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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光 -【拒當良母(女人當家之三)】《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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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8-26 00:3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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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光 -【拒當良母(女人當家之三)】《全文完》
綠光 -
拒當良母
(女人當家之三)
可惡,都怪當年她心太軟,要不是無能老爸生意失敗,
連十七歲的異母妹妹也保不住,被金主指定要借腹生子,
她才不蹚這攤渾水,代替妹妹出馬簽下生子合約!
還以為那個異想天開要買年輕女孩的臭傢伙,
是哪個家財萬貫的老色狼,錢多到沒處花,
沒想到他竟是個混血兒帥哥,條件好到沒話說,
還揚言從第一次見面就煞到她,不擇手段要把她拐回家,
但他的情緒控管要加強,愛的時候你濃我濃,
因誤會而鬧僵時又冷戰不理她,任她自生自滅產子回台灣,
完全不聞不問她的下落到何方!她認清「男人不是好東西」,
七年時間在服裝界嶄露頭角,籌備多時的發表會才風光登場,
後台卻蹦出一個混血小鬼衝著她喊媽,
揚言要和老爸捉拿她回家,喂,這齣戲到底在演哪一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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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8-26 00:35:43
楔子
飯店地下三樓,熱鬧滾滾。
今晚是裕合集團旗下服裝設計師林與彤首度發表的成果展,後台裡,造型師和設計師卻一人一句吵得正凶。
「我要的不是這種感覺,而是更接近波西米亞風的髮型。」林與彤抱頭吼著。
「問題是你先前不是這樣說的,而且時間已經差不多了,我哪有辦法臨時再改變風格?」造型師壓根不退讓。
「我沒要你改變風格,而是希望她的髮型能夠更飄逸一點。」就只是這樣子而已,到底要地說幾次啦?!
「還不夠飄逸?」造型師也抱頭喊。「大姊,你乾脆直接告訴我,你要的飄逸是什麼樣子啦!」
「厚,就是這樣這樣啦……」她拿起擱在一旁的紙筆,快速地畫出草圖。「懂了沒?」
造型師看了一眼。「原來是這樣啊~~我懂了!」話落,立即動工。
林與彤聞言,總算安下心。
今晚,是決定她人生重大改變的夜晚,她絕不允許任何一個細節出紕漏,繼而成為發表會的敗筆。
所以,所有配件和服裝,她事前已多次演練,和秀導精準地數出節奏,要求模特兒踏准拍子,甚至要更衣助理加快速度,寧可多出時間也絕對不讓舞台有任何空白。
天曉得她為了這一晚,有多少天寢食難安,精神緊繃到最極限,甚至懷疑自己快要歇斯底裡了。
好在,一切都要在今夜結束,過了今晚,她就可以好好地吃一頓飯,好好地睡一覺了。
不過,得要先捱過眼前這一關。
「大姊,這樣的妝,你覺得可以嗎?」彩妝師準備完畢。
林與彤一一審視過後,極為滿意地點頭。「對,就是這個樣子。」她要的只有集中在眼部和唇部的彩妝而已。
波西米亞細卷長髮和大煙熏電眼,配上她今晚以軍裝為主軸的服飾,突兀地強調其逆差風格。
一切就快要準備就緒,秀導也於此時跑到後台,告知距離發表時間只剩下十五分鐘。
該死,她的胃又痛了!
看了一眼後台,她想要偷點時間,回休息室吃胃藥,但是——
「彤姊,外頭有人要找你。」場地助理找到她。
「嗄?!」是哪個不長眼的敢在這個時候找她?是艾娃還是亞米?除了這兩個最親近的姊妹淘,她可想不出來還有誰膽子這麼大,敢在她情緒繃最緊的時候來惹她。
抱著微微發痛的腹部,出了後台,就瞧見一抹長長的影子拖曳在飯店紅色地毯上,她走近一瞧,身形僵住。
站在長廊另一頭的男子聽見腳步聲,回頭,喊:「與彤。」
她的眉頭重重地擰起,感覺胃更痛了。「有事?」她淡漠而生疏地看著他。
他又老了些,雙鬢髮白,臉上憔悴許多……她不懂,他為什麼有臉來找她,在那麼無情地利用她,又絕情地趕她走之後,怎麼還天真的以為她會原諒他?
