。”臧洪笑道:“此人出身也算名門之後,奈何家道中落,太史慈父親早喪,與其母相依為命,頗有孝名,而且為人重義,喜好結交各地遊俠,加上武藝不俗,早年郡中也有過提拔之意。”

    “那為何……”不知怎的,陳默覺的太史慈跟自己有些像,也更關注一些。

    “他有一友被下獄,他去擔保,但交友不慎,差點被做同夥一同下獄,而且雖有才,但為人桀驁,常常指出郡中官員缺點不足。”臧洪搖頭歎道,說起來也是個人才,不過鋒芒太露。

    “這有何不妥?”陳默皺眉道,太史慈沒錯啊。

    “我若說別人,你可能會覺得氣量小,這樣,為師便拿你來舉例如何?”臧洪笑眯眯的看著陳默。

    看著老師的笑容,陳默突然感覺背後有些發寒,不過他認為自己的觀點正確,所以點頭道:“老師請說。”

    “好。”臧洪想了想道:“默兒,其實你有些吝嗇。”

    “我沒有!”陳默立刻否認道。

    “你從不給娟兒賞錢,大郎隨你遠走千里,你也供他吃住,但除此之外,你想想還給過他什麼?是否是事實?與你那些新交的朋友,從不肯主動分享,人家送你禮物,你也要權衡得失,不肯送的比別人差,但也不願送的更好對麼?”臧洪看著陳默道。

    陳默啞口無言,張嘴想要解釋,卻又被臧洪打斷。

    “而且,我聽娟兒說,你每日醒來,必然會對著銅鏡發呆半晌,雖然大家說你長得好看你會謙虛幾句,但實際上你常以此自得。”

    “我沒有,娟兒胡說!”陳默咬牙切齒道。

    “現在我是太史慈,你是郡守,你如今的心情的估計和郡守相仿,不管我說的是否,你現在的心情如何?”臧洪笑問道。

    陳默:“……”

    不是太好,但沒法說,陳默只能沉默。

    “為師換個方式再說,你且細品。”臧洪見陳默不說話,笑著道:“聽娟兒說你生活節儉,從不鋪張,只是有時候自己節儉是美德,對他人也節儉那便是吝嗇了,這其中有度,需你自行衡量。”

    陳默眨了眨眼睛,意思好像還是那個意思,不過似乎沒有那般排斥了。

    “娟兒常與我讚歎你容貌俊美,但旁人說你俊美你總會反駁,有時候適度承認自身優越,也是一種坦誠。”

    “老師,娟兒真的什麼都跟你說?”陳默雖然心下舒適了不少,不過還是有些咬牙切齒,感覺自己身邊有個叛徒。

    “這禦下之道,需恩威並施,否則恐怕不只是娟兒,大郎都會離棄。”臧洪笑道:“另外為師並不反對你有自己的主張,但如何在表達清楚自己意思的同時還能讓人不反感,也是一門學問。”

    “弟子明白。”陳默連忙肅容道。

    “日三省吾身,是一種修養,為師將此言贈予你,對你將來必有好處,做錯事不怕,但連自己如何錯的都不知道,這便是智者與愚者之別。”臧洪起身,伸了個懶腰道:“好了,天色不早,隨我回去吧。”

    “喏!”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3 01:01:47

第十二章 夏夜

    院子裡,大郎正與張邱請教刀術。

    大郎真是來學東西的,尤其是在曲陽之戰以後,開始瘋狂的迷戀武藝,跟著陳默來到青州以後,不是陳默不想帶他一起出去,而是大郎每天不是打熬力氣,便是纏著縣尉、功曹學習武藝,那股子瘋勁,就算已經很刻苦的陳默也有些驚歎。

    以前的大郎,陳默站樁練字都會覺的陳默在浪費時間,但現在的大郎,比當初的陳默可瘋多了。

    “大郎,一起用食?”陳默開口招呼道。

    “稍待!”大郎看了看天色,搖了搖頭,時間還沒到,他每天吃飯的時間都是固定的,也不知道誰教的。

    一柄環首刀,舞的不算多快,只是重複著劈砍的動作,不過陳默很清楚,一把環首刀的分量看似不重,但要這般持續揮砍可是極為吃力的,若是用力不當,甚至會傷到自身。

    “公子,飯食已經備好!”娟兒小跑著來到陳默身邊,躬身道。

    “待會兒吧,我也許久未曾習練棍術了,正好習練一番,一會兒同吃。”陳默搖了搖頭,來到青州的這段時間,對陳默來說,挺充實的,學習、交友,生活與以往有了極大的區別,只是有時候,陳默心中會感覺莫名的空虛,這份空虛是什麼,他不知道,只是今天看到大郎的時候,陳默突然想明白了。

    以前那種感覺。

    家鄉雖然忙碌,但每日與夥伴玩耍,雖然吃不太飽,但大家湊在一起非常熱鬧,但現在,老師待自己如親出,但吃飯有吃飯的禮法,師徒二人各自一張桌案,跪坐在上面,各吃各的,吃完了起身離開休息,吃的雖好,卻沒了往日那種味道。

    從兵器架上找來一根木棍,陳默每天也是習練棍術的,不過卻不似大郎這般,他每日練武的時間有兩個時辰,其中一半還是打熬力氣,要論刻苦,陳默在習武這方面還真趕不上大郎。

    兩人也不說話,就這般一直練到天黑之後,方才停下來。

    “痛快!”大郎將手中的環首刀一甩,精准的倒插在兵器架上。

    “花裡胡哨。”陳默將木棍立在兵器架上,搖頭笑道,這種動作,他目前的水準做不到,心裡多少會有些羨慕,不知不覺間,大郎在武藝這方面似乎超過了自己。

    “公子,飯食……”娟兒湊過來,對著陳默道。

    “就在此處吃吧。”陳默笑道。

    “你現在身份尊貴了,這般吃法不合禮數吧?”大郎端著一個比他腦袋還大的大碗公出來,看著娟兒拎著的食盒,搖頭道。

    “禮數這東西,守的久了感覺像在坐牢一般,無趣的很。”陳默跟著大郎就這麼席地而坐,翻開食盒,看著裡面精美的糕點還有果脯、肉脯,能夠明顯聽到大郎咽口水的聲音。

    “一起吃吧。”陳默把食盒放下,端著自己的碗道:“雖說不合禮數,不過從小到大,我們似乎都是這般吃的,也並無不妥。”

    “身份不一樣了,你現在可是公子。”大郎不客氣的夾了一塊肉到自己碗裡,將碗湊到嘴邊,嘴一張,筷子就往嘴裡扒拉,嚼幾下便咽下去,那嘴巴好似跟碗黏住了一般,碗裡的飯食不完似乎都不會分開。

    “這是仗了恩師的勢,又非我本事。”陳默一口口吃著,不算豪邁,卻也沒有多斯文,只是將嘴裡的吃完然後再夾。

    “你知道我為何這般拼命的習武麼?”大郎停下了扒飯的動作,一邊咀嚼一邊含糊不清的問道。

    “跟我差不多吧,不想再那般無力,不想被人欺負。”陳默看著黯淡下來的天空,自語道。

    “不怕你生氣。”大郎咂咂嘴道:“其實有時候我會想,當初我若也有你一般的本事,如今是否跟你一樣被名士看重,亦或是直接替代你?”

