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標題: 蓮真 -【情敵】《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21-4-1 00:00:46     標題: 蓮真 -【情敵】《全文完》

蓮真 - 情敵

她與他早八百年前恐怕就結下了孽緣
打從小時候兩人第一次見面便衝突不斷
他自以為她在欺負弱女上前仗義執言
殊不知她只是看不慣女孩家幹嘛凡是畏縮
氣這社會對女性的種種束縛與不公
辛好父母從小就將她這獨生女當作男孩養
她才得以藉男兒身份習武並和玩伴遊走鄰里
否則她肯定跟其他姑娘一樣守著閨房等嫁人
原以為自己一身好本領可以立足於世
哪知竟被他嘲笑她頭腦簡單,不識孔孟之言
氣得她立誓要讀好書,將來奪得文武狀元給他看
怎料兩人冤家路窄,又在書院碰面還不幸同房
所謂敵人相見分外眼紅,彼此的對立搞得書院裏話題不斷
終於在一次院外考核的森林冒險中兩人患難見真情
打破成見的他們從此成為無話不談的知心好友
無奈一次意外惹得她極欲隱藏的女兒身洩了底
好不容易他倆之間悄悄萌生的愛意嘎然停止
難道老天爺要捉弄他們,讓兩人註定有緣無分?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21-4-1 00:00:53

楔子

洛陽

東門凌威武館聲名遠播,掌管南北十八家武術館,十二間鏢局,在朝武官多數為此館第二子並深受在朝掌權之人所重視。而凌家幾乎是單脈相傳,經歷五代由凌鷹繼任時,妻子卻生下一名女嬰。

凌夫人抱著剛出世的女兒無顏面對丈夫。凌鷹望著妻子手中熟睡的嬰孩,再瞧她那漂亮臉蛋,猜想將來必定是個大美人。

他輕拍妻子瘦小的肩,笑道:“沒關係,夫人,是男是女都是咱們的寶貝。 別難過,以後還有機會。”

凌夫人明白丈夫的體貼,更加無法原諒自己,她鼓起勇氣,抬起難過的臉龐,“相公,凌家單脈相傳,我身子又虛,若以後無法再為你生子,那我——如何對得起凌家祖先——”說完,臉上無數淚水已滑落。

凌鷹溫柔地為她試去淚水,“別難過,上天若註定凌家只到我這代,相信祖先們也會諒解。夫人,你剛生產完,別再胡思亂想,好好保重身體才是。”

凌夫人忍住淚水,望著丈夫那深情的眼眸,接著低頭瞧了懷中女嬰,當下做了決定,“相公,不如咱們將女兒當成男孩撫養吧!你將一身武藝傳授給她,待她滿十八就正式繼承武館,如何?”

她心中燃起希望,盼丈夫能應允。

凌鷹看出妻子內心的自責與愧疚,明白此時若拒絕,往後她將日日夜夜責備著自己。思索片刻,他點頭答應了妻子的要求,“好吧!就把她當成男孩撫養,待她滿十八就繼承武館。”

聞言,凌夫人揚起欣慰笑容,“那——咱們該為女兒取什麼名字?”

凌鷹輕撫著女兒細嫩的臉龐,瞧她在母親懷裏安穩地沉睡,他笑道:“就叫她語懷吧!”

“語懷——”凌夫人喃喃念著,似乎也非常喜歡這個名字,“嗯!就叫語懷,凌語懷。”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21-4-1 00:01:10

第一章

十年後

凌威武館名聲依然威震四方,手下弟子數不可計,館主凌鷹之名在中原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但有誰知他心裏的煩惱呢!

一切都怪他當年太心軟,竟答應妻子將唯一的寶貝女兒凌語懷當成男孩養育。起初,他抱著安撫妻子那受創的心靈而傳授女兒武術,怎料女兒擁有習武天分,短短十年武術已有他一半成就。

凌語懷對於武術的領悟力,教凌鷹打從心裏佩服。他承認女兒確實天賦異稟,但萬萬沒想到她還是位鬼靈精,在她那顆聰穎的腦袋裏總有數不盡的鬼主意;加上她充滿俠義心腸,處處好打不平,凡見不慣之事就以武力解決,為凌鷹惹來不少麻煩。

十年歲月中,凌語懷在雙親對外隱瞞下,完全以男兒之身生活。她外形搶眼,簡單衣裳總難掩她瀟灑姿態,俊俏臉蛋也很快成為大街小巷議論的話題,更引來不少富商們迫不及待地想為自己的女兒安排,打算待凌語懷滿十八,繼承武館時就與他們結為親家。

凌鷹對於絡繹不絕的親事總是無奈地打發掉,有好幾次他與妻子商量,希望讓女兒恢復姑娘模樣時,妻子便神情黯然,令他不得不打消念頭。

凌夫人當然明白丈夫的想法,只是——唉!她也曾想過讓女兒卸下男兒之身,但一想到女兒那粗野性子和在城裏的名聲,她很擔心女兒將來是否還嫁得出去。

莫可奈何之下,她只能將女兒的未來交由上天安排。

上天如何安排,凌語懷根本不在乎,她十分明白自己並非真正的男子,但她愛極身為男兒的自己,尤其當她清楚女兒身的痛苦與地位時,更下決心好好當個凌家大少。她喜歡武術,喜歡打架,喜歡結交朋友,而小時候總愛到處惹麻煩的她,十歲就成了東門孩子王,她一身的好功夫與家世背景無人敢招惹。

凌語懷大搖大擺地走在街頭時,身後總是有三,四名與她同年的屬下跟隨著。當然,她無意將他們當做屬下看待,總以朋友相稱,只是在他們眼裏,凌語懷一直是他們敬佩的對象,儘管她不愛稱王,他們依舊喚她老大。

這天,洛陽城烈日當空,市集聚滿人潮,凌語懷開心地閒逛著,兩旁跟隨的是與她一同長大的同伴——郝震烈與邵翊然。

他們兩人的父親皆是當今朝廷官拜二品的武將,為了讓兒子能順利繼承官位,才將他們送入凌威武館接受磨練。

“語懷,快午時了,咱們回武館吧!否則讓嚴師傅發現咱們沒在練武,肯定又會大發脾氣。”郝震烈擔心地叫住她。

嚴師傅武術精湛,是凌鷹的第一手下。

凌語懷停下腳步,將手中的花生米輕鬆丟進嘴裏,笑道:“你們放心,嚴師傅那我自有應對之策,咱們再玩三,四個時辰也沒問題。”

邵翊然對她那自信滿滿的模樣習以為常,“你最好是有應對之策,否則我和震烈准倒大黴。”

她嘖了聲,“我凌語懷的點子可是數一樹二的厲害,嚴師傅的脾氣我再清楚不過,你們別窮緊張。對了!我聽說這兒再過去兩條街開了間有趣鋪子,咱們去瞧瞧吧!”說完,她不理會他們,決定抄小路逕自轉進窄巷。

“喂!等等我們!”郝震烈與邵翊然兩人趕忙追上去。

凌語懷伸手敏捷,輕鬆避開巷子中央堆放的雜物。正當她沖出巷子時,一名女子的恐懼聲自轉角處傳來,令她刹住身子,豎耳傾聽。

“求求你們別這樣,放我們姐弟走吧!”八歲的胡允兒帶著五歲的弟弟縮進角落,並向眼前身材壯碩的三名男孩哀求。

凌語懷一眼就瞧出那三名男孩的來歷,是與她同年的楊家大少爺和跟班們,仗著父親在洛陽的財力,總喜歡四處欺負弱校

“要走可以,把你脖子上那塊玉珮留下就行了!”楊大濤邪惡地笑道。

胡允兒抓住玉珮,含淚搖頭,“不行!這是我娘去世後留下的唯一東西,不能給你。”

楊大濤哈哈哈大笑,“不給就不放你走。”

胡允兒害怕地抱住弟弟,不知所措地哭泣起來。

凌語懷見狀,雙手早已握成拳。她氣憤,氣那楊大濤狗仗欺人,但她更氣那女孩只會哭泣以對。難道她就不能大聲地斥駡那些混蛋幾句嗎?

無法壓抑胸口的雙重怒火,她憤然走向他們,大聲吼道:“楊大濤,你這忘八羔子!見對方是女孩子就欺負嗎?要玉珮不會滾回你家,跟你那有錢有勢的老爹討嗎?”

楊大濤聞聲,背脊一個豎立,光聽那粗魯叫聲就知來者何人。他身旁的手下似乎也明白,三人急忙縮成一團地面對凌語懷。

“凌語懷,你——少管閒事!”楊大濤怯怯地朝她喊道。

她大腳一跨,站到胡允兒面前,雙手叉腰地瞪著他們,“本少爺就是喜歡管閒事,怎樣?不行嗎?想打架不成。”

楊大濤心知不是她的對手,邊退邊道:“你——別以為你是武館的少爺就——了不起,總有一天——我一定要讓你跪在我面前。”他瞪著她。

“跪?”她輕笑,微眯起眼打量他們,“誰跪誰還不曉得呢?不如咱們現在就來決定吧!”

話聲一落,雙拳乍現,當場嚇得楊大濤尖叫,三人拔腿就跑。

見他們狼狽離去,凌語懷忍不住大笑出來。

這時,郝震烈與邵翊然也出了巷子,迅速來到她身邊。

“發生什麼事嗎?”郝震烈望著楊大濤越來越小的身影,不解地問道。

邵翊然注意到角落的胡允兒,瞧她害怕落淚的模樣,已猜到七,八分。他正想靠過去安慰那受到驚嚇的小女孩,凌語懷卻早他一步。

她一掌擊向牆,對著胡允兒罵道:“你沒膽子嗎?”

胡允兒驚嚇到,淚流滿面地望著她。

凌語懷不理會她再度奪眶而出的淚水,繼續道:“遇到這種事,光哭能解決什麼?你就不能大聲地斥責那混蛋幾句嗎?就因為你這怯懦模樣才讓他更加囂張,你明不明白?”

胡允兒聽出她並非恐嚇,而是在教訓,心中的害怕頓時退去許多。“我——我——”她當然想斥駡那些人,但她還帶著弟弟,若真惹惱那些人,讓弟弟遭到不測,她如何向父親交代?

“語懷,你這是做什麼?對方是女孩子,有必要說話如此大聲嗎?”邵翊然抓住她的肩阻止道。

凌語懷知道自己因怒意而沖昏了頭,可她就是受不了女孩子怯懦的樣子。她望著胡允兒,拼命壓抑胸口翻滾的怒氣。

胡允兒垂著眼簾默默不語,她想向他們道謝,卻不知時機對不對?

此時氣氛僵硬,凌語懷三人與胡允兒這對姐弟相對的模樣,自遠方望去就好似欺負者與被欺負者。

一身綢緞絲織藍衣的權品騏來到附近,眉清目秀的臉龐配上濃濃的書卷氣令他身影更形斯文。他經過巷子,正好瞧見這畫面,驚愕之際人已不加思索地沖上前,對著凌語懷大喊。

“住手,你們想對他們做什麼?”今兒是他十歲生日,難道有機會到東門遊玩,怎知剛到不久就碰上這種事,湧現的正義感使得他決定插上一手。

權品騏的怒駡聲化去凌語懷與胡允兒之間的僵持氣氛,所有人大感不解地轉身面對來者。

權品騏瞧那三人的穿著,心想一定是有錢人家的公子,仗著家裏的財勢當街欺負窮人。他悻悻然來到凌語懷面前,將胡允兒與胡小弟迅速拉走,帶到自己的身後,不畏懼的眸子狠瞪著凌語懷他們三人。

“別以為對方是小女孩就欺負人。小流氓!”他不客氣地道。

什麼?

凌語懷本要平息之氣,在他一聲“小流氓”下再度燃起,“你是誰?搞不清楚狀況就別亂罵人。”瞧他一副弱不禁風樣還想助人,真是好笑。

權品騏唇角一勾,輕蔑道:“我是誰你們不配知道。”

好個大言不慚的東西!凌語懷這下火了,她向來恩怨分明,但今天不知為什麼,一見眼前這傲慢的臭男生,心中不禁燃起怒火。

“配不配不如問我的拳頭吧!”語畢,她冷不防地一拳朝他左臉揍去。

權品騏未料對方如此直接動手,反應不及人就已被揍倒在地。

凌語懷這拳來得既突兀又兇狠,一旁的郝震烈與邵翊然瞠目望向她,不禁同時忖度,今天的凌語懷脾氣未免太火爆了吧!

權品騏撫著泛紅發燙的左臉憤然起身,一雙大眼直瞪她,忍著臉頰上的痛楚大罵:“流氓就是流氓!連君子動口不動手的道理都不懂,有夠沒知識的笨瓜!”

登時,凌語懷腦子裏轟然一聲,杏眼無法置信地瞅住權品騏,揍他的拳頭忍不住微顫起來。他——居然罵她是——沒知識的笨瓜——

胡允兒見狀,害怕他們當街打起來,趕忙沖到權品騏身旁,緊張道:“公子,你沒事吧!對不起,都是我害了你。其實——你誤會了,他們並非小流氓,剛才是我碰上三名壞人,是他們救了我。”

什麼?權品騏因知原委,不免詫異地望著胡允兒,接著又望向凌語懷身後另兩人,見他們頻頻點頭,臉色不覺泛紅。

邵翊然上前解釋,“我們沒欺負她,是想幫她。”

胡允兒向權品騏致歉,“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不好,讓公子你受傷。”說完,她轉向凌語懷他們鞠躬賠罪,“對不起,對不起——”

凌語懷無視她的道歉,一雙怒眸落在權品騏身上,起伏迅速的胸口顯示她的不滿。

權品騏知曉自己會錯意,但對於凌語懷那不解釋就直接揍人的舉動無法原諒。

“算了,既然是誤會,就當我活該吧!”他不打算向她道歉,準備走人。

這時,凌語懷突然自牙縫裏迸出一句話,“軟腳蝦!”

權品騏倏然回頭,眸子裏染著憤恨死瞪著她。兩人瞬間燃起強烈的對峙,一旁之人清楚地感受到他們之間敵對的火花。

所謂人各有所長,有人擅長讀書,有人擅長習武,因此,自己不專之事難免會遭人拿來恥笑。

凌語懷雖聰明,卻不愛讀書,儘管她有許多小聰明,鬼點子,不過最令她無法忍受的就是讓人罵作笨瓜;權品騏亦是,他好書卷,不擅武,最痛恨被人罵軟腳蝦。

兩人頭次碰面,彼此就道中對方所憎恨之事,這下他們梁子可是結定了。

凌語懷從未如此狼狽過,她怒氣衝衝回到武館,沖到習武場,立刻朝人形木樁出招,力道猛烈,招招強勁,口裏還頻頻咒駡著。

“王八書呆,混帳書呆!可惡!去死吧!”

尾隨而來的郝震烈與邵翊然見著這可怕狀況,不敢發言地退到一旁。

凌語懷繼續打著木樁瀉恨,直到木樁的左右木棍遭她以空手狠狠地斬斷後才停手。望著地上橫躺的斷裂木棍,郝震烈與邵翊然同時驚愕地嚥口水。

凌語懷氣呼呼地瞪著木樁,忽地轉身朝著他們罵道:“你們幹嘛像木頭似地站著,瞧我這麼氣憤,就不會安慰幾句嗎?”

郝震烈個性耿直,習慣性地摸著後頸,“有什麼好安慰,你確實被那小子臭了。”

“你說什麼?”凌語懷吼道。

郝震烈不覺自己說錯,“本就是。他罵你是笨瓜,你就氣得和他比學問,他問你螳臂擋車出自何處,你還傻傻的道是孔子。拜託!凌少爺,螳臂擋車不是孔子,是莊子說的,而且他還是拐彎抹角罵你不自量力。”

“幸好劉夫子不在場,否則當場氣結。”邵翊然落井下石。

“夠了!你們這兩個叛徒,居然幫著他,太過分了!我就只念過孔子的書,不行嗎?”凌語懷受不了地大喊道。

不知何時來到的凌夫人,早把他們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她蓮步輕移地上前。

“你這叫活該!光有小聰明,又不懂上進,每次上課就缺席,怪不得讓人罵笨瓜。身為你娘都替你難過。”

三人回頭,郝震烈與邵翊然急忙低頭,“師母!”

凌語懷不滿地望著母親,“娘!怎麼連你也笑我?”

凌夫人早摸清女兒的脾氣,繼續斥責,“我笑你還不打緊,若讓外頭知道你頭腦簡單,四肢發達,准丟光凌家祖先的臉。”

“娘——”凌語懷無言以對。早知莊子比孔子偉大,她就先搞懂莊子。

凌夫人無奈地搖頭,“震烈,翊然,嚴師傅在後院等你們,快過去吧!”

兩人聽了,臉色當場刷白,凌語懷想幫忙,卻讓凌夫人的嚴厲眼神制止。郝震烈與邵翊然兩人只能苦著臉,先行告退。

凌夫人待兩人離去才道:“懷兒,娘知道對不起你。但為了凌家,你就聽娘的話,好好在家讀書,別再到外頭惹是生非,行嗎?”

凌語懷抗議道:“娘,懷兒這不叫惹是生非,叫仗義行俠!”

“仗什麼義,行什麼俠,你當天下事都是以武力解決嗎?”凌夫人低吼著。“讀書不單只是增加學識,最重要是修你的品德,讓你明白習武是強身健體,凡事都需要明事理,懂是非。”

凌語懷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母親訓話,“娘教訓的是,懷兒知錯,以後一定努力讀書。”

凌夫人輕挑眉,“喔?你是真知錯,還是應付呢?”

凌語懷本想傻笑帶過,但不知為何,權品騏那嘲笑之聲竟竄進腦海。她永遠忘不掉那可惡的軟腳蝦!

一股不甘與恨意油然而生。她拳頭以緊,下定決心,回道:“娘,你放心,懷兒這回真知錯了。而後不但會好好讀書,將來還要進京考取功名,做個文武具備的狀元郎。”說完,她快步離去。

凌夫人當場呆若木雞。聽見女兒決定奮發圖強,她本該欣慰,但一聽她居然想進京考狀元,教她差點昏厥。

老天爺,她——沒聽錯吧!

五年後

凌語懷自從遭權品騏那日的羞辱後,便痛下決心,奮發向上,每天必定向到府的劉夫子報到。

由於她天資聰明,反應靈敏,對於劉夫子所教之事吸收迅速,豁然貫通。短短五年內,她不但聰辯明慧,下筆成章,還耳聞能誦。

凌語懷當然也沒荒廢武術,經常與郝震烈和邵翊然兩人相互切磋,專研武學。

他們三人總是形影不離,再加上文武兼備,很快就聲名遠揚,凌語懷還奪得東門文武之冠。

凌語懷名聲越響亮,凌鷹卻更加頭痛,加上女兒誇口要奪下文武狀元之名,他越加擔憂,因為再過三年女兒就滿十八,莫非到時候真要讓她繼承武館嗎?

見凌鷹憂心忡忡,凌夫人看得心疼。不過事事多變,一切計畫全在凌夫人意外有孕時,改變了凌語懷的命運。

“什麼?娘懷孕了!”凌語懷不敢相信這晴天霹靂的消息。

凌鷹心喜若狂,笑得合不攏嘴,抱緊身旁的妻子道:“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凌夫人害羞地掙脫丈夫的手,心中卻雀躍不已。“相公,別笑了!羞死人了,人家都三十好幾,還要生孩子,若讓街坊鄰居知道,會笑話的。”

凌鷹不在乎,“管街坊鄰居說什麼?既然有了孩子,當然要生下來。”

凌語懷坐在桌前楞了半天。不會吧!她都十五了。

“爹,娘,你們——真要生?”

凌鷹望向女兒,“當然,而且爹想過,若你娘這胎是男的,就讓你恢復女兒身。”

“什麼!生男的就要我做回女人!”凌語懷終於知道連日來的不安為何了。“爹,你沒搞錯吧?我都當了十五年的男人,也準備要繼承武館,現下你居然要我變回女人。不成,我反對!”她斷然拒絕道。

凌夫人見狀,趕忙安撫女兒,“懷兒,你爹是說‘倘使’,瞧你緊張成什麼樣。”雖她口中道‘倘使’,心中卻渴望能‘成真’。能再度受孕她不知有多高興,若這次能為凌家添男丁,那她死也無憾。

凌語懷早已嚇得欲言又止,她不是不知母親心中多渴望生男孩,但若生下男的,她就必須恢復成姑娘模樣,這——噢!教她祝福也不是,反對也不是。

凌鷹這回不再心軟,扶起妻子,毅然決然道:“爹心意已決,絕不更改!”旋即他帶著妻子離桌,留下臉色蒼白的凌語懷。

她腦子空白許久,雙手忽地合拳,緊閉雙眼,為自己的將來祈求。

生女的,生女的,求老天爺讓娘生女的吧!

幾個月後,凌夫人順利產下男嬰,凌語懷的未來瞬間破滅。

“我不要當女人!”凌語懷將綾羅綢緞丟出內室,氣憤地坐在床沿。開玩笑!打死她都不穿女人的衣服。

丫環梅兒是武館內唯一得知凌語懷身份之人,“小姐,別這樣,老爺會生氣的。”

“住口!不許叫小姐,叫少爺。”凌語懷怒視她。

梅兒噤了口,默默低身,開始撿衣物。

這時,凌鷹扶著凌夫人進門,一見地上零亂的衣物與飾品立刻明白。

“老爺,夫人,小姐她——”

凌夫人示意梅兒下去,凌鷹則進到內室,板起嚴肅臉色。

“懷兒,不許任性,爹讓你當回姑娘也是為你好。”

“為我好——”凌語懷倏然起身,望著雙親。“這根本不是為我好,而是在毀滅我,因為這十五年來我想都沒想過要當女人。為了讓人瞧得起我,我一心要求做到最好,甚至也準備繼承武館。如今——你們卻因生了男孩就不要我,那我這十五年來究竟是為誰而活!”

凌鷹這回真鐵了心,開罵道:“你為你自己而活!懷兒,你別以為爹看不出來,這十五年來你快樂得很,沒有姑娘家的禮教束縛,你還慶倖當初爹娘把你當成男兒養育,不是嗎?”

“我——我哪有——”被道中心事,她心虛起來,“我——為了不讓人察覺我是女人,可是小心翼翼的處事待人。”

“是啊!從小四處打架稱王,這叫小心翼翼。”

“打架稱王是五年前之事,現下我已經不再無知粗魯,凡事以武力解決之人。這點——你和娘不是再清楚不過?”她為自己辯解。

“沒錯,你是懂事了,不過也更加放肆!你當爹不知你和震烈,翊然這兩個孩子偷跑去青樓之事嗎?老天,懷兒,你是姑娘,學男人去什麼青樓!”幾天前屬下通報,見到女兒去青樓一事,嚇得凌鷹心臟差點無力。

凌語懷沒想到會遭父親抓包,堅決的立場一下崩解,尷尬道:“好玩嘛!活了十五年都還沒見過青樓長什麼樣。不過——我很懂分寸,只喝喝小酒就走人了。”

凌鷹聽了,差點吐血,“廢話!難不成還有待續嗎?懷兒,這回爹絕對不會妥協。兩個選擇,一是你自己換衣服,二是爹找人架你換!”他下了最後通牒。

“爹——”她緊張地望著父親。

凌夫人知道是時候,忽地掩面痛哭,“懷兒,是娘對不起你,都是娘的錯,要怪就怪娘,別再和你爹頂嘴了好不好?”她的淚水一下湧出。

凌鷹心疼地抱住妻子,凌語懷從未見母親難過成這樣,罪惡感頓時升起,矛盾的心情攪得她快崩潰。

凌夫人見女兒還不投降,將哭聲放到最大,“懷兒,娘錯了!你要怪就怪娘,要怪就怪娘吧!懷兒——”

凌語懷不知所措,雙腳一軟,趕忙跪下,哀求道:“娘,你別哭了!懷兒知道,懷兒聽你們的話就是了。”

凌夫人喜出望外,而凌夫人立刻停止哭泣,哽咽道:“真的嗎?懷兒,你當真願意做回姑娘?”

凌語懷別無選擇,輕點頭,“我答應你們,不過——我有條件。”

“什麼條件?”凌夫人擦拭淚水,問道。

“我要上書院讀書。只要你們同意讓我上書院,我就答應你們,求得學問一年後就回家當——凌家小姐。”小姐,多麼令人痛恨的名詞,令她不情願地投降。

凌鷹驚訝道:“你想上書院?為什麼?劉夫子教得不好嗎?”

“劉夫子所教有限。我聽說西門賢學書院是全國第一,朝廷文官多數出自于那裏,所以我想到那學得更高一層知識。”凌語懷雙眸炯炯有神。

凌鷹對女兒那份想讀書的念頭頗感吃驚。“懷兒,你是認真的嗎?書院只收男子,莫非你——”

“沒錯,我要以男兒之身進入書院!”她堅決道。既然無法當才子,好歹也要當個全城響叮噹的才女,待她恢復女兒身,就不怕讓人看扁,笑話。

凌鷹原想拒絕,凌夫人卻阻止他,以眼神示意。女兒那固執個性讓她向來吃軟不吃硬,否則她也不會使出淚水攻勢了。

凌鷹掙扎片刻,同意道:“好吧!爹就讓你上書院,但期限只有一年。接著往後兩年讓你做好心理準備,待你滿十八,就必須成為真正的凌家大小姐。”

凌語懷感動地望著雙親,“謝謝爹,謝謝娘!你們放心,我一定會遵守約定。”說完她起身沖出房門。

“懷兒,你要上哪去?”凌夫人急忙喊道。

“我要去通知震烈和翊然,說我也可以上書院了!”她興奮地喊著。身影很快消失,對於換回女兒身一事好似拋到九霄雲外。

凌鷹總算明白,“唉!怪不得她知道書院一事,原來是那兩個孩子搞的鬼。”郝震烈與邵翊然上書院之事早已決定,畢竟文武雙全才是國家最好的棟樑。

凌夫人在一旁搖頭,“算了!由她去吧!懷兒雖然喜歡跟咱們唱反調,但她的性子我明白,她不會欺騙咱們。而且我聽說賢學書院打算聘用嚴師傅前去傳授武藝,我想有嚴師傅在,懷兒不會有事的。”

“但願如此!”凌鷹對於詭計多端的女兒會乖乖待在書院讀書這點,甚感懷疑。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21-4-1 00:01:27

第二章

西門賢學書院掌管南北十八家書院,在朝文官皆出處於此,是為皇上所重視之書院。權雅士學富五車,曾任最高學府宰相職位,但他一生志在傳授學識,最後辭官,成為此書院第五代院士。

權雅士膝下有二子,長子為權品騏,次子為權品淵,兩人相差五歲。權品騏自小有過目不忘之本領,又承襲權雅士喜好書卷之性,因此十歲就閱覽無數,四書、五經、論語……凡能讀之書,他絕不放過。

但有道是讀書之人身子虛,權雅士為了讓兒子有強健的體魄,從小就請師父傳授他武術,偏他愛好書籍甚於習武,待學得健身基本功夫後,就不再放心思於武術上。

權雅士明白兒子不愛習武,因此時常勸勉他,習武不但能強健體魄,更能保護自己,以免將來進入朝中遭人欺負。他時時叮嚀兒子這道理,豈知權品騏對於武術就是沒耐心。

正當權雅士決定放棄時,權品騏居然主動要求重新習武,並向他誇下海口,不但要取得文狀元,就連武狀元也要奪得。

權品騏的轉變,全在他十歲那年到東門因好管閒事,被人揍倒在地的那刻起,他永遠忘不掉自己當時的狼狽樣,更忘不掉遭人大罵「軟腳蝦」時所遭受的打擊,當下便決定在武術方面非有一番成就不可。於是他收起以往對武術的輕蔑,開始努力習武。

所幸他基礎扎實,重新接觸後輕而易舉,不自覺地對武術也有了新的見解與認識,待讀書疲倦休息時,便開始鑽研武術。

唐奎靳、邱謙詔與他年齡相近,兩人父親是官拜二品的文官,與權品騏從小一塊長大,感情甚好。對於武術,雨人也喜好研究,因此三人經常私底下相互請教、切磋。

權品騏五官輪廓深,一雙深邃黑眸更是有神迷人。原本他只是文質彬彬、風度翩翩的斯文人,但自從習武後,斯文氣質裏帶著陽剛之氣,這特殊氣勢不知吸引了多少姑娘的青睞。

唐奎靳與邱謙詔兩人相貌也十分俊俏,三人並肩而行,器宇軒昂,搶眼奪目,不久便成了西門炙手可熱的爭論物件。

東門凌威、西門賢學,文武雙全之地非洛陽莫屬。而東西二門的傳言彼此皆知曉,可怪得很,雙方只聞其名不見其人,各自承傳五代,卻從未想過相識和結為親家。因此,權品騏不知那年揍他之人是凌語懷,凌語懷也自然不知當年那好管閒事之人是賢學書院的院士之子權品騏。

兩人十五歲這年再度相遇,彼此也有了極大轉變,一場風暴即將揭幕……

凌語懷抱著期待來到這所全國名望極高的賢學書院,佇立在高聳大門前發誓,絕對要奪下全院之冠的頭銜。

郝震烈與邵翊然跟在她後方,見她那得意臉龐,不用猜也知她在想什麽。

頭次踏進書院,凌語懷好奇地東張西望,四處閒逛,赫然發現這書院果真不簡單,占地面積竟比凌威武館還要大上兩倍,共分東西南北四小院。

小廝帶著他們完成入院手續後,就來到宿舍,交給他們號碼牌。

「上頭號碼是三位公子往後的房間,若整理好東西就可以到飯廳用晚膳。」小廝指著一處長廊,「從那長廊直走到盡頭,轉彎就是飯廳。若還有不懂的,可以再請教其他人。不打擾各位公子休息,小的先下去。」說完退身離去。

凌語懷望著手中的號碼牌,她是十二號,而郝震烈是五號,邵翊然是二十號。

「那咱們飯廳見吧!」凌語懷聳肩,前往自己的房間。

她來到十二號房,裹頭設備挺不錯,有整齊的書桌、樸素的櫃子和兩張床……等等!怎麽會是兩張床?她沖進房裏,張著大大杏眼望著兩張床鋪。

兩張床……這麽說她要和另一名男人睡在一塊……

老天!不會吧!