「知道你今天辦成果展,所以過來恭喜你。」林育昶走向前,將手中的花束遞出。「預祝你成功!」
「……謝謝。」她猶豫了下,還是接下了那束綴滿滿天星的香水百合。「後台正忙,我沒時間招呼你,抱歉。」
「與彤,找個時間回家一趟吧!」
她聞言笑了,眼眸很冷。「我天天都回家啊。」回自己的家。
「與彤,還怪我?」他臉一沉。
「豈敢。」她戲譫笑著,默默感謝他平撫了她緊張的情緒。「林先生,你直說吧,你找我到底有什麼事?」
他,是她的父親,但她從沒叫過他一聲爸爸,而她出生至今二十八個年頭,見到他的次數也屈指可數,他親自召見的截至目前為止只有兩次,一次是母親去世,一次是他要她幫忙挽救公司的危機。
這一次呢?他還敢奢望她替他做什麼?
「我是想,也許你可以把你旗下的產品交由極廣總代理。」林育昶信心滿滿。「你知道極廣貿易代理項目繁多,絕對可以把你成功的推展到全世界。」
林與彤聞言,頓了下,一會,她垂眼搗著嘴,低切地逸出笑聲,緩緩轉為放聲大笑,笑得捧腹快掉淚!
唉,她的胃真的好痛。
「你在笑什麼?」他微惱。
「林先生,你說的很棒,可惜現實是嚴苛的。」她斂笑,凜容。「你太天真了.怎會傻得以為我會跟你合作呢?不好意思,正忙,不方便招呼你,你自便。」
話落,她瀟灑離開,走到轉角處,把花丟進垃圾桶裡。
成果發表會圓滿落幕,現場響起震天價響的掌聲,林與彤和模特兒相擁,激動得快要落淚,即使回到後台,依舊止不住那全身發顫的濃烈喜悅。
「大設計師,接下來請移駕到地下一樓,參加今天的慶功宴。」裕合集團總經理席斯柔依舊一派斯文儒雅。
「是啊,與彤,今天我們不醉不歸,嗚嗚……」偎在席斯柔身邊的舒亞米邊說邊哭。「太感動了,真的是太感動了~~」
「哭什麼啊?」另一好友艾娃往她頭上敲下一記。「今晚這種日子,給我笑!用力地笑!」
舒亞米回頭瞪她。「你也在哭啊,還叫我笑?!」很過分哦。
「好了、好了,走吧!」艾娃的老公敖定傑摟著快要哭成淚人兒的老婆先行離開。
林與彤在後,看著他們兩對愛侶,心裡有很多戚激。
她只是一個苦學的傻瓜,但卻有兩個好友看重她的天分,笨笨地和她組成「雅閣」,藉由艾娃的老公將商品鋪到網路商城引起迴響,再經由舒亞米的男友給予機會徹底栽培,要不是他們,她不會有今天。
然而,才轉出長廊,她又被人叫住。
「彤姊,不好意思,有人找你。」又是場地助理。
「叫他回去。」她想也不想地道,沒想到老爸竟然可以苦等到現在。
「可是,他說他要找媽媽耶!」場地助理一臉為難。
「嗄?!」媽媽?
「是一個小孩子。」
「說要找我?!」她沒什麼朋友,艾娃和亞米根本還沒產出愛的結晶,哪裡來的小孩找她要媽媽?「他在哪裡?」
「就在外頭。」
她跟著助理走,拐過長廊,瞧見一抹影子,背脊挺直,雙眼正視前方,是個孩子,但卻有一張相當吸引人的臉。
「就是他?」林與彤見場地助理停下腳步,不禁有點疑惑。「我不認識他啊。」她喃喃自語著。
但,那孩子眨也不眨地看著她,笑了。
「你就是林與彤?」他開口了,語調裡帶著奇怪的腔調,讓人聽不出口音。
「我是,你是……」
「我來找你。」
「找我?」不是要找媽媽嗎?她胸口忽地一窒。
驚慌和錯愕同時閃過她的臉。今晚的她,有太多驚喜,太多太多教她無法承載的衝突,令她難以招架。
她直瞅著眼前的孩子,他看起來很大了,身高已經到她的胸口,年紀應該不只七歲,但他的眼睛像是掉落在河底的綠寶石,墨綠綻光,和那個男人一模一樣,相像得教她眼前發黑。
「我的名宇叫做端正,爹地說,我的媽媽是林與彤。」一一「啊!」她難以置信地尖叫出聲,瞪著眼前笑得很禮貌的孩子。「端正?!」
要是生兒子,就叫端正……
不會吧?真的是當年被她遺棄的那個孩子?!