    陳默扭頭,有些驚訝的看向大郎:“這話為何要說與我聽?”

    “不知道,說出來舒服些,畢竟我能有今日,也是靠你,這般想法有些小人,我想當個頂天立地的英雄。”大郎低下頭,有些低沉道。

    “我最近跟老師學學問,老師最近跟我講的與我所想的學問有些不同。”陳默思索道:“好像所有人都是這般的,與自己無關的人若能富貴,都會羨慕,但若是親近的人突然之間富貴了,反而會嫉恨,此乃劣根,所有人都會有,但不是所有人都能承認,從這點上來說,你比大多數人都要磊落。”

    “學問還有這個?”大郎愕然的看向陳默,他總覺得這做學問跟自己想像的不太一樣。

    “那你以為是什麼?”陳默好奇的看向大郎。

    “每天讀書、讀書然後還是讀書,這些時日我看你沒怎麼讀書,還以為你懈怠了。”大郎想了想道。

    “書上記載的東西就那些,一部萬言書,三兩日便能背誦,但背誦是一回事,能否理解其中的道理卻是另外一回事。”陳默搖了搖頭,好像他以前也是這麼認為的。

    “三兩日便能背誦一本萬言書?”大郎扭頭看了看娟兒道:“我記得娟兒與我說,尋常人三五日能將一部萬言書通讀已是極為厲害的,你都能背誦了?”

    “不太清楚,也差不多,一般通讀兩遍,我便能記住了。”陳默想了想道。

    娟兒:“……”

    大郎:“我沒讀過書,你莫要騙我。”

    “反正我是如此。”陳默搖了搖頭,讀的書多了,他的記性似乎也越來越好,一開始是沒有這個本事的,但最近卻有了,其他人讀書是怎樣的,陳默真不知道,唐元他們似乎不太願意跟自己分享讀書的經驗。

    “行了,該說的也說了,心裡暢快了許多。”大郎對於讀書的事情不太上心,擺了擺手,將空碗往地上一放,仰躺著道:“你怪我麼?”

    “不知道。”陳默搖了搖頭道:“還是有點兒吧,畢竟我對你這般好,若說不怪,那不可能,不過你能這般坦誠的說出來,那股怒意突然便沒了。”

    “你若不怪,那我就繼續留著,以後你若當了官,我幫你殺人!”

    “為何要將當官和殺人扯在一處?”

    “不都是這般麼?”

    “當然不是。”

    “可我見臧縣令殺人時候可乾脆了。”

    “這不一樣!”

    盛夏的夜風中帶著一股灼熱,陳默覺得自己已經許久沒有這般輕鬆了,兩人聊著一些昔日的回憶,任由那肆意的歡笑聲融入這夜風之中……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3 01:01:58

第十三章 結案,誰人無罪?

    朝陽驅散了晨曦,緊閉的城門被人緩緩退開,陳舊的城門不斷發出軸承轉動的咯吱聲,預示著新一天的正式開始,已有等在城外的百姓開始進城,守城的士族開始收入城的錢。

    視野的盡頭,一行車隊緩緩駛來,規模不大,卻也有數十人,離的近了,能夠看到那些護衛身上自有一股殺伐之氣,與尋常的縣衛或是大族護衛似有不同,隔著老遠,便感覺到一股蕭殺之氣。

    城門口的縣衛連忙打起了精神,一般這種陣仗,通常都是某個大人物。

    領頭的帶著兩人上前交涉,問清對方來歷也好上報。

    “煩勞通傳,刺史府主簿,盧鄉高望拜見。”車廂中,一名年過四旬,樣貌儒雅的老者出來,對著縣衛道。

    一群縣衛聞言連忙打起精神,在確定了對方身份之後,一面派人通知臧洪,一面將車隊迎入城中。

    “來的這般快?”衙署中,正在幫臧洪處理文案的陳默有些驚訝道,這才幾天?

    “對於我等士人來說,名望有時候比官爵都要重要。”臧洪笑著起身道:“若是不來,反而會落人口舌,此事與高家有關,主動前來澄清是最好的選擇,否則若避而不見,反讓人覺得心虛。”

    陳默聞言點點頭,也確實是這般道理,當下跟著臧洪一起出了衙署,前去迎接人。

    高望是個標準的儒家士人,給人的第一印象便是儒雅,祥和,反正很難生出惡感那種。

    “元進先生勿怪,此事關乎一莊上千條人命的滅莊慘案,實屬重大,是以才……”臧洪見到高望,當先抱拳告罪道。

    “子源不必說了,事情老夫已然盡知,此番正是帶著那畜牲前來自首,子源秉公法辦便是,無需在意老夫顏面!”高望面色有些痛苦的道。

    “先生是說……”臧洪和陳默驚訝的看向高望。

    高望痛苦的閉上眼睛,隨即喝道:“將那孽畜給我帶上來!”

    “喏!”兩名護衛押著一名樣貌俊美的青年來到臧洪面前。

    “先入衙署吧!”臧洪歎了口氣,想過很多可能,但唯獨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局。

    高望點點頭,邁步前行,那周元似乎想要攙扶,卻被兩名護衛按的死死的。

    一行人入了大堂,臧洪正了正衣冠,隨後看向跪於堂下的青年道:“周元,梁莊滅莊一事,可是你所為?”

    “是我所為。”周元抬頭,雙目直視臧洪。

    “為何?”臧洪看著周元皺眉道:“我聽聞你便是出自梁莊,分屬同鄉,為何對同鄉下如此殺手,你於心何忍?”

    “何忍?”周元搖頭嗤笑,有些不屑:“縣令願聽我說?”