凌語懷感到有股深沉壓力,她瞥見另一張床上放好的行李,明白另一名院生已報到完畢。她克制著心裏的恐懼,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不行!要冷靜點,都已經到這地步,絕對不能退縮,否則會讓人起疑。她不停的催眠自己,緩緩地走到另一個空床並將行李放好,忍不住又朝旁邊的床位望去。

希望那位院生別太討人厭,還有好奇心別太重才是。凌語懷在心底直道阿彌陀佛。半晌,肚子傳來咕咕聲,她丟開煩惱,離開房間朝長廊而去。

她邊走邊欣賞景色,頓時發現附近種了不少桃花,又香又美,環境十分優雅,相信這一年的書院生活必定能讓她留下美好回憶。不自覺地,她停下腳步,望著綻放的桃花,突然感到命運的無奈與作弄。

弟弟的出世她當然高興,不過卻也將她的男兒生涯就此截斷。雖然爹寬限了兩年讓她做心理準備,不過她十分明白爹的意思,坦白地說,就是希望她在兩年內學習好做為姑娘的一切禮儀,打算待她滿十八就將她嫁出去吧!

唉!當女人就是這點麻煩,有夠討人厭。凌語懷甩了甩腦袋,決定不再想這些煩人事。

很快,她見到掛有飯廳二字的地方,腳步加快了起來,打算與郝震烈和邵翊然相聚,討論以後的書院生活。豈料她一沖進飯廳便撞上一名男子,為阻止身子落地,她反射性地抓住那男子衣袖。

權品騏沒想到有人會如此魯莽進門,一時反應不及,手中託盤瞬間飛出,接著人被凌語懷一拉,身子一時失去平衡地往她身上倒去。

「啊!」凌語懷臀部先著地,剛意識到痛楚就讓人抱住,上身朝後一傾,後腦立刻撞上地面。

「好痛!」雙重痛楚教她差點丟命。

權品騏原以為能阻止身子跌落,怎料身下之人如此虛弱,害他額頭直撞那人肩頭,痛得他閉上眼。「噢……痛死了!是哪個莽夫沒長眼睛啊?」他雙手壓上那人身子想起身。

凌語懷好不容易忍住痛楚,立刻意識到胸上居然有股壓力。她張開眼,見到身上那男人雙掌的位置,尖叫出聲。

「藹—色狼!」她手一握,拳頭直朝那人的左臉揮去。

權品騏整個人朝一旁跌去,待他感受到左臉的火熱,幾乎是跳起來直瞪著地上之人,吼道:「喂!你幹嘛動手打人!」

凌語懷急忙起身整理衣裳。幸好她習慣纏布條,否則秘密准曝光!

「你這人才沒禮貌!都是男人,你幹嘛摸人胸部,無恥!」凌語懷不甘示弱地罵道。莫名其妙地撞到人,又讓人吃豆腐,原本沒氣也被惹出氣來。

權品騏差點搞不清楚誰對誰錯。「我又不是故意摸你,我只是想起來,不小心碰到罷了!你何必學女人大驚小怪,還揍人。」他的臉頰真痛,自小無人敢揍他,除了……咦?這拳頭好熟悉?

「誰……是女人,你少羞辱人!也不想想是誰沒事擋在門口才害我跌倒。」凌語懷最討厭有人說她像女人。雖然她確實是女人,但她就是討厭,還有那人的口氣,就好像……嗯?好耳熟的罵人語氣?

兩人想法一致,各自認真地打量起對方來。這時,四周的院生紛紛望向他們,一旁躲過權品騏託盤飛來的郝震烈與邵翊然也發現他的面善,一起走上前。

良久,凌語懷與權品騏終於憶起對方,同時指著對方大喊出聲——

「笨瓜!」

「軟腳蝦!」

冤家路窄,當年羞辱她的書呆居然在這出現,凌語懷怒不可遏地瞪著他;權品騏也認出當年揍他之人,而且還是第二次被揍,火氣湧上,無法平息地反瞪她。

兩人對峙模樣嚇壞了周遭之人。郝震烈與邵翊然也想起當年那名斯文男生,而來到他們身旁的兩名男子唐奎靳與邱謙詔則不明所以。

「原來他們早就認識了?」唐奎靳對著剛認識的朋友開口道。

邱謙詔也不明白,「好像水火不容的樣子?」

郝震烈與邵翊然沒想到當年相遇的男生就是方才這兩位剛結識的朋友的好友,也就是權院士之子權品騏。

「其實他們……之前有點過節。」郝震烈吞吞吐吐地道。對於剛到書院交到的新朋友他很珍惜,怎料卻是權品騏那邊的人,這下凌語懷准會反對到底。

邵翊然無奈搖頭。世界這麽大,他們居然會再次碰面,而且瞧現在這情形,他們似乎對於五年前的事還耿耿於懷,記恨在心。

唐奎靳與邱謙詔不懂,好奇地要他們解釋清楚。邵翊然與郝震烈懊惱地搔搔頭,乾脆拉著他們到一旁,開始說明當年的意外。

權品騏與凌語懷未注意到彼此好友已結識,兩人硬是不放過對方地猛瞪。

權品騏越見她越有氣,輕嘖幾聲道:「怎麽回事?連螳臂擋車出自何處也不懂的笨瓜竟會出現在書院,真是令人驚訝。」他嘲笑她。

凌語懷倒抽口氣,忍氣地咧嘴反諷,「這書院還真怪,居然也會收你這種不明是非的書呆子。」

「你說誰不明是非?當初不分青紅皂白打人的可是你。」權品騏算著舊帳。

「我打人也是因為你出言不遜。什麽流氓,你才像流氓!」凌語懷駁斥道。

權品騏不甘心,腳步向前一跨,「你當時就是這副流氓樣,對著女孩大吼大叫,一點人品也沒有。」

凌語懷怒火被挑起,也跨出一步,「好啊!這回罵我沒人品,那請問你嘲笑我沒學問、沒知識就有人品嗎?」

他不屑地睨她,「我笑你沒知識不對嗎?當年那件意外就算是我誤會,你也該先解釋清楚,誰知你腦子想都沒想就揍人,不是頭腦簡單、四肢發達嗎?」

她輕笑,「我頭腦簡單?那好,不如你現下考考我的學問好了。」

權品騏見著她那得意模樣,笑道:「行,問個簡單的,孔子教學有四科,請問是哪四科?」」

這問題擺明是輕視她,凌語懷不受他挑釁,毫不猶豫地脫口答道:「德行、言語、政事、文學。」

他誇張地揚眉,故作吃驚,再度問道:「那請問螳臂擋車出自何處呢?」

她心知他有意,忍氣地翻個白眼,「出自莊子一書。蓬伯玉曰:『汝不知螳螂,乎怒其臂以當車轍,不知其不勝任也。』意思指人不自量力。」她慢條斯理地回答,語氣冰冷。

「嗯……原來你知道了。」他的笑聲充滿嘲弄。

「不如我也來考考你。」她皮笑肉不笑地道。

「請!」權品騏瀟灑地拱手道。

「請問『是非之心』出自何處也?」

「孟子書,公孫醜篇:『無是非之心非人也』。」他驕傲地回答。

聽完,凌語懷雙眸發亮,「哈!原來你不是人,怪不得是非不分。」

權品騏驟然一愣,隨即明白她的指桑駡槐,咬牙切齒地道:「想必這五年來,你在學問方面下了不少奮鬥吧!」

她揚起嘴角,「好說!就不知……你在武術上奮鬥了多少?」

比文不成,接著比武嗎?

「不如咱們試試看吧!」

話聲甫落,權品騏忽地出拳,凌語懷反應極快,迅速閃躲,擋住了他猛烈的招式。

兩人瞬間開打,嚇得大夥紛紛朝角落退去。

凌語懷心中早起不悅,既然他開了頭,就別怪她不客氣。頃刻間,她化被動為主動,開始與他過招。

權品騏這五年來的武功可不是白練的,他招招不留情,直逼進她。凌語懷的武術也不遑多讓,毫不遲疑接起他的招術,乾淨俐落的身手很快讓她由守轉為攻。

他不逃避,擋下許多招式,令她訝異他的進步與能力。沒想到五年前弱不禁風的男子竟變成如此厲害角色,瞧他應對有術、攻聲有力,讓她對付得有點吃力。

凌語懷與權品騏專心過招,根本忘了此處是飯廳,周遭桌椅全不幸遭殃,椅斷桌裂,碗筷散了一地,沒個完整。

郝震烈、邵翊然、唐奎靳及邱謙詔四人見他們打得如此激烈,又瞧眼前一片狼藉,不禁皆在心中哀號。不會吧!還沒開學就開打,這……

正當兩人打得平分秋色,誰也不讓誰的情況下,一道吼聲頓時響起。

「住手!」

聞聲,權品騏與凌語懷同時停下手,轉身見來者。

「副院士!」權品騏因見到副院士孔策而驚愕。

凌語懷則見著孔策身旁之人,她縮了身子,怯怯道:「嚴……師父!」

孔策握緊手中之扇,怒氣衝衝地望著混亂的飯廳,一口氣提上提下,瞪著他們兩人,「真是胡鬧,都未開學,你們兩個就在飯廳打架,成何體統!」他望向權品騏,斥責道:「權品騏,別以為你是院士的兒子我就會對你寬容。書院乃讀書之地,不是鬧事之所,你若不安分,當心我向院士告狀。」

什麽!他是權品騏!凌語懷吃驚地望向他。不會吧?他……就是權品騏,這間賢學書院的大公子,這麽說……他就是西門文武之冠的那個權公子羅!

「凌語懷,你也真是,才報到第一天就打架,若讓老爺知道准氣死!」嚴師父嚴厲地看著凌語懷。

什麽!凌語懷!凌語懷對這名字可熟了,他不敢相信地望著她。他……是凌語懷,那個全國第一的凌威武館的大公子,東門文武之冠……怪不得他武功如此之好,原來是自小薰陶出來的。

東西二門的文武之冠碰面了。兩人皆知曉對方,彼此也曾欣賞,甚至打從心裏想結識,怎料對方竟是自己的死對頭,這突來的打擊今他們當場無言以對。

孔策懶得再教訓什麽,開口命令道:「權品騏、凌語懷,為了懲罰你們,今晚不許用膳,馬上回宿舍反省!」

兩人很聽話,低頭回答:「是!」

孔策無奈搖頭,接著朝廚房方向喊道:「胡叔!」

不久,一名頭髮泛白,身體健壯的老人急步前來,一見飯廳狼籍樣,不禁瞠目結舌,「這……這遭人打劫不成!」

話一落,在場之人個個掩嘴輕笑,權品騏與凌語懷兩人頓時不好意思起來。

「胡叔,馬上命人把這打掃乾淨,還有其他院生也幫忙,整理收拾後再繼續用膳。聽到沒有?」孔策道。

「是!」院生們齊聲道。

孔策滿意地點頭,轉身面對嚴師父,神情緩和許多,「嚴師父,讓你見笑了。我再帶你認識其他環境,麻煩這邊請。」

「請!」嚴師父抱拳道。於是兩人離開了飯廳。

胡叔瞧了瞧四周,轉頭朝廚房喊道:「裏頭的人全出來!」

幾名廚房手下陸續出來,見著最後一位竟是女子時,大夥都瞠目以對。

胡叔瞪了大夥一眼,「瞧什麽瞧!她是我女兒胡允兒,誰敢打她主意,當心我揍人。還不快點動手整理!」

大夥噤聲開始動手。胡允兒笑了笑,正準備幫忙時,看見依然互瞪的凌語懷與權品騏,她紅潤的小嘴揚起美麗笑靨,心喜上前道:「是你們!恩人公子!」

凌語懷與權品騏各自收回不悅的目光,齊轉向胡允兒,一下便認出是當年的小女孩。

「是你!」兩人異口同聲。

胡允兒開心地點頭,「原來兩位公子也在這書院讀書,真巧!」她是今年剛到這來幫忙爹處理廚房之事,而她之前一直在富商家中當婢女。

「原來你叫胡允兒。還記得我們嗎?」郝震烈與邵翊然不知從哪冒出來。

胡允兒見到他們,倍感親切,「當然記得!」

「聽說他們兩個當年就是為了你大大出手。」唐奎靳突然插進這句話。

「瞧你這麽漂亮,莫怪他們開打。」邱謙詔好開玩笑,忍不住朝主角們挑眉戲調。

胡允兒羞紅臉,「公子別胡說,沒那回事。」

權品騏與凌語懷各瞪好友們一眼,兩個人同時冷哼地轉身離去。

「他們……怎麽了?」胡允兒不明白地望著他們。

其他四人噗哧一聲大笑起來,教胡允兒更是糊塗。

凌語懷思緒複雜地快步走在長廊上,權品騏則跟隨在後,臉上神情也同樣複雜。實在有夠巧,彼此記恨整整五年之久才知曉對方身分,真教他們兩人不知如何應對。

這趟書院究竟來得是對或錯?凌語懷內心掙扎不已。

她不否認到賢學學院來求學問,有一半是想見見一直與她相提並論的權公子,哪知這權公子居然是……

這又是老天爺的作弄嗎?

權品騏望著凌語懷的背影,似乎也與她感同身受這詭異的巧遇。西門之人總愛拿他與東門凌公子一較長短,自然讓他對神秘的凌家公子起了莫大興趣。

猶記得,聽聞那凌公子要到書院一事,他不顧父親的反對參加入院考試,並要求住進書院與院生們一同生活。如今得知凌公子的真實身分,教他結也不是、恨也不是。

「喂,書呆子,你幹嘛跟著我,還打不夠嗎?」凌語懷怒言相向。他有病啊!從出飯廳就一直跟著她。

權品騏回神,「誰跟著你。我房間是往這方向,不行嗎?」真是,這笨瓜脾氣怎會如此糟,虧他還想化干戈為玉帛,與他重新結識……算了!他這輩子跟他八成無緣了。

凌語懷不理會,哼了聲後繼續往前。

兩人腳步未停下,直到凌語懷見到十二號房時才在門口停下。

她睨著他,嘲諷道:「權公子,敢問你的房間不會正好是十二號吧!」冤家碰面已夠巧,這會兒可別告訴她,連往後的一年書院生活都必須和這該死的書呆一起過。

權品騏哈哈兩聲,「聰明,我就是住十二號房。」道完,他開心地推門而入。

凌語懷當場愣住,隨即沖進去喊道:「你撒謊!你是故意的對吧!你知道我住這間,有意作弄我,對不對?」

權品騏對她的話感到萬分錯愕,不敢相信地面對她。

「什麽,你也住十二號房?」

這下,兩人皆是一怔,各自在心中哀號起來。天,不會吧!

凌語懷與權品騏同時沖進孔策的書房,急忙地同聲喊道:「副院士,我要換房間!」

孔策自書中抬起頭,不解地道:「好端端換什麽房間?」

「我不要跟這書呆住一起。」凌語懷先道。

「我也不想和這笨瓜同房。」權品騏也道。

「只要你不再書呆、書呆地喊,我自然會收口。」

「你……」

兩人怒目相向,互不相讓,孔策見狀,心中已有主意。

「你們兩人別吵了!房間一事早決定,我不會依你們的。快回宿舍休息,明早還有開學儀式。」

「副院士,你不能這樣。」凌語懷抗議道。

孔策瞪她一眼,起身不悅地道:「凌語懷,這是書院,院士不在就是我做主。也瞧瞧你們兩人這鬥來鬥去的模樣,像個讀書人嗎?書院不只是求學問、修品德之地,最重要是群體生活,像你們這樣三日不合就打架,將來如何入朝廷,為國家、為皇上效力呢?」

「都要嫁人了還入什麽朝廷?」凌語懷低聲自語。

「凌語懷,你嘀咕什麽?對我的話有意見嗎?」孔策質問。

她搖頭,「沒有,副院士教訓的是。」唉!心事無人知,她註定難出頭。

「權品騏,那你呢?」

權品騏低頭,細細思量孔策的話。「品騏聽從副院士教誨。」沒錯!對他而言,再也沒有比科舉更重要的事,為了將來能成大事,他不該如此孩子氣。

「既然如此,兩人都下去吧!」孔策揮手下令。

權品騏先退身離去。凌語懷心知孔策固執,這才莫可奈何地退離書房。

他們兩人沉默地並肩而行。權品騏反省著自己的脾氣,凌語懷則羨慕將來的他。她也好想參加科舉,進京見皇上,為國家做大事,無奈她是女兒家,除了為人婦,哪有前途可言。

兩人各懷心事,第一次沒有針鋒相對地回到房間。

十二號門口佇立一道纖細身影,凌語懷瞧見,先一步上前,「胡允兒!」

胡允兒向他們行禮,「權公子,凌公子,你們好。」

「胡姑娘,你怎麽會在這?書院都是男子,你獨自到這很危險的。」權品騏關心道。

凌語懷對於他的溫柔感到不屑。色狼,見到姑娘就變了性子。

「是啊!胡姑娘,時候不早,快回去吧!」凌語懷也發揮關懷之心。

胡允兒羞紅臉,將手中的木籃子交給她,「權公子、凌公子,允兒知道你們在飯廳打架一事,怕你們餓肚子,所以偷偷帶了點東西。」

「原來你是為我們送吃的,真是太謝謝你了!胡姑娘。」她接過木籃子道謝。

「謝謝你,胡姑娘。」權品騏也答謝道。

胡允兒搖頭,「公子別客氣,叫我允兒就行了。」道完,又瞧了他們一會。「那……不打擾兩位公子休息,允兒回去了。」她急忙作揖,匆匆地離去,臉上滿是羞澀與喜悅。

權品騏察覺到了,低頭望著凌語懷。而凌語懷沒留意,逕自推門進房,將木籃子放到桌上,取出裏頭的飯菜。

「哇,太好了!這下不用餓肚子睡覺了!」她開懷一笑,開始動手。

權品騏聞到香味,肚子也餓起來,坐到另一個位子。

「喂!克制點,這是兩人份。」

「唔……唔唔唔……唔……」凌語懷的嘴早已塞滿食物。

「好好好,吃東西別說話。」權品騏差點被她吃相惹笑。

凌語懷瞪他一眼,繼續吃飯。哼!這書呆也不想想是誰害她沒飯吃。

權品騏好似能猜中她的想法,他莞爾一笑,舉止優雅地開始用膳。

這一夜,真的很奇妙。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21-4-1 00:01:40

第三章

院士權雅士因受朝廷邀請而入京,副院士孔策暫代職務,擔任開學主持儀式。當漫長沉悶的開學儀式結束後,所有院生各自回教室開始相互介紹、上課。

凌語懷真想殺了編班之人,全院共二十班,一班十人,偏偏好事多磨,她竟與權品騏成為同窗,還有郝震烈、邵翊然與唐奎靳、邱謙詔亦是。

十人自我介紹完,立即分成了東西兩派,擔任他們師長的孔策臉色霎時變得難看。所謂王見王,分外眼紅,看來他的授業生涯是難上加難了。

「班隊長就由權品騏公子擔任。」孔策開口。

「反對!副院士,我想推薦凌語懷。」東派岑旋航舉手道。

「贊成!」夏紂敖加上一票。

「我們支持凌語懷。」西派崔仲玄與賀觀君異口同聲。

二對二,大夥將視線移向其他四人,只見他們面有難色。原來郝震烈與唐奎靳同房間,邵翊然與邱謙詔則住在一起,四人初次見面,相談甚歡,實在不願結仇。

凌語懷瞧出了端倪,權品騏也明白,他們都不想為難好友們。

孔策見狀,心中燃起希望,輕咳幾聲,「各位弟子別誤會,會命權品騏擔任班隊長,是因為他是這次入院考試的文科榜首。」

文科榜首!凌語懷瞠目,其他人更是不敢相信。

「當然班隊長是權品騏沒錯,不過武術課就由凌語懷擔任隊長,因為凌語懷是這次入院的武科榜首。」孔策有意將兩人成績道出。

原來他是武科榜首。權品騏對於凌語懷的武術有了敬意。

兩人專長在此時顯而易見,凌語懷與權品騏的心中更下了決心,必朝另一個專長努力。

孔策滿意著院生們的反應,更明白如何因材施教,相信三年後文武狀元郎必定又出自賢學書院。

凌語懷與權品騏兩人為文武榜首一事傳遍了書院,引起不少院生們的讚賞。偏這兩人宛如仇家,一碰面就擦出火花,教身旁人總退到大老遠地方。

上課鬥文、下課鬥武,就連用膳、就寢還不忘針鋒相對一番。相處兩個月下來,他們倆簡直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孔策雖三番兩次勸誡,依舊無法化去他們心中的敵意,書院的院全們似乎也受到他們兩人感染,不知不覺逐漸分化成東、西兩派。

知曉這情形,孔策更加頭痛,無論如何也要想辦法解決。

沒錯!凌語懷與權品騏的爭鬥是賢學書院有史以來最令人頭疼的事,不單是孔策瞧出嚴重性,身為他們好友的邵翊然、郝震烈及唐奎靳與邱謙詔更加明白這兩人的爭鬥將為書院帶來分化。

「真搞不懂,這兩人怎會鬥得如此嚴重。」郝震烈心思單純,不懂地搖頭。

邵翊然同意道:「是啊!上個月副院士出的對子被品騏搶先解開,語懷就氣得找他挑戰。 怪了!在我們印象中,語懷不該是這種人。」

唐奎靳點頭,「關於這點,我們也感到奇怪。品騏對任何人都是和顏悅色、真誠以待,唯獨每當扯上有關凌語懷之事,他那好鬥之心就湧上來,真教我們快搞不懂他在想什麽了?」

「瞧他們兩人像敵人似地鬥來鬥去,最無奈的就是我們四人了。幫哪邊都不是,真教人為難。」邱謙詔煩惱地只手撐著前額。

「可不是嗎?其實我常想,若他們別當敵人該有多好?」唐奎靳這麽表示著。

郝震烈拍桌贊同,「沒錯!所以,咱們一定要想個辦法讓他們言歸於好。」

其他三人紛紛點頭支持。

「這一切都是我的錯!」亭外突然傳來一道女聲。

四人訝異望去,「允兒姑娘!」

邵翊然起身離開位子,來到她面前,緊張道:「你怎麽……」

胡允兒垂下頭,他趕忙又道:「你別這樣,允兒姑娘!不關你的事,別盡把責任往自已身上攬。」

「是啊!是他們兩人好勝心太強。」唐奎靳微笑道。

胡允兒沉默:心知他們善意,緩緩揚起笑容,「允兒……做了一些點心,特地帶來給你們。因為允兒知道,只要他們一門起來,你們四人就會躲起來,免得尷尬。」

四人愣了愣,隨即苦澀一笑。此時此刻,凌語懷與權品騏正在射箭場比鬥,後院的春風亭自然成了他們的避難所。

「既然來了就一塊聊聊吧!」邵翊然開口邀請。

「這……不會太打擾嗎?」胡允兒眨著杏眼。

「不會,多個人多個主意。」唐奎靳回答。

「沒錯,女孩家心思總是比較細膩,說不定你比咱們四人還想得到好主意呢!」郝震烈笑道。

「震烈說得沒錯。」邱謙詔點頭,盼能消去她心中的不安。

胡允兒明白大夥的關心,淺淺一笑,「那允兒打擾了。」她踏入亭內,將點心置於石桌上,選了個位子坐定。

郝震烈待邵翊然坐好,先挑了塊糕餅,大口咬下才道:「我想啊!不知咱們分頭勸勸他們好了。」

「這法子副院士用過無數次,不管用了。」唐奎靳搖頭。

「他們兩人好勝心太強,不是旁人勸得醒的。」邵翊然輕歎氣。

「勸不成,難不成和他們開打?」邱謙詔將拳頭伸出來。

唐奎靳一笑,「你打得過他們嗎?鬥文鬥武咱們都不是他們的對手。」兩人的文武之冠名號可不是平空得來,與他們鬥,不就真是螳臂擋車了嗎?

大夥心中無奈,沉默以對。

半晌,郝震烈摸著後頸,「唉!想來就教人沮喪,他們兩人也不想想自己的專長可是超越書院的每位院生,偏還不知足地相爭第一。他們鬥得越厲害,越是顯示出咱們的沒用。」

其他三人點頭,異口同聲地說:「嗯!感同身受。」

唐奎靳垂下了肩,「那怎麽辦?難不成真要見他們這樣下去?」

語畢,四人瞧來瞧去,想不出主意,皆不約而同地歎起氣來。

胡允兒見他們如此煩惱,心中也想為他們分擔,「四位公子,你們別煩惱,倘若不嫌棄,允兒倒是有個想法。」

「快說,快說!」四人心中燃起希望,忙催她。

胡允兒想了會,笑道:「根據這兩個月對他們倆爭強好勝的情況一路觀察下來,允兒發現,其實書院第一之名號並非他們所想要的。允兒覺得他們真正希望的,不過是想讓自己不專長的一面贏得對方的認同罷了。所以在他們彼此不認同對方的情況下,旁人的建議與勸說,他們是完全聽不進的。」

四人細細思量著胡允兒的話。

「我想若是他們彼此都不放開胸懷接受對方,要他們化敵為友根本不可能。」胡允兒繼續道。

「那……咱們要怎樣做才能讓他們互相放開胸懷呢?」唐奎靳提出疑惑。

「當然是製造機會,最好是能讓他們獨處的機會。」胡允兒道出方法。

「每天晚上睡同一間房,不算嗎?」邱謙詔問道。

胡允兒搖頭,「不是那樣的獨處,而是患難與共的獨處。」

「患難與共?」

「嗯,最好能讓他們兩人在不得已的情況下相互依靠地獨處。」

郝震烈皺眉,「這……太難了吧!」

「不難!這一點也不難。」亭外傳來男聲。

五人一見來者,慌張起身,「副院士!」

孔策進入亭子,微笑道:「別多禮!你們剛才的對話我全聽見了,允兒姑娘分析得好,我十分贊同她的想法。相信只要他們能化敵為友,對書院是有利無害。至於讓他們獨處的方法……為師已經想到了。」

四人聽聞,心中彷佛放下大石,齊聲道:「太好了,這下咱們可以解脫了!」

孔策見大夥鬆口氣的模樣,不禁哈哈大笑起來,胡允兒也因自己能盡一薄之力而感到欣慰。

射箭場兩旁佇立了不少院生,東、西兩派各自為自己敬仰的物件歡呼打氣。

咻——咚!

「比賽結束,雙方平手!」負責擔任評判的院生大聲喊道。

「嘩」的一聲,兩派擁護者隨即鼓掌讚揚。

厲害!不虧是書院的高材生,一局十枝箭,三局定輸贏,沒想到他們兩人竟全以紅心收尾,由此看來,他們的才能早已遠遠超越其他院生。

「如何?服了嗎?」權品騏勾起唇角斜睨她。

凌語懷挑眉一笑,「權品騏,你耳朵有問題嗎?沒聽到平手嗎?」都平手了還想她服什麽?書呆!

「你堂堂武館的少主,居然與我鬥成平手,這不就表示我的武藝已經與你不分軒輊了嗎?」

她輕哼了聲,「不分軒輊?你得了吧!權品騏,麻煩睜大你的眼睛瞧仔細,我的箭不止直落正紅心,箭頭可有不少貫穿箭靶,而你卻有不少雖在紅點,卻非正中,如此看來,論力道、論準確,我似乎還高你一等,敢問你憑什麽要我服呢?」

「比賽嘛!只要能中紅心就行了。況且,你又怎知我的力道與準確不是有意控制的呢?」

好大的口氣。

「既然如此,不如咱們將射程拉遠再比畫一番。」凌語懷再提挑戰。

「行!」他輕鬆地答應。

凌語懷最受不了他那得意又自信滿滿的模樣,瞧得她不禁火冒三丈。她轉身,準備請人將距離拉開時,孔策突然來到。

「夠了!比賽到此結束,兩個都不許再比!」孔策威嚴下令。

瞧見副院士出現,大夥匆匆問候了聲,急速離去。

權品騏與凌語懷連忙轉身,恭敬道:「副院士!」

孔策左右環視了會,「你們兩個把場地整理好,然後回教室,為師與嚴師父有重要事宣佈。」

「是!」兩人應聲,見副院士離去後才各自老大不願地整理比賽場地。

同時,雨人心中部暗忖著,下次比賽非贏不可!