才七歲,怎麼會長得這麼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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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8-26 00:36:05
第一章
八年前
天空覆上如潑墨般暈染開的濃密雲層,隱約可見銀亮閃電在雲層裡竄飛著,空氣悶到像是隨手便能擰得出水,而她的手心攤開,汗水薄噙。
是的,她很緊張。
已經有三年沒找過她的爸爸,今天竟然特地打電話到學校找她,要她下課之後非盡快他公司一趟不可。
她,林與彤,是個私生女。
但她並不是父親婚外情生下的孩子,而是父親在婚前生的,原本該和母親結婚的父親,拋棄了母親,改和富家千金結婚,成就了他少奮鬥三十年的美夢,也就是俗稱的「麻雀變鳳凰」。
一直到母親快要過世前,她才知道原來父親並沒死,還是一家貿易公司的老闆。
在母親臨死前,她第一次看到他。
沒有父女重逢的感動和激動,看見他,跟看見路人甲沒什麼兩樣,但是她卻記清楚了他的臉。
母親去世後,父親成為她的監護人,卻沒將她帶回家,而是給了她一筆錢,讓她在外生活,然而每月所給的家用總是不夠,幾天前,她故意來公司向他追討不足的款項,實際上,她只是想找機會問他,為什麼不要她?
慶幸的是,這句蠢話她始終沒問出口,才沒教自己更難堪,因為他連公司都不肯讓她踏進,只是鬼祟地將她推到公司大樓外,像是怕被誰撞見。
沒想到今天會蒙他欽點,他終於能踏入大樓內且被指定到他的辦公室。
她,突生期待。
下了計程車,抓緊包包,她第一次踏進極廣貿易公司大樓,一路來到他的辦公室,路上無人攔阻,恍若他們早已知道她要來,也早已知道她的身份。
她,滿心喜悅。
推開辦公室的銅門,林育昶抬眼,焦急的臉上露出一絲喜悅。
「不是要你馬上過來嗎?為什麼這麼久才到?」看了一眼時間,都已經四點多了,等得他心力交瘁。
「不好意思,在趕縫製,一時走不開——」沒料到他會說出這麼有溫度的話,讓她放下了向來乖張的個性,溫順地回答。
「沒關係。」林育昶打住她的話,抓著她的肩,一雙精爍的眼直對著她.「與彤,爸爸有一件事只能求你幫忙了,你幫不幫我?」
爸爸?林與彤僵住。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自稱爸爸,令她湧出感動。
「什麼事?」她怯怯問著。
雖不懂父親的改變為何如此之大,但這一刻,她感覺到被重視,她喜歡這種有歸屬感的滋味。
「爸爸的公司出現資金短缺的問題,希望能夠得到銀行的幫忙,所以,爸爸希望你可以幫我去說服一個人,讓她可以資助爸爸的公司。」他簡短地說明原委。
「我?」她雖沐浴在狂喜之中,可不代表已經昏頭。「我能有什麼幫助?對方又怎麼可能由我說服?」
她不懂商,要她去執行這個任務,聽起來,摻雜了陰謀。
「她——」林育昶欲言又止.
「爸?」
他托著額。「這麼說吧!她希望爸爸可以答應她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借腹生子。」
「嗄?!」她懷疑自己聽錯。
「旭陽金控的總經理端顏,需要一個女人替她的表弟生孩子。」他臉頹垂,不敢看她,後頭又補了一句。「是她指定說一定要我的女兒,我沒有辦法,才……」
林與彤怔愣地看著剛才首次自稱是她爸爸的男人,所有的期待,喜悅和感動在瞬間被他一席話給吞沒。
原來,只是想利用她而已。
呵呵,她真是自作多情呢!
「與彤,別走,你要幫爸爸啊!」見她要走,他急忙扣住她。
「你不是還有一個女兒嗎?」她回頭,目光冷厲。
「婉妤今年才十七歲,她怎能替人生孩子?她還有……」觸及她冰冷的視線,他意識到自己說得過頭。
「那麼,我就是命賤,才二十歲,就得準備替一個素未謀面的人生孩子?天底下哪有這種道理?!」不需要她的時候,把她踢到一邊,對她不聞不問,需要她的時候,就以親情緊急召回,這算什麼?