    “你且說來。”臧洪點點頭,一來好奇,二來說得越多,也越容易出錯,他想看看周元是否是在為人頂罪。

    “家父曾在邊關效力,在我幼年時,便已戰死邊疆,我與母親自幼相依為命,家父留下良田十畝,薄田百畝,至少衣食無憂,與莊中鄰里,相處的也不錯。”

    臧洪點點頭,沒有插話,只是讓他繼續說。

    “不過我等孤兒寡母,卻擁有如此多的田產,自然容易招人算計,梁歡看上了我家的十畝良田,若他出錢買,便是少一些,我們孤兒寡母也只能認了,但可惜,梁歡欺我母子勢單力薄,便讓人在莊中散佈謠言,說我娘與莊裡閑漢私通。

    那閑漢是有婦之夫,事情傳到對方耳中,再然後然後,那閑漢的婆娘便來鬧,打我娘,打我,自那以後,一切便都變了。”

    深吸了一口氣,周元顯然不願意回憶這段往事,臉色也變得冰冷而猙獰:“街坊鄰居對著我娘指指點點,那閑漢夫婦隔幾日便跑來鬧,打我娘,那閑漢竟然還想趁機將我娘納為妾……哈哈,一個閑漢,白身都不如,我周家雖不是名門望族,但也算為朝廷立過功勳,三代戍衛邊疆,他配麼?”

    “再後來,事情就更可笑了,東家丟了雞是我娘偷的,因為她不檢點,西家錢丟了,也是我娘偷的,老天不下雨,是因為我娘惹了天怒,甚至牲口不好了,也是我們母子的過錯,好像我們活著便天理難容一般。”

    “一開始只是閒言碎語或是栽贓嫁禍,後來就不只是那閑漢動手了,我娘出門都有人拿東西丟他,然後那梁歡來了,只要我娘願意讓出那十畝良田,可以為我家擺平此事……”周元突然笑了,笑的很瘋狂:“我娘信了!地也給了!”

    衙署中的氣氛突然變的壓抑起來,陳默不知為何,總覺的堵得慌。

    “縣令可知後來如何了?”周元笑的眼淚橫流。

    臧洪沒有說話,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周元笑道:“第二天,那梁歡便告訴眾人,我娘意圖用十畝良田行賄!那一天,我都記不得誰來過,反正很多人沖進來,不問緣由便打,我娘被活活打死,到死把我死死的護在身下,家裡的東西能搶的被搶光了,不能搶的,也被砸光了,唯獨我,或許看我年幼,他們放了我一命,我當時不過八歲,能如何?只能每日裝瘋,跟狗搶食,才有幸活到今日!我就想問問諸位,這仇,我該不該報?”

    “你殺梁歡便是,為何要屠盡整座梁莊,甚至連前來的賓客都不放過?”縣丞皺眉問道。

    “沒人是傻子,我娘何等人,那些鄉親當真不知?便是要私通,也不該是那狗看了都跑的閑漢,但卻無人說一句公道話,反倒是最後一併沖進來搶砸,可笑的是在得知我成了岳丈女婿之後,這些人竟然還招我回鄉?哈哈,誰人無罪?我想不出,至於那些賓客……”周元歎了口氣:“確實有愧。”

    “那你為何事後不自首?”陳默忍不住出言問道。

    周元好奇的看了陳默一眼,搖頭道:“螻蟻尚且偷生,何況人呼?我心有掛念,加上如今世道,黃巾亂賊屠莊之事時有發生,若能蒙混過去,自然是最好的,我有妻兒,不想他們如我幼年時一般,只可惜……”

    若非是臧洪的話,恐怕尋常縣令在知道此事跟高望有關之後,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過去,可惜,這世上的事沒有若非。

    “但只因你一己之私,竟殘殺上千人,你於心何忍?”縣丞皺眉斥道。

    “汝非我,安知我之恨?”周元昂首道:“若說愧疚……”

    轉身,周元跪倒在閉目不言的高望身前,躬拜道:“辜負了岳父這些年教導之恩,元去後,望岳父珍重!”

    “你這……”

    “夠了!”縣丞還想再說,臧洪已經開口道:“其情可憫,其罪難恕,既然你已認罪,本官也不再對你用刑,罪狀簽押之後,將周元押送至郡府,通報朝廷,由朝廷發落,其他事情,不必再言,退堂吧。”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3 01:02:10

第十四章 黃巾落幕

    淡淡的檀香從香爐中溢散在空中,整個書房充斥著淡淡的香氣,雕花的的書案後,臧洪端著竹簡細細品讀,陳默跪坐在窗桕邊,怔怔出神。

    周元已經被送走三天了,陳默猶記得三天前,那位高望先生離開時佝僂的背影,彷彿一天之內老了十歲一般。

    屠莊按照律法來說,無疑是大罪,但不知怎的,在周元被緝拿之後,陳默卻沒有那種破案之後的開心感,反而這三天來總覺的有什麼壓在心中一般,不是滋味。

    “已然三日了。”良久,臧洪放下竹簡,看了看窗外的景色,突然笑道:“還想不通?”

    “老師,我在想周元究竟有沒有錯?”陳默問道。

    “你如何看?”臧洪看著陳默問道。

    “如今街頭巷尾,都在說周元該殺,但若真的細究,其實此事的根源,不該是那梁歡麼?陳默詢問道。”

    “的確該殺,上千條人命,黃巾賊未起之前,這屠莊之案,能令天下震驚。”臧洪點頭道。

    “老師也認為他錯了?”陳默看著臧洪。

    “沒錯,但有罪。”臧洪搖了搖頭。

    “可是大家都說,他有些過了,只誅首惡便是,何必如此?”陳默說出了大家的觀點,他在當利,上到世家公子,下到三教九流、販夫走卒都會結交,所以消息來得也快。

    “你只需想想,若將你換成周元,你會如何做?”臧洪詢問道。

    “我?”陳默閉目細想,若是自己換成那樣的環境,有人敢來砸自己家,打自己娘……

    睜開眼睛,陳默眼睛有些紅:“或許比他還要激烈!”