孔策與嚴師父待權品騏與凌語懷進到教室後,道出一項取得學分之事。

「三天後有場野林求生訓練,這項訓練自書院開設以來一直存在,目的就是為了測試你們的隨機應變能力。你們要明白,朝廷的穩健靠的是文與武的相輔相成,當然文官與武官多少會因自身的觀念差異而有所爭執,所以在你們未進入朝廷任職前,希望藉由這項訓練讓你們瞭解兩者缺一不可的重要性。」孔策說到這,以眼神交代身旁的嚴師父接下去。

「大家別小看這項訓練,這場訓練的成敗關係著你們武術是否及格,希望各位別大意。明白沒?」嚴師父面對他們,認真道。

「明白!」全體精神抖擻地回答道。

「好,三天後卯時在城外鬼竹林會合,未到者武術成績將不及格,完畢!」大夥還未回應,嚴師父便與孔策舉步離去。

「鬼竹林?天呀!想不到咱們的訓練地點居然在鬼竹林。」岑旋航不敢相信地大叫。

「完了!我的武術學分准會不及格!」崔仲玄懊惱地抱住頭。他這虛弱身子哪經得起在野外生活呢?

「太好了!打從入院以來,我就等這天。」夏紂敖哈哈大笑。

「你有病啊!沒聽嚴師父說地點在鬼竹林嗎?你想早死,我可不想。」賀觀君身子雖不弱,但對於野外生活也極度害怕,尤其地點還是大家所畏懼的鬼竹林。

「鬼竹林有那麽可怕嗎?」凌語懷好奇問道。

權品騏的神情露出隱憂,「你住東門,自然不知西門外有座可怕森林。那森林地形險惡、錯綜複雜,到了深夜經常會傳出許多哀怨的哭泣之聲,甚至還有人見到許多鬼影閃動,所以西門的人才稱那座森林為鬼竹林。」

「不會吧!既然鬼竹林是可怕之地,為什麽……咱們的訓練要在那,這……太危險了吧!」凌語懷的心慌亂起來。她承認自己對鬼怪一事還是心存恐懼。

「誰知道?總之三天後就明白,相信書院不會害我們的。」

凌語懷當然知道,但心中的恐懼今她抱怨起來,「真是怪書院,沒事搞什麽訓練,無聊!」

權品騏一怔,忿然起身,瞪視她,「什麽怪書院?說話客氣點。你剛沒聽副院士說,這訓練自書院開設以來就一直存在,也就是慣例之意。若害怕參加,你大可缺席,沒人會笑你。」

凌語懷站起,不甘心地道:「誰害怕,不過小小訓練罷了!才難不倒我。」

「哈!好大的口氣!既然你如此有信心,不如咱們就利用這次訓練比個高下。」

「比就比,怕你不成!」

兩人沉不住氣地又激起火花,而始終未開口的邵翊然、郝震烈、唐奎靳及邱謙詔相互交換眼神,四人心中對這場訓練起了疑惑。

冷颼颼的風呼嘯而過,凌語懷打了個顫,趕忙壓抑下急促的心跳,好保持鎮定姿態。

人未踏進就有股毛骨悚然的感覺,眼前濃密的樹林與繚繞不散的濃霧,更為這鬼竹林增添恐怖氣氛。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崔仲玄手握佛珠在一旁默念著。

「哈哈哈!崔仲玄,你真是個膽小鬼。咱們都還沒進森林,你就怕成這樣,我看你還是乖乖回書院吧!」岑旋航嘲笑道。

賀觀君為他抱不平,「笑什麽笑?你當心見鬼!」

「見鬼?喂!賀觀君,你這書呆該不會相信世上有鬼吧!」夏紂敖插嘴道。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天地無所不有,難不成你能證明沒有鬼嗎?」他辯解。

「有沒有鬼我是不曉得,不過我知道鬼見了我都要退避三舍,哈哈哈……」岑旋航故意朝崔仲玄大笑。

崔仲玄停下撥珠的手,狠瞪他,「當然!瞧你長的比鬼還可怕,鬼見了自然就嚇跑了!」

岑旋航未料他如此反擊,差點岔了氣,「崔仲玄,你……」

「權品騏,大家都到齊了嗎?」孔策在一旁受不了地開口。這班有夠吵的!

權品騏來到他面前,「稟副院士,十位弟子全到齊。」

「很好。嚴師父,麻煩你說明訓練規則吧!」孔策望向嚴師父。

嚴師父上前,嚴肅說道:「你們聽好!訓練是兩人一組,被分配在一起的兩人必須相互扶持完成訓練,嚴禁私自行動,若有違反,以不及格論。」

兩人一組!原來如此。邵翊然瞬間明白孔策的想法,他朝郝震烈他們望去,大夥唇角皆揚起明瞭之意。

「在林中有一塊特別的大岩石,岩石上有五面旗子,上頭都編有號碼,只要能取回旗子就算及格,當然旗子也必須兩人一起拿回來。聽清楚了嗎?」嚴師父說明內容。

「清楚!」大夥用力回答。

「另外,有一點十分重要,那就是我會發給你們一組一個求救的信號彈,若無法完成任務、想放棄的人就放出信號彈,到時候我會根據你們求救的所在位置找到你們。不過,成績自然是以不及格論。」

孔策接續嚴師父的話,「訓練時間最長為七天,若七天一到,有人沒回來,我們也會派人入林去找,所以大家別擔心。」話到此,他輕鬆地展開扇子,揚起笑意,「還有,其實鬼竹林並沒傳言那般可怕,多年前就有人入林尋找過真相,也開了不少路,根本沒什麽鬼怪。求生之道在個人,成敗與否全靠你們的智慧與應變,總之,希望你們都能完成這次訓練。明白嗎?」

「明白!謝副院士!」

孔策滿意地點頭,嚴師父很快自懷中取出一張紙。

「現在開始分組!第一組,凌語懷與權品騏。」

「什麽!」兩人驚訝,瞠目以對。

他們兩人一組!那……比賽怎麽辦?

陰謀!一定是陰謀!如此巧合之事必定是副院士的陰謀。

凌語懷忿然地進入鬼竹林,而權品騏心中與她同樣想法。

孔策明知他倆有如結了萬年仇恨的敵人,卻要他們合作,如此做法顯而易見。

唉!莫非他與凌語懷的對峙已到了嚴重的地步?權品騏望著凌語懷的身影,心中悄然有了這念頭。

細想起來,自從他與凌語懷千方百計為專長一事而對立開始以來,書院確實不得安寧過,隨時總見到東西兩派的爭吵,關於這點,他不否認自己是罪魁禍首之一。

多惱人的事啊!權品騏不斷責備自己。對於凌語懷,為何自己總不能多忍讓些呢?兩人這樣的相互挑戰,根本不符合他的個性,不是嗎?

權品騏對於自己的行為哭笑不得,曾幾何時,他的情緒、舉止竟如此容易受他人挑釁!他邊思量邊緩步朝前方而去。

凌語懷無視他的存在,自顧自地走著,待她察覺身後之人越離越遠時,終於不得不停下腳步,怒氣衝衝地旋身,對著一臉悠然自得的權品騏大罵:「權品騏,你烏龜啊!走這麽慢,快點行嗎?」

就是這無視他心情的語調!權品騏霎時明白,原來他情緒的變化,全是因為凌語懷那種瞧不起他的口吻而挑起。

在他的成長過程裏,周遭之人對他不是讚美就是敬畏,唯獨凌語懷對他總是視而不見般地斥責著,今他的尊嚴大受打擊。

「你以為走快點就能找到放旗子的岩石嗎?嚴師父不是傻瓜,一路上若能風平浪靜地到達才有問題,否則你當七天的期限是假的嗎?路要走,方向也要弄對,瞧你一味地往前,真以為岩石就會出現嗎?」權品騏邊說邊來到她身旁。

向來單純的凌語懷確實以為只要筆直前進便可到達目的地,這下遭他點破,紅潮不自覺染上雙頰,為她原本白皙的肌膚添了抹紅潤。

從未見過她這種羞澀表情,權品騏的心沒來由地一緊。怎麽回事?他居然因男人而不對勁起來,真是見鬼!

「那……你說!要往哪走?」凌語懷不甘心地道。什麽鬼訓練、什麽鬼竹林嘛!除了東門,她壓根兒沒到過城外,如今要在這荒郊野外生活,她……真辦得到嗎?

凌語懷從小好玩,什麽稀奇古怪的地方都踏過,唯獨城外始終未涉足過。說穿了,她根本沒獨自在外生活的本領,關於這點,她就輸了權品騏一大截。

權品騏恢復冷靜情緒,朝四周環視,「既然是訓練,我想放旗子的岩石絕對不可能特意放在打通的路上,不如咱們故意偏離平常道路好了。」

「那多危險,一不小心迷路了怎麽辦?」她故作鎮定。不行!她要堅強點,絕不能讓他看出她的擔心。

「又不是要隨便偏離,我看……還是先找一些線索吧!」

「線索?什麽線索?」她問道。

他輕笑,「當然是前人留下的線索羅!」

「前人……啊!我明白了。是嚴師父當初放旗子的路線,對吧!」

「沒錯!嚴師父既然曾經走過,那咱們就觀察一下樹枝及地面的雜草。」

她擰了一下眉,忽地醒悟,「因為要前進就要撥開樹枝,再加上地面的雜草若有被踩過的痕跡,那就是正確的方向,對不對?」這樣的推想讓她放了心。

「答對了!」

凌語懷開壞一笑,大剌刺地拍了他的肩。「嘿!不賴嘛!」

權品騏接受她那一拍,「彼此彼此,你反應也不錯。」

受到對方的讚美,兩人不約而同地笑出來。

對立的氣氛忽地化解開來,凌語懷與權品騏驀然發現,這是他們第一次毫無心機地朝對方展開笑容。

一時無法適應,兩人尷尬一笑。

「既然知道方法,那……咱們一塊走吧!」凌語懷不習慣地開口。

權品騏保持笑顏,「嗯……一塊走吧!」

突如其來的合作氣氛令兩人心境產生了變化。他們默默前進,彼此似乎有意配合對方而放慢腳步。

濃濃的霧氣開始散去,陽光投射在茂密的林間,大自然的美逐一呈現,溫柔的光線、清新的氣流,緩緩融進兩人心中,舒適美好的感覺自胸口間迅速散開來。

凌語懷伸展雙臂,「嗯——好棒的感覺,原來清晨的森林如此美好。」

同時感受到大自然洗滌的權品騏微微一笑,「真的好棒!仔細觀察這森林,一點也不覺得恐怖,反倒很有意境。」

「對啊!與鬼竹林這名字一點也不相稱。」

他認同地點頭,兩人相對一笑。

怎麽會這樣?她居然不討厭跟他同組了!凌語懷起了這怪異的想法。

權品騏也閃入一道念頭。其實和凌語懷同組還滿不錯的!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21-4-1 00:01:55

第四章

利用權品駁所提的指示,凌語懷特意觀察周遭環境,果真發現嚴師父所留下的足跡,於是兩人開始改變方向。雖然彼此間依舊有些所摩擦,但為了共同目標,他們開始學會忍耐與退讓。而在繼續選找目標的途中,凌語懷改變了話題,談起自己小時候的趣事。

權品騏本無意理會,卻不知怎麽地也聊起自己的事,就這樣,彼此開始瞭解到對方的另一面。

「咦?怎麽回事?嚴師父的路線消失了!」凌語懷摸索著周遭,吃驚道。

權品騏也發現了,左顧右盼起來,「糟了!莫非嚴師父改變前進方式?」

「什麽意思?」不懂。

「就是他改以運氣方式前進。」

「運氣……你是指輕功嗎?」

他點頭,「沒錯!看來接下來的路要靠咱們了。」

凌語懷明白,笑了笑,「既然如此,咱們就憑直覺走好了。」

他訝異,本以為她會破口大駡,還想著應對之話,怎料她竟一臉無所謂,反倒令他自嘲起來。

「想不到你還挺想得開,我還擔心你會因斷了方向而與我開罵。」

她朝他扮了鬼臉,「拜託,我才沒那麽不講理又小氣呢!好啦!接下來咱們要往哪走?」

「我看還是先休息吧!難道你沒發現天色越來越昏暗了嗎?」兩人一早就開始行走,中途雖然停留幾次,但時間還是毫不留情流逝。

凌語懷這才恍然大悟,趕緊將注意力轉移,察覺森林逐漸要被黑夜所淹沒,原本令人心曠神怡的地方慢慢轉變成陰森。

她全身不對勁起來,一顆心忽快忽慢,緊張與害怕迅速竄起,身子不由自主地朝權品騏靠過去,「喂,咱們……真要在這……過夜嗎?」

「當然,嚴師父說過,這場訓練是不可能在一天之內完成的,我想最快也要三天的時間往返吧!況且現在又失去方向,我想還是明天一早再想辦法。」

凌語懷咽了口水,「那……現下該如何?」天呀!真要在這黑漆漆的地方睡一晚嗎?不會有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出現吧!

權品騏掃了一下四周,「有了!前面有棵樹,咱們就在那下麵休息吧!」說完便拉起凌語懷的手。

彼此手指碰觸的瞬間,凌語懷的心猛跳起來,呼吸也亂了。她應該甩開的,但心中卻有種捨不得,那溫暖的感覺令她害怕的心情退去許多。

怎麽回事?她……好像有點奇怪!凌語懷在不懂自己的情緒下與權品騏來到樹下。

「我去檢些枯,你在這等一下。」

「不!我也要去!」她緊張地抱住他的手臂。不!她不要一個人!她不得不承認,自己真的害怕獨自一人留在這暗黑的地方。

權品騏望著她的手,隱約感受到她的顫抖。她的依賴無意間挑起了他的喜悅,視線一下落於她秀氣的臉龐,那驚駭的模樣像個小孩子。

瞧她眸子快染濕,他心中一個恍然,將她的手握緊,揚起一抹溫柔笑意,輕聲道:「那一塊走吧!」

她用力點頭,死命握緊他的手並行前進。

撿了不少枯枝回來,生起暖暖的火後,凌語懷雖然放開他的手,但身子就是不聽話地往他身邊靠。

淡淡的桃花香飄進權品騏的鼻中,他不動聲色地瞧著凌語懷,這回她的模樣就像小鳥依人般惹人憐。

不知他們這親密模樣瞧在他人眼中像什麽?權品騏本想退開一點,但心中卻升起一股不舍,阻止了他的行動。

「你……第一次在郊外過夜嗎?」他打破沉默,心想聊些事,應該多少能驅離凌語懷心中的恐懼。

凌語懷差點羞紅臉,故作冷靜地道:「才不是!你……少胡說!」唉!她一定是掩飾得不夠好,才會讓他瞧出端倪。

權品騏無意間抓住她的把柄,淡然一笑。瞧他的表情和他的話一點也不合作!

「你……怕鬼!」

「胡說!我……才不怕呢!」她反駁,甚至還瞪他一眼。

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好啦!知道了!你很勇敢,一點也不怕鬼。」原來這小子還有弱點!

凌語懷聽出他是反話,「權品騏,你……到底想怎樣?」可惡!都是這該死的訓練,害她在敵人面前曝露弱點。

他明白她的想法,「你放心,我不是趁人之危的小人,若我以他人害怕之事拿來大作文章,那就枉費我讀聖賢之書了。」

這番話改變了凌語懷對他的不善,「真的!你……真不會嘲笑我?」

「當然!好了,咱們別聊這些,快吃點東西好休息。」他自隨身袋中取出食物。

凌語懷松了口氣,開心地打開自己的袋子,取出一大包東西。「對了!這包東西是允兒姑娘特別做的,今早她突然要我帶著,咱們就一塊品嘗吧!」一打開,許多精緻小點心呈現在眼前。

「看來,咱們這趟訓練不愁沒東西吃了。」權品騏取了塊綠豆糕。

「現在知道跟我同組不錯吧!」她也開心地取了塊桂花糕。

「允兒姑娘對你還真不錯。」他話中有話。

「你什麽意思?」

他笑了笑,「我想她八成喜歡上你了。」

她差點被嗆到,睜大眼,「喂!你少胡說!」不可能!胡允兒怎麽可能喜歡她,她可是……

「不然她何必對你那麽好?」他喝了口水,對於自己的觀察力十分肯定。

這話令凌語懷沉思起來,想到這兩個月來,胡允兒對待她的種種行徑一幕幕開入她腦海中,倏地,背脊掃過一陣冷風,她猛搖起頭。

「天呀!不可能,她不可能會……」

「怎麽?你不喜歡她嗎?她長得滿漂亮。我還以為你……」權品騏在心中大罵他這遲鈍之人。

「夠了!不許再說!」她捂住耳朵,不敢聽下去,更不敢再胡亂猜想下去。

權品騏對她那激烈反應感到訝異,「難道你……不喜歡她?」

她抬起頭,萬分肯定地回道:「那當然,我自始至終都只當她是妹妹看待罷了!」從小身為獨生女,自然對胡允兒這樣的女孩子產生如妹妹般的情感,怎麽可能會摻進男女之情呢?何況她也是女人啊!

權品騏明白她真的對胡允兒無男女之情,聳肩道:「那就沒辦法。不過我勸你還是找天和她說清楚,免得她對你抱了些期待。」他提醒她。

「知道啦!」她回道。她當然清楚事情的嚴重性,說什麽她也會找時間和胡允兒說明白,只是……「咦?你幹嘛那麽關心胡允兒的事,難道……你喜歡她?」她驚訝喊道。

「很巧,對於胡允兒,咱們的心態是一樣的,況且我現在對女人根本沒興趣。」權品騏伸出手指,毫不客氣地輕彈她額頭一下。

好疼!凌語懷沒生氣,揉著發疼的額頭,疑惑地望著他,「為什麽?」對於他最後一句話,一陣關懷飄上心頭。

權品騏朝地面一躺,雙手置於腦後,望著滿天星斗,笑道:「現在的我只想好好在學問方面下工夫,至於婚姻之事,等我考上功名再說吧!」

凌語懷學他躺下,「是嗎?那倘若在你未考上功名之前就愛上女人怎麽辦?」

這問題他壓根兒沒想過,一時呆愣,引起凌語懷發笑。

那天真無邪的笑聲帶動了權品騏的心,忍不住也跟著笑出來,「凌語懷,你喲……」這臭小子果真厲害,總是說出令他啞口無言的話來。

星光閃爍,森林裏傳來的蟲鳴聲與微風相互應和,為這寧靜美麗的夜譜出一曲曲美妙的樂章。

兩人有說有笑的,最後相互依靠地度過一夜,同時也化去了先前的恩恩怨怨……

「找到了!是旗子!」凌語懷自撥開的樹枝間,見到了大岩石上的五面旗子。

權品騏快她一步,拿起編號一的旗子,「太好了!咱們是第一個到達!」

凌語懷取走他手中的旗子,歡天喜地地繞著大岩石喊道:「成功了!這場訓練可以過關了!」雖然一路行走艱難,不過能見到旗子,什麽辛苦都值得。

權品騏也感染到喜悅,望著她的身子,腦子差點因她轉昏。「好了!別轉了,現在高興還太早呢!咱們還得順利回到原點,將旗子交給嚴師父才算過關。」

凌語懷停住身子斜瞪他,「知道啦!」討厭!居然潑她冷水。

他回笑以對,轉身準備離去,「快點吧!還有,記得路上要摘些果子,否則今晚咱們恐怕餓肚子了。」原本計畫在第二天午時到達,哪知途中迷失方向而浪費了一天,身邊的食物過今晚大概也沒了,接下來只能靠野外採食。

凌語懷瞭解他的意思,這兩天下來,行走的路程一點也不簡單,這鬼竹林真是小看不得。

恢復正常的凌語懷準備跟上他,突然發覺不對,「等等!權品騏!」她叫住他。

「怎麽了嗎?」他停下腳步。

她環視周遭,匆匆趕到他身邊,「你確定回去是這條路嗎?」糟了!剛才見著旗子而興奮過度,未記住回去的方向,現在一仔細觀察,她發現居然有三條小路。

權品騏經她點醒,果真見著除了眼前的一條小徑外,還有另外兩條,令他的決定受到了影響。

「我想……應該是這條沒錯。」方才他一時大意,走出林子時忘了做記號,不得已只能用直覺猜測了。

「你肯定嗎?咱們可是憑著直覺才走到這裏,甚至中途還迷失方向,若現在不小心點,會回不去的。」凌語懷心中充滿不安。

「你別急,我保證這條路是對的,跟著我沒錯!」他相信自己的直覺。

她搖頭,不信任地看著他,「我不信,我的直覺告訴我,應該是這一條。」她指向身後的小徑。

「不可能,我記得見到旗子的角度是這條!」他堅持己見。

她不服,「你少那麽有自信。若走錯咱們就會耽擱天數,到時候來不及交旗子,不及格怎麽辦?」

「相信我,只要走對路,我就有辦法回去,快走吧!」他拍胸保證,伸手想拉她。

「不,我要走這條!」她躲開他的手,舉步朝所認定之路而去。

他追上去,扣住她的肩,「凌語懷,別亂來,咱們若不一同交回旗子一樣會不及格的。」

她掙脫他的手,「那就聽我的!我相信自己的直覺。」不理會他,她再度先走一步。

「喂!凌語懷!小心點,山路是很危險的。」權品騏見她如此衝動,心中擔憂地追上去。這小子真是倔強!

凌語懷邊走邊撥著雜亂不堪的枝幹。怎麽回事?剛上山時,枝幹有那麽多嗎?

「啊!好痛!」一不留神,雜枝打到她額頭。

「怎麽了?還好吧1」權品騏趕到她身旁,見她額上泛紅,怒駡道:「笨蛋!別光用空手去撥,多少也折斷一些。」他帶頭為她折枝幹,並為她開路。

恍然間,凌語懷明白了。原來一路上她能走得如此平順,都是因為有他在前方的關係。

難道他一直在保護著她嗎?凌語懷的心中掠過許多複雜情緒,雙眸直愣愣地望著他背影。胸口不斷升起的那股熱浪究竟是什麽?

前所未有的情感脫巢而出,如陣陣的浪花猛拍打著她平靜的心。這撼動她的情感代表著何種意義呢?凌語懷因心情一時的混亂而怔在原地。

權品騏好不容易開出一條路,瞧了瞧,轉身面對她,「你瞧,這條路根本不對!難道你忘了,咱們一路上也踩斷許多枝幹,但你瞧這些枝幹都是好的,根本不是咱們先前來的路。」他沒有責備她,反倒充滿耐心地分析道理。

她終於回神,收回所有失常的心思,準備朝他而去。突然,身旁草叢傳來了細小之聲,她下意識地轉頭想瞧那聲音的來源。

在她前方的權品騏早看清楚那來路不明的東西,情急之下他沖向她,大喊道:「小心!有蛇!」

聽見是蛇,再瞧見實物,凌語懷尖叫起來,「藹—」她不顧一切地急忙後退,怎料腳下竟踩空,整個人跌進交錯縱橫的濃密枝幹裏。

「危險!語懷!」權品騏擔心她的身子遭劃傷,不假思索地伸手抱住她,未料力道未控制適當,整個人與她一同趺進枝幹裏。

然而,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濃密的枝幹後方竟是一處山崖。待權品騏驚覺時,已來不及阻止將要滑落的身子,最後他咬緊牙關,不顧一切地收緊雙臂將凌語懷用力抱著,與她一同滾下山崖。

凌語懷唯一的念頭就是緊緊依偎在他溫暖的胸膛,而一道道的傷痕因強勁的衝擊,有增無減地出現在他倆身上。

好不容易,兩人的身子停止滾動,這時,凌語懷的左小腿不幸地遭崖下突起的尖銳斷枝狠狠一劃,頓時血痕乍現。

「啊!」痛楚襲擊她的意識,還來不及反應,她的眼前便一片模糊……

「笨蛋!笨蛋!活該!」權品騏口裏頻頻咒駡,雙手不曾停歇地為凌語懷包紮腿傷。瞧她全身不但傷痕累累,連腿也傷得十分嚴重,想出這林子大概很難了。

凌語懷垂著眼瞼,默默地飲著水。幸好有他在,否則她准死在這鬼竹林裏。

方才落崖後她昏迷不醒,全靠權品騏背著她來到這山洞,並且為她包紮傷口,她是打從心裏感激他,但他何必從她一清醒就不斷斥責她呢?

難道他不知道她此時是傷患嗎?還對她大吼大叫。

「什麽爛直覺,幸好沒斷腿,否則你下輩子就全毀在你的直覺了!」他系緊布條,濃眉緊蹙。

「夠了!若你嫌我討厭,大可不用理我,走人啊!」再也受不了他的斥喝,凌語懷反抗道。

權品騏起身,居高臨下地瞪視她,「算你運氣好,我不是冷血之人,不會做那非人之事。」這小子不知反省還頂嘴!

「你……」全書院就屬他口才與她不分軒輊,「好啦!都是我的錯,行了吧!」第一次在他面前承認錯誤,令她的心大受打擊。

權品騏望著她漲紅的臉,心知自己的脾氣太過火,冷靜片刻後,低身輕聲道:「信號彈應該在你身上吧!拿出來。」

凌語懷瞪大眼,「你……想做什麽?」好端端的為什麽跟她要信號彈?

難道他想……

「山崖太陡峭,咱們能夠活命算不錯了,若想爬上去是絕對不可能。沒辦法,只有求助嚴師父了。」這是他左思右量的結果,凌語懷的傷似乎有點嚴重,他不能冒險硬闖鬼竹林。

她反對,猛搖頭,「權品騏,你摔瘋啦!使用信號彈就表示放棄,會不及格的。」

「這是不得已的。你的腿傷太嚴重,若不儘快看大夫會殘廢的!」他大聲道。不知為什麽,對於及不及格他一點也不在乎,唯一在乎的只有凌語懷的傷勢。

問他為何如此關心他,他也道不出所以然來,或許是因為對於沒能好好保護他而感到內疚吧!

方才兩人一同滾下山崖時,他一心只想他安然無恙,尤其當他見到他昏厥過去時,整個心跳差點停住,那異樣的情緒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如此。

權品騏完全不懂自己為何如此擔心她,他們兩人向來是死對頭,但經過短短的兩天獨處,他卻不再將她視為敵人,反倒對她產生另一種情感。

總之,他只想她平安,只要能見她平安無事,就算不及格他也不在乎。

權品騏認真的眼神說明了他的堅持,凌語懷深深感受到他不是在開玩笑。她用力抓緊腰際上的小袋子,偏頭喊道:「不!我不要,我絕對不放棄!就算爬,我也要爬出這林子將旗子交給嚴師父。」她不認輸,絕對不認輸。

「凌語懷,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他的怒火就快爆發。

她的杏眼閃出桀驚不馴的氣勢,「我沒有意氣用事,我只想完成我的任務。」她絕對不會因為腿傷而棄權,若她在此時投降,她將永遠後悔。

此刻她的心情無人能理解。她不是拿自己的命在開玩笑,打從她答應父親恢復女兒身的那刻起,她便對自己的將來失去希望。

現下她是凌家大少凌語懷,賢學書院的得意弟子,也是一名堂堂正正的男子漢,她絕對不會因為一點腿傷而放棄任何機會。

老天説明她吧!至少在她離開書院成為凌家小姐之前,心中沒有任何遺憾與後悔。

凌語懷眸子裏的堅強與決心令權品騏感到震撼,他沒想到他如此重視這場訓練,腦中有個聲音告訴自己,他似乎想證明什麽,但他卻想不透何事值得他拿生命來證明。

兩人無言,相互對視良久,最後權品騏投降了。他承認自己輸給了她那固執的脾氣,相對的也對她又多了一份認識。

他無奈搖頭,「算了。咱們就憑真本事走出林子吧!」

再也沒有什麽比他這句話更感人。凌語懷開心地點頭,「真的?君子三日、駟馬難追!」他反悔,她有意提出挑釁之語。

他當然聽出其中意思,「是,不過我有條件,你必須要答應。」瞧他還有心情說笑,看來暫時死不了。

「行!只要我做得到,我一定答應。」她保證道。

「為了不讓你成了瘸子,現在開始由我背你。」權品騏說出條件。

什麽!他要背她!