「你是我的女兒,我也不願意你這麼做,但是……我是真的不得已,求你幫幫我吧!」說著,他突地跪下。
她十分震愣,瞬間傻了眼。
看來,公司的狀況已經危急到他無所不用其極的地步了。
多可悲,居然跪著求她……
為了己身的榮華富貴,他可以拋妻棄女,這樣的男人,居然是她的父親,而他現在竟為了挽救公司而求她。
太可笑了!
她在他面前蹲下,冷漠地開口,「我可以得到什麼好處?」
「你開出條件,我全都答應你!」聽出她有意願答應,林育昶高興得整張臉都亮了起來。
「不要把話說得太滿,到時候要是做不到呢?」他有個強勢的太座,她很懷疑他在家的地位到底有多高?
「不會的,再怎麼說,你也是我的女兒,厚著臉要你去做這件事,我已經是愧疚得不知道該說什麼了,給你想要的,本來就是我該做的,是我不好,一直沒能夠給你更好的生活……」
林與彤閉上眼,好氣自己竟會因為他這一席話而感動,其實她知道他說謊的成分頗高,但哪怕是謊言,她也想聽。
「我要回家。」她突道。
林育昶不解拾眼。
「我要一個家。」她要的只有這一點,很簡單,可她知道,他不一定能做得到。
他沒有猶豫。「好。」
她動容,因為他一個謊言。
「好,那麼……」
「她人就在隔壁的會客室裡。」
見她點頭,像是怕她再反悔似的,他立即將她推到通往隔壁的那一扇門。
「是嗎……」這麼巧?事情發展得太過迅速,讓她心底閃過不安。
門推開,只見一個女子站在窗邊,回頭,目光慵懶地打量著她,「林董,她是婉妤嗎?」眉間微皺。
轟隆一聲,如遭雷擊,林與彤張大眼,感覺一口氣梗在胸口,還來不及反應,便聽見身旁的父親回答了。
「是啊!」
「可是,怎麼覺得不太像?」端顏瞇起眼,更加仔細地上下打量她。
旭陽金控和極廣貿易一直有往來,對於林育昶家中的成員,她多少有個底。
「女孩子變得快,況且你已經一兩年沒見到她了。」
林育昶哈哈笑著,而林與彤只能雙眼木然地瞪著腳下的大理石地板。
原來,他是要她代替林婉妤……
對方指名要的是婉妤,但他為了保護婉妤,所以要她這個私生女成為替代品,來個魚目混珠?!太不公乎了,太自私了!她應該要立即轉身就走,別管他的公司是否會周轉不靈,但是……
恍若早猜到她會有什麼反應,林育昶大手早早就撫上她的肩頭,指上傳來的力道像在警告她不得臨陣脫逃。
太過分了,他怎能這樣待她?
一樣都是他的女兒,為何他卻愛林婉妤而不愛她?!
她在他的心裡一點重量都沒有,就算她擺爛墮落到死,他的眉頭也不會皺一下,只有在還具利用價值的時候,他才會找上她,要她冒充林婉妤!
這是最後一次了,就當是報答他出了一筆教育基金,讓她念大學……
端顏上下打量著,精緻的眉蹙起,道:「那麼,她的簽證還沒過期吧?」
聞言,她再次瞪大眼。
要簽證做什麼?
「一切都準備好了。」林育昶笑嘻嘻的,像是賣了女兒換得金銀珠寶般地闔不攏嘴。
「那好,明天出發,十點的班機,我會派人到這裡送她過去,就這樣。」丟下話,端顏又仔細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走了。
唉,她還是覺得她不太像是林婉妤啊,不過正值青春期,正所謂「女大十八變」,應該是這樣吧?
況且,林育昶確實只有一個女兒嘛,不是嗎?
端顏一走,會客室裡立即闐靜得像是真空空間,讓林育昶急促的呼吸聲更顯得倉皇而慌亂。
「與彤,其實——」
林與彤突地笑了,仰天大笑,笑得快要不能呼吸,好一會,那纖薄的肩頭才停住了震動。
「真虧你想得出來啊,林先生。」抬眼,她笑得冷絕。「不過幸好,我跟你家女兒長得有幾分像,否則這齣戲很難演下去。」
他無言以對,想了下,有些畏縮地問:「你……反悔了?」
「不,我不想像某人一樣老是背信忘義,我林與彤說得出口就做得到!」她豁出去了,但這件事過後,她和他再無干係!