    至於如何激烈,陳默沒說,他不敢想像如果自己母親遇到這種事兒會如何。

    “所以啊,我說他沒錯,畢竟沒人知道他這些年是如何過來的,仇恨在他心中積聚到何等地步,但為師身為當利令,其罪是毋庸置疑的,就如此前所言,其情可憫,其罪當誅。”臧洪歎息一聲:“可惜了。”

    那周元也是一表人才,只可惜被毀了。

    陳默點點頭,情緒有些低落,起身道:“老師,我想學兵法。”

    “為何?”臧洪疑惑道:“剛剛得到消息,左中郎將皇甫嵩,右中郎將朱儁已於五月在潁川大破黃巾賊,北中朗將盧公也已於四月率精銳北上冀州,連戰連捷,黃巾賊勢已然遏制,恐怕不需多久,便會覆滅,怕等你學成之日,卻已無用,兵法自然要學,但為師以為不急於一時。”

    陳默搖了搖頭道:“弟子隱隱感覺,黃巾賊亂只是開始,以後戰爭恐怕不會少,弟子想早些學習兵法,不說封侯拜將,但他日若是有亂,至少也可有自保之力!”

    臧洪微微眯起了眼睛,看著陳默道:“默兒此言可是有人教你?”

    陳默茫然道:“未曾有人教我?”

    “那你如何看出?”臧洪皺眉道。

    “這幾日弟子查閱稅簿時發現,如今朝廷稅賦極重,但縣城收到的稅賦反不比往年,再查戶籍……”

    “夠了!”臧洪出言打斷陳默道:“此事莫要再提,也莫要再與人商議,兵法為師不算精通,可授於你,至於能學多少,卻要看你本事了。”

    “弟子明白。”陳默躬身道。

    接下來的的時間,陳默的生活再度變的規律起來,除了偶爾出門訪友,與小夥伴們一起遊玩之外,更多的時間都用在學習之上。

    臧洪每天還會給陳默講儒、法學問,用臧洪的話來說,這些東西中蘊含著先賢所留下來的大道理與大智慧,不過在學這些之餘,也開始給陳默幾部兵書讓陳默自行研讀。

    練武、吃飯、學習、學習、睡覺。

    陳默的生活簡單而充實,唐元潛入黃巾歷練的事情因為事後其父一頓毒打被擱淺了,陳默在接下來的一個月都沒有見到他。

    直到一個月後,陳默跟唐元再見時,這孩子都是一瘸一拐的,不過這孩子脾氣也是倔,依舊沒有放棄這個念頭,只是現在不良於行,只能等養好傷再走。

    但這個機會,他卻沒有等到。

    接下來的幾個月,傳來的全是黃巾敗北的消息,皇甫嵩與朱儁在擊敗潁川波才之後,很快收復陳國、汝南、陳留等地,中原黃巾被清掃大半,緊跟著六月朱儁領兵南下攻打南陽黃巾,皇甫嵩則率軍北上冀州。

    南陽渠帥張曼成也在六月被斬。

    八月,雖然未分勝負,但先是傳來徐州渠帥雷公被部下斬殺,徐州黃巾軍多半歸降,然後卜己等黃巾渠帥被生擒的生擒,斬殺的斬殺,緊跟著大賢良師張角也病死了,一下子,整個黃巾軍徹底群龍無首,只剩張梁和張寶還在廣宗率軍與漢軍對峙。

    到了九月,皇甫嵩大敗張梁,張梁戰死,十一月,皇甫嵩又在上曲陽大破張寶的十多萬黃巾軍,張寶戰死。

    至此,黃巾主力全部被消滅,雖然各地依舊還有太平教殘餘,但隨著張角、張梁、張寶三兄弟的戰死,唐元還沒等到自己傷勢痊癒,黃巾已經被打沒了,自己外出磨礪的計畫也只能胎死腹中。

    直到此時,很多人依舊難以相信,轟轟烈烈席捲了整個天下的太平教叛亂,年初時幾乎叫人以為是大漢末日來臨一般的戰爭,竟然在短短九個月的時間裡便被迅速撲滅,速度之快,叫人咋舌。

    不過一場遍及天下的戰爭之後,緊跟而來的,卻是瘟疫肆虐,包括青州境內也出現大規模瘟疫,這一年,當真是一場浩劫,災禍不斷降臨。

    似乎是為了改國運,朝廷早在年初的時候便將年號由光和改為了中平,只是因為戰事一直未能傳開,到年底的時候,陳默這邊才知道年號改了,不過對於他們這樣的人來說,年號改與不改似乎並沒有什麼區別,大戰之後的疫情,似乎比太平教叛亂更加恐怖,只是一月之間,青州各縣戒嚴,各處路口都設立哢哨,禁止商賈通行,這場災難,一直持續到中平二年四月才算穩定,只是這場瘟疫中有多少人喪生,卻是沒人知道了,只是很多地方,成了空城……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3 01:02:22

第十五章 歲月如梭

    春去秋來,三年已過,已是中平五年。

    臧洪在當利治理的頗有成效,名望也越發高,陳默聽聞,朝廷已經有意將老師調任太守,只是老師似乎並不高興。

    陳默知道臧洪在不高興什麼,大漢氣數日漸稀薄,這一點,陳默現在已經能夠明顯察覺到,究其根源,還是出現在士族豪紳上。

    三年前的黃巾之亂以後,各地豪紳紛紛趁機建築塢堡,吸納流民,而這些流民已經不在大漢戶籍之上,也就是說,如今戶籍之上的人口與大漢真正的人口數量相差很多,而朝廷的賦稅卻落在戶籍之中的人身上,賦稅逐年增加,百姓苦不堪言,但朝廷其實也是無奈之舉。

    陳默仔細想過,若是自己身在朝堂的話,該如何做?

    只能向士族豪紳下手,但若真動了這些人,恐怕立刻便會烽煙四起,經過三年的沉澱和學習,如今的陳默早非當初那個懵懂無知的少年,很多問題其實能看清,但看清並不代表能解決。

    在陳默的眼中,士族豪紳,如今已經開始漸漸成為毀滅大漢根基的毒瘤,百姓不堪重稅,這三年來,幾乎每年都有人叛亂,但朝廷這邊,卻無法減稅,地方上,已經漸漸有主次易位的苗頭了。

    老師已經有些心灰意懶了,即便調任太守,恐怕也難以施展,處處掣肘,單是稅賦一項,如今也只能向當地士族妥協。

    更要命的是,各地太守權柄在陳默看來有些重了,現在連縣令都可任免,而這些職位,多半由本地士紳擔任。

    要知道,在黃巾之亂以前,各地縣令可是朝廷調派的,由地方舉薦孝廉入朝為郎,然後再被調任,出任縣令,一般不會調到自己家鄉,比如臧洪是廣陵人,就被調到青州來,但現在,縣令卻是直接在本地選出然後直接越過朝廷任命,這代表著朝廷對地方的掌控力在不斷衰退。

    下一步會怎樣?