「這……」她遲疑起來。天呀!他要背著她走,那多丟人啊8其實我——」

「你別跟我說你可以走,我不會相信的。你別忘了,咱們是同一組,不合作就不能及格。」他打斷她的話。

她欲言又止的頓了好久,「好……啦!我答應……就是了。」她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仔細想想,她從小到大還沒讓人背過,尤其對方還是男人。

總算達成共識!權品騏滿意地點頭。

「那咱們出發吧!趁天色還亮,多走些是一些。」他低身以背對著她。

凌語懷愣愣地望著他寬大的背,雙手不知該不該環住他的頸子。

「快點!你在發什麽呆,不想出林子了嗎?」他催她。

她狠下心,牙一咬,行動笨拙地貼上他的背。罷了!此時不是矜持的時候,出林子才要緊。

權品騏調整好姿勢,小心避開她的腿傷,背著她起身,離開了山洞。

「怪了!平時瞧你動武如此厲害,想不到你身子竟像姑娘那般輕盈,莫非都沒在吃飯?」他調侃道,心中訝異他那纖細輕盈如女子般的身子。

凌語懷雙頰瞬間刷紅,「你……胡說什麽?走你的路,少拿我的身材嘲弄。」幸好他瞧不見她的臉,否則她的表情一定會說明一切。

權品騏開懷大笑,心中浮現一道想法。他……想與他化敵為友。

「喂,咱們別鬥了,好嗎?」他筆直著走,淡淡地道出話來。

凌語懷愣住了,不自覺地十指一緊,扣住他的雙肩,身子動也不動地任憑他背著走。

他耐心地等著回答,而她始終保持沉默。

森林裏傳來許多自然美妙的旋律,似乎有意提醒他們,相互扶持的感覺有說不盡的美好。

良久,凌語懷揚起笑靨,十指鬆開,改以雙臂輕輕環住他的頸子,身子微傾地靠向他的背,「我好累,想休息片刻。接下來的路就交給你了,品騏。」語畢,她閉上眼。

聽見自己的名字,他的嘴角也勾起一抹溫和笑意,「行!不過……語懷,你可別把口水流在我背上。」

一句玩笑話逗得兩人直發笑,以往彼此之間的種種恩怨在此時煙消雲散了。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21-4-1 00:02:10

第五章

「嗨!語懷,大夥來看你羅!」

邵翊然首先進入房間,隨後郝震烈與唐奎靳及邱謙詔也來到床旁,大夥有一句、沒一句地問候。

凌語懷與權品騏的房間一下子熱鬧起來。

「沒事,大夫說再過兩天就能下床了。」凌語懷還無法離開床,只能撐起身子坐著說話。

「那太好了!兩天後不正好碰上中秋。」唐奎靳放心道。

「對啊!副院士說今年的中秋,不回鄉的人可以玩通宵。」邱謙詔將好消息道出。

大夥早已決定今年的中秋留在書院。

「真的!記得算我一份。」凌語懷忘了腿傷,開心道。

「當然,還有品騏也有一份。到時候你們還能猜燈謎比一比。」粗枝大葉的郝震烈脫口說道。

邵翊然、唐奎靳、邱謙詔三人有默契地各給了他一記拳頭。

「啊!好痛!你們……」郝震烈差點沒氣。

「笨蛋!狗嘴吐不出象牙。」邱謙詔罵道。

凌語懷與權品騏見狀,明白地面面相覷,隨即笑出聲。

「放心!我們倆已經化敵為友,你們用不著提心吊膽地說話了。」凌語懷十分坦然地道。

雖然那天訓練完畢後,他們兩人之間的氣氛確實改變許多,但是,其他四人依舊用不相信的眼神望著他們。

「喂!你們那是什麽眼神?」凌語懷蹙眉瞪向他們。

「沒有,我們是高興的眼神。」邱謙詔急忙開口。

太好了!這下真是雨過天青,副院士這招果真厲害。這念頭同時浮現在他們四人的腦海裏。

「是啊!大家都是朋友,本來就應該和平相處。」唐奎靳笑道。

邵翊然附和,「沒錯!不如這次的中秋夜,就為咱們的友情慶祝一番吧!」

「嗯,就這麽決定。」郝震烈與邵謙詔同聲贊成。

「對了,咱們也約允兒姑娘吧!」唐奎靳提議。若要論這次的最大功臣,當然就是胡允兒了。

「可是……允兒姑娘會答應嗎?」邵翊然不確定。

「有好玩的,允兒當然奉陪。」胡允兒的聲音自門口傳來,她端著藥,開心地進門。

大夥聽見她的回答,更加開心。

胡允兒將手中的藥交給權品騏,「權大哥,藥煎好了,大夫說這是最後一帖。」

「嗯,辛苦你了。」權品騏接過藥,向她道謝。

「不會,只要凌大哥的身子快點好起來,這點辛苦不算什麽。」胡允兒朝凌語懷深深一笑。

多燦爛的甜美笑靨,瞧得凌語懷心神不寧,有點不知所措地移開視線。

「呃……我好像有點累了。」

邵翊然心思細膩,開口道:「那咱們就別打擾語懷休息吧!品騏,語懷就交給你看顧,允兒姑娘,咱們先離開吧!」

「好,那權大哥、凌大哥,允兒先退下。」她行完禮,很快與他們離開房間。

權品騏笑著送走大夥。

見門關上,凌語懷吐了一口氣,「天呀!不會吧!難道允兒姑娘對我……」

「八九不離十,她准喜歡上你了。」權品騏端著藥來到她的床沿坐下。

「噢……慘了!這下可好,我該怎麽辦?」她懊惱地抱住頭。慘了!她壓根沒想到竟會有女人喜歡上她,這教她如何是好?

他舀了一湯匙的藥,吹了吹,「當然是坦白告訴她,總不能讓她對你抱著希望吧!」

凌語懷當然知道。「那……我該怎麽告訴她?我該說什麽比較好?」

「虧你鬼點子多,一碰上這事也會亂了分寸。」權品騏將湯藥送到她嘴邊。

凌語懷蹙著眉,喝下苦澀的藥,瞪著他,「你別笑我,你根本不懂其中的嚴重性。」

「我是不懂,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能在不傷害她的情況下坦白告訴她你的想法。」他再次喂地一口藥。

用力吞下後,她挑眉問道:「怎麽?你心疼她受傷害嗎?」

「當然。」他自然地回答。

猛地,凌語懷清楚地感受到胸口一緊,差點忘了呼吸。

「你別忘了,咱們可是男人,男人的存在是保護女人,不是惹女人哭泣傷心。」他將藥汁移到她嘴前,等著她服用。

原來如此!凌語懷的心松了一下。

「怎麽了?語懷,喝藥啊!」權品騏提醒遲遲未張口的她。

回過神,她趕忙張口將藥喝下。咦?怎麽回事?方才她為何會出現兩極化的詭異情緒呢?

視線不自覺地停留在不斷溫柔地為她吹藥、喂藥的權品騏身上,而她胸口產生的莫名燥熱似乎不像是因為喝藥的關係,難道是她……

中秋夜,團圓夜,遙遠天際的月娘,今夜顯得特別閃耀、燦爛。

凌語懷一夥人參加了城裏的慶典,他們四處閒逛,到處湊熱鬧。

七人信步走在街上,引來不少路人的視線。尤其帶頭的兩名男子更是俊俏得不得了,介於他們兩人之間的胡允兒深深感受到其他姑娘投來的嫉妒目光。

他們確實引人注目,無論步行到哪,總有驚羨的目光移過來。

不過有一事,胡允兒卻十分清楚,那就是……

「語懷,你瞧那疊羅漢真是厲害。」權品騏指著前方不遠處的雜戲團表演。

凌語懷見著,瞪大雙眼,「哇!天呀!他們居然能疊到六個人。」

兩人正佩服之際,嘩地一聲,準備挑戰七人的疊羅漢失敗了,只見七人紛紛跌到地面。

「哎呀!可惜……倒了。」兩人有默契地開口,隨即感到好笑地大笑起來。

唉!就是這氣氛,他們兩人眼中好似只有彼此,完全沒她這人。胡允兒在心中歎氣,故意放慢腳步與他們逐漸拉開距離。

「怎麽了?允兒,累了嗎?」邵翊然一直注意著她,發現她的遲緩,馬上來到她身旁關心問著。

胡允兒望著他,很快又將視線移開,望著身後的其他人,「我還好。對了,你們呢?會累嗎?」

「怎麽可能,這點路根本不算什麽。」郝震烈笑道。

「是啊!不過我肚子有點餓了,不如咱們找個地方吃點東西,如何?」邱謙詔提議道。

「也好,順便休息。」

唐奎靳一說完,郝震烈趕忙朝著無視他們存在、一逕直走的那兩人喊道:「喂!品騏、語懷,咱們找個地方休息吧!」

他們兩人沒有回頭,繼續有說有笑地前進著。

「搞什麽!這兩個以前鬥得死去活來,現在感情好了,都快忘了咱們,真是受不了。你們先到轉角的客棧,我到前面去叫他們。」郝震烈無奈地搖著頭向前。

「我想這叫不是冤家不聚頭,也沒什麽不好啊!」胡允兒望著他們兩人的背影,眼裏帶著些許空虛與落寞。

邵翊然在一旁清楚地感受到她的心情,不禁心疼起她來。

月盤高掛,無波無浪的湖面映照出清晰的月影。離開鬧區,微涼的風輕拂而來,舒服得令人心情暢快。

凌語懷與胡允兒並肩散步在湖邊,周圍靜默的空氣有些悶。

雖是秋天,卻還有著夏日的悶熱,尤其是腦子裏為了整理出一套完美的拒絕之詞,凌語懷整個身子不禁燥熱起來。

「凌大哥,你邀允兒來這有什麽事嗎?」胡允兒停在一座涼亭前,望著她問道。

「呃……那個……我……」她吞吐起來。

「有什麽話,凌大哥直說無妨。」

凌語懷望著她,「允兒,其實……你應該明白,我一直把你當成妹妹一樣看待,所以……」她支吾半晌,猶豫不決著。

胡允兒眨著杏眼瞧她。

凌語懷心知不能再拖延,心一橫,大聲說道:「允兒,其實我一直當你是妹子,所以請你千萬別喜歡上我。」

「啊!」胡允兒愣了愣。

擔心她無法接受,凌語懷趕忙將練習了整晚的詞道出,「我很感謝你對我的好,不過我還是坦白告訴你,其實現在的我根本沒打算談什麽兒女之情,所以-一一」

「我知道。」胡允兒打斷她的話。

這回輪到她一陣呆愣,「礙…你知道?」知道什麽?她重點都還沒說完耶!

胡允兒因她那逗趣的表情,忍不住地笑出來,「凌大哥,你誤會了。我對你並沒有男女之間的喜歡,而是……」

「怎樣?」她瞠大眼,渴望知道真相。

望著她,胡允兒眼神充滿柔和,決定將心中的想法坦白道出。「其實我一直很敬佩你,尤其是你的勇氣與膽量,我想那是我一直無法做到的事吧!因此當我明白真相後,我突然好想交你這個朋友,哪怕不是無話不談的知心之友也不打緊。當然,這是我一相情願的念頭罷了。因為當我見到權大哥與你相處在一塊的時候,我終於明白了。我啊!是永遠比不上權大哥的。」話到此,她的眼神中透露出淡然曖昧。

凌語懷不明白地搖頭,「允兒,我都聽糊塗了。你……到底想說什麽?」為什麽會無緣無故地扯到品騏呢?

胡允兒噗哧笑出聲來。 果然……真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哪!

胡允兒決定道出真相,她的雙眸忽地閃過戲謔,傾身將唇依附在她耳畔說道:「我早就知道你的真實身分了,凌、姊、姊。」

什麽!凌語懷大吃一驚,身子朝後一退,瞠目結舌地望著她。這真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結果啊!

「呼!原來你早就知道,害我擔心老半天。」凌語懷沒想到胡允兒的觀察力如此強。

「是不是擔心我喜歡上你了?」胡允兒呵呵笑出聲。「不過,若你真是男子,或許我真會愛上你也不一定哦!」她伸出手,扣住凌語懷的手臂。

真相大白後,凌語懷一點也不介意她這舉動。「瞧你說得多正經。告訴我,你什麽時候知道我是女人?」她如此保密,居然還會讓人瞧出,看來她要小心點了。

「我也是女人啊!所以在飯廳見到你的時候,我立刻感覺出來,你絕對不是一位公子。」

「哇!那麽厲害!那五年前呢?你為什麽……」

「那時候咱們都還小,根本瞧不出男女之差,我自然當你是凌公子。」

凌語懷真服了她,舉起雙手,「厲害,這下我不投降都不行了。」

胡允兒開心地笑出聲。

「對了!允兒,謝謝你。」

「謝我?為什麽?」

她輕撞她的手肘,「謝你為我保密。你也知道,若讓人發現我是女人,那就慘了!」

「其實我倒認為他們根本不會發現,正所謂、雄兔腳撲朔,雌兔眼迷離;兩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他們對你早有先入為主的男兒身想法,自然不會懷疑你是女兒身。」胡允兒說明。

「瞧你一副乖乖樣,原來肚子裏有墨水,腦子裏有花樣。」凌語懷輕點她俏鼻。

「討厭,你取笑人家。」胡允兒嘟起嘴,伸出雙手攻向她腰際。

「哎呀!別騷我,我怕癢!」她急忙閃躲開來。

胡允兒不放過她,逼得她不得不抓住她雙腕阻止。

行動受阻,胡允兒傾身瞪視她。

凌語懷呵呵笑出聲,大方地抱住她,笑道:「說真的,我好高興能認識你,這麽一來我就有個談心的朋友了。」

聽她願意當她的談心之友,胡允兒抬起頭,「真的嗎?凌姊姊,你願意和我成知己?」

「當然願意,誰要咱們相談甚歡呢!」

「太好了!凌姊姊!」她開心地伸手環住她頸項。

「喂!小心你的用詞。」凌語懷提醒她。

她笑了笑,「是,凌、大、哥!」

「乖,允兒妹妹!」

兩人忍不住笑出來,身影親密地依偎在一起,甜蜜的模樣教人不誤會都難。

老早就躲在不遠處大樹後的權品騏等五人,對於那景象感到不可思議。

「他們在聊什麽,似乎很開心?瞧允兒和語懷兩人還好親密。」郝震烈摸不著頭緒。

「我想他們大概是兩情相悅吧!」邱謙詔道出這點。

「啊?什麽兩情相悅?」郝震烈疑惑道。

唐奎靳敲了他腦袋,「笨!就是語懷和允兒是一對了。」

此話一出,權品騏與邵翊然兩人的臉色都略微泛白。

唐奎靳注意到了,關心問道:「翊然,你……的臉色不太好,怎麽了嗎?」

邵翊然迅速轉回平常臉色,「沒事,你看錯了。對了,瞧時候也不早,我想咱們也該回書院了。」他轉移話題,面對權品騏。

權品騏直盯著凌語懷,雙手不知不覺地握緊。

「品騏,怎麽啦!瞧你臉色也不好?」唐奎靳循著他的視線,恍然道;「品騏,莫非你對允兒……」

「別胡說!我只當她是妹妹看待。」

權品騏的神情在瞬間恢復,同時也斷了他的猜疑。

「可是你明明……」

「哎呀!這我知道。」邱謙詔揮了揮手,一副瞭解模樣,「品騏是覺得心頭多了點空虛。沒辦法,誰要他和語懷感情那麽好,現下人家有了佳人,他心裏一時無法平衡過來。我說得對吧!品騏?」

他沒承認、也沒否認,只是沉默地轉身離去,邵翊然也跟隨他離開。

唐奎靳不明白他們兩人究竟怎麽了,他向身旁的郝震烈與邱謙詔使了使眼神,舉步跟上去,喊道:「喂!品騏,放心,語懷不是見色忘友之人。」

權品騏依舊沒回話,自顧自地朝書院方向而去。 怪了!凌語懷與胡允兒成為一對有什麽好訝異的?他思索好友們的話,一顆心更加混亂。

他不懂,為什麽他的心情像跌落穀底似的?又為何胸口會傳來陣陣刺痛?

權品騏帶著難解的情緒加快前進的步伐,腦海中不住浮現凌語懷的臉龐。

他,真的不對勁了!

他怎麽了?哪不對勁了嗎?這問題凌語懷想了十幾天,依舊想不透。

「等等!品騏,你別走那麽快!」加快的腳程還是跟不上前方男子的速度,凌語懷一股悶氣快爆發了。

權品騏沒回頭,還是大步地往前邁進。

凌語懷終於受不了,止住腳步,大聲喝道:「權品騏,你給我站住!」

氣呼呼之聲總算叫住他的身子,她一個箭步來到他面前。

「說,為什麽不理我?我哪得罪你,咱們現在就說個清楚。」這怪人,有病啊!自從中秋過後,他整個人全不對勁了。不但經常不理她,就連吃飯、睡覺也表現出視而不見,令她都快誤會自己是否成了一縷鬼魂。

究竟怎麽了?莫非她哪做得不好得罪他了嗎?凌語懷最討厭胡亂猜想,索性直截了當與他攤牌。

權品騏望著她燃怒的眸子,根本無法道話,畢竟連自己也不懂為何生氣,又如何向她說明呢?

「對不起,我心情不好。」

她嘖了聲,「撒謊,你當我會信嗎?坦白說,你究竟在氣什麽?」

「我沒生氣,我只是……」他的情緒激動起來。

「怎樣?說清楚?」她炯炯有神的明眸望著他。

話梗在咽喉處,無法道出,權品騏整個腦袋亂成一團,什麽話全混在一起,根本找不著重點說出口。

凌語懷耐心地等著他的回答,權品騏直視著她的眼,忽然間,他的所有注意力全集中到她那帶點女人般秀氣的臉龐上。

就是這臉龐與眼神亂了他正常的生活與思緒。為什麽越是想不在乎,越是無法擺脫呢?權品騏望著她的眼神轉變了,柔情裏融進了淡淡情意。

遲鈍的凌語懷沒察覺,伸手輕推他的肩,「喂,你呆啦!」

該死!他剛剛發什麽神經,居然用另一種目光瞧著語懷,他真是有病啊!

權品騏回過神,趕忙收回熱情視線。待心情穩定許多後,他輕咳幾聲,開口道:

「我只是不懂,之前你不是說對胡允兒沒男女之情嗎?那為什麽最近你卻跟她走得如此親密呢?」這疑惑自中秋開始就一直盤旋在他腦海,只是無法開口問她,如今她開了頭,那他正好問個明白,說不定心情會有所改變。

凌語懷擰了眉,不解地道:「我跟允兒挺合得來,自然越走越近,這有什麽不對嗎?」不會吧!就因這個理由?

這小子是真呆還是笨啊!權品騏真想搖醒她,「瞧你一副理所當然樣,難道你不知道她——」

「知道你想說什麽!」她截斷了他的話。 光聽前句就明白意思。「你放心,允兒是喜歡我沒錯,但她向我保證,那只是一種仰慕,絕無摻進任何男女之情。」她明白道出。

這番話引起權品騏一陣驚訝,一股喜悅忽然跳出胸口,急促的心跳聲帶動全身細胞,混亂的思緒一下子變得清晰,令他的心情不再低潮。「真的?」

她重重點頭,「當然!怎麽?你不相信我?」

「哪的話,我當然相信你。但是……你們倆走得太近,當心惹閒話。」心情放鬆之後,他不免為她緊張起來。

她翻了個白眼,「我們倆清白得不能再清白了,哪有閒話讓人說。」拜託!她與允兒可都是女人,哪有啥閒話可提啊!

「但願如此。」不再心煩,心情也轉為輕鬆,權品騏忍不住對她挑釁起來。

「喂!你這是什麽意思?」她瞪著他,唇上無笑,心中卻有喜。這小子總算恢復正常。真是,搞了老半天,原來他是因為胡允兒的事在心煩……

咦?不對!他怎麽會……

「品騏,老實說,你為何對這事如此關心,還不理人,難道你……」喜歡允兒!最後一句她說不出口,只因一股悶氣突然沖進她咽喉,讓她差點忘了呼吸而頓口。

「我怎麽了嗎?」

「你……該不會是喜歡上……允兒了吧!」好不容易有了氣將話道出,凌語懷發現自己整個人一下子緊張起來。

他一怔,隨即輕輕敲了她腦門一記。「你少瞎猜,我怎麽可能喜歡她,我只是……只是……」

「只是怎樣?」她心跳加快地看著他。

是啊!他怎樣呢?為何他回答不出來?

他既沒有喜歡上胡允兒,也沒有什麽不如意的事染心頭啊!那為何他會對語懷胡亂生怒意呢?

難道是……他不喜歡見語懷和其他人太過親近嗎?權品騏在心中自問,此時此刻,兩人在一起的種種逐漸浮現在腦海。

自從他們兩人在鬼竹林化敵為友後,他與他更加接近了。兩人在日常生活裏逐漸瞭解對方,而當他越是瞭解他的一切,越感到他是個不可思議的好夥伴。

他們兩人不再為事爭論,反倒如影隨形著,談起話來萬分投機,彼此的想法也常如出一轍,默契彷佛纏繞著他們。

一個眼神、一道動作,便能立即明白對方的意思,這樣的感覺前所未有,甚至與他的兩位好友唐奎靳及邵謙詔也未曾有過如此感受。

但是自從中秋過後,他倆不再相伴相隨,而他的心也跟著空虛起來。尤其當他見著他與胡允兒那有說有笑的景象,他的胸口總會泛起一股無明火。

難道……那是嫉妒嗎?

不!不可能!

老天!他居然有如此荒謬的想法,真是瘋了!權品騏匆忙地否認自己的心,拚命揮去這可怕的念頭,而為了不讓凌語懷察覺不對,他展現笑容。

「沒事!其實我很好,只是一想到咱們再一個月就要暫時分別:心情難免有些失落罷了。」他有技巧地改變話題。

而這話題卻觸動了凌語懷的心,若不是他提醒,她幾乎都快忘了。

什麽?只剩一個月就滿一年了嗎?

天啊!時間居然過得這麽快,再一個月她就要離開書院了。而且也要卸下男兒身,恢復成凌家大小姐的身分,甚至再也不可能踏進書院……

胸口隱隱作痛,她那傷心模樣引起他的關心。

「怎麽?語懷,你哪不舒服?」他伸手想碰她額。

她偏過頭,避過他的手,拚命壓抑胸口的痛,強顏歡笑。「沒事!跟你一樣,沒料到時間竟過得如此之快,一轉眼咱們同窗都快一年了。」

「是啊!沒什麽好擔心的。不過暫時分開兩個月,咱們還是能繼續同窗兩年,接著還要一起上京爭文武狀元呢!」聊起將來,他興奮不已。

她望著他那雀躍的神情,令她無法道出真相。

她該告訴他真相嗎?倘若讓他知曉真相,他會驚訝,還是生氣呢?凌語懷明白自己早已將他當成知己,更相信自己再也遇不上如此相談甚歡的好友了。

她真的很想將一切真相告訴他,但又擔心惹出不必要的麻煩。況且她在離開武館前,曾與父親訂下約定,保證絕不會讓書院的人發現自己的身分;雖然胡允兒早看穿她身分,但她並非書院之人,因此還不算毀約。

再忍些時候吧!只要再等一個月,當她要離開書院時,一定會將真相告訴他的。若他還願意當她是知己,絕對不會責怪她吧!

凌語懷考慮結果,還是決定隱瞞真相。

「品騏,倘使……我是說倘使有一天咱們無法繼續當同窗,你……會忘記我嗎?」她一本正經地問道。

權品騏聳肩,「雖然我不喜歡回答虛設之話,但我可以回答你,就算咱們不是同窗、就算咱們分隔遙遠之地,我也永遠不會忘記你,因為咱們是好朋友、好哥兒們。」他給了她一個真摯、溫柔的笑容。

凌語懷內心感動,抱以微笑,「嗯,沒錯!咱們要當永遠的朋友,就算無法相見談心,也要以墨互道近況,你覺得呢?」她將手握成拳,伸到他面前。

「當然!」他握拳與她相碰,接著兩人放開,改以相互緊握。

凌語懷的心滿是喜悅,她揚起迷人的笑靨,「走!咱們一塊去喝一杯,好嗎?」

「奉陪到底!」他沒有放手地回答。

烈日當空,兩人在天地之間許下承諾,無論將來如何分離,他們永遠不忘彼此。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21-4-1 00:02:25

第六章

一場意外來得突然,凌語懷原來設想好的一切竟遭人毀了。

難得書院放假,凌語懷邀請權品騏一塊前去書坊。

兩人說說笑笑地經過幾條街,眼看書坊就在不遠處,怎料前方莫名閃出五道人影,令他們提高警覺地望向來者。

五名男子身穿其他書院的服飾,大搖大擺地擋住他們的去路。凌語懷明白他們不懷好意,將注意力放到那帶頭之人身上,忽地感到十分眼熟,不自覺地微眯起眼。

帶頭之人邪惡一笑,瞧他那目中無人、眼帶輕蔑的模樣,還真是將流氓個性發揮得淋漓盡致,教人打從心底感到厭惡。

「你們是誰?有事嗎?」權品騏伸手護住身旁的凌語懷。

帶頭之人輕鬆聳肩,「沒什麽?只是想告訴兩位,你們闖到本少爺的地盤來,所以想跟你們要些過路銀兩。」

「你們的地盤?」凌語懷不敢相信,輕嘖一聲,「笑話!路又不是你家開的,憑什麽說是你的。」

帶頭之人哈哈大笑,「抱歉!凡是一品書院方圓五百哩之地,全在本少爺掌管之下。」

「喔……原來咱們來到一品書院了。」凌語懷不以為然地看向權品騏。「怪了!品騏,一品書院似乎也是所名院。怎麽?何時改收垃圾了。」

權品騏完全進入狀況,附和道:「我想是經費出了問題吧!畢竟要維持一家書院也不是件容易之事,萬不得已就算破銅爛鐵也得收吧!唉!看來一品書院的水準開始降低了,真是可惜。」

「住口!你們這兩個臭小子,居然敢拐彎抹角罵本少爺是垃圾、破銅爛鐵,找死!」再笨的人也聽得出他們正指桑駡槐。

凌語懷一臉訝異,「咦?咱們又沒指名道姓,你……怎麽自己承認起來!」

「你……可惡!不給你們點教訓,本少爺就不叫楊大濤。」帶頭之人道出真實身分。

楊大濤!原來他是楊大禱,凌語懷對這名字可熟了,怪不得覺得他十分眼熟。

「原來你是楊大濤!」凌語懷不屑地斜睨他,「嘖嘖嘖,想不到都五年了,你居然還在混流氓。嗯……這回收了四名手下,陣容變強了。」

那輕鬆亳不畏懼的語調令楊大濤感到不安,「你……你是誰?」

「我是誰,難道你認不出來了嗎?」凌語懷勾起壞壞一笑。

楊大濤不斷打量她,依舊糊塗不知她的身分。

凌語懷懶得與他猜謎,索性報出全名,「我是凌家大少,凌語懷是也。」

「什麽!凌……凌語懷?你……你是凌語懷?」楊大濤聽見這名字,彷佛矮了半截。五年前在東門的種種屈辱一下湧上,怒意與膽怯相繼升起。

「楊大濤,你真不簡單!在東門你拚命想當老大,到了西門你還努力想稱王,厲害!」凌語懷的口吻改為敬佩。

楊大濤聽出她的嘲諷,怒火燃起,決定以人數多寡對付他們。

「哼!既然咱們碰上了,那就看看誰有資格當老大吧!」楊大濤手一擺,命今四名手下動手。

凌語懷未料他如此沒品,說動手就動手,立刻以眼神向權品騏暗示。

權品騏明白,唇角一勾,兩人身影瞬間消失。

四人見狀,一陣錯愕,隨即一陣風朝他們掃來,只見兩道腿影乍現,四人肩上連連遭擊,相繼慘叫出聲。

風停,人也止,凌語懷與權品騏兩人瀟灑自然地出現在楊大濤左右兩側,逕自輕笑著。

「輪到你了!」

楊大濤因他們速度之快嚇得目瞪口呆,一時無法回應。

凌語懷快手一掃,只見他跪在地上,抱著肚子哀號。

「看你還敢不敢作成作福!」凌語懷瞪著他道。

短短幾秒,楊大濤便落敗,可想而知,這五年來凌語懷的武藝更勝一籌,而他卻一點進步也沒有。

心中的憤恨像火般越燒越烈,楊大濤忍著痛楚,將手探入腰際,一碰到匕首就猛地抽出,轉身朝後方之人狠狠剌去。

「小心!」凌語懷喊道。

她腦中唯一的念頭就是不願權品騏受傷,情急之下便沖到他前方為他擋下那一刀。

「啊!」利劍剌入凌語懷右肩胛,她忍住申吟,在痛楚未傳入腦中前揮掌擊向楊大濤的胸口,頓時讓他飛了出去,掉落地面時嘴角已吐出不少鮮血。

「礙…」楊大濤大聲申吟著。他的四名手下心知此地不宜久留,匆匆扶起他,狼狽不堪地落荒而逃。

權品騏終於明白方才發生之事,只見凌語懷的衣裳已染紅。

「語懷!語懷,你還好吧!語懷!」他體內所有的細胞彷佛死去一大半,尤其見到她那由紅轉為蒼白的臉色,胸口更是如遭狠狠一抽。

「沒事……還好……刀子沒刺太深……」說著,她伸手將那匕首用力抽出。

「別亂來!」他來不及阻止了。

凌語懷以手迅速壓住傷口,「你別擔心,等血止住就不會有事了。」為了不讓他擔心,她牽動嘴角想以笑回應。

權品騏對她那大膽不怕死的舉動完全折服,「你啊!真是……算了。把衣服脫下,讓我幫你止血吧!」他自腰際取出一瓶刀傷藥。

凌語懷聞言,退了一大步。「不……不用了!你把藥給我,我自己來吧!」開玩笑,她哪能在他面前寬衣解帶。

「不行!我不放心,快點讓我看你的傷口。」他上前一步,伸手想碰她肩。

「不行!」她閃過,匆忙地朝一條巷子而去,豈知竟是死巷。糟了!