她的心凍結在沉厚的冰層下,下了馬可波羅機場,搭車前往拖切羅島港口,下車時迎接她的是一片濃綠海色,還有迎面刮骨的冷風,但她並不覺得冷,只因她的心更冷。
天色陰霾,恍若整個天色都暗沉了下來,林與彤穿著單薄的灰藍色風衣,搭了件刷白牛仔褲,配了雙黑色馬靴,肩上只背了簡易行李,看起來像是出外旅遊,而地點是旅遊聖地威尼斯。
長髮隨著張狂的風而凌亂飛舞著,她卻沒打算伸手將發攏平,只是呆滯得近乎無神地眺望著海平線,直到有一隻手抓住她一綹企圖飛翔的發,她微惱地抬眼瞪去,瞬間——
心像是被人掐住般,無法動彈。
眼前的男人有張揉合東西方精華的臉,立體的五官、厚薄適中的唇,挺直而有若雕像般俊美的鼻和濃密的眉,而教人屏氣觀之的是,那一雙墨綠瞳眸的深邃大眼。
那是一張相當有個性的瞼,帶著拉丁民族的熱情和野性,然而眉眼間卻又流露出貴族式頹廢又慵懶的氣質,是一種帶著強烈衝突的突兀組合,可在他身上卻延伸最極致的美感。
既高貴又野蠻的血統,帶著侵略性的危險氣息,在他注視之下,她像是要失去了自我。
他讓人轉不開眼,心頭發熱。
「愛上我了?」
她看見他慢慢地掀開好看的唇,而後,低沉得像是包裹著磁性的嗓音,帶著笑意在她耳邊炸開,蔓延。
慢慢的,熱度融化了心裡的冰層,她的知覺回來,感覺有點冷了,一會,她的喜怒哀樂也回來了,而害羞咻的一聲,飛得最快,迅速回體。
粉顏燒透,緋紅似火.
「你在胡說什麼?」她羞惱地退後一步,想要遠離那張魔性的臉,卻怎麼也轉不開眼。
他的眼他的笑,帶著教人無法抗拒的侵略性,像魔鬼一樣。
「歡迎你來。」他對她伸出了手。
「嗄?!」她不解.
「我就是需要你幫我生孩子的男人。」端懿笑了,綠眸噙笑魔魅攝魂。「我是端懿。」
「嗄?!」她再度驚詫。
這麼年輕?他看起來不過大她幾歲而已吧!想了下,也對,他是端顏的表弟,年紀當然不可能太大,是她被其他煩事牽住,才會忘了這層關係。
「上船吧!」
「嗄?」上床?!才剛見面而已,就要馬上履行契約了嗎?
瞧她臉色惶恐,他搔了搔濃眉,有些尷尬,問:「我是不是發音不太標準?我是說,上、船。」說完,不忘指著後面的遊艇。
林與彤緩緩地看向他身後那一艘只能用華麗兩字形容的遊艇,慌張這才褪去,然而接著浮現心頭的卻是濃得散不開的恐懼。
該死,她會暈船!
「來吧,我知道你最喜歡船,所以我特地差人開遊艇來迎接你,開心吧?」他沒發覺她的異狀,熱情地牽著她的手準備上遊艇。
「我?!」媽的,是哪個混蛋說的?
「不是嗎?婉妤。」他回頭,笑得俊顏發亮。
她看傻了眼,然而剛才躁動的心跳如今卻沉穩了幾分。
又差點忘了,她現在的身份不是林與彤,而是林婉妤,要是沒猜錯,他得到的情報,全都是關於婉妤的喜好,而不是她的。
媽的,她最討厭船、最討厭水,她來到這個世界上最討厭的地方了!
上了遊艇,船緩緩駛入大運河,看來是打算沿著運河小游威尼斯一圈。
端懿要她坐在甲板上的舒服馬毛沙發椅上,欣賞兩岸的美景,眼前的長桌鋪著精緻手工蕾絲桌巾,一盤盤色彩鮮艷的佳餚不斷上桌。
但是,她一點食慾都沒有,連看一眼的慾望都沒有。
她頭很暈,喉頭不斷地緊縮,胃底一陣騷動,眼看著就快要湧出關口……
她要下船!
管他剛才到底跟她介紹了什麼聖傑烈米廣場、什麼裡奧多市場、裡奧多橋,什麼旅遊聖地,觀光景點來著,她只想下船!