    陳默推測過幾次,但事情很難向好的方向發展。

    動士族豪紳,則立刻烽煙遍地,但若不動,這般下去,漢室恐怕就是下一個周王室,被地方架空,然後再接下來呢?

    再掀起一次春秋戰國時代?

    坐在河邊垂釣的陳默,默默地呼喚出系統神仙。

    姓名:陳默

    命數:47

    氣運:36

    生活類技能:耕作lv8,糞肥製作lv8,強記lv9,書法lv9,鍛體lv9,蠱惑lv5,棋藝lv9,畫藝lv9,釣魚lv5

    戰鬥類技能:刀術lv9,槍術lv9,棍術lv9,劍術lv9,箭術lv9,騎術lv9

    統帥類技能:攻城方略lv3,守城方略lv3,步兵統帥lv5,步兵陣法lv6

    可開啟:夢境訓練營

    三年的時間裡,陳默進入過十六次夢境訓練營,除了技能之外,更多的是進入夢境戰場,提升自然是很大的,不過這些能力似乎並不能解決眼下的問題,大漢如今的問題,絕非一人可以扭轉,況且自己現在也無官身,有什麼資格去管?

    身後傳來細碎的腳步聲,娟兒的聲音響起:“公子,家主喚你回去。”

    “知道了。”陳默伸了個懶腰,站起身來。

    十四歲的陳默,身長七尺,劍眉星目,雖然年少,但一身黑袍,顧盼間神光隱現,英氣逼人,透著一股淩厲,好似一位厲害的劍客,但卻又有種劍客所沒有的儒雅之氣。

    “公子釣到好多魚。”娟兒自覺的上前,幫陳默收拾魚簍,看著魚簍裡的魚一臉驚歎道。

    “浮誇。”陳默點了點娟兒的眉心,說起來娟兒比他還大了兩歲,不過此時隨著陳默身高漸長,站在陳默身邊還真像個小丫頭。

    娟兒被陳默說破,也不尷尬,只是小心的看了看陳默,見他並未真的發怒之後,吐了吐舌頭,笑嘻嘻的跟在陳默身後。

    看著自家公子的背影,娟兒腦袋裡卻是想到三年前突然跑來問自己男女之事的樣子,當時的公子還真是憨憨的,一點都不像現在這般精明,彷彿什麼事都瞞不過他的眼睛一般。

    “想何事?路在這邊!”前方傳來陳默略帶幾分無奈的聲音。

    娟兒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走出了小道,差點跑進河裡去,俏臉微紅,低著頭小跑著跟上陳默。

    這婢女怎麼感覺越來越傻了?

    陳默有些無語的看著這個嬌憨侍女,明明剛開始的時候挺懂事的,怎的最近老是走神?

    “公子,唐公子和薛公子今日前來探望,送來了不少賀禮。”娟兒小跑著跟在陳默側後放道。

    三月前,臧洪向朝廷舉薦陳默為童子郎,理由也很充分,陳默十歲時變助曲陽大破黃巾賊,這三年來,陳默經常會帶著當利縣衛剿滅附近賊寇,頗有功勞,再加上臧洪在朝中的人脈,讓陳默去洛陽為童子郎,那可是大將軍親自下的詔書,唐元、薛宇自然羨慕不已,過幾天,陳默就準備起程了。

    “稍後將這幾份信讓人給他們送去。”陳默從懷中摸出了兩個信封遞給娟兒笑道。

    “公子,這是……”娟兒有些好奇的問道。

    其實普通婢女是不敢這般跟主子說話的,只是陳默為人灑脫,不拘小節,對於自己這位貼身婢女也疼愛有加,所以娟兒才敢這般多嘴,這並不是一個好習慣。

    “答謝的信,另外臨別之前,邀他們飲宴,也算全了這四年來的照顧。”陳默笑道:“雖然此二人總會做些胡鬧之舉,但此番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會,心中多少有些不舍。”

    想到當初唐元想要參加黃巾軍,結果被他爹打的一個月下不了榻,陳默就不禁有些好笑,一幫人這些年荒唐事也做了不少,如今要分別,不舍是真有。

    “公子,我們此去,難道不再回來?”娟兒詫異的問道。

    “應該是,到時候你是隨恩師回射陽?還是隨我去洛陽?”陳默點點頭,隨即笑看向娟兒。

    “自然是隨公子。”娟兒幾乎脫口而出,不過隨即俏臉一紅道:“娟兒是公子的貼身婢女,公子去哪裡,娟兒自然也會隨公子一併去。”

    “也好,這些年都是娟兒在我身邊,若換一人,或許還有不適。”陳默點點頭,並未看娟兒。

    娟兒在陳默背後嘟了嘟嘴,隨即卻是舒了口氣,小跑著跟在陳默身邊繼續前行。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3 01:02:32

第十六章 將欲行

    “老師。”陳默回到衙署時,正看到臧洪在收拾書簡,恭敬地一禮道。

    “默兒回來的正好,這幾件衣物是為你備的,洛陽不比當利或是夏丘,穿著得體一些,也省的有些人小覷。”臧洪看到陳默,臉上掛起了笑容,若說他這一生最得意之事,那就是收了陳默這個弟子,學習快,能夠觸類旁通,而且文武雙全,棋藝、書畫皆不俗,最重要的是,臧洪是親眼看著自己這位弟子學習速度之快。

    說實話,從忠平元年開始,陳默跟自己已有四年了,一開始,臧洪能教陳默的東西很多,但現在,臧洪覺得自己已經很難再教給陳默什麼東西了,陳默如今所欠缺的,是遊歷,是見識,是將一身所學融會貫通,而非竹簡之上的東西。

    這也是臧洪將陳默送去洛陽的原因,洛陽乃大漢朝都,天下人才彙聚于此,陳默去了洛陽才能學到更多,未來也能走的更遠,當利,對於陳默來說太小了。

    “多謝老師。”陳默對著臧洪躬身一禮,歎了口氣道:“老師,朝廷如今正欲將你升遷,老師為何……”

    “沒錢。”臧洪從箱子裡取出一柄長劍,仔細端詳,對於陳默的話,只是淡淡的回了一聲。

    真沒錢嗎?