「語懷,現在不是逞強的時候,快把衣服脫下。」權品騏一心只想為她止血,根本無暇去注意她的不對勁。

「你……別亂來,雖然現在四下無人,但我也不想袒胸露背。」她緊張地靠著牆,想找機會溜走,偏偏唯一的出口就是權品騏所站的位子。

瞧她額頭冒著冷汗,臉色漸白,呼吸更是紊亂到極點,權品騏的心更加不忍,當下決定狠下心來。「現在是非常時機,由不得你。」語畢,他上前抓住她的手,強迫她將傷口露出。

「啊!不要——」她無法阻止他的力道,衣服狠狠地遭他扯開,以布條遮掩的豐腴胸部清楚地呈現在他眼前。

刹那間,權品騏怔住了!

「這……語懷……你……」怎會是個……他愣愣地盯著她,雙眸透露出無法形容的震驚與錯愕。

「你……下流胚子!」不分由說地,她一巴掌先揮出,接著抓緊衣物將他推開,奔離巷子。

天呀!為什麽?為什麽偏偏是這時候呢?凌語懷原想在離開書院後向他坦白真相,如今卻在這種情況下被揭穿。

什麽約定都沒了!就連書院……她也無法再待下去了……

「凌姊姊,你怎麽了?老天!你的衣服怎麽……還有血!」胡允兒見到駐足門口的凌語懷,尖叫出來。

凌語懷以指求她,「小聲點,別讓人聽見。」

胡允兒明白地左顧右盼,瞧見四下無人,趕忙上前扶住她,「到底發生什麽事?你怎麽會……」

她喘著氣,「晚點再跟你解釋。允兒,麻煩你扶我進屋,幫我……」

「我知道了。你別再說話,靠著我吧!」胡允兒扶著她匆匆進屋來到床前,讓她依靠在床柱上,接著立刻端來清水和刀傷藥。

好不容易血止住,傷口也包紮完畢。胡允兒坐在她身旁,取出絲巾為她擦拭額上的汗水,耐心地等待她回答一切。

凌語懷沉默好一會,才無奈地將剛才發生的意外說出來,直教胡允兒聽得一愣一愣的。

「這麽說……權大哥全知道了!」

她輕點頭,「嗯!想不到只剩一個月,居然會……算了!總之,我不能再待在書院了。」天知道要與大夥分開,她的心中是萬分的捨不得。

「凌姊姊,你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你要離開?」胡允兒緊張道。

「我曾答應我爹,待在書院的一年裏,若讓人發現我是女兒身,便要自動離開。」父親已經讓步答應她前來書院求學,她自然不能毀約。

胡允兒不願意她離開,「不要!凌姊姊,你別走!我想……事情應該沒那麽嚴重,權大哥——」

她伸手阻止她說下去,「沒用的。就算品騏願意保密,我也無法再繼續以男兒身與他共處一室,如今……我只有離開一途了。」

唉!或許是她想逃避吧!想起剛才權品騏那吃驚的模樣,她無法保證他會原諒她,與其讓兩人心中有疙瘩地相處,倒不如她主動離開。

「但是你這麽突然離開,不就更讓人懷疑?」胡允兒含淚的眼眸滿是不舍。

「放心,我已經想好了。」方才一路來這途中,她已做好打算,「幸好只剩一個月就停課。允兒,我想請你幫我個忙,好嗎?」

胡允兒想拒絕,但見她那哀求眼眸,為難地點頭。

「我想煩麻你幫我收拾我的行李,然後去找副院士,就跟他說我爹突然重病,我必須儘快趕回家,所以來不及向他辭行,好嗎?」

事到如今,她能回答不要嗎?胡允兒一想到要與凌語懷分開,淚水忍不住滑落下來。「天呀!這……這一切都發生得太快,凌姊姊,難道都沒有其他辦法嗎?」

凌語懷難過地垂下頭,「對不起,允兒。」

胡允兒淚流滿面地望著她,「凌姊姊……難道你就真捨得離開權大哥嗎?」

她當然捨不得,但有什麽辦法呢?發現她真實身分的人就是權品騏啊!凌語懷的心緒被不明情感揪得一場糊塗。

「好了!別再提!我好累,大概失血過多,我想睡一下。允兒,別讓任何人知道我在這,好嗎?」

胡允兒咬著下唇點頭。

凌語懷不願見她繼續落淚,伸手為她拭去淚珠,溫柔地安慰道:「允兒,好妹子,別哭了,咱們又不是天人永別,我只是回家罷了。你若想念我,隨時都可以到東門的凌府來找我。到時候我帶你四處去遊玩,所以別再難過了,好嗎?」

聽到這,胡允兒無法壓抑心中的難過,抱住她哭泣道:「凌姊姊……不要!允兒不要和你分開。從協…我就沒有朋友,凌姊姊是唯一的啊!」為了替父親分擔家計,她只有當丫鬟命,沒人正眼瞧她,沒人真心對她,更別說有誰想與她交朋友,只有……

凌語懷清楚一切,輕拍她的背,「我明白。你放心,你永遠都是我的好朋友、好妹子!」

胡允兒不知哭了多久,待她抬起頭時,凌語懷已沉沉睡去。

瞧見這景象,她破涕為笑,心情平靜許多,「討厭!人家在這難過得要命,你居然還睡得著。」

服了凌語懷的個性,胡允兒小心翼翼地為她蓋上被褥,輕手輕腳地離開房間,打起精神後朝書院而去。

「什麽!語懷是女的!」

邵翊然、郝震烈、唐奎靳、邱謙詔四人在聽見權品騏的話後,吃驚的程度與他相同。

「翊然、震烈,難道你們不知道嗎?你們不是從小和語懷一塊長大,怎麽可能不知道她是姑娘,莫非你們跟她串通好……」權品騏面對他們質問著,語氣裏透著怒意。

「誤會!天大誤會!我郝震烈對天發誓,我根本不知道語懷是……女的。」郝震烈抓著腦袋,似乎還無法接受。

邵翊然也不敢相信,撫著額,「怎麽會……語懷……居然是姑娘!」

唐奎靳見著他們兩人那模樣完全不像裝出來的,他肯定地道:「看樣子,你們也不知道真相。」

「凌家只有獨子,這是全城都知曉之事!」郝震烈激動道。

「沒錯!打從我與震烈一起進武館,語懷一直是凌家口中的公子,我們自然不可能察覺不對勁,怎知……」邵翊然無法說下去。

老實說,最丟臉的人是他與郝震烈吧!多年來的相處居然沒發現真相。

「看來,這其中必定有重要隱情在吧!」邱謙詔分析道。

「無論是什麽隱情,語懷女扮男裝進入書院是大事,咱們是否該告知副院士呢?品騏。」唐奎靳提出想法。

「別問我,我不知道!」他拒絕回答。腦海唯一想的只有「為什麽」?

他們是好友亦是知己,為什麽她要欺騙他呢?

權品騏移動身子來到另一處屬於凌語懷的床鋪前,望著上頭整齊的被褥,他眼神裏透著複雜難解的思緒。

大夥注意到好友的異樣,什麽安慰話也道不出。雖然邵翊然、郝震烈與凌懷語相處多年,但不知為何在聽見她是女兒身時,並未如想像中的吃驚,反倒是與她同窗近一年的權品騏遭受打擊的程度遠遠超過大夥的猜測。

她欺騙他,欺騙了近一年,無論她有何苦衷也不該如此欺騙他!權品騏緊閉雙眸,雙拳禁不住緊緊握著。

「我想咱們不如一塊去找語懷,請她給咱們一個解釋吧!」唐奎靳打破沉默。

郝震烈贊成,「沒錯!這事一定要問清楚,說什麽也要凌懷給咱們一個欺騙的理由。」說完他舉步到門前。

這時,門忽然開啟,胡允兒佇立在門口。

「允兒!」郝震烈訝異道。

大夥匆匆移開視線,權品騏也轉身面對胡允兒。

胡允兒進房,將門關上,態度冷靜地道:「你們不用去找凌姊姊了。她已經不在書院了!」

凌姊姊?

「原來你早就知道了!」四人再度驚訝。

「沒錯!當我在飯廳見到她的時候就瞧出來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隱瞞大家,因為我知道凌姊姊會女扮男裝進入書院,一定有特別原因,所以我遲遲未將真相揭露。」胡允兒緩緩說著。

「怪不得你會突然與語懷走得如此親近。」邵翊然上前說道。

胡允兒含笑點頭,接著將視線移到權品騏身上,「凌姊姊曾經告訴我,她非常喜歡書院,也喜歡和你們在一起,她一直感到很幸運,自己能在恢復凌家小姐身分之前到書院讀書,進而認識一名難得的知己。」

權品騏默然地傾聽她的話。

「但,事與願違……」胡允兒輕歎氣,「凌姊姊曾答應凌伯伯絕不讓書院的人發現真相,否則她將放棄一切,結束書院的生活。」

「你的意思是,語懷再也不會回來了嗎?」郝震烈喊道。

見她點頭,邱謙詔不解地離開位子,「為什麽?其實語懷根本不用擔心,咱們都是她的好朋友,絕對不會出賣她。」

「沒錯!咱們都是她的好朋友,這秘密大夥會幫她守的。」唐奎靳也決定將真相隱瞞下來。

「允兒,告訴我們,語懷現在在哪?我們大夥一塊去找她回來。」邵翊然問道。

大夥紛紛附和,唯有權品騏佇立在原地,動也不動。

「品騏,你發什麽呆?難道你希望語懷離開嗎?」唐奎靳朝他喊道。

「她這回離開說不定就不會回來了。」郝震烈提醒他。

權品騏望著好友們一言一句的勸說,而胡允兒則以渴望的眼神看著他,似乎暗示他,只要他開口願意去見凌語懷,她原意違背約定。

權品騏想開口,卻害怕吐出的句子並非心中所想,此時,他心中種種情感正糾纏不清地攪和在一起。

終於,他選擇拋開一切,沉默地離開房間。

在與他擦身而過的瞬間,胡允兒的淚珠也順勢滑落面頰。

「喂!權品騏,你怎麽可以——」郝震烈無法置信地想沖出去。

邵翊然連忙拉住他,「別追了!讓他冷靜一下吧!」

唐奎靳與邱謙詔似乎也明白,雙雙無奈地搖起頭來。

相信在他們這群人裏,唯一無法接受事實的人就是權品騏吧!畢竟他對凌語懷放下的感情,早已遠超出一般的同窗之情。

凌語懷的突然離去引起全書院的一陣騷動,就在大夥議論紛紛之時,書院的課程也告一段落,院生們歡天喜地的整理衣物、準備各自回鄉去。

邵翊然與郝震烈也提著行李準備離去,這時,唐奎靳與邱謙詔兩人急忙喚住他們。

「你們要跟我們一起回東門?為什麽?」郝震烈不懂地望著他們。

唐奎靳笑了笑,「一來坐客,二來見語懷。」

「是啊!老實說這一個月我們真的很想語懷,所以想請你們為我們帶路。怎麽?有困難嗎?」邱謙詔開口。

邵翊然搖頭,「不會,怎會困難呢?你們兩人的心情我們瞭解,其實我們也很想念語懷,不過……」

「不過怎樣?」唐奎靳急忙問道。

「不過這趟回去,恐怕很難見到語懷,畢竟我們都已知道她是姑娘一事,我想她可能會因此避不見面吧!」郝震烈說明。他們與凌語懷從小一塊長大,對於她的個性多少猜得到。

唐奎靳與邱謙詔兩人先是相望,最後下定決心,異口同聲道:「沒關係,我們願意碰碰運氣。」

瞧他們兩人如此堅定,邵翊然微笑道:「既然你們如此有誠意,那就一塊結伴而行吧!」

聞言,唐奎靳與邱謙詔開心地相互擊掌。突然,後方傳來叫喚聲。

「等等,你們等等我!」胡允兒上氣不接下氣地來到他們面前,「我也要跟你們一塊到東門。」

四人似乎早料到她會有此舉動,大夥明瞭地笑出來,尤其以邵翊然更是開心,他上前溫柔地取走她的包袱,為她分擔重量。

「允兒姑娘,大夥能不能見到語懷,可要靠你幫忙了。」

大夥一致認同地將目光移到她身上,惹得她忍不住笑出聲來。

「沒問題!咱們出發吧!」胡允兒充滿信心。

「對了!那品騏呢?咱們要跟他說一聲嗎?」郝震烈突然問道。

霎時,大夥都失去笑容,心情一陣低沉。

「我想……權大哥應該……不會去吧!」胡允兒輕歎道。

郝震烈向大夥瞧一眼,敲敲自已的腦袋,「唉!我這人就是笨。算了!他們的事咱們也插不上。時候不早了,走吧!」他一個轉身先走去。

唐奎靳與邱謙詔趕忙跟上,邵翊然朝胡允兒一笑,她羞澀地垂下眼,兩人並肩一同離開。

五人的身影離書院越來越遠,一直佇立在門後的權品騏遲遲未移動腳步,臉上也失去往日的笑容。

一個月了,心中的痛依舊莫名地糾著,他十分明白,除非能找出那糾痛的理由,否則他根本無法冷靜地面對凌語懷。

唉!這個打破他十幾年來平靜生活的女子,他究竟該如何面對呢?權品騏帶著沉重的心情踏出書院,朝權府而去。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21-4-1 00:02:39

第七章

兩年後

洛陽城今兒個喜氣洋洋,東西二門皆辦起喜事來了。

大紅花轎在凌府門前等候新娘;紅布衣裳的鼓隊則在權府門前等候新郎。

兩戶人家大門口外擠滿人潮,大夥爭先恐後,想一睹這城裏有始以來的大事。

凌語懷一身鳳冠霞帔地出現在大廳,舉止輕柔地拜別祖先與雙親。梅兒為她蓋上紅帕後,媒婆帶頭出凌府,將新娘送進花轎,一喊起轎,大票人馬便開始前進。

另一方面,權品騏以一身光彩奪目的紅衣裳踏出權府,輕鬆上馬後,便伴隨著響徹雲宵的鑼鼓聲,迎娶隊伍開始緩緩前進。

東門嫁女兒、西門娶媳婦,說有多巧就有多巧,二門親事居然湊在同日舉行,可真為洛陽城染上一股熱鬧氣氛。

在凌語懷當回凌家大小姐,權品騏也不負眾望考取功名,成為文武狀元郎之後,雙方父母就為他們各自訂了門親事。

凌家將與大學士之子結親,權家則與洛陽名氣盛大的名將之後薛家結親,雙方都是有名人士,皆深受皇上喜愛。

凌語懷坐在轎內,百般無奈。她就要嫁人,而且還是從未謀面的男子,真虧對方有膽識,居然不在乎她這差點以男兒之身繼承武館的女子,想必對方之子若不是瘋子,就是有缺陷之人。

唉!雖然早猜著恢復女兒身只有嫁人一途,但她還是心有不甘。驀然間,她回憶起過去的種種,十八歲前的生活情況是歷歷在目,尤其與權品騏共同生活不到一年的日子,更是她心中無法抹去的記億。

她欺騙他,兩年前當她身分曝光時,他那驚愕的雙眸深深烙印在她心裏。她並非有意欺騙他,倘若當時她沒受傷就好了。

唉!罷了!現在還在乎這些有何用呢?兩年來他始終未來找她,甚至連一封信也不曾來過,由此看來他已經忘了她了吧!

近一年的朝夕相處,如今化作雲煙。倘若時光可以倒轉,她寧願與他成敵人,也不願與他結為知己。

憶到此,凌語懷的心抽痛起來,而那莫名其妙的抽痛也挑起了她心中的遺憾及憤恨。

那笨蛋難道就不能理解她為何無法向他道出身分的原因嗎?相信自從她恢復女兒身後,全洛陽之人都已知曉她的無奈之處吧。

無心的欺騙,大家都能諒解,為何唯獨權品騏始終不曾出現在她面前呢?就算不願見她,捎一封信也可以啊!

凌語懷心痛之際,花轎突然停下,外頭的嘈雜聲引她回神。

「梅兒,出了什麽事嗎?」她掀起小窗簾問道。

梅兒緊張道:「是權府的迎親隊伍,跟咱們面對面碰頭了。」

什麽?權府……迎親?

「新郎是誰?是不是權品騏?」她萬分震驚地道。

「是權公子沒錯。」

凌語懷錯愕不已。什麽?他……他要成親了?甚至還與她的出閣是同一天。

這樣的情況、這樣的方式……天呀!為何他們總是在對峙的場面相遇呢?

無奈的心中忽地湧上許多不快,她倖倖然道:「梅兒,叫對方讓路!」

「可是……小姐,咱們正在橋上,除了一方退回去,否則無法通過。況且權公子還是狀元郎……」梅兒怯怯地道。

「我管他色狼、野狼,總之叫他們退回去。快去說!」凌語懷下令道。

沒錯!權品騏辦到了!文武狀元的頭銜全由他一人奪得,不但深受皇上喜愛,更是朝中臣子眼中的最佳女婿,就連這場婚禮也是朝中魏丞相從中牽線,怪不得對方的迎娶陣容完全不輸給凌府嫁女。

「是,小姐!」梅兒匆匆離去。

權品騏望著大紅花轎,心情複雜。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竟與凌語懷如此有緣,就連成親也在同一天。

她……要嫁人了?

哈,說的也是,她是女人嘛!除了嫁人還能如何?權品騏腦海裏閃過昔日往事,兩人相互扶持,在書院生活的點滴如浪濤似的湧入他心中。

不知這兩年來,她……是否還記得他?

兩票迎親人馬在橋上進退兩難,梅兒走上前,膽戰心驚地朝位在駿馬上,氣勢不凡的權品騏道:「權公子,抱歉……我家小姐趕吉時,可否……請讓路。」

權品騏回神,還未答話,他身旁的一名手下大步跨前,喝道:「大膽丫鬟!你不知道我家權公子是狀元郎嗎?居然要狀元郎讓路,你不想活啦!你家小姐趕吉時,我們也趕良辰。識相點,快點退回去,讓我們先過,聽到沒!」

梅兒受到驚嚇,趕忙行禮,「請權公子見諒,媒婆說我家小姐若錯過吉時,會不吉利。請權公子……」

「去去去,你家小姐是什麽大人物。我們狀元郎若誤了良辰迎娶,當心你家小姐幾條命都不夠賠。」權家媒婆甩起繡帕,在一旁大呼小叫。

「這……可是……」梅兒被眼前之人凶得無法回話。

權品騏明白大夥不能僵持在橋上,正打算下命退回時,端坐在轎內的凌語懷早已將對方氣勢凌人之話聽得一清二楚,她氣急敗壞地扯下紅帕,不假思索地飛出轎子。

凌語懷使展輕功,轉眼之際來到梅兒身旁,她忿然轉身,纖細身影牽動衣裙,隨風飄逸,優雅迷人,鳳冠之上所縫綴的珠子也輕鬆搖擺起來,那清秀五官染著嬌豔胭脂,宛如天上仙子降臨般,震撼在場所有人。

凌家媒婆刷白了臉,梅兒的臉色則變得慘綠。

權品騏驚悸著,征怔地望著眼前這美豔女子。她……是語懷嗎?

兩年前,當他知曉她的身分,惱她欺騙自己時,她仍一身男裝。如今見著她恢復女裝,竟是如此撼動他的心,還有……那雙吸引他的自信眸子……

凌語懷無視他那驚愕神情,大剌剌地面對他,「狀元又如何?狀元就了不起嗎?你們權家勢力強,我們凌家也不是好欺負的。要我們讓路,門都沒有!」哼!他算什麽,若她不是礙於答應雙親要求,當今狀元絕對非她莫屬。

權品騏見她氣勢傲然,眼裏閃過許多喜悅。她沒變,依舊是那火爆脾氣,凡見不慣之事必挺身而出,甚至忘了自己此刻可是位新娘子。

「凌小姐,抱歉,手下們一時心直語快,若有冒犯請多包涵。」他拱手道。

見他彬彬有禮的回話,凌語懷心中泛起怒火,「既然知錯,還不快讓路。權公子!」

多陌生的稱呼,好似他們從未相識過。權品騏心中也染起不悅,「讓?凌小姐真愛說笑,你要嫁人,我要娶人,大家平等地位,憑什麽要我先讓!」

「權品騏,你的意思是不讓路羅!」她怒瞪他。

他輕笑,「讓又如何、不讓又如何?」

「你——」

他知道他惹火了她,但他就是無法克制心中的莫名怒火和嘴巴。「怎麽?你就這樣急著嫁人嗎?倘若真是,那本公子就委屈點讓路好了。」他再度口是心非,嘲諷著她。

凌語懷受不了了。好端端的出閣之日,他居然嘲笑她,還羞辱她。

「權品騏!」她怒吼一聲,旋身躍起,朝他出掌。

權品騏眼明手快,躍離馬上與她過招,隨即引來周遭的尖叫。

梅兒急得快哭出來,兩方媒婆早已被他們的舉動嚇到,昏厥過去。

凌語懷掌風快又狠,權品騏應對也不含糊,兩人對招毫不相讓,雙方人馬紛紛退後,橋中一下讓出空間,更助長兩人的對峙。

東門新娘,西門新郎,本該是人人羨煞的兩樁好姻緣,豈知在途中發生爭執,相互打起架來。

兩人各懷心事地開打,卻不知婚事已成笑話,這東、西兩家再度成為洛陽城的最新話題。

凌府

「胡鬧!一個代嫁新娘居然拋頭露面還打架,你真是越來越放肆!」凌鷹拍桌咆哮,氣得額上筋脈隱隱抽動。

跪在祖先牌位前的凌語懷正低著頭反剩

凌夫人從未見丈夫如此氣憤,開口道:「相公,別氣了,咱們還是快點想法子補救這樁婚事吧!」

凌鷹拳頭一緊,「補救?沒得救了!女兒和人打架一事早傳到大學士柳大人那兒,一早我就收到對方來信,他們決定取消婚約了!」

「什麽?怎麽會這樣?那現在……」

「現在咱們女兒不但成了全城的笑柄,就連親事也沒人敢上門來提了!」凌鷹道出女兒鬧事的下常

凌語懷不發一語,依舊跪在地上。

凌夫人瞧女兒什麽話也沒反駁,心裏多少明白,尤其當她聽見與女兒打架之人是權府的大公子時,只能無奈搖頭。兩年前女兒失魂落魄回府後,她就擔心不已,趁著邵翊然與郝震烈他們來訪時才明白真相。

「好了!既然對方取消婚約,那就別再責備懷兒了。懷兒,你起來,回房吧!」凌夫人將女兒扶起。

「不准起來,繼續跪!沒跪著三天三夜不許起來。」凌鷹氣憤道完,甩袖走人。

凌語懷明瞭,再度跪下。

「懷兒……」凌夫人心疼喊道。

「娘,一切都是我的錯,爹會生氣也是應該,你就別理我,回房休息吧!你放心,我沒事。正好……我也想冷靜一下。」凌語懷平心靜氣地道。

凌夫人瞧出女兒眼裏的懇求,明白道:「娘去叫人弄些吃的過來吧!」

「謝謝娘。」凌語懷見母親出去,將門關上後,她垂下雙肩,坐在地上。

好啦!這下可好!不但婚事吹了,說不定以後也別想嫁了。都是那可惡的權品騏,明知她脾氣,還故意招惹她。

罷啦!不嫁就不嫁!大不了一輩子獨身,自在又逍遙,多好!凌語懷安慰自己之際,淚水不知為何悄然落下。

她驚愕面頰上的濕潤,一顆心不聽話地糾結在一塊,令她感到呼吸困難。

她……哭了!為什麽……為什麽她會哭呢?不用嫁人不是她夢寐以求之事嗎?為什麽……為什麽她會……

凌語懷無法理解自己的複雜心情,只能任憑淚珠頻頻滾落。

她杏眼迷蒙地望著祖先牌位,思緒卻飄向一名男子身上,那名與兩年前截然不同,身影更加瀟灑俊逸的男子……

權府

「荒唐!虧你還是皇上親點的狀元,竟然當街不顧形象和別人的新娘出手打架,簡直荒唐到極點!」權雅士無法原諒兒子的魯莽行為。

權品騏跪在祖先牌位前,接受父親的斥責。

權夫人不忍心,挺身為兒子辯護,「好了!相公,騏兒又不是故意,就當意外,咱們和薛家無緣結親不就得了。」

權雅士停下來回踱步的身子,朝兒子罵道:「騏兒,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爹平時如何勸戒你,當時只要你退讓,就算誤了良辰又如何?結果你不但誤良辰,還沉不住氣和對方打架,你——氣死我了!」斥責不下去,他索性甩袖走人。

權夫人擔心丈夫,趕忙追出去。

權品騏未起身,依舊跪著。

權品淵悄悄進門,來到兄長身旁,「好啦!大哥,爹走了,起來吧!」

權品騏沒移動身軀。半晌,他輕歎氣,「品淵,薛家有說什麽嗎?」

權品淵知道他想繼續反省,找了張椅子坐下。「薛夫人已經來信,決定解除婚約,還說一切就當無緣,另外要咱們別在意,他們不會介意的。老天,瞧咱們錯過什麽好親戚。」

權品騏擰眉,「我知道是我不對,行了吧!」

權品淵笑了笑,打量向來完美無缺的大哥,「喂,大哥,你……當時為什麽不讓路呢?」多年的兄弟情,打死他都不相信大哥會是愛面子和愛計較之人。

權品騏斜瞪他一眼,權品淵觸及他冷酷之眸,立刻縮了身子。

「呃……大哥,你一天沒吃東西了,小弟這就為你準備點心去,你慢慢跪吧!」說完,他急忙走人。

聽見關門聲,權品騏身子一個鬆懈,以手撐額,他緊閉雙眸,混亂的腦子竄進種種事件,尤其一名女子身影更佔據他所有空間。

上天捉弄人,兩場歡天喜地的婚事竟演變成這模樣,究竟權品騏與凌語懷的未來將是成情人,抑或成敵人?

三年後

凌家公子凌傲小小年紀便已俊俏又傑出,打起拳來傲氣十足、讀起文章豪氣萬幹,想必將來不可小觀。

凌鷹為慶祝兒子滿六歲,特地邀請親朋好友共聚一堂,並藉此機會將兒子好好介紹一番。

而凌傲的彬彬有禮贏得不少讚賞,凌夫人在一旁驕傲不已。

凌傲笑容滿面的應付貴賓,最後以習武退席來到庭院。

總算鬆口氣的他輕撇唇角,見到梅兒,上前道:「梅兒姊姊,等等!」

梅兒停下,「少爺,有什麽事?」

「我姊姊呢?」

「小姐知道有賓客來,一早就溜到後山去了。」

凌傲向她道謝,「那我去找她,麻煩你跟我爹娘說一聲吧!」

梅兒來不及阻止,瞬間便見凌傲消失了蹤影。

凌傲奔到後山,一下就見到大樹上的人影,他丹田一提,輕鬆躍到樹幹上。

凌懷語依靠在樹上,手中縫製著東西,感受到一抹熟悉身影,她懶懶地道:「小鬼頭,賓客都走了嗎?」

「還沒。」

「那你怎麽跑到這,不怕挨駡?」

「爹和娘才捨不得罵我。對了,姊,你在這做什麽?」

「縫你的禮物,瞧你這姊姊對你多好。」

凌傲笑了笑,「謝謝你,我的好姊姊。你放心,為了不辜負你的心意,小弟我絕對會穿到它破爛為止。」

她斜睨他,嫣然一笑,停下手,輕點他的額。「你喲,這張嘴甜死人不償命。凌家上下全讓你騙倒了。」

凌傲揚眉,說起他的鬼點子可不比凌語懷差,不過,他可不像凌語懷那樣直截了當地鬧事,這點他比她聰明多了。

「說吧!找我有什麽事嗎?」她繼續動手,語氣懶洋洋,「對了,別再騙我說有人來提親,這種老套之事我從來不信。」

凌傲當然明白,自從三年前凌語懷出嫁未成,便再也沒人敢上門提親了,想來真人沮喪。不過當事人似乎樂此不疲,反倒一天比一天快樂,完全不把成親放在心上,但卻急了周遭之人,尤其凌家夫婦更是頭痛,因為下個月凌語懷就滿二十一,這過了二十年頭還想嫁人,難喔!

「你放心。我來是想告訴你,剛剛我聽到爹娘和賓客提起你,說等你滿二十一就送你入宮。」凌傲忙不迭地道。

「什麽?送我入宮,怎麽回事?好端端為何要將我送入宮?」凌語懷差點刺傷手指。

「還不是郝大哥。他認定你若繼續待在家,絕對嫁不出去,所以將你的畫像送進宮,等候皇上下旨,召你入宮當才人。若運氣好讓太子看上,說不定還能成妃子,為凌家沾光。」凌傲將聽來的消息道出。

凌語懷瞠目,很快翻身躍下樹,飄然地直立於地。「開玩笑,我才不入宮!」

深宮多怨婦。她好不容易逍遙自在,現下要她入宮和人爭妃,傻子才想進宮呢!

「姊,你上哪?」凌傲在樹上對著準備離去的她叫道。

「去抗議!」她沒回頭,悻悻然地朝屋子疾步走去。

凌傲輕笑,喊道:「來不及了!聖旨已下。姊,你認命吧!」

什麽!凌語懷身子一個煞住,震驚地怔住了。

長安

凌語懷任由兩旁侍女帶著她踏進一處富麗堂皇的寢宮,只見高貴座椅上端坐著一位氣質高雅的婦人,瞧她嬌柔儀態,溫柔容貌,令人如沐春風。

「參見皇后!凌語懷帶到。」兩名侍女跪下喊道。

凌語懷差點軟腳,趕忙跪下,「民女凌語懷,參見皇后。」原來她是皇后,怎麽?不是去見皇上嗎?