林與彤臉色蒼白,五官扭成一團,唇抿成一直線,強忍著欲嘔的衝動,不意突地感覺有抹溫熱自肩上落下。
她抬眼——靈魂像是要攝入他的眸底般。她突生頓悟,他極有可能是她這輩子唯一無法克服且漠視的存在。
「冷嗎?」他的聲音低柔悅耳。
「……還好。」噢,Shit,她在幹麼?像個花癡一樣盯著他看!
這才發覺,他不知道上哪生出了一條羊毛披肩給她,質地柔軟細緻,披在肩上遮去幾許風勢,添了幾分暖意。
他是怎麼發現她冷的?
「先吃點東西吧!」端懿在她身旁坐下。「這些是我特地為你準備的,你應該會喜歡。」
林與彤垂眼看著,想吐的衝動又多了幾分。
該死的海鮮拼盤、該死的龍蝦、該死的蟹,該死的……她不吃海鮮啦!是誰說她會喜歡的?
「婉妤?」他注意到她更加發白的臉色。
她皮笑肉不笑地虛應一聲,喉頭艱澀地嚥下不斷分泌出來的口水。
媽的,這些都是婉妤喜歡的吧?
林婉妤喜歡海、喜歡船、喜歡威尼斯、喜歡海鮮……但這些全都是她最討厭的!
她怕水,會暈船,吃海鮮會過敏,眼前的一切又都是她最討厭的~~天啊,救救她吧,她快要死了。
「你不舒服?」
閉眼暗自哀嚎時,暖暖的大手撫上她的額,教她張眼便差點被那雙盛滿溫柔波光的海漾瞳眸給吸入,心停住,靈魂激顫著,像是要脫離肉體的桎梏。
救命啊~~這個男人的眼睛會殺人!
她轉不開眼,呼吸不上來,覺得臉紅心跳,覺得口乾舌燥,她快要死掉了!
「婉妤?」溫熱的氣息從額拂下頰,瞬間,婉妤兩個字像是催眠的關鍵字,讓她猛然清醒了過來。
林與彤身子往後稍退,閃過他的碰觸。「沒、沒事,吃飯吧,我肚子餓了!」她呵呵笑著,笑裡卻只有她自己才懂的自我厭惡。
她在搞什麼?她現在是林婉妤,他把她當成林婉妤,她只要把這個角色扮演好就好,去想些有的沒的做什麼?只是,她真的很不喜歡吃海鮮。
瞪著滿桌佳餚,她遲遲難以下手。
端懿慵懶地斜躺在沙發上,支手枕額地觀察著她,彈了下手指,身旁的人隨即送上一份文件。
「婉妤,先簽下我們的合約。」
她看他一眼,接下文件,只見上頭寫著密密麻麻的字,卻沒有一個宇是看得懂的,她的英文已經夠破了,能講得出口的沒幾串,更遑論這一整頁的義大利文.
算了,端顏有跟她提過大概,反正期限就是一年嘛,在雙方身體無礙的狀態之下,計算生理週期在一年內產下一個小孩就對了,簽了就對啦!
拿起筆,她瀟灑地在文件下方的格子裡揮寫自己的名字。
「這樣子嗎?」她把紙筆交回,努力地回頭尋找有哪一樣東西是她可以吃的,遂沒瞧見他綠眸閃過狡黠的笑痕。
「上頭怎會是寫著雅各?」龍飛鳳舞的英文字體,看起來像是練了很久。
她一愣,才驀地想起,她把契約當成設計畫簽名了。「抱歉,要不要再簽一份?」應該要簽林婉妤的,該死,沒當過替身,一時轉換不了身份。
「沒關係。」
為免露出破綻,她補充一句,「如果可以的話,你可以叫我雅各就好。」
她很怕他要是一直婉妤、婉妤叫個沒完沒了,她會忍不住翻桌走人。
「嗯哼,不過,以防萬一,麻煩蓋一下指印。」身旁的人遞來印泥,林與彤心裡雖然不太痛快,但還是乖乖捺下。
端懿看了一眼,微笑著將面紙遞給她擦手,收妥契約。
「吃點龍蝦吧,很甜的。」話落,他立即動手幫她剝除龍蝦殼。
「不用、不用。」她不吃蝦的。
「放心,很鮮美的。」他剝完之後,隨即遞給她。
她想要接過手,他卻不肯,很堅持要餵她。
原來,這個溫柔皮相底下,也有強勢的一面啊!唉,看來不吃是不行了。
她咬了咬牙,迎上前,如壯士斷腕般張口咬了一口。
「如何?」他將其餘的餵進自己的嘴裡。
「很鮮。」盯著他的動作,薄薄的臉皮微燙,但還是由衷讚道,可遺憾的是船在海面上行駛,已夠讓她覺得頭暈想吐,如今吃下東西,更覺得反胃。
槽,她真的想吐!