    那倒不至於,就陳默所知,自己這位老師的父親昔日可是了不得的人物,曾擔任使匈奴中郎將、中山太守、太原太守,還曾平定會稽妖賊許昭叛亂,光是朝廷封賞就不少,更何況臧家也是射陽大族,家中頗有田產,買官的錢,還真不差,而且這也不是賄賂宦官,是朝廷正常的官員任免,而老師的功績也足夠配得上一個太守之位。

    不過陳默更清楚自家老師為人,平日裡看似詼諧謙和,但骨子裡卻是傲氣十足,這是在向朝廷這種買官制度的無聲抗議。

    陳默捏了捏眉心,跪坐在席子上,想了想道:“老師可有想過,這職位本該是老師的,老師坐上去,或許還能造福一方,但若換個人上去,恐怕就是萬千百姓之難也。”

    買官售爵這種事,在漢朝並非當今天子首創,不過卻是唯有當今天子在這點上最受人詬病,其實天子之意,陳默能理解一些。

    朝廷對地方已經幾乎失去了掌控權,想要將這個掌控權再拿回來可不容易,賣官售爵,這並不是一步好棋,通過買官上來的官員良莠不齊,但這些官員卻可以對地方逐漸形成的士人圈子打破,產生衝擊。

    要說妙計,在陳默看來真不算,但對眼下逐漸失去掌控力的大漢來說,這一招最大的作用其實不在這些買官者,而是被壓榨的百姓,就這三年來,單是青州,叛亂就從沒有停止過,陳默親自擊潰的叛軍或者說叛民便有不少,而這些叛民,在一定程度上會對當地的士族圈造成傷害。

    若從上往下看,的確對士族逐漸形成的壟斷產生了動搖,但若站在他這個角度從下往上看,天子此舉等於在用大漢的根基去跟士族換子,兩敗俱傷的打法,所以說並非什麼好棋。

    “好像是有些道理。”臧洪歎了口氣,端著寶劍跪坐下來,摸索著寶劍道:“但人該有自己的堅持,我若對此視若無睹,繼續升遷,或許能造福一方百姓,但那又如何?若天下皆是這般污穢,默兒覺的我造福的一方百姓又能享多久之福?”

    “總是會又一些的,對於百姓來說,能好過幾日也是好的。”陳默搖了搖頭。

    “真正的問題,不在此處。”臧洪搖了搖頭,大漢現在的問題不是官員的問題,他要的是向朝廷表達一個態度,看著陳默笑道:“總得有人出來,告訴朝廷,告訴天子,他錯了。”

    “老師說過,改運易,改命難,既然天命已定,老師又是何必?”陳默想了想道。

    “所以說,人和人的道是不同的,你是我的弟子,但你的道似乎與我又有不同,為師連你都難以改變,更遑論他人?但能不能與做不做總是有些不同的。”臧洪笑道。

    “道理是這般……”陳默歎了口氣,這就是他的老師,認定的方向,除非真的錯了,否則絕不會輕易更改。

    但老師錯了嗎?

    並沒有,其實這一點正是陳默敬佩老師的地方,他相信,如果當他的道需要付出他生命的那一刻,自己的老師也不會猶豫,更何況是官職?

    “你呀,天資聰慧已,乃不世之才,自幼經歷苦難,更有一般那些奇才所沒有的堅韌性情,去洛陽看看吧,或許在那裡能夠找到你想要的東西。”臧洪笑道。

    自己想要什麼?

    陳默突然陷入了迷茫,這些年努力讀書,提升眼界,到如今,他突然發現,自己這幾年努力強大自己,讓自己變的更加優秀,只是當自己變的足夠優秀的時候,昔日自己所追尋的東西,此刻再看,卻似乎變了味道。

    “人不迷茫枉少年,這把劍乃家父送于為師,當年家父曾佩此劍在邊關殺敵,只可惜,為師雖然也通技擊之術,卻並不精通,也不喜此道,你既已習得劍術,便將此劍贈予你。”臧洪將寶劍贈給陳默道:“劍名承淵,雖非名劍,但卻曾飽飲賊血,希望你莫要辱沒此劍。”

    “多謝恩師厚贈!”陳默也沒推卻,鄭重的接過寶劍,摸索著劍鞘道:“他日若有幸統兵,定不會辱沒師公威名。”

    “此番,直接去洛陽,就莫要再回徐州了。”臧洪站起身來道。

    “這是為何?”陳默不解道,他還想跟娘親道別,雖然每年都會跟老師回家一趟,但仍然止不住思念。

    “夫人或許會高興,也未必想要你做何大事,但我感覺這天似乎快要變了,先去洛陽,待成名之後再來。”臧洪微笑道。

    最近朝廷挺亂的,宦官與大將軍以及士人之間的博弈已然開始向朝野蔓延,雖然陳默未必能夠幫得上忙,但這卻是楊名的機會。

    “這個時候去,可未必回得來。”陳默聞言,有些無語的看著老師,感覺他在坑弟子。

    “沒有你想的那般兇險,去吧,若不經歷風雨險阻,你便是天縱奇才,也未必能夠成器。”臧洪伸手,笑眯眯的看向陳默。

    “不用吧……”陳默看著老師的手勢,有些尷尬:“弟子現在已不是稚童,老師這般讓人看到怕是……”

    “在我眼中,你終究還是個稚童!”臧洪強硬的揉了揉陳默的腦袋,隨後低聲道:“默兒,一路珍重,人生有些事,只有自己經歷過才會明白其中的奧妙。”

    “比如男女之事?”陳默挑了挑眉。

    “你若這般理解,也無不可!”臧洪聞言卻是大笑起來。

    陳默無奈的搖了搖頭,站起身來道:“那弟子便去收拾行裝。”

    “去吧!”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3 01:02:45

第十七章 路遇

    四月,冰雪已大半消融,大河沿岸的水流開始變得迅疾,河水浩浩蕩蕩的從上游下來,到得兗州一帶時,聲勢漸隆,這感覺,卻又和往日在東萊時看到的不太一樣。

    浩浩蕩蕩的車隊前行在河畔,車隊是青州一帶的豪商聚集起來的,一路上分分合合,有的繼續西進,有的已經在沿途離去。

    “不是個太平年月,若是幾年前,根本無需這般多人同行,野外還好說,要進城的時候,那守城的將士看我們跟看賊一般。”一名滿臉絡腮鬍子的大漢看著河水,有些抱怨道:“但在野外,人少了也容易被那些山賊盯上。”

    “這商隊都是青州各大豪商的,也有人敢劫?”坐在馬車車轅上,欣賞著沿途風物的年輕公子笑著接話道。

    “陳公子有所不知。”絡腮鬍子的大漢搖頭歎道:“以前沒有,但這兩年叛賊四起,當年那黃巾賊雖然敗了,但其聲勢之浩大,公子想必也有耳聞吧?”