「你們都退下,哀家想與凌小姐單獨談話。」皇后開口道。

見周遭之人全退下,凌語懷緊張地不禁咽下口水。

皇后瞧出她的不安,淡然一笑,「凌小姐,你起身吧!過來這陪哀家聊聊。」

什麽,陪……她聊天!凌語懷莫名其妙地起身,「謝皇后!」

她匆匆來到皇后身旁,在她暗示下坐定位,頭始終沒抬。

「語懷,哀家如此稱呼你,沒問題吧!」

「沒問題,皇后想怎麽稱呼,語懷都沒問題。」她慌張回道。

皇后輕笑,「瞧你緊張,放心。哀家不會吃人,哀家是因為聽到許多關於你的事,十分好奇你這位洛陽奇女子。」

「聽到我的事?」是誰那麽大嘴巴!

「郝大人與邵大人,相信這兩位元你也認識吧!」

好啊,原來是郝震烈和邵翊然那兩個混蛋,不好好當官,沒事跟皇后嚼什麽舌根!

凌語懷暗自咒駡起來。

皇后似乎瞧出端倪,「哀家聽說你文武雙全,若不是因你是女兒身,還打算爭文武之冠。」

「讓皇后見笑,那些都已過去。」凌語懷尷尬地道。

皇后笑容可掬,伸手握住她的手。「既然過去,那哀家就不提。哀家今天請你來,是想問你可否願意擔任晉陽公主的少師。」

「什麽?擔任公主的……少師!」凌語懷對於這職位感到萬分震撼。

「雖說是少師,其實是希望你能成為她的朋友。晉陽自小身體弱,差點夭折,好不容易活下來,哪知她個性古怪,不愛理人,除了與她四皇兄親近外,沒個知心朋友,哀家好擔心才想召你入宮。語懷,你能答應哀家這心願嗎?」

「皇后千萬別這麽說。能擔任公主的良師益友,是語懷的榮幸。皇后放心,語懷絕不會讓皇后失望。」

皇后心喜,「真的,太好了!這麽一來哀家也就寬心,今後就請你多費心指導公主。」

凌語懷充滿自信地深深一笑,同時心中也大大鬆口氣。幸好是擔任公主的少師,而非入宮爭妃,對於將來,她總算安心了。

凌語懷與皇后相談甚歡,有說有笑,才不過一會兒工夫,皇后便已對她滿心喜愛,尤其她那不做作及不諂媚的個性,更得皇后的欣賞。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21-4-1 00:02:56

第八章

凌語懷在指示下來到晉陽公主居住的香甯宮,她做好心理準備進入庭院,正筆直前進時,跟隨她兩旁的侍女神情慌張地左右張望,好似對於此時寧靜的花園感到不安。

凌語懷緩下腳步,「兩位姊姊怎麽了?」

左方侍女趕忙在她耳畔低聲道:「凌小姐,其實不瞞你,平時這庭院根本不可能如此安靜。」

「此話怎講?」不安靜,莫非平時有雜戲班表演?

右方侍女臉色難看,插口回答:「凌小姐,你有所不知。 公主任性刁蠻又愛惡作劇,平時這庭院根本是公主胡鬧的地方,今兒靜悄俏,准沒好事。」

「是啊!凌小姐,你小心點。」

凌語懷不解地擰起眉。怎麽回事?為何公主在她們眼裏好似夜叉般嚇人呢?

「我明白了。多謝兩位姊姊指點,語懷…咦?」腳下似乎碰觸到什麽,她好奇一瞧。是根絲繩!

「這是……」凌語懷正想開口詢問,突然感受到左右兩旁有異物襲來。從小習武,練就她敏銳直覺與敏捷身手,只見她身子點足躍起,後空翻身,一道優美弧線乍現,待她身影落於數步之地時,兩名侍女的尖叫聲立即傳來。

「藹—」兩名侍女全身淋濕,成了標準的落湯雞。

凌語懷訝異,急忙上前關心。

「哼!算你運氣好。」冷冷話語自前斜方的長廊傳來。

凌語懷聞聲望去,一名年約十來歲的小女孩佇立在那。瞧她一身鮮豔華麗的衣裳,頭戴金冠,雙層垂落許多髮辮,模樣十分俏麗,但稚氣臉龐上卻帶著悻然的恨意,杏眼直瞪著她。

「參見……公主!」兩名侍女連忙恢復情緒,匆匆跪下,抖著聲音向晉陽公主問候。

晉陽公主冷眼望著她們,「笨蛋,給我滾出去。」

「是!」兩名侍女害怕地起身,狼狽離去。

凌語懷打量著晉陽公主,心中有了譜。 果真是不好惹的人物,怪不得皇后如此煩惱,瞧她上下精神奕奕,真瞧不出她曾體弱多玻

「凌語懷參見公主!」她帶著笑意行禮。

晉陽公主未走向她,身子輕輕一躍,大方地端坐在圍欄之上,完全不在乎是否合乎禮儀。「你是本公主的少師嗎?」

「回公主,語懷奉皇后之命前來擔任公主的少師。」凌語懷風度依舊。

「喔!是母后派來的,那……想必你很有兩下子。」她雙手交叉於胸前,一口江湖人物的語氣。

短暫片刻,凌語懷立刻明白晉陽公主的個性。看來公主八成迷上那些闖蕩江湖的人士,否則不會行為與語調像極那些人。

「在回答公主之前,語懷想請公主改口。若不介意,請喊凌少師或叫聲凌姊姊也行。」凌語懷單刀直入地說道。

晉陽瞪大眼,差點岔了氣,脾氣一來,她跳起來罵道:「大膽!本公主是何等人物,你居然敢命令本公主,不想活了嗎?」

「抱歉!語懷只是盡職責。既然皇后已命語懷擔任公主的少師,希望從現在起,公主能尊敬語懷。」凌語懷含笑地望著怒氣衝衝的晉陽公主。

從未有人如此大膽地挑釁她,晉陽公主火了,大喝道:「來人!」

五名太監自四方沖出來,將她圍住,似乎早待命多時。

刹那間,凌語懷明白了。原來這也是考驗她的一項。

「公主,這是……」她故作緊張道。

晉陽公主得意洋洋地笑道:「想當本公主的少師,你作夢!來人,把她趕出香甯宮,不許她再踏進來。」

威令一下,五名太監擺好姿勢準備與她開打。

凌語懷穩若泰山,嘴角沾染笑意,好似不當一回事。

晉陽公主第一次見到如此怪異之人,大難臨頭了還泰若自然。越瞧她的不在乎,她的火氣越大,「動手!把她趕出去!」

接到命令,五名太監立刻出招襲向凌語懷。

凌語懷身子一躍,劈腿擊中左右兩名太監,接著身子站定,後方太監擊拳而來,她伸手一擋,迅速躲過,隨即身子一低,掃腿擊中他的腿,手肘一揮,直落那名太監的腹部。

聽見他的哀號聲,前方的兩名太監大感錯愕,頓步之際,凌語懷往後翻了身,一落在兩名太監之後便揮掌直擊他們後背,力道大得將他們打出宮外。

一切來得太突然與不可思議,晉陽公主正想看好戲,怎料身子還沒坐定,就見五名太監陸續被凌語懷打到香甯宮外,令她錯愕不已。

這時,凌語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來到她後方,她不假思索的立刻揮拳。

凌語懷早料到公主必定懂武術,唇角一揚,開始與她過招。

晉陽公主的拳法強勁有力,彷佛有專人指導過,尤其她剛中帶柔的拳法令凌語懷覺得十分眼熟。她小心應對,研究公主的拳法與招式,腳步頻頻朝後退。

晉陽公主得意自己占了優勢,心喜之時,不免大意起來,旋身想給予她致命一拳。

凌語懷機靈,伸手阻擋,接著反手把住她手腕,用力一轉。

「啊!好疼!」晉陽公主的手遭她反縛於後,當場成了輸家。

凌語懷一時忘了身分,直到聽見她的哀號才急忙放手。「語懷得罪,請公主見諒!」糟了!她太專心,忘了對方只是十三歲的小女孩。

晉陽公主扶著發疼的手,倏地轉身,一臉痛楚的臉轉為驚喜,「很好!你過關了!就讓你當本公主的師父。」

過關?凌語懷不懂這話,更對晉陽公主的態度與方才判若兩人感到驚訝。

晉陽公主瞧見她那吃驚模樣,呵呵笑起來,惹得她更是一頭霧水。

「公主,你……」

晉陽公主展露親密笑靨,伸手抱住她臂膀,「凌姊姊,以後晉陽就喚你凌姊姊,可以嗎?」

「啊?這……可以。」凌語懷心中忐忑不安,莫非這又是另一項考驗?

晉陽公主明白她的擔憂,拉著她朝大廳而去,「凌姊姊,你放心啦!不會再有什麽考驗,剛剛只是人家的惡作劇罷了。」

什麽?惡作劇!老天,瞧她說得多自然,若她不會武功,不真要讓人打出宮了。凌語懷對於晉陽公主的惡作劇大感敬佩。

「凌姊姊,咱們走快點,大夥都在等你呢!」晉陽公主開心道。好似與她相處多年。

「大夥?公主,你這話是……」話未問完,人己被她提進大廳。

大廳中央擺放一個大圓桌,桌上放置許多精緻酒菜,而位在位子上的兩名男子令凌語懷頗感吃驚。

「翊然、震烈,你們怎麽會……公主,你……」她望向公主。

晉陽公主開心地跑到郝震烈身旁,笑道:「邵大哥與郝大哥是我的秘密師父,凌姊姊對他們一定不陌生吧!」

「語懷,恭喜你任職公主的少師。」邵翊然笑著恭賀她。

郝震烈哈哈大笑,「早知道你一定能過關,所以酒菜都備好,等你一塊慶祝。」

「凌姊姊果真如邵大哥與郝大哥所言,不畏強權,勇敢過人,就連功夫也是一流,晉陽甘拜下風。」晉陽公主拱手瀟灑道。

恍然間,凌語懷明白了一切。

「好啊!原來都是你們兩個在搞鬼,怪不得我會莫名其妙被召進宮。」凌語懷瞪向兩名好友。

邵翊然聳肩,一派自然,「語懷,別怪我們,是我們這小徒兒硬逼我們想辦法將你弄進宮。」雖然已知曉她的女兒身,但多年哥兒們般說話的語態還是改不了。

「沒錯!這一切都是這鬼靈精的點子,我們不過是順水推舟,在皇后面前建議罷了。」郝震烈趕忙撇清責任。

晉陽公主一臉笑嘻嘻,「凌姊姊,你別生氣,這一切都是人家的主意。因為人家早聽說你的事,又知道你武功厲害,所以才想和你結識,你千萬別怪我這兩位好大哥。」

「咦?公主,你一向認我們當師父的,怎麽現下改口成大哥了?」郝震烈蹙眉道。

晉陽公主迅速來到凌語懷身旁,開心地依著她,「人家不認你們當師父,人家要認凌姊姊做師父,凌姊姊比你們兩個要厲害多了。」方才的一場比鬥教她心服口服,尤其凌語懷那柔中帶剛的迷人氣質更加吸引她,令她既佩服又崇拜。

郝震烈輕拍一下額,神情誇張地道:「謝天謝地,總算擺脫你這小鬼。太好了!」

「郝震烈!你這是什麽意思!」晉陽公主怒瞪他。

「哇!完了!還連名帶姓,這下連大哥都省了。 公主,你未免變心變得太快了吧!」郝震烈繼續嘲弄她,一副不怕死模樣。

「郝震烈!」晉陽公主氣得跺腳,惹得大夥哄堂大笑。

凌語懷望著熟悉的好友,心中萬分感動。 本以為從此獨自一人,再也不會與好友們有所交集,如今有機會能與大夥再相聚,她感到命運的不可思議。

晉陽公主從小體弱多病,直到邵翊然與郝震烈入宮任職侍郎,一日,兩人誤闖香甯宮遇見了晉陽公主,三人從此秘密來往。

邵翊然與郝震然傳授她武藝,一來強身、二來自保,而晉陽公主也在他們細心指導下練就一身好功夫,身子逐漸康復、健朗起來。

平時三人聊的話題與物件,總不忘提凌語懷這特別人物。逐漸地,晉陽公主對凌語懷充滿興趣,尤其她男扮女裝入書院與三年前那場婚禮的事件,更教她打從心底想結識。最後,在皇后想聘任一名少師擔任她的良師益友時,她趕忙請邵翊然與郝震烈向皇后推薦,因而順利召凌語懷入宮。

在凌語懷與晉陽公主相處後發現,她並非如侍女們口中的刁蠻任性,只是厭煩讓屬下們跟東跟西,索性惡作劇趕走一堆侍女,如此一來便能隨時向邵翊然和郝震烈討教武術。

「看來你們在宮中一點也不無聊嘛!」凌語懷輕啜口酒,調侃眼前兩名好友。

晉陽公主貼心,明白他們三人必有許多相聚之話,因此暫時離去。

邵翊然笑道:「老實說,若不是遇到公主,我與震烈還真無聊到極點了。」

「是啊!這官一點也不如想像中好當,官與官之間的鉤心鬥角真教我心寒到底。」郝震烈為人耿直,有話直說,動不動就惹來一堆麻煩。

「幸好皇上是英明之人,否則咱們難有好日子過。」

「怎麽?瞧你們無奈成這般,這官如此難當嗎?」凌語懷不明了地問道。

邵翊然與郝震烈兩人面面相顧,牽強一笑。

「歷代以來,朝中必分許多黨派,正負意見多得教人頭痛;黨派人數越多勢力就越大,在朝中也比較站得住腳,而像我們這種人正好是他們欲拉攏的物件。」邵翊然說明官場的現實面。

「更教人無奈是,咱們任何黨派都不敢得罪,索性什麽黨派也不加入,這麽一來誰也不敢對咱們有意見。不過相反的,朋友自然少了。這麽說,你懂了吧!」郝震烈皺眉解釋。

凌語懷輕點頭,心中不禁松了口氣,「看來……這官似乎不符合我的個性。」若以她的脾氣,八成會得罪所有黨派吧!

兩人猛點頭表示認同。

郝震烈忽然道:「沒錯!就像品騏那樣,他啊!還真所有黨派都得罪了。」

霎時,凌語懷心一抽,而邵翊然則立即向郝震烈使了個眼神。

可笨拙的他哪懂,繼續誇讚道:「提到品騏可厲害了,論文論武都難不倒他。前年突厥突然挑釁,邊疆之地差點淪陷,幸好品騏獻上聲東擊西之計,主動帶兵當誘餌,不但令突厥損兵折將,連連戰敗,還將我軍傷患降到最低,贏得最後勝利。自那次起,他便成了皇上面前的紅人,多少官員急於拉攏他。但無論多少好處都動搖不了他的心,雖然有不少官員從中挑撥,但皇上對他依舊信任有加。」

郝震烈越說越起勁,瞧他兩眼發亮的神情,凌語懷自然明白。她沉默地飲酒,表情自然。

邵翊然真想打昏這笨蛋,插口道:「對了!語懷,我下個月初要當爹了。」

凌語懷的神情轉為飛揚,「真的,那恭喜你了!對了,允兒她身子還好吧!」

「初為人母,她比我還緊張,而知道你進宮還硬要來,幸好被我娘勸祝」

「女人產子可是很辛苦,到時候你要好好陪在她身邊,否則我不原諒你。」她警告道。

他深深一笑,「不用你提醒。對了!允兒希望你為我們的孩子命名,如何?」

「當然沒問題,不過伯父和伯母……」

「他們沒意見,舉雙手贊成。」

「那我就不客氣,傷點腦筋吧!」

語畢,兩人哈哈大笑,一旁的郝震烈遭到冷落,不甘心地道:「喂!翊然,伯父、伯母不也請品騏幫忙一塊為你孩子取名嗎?還說若是雙胞胎更好。」

「郝震烈,閉上你的嘴行嗎?」邵翊然怒瞪他,在心中咒駡著,若不是郝震烈是獨子,他一定先掐死這大嘴巴!

郝震烈愣了愣,最後感到莫名其妙地搔起頭來。

凌語懷忍不住噗哧地笑出聲來,笑得連眼淚也溢出了。

「你們兩個真的一點都沒變。」

「語懷……你還好吧!」邵翊然心思細膩,緊張道。

凌語懷拭去淚水,「我沒事,你們放心、我已經不是十五歲的小女孩,不會因這事胡鬧了。」

聞言,郝震烈恍然大悟,連忙自打嘴巴,「語懷,對不起,我不是有意……」

「好啦!你們別防東防西,我好得很,況且聽你們聊他的事也挺不錯。你們別忘了,咱們可都曾經是賢學書院的弟子呢!他的成就,我們也沾榮,不是嗎?」凌語懷微笑道。

兩人見她笑得如此心悅,心中松了口氣。

也對!都三年了,什麽恨與怨也該煙消雲散了。

頭一次在宮裏過夜,凌語懷無法入眠,心思不寧地離開房間。她信步而行,不自覺來到一處湖面。

輕風拂面而來,帶點冷意,隨意穿著一套淡藍衣裳的她忘了披肩,幸好已進入酷夏,否則她必定得重感冒。

望著湖面隨風而起的漣漪,她憶起郝震烈的話。

想必權品騏已是眾人敬仰的偉大人物吧!他果真如當年所言,為朝廷盡心盡力,毫無怨言,不畏強權地穩固自己的地位,當然……親事更是絡繹不絕地找上門。

「品騏真怪,凡對他提起親事之人,總被拒於千里之外。但這當事人不急,可急煞了他身旁的人,就連皇上想為他配親,他也單刀直入地拒絕。大夥猜著他是否有心上人,要不就有怪癖好。」

郝震烈這些話一直盤旋在她腦海,尤其邵翊然那一席帶著詭異的話語——

「我想他可能有難以忘懷之人,所以無法定下心吧!」

什麽眼神,什麽語氣嘛!好似權品騏沒成親與她有關。凌語懷輕皺細眉,旋身想回房間。

也不想想三年前鬧的笑話,如今有人主動提親,他還要感到慶倖呢!

像她,媒婆們對她總避之為恐不及,當她是不祥之女。無論凌家面子有多大,依舊沒人敢嘗試,深怕哪家公子娶了她,連祖宗都會氣得跳起來咒駡。

不嫁就不嫁。她就不信她凌語懷成不了大事,只要她這少師擔任得好,說不定能有出頭的一日。

凌語懷心思飄得大老遠,根本忘了行走的方向。

突然,一道人影自她後方疾速而來,強而有力的大喝道:「站住!大膽狂徒,竟敢私闖禁地!」

凌語懷驚駭,旋身之際,劍 光映入眼簾。她不假思索地側身避開,揚起的發絲因對方利劍襲來而差點削斷。

為求自保,她迅速伸手折斷身後的樹枝,迎接對方的另一個攻勢。

此處燈火昏暗,雙方無法見著對方的面容,彼此各為使命應對。

凌語懷揮枝接招,對方來勢洶洶,氣勢懾人,令她就快招架不祝

忽地,對方旋劍一砍,凌語懷手中樹枝斷成兩截,她迅速側過身,一個飛躍,抬腿襲擊對方握劍之手。

劍身落地之時,兩人開始空手過招。

如此厲害人物出現在宮中,可見警戒有待加強了!權品騏未料會碰上如此難纏人物,更加不敢輕敵。

凌語懷想找機會解釋自己的身分,但對方沒讓她有喘息的機會,因此除了專心應對,她根本無暇分心想其他事。

兩人越鬥越靠近湖畔,權品騏決定利用湖畔邊的燈火好瞧清楚敵人的面貌,而凌語懷也想看明白對方的真面目。

彼此同時有此念頭,相互擋了一招後,隨即翻身退離對方一大步。瞬間,兩人面對,都猛然撼住了。

「語懷!」權品騏震驚不已。三年來一直纏繞他思緒之人,他一眼就清楚了。

「品騏!」凌語懷沒想到會如此之快見著他。 宮中之大,要碰面根本微乎其微,怎料——

「語懷,你怎會在這?」他一個上前。

突然面對他,教她亂了情緒,一心只想避開他。她慌亂地轉身想奔離,豈料身後竟是清湖。

「危險!」權品騏速度驚人,沖到她身旁,一把扣住她纖腰,並帶向自己。

「啊!你幹什麽!」兩人親昵過度的姿勢教凌語懷更亂了心,掙扎之際,她腳步朝後一退。

權品騏想阻止也來不及。頃刻間,兩人雙雙跌落湖面。

「哈啾!」

凌語懷打了個顫,此時她與權品騏兩人全身濕透地坐在湖邊。

權品騏甩頭,想甩掉發上的水滴。

「啊!你幹什麽啦?」她以手遮擋他甩過來的水滴。

他停止動作,「抱歉。」

她斜瞪他,「又不是狗,你以為甩一甩就會乾嗎?笨蛋!」

自然的咒駡語氣不但沒惹他生氣,反倒令他心喜,因為他見到了昔日的她。

「再這樣下去,咱們兩人都會得風寒,跟我來吧!」權品騏拉著她起身。

「你想帶我去哪?」她甩掉他的碰觸,一顆心亂糟糟地跳動。

「到我的住處,先換掉你這身濕衣裳吧!況且這裏是皇宮禁地,若讓人瞧見就麻煩了。」他靠近她耳邊,將音量壓底。

他的溫暖氣息吹進她的耳中,差點軟化了她的身子,她面頰染上淡淡紅暈,胸口更是升起一股熱氣。

「不用了!沒必要麻煩你,我要回香甯宮了。」她退離他,轉身想走。

她的拒絕令他的心緊張起來:心急地扣住她的肩,「別在我面前逞強。你迷路了,不是嗎?」會闖入禁地,很明顯是她不熟悉地形,看來她是最近才進宮的。

凌語懷啞口,一時間竟想不出言話反駁他。權品騏抓住機會改以拉著她的手,帶著她疾步離開湖邊,朝自己的住處而去。

「放開我!我自己會走。」她想掙脫他那寬大的手。

他沒理會她,逕自走過九曲橋,越過一道拱門。她見到兩旁井然有序的花草,隨即是一處龐大的方形建築物,門旁懸掛著一塊木牌,上頭提著「禁軍統領」四個字。

「你是禁軍統領!」她忘了被他握緊的手,錯愕地看著牌上的字。 怪不得他會在三更半夜裏冒出來。

他帶著她進到一間房,笑道:「正職是兵部尚書侍郎,這是兼任的。」

她帶著好奇心打量房裏的佈置。簡單、乾淨,完全符合他的個性,這點在書院時她就注意到了。

「看來……你挺受皇上器重。」她的語氣帶點酸味。

他淡然一笑,溫柔地將她推入屏風內,接著取出一件乾淨衣裳掛到上頭。

「你不也受皇后器重,否則如何成為公主的少師呢?」說完,他走到另一邊的角落換下一身的濕衣服。

凌語懷與他隔著一道阻礙,不在意地脫去身上的衣物,換上他的衣服。「原來你知道了。」一定是郝震烈那大嘴巴說的吧!

權品騏換上一套舒適的衣裳,找了兩塊乾布,一塊掛到屏風上,另一塊擦拭起自己的頭髮。「身為禁軍統領,自然要清楚宮內發生的大小事。」

她翻了白眼,「真不虧是文武狀元!」她取下頭上的飾品,將一頭鳥黑秀髮全部放下,並取來乾布開始擦拭。

權品騏待頭髮微乾,才來到桌前,倒了兩杯茶,「這裏有熱茶,喝一口暖身吧!」

凌語懷先探頭,見他換好衣服,才走出屏風。

此時她雖著男裝,卻已經無法掩去身為女子的體態,嬌小的肩、纖細的腰身,穿著權品騏的衣服完全不協調,加上她那成熟嫵媚的五官,早不見當年那風度翩然的少年,而是嬌柔萬千的姑娘。

權品騏有些不習慣,但還是拚命說明自己要接受,而全身興奮起來的細胞更是因她的出現而跳躍不停。為了不嚇著她,他不斷壓抑想抱住她的衝動。

凌語懷來到桌前,坐下後端著熱茶,「謝謝。」

權品騏拉回冷靜理智,小心的喝下手中的熱茶,「狀元只是個名,能不能為朝廷做事才重要。」

「不中狀元,又如何幫朝廷做事呢?」她吹了吹熱茶,慢慢地喝了一口。

他放下杯子,望著她,眼神出現從未有過的柔和,唇角也勾著淺淺的溫柔笑意。

「沒錯!這就是政策的缺失,能文擅武的不只是男子,若能一視同仁,將會是朝廷的萬福。」

她訝異地望著他,終於清楚地將他的容貌瞧個仔細,同時也明白了兩人之間的差異。他的身形強健壯碩,只著簡單衣裳便輕易地將他的威嚴氣勢引導出來,還有他那更加成熟穩重的輪廓與五官,跟當年更是截然不同,包括他那大方直接的舉止都散發著自信的氣息。

凌語懷望著不同凡響的他,心中多了些落寞。不願他察覺自己的心思,她微挑眉道:「真想不到你會說出這種話。」

他望著她的神情始終染著濃濃思念,「因為我親身見識過一名文武兼備的女子。有時候我會想,倘若我們能一起為朝廷效命,該有多好。」望著她,令他想起當年在書院的事,懷念與複雜情緒油然而生。

她撥弄一下微濕的發絲,有意避開他的視線,「可惜!自古以來,女子是不得幹政,除非有人當傀儡,否則空有滿腹理念,也難成大器。」她想化開氣氛。

他贊同她的想法,視線無法移開地為她再添一杯熱茶,「其實有許多的政治家能留名歷史,多半是因他們身後有位機智過人的妻子協助。」

她感到不可思議的與他的視線相對,「難得你有如此寬大胸襟,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

「你會進宮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他凝視她的雙眸忽地染進特別意味。

她的心顫了一下,小心地避開他的注視,「你……是想暗示什麽嗎?」

他知道她有意避開,不禁苦澀一笑。「宮廷鬥爭十分可怕,尤其後宮勾心鬥角更甚,你要多加小心。」難得再相見,他不想嚇到她。

她不以為意,「我不過是公主的少師,又不是要和人爭寵,有什麽好小心。」他真是太多心了。

「官員爭出頭,後宮爭幸寵,凡事當心點。」他伸出手握住她的,眼神充滿擔憂地望著她。

她吃驚地抽回手,拚命壓抑胸口的激蕩。「這點你大可放心,像我這種年過二十,又醜聞多身的女子,是沒人敢要的。不過你不同,正值搶手,為何到現在還不成家呢?」她轉移話題。

他明白地將發絲整理好,自然地輕撇嘴角,「我不想將自己的終身大事淪為政治的利益之物,我倒寧願找個能與我心心相惜又無話不談的女子,就算不為官也無所謂。」

他的暗示,她假裝沒聽見。「是嗎?那……你就努力找吧!太晚了,我要回去。」

她起身,走向屏風將自己的濕衣物整理好。

他起身,「我送你吧!」

「不……」想拒絕,但又想起自己不認得路,她改了口,「那……麻煩你了。還有這衣服……」

「改天再還我吧!而且你這樣很好看。」他轉身開門。

凌語懷不知心情為何會因他一句話就騷動不已,她跟隨他離開了房間,離開了他的住處。

唉!他們兩人何時變得如此客氣,這樣的關係,權品騏一點也不喜歡。當然,凌語懷亦是。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21-4-1 00:03:15

第九章

那夜的意外相逢後,他們兩人不曾再相見。

凌語懷大部分時間都是陪伴著公主讀書、練武,偶爾與邵翊然他們聊天喝酒,日子如此優閑,少了閒言閒語,也令她落得輕鬆自在。

但是正如權品騏所言,己不犯人,人犯己。

怪也只能怪她不該得皇后之寵,引來許多嬪妃們的嫉妒。

那日,宮裏辦了一場慣例的宴會,受邀者除了皇子與公主外,還有許多嬪妃,有些妃子甚至是朝中舉足輕重的顯赫官員之女。

凌語懷身為晉陽公主的少師,自然要出席。

席位的前方是皇子與公主們,後方則是嬪妃們。她有意選個不引人注目的位子,坐定位時,身旁忽然出現一道人影,似乎想與她同席。

凌語懷是眾多少師裏的唯一女子,剛入宮不久的她,正想利用此機會認識一下其他人。怎料,她一轉頭,見到身旁之人立刻杏眼圓睜。

「權品騏,怎麽會是你,你……你也是少師之一嗎?」

權品騏微勾性感之唇,「很驚訝嗎?我以為你知道。翊然和震烈沒跟你說嗎?我是四皇子的少師。」

「什麽!四……皇子,可是你不是……」

他以手撐頰,笑容詭異,「這也是兼任的。我是專門教四皇子強身健體,偶爾陪他讀書、聊天、喝酒的不良少師。」

「你……到底還兼了多少職位,不如現在說清楚,免得我到處被你嚇到。」

常聽宮女們說皇宮大得教人迷路,更何況是見一個人。如今,她三番兩次與他碰面,這皇宮到底算大還是算小呢?凌語懷開始懷疑自己與權品騏之間有條糾纏不清的線。

權品騏哈哈大笑,引起對面在坐的嬪妃們的目光。幸好皇上與皇子及公主們都末到,否則他們一定會過度引人注目。

「你的表情真有趣。放心吧!待下次你又在其他地方碰見我,自然會知道。」他開起玩笑。

凌語懷瞪了他一眼,正想離席換位時,殿外傳來皇上駕到的聲音,教她不得不與他同席。

當然,也因為這場宴會,凌語懷成了嬪妃們嫉妒的對象。

僅次於皇后得寵的傲慢女子崔貴妃,為了鞏固後宮的地位,有意將自己的侄女推選為准太子妃。豈料在宴會上,晉陽公主的漂亮表現引起皇上的注意,進而見到凌語懷這位洛陽奇女子,甚至連皇太子也注意到她。

崔貴妃本想藉機會將自己的侄女推薦出來,但風頭卻被凌語懷搶盡,氣得她在一旁憤恨不已,心中更加決定要將這眼中釘拔除。

凌語懷因那場宴會而聲名大噪,尤其是她那一身的特殊氣質更引來許多人的青睞。

氣質出眾,能文擅武的她令人讚歎外,就連琴、棋、書、畫也難不倒她。數日不到,立刻成為宮女們爭相討論的對象,尤其當她偶爾換上一身男子衣裳,翩翩風度的氣質更為後宮添加不少熱鬧氣氛。

每當皇后召見她時,許多宮女總是爭先恐後地想一睹她的風采。

而凌語懷越受皇后重視,崔貴妃更加不甘心,對於凌語懷的存在越是無法容忍。

香甯宮今天特別安靜,原因自然是晉陽公主前往探視四皇子,而邵翊然因妻子將生產而暫時返鄉,郝震烈則因家中出事也向朝廷告假。

凌語懷一人留在宮中無聊至極。突然,她見到一直放置在床角的衣物,猶豫了會,拿起那天跟權品騏借的衣服離開了香甯宮。

她憑著記憶找到他的住處,門外的守衛一見是她,二話不說便放她進去,似乎不敢得罪這位受皇后重視之人。

凌語懷這才明白權品騏的話,在後宮越得寵之人,地位就越高。她並無意與人爭寵,向來處事待人全憑她的良心,她從未想過要什麽名利和權勢。這麽一想,她的內心湧上一股複雜情緒。

她腳步緩慢,正準備轉進庭園時,揮刀之聲隱約自另一處傳來。凌語懷改變方向,順著聲音來到一個空曠之地,那似乎是一個練習場,兩旁架著許多兵器,而一道人影正在空地中央練刀,她一眼就認出練刀之人。

權品騏正專注地練習刀法,凌語懷在一旁仔細地觀察他,忽然發現那刀法有些眼熟,心中起了一計。她將手中的衣物放下,身子輕輕一躍,眨眼之際來到兵器前,取了一把長劍,旋身朝他攻去。

權品騏發現侵入者,所有注意力瞬間集中,擋下對方幾招後,翻身退離來者。

凌語懷也退了幾步,與他分開。

「語懷!」

「你剛才練的是凌家刀法吧!是嚴師父教你的嗚?」凌語懷笑道。凌家刀法除了父親與嚴師父外,幾乎不外傳,而權品騏既然會凌家刀法,想必十分受嚴師父的喜愛。

「沒錯!可惜我一直無法將它發揮得淋漓盡致。」權品騏十分坦白答道。她的出現帶動他心中的喜悅。

凌語懷喜愛武術的心比任何人要來得強,凌家刀法她早會意極深。

「那是因為凌家刀法要靠凌家劍法才能引出精髓所在。」

「你的意思是……」

「專心點,待會你就明白了。」凌語懷將手中之劍一個反轉,隨即轉動身子朝他而去,腳下塵土揚起,瞬間她的身影消失。

權品騏詫異之際,感到身後有股殺氣,他迅速使出凌家刀法第一招應對。

凌語懷攻擊猛烈,凌家劍法一一出招;權品騏架式穩健,凌家刀法一一乍現。就在兩人過招之際,權品騏逐漸瞭解刀法的精髓,不知不覺中,他的招式開始簡單俐落起來。

凌語懷佩服他的領悟力,兩人一來一往亳不相讓。這樣的感覺好久不曾有過了!