「怎麼了?」見她蹙眉搗著嘴的模樣,他有些慌張。
「我沒事,我只是……」啊,不行了,她忍不住了!
她快步離席,沿著欄桿跑了一圈,卻怎麼也找不到垃圾桶,只能趴在欄邊努力地閉息調氣,忍住嘔感。
「婉妤?」有力的勁道帶著熱氣從她後方襲來,她嚇得一時沒站穩,整個人翻過欄邊,噗通一聲落入河水裡。
不會吧?她暗叫著,濕冷的海水侵入她的四肢百骸,灌入她的口鼻,什麼頭暈想吐在這瞬間都消失了……她快掛了!
當她逐漸下沉的瞬間,竟看見一個男人如魚般矯健地朝她游來,墨綠色的眸瞳在湛綠河水中熠熠生亮,像是顆沉進海底的綠寶石,美得教她無法移開視線,下一刻,有力的臂膀挽住她,帶著她往水平面衝。
是怎麼回到艇上的?她腦袋一片混亂,只知道自己一直依靠在一抹溫熱的體溫上,直到遊艇停在一處豪宅前。
端懿抱著她下遊艇,儘管冷風吹得她雞皮疙瘩猛起,但她還是忍不住多看眼前氣勢宏偉的建築物兩眼.
三層樓的巴洛克風格建築,冷色調的大理石外牆鑲上兩扇大型的拱形大門,二樓以上以樑柱分隔了窗戶,而所見的柱頭門楣上皆浮雕金銀兩色花草神獸,一角牆身還浮雕天使像,而另一端則挑釁地雕上惡魔像,大膽且繁複的裝飾,讓她幾乎懷疑自己來到了美術館。
如此的驚嚇還嫌不夠,等到端懿抱著她走進屋裡,她才真正見識到碧麗輝煌是何等境界。
才踏進玄關大廳,迎面而來的是整面牆的鮮艷濕壁畫,畫裡彩綴著威尼斯撲朔迷離的浪漫風情,而挑高大廳天花板上,是彩色琉璃圍成花簇,底下一盞晶亮的水晶吊燈令人咋舌。
走上右手邊開放式樓梯,來到二樓,在鋪著紅地毯的長廊盡頭轉了彎,繼續再上三樓,她突然發覺這房子像是迷宮一樣,紅地毯像沒有盡頭似的朝四面八方蔓延,她只負責靠在他的懷裡,看著這一幢帶著魔性且令人入迷的建築物。
「你先泡澡。」
低沉醇厚的嗓音從胸膛震開,她抬眼,才發覺在恍神之際,他已經抱著她走進房裡,站在一扇門前。
林與彤急忙跳下來,打開眼前的門,隨即被眼前的景象給嚇到。
……這是浴室嗎?
格局方正,看似約幾十坪大小的空間裡,左手邊有扇門,而眼前是洗臉台,拉開相隔的霧面簾子,後方是個像澡堂般的浴池,底部是馬賽克拼湊的彩圖,而池面還飄著熱氣,氤氳了整個空間,比起外頭溫暖許多。
好大啊,她可以來回游泳吧?
還在震撼中,卻聽見窸窣的脫衣聲,側眼看去,他竟脫下了濕透的外套,拉開黑色襯衫,露出看似訓練有素的完美體魄,教她突地倒退數步。
端懿側眼看著她,停下了動作,大手爬過仍在滴水的發。
「快點脫掉,進去泡澡,不然你會感冒。」他的嗓音低啞。
「可是……」才剛見面就要一起共浴,她的心臟不夠強,受不了這種衝擊。
不等她再繼續可是下去,他已經動手脫去她的外套,拉扯著她的棉T,但她很堅持地抗拒著。
「不要這樣子,你先洗好了,等你洗好我再洗。」如果只有一間浴室的話,他先她後,這樣總可以了吧?
他聞言,微惱地瞇起眼,林與彤則是神態畏縮。
這男人看似無害而慵懶,怎會在這當頭露出如此霸道又蠻橫的眼神?