    這位陳公子顯然有出身,絡腮鬍子走南闖北,這雙眼睛還是很亮的,不過這位公子與他以前所見的世家公子似乎又有不同,並沒有那種清高的傲氣,他們說話讓人頗有種如沐春風之感,這公子也接的上,而且學問極好,似乎沒什麼是他不知道的一般。

    這幾日結伴同行,已經跟他們這些人打成一片,絲毫沒有那種以往在世家豪族公子面前謹言慎行的疏離感,能放得開,雖說對方的氣質跟他們這樣的粗人格格不入,卻詭異的非常融洽,這讓新加入的散戶都頗為驚奇。

    “自然有過,當年還親身參與其中,差點兒丟了性命。”陳默聞言點點頭道。

    “陳公子又說狂話,那黃巾賊猖獗之時,你才幾歲?怕還是個稚童吧?”一群跟陳默混熟了的漢子起哄道。

    “這跟年歲無關吧?”年輕的公子手撫長劍,搖頭笑道,對於眾人的起哄也不在意。

    “公子,喝水!”嬌俏的婢女從車廂中探出頭來,將水壺遞給公子。

    “娟兒姑娘,我等也口渴了,怎不見你給我等也送些水來?”絡腮鬍子大笑道。

    娟兒俏臉微紅,顯然不適應這幫人粗獷的言語,與他們比起來,當利縣裡那些三教九流可是斯文多了。

    “我的婢女送水,諸位是否想多了?”年輕公子哈哈一笑,半是打趣道。

    坐在車轅另一端的抱刀少年淡淡的瞥了他們一眼,絡腮鬍子知趣的沒有繼續打趣下去,開開玩笑可以,但真把人家當泥捏的,那可就是真蠢了。

    不說那抱刀少年,單是這位陳公子車隊後方隨行的十二名漢子,雖然普通護衛打扮,但那行走間偶爾透出來的氣勢,有些眼力的都知道這行人不好招惹。

    本就是萍水相逢,相互看著對眼互相打趣幾句沒什麼,但人家已經表現出排斥還要往下說,這樣的人出來跑商一般不會活的太長。

    “最近亂是亂了些,但一般大些的商隊,也有百十號人吧?尋常山賊怕是沒這個膽量來犯吧?”陳公子自然便是陳默,自辭別恩師踏上前往洛陽的道路之後,陳默便帶著人馬加入了一支商隊,這年月確實不太平,人多路也好走些,而且陳默也喜歡結交朋友,三教九流身上,也有他們的智慧,與這些人混在一起和與士人混在一起,是不同的感受,彷彿兩個世界。

    “以前是不會,但如今,這條路上的賊寇不知幾何,而且以往賊寇劫道也是有規矩的,哪像現在,什麼人都跑來劫道,而且不講規矩,錢也要搶,人也要殺,我等這些商販如今是提著腦袋在跑啊。”絡腮鬍子歎道:“不過陳公子也不必擔憂,這幫賊寇劫掠也並非胡亂劫掠,若真是那些大的豪商,他們也敢動,聯合幾家來打,但遇到我們這樣的,本身便沒有多少值錢物什,若真要動手,他們也不會好受,一般看到我等這般的,反倒是最安全,最多遇上劫道的,大家湊些錢財給他們,也就過去了。”

    陳默摸索著下巴點點頭,道理卻也實在,賊寇劫道,也是為財。

    不過如今這般局勢,于大漢來說,可不是什麼好事,賊寇四起,阻塞要道,對於大漢朝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

    “世事艱難啊。”最終,陳默搖頭一笑,這種事,還輪不到他來操心。

    “不過聽說朝廷又下了詔書,各州刺史改為州牧,好像就是為了讓各地更方便剿匪。”人群中,一名騎馬的漢子笑道。

    “竟有此事?”陳默聞言,眉頭微皺,看向那漢子,雖然騎馬,但身高應該不高,六尺左右,三十歲上下,頜下蓄須,樣貌……陳默一般不喜歡評價他人樣貌,那樣會顯得自己有些炫耀,只能說有些不想多看,雖然如此,但此人明明很醜,卻豪氣自生,讓人忍不住心生親近之感,他記得此人是昨天剛加進來的,跟他一樣是趕路而非行商,微微抱拳道:“兄從何處得知?”

    “不可說。”漢子策馬來到陳默車邊,好奇的打量著陳默道:“觀公子神色,似乎認為此事不妥?”

    “若單以對付這四起賊寇而言,此舉加眾各州之職,確可平息賊患,只是……”陳默搖了搖頭岔開話題道:“不知這位大兄如何稱呼?”

    “在下姓曹,表字孟德。”

    “孟德……先生。”陳默本想叫孟德兄,不過對方年紀比自己老師都大不少,實在叫不出口,同時看向曹操的目光也有些奇特,不明白這人為何會在此?

    “先生不敢當,操癡長公子幾歲,以兄相稱便是。”

    “孟德……兄?”陳默感覺有些奇妙,跟一個年紀能當自己爹的人稱兄道弟,怪怪的。

    “陳公子似乎對朝廷此番舉措並不贊同?”曹操看著陳默,笑問道。

    “是有些不妥,不過朝廷自有其道理,這等家國大事,豈是我等可以胡亂揣測?”陳默搖了搖頭,點評這種事情,莫不是嫌命長?自己還要去洛陽發展呢,當下再將話題岔開道:“孟德兄也莫要喚我公子,在下出身寒門,當不得公子之稱,在下姓陳,單名默,尚未有表字,孟德兄喚我姓名便是。”

    “莫非是那臧子源得意弟子?最近兩年陳公子可是頗為出名吶!”曹操看著陳默微笑道,顯然早知陳默之名。

    “孟德任濟南相期間所為,亦令默十分敬佩。”