片刻,兩人氣喘吁吁地退開,彼此相互注視,唇上都帶著滿意的笑容。

「太好了!我終於練成凌家刀法。」權品騏心喜若狂。

凌語懷擦拭汗水,「你果然有潛力,怪不得嚴師父會私下將刀法教給你。」

「是我硬纏著他教的。」他開懷一笑。

「那就不奇怪了,想當初我也是如此。」

兩人不約而同笑出來,彼此的交談就像多年的好友。凌語懷與權品騏再度忘了彼此的身分,就好像那天他們落湖後在房間裏的自然舉動與氣氛。

笑聲漸漸停止,凌語懷這才意識到不對勁。該死的,她居然跟他在這練習刀法。

她匆匆丟下劍,「我忘了!我是拿東西來還你的。」收起笑容,她轉身將那套衣物拿起。

權品騏因她失去笑容而心中一緊,他看著她走向自己,將衣物交到自己的手中。

「謝謝你那天救了我,還有衣服。沒事,再見。」說著她轉身想走。

權品騏丟下刀,激動地抓住她的手,「等等!先別走。」

她抽回手,偏過頭,不顧與他對視。「還有什麽事?權公子。」

那一聲「權公子」刺傷了他的心。他深吸口氣,「我們一起用午膳吧!我想謝謝你教我刀法。」

「不用了。你救了我,我教你刀法,扯平了。」她淡然說完就走。

他阻止她離去,「語懷!別走,我有話想跟你說。」

她抬起頭,冷冷地看著他,「我跟你沒什麽話好說,再見!」語畢,她與他擦身而過。

權品騏因她的冰冷眼眸而失去喊住她的力量。他緊咬下唇,緊閉雙眼,心中的痛一遍又一遍地糾著他。

這一切,都是他的錯!

回到香甯宮的凌語懷不停咒駡自己。 笨蛋!你不是因為無聊才去找他的嗎?

弄不懂自己究竟想得到什麽,凌語懷厭惡起自己來。

胸口有股待發洩的無名氣,她在房間來回踱步一會,終於無法忍受地沖出房間。

躲過禁軍的耳目,她順利出宮,躍上坐騎,漫無目的地往前賓士。

她需要一個沒有權品騏的地方,好好的整理思緒。

凌語懷不知往何處去,只有任憑坐騎隨意而行,不自覺地遠離了人群,來到一條河邊。她選了一棵茂盛的榕樹,將馬兒系好後脫掉腳上的累贅,踩著碎石,一碰觸那冰涼的河水,她立刻朝河的另一頭大聲呼喊。

「藹—」她一次又一次的呐喊,彷佛想將胸口的悶氣一次發洩出來。

不知喊了多久她才停止,並大笑出來。

光著腳丫,她來到樹下,不顧形象地躺下,大大地深呼吸。

好棒!這種感覺真好,整個人頓時好舒暢。看來,宮中的生活一點也不適合她,想起自己還想入朝當官就覺得好笑。

憑她這愛好自由自在的個性,哪待得住那處處被人服伺的地方呢?

凌語懷仗著此處是無人地帶,放鬆心情地閉目養神,享受陣陣微風的滋潤,細聽那曼妙的流水之音,傾聽那輕快無邪的鳥鳴之聲。

這樣的舒坦,她想慢慢地感受,記住此時大自然的美好。

她陶醉不已,十分沉醉於這般寧靜世界,因而忽略了逐漸接近她的腳步聲。

「原來凌家大小姐也有如此大膽的一面,真是教人驚訝。」一道男音乍現。

凌語懷猛地睜開眼,透過陽光的照射,一道身影正俯首望著她。

「誰!」她坐起身子,想看清楚來者。

「你真是厲害,居然能躲過禁軍的耳目,甚至還偷了一匹馬。」來者唇角揚起,身後的披風隨風輕揚,更加深他那高朓的瀟灑身影。

凌語懷瞧清楚來者,杏眼圓睜地道:「權品騏,你……怎麽會……」

「怎麽會出現在這嗎?當然是跟蹤你羅!」淡藍衣飾十分普通,卻也難掩他與生俱來的氣質。

凌語懷沒想到他會出現在這。此時,她最不想見的人就是他。

「你來做什麽?看笑話嗎?」瞧見她那毫無姑娘家的姿態很好笑吧!她坐正身子,將腳丫子縮進衣裙內,偏過頭不願理他。

權品騏笑了笑,將披風朝後一甩,學她大方地朝地上一坐,懶洋洋地伸展四肢,

「嗯!舒服,這樣的感覺好久沒嘗過了。皇宮真的是一處悶死人的地方。」

凌語懷不明白他的舉動,移了位子,不想與他為鄰。

權品騏放鬆全身後,一個起身,「對了!都午時了,你肚子也餓了吧!我去抓幾條魚,你來生火。」說完,他逕自朝河畔而去。

「喂!」凌語懷搞不懂他究竟想做什麽。但是肚子傳來的聲音提醒她,是該吃點東西!

她自動去撿了些細枝幹,順利地生好火。不久,權品騏也帶回幾條魚兒。

填飽肚子,權品騏帶著滿足的笑容橫躺下來。凌語懷對於他的舉動摸不清,索性不理會他,自顧自地欣賞周遭風景。 怪人!他到底跟她到這來幹嘛!

權品騏沒有閉目休息,他不動聲色地打量她。

清秀的五官、纖細的身影,雖著一身樸實衣裳卻也如此迷人。

凌語懷的成熟沒有沾染任何千金大小姐的驕縱,只留一股清新迷人的氣質。

權品騏終於想通了。自從與她分開後,他總是有意逃避自己的真心,甚至嚴重到答應父親為他安排的婚事。如今與她再相見,他決定不再欺騙自己的心,他已錯過她兩次,無法忍受與她再度擦身而過。

凌語懷隱約感受到權品騏的熾熱目光,她無法招架下去,想起身,「我要走了!」

權品騏沒給她機會,扣住她的手腕,硬是將她帶向自己。

「啊!」她跌進他懷裏,貼近了他溫熱的胸膛,「你……幹嘛!想占我便宜嗎?走開!」她驚嚇得掙扎起來,一心只想離開他。

權品騏扣緊她的雙腕,尋找她的眼,「語懷!聽我說!有一件事我早就想告訴你。」

「我不想聽,你快放開我!不然我喊非禮羅!」她怒氣衝衝地喊道。

「語懷!別這樣,聽我說……」

「非禮啊!有人非禮啊!」她放聲大喊,拚命想掙脫他的手。

權品騏受不了,身子一翻,將凌語懷壓在地上,悻悻然道:「凌語懷,你再喊我就真的侵犯你!」

「你敢,我就先殺了你!」凌語懷停止喊叫,怒目瞪視他。

權品騏只想恐嚇她,卻驚異到自己的舉動。該死!他在做什麽?這根本不是他的本意。

他雙手一松,凌語懷找到機會,用力推開他。她起身想逃離,卻在轉身之際,聽見一句今人震撼之語。

「語懷!我喜歡你!」權品騏突然大聲吐出真心。

凌語懷怔住,一雙前進的腳彷佛遭人釘住,無法移動。什麽……他說什麽……她……沒聽錯吧!

權品騏起身,緩緩來到她身後,「語懷,我喜歡你,真的喜歡你!你知道嗎?自從那年你離我而去,我明知自己對你的感情,卻一再逃避與否認,我……真的好喜歡你!」多年來積壓在他心中的話終於坦然道出。

他的真心話語字字傳進她的耳,融進她的心,令她的身子不禁顫抖起來。

好不容易,她恢復鎮定,慢慢地轉過身子,一觸及他那雙眸裏的情意,她長久以來否認的感情崩裂了。她的心意在他的深情告白下激蕩而出,再也無法壓抑與抗拒自己的

權品騏透過她的眼,鼓起勇氣坦然道:「這些年來,我過得並不快樂,每當我想起那年你離去的身影就十分後悔。」

他那真情話語、熱情雙眸,瞧得凌語懷一顆心狂跳不已。「後悔……你後悔……什麽?」她終於找到聲音。

他沒有移開視線,瞅著她的眼,「後悔沒去找你,後悔沒將心意告訴你。」一切的一切都怪他沒勇氣。明知自己忘不了她,卻一而再、再而三的否認真心,搞得如今悔恨又心痛,他啊!真是自作自受。

凌語懷的心跳越來越急促。「那為什麽……你不去找我呢?」她需要他更進一步的真心話。

權品騏沉默了會,最後輕歎道:「我想……因為是那該死的自尊心吧!」

她不懂。

他誠實說道:「跟你住在一起近一年,卻沒發現你是姑娘,這樣的事實,你教我怎能坦然面對?」當時年少無知,強烈的尊嚴在他心目中是第一位。

這答案出乎她意料之外。「那是很正常的,若讓你發現我的身分,那我才是失敗之人。」畢竟她從小就是裝扮成男兒身,就連一塊長大的邵翊然和郝震烈也沒識破,自然不可能讓他看穿。

他明白,「那是你的想法。」

凌語懷此時才明瞭,雖然她擁有男兒模樣,但沒有男兒的心思。「那……為什麽咱們成親那天,你要惹怒我?」這問題她早就想問清楚。

權品騏靠近她,開懷一笑,「那件事我可沒後悔,尤其知道沒人敢上門向你提親這事,我可是最開心的一個。」

她睜大杏眼,錯愕道:「權品騏,你這是什麽意思!」

他幾乎要與她貼近了,溫柔的話悄悄地在她耳邊道出來,「我喜歡你,自然不希望你嫁人。你可知道為了你,我拒絕了多少親事。」

他那沉穩、感性的聲音,差點令她站不住,幸好她鎮定住心情,「你……的事跟我又沒關係,少賴到我身上!」

他邪邪一笑,「當然要賴在你身上。因為你未嫁,我自然不想娶了。」

「為什麽?」她皺起眉頭。

彼此的氣氛轉化了,一股濃濃的溫馨與情意降臨在他們周圍。

他輕敲她額,「傻瓜,這表示我還有機會。」

「什麽機會?」

他深情地凝視她,「向你道歉、向你坦然、向你訴說我心中種種後悔的機會。」他一句一字,慢條斯理地款款道出。

這些話聽得她羞紅臉,紅暈的臉頰令她更添嬌媚,看得權品騏差點失神。

「語懷,願意原諒我嗎?」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輕碰她的臉龐。

這般憐香惜玉的舉動,凌語懷只覺甜蜜溫馨,根本忘了拒絕。

「什麽原不原諒的。其實我也有錯,當初不該一味地只要求你理解和主動上門,若我能多用點心思去找你解釋,咱們也不會一再錯過機會,我想……我的尊嚴之心大概也是罪魁禍首之一吧!」她道出自己的缺點。

權品騏聽見這番話,心中充滿無限喜悅,「你的意思是說……這並非是我單方面的相思?那你對我……」

「我對你很正常,沒其他意思!」她急忙說清楚,眼神卻有些恍惚。

權品騏一臉失望,無奈地垂下眼險,「原來如此。看來……是我自信過度了。」說完,他轉身打算離去。

他那突然轉變的態度使得凌語懷感到錯愕,「喂!你去哪?」她阻止他。

他沒有回頭,極力壓抑著顫抖的聲音,「我的心意……已經傳達給你,往後……我不會再有任何妄想了。」

他心中的酸澀,她仿佛感受得到。「喂!權品騏,你……就這樣放棄了嗎?」這笨蛋難道聽不出她剛才口是心非的任性話語嗎?

「時候不早,咱們該回宮了。」他避開了話題。

她不願他離去,沖到他面前,大聲坦白道:「別走!品騏,我……我也喜歡你!」

權品騏驚異,望著她著急的神情。良久,他的唇角忽地揚起邪惡的微笑,「你總算說出口了。」

那奸詐之笑令凌語懷傻眼。

「你……好啊!原來你是故意的……討厭!我恨死你了!」她滿臉通紅,羞人地跺腳,轉身奔離。

他輕易追了上去,一把扣住她纖腰,硬是轉過她的身子,開心地將她抱起轉圈。

「啊!你幹什麽?放我下去!」她的頭要昏了。

權品騏笑得好開心,他停止旋轉,放下她後,緊緊將她擁在懷裏。

「語懷!我喜歡你,真的好喜歡你!」他這次的告白直接、熱情、不做作。

她推著他溫熱的胸腔,惱火地道:「喜歡人家還欺負人家,頭都快被你轉昏了!討厭!」

他望著她含淚的杏眼,凝視了好久。她眨著眼,害羞地與他對視,深情濃意在彼此間纏繞。

權品騏撥弄她的發絲,慢慢地,他低下頭吻住她的紅唇。

凌語懷想退開,但當他的唇溫柔地輕點她時,有股甜蜜滋味融進她心中,令她捨不得離開。

權品騏的輕吻逐漸化作吸吮,凌語懷著迷地伸手環住他的頸項,開始回應。

熱情深吻隨後展開,彼此的情意在瞬間跳脫出來,好似等待對方已久。如今兩人心結已解,逐年累積的真感情不斷湧現,如驚濤駭浪地衝擊彼此的心……

「嫁給我!」

權品騏這句突如其來的話震撼了凌語懷的心,她愣愣地望著他,久久無法回應。

他莞爾一笑,「你的答案呢?」

「我……我……」她不知該說什麽,欲言又止。

「願意,還是不願意?」他環住她的肩,深情地望著她。

凌語懷好不容易找到完整的句子,「你……當真要娶我?」

「我想娶你,而且非常想。」他吐出真心話。自從與她相識、相知的那瞬間起,他的心就與她緊緊相系。

凌語懷向來堅強,今兒個不知怎麽了,他的話令她眼眶泛濕,不爭氣的淚水迸了出來。她的心因他而感動了!

權品騏憐愛地吻去她的淚,「小傻瓜,你哭什麽?嫁給我是件可怕的事嗎?」

她沒拒絕他的體貼與溫柔,展開笑靨。「你膽子真大,居然敢娶我。」

他握住她的手,輕吻著,「我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不該和你分開。這幾年來我的心一直在你身上,明明想著你,卻始終不願承認,我想這就是上天給我的懲罰吧!」

她的淚水因他的話落下更多。「想不到你這張嘴這麽甜,說得人家的眼淚都止不了。」

權品騏的心漲滿甜蜜,以額輕靠她的,笑道:「這表示你對我並非無動於衷。」

凌語懷的笑顏未消失過,她此時的心情好似飛入雲端般的美好、奇妙。這……就是愛嗎?

「語懷,你還沒回答我?」她的遲疑急了他的心。

她主動地依進他懷裏,「討厭!你明知道答案還要人家說出口。」

「我就是想聽你親口說出來。如何,願意嗎?」

她開心地抱住他,「願意!一百個願意、一萬個願意,只要你不怕將來咱們吵翻天。」回應結束,她笑出來。

權品騏難掩喜悅,用力地抱緊她,「不怕、不怕,就算吵得天塌下來,我也不會離開你。」

聞言,她用力推開他,杏眼瞪著他,不滿地道:「權品騏,你說這是什麽話!拐彎抹角罵我嗓門大嗎?」

他呵呵大笑,引來她的怒目。

「你笑吧!不理你了!」她轉身想離開。

他動作迅速地將她抱住,「好娘子,別生氣,氣壞了身子就不好了。」

「你別亂喊,本小姐還沒嫁給你呢!」她掙扎著。

「你剛答應了,有天地為證。」

她看著他,笑帶詭異,「那你就錯了。只要本小姐還沒過門,隨時都能變心。」

權品騏睜大眼,「你的意思是要馬上成親嗎?沒問題,咱們立刻拜堂。」語畢,他將她一個橫抱而起.。

「喂!權品騏,你做什麽?我不是那個意思啦!快放我下來!」她驚嚇到了,離地的雙腳掙扎起來,雙頰早已染紅。可惡!他故意誤解她的話。

他將她抱上馬,自己也輕鬆躍上,兩人身子貼近,令她更是羞紅臉。

「喂!男女授受不親,你別故意貼近人家。」她推著他。

他不理會,雙手環住她的腰,開始策馬前進。

「啊!」從未與人共騎馬,凌語懷一時不知所措,只能緊靠權品騏的胸膛,以免滑落下馬。

權品騏笑得十分開心,有意加快馬的速度。

「等等,我的馬怎麽辦?」雖然是用偷的,但畢竟是宮裏的馬。

「放心!它自己會回宮。娘子,你這是乖乖的坐好,別說話,否則會咬到舌頭。」權品騏在她耳邊悄悄私語。

凌語懷瞪他一眼,「你少得意,等回宮再跟你算帳!」

她生氣的模樣瞧在他眼裏是萬分可愛。權品騏從未如此開心,多年來不安定的心終於找到答案」他深信除了她,再也沒有任何女人適合他了。

凌語懷雖然對他有些不滿,但此時兩人隨風而馳的舒暢感覺融進她心裏,她的嘴角洋溢出幸福。

往事種種一幕幕呈現,兩人從未忘記過一起相處的時光。他們爭吵過、怒視過、患難過、相知相惜過,如今他們相愛,深信往後還有許多事正等待著他們去發掘。

那日午後發生的一切,凌語懷從未忘記,無奈上天似乎有意捉弄他們,權品騏一回宮就被皇上宣召,開始忙碌起來,她整整十來天不見他身影。而晉陽公主的糾纏,也令她無法離開香甯宮。

一日深夜裏,宮中傳來喧嘩聲,有刺客入侵皇宮,目標竟是皇上。凌語懷為安全,寸步不離的陪在公主身邊,同時她也明白,權品騏的責任更重了。

皇宮裏外開始嚴密戒備著,刺客一日未除,宮中就難以安寧。凌語懷奉命保護公主的安全,行動更加受到限制。

行動遭到束縛後,她更清楚自己根本不適合在皇宮生活,當初她那一心想與權品騏爭鬥而考取狀元的想法幼稚。

凌語懷想念宮外的生活,同時也想念家中的親人。當然,她更想念權品騏。

一個月了!凌語懷不敢相信他們竟有一個月未曾碰面,那日的承諾好似一場夢,時間越久,她的心越無法平靜。

她好想他,真的好想他,她想見他。想得心都痛了。

窗外的月娘遭濃雲而掩去部分光芒,凌語懷望著月色,無奈地歎氣。

她討厭這樣的生活,無聊、沉悶,快煩死人了!

她想偷偷離開香甯宮,悄悄去找權品騏,但保護公主的責任卻成了她的枷鎖,令她動彈不得。

越想她越有氣。

「權品騏,你這個笨蛋、騙子!那天的甜言蜜語都是假的,我恨死你了!」凌語懷感到酸澀難過,她想見他,真的好想見他,可是……

淚水就要不爭氣地溢出來,突然,一道黑影閃過窗外的樹蔭,她升起戒備之心,迅速吹熄燭火,拿起床頭懸掛的劍,屏住氣息地躲到窗戶一旁。

片刻,黑影自窗外飛入,並輕手輕腳地關上窗。凌語懷見他準備進入內室,開口喝道:「不許動!否則要你人頭落地!」

沒想到刺客會出現在她房間,瞧他那舉動,莫非要侵犯她?

黑影未動,凌語懷不敢掉以輕心,緩緩移動腳步,「算你運氣不好,闖進我房間。說?你是誰?為什麽要刺殺皇上,誰是你的同黨?」

凌語懷正經八百的模樣,令黑影笑出聲。

「有什麽好笑!」她輕吼道。都要性命不保,他居然還笑得出來。

黑影沉默了會,開口了,「在下權品騏,是皇上忠心的屬下,同黨之人則是凌家大小姐凌語懷。」

什麽!凌語懷愣住了。匆匆點上燭火,權品騏的臉龐首先映入她眼簾,她激動道:「品騏!」

「噓!」他沖上前捂住她的嘴,「你想驚動所有的人嗎?」

她拿開他的手,壓低嗓音,「你有病!幹嘛偷偷摸摸的跑到我房間,我差點當你是刺客。」天呀!她差點就犯下大錯了!

權品騏望著她生氣的眸子,嘴上笑意不斷,「我想你啊!這一個月以來為了刺客一事,忙得我焦頭爛額,想見你一面都不行。」

他……想她。

「你……真的想我?」沒想到自己和他一樣的想法,凌語懷覺得好窩心。

他皺眉,「怎麽?你不想我?」

她無奈地垂肩,「想也沒用。皇上下旨要我保護公主,直到抓到刺客,否則不許我離開香甯宮,你不也是?」

權品騏帶著她來到床沿坐下,「你放心吧!刺客已經抓到了。」

「真的!人呢?」這消息令她驚喜。

他沮喪回道:「死了。」

她睜大眼,「怎麽會?那知道幕後主使人嗎?」

「不知道,他是被殺的。」

被殺!凌語懷大膽猜測,「這麽說來,主使人在皇宮。」

「不清楚。皇上已經將這件事交給魏丞相處理,我也算解下責任了。」他鬆口氣地道。

「那太好了!幸好你平安無事。」她放下心,關心地望著他。「對了,你今晚來這做什麽?」她問道。

他笑了笑,輕碰她的臉,「我剛說了,想你啊!」

他的坦白令她臉紅,她避開他的碰觸,「不害躁,說得那麽直接。」

他戀上了她那小鳥依人的可愛模樣。「真心話,當然不覺害躁。」他故意在她耳邊低語。

他的氣息,惹得她心慌意亂,深情的雙眸忍不住望向他那熾熱眸子。

權品騏的身子泛起一股燥熱,此時的凌語懷美得令他無法移開視線,他碰觸她下巴,輕輕抬起,忍不住親吻那嬌嫩的粉紅唇瓣。

凌語懷的心融化了。她回應他的放肆,身子跟隨他狂野的吻而騷動起來。

熱情的吻將彼此的思念逐一傾訴,權品騏的手自她的腰際緩緩來到她胸前。

凌語懷迷失在他的深情之吻裏,體內因他的吻離開唇來到她的頸項,而不斷翻起熱浪,教她無法抗拒。

直到她的衣物自肩上滑落,露出她雪白細肩時,權品騏才猛然想起,連忙清醒過來。他迅速放開她,離開床沿,不敢面對她。

「語懷……對不起……我……」天,他差點情不自禁了!

凌語懷也恢復理智,她害羞的整理好衣服,起身來到他面前,大擔地抱住他,熱情的雙眸直視他,「沒關係,我明白。」

權品騏感動她的諒解,將她緊緊抱祝

感受他溫暖的胸膛與深情的擁抱,她笑道:「我想……你還是快走吧!被人發現就糟了。」

他笑了笑,「好吧!不過你還沒告訴我,你想不想我呢?」恢復了正常情緒的他,壞心眼反倒升起。

她心知他故意,剛才的回應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想!想得快罵人了。」

「這麽說我今晚來對了。」他的手輕點一下她差點被吻得紅腫的唇。

她羞得無法抬頭,罵道:「不對!三更半夜進人家房間,你是登徒子嗎?」

「倘若可以,我真想當登徒子。」他迅速偷了一吻。

她的雙頰幾乎要燒起來了。「你……不正經!」她想推開他。

他將她緊緊抱住,溫柔地說道:「你放心,我會忍耐。等事情告一段落,我們就成親。」

她依偎著他,閉上眼,幸福地帶上微笑,「嗯!」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21-4-1 00:03:26

第十章

凌語懷的心因那一夜而改變。她不再多心、猜疑,每當權品騏的身影浮現於腦海之中時,她的心中滿是甜蜜。

她獨自一人來到庭中,信步走在百花林前。

她不知失神了多久,直到有人沖進來。

「語懷,不好了!你爹病倒了!」郝震烈好不容易回宮,卻也帶來這驚人消息。

凌語懷身子一怔,激動地抓著他詢問:「怎麽回事?我爹是什麽時候病倒的?」

「三天前,他突然倒下去。」

天呀!爹……

「我要回去,馬上回去!公主呢?公主在哪?」凌語懷幾乎要六神無主了。

郝震烈抓住她的肩,「公主那邊交給我,你快點動身回去吧!」

好友的手令她稍微鎮定些。之後她迅速離宮,整顆心掛念父親的安危,只想儘快趕回凌府。

爹!你要沒事!凌語懷一路上心神不寧,她想起父親的一切。從小她就不聽話,總是替父親惹了許多麻煩。

她任性的不願恢復女兒身,父親也總是順著她。她一直明白父親的苦心,雖然三年前她毀了自己的終身大事,儘管不再有人上門提親,父親還是疼愛她。

爹!你千萬別有事!女兒馬上回去看你!爹……

凌語懷此時此刻思念親人的心強烈到極點,恨不得立刻回到凌府。

經過幾日的奔波,她好不容易回到洛陽。她不假思索地直奔東門,一到凌府門前,她立刻匆忙下馬,奔進府裏。

「爹!爹!」她著急的呐喊,眼角沾染淚光。

府裏的下人們見著小姐,無不歡呼回應,大夥笑顏逐開,開始忙碌起來。

凌語懷沒留意任何的不對勁,直沖進父親的房間,大喊道:「爹!懷兒回來了!」

但是她一進門,見著眼前景象,隨即怔住了。

凌鷹正好端端地坐在桌前茗茶,而凌夫人見到女兒,起身開心道:「懷兒,你回來了,想不到你動作這麽快。」

她聽得一頭霧水。「這……這是怎麽回事?」

凌鷹起身,那健朗的身子瞧不出有任何的病魔纏身。

思緒急速運轉,待她平穩住呼吸時終於明白了。

她不悅地喊道:「爹、娘,你們……你們騙我!」可惡!太過分,原來一切都是假的,父親根本沒生病,他們居然用這種方式欺騙她。

凌鷹不覺有錯地道:「不這麽做,你會回來嗎?」

聞言,受騙之氣無法平息,她氣憤地道:「爹!娘!你們太過分,怎能如此捉弄女兒?你們知不知道懷兒……懷兒還以為爹……結果……」她氣得無法道下去,咽下不滿,她逕自轉身欲離開。

「等等!懷兒,你要上哪?」凌夫人問道。

她沒有回頭,悻悻然道:「回宮!」

凌鷹開口說道:「不用了!爹已經通知公主,你不會再回去了。」

「什麽!」她錯愕地轉身,「為什麽?為什麽我不用再回去了?」

凌鷹輕咳一下,「這次會騙你回來,就是要跟你談談有關你的終身大事。」

父親的話衝擊了她的思緒。「什麽……我的……終身大事……」究竟她不在的期間發生了何事?好端端的怎會和她的終身大事扯上關係?

凌鷹笑了笑,一臉滿意地道:「爹已經替你安排好婚事,對方也下了聘,十天後就要前來迎娶了。」

凌語懷瞪大杏眼,一度以為自己的耳朵聽錯了。

「你們……是開玩笑的吧!」她牽強地扯動唇角。

凌鷹擰眉,「婚姻大事,怎能兒戲!」

這一句話打醒了她。凌語懷雙手環胸,嘲諷道:「是誰?是哪個不怕死的臭男人敢娶我?」

凌鷹大喝一聲,「不許胡說!對方是咱們新上任的縣令大人,年輕有為,多少姑娘家想盼都盼不到。」

凌語懷向來對官員不敢興趣。她輕撇唇角,擺了擺手,「我沒興趣,麻煩你們替我取消吧!」她不會嫁給任何人,除了權品騏。

「胡鬧!爹已經答應對方,聘金也收下,怎能出爾反爾!」凌鷹再度發脾氣。

凌語懷訝異父親的怒火,以前的他根本不會因婚事對她大發脾氣,更不會如此逼迫她。莫非那縣令大人對父親灌了什麽迷湯嗎?

「爹,我不會嫁的!」她斷然拒絕。

凌鷹自然不會妥協,「懷兒,以前爹什麽都可以依你,但唯獨這次絕對不行!無論如何,你都必須答應。」

「我不答應,我絕對不會嫁給一個我不愛的人!」論固執,她也不差。

「喔!是嗎?」凌鷹彷佛早料到她會如此反抗,「來人!把小姐關進房!」

話聲一落,兩名屬下立刻出現,阻擋了凌語懷的去路。

她不敢相信,神情一凜,「誰敢攔我,我就對誰不客氣!」她的話令兩名屬下緊張得不知所措。

「你敢動手試看看!我凌鷹就當沒你這個女兒!」凌鷹大聲喝道。

「爹!」她回頭望著他,原本做好準備的身子一個繃緊起來。

凌夫人不願見他們父女如此怒目相向,打圓場地說:「懷兒,別再任性了。爹娘都依了你二十年,難道你就不能依了我們這次嗎?」

她望著母親那擔憂的神情,毅然決然道:「娘,這是我的終身大事,不能相提並論。」

「懷兒……」凌夫人見到女兒那堅決的雙眸,一時無法回話。

凌鷹上前一步,面容威嚴,「好了,別說了。總之,從今天開始,你給我乖乖待在房裏,準備十天後上花轎。來人,帶小姐回房!」

他一聲令下,兩名屬下鼓起勇氣上前架住她。

凌語懷想動手,但猶豫的情緒令她不知所措,「爹!你不能這樣!爹——」

她的神情轉為哀求,希望父親能心軟。

凌鷹不理會,倏然轉身,凌夫人則在一旁默然不語。兩名屬下確定小姐不敢動手後,加重力道將她帶離房。

「爹——」她內心激動地拚命大喊。

不!她不要嫁人!她不要嫁給權品騏以外的人。

品騏……品騏……凌語懷在心中不斷喚著他的名,想念的淚水也因他而悄然滑落。

凌語懷的行動完全受到限制,三、四天下來,令她根本沒法離開房門半步,直到一名纖細身影的婦人來到,她手抱嬰孩來到凌語懷的房外敲著門。

「走開!我誰都不見!」快悶出病的凌語懷朝門口大罵。

「凌姊姊,是我!允兒。」胡允兒輕喊道。

凌語懷心喜,匆匆應門,「允兒,快進來!」見到久久不見的好友,她連日來的悶氣總算平息一些。

胡允兒成熟許多,全身上下充滿為人母的氣息。「不單是我來了,還有其他人也來了。」說完,兩名男子自她後方出現。

「嗨!語懷,好久不見了。」唐奎靳、邱謙詔兩人同時向她打招呼。

「奎靳、謙詔,你們……」見到他們,凌語懷的眼眶泛熱,胸口湧上激蕩。

「喂喂喂!感動就行,可別嚎啕大哭,我們會招架不住的。」唐奎靳急忙道。

凌語懷破涕為笑,懷念之情濃濃染起,「進來吧!」

大夥陸續進入,凌語懷注意到胡允兒懷中的嬰孩,「哇!好可愛。 恭喜你,允兒,為人母了。」

胡允兒淡然一笑,「是個女兒,今天來是希望你能為她命名。」她將正沉睡的女嬰交給她。

凌語懷小心翼翼地接過,「翊然呢?怎麽不見他。」

「他回宮了,是和震烈一起回去的。」邱謙詔回答。

「那你們呢?怎麽沒在京城?」凌語懷輕晃著懷中可愛的女嬰,瞧她小小的手掌和圓圓的小臉,心情逐漸轉好。

「我們聽說你要成親,趕緊告假回來恭喜你。」邱謙詔開心地道。

「是呀!恭喜你了,語懷。」唐奎靳也祝賀道。

凌語懷原本的好心情全在他們一聲恭喜下打碎了。她將女嬰交給胡允兒,怒氣衝衝地對著他們罵道:「誰告訴你們我要成親的,那只是我爹和我娘的擅作主張,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

胡允兒微蹙著眉瞪視他們,唐奎靳與邱謙詔趕忙住口。

「凌姊姊,你別生氣。大家都是一片好心,你是咱們最要好的朋友,你出閣,大家自然要來為你祝福。」胡允兒溫柔說道。

凌語懷不悅地坐到位子上,「你們不懂,我根本不想嫁人,我是被騙回來的。」

「語懷,別這樣,凌伯伯他們也是出於一片好心。」

「是啊!況且皇宮一點也不符合你的個性,不是嗎?」

唐奎靳與邱謙詔一人一句的勸著。

凌語懷望著他們,狐疑道:「你們……該不會是我爹娘派來的吧!」想軟硬兼施嗎?她不會妥協的,絕不!

三人互望,最後尷尬一笑。

凌語懷心有不甘地又抱怨著,「你們不是我,根本不瞭解我的感受,當然可以置身事外。」

「凌姊姊,你先別生氣嘛!」胡允兒開始道出想法,「其實這門親事並沒什麽不好。我聽說剛新接任的縣令大人是一位難能可貴的好官人,就連皇上也十分看重。」

「皇上看重又如何?品騏也同樣受皇上器重!不但皇上重視他,甚至朝廷的文武官員也拚命想拉攏他。」凌語懷突然說道。

聽見權品騏的名字,胡允兒三人同時訝然,不明白地望著她。

「語懷,你……剛剛說的人……」胡允兒抱著不解,想再次確認。

不願再隱瞞好友們,她決定將心中之話全說出來。

「其實……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是權品騏,除了他,我誰也不想嫁!」她大膽地說出內心話。

在大夥吃驚之下,凌語懷將自己與權品騏之間的事說了出來。

胡允兒與唐奎靳、邱謙詔均不敢相信這樣的事實,三人聽完,不禁面露猜疑。

凌語懷不懂他們那懷疑的眼神,「你們……怎麽了?為什麽露出那種表情。」

胡允兒微蹙眉,唐奎靳與邱謙詔亦是。

「語懷,你說……你喜歡品騏,是真的嗎?」唐奎靳先開口。

「當然是真的!」她萬分肯定道。不知為何,她心中閃過不安。

邱謙詔咬了一下唇,「但是……你們一直不和啊!自從那年你離開書院,接著和他在橋上大大出手後,不單是我們,就連城裏的人都認定你們不可能湊在一塊。現下你居然告訴我們……說你們兩人真心喜歡,這……」可能嗎?

晴天霹靂般的衝擊落進凌語懷的心,邱謙詔的話將她那不安的思緒清楚解釋了。

「你們……難道你們……」不!不會的!難道他們以為……

「語懷,不瞞你,其實我們是受了凌伯伯和凌伯母所托來勸你,只是……」唐奎靳咽了一下口水。「只是我們萬萬沒想到,你居然會如此厭惡這場婚事,甚至……甚至……」他一個吞吐。

凌語懷臉上失去光彩與紅潤,「你們……到底想說什麽?」

三人沉默下來,凌語懷由他們眼神中明白了。

她的身子朝後一退,發出的聲音微微發顫。

「你們……你們以為我故意拿品騏當藉口,好……好擺脫親事,是不是……你們是這麽想的,是不是?」她的語氣逐漸轉為激動。

「凌姊姊,你冷靜點……」胡允兒想上前安慰,但又怕嚇到懷中的女兒。

「語懷……」唐奎靳想說什麽,卻遭凌語懷冰冷之眸橫掃而過。

「出去……請你們……出去……」她抓住桌沿,拚命克制發顫的身子,吐出了毫無感情的話。

「凌姊姊……」

「拜託……」她偏過頭,閉上眼請求。

見她不停顫抖的雙肩,胡允兒明白此時的她需要靜一靜,她朝唐奎靳與邱謙詔暗示後,三人離開了房間。

凌語懷聽見關門聲,全身無力地跪坐在地上,淚水忍不住滑落。

完了!全完了!她本以為他們會相信她,並且幫助她逃離這場婚事。

如今……從他們剛才的眼神,她明白了,沒人會相信她是真心愛著權品騏的。

凌語懷好似遭人打入地獄般的無助、痛心。品騏……品騏……你在哪……語懷就要被迫嫁人了……你知道嗎?

品騏……我愛你……我只愛你啊!

接下來的日子,凌語懷好似沒了魂,除了待在房間發呆外,什麽事也不想做、不想理。梅兒固定送三餐進房,見到她那無精打彩的模樣,心中實在不忍。

「小姐,你開心點。」梅兒安慰道。

凌語懷默默地看著手中的書本,沒有回應她。

梅兒不知該說什麽,無奈之際只好轉身欲離開。

「等等,梅兒!」凌語懷開口了。

「是,小姐!」梅兒心喜地回應。

凌語懷先是猶豫,最後道:「梅兒,幫我一個忙。」

「小姐儘管吩咐。」梅兒二話不說,立刻答應。

她自床頭取出一封信,交給她,「你請人幫我把這封信送到宮中給權品騏。」

梅兒接過信,「給權公子,可是小姐……」

「一定要幫我。拜託!梅兒!」她請求道。

梅兒無法拒絕,答應後便離開了房間。

凌語懷在心中請求老天保佑,盼一切能來得及。

梅兒帶著信經過拱橋,凌傲突然冒出,一把搶過梅兒手中的信。

「果然不出我所料,姊姊打算搬救兵。」他將信舉高,想透過陽光瞧出裏頭的文字,可惜沒有用。

「小少爺……」梅兒一臉擔憂。

他擺擺手,「放心,沒事的,這信就交給我吧!」

「可是小姐若問起……」

「當然告訴她沒問題。記住!千萬別露出馬腳,明白嗎?」凌傲交代。

梅兒用力點頭,「梅兒明白。」

凌傲望著那封信,越笑越開心。如此一來,姊姊就非嫁不可了!

信件遭人攔截,凌語懷根本不知情,一切好似命中註定,這場婚事她無法擺脫了。

成親之日來到了!

凌語懷無意換上桌上放置的鳳冠霞帔,臉色充滿不安。

「小姐,時辰快到了,請你快點換衣服吧!」梅兒著急地催道。

凌語懷緊張得手心都濕了。「梅兒,權公子有沒有來?」

梅兒心跳加快地搖頭,「沒……見到!」

「怎麽會,我明明要他儘快趕來,為什麽……」她心急如焚,來回踱步著。

「小姐,其實……」梅兒不知如何是好。

正當她想開口之際,門突然遭人打開。

「哎喲!怎麽新娘還沒換衣服,時辰都快到了。」媒婆帶著三名丫鬟出現。「來人,快點幫凌小姐打扮,新郎的迎親花轎就快到了,大家動作快點!」她命令道。

大夥擁上前,開始七手八腳地幫凌語懷打扮。

凌語懷的身子被丫鬟們拉住,「你們幹什麽?不要碰我……我不會嫁的……放開我……」她不嫁,死都不嫁給一個陌生人,她愛的是權品騏。為什麽都這時候了,他還沒出現呢?

梅兒望著她不停掙扎,也不肯屈服,她忍不住脫口喊道:「小姐,你死心吧!權公子不可能出現的,因為信被小少爺拿走了,根本沒送出去,你還是快點換衣服吧!拜託,小姐。」

梅兒的一席話震撼了凌語懷的心,她停止反抗的身子,睜大眼地望著梅兒。

「梅兒……」

「對不起!小姐,請你相信梅兒,梅兒絕對沒有背叛你!」梅兒說完便奪門而出。

凌語懷愣住了,她不知該說什麽?該做什麽?整個人就像傀儡般任媒婆她們開始替她裝扮。

不消片刻,凌語懷穿著大紅嫁衣出現於大廳,她面無表情地拜別祖先與父母。

這時,門外鑼鼓喧天,恭賀之聲絡繹不絕,想必是新郎前來迎娶了吧!

凌語懷被迫蓋上紅帕,媒婆帶著她準備出凌府,此時的她根本聽不見任何聲音,因為此時對她來說,周遭彷佛是靜默無聲。

她不想看、不想聽、不想言,什麽都不想了!腦袋除了空白還是空白。

她任由媒婆帶進轎內,她感到全身無力,搖晃的花轎令她的胃一陣翻滾。

驀然,她想起三年前的出閣之日,她在橋中與權品騏的迎娶隊伍碰個正著,雙方一言不合地大打出手,最後不但親事吹了,她還被罰 跪了三天三夜。

想到這,她的淚水在眼眶打轉,心糾成一團,苦澀與心酸同時湧上心頭。上天是否會再為她帶來一次好運呢?她的心中渴望著這場婚禮會出事。

上天沒完成她的心願,凌語懷順利完成儀式,當她被帶進貼有「喜」字的新房時,她終於想清楚了。

凡事都要靠自己,既然無人願意幫她,那她只好自力救濟!

凌語懷扯下喜帕,取下笨重的鳳冠,一頭烏黑麗亮的秀髮瞬間披散下來。她打量著佈置喜氣洋洋的房間,然後離開內室進到花廳,將大門輕輕推開露出一道小細縫,只見門外左右兩旁各站了一名丫鬟。

哼!才兩個丫鬟就想困住本小姐嗎?真是天真!

她決定了,說什麽也別想她會乖乖地投降嫁人。

她大搖大擺地將門打開,兩名丫鬟見她那模樣,不禁受到驚嚇。

「夫人!你怎麽出來了……」

「少爺還沒來,你不能……」

兩名丫鬟話未道完就遭她點穴,昏倒在門旁。

她小心翼翼地走出門,憑著直覺朝另一頭而去。

一心想逃離府第的她,沒留意到房間的不遠處,有一道黑影正盯著她,待她離開房間,那黑影也跟隨了上去。

月光清晰閃耀,為凌語懷照亮前進的路線,她腳步匆匆,不願停下。不知步行多久,直到她見到一處荒廢已久的小廟,才意識到體力的不行,加上肚子傳來鳴聲,令她更是咒駡自己的大意。

該死!她這笨蛋,居然忘了吃點東西再溜人。現在可好,瞧這地方荒涼要命,哪有東西能吃!

凌語懷全身無力,找了個乾淨的地方坐下。不知有人發現她失蹤了沒?

一想到新郎那錯愕的神情,她就暗自竊笑不已。待她失蹤個十來天,相信對方也會死心地取消婚事吧!

她揚起笑意。忽地,她發現身上的新嫁衣,靈機一動。對了,相信這件新娘服應該能賣不少錢吧!

如此一來,往後的生活暫時不成問題了。

凌語懷做好打算,可惜肚子直鬧空城計,教她根本沒心情慶祝。

「唉!還是先找點東西吃吧!」她決定好方向,才走了沒幾步,不知哪傳來了聲音。

「想不到這荒野之地還能見到新娘!」一名男子的聲音來得突兀。

「誰?出來!」凌語懷提高警覺和音量,尋找那聲音的來源。

「嗨!小姑娘,成親之日怎沒好好待在新房,反倒跑到這荒涼之地。莫非……和情人幽會不成?」來者的話充滿嘲弄。

凌語懷聽出聲音來自後方的樹上,但濃密的樹蔭和昏暗正好遮去對方的身影。

「出來!躲在暗處說話算什麽英雄好漢!」她心驚那陌生人的出現,全神貫注地望著聲音來源之處。

來者笑了笑,「姑娘,你脾氣很不好喔!」

「羅唆!再不出來,當心本娘姑不客氣!」一把匕首自她袖口中滑入掌心。

「好凶!逃婚的新娘子還這麽大膽,真是勇氣過人。」

「出不出來!」她下了最後警告。

來者沒回話,凌語懷手一掃,匕首射入樹蔭。

「哎呀!」來者發出哀號聲。

中了!凌語懷心中慶倖。

「好可惜,沒中。」

一道光芒咻地自樹蔭處朝她過來,她身子一躲,匕首直落她腳邊。

這會兒,凌語懷憂心了。此時她體力用盡,根本不適合與對方過招,無論對方是誰,她絕不能被抓!

心知自己的處境,不再猶豫,她身子一轉,直想離開此地。

怎料當她身子一轉時,後肩竟遭異物一擊。瞬間,她全身動彈不得。

糟了!她一時大意,居然以背面對敵人,遭到了點穴,這下她……完了。

什麽逃婚計畫全在這一刻毀了!她不知來者是誰,若是登徒子或殺人犯,那她的命運將如何?

「卑鄙,你到底想怎樣?」就算處於劣勢,她也絕不低頭。

一道人影閃出,在月光照射下,來者的身影被照耀得特別修長。

他緩緩來到她身後,嘴上帶著詭異之笑,「姑娘,你太大意了。」

「是男人就站到本姑娘面前!」她怒聲道。就算死,也要記往這可惡之人的模樣,待做鬼時報仇雪恨。

來者笑出來,「不。你想記住我的模樣,好報仇對吧!」

他猜中了她的想法,這點令她亂了情緒,她開始厭惡他的笑聲。

「你究竟想做什麽?」

「我,看上你了!想帶你……回我家當夫人。」他伸手輕撫著她的秀髮。

「作你的春秋大夢!你這瘋子!」哪有人在半路隨便找妻子,想必她是遇上瘋子了。

凌語懷自認運氣向來特好,怎料陰溝裏翻船,居然在這重要一刻碰到瘋子,甚至打亂了她的計畫。

他不動怒,反倒鼓掌。「好!有個性,我喜歡。決定了!就是你。」說完,他自袖口抽出一條絲巾,將她的眼睛蒙上。

「喂!你這瘋子想幹什麽?」無法掙扎的她因他的舉動而嚇到。

「噓……小聲點,大喊大叫會被人發現。」他用著半哄的語氣在她耳邊緩聲說完後,突然將她橫抱而起。

「啊!你……放開我!瘋子!」她尖叫。

「要我點上你的啞穴嗎?我不介意的。」他警告她。

她無法掙扎與抗議,只能閉上嘴。

開玩笑!連話都不能說,豈不要任人擺佈了?凌語懷為求自身安全,決定暫時聽從這瘋子的話,隨機應變。

他再度輕笑,小心地抱著她的身子離開。

凌語懷不知身在何方,她只感覺到被那瘋子放下後,他又強迫她坐下。

「瘋子!這裏是哪里?」她恢復向來的冷靜。

他站到她面前,「這是咱們的新房。」

唉!倒楣!他果真是個瘋子。

「這位公子!我不知道你發生什麽事,但是我並不是你的娘子,你找錯人了。」凌語懷心想他必定是因為未過門的妻子突然離開,才會在夜晚出現在街上,莫名其妙地胡亂抓人認妻子。

「我沒找錯人?你確實是我的娘子。」

看吧!她的猜測果然沒錯!這人的妻子果真不見了。

「公子!你冷靜點,好好的、仔細的看看我的模樣,你就會明白,我根本不是你妻子。」她小心地勸著他,決定好好引導他恢復正常。

那人似乎思考著她的話,接著在她面前來回踱步著。

「你怎麽了?」她緊張問道。

他沒有回答。

她心急了。「不如這樣,你放了我,我幫你找你的妻子,好不好?」沒辦法!先安撫對方才要緊。

「你……要幫我找我娘子?」他的語氣充滿驚訝。

她肯定回道:「嗯!我答應你,只要你放了我,我一定、絕對會幫你把你的妻子找到。」

「真的?」

「當然!」她再次給予他肯定的答案。太好了!這下得救了。

「好吧!這可是你親口答應,不能賴帳喔!」他提醒她。

「不賴帳,絕對不賴帳。現在……你可以放了我吧!」幸好她反應快,凌語懷松了口氣。

他笑了笑,來到她面前,「對了,你怎麽不問我娘子的名字呢?」

「啊!對對對!我差點忘了。」她客氣有禮貌地問道:「不知公子的娘子尊姓大名?」要哄人,就要照對方的脾氣應付。

一陣笑聲響起,「我娘子名叫凌語懷,是東門凌威武館凌鷹之女,不久前剛從新房逃走。」

他聲音忽地改變,那清澈響亮的嗓音,正是凌語懷日夜思念之人的聲音。

「你……」

話未出口,眼前的絲巾已被取下,她眨了眨眼,恢復了視線。

「好久不見了!親愛的娘子。」權品騏一身新郎衣裳瀟灑地出現在她面前,臉上帶著笑意。

「品騏!怎麽是你……你……」凌語懷糊塗了,腦中一片空白。

權品騏手一彈,解開了她的穴道。

凌語懷依舊無法回應,直到他朝門口喊道:「進來吧!我把新娘帶回來了!」

譁然一聲,門口早等候多時的一群人立刻擠了進來。

邵翊然、胡允兒、郝震烈、邱謙詔、唐奎靳等人陸續進門。

「恭喜啊!品騏!」邵翊然與胡允兒同聲賀道。

「太好了!抱得美人歸。」郝震烈哈哈大笑。

唐奎靳笑道:「我就說,語懷怎麽可能會乖乖嫁給你。」

「這回你輸了!」邱謙詔拍了拍權品騏的肩,開心笑道。

凌語懷愣了老半天,聽著大夥有一句沒一句的話,接著將視線落在貼滿喜字的新房,最後停在一身大紅衣裳的權品騏身上。

半晌,她睜大杏眼,全明瞭了。

原來……原來……火氣猛地上身,她一個站起,朝大夥吼道:「你們這群混蛋,居然耍我!」

大夥嚇到了,一下子全擠成一團。雖然早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但大夥還是不敢領教怒火中燒的凌語懷。

她雙眸迸出殺人般的怒火,直逼向權品騏。

「最可惡的還是你!權品騏!我真是看錯了你!想不到你居然玩這種惡劣的遊戲,太過分了!」她吼道。

權品騏連忙安慰,「語懷,你先別氣,其實這一切——」

「我不管你是什麽理由,總之……總之……」她打斷他的話,但不知為何話未說完,淚水竟奪眶而出,她哽咽起來。「你……好過分,你們……怎麽可以這樣……」

「語懷……」見著她的淚水,他的心揪疼了。

胡允兒見狀,捂住胸口,視線朝大夥掃了一下,「我想……咱們還是到大廳去招呼客人吧!」

這提議大夥一致通過,很快地,房間只剩他們兩人。

權品騏靠近她,「語懷,對不起,開這麽差勁的玩笑。」

「何止差勁,根本是惡劣至極!」她不顧流下的淚,開始怒駡,「你知道我有多難過嗎?不但沒人相信我喜歡你,還要被迫嫁給陌生人;想找你又遭到阻礙,你知道當時的我有多傷心失望嗎?甚至……快絕望了……」

心中矛盾不斷,一方面不願嫁給陌生人的她放鬆了下來,另一方面,這一切全是大夥串通好戲弄她,教她是既氣憤又傷心。

權品騏用力抱住她,「語懷……」

「你放開我!我討厭你……恨死你了!」她推著他。

他不在意,將她越抱越緊,「對不起,語懷。 別哭了,原諒我好嗎?」

「休想!你放開我啦!」她死命掙扎,雙手開始捶打他的肩。

「語懷……」

「不原諒、不原諒,這輩子都……唔——」來不及說完的話,全因權品騏突如其來的吻消失了。

他的吻狂野霸道,充滿強烈的佔有欲,完全不讓她有任何拒絕的機會。她想退開,卻只是讓他更進一步侵佔自己的領地,甚至誘惑她回應。

這樣的吻擾亂了她的心,唇舌的無禮與強勢好似說明他對她的思念。

凌語懷在他的熾烈狂吻下,逐漸感受到他的心情。他和她的思念之心一樣,彼此久久無法相見的渴望心境是相同的她深深感受到他對自己的感情,不需要任何言語解釋,她……明白了!

本想推拒的雙手轉而環住他頸項,她接受了他的誘惑,開始回應他……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21-4-1 00:03:41

尾聲

權品騏向凌語懷解釋一切。由於刺客侵入皇宮一事,給了崔貴妃一個好藉口,權品騏不願上為難,於是自願降職。

無巧不成書,洛陽縣令年事已高,權品騏正好前來接任。

他匆匆回洛陽後,親自前往凌府提親。凌鷹十分欣賞他,自然答應親事,本想立刻命人通知她,怎料大夥玩性一起,決定好好策畫這場婚事。

權品騏敵不過大夥的攻勢,因而投降了。其實他完全不在乎什麽計畫,只想儘快與凌語懷結為夫妻。

「我真沒想到,原來我這麽討人厭,就連我的家人也聯合起來欺騙我。」凌語懷總算明白何為梅兒在她面前總是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模樣。

「這下願意原諒我了嗎?娘子。」他倒了杯酒遞給她,同時也將自己的倒滿。

填飽肚子,她接過酒杯大口喝下,猛地嗆到。

「咳、咳、咳……」

「小心點。」他輕拍她背。

「沒事,喝太快了。」她好不容易恢復。

他笑了笑,「別喝醉了,我可不想獨守空閨哦!」他在她耳邊輕喃。

她羞紅臉,「你……不正經!」

「太正經怎麽和你圓房呢?你說是不是,娘子。」說完,他笑著離開位子,將她抱起,大步來到床前,舉止溫柔地將她放下。

「等等,品騏,我還有話問你?」

權品騏擰了眉,「別告訴我你後悔了。」

她搖頭,「不是,我是想問你,這縣令真是皇上要降的職位嗎?」

沒想到她如此機靈。他笑道:「厲害!果然瞞不了你。沒錯,這位子是我主動要求的。」

「為什麽?」

他親吻一下她的額,「因為崔貴妃想對付你,我和她互換條件,擔任縣令後就立刻娶你為妻。」

她抽了口氣,「原來……你不是真心要娶我。」

他笑了笑,「傻瓜!我當然是真心要娶你,是崔貴妃誤會我和你之間的關係,才會提出這樣的條件。」

「她……誤會了什麽嗎?」她不懂他的話。

他輕撫她的長髮,溫柔道:「她自宮女的口中誤以為咱們不和,所以才故意逼我娶你,如此一來就能同時除去兩個眼中釘。」

她吃驚,「怎麽會這樣,她這人心真壞。」雖知道崔貴妃心地不好,但萬萬沒想到她會如此惡劣,若他們兩人莫不和,豈不成了一輩子的敵對夫妻。

他輕歎氣,「這就是宮中的鉤心鬥角。不過……她的糊塗似乎也成就了一件美事,我想這是她萬萬沒想到的吧!」

聞言,她噗哧一笑,「這麽說……咱們還要感謝她。」

「沒錯!」他認同地道。

凌語懷笑得更加開心,權品騏望著她,視線無法離開,今夜的她真的好美。

「娘子,沒問題了吧!時候不早了。」他的笑充滿曖昧與挑逗,修長的手指開始不規矩地在她的衣領處徘徊。

可惜她沒注意到。「等一下,我還有個問題。」

「不行!拒絕回答。」語畢,他將她身子朝後一推,迅速侵佔她的紅唇,雙手開始更進一步放肆起來。

他決定,再也不讓任何問話打擾他們的洞房花燭夜。

春宵細語訴深情,濃情呢喃入情帳,郎情妹意相許時,盼能廝守到白頭……

全書完




歡迎光臨 SOGO論壇 (https://oursogo.com/) Powered by OURSOG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