    曹操聞言一怔,隨即與陳默相視一眼,同時笑起來。

    四周離的近的行商聞言卻是不禁瞪大了眼睛,他們商隊中竟然來了一位濟南相,一下子,原本熱鬧的氛圍頓時變得拘謹起來,此前的氣氛蕩然無存。

    陳默和曹操頓時有些無奈。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21-2-3 01:02:56

第十八章 情與法

    “孟德兄何往?”隊伍突然變得有些安靜,對於習慣熱鬧的陳默來說還是有些不適應的,但周圍的人顯然不敢再隨意答話,陳默只能找曹操來說話了。

    “友人相招,去趟洛陽。”曹操是自來熟的性格,兩人說話不太方便,乾脆跳到陳默的車上與他並肩而坐。

    “正好,在下也是去洛陽進學,可與曹兄同行。”陳默聞言來了興致,開始跟曹操討教一些執政要訣。

    曹操在濟南為相,不畏權貴,清正廉明,陳默最欽佩的便是這種人,只是曹操就任一年之後,便辭官歸去,陳默猜測,估計跟自己的老師一樣。

    兩人一個久經仕途,一個年少博學,初入仕途卻能含蓄內斂,不浮誇,不張揚,也沒有那種自視甚高的感覺,很容易與人相處,而且見解獨到,一路上倒是相談甚歡,大有相見恨晚之意。

    “公子,曹先生,吃些果子。”娟兒端著果盤遞到陳默和曹操身邊。

    “娟兒也末叫我先生,我與你家公子同輩論交,你便喚我曹公子吧,好多年沒人喚了。”曹操看著娟兒乖巧的樣子,打趣道。

    陳默:“……”

    混熟了以後,他發現曹操這個人除了有學問之外,臉皮也挺厚的,不過想想也不難理解,自家老師在人前不也是謙謙君子?但私下裡,也挺詼諧和厚臉的。

    “曹……曹公子……”娟兒斂衽一禮,在外人面前,可不敢跟在公子面前一般,那樣別人會笑話公子門風的。

    “孟德兄莫要欺負娟兒,來,吃些果子,孟德兄離開青州已有兩年,正好嘗嘗。”陳默笑著將曹操的注意力拉回來。

    “是啊,兩年了,操在青州的名聲可不怎麼好!”曹操撚起一顆果子,搖頭歎息道。

    當初他可把濟南權貴給得罪慘了,當時濟南國甚至不少豪紳逃往別處,等他辭官之後方才回來。

    “這人情有利也有弊,如今看來,卻是弊大於利了。”陳默聞言也歎息一聲,就如曹操所言,雖然陳默對他挺佩服的,但事實上哪怕到今天,曹操在青州士人之中也是罵聲居多。

    “哦?”曹操撚起一枚青果丟進嘴裡,酸的有些疼,看著陳默笑道:“賢弟覺得法治與德治,究竟哪個好?”

    “說到底還是人治。”陳默看著遠處的大河道:“法治的優點,在於有法可依,但凡事過猶不及,不能一概而論,但德治的話,優點在於節省人力,但太過考教個人品德,人是會變的,說句不太恰當的話,人性本就自私,我輩學者所學的,便是將人性中這些劣根剔除,但便是高德之士,又有幾人敢稱自己絕無私心?”

    陳默提筆在車轅上畫了個太極的團,笑道:“縱觀古今,歷代王朝,建立之初,大都經歷過戰亂,體驗過疾苦,正如這太極之中的陽極,那時候的先輩們多是想要讓王朝強盛,最初幾代天子若是賢明一些,多能有所作為,但正如這太極,陽極音生,初代之後,德治一些弊端就出來了,太依靠人性的自覺,人性若是向上,自然是好的,但人性在沒有外力約束的情況下,如何保持始終向上?德治其實有它的方法,那便是通過輿論、道德來約束,但這種力量太過薄弱,而且有時候,所謂的高德,其實是可以偽造的,就比如我,雖然未出青州,但名聲已經初具,這便是輿論,說句小人的話,便是我一無是處,傳到孟德兄耳中,大抵與現在差不多。”

    “高德之人的後代未必就有德行,而人總會有些私心,哪怕真正德高之人,也希望自己子孫能夠過得更好,如此一來,就為其造勢,讓其步入仕途,誠然這其中大多數都是有才之人,但總會有差的,第二代不會太厲害,但第三代呢?第四代?為了讓自己子孫多福,大家互相聯手幫助對方造勢,形成黨派,如此壞的便越來越多,這新生出來的陰便越來越大!”

    “法治又如何?”曹操原本輕鬆地表情漸漸嚴肅起來。

    “像這樣。”陳默又畫了一個圈,然後在中間劃了一條杠:“善與惡涇渭分明,但這卻是不可能的。”

    “需要大量人力。”曹操摸索著下巴點點頭道:“而且如你所說,那些不好的東西始終會因人性而出現,他們會不斷試圖破壞這條線,一但破壞,那結果……”

    “是啊,天崩地裂!”陳默歎了口氣道:“就目前的格局來看,一州乃至一郡施行法治還是可以做到的,但前提是君王必須是一位雄主,而且每一代都是。”

    那是不可能的。

    曹操歎了口氣道:“賢弟所言,頗為新穎,但仔細思之,卻不離大道,如此說來,德治更好?”

    “沒有更好的,只有不是最壞的。”陳默笑道:“從先秦到如今,其實無數先賢都在尋求兄長所言更好的方法,如今的漢律其實並不差,只可惜,施行中很容易出問題,就比如各地冤案,越來越多,其實很多時候,是為了擔心這些影響到政績,草草了事,這個便是知道也難以杜絕,更難杜絕的卻是人心,一味求法,過鋼易折,但一味以德治,容易出現道貌岸然之輩,此番去洛陽,默也希望能找到最好的答案。”

    曹操看了看那太極圖,又看了看另一個圖案,良久方才歎了口氣道:“操雖癡長賢弟幾歲,但若論才學,卻遠不如賢弟,汗顏,今日一番言語,操受教。”

    “不敢,只是平日閒暇時多,也便有空琢磨這些。”陳默笑道。

    “子源授徒這般不盡心?”曹操挑眉笑道。

    “家師說過,前人著書,更多的是體會前人之道,而非死記硬背。”陳默笑道。

    與陳默車架相鄰的絡腮鬍子聞言笑道:“這位子源先生不愧是名士,這話說的頗有道理,其實這讀書未必有用,很多士人出來,未必有我等這些不識字之人懂得多。”

    陳默與曹操聞言只是笑笑,一旁抱刀的大郎聞言,扭頭看了他一眼,悠悠道:“你莫要誤解,能找到的書,我家公子大都已能倒背如流,你一個連字都不識之人,有何顏面說這話?”

    四周的空氣再度陷入了尷尬,絡腮鬍子臉上豪邁的笑容彷彿被凍結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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