他收回視線,用力地歎了口氣,拉著她,兩人著衣浸入浴池裡,她喊燙想要起身,卻被他揪住不放。
「泡到脖子以下。」他把她摟在懷裡。
林與彤背對著他,儘管身上還穿著衣物,但他的心跳卻穿透薄弱的衣料傳遞到她心頭,害得她的心跳也隨之起伏。
他的手交握在她的小腹上,感覺他緩緩地垂下臉,濕冷的發搔過她的頸項,她心頭猛地一震,感覺頸部的血管急債。
想甩開他,拉出些許距離,卻發覺他像是一堵銅牆鐵壁,怎麼也掙不開他佔有性的束縛。
「你,討厭我嗎?」
他突道,她顫了下,想了想,搖搖頭。
「我可以吻你嗎?」他又問。
她僵住,心頭顫跳得快要衝出胸口,還來不及表態,他已將她轉過身,落下吻,霸道的舌撬開貝齒,堂而皇之地長驅直入,吻得狂野而激情,熾熱如火,像是要將她融化一般,教她不知所措。
「我要你。」他又道,口氣強勢,但語調卻是摻雜了些許的央求。
林與彤看著他帶著邪味的魔魅綠瞳,想拒絕卻發不出聲音,全身的毛細孔都因他的觸碰而張開,任由他近乎粗魯地褪去衣衫,在赤裸身軀貼覆的瞬間,她的身體如火燒燙,靈魂像是要無法自持地震出體外。
原來被需要是這樣的震撼人心,原來人的體溫可以如此地炙燙令人發狂,教她不由得貪戀起被需要的渴求。
她的縱容不啻為最佳催情媚藥,鼓舞著他恣縱。
端懿吻遍她每一處的敏感和脆弱,吻得她通體染上誘人的玫瑰色,一寸寸的侵略,膜拜著每處教他魂牽夢縈的嫩膚,羞得她不敢張眼,咬唇忍著一波又一波的熱浪電流,直到她感覺到他亢奮的慾望貼覆上,驚詫地輕逸出嬌吟。
痛楚,只在瞬間,她展開身體將他甜膩地包圍著,感受他的熾熱飽滿,充滿力量地在最深處緊密相連。
她的呼息漸亂,輕吟轉為呢喃,更令他情不自禁,近乎粗魯地埋入最柔軟的深處,在令人緊窒的潤軟中狂暴地衝擊著。
體內兇猛的快意令她意識昏茫,在近乎瘋狂的邊緣,她強烈地被他的悍勁給逼上臨界點,身體不受控地緊縮,像是要將他收藏到底,她狂亂地漾起水花,他如野獸般發出低鳴,水面平靜下來,霧氣之中,只見交疊的身影,微聞紊亂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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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8-26 00:36:24
第二章
早上八點,矗立在大運河旁的豪宅裡傳來陣陣聲響,宅子的主人端懿慵懶地坐在廚房裡,注視著室內裡的一舉一動。
略長的劉海帶著層次掠過他好看的臉,他支手托腮,看似閒懶等待,實則嚴厲監督。
不帶笑意的眸顯得深沉而晦暗,像是蟄伏在暗處等待狩獵的豹子,渾身帶著不可親近的冷冽氣息,尊貴傲岸。
總管阿利尼一早起來看見主子這等陣仗,嚇得趕忙上前。
「少爺,你怎麼會在這裡?」不過三十歲的臉龐,卻因成天伺候少爺而產生極大壓力,導致黑髮中摻雜些許的銀絲。
「等早餐。」他懶懶回答。
阿利尼聞言,立即回頭痛斥,「你們在搞什麼鬼?!竟然要少爺坐在這裡等早餐?」現在是怎樣,沒有家規了?!
「總管,不是這樣的,是我們做出來的早餐,少爺都不滿意。」其中一位廚子無奈道。
阿利尼看向擺在料理桌上的十幾道佳餚,狐疑地回頭望著主子。
「婉妤不喜歡。」這就是他為何一早起來監督的主要原因。
一連十幾天,端進房的餐點她總是剩下大半,讓他開始懷疑家中廚子的手藝嚴重退步,才會讓喜好歐式料理的婉妤再三退貨。
根據資料,她喜歡海鮮,所以他餐餐送上最鮮甜的各式蝦蟹魚貝,但她卻蹙眉拒吃;根據資料,她喜歡威尼斯,渴望能夠到此地一遊,但來到此地她卻足不出戶,不管他怎麼邀約都不肯出門。
又根據資料,她喜歡浪漫可愛風格的衣服,但他為她購置了塞滿一整間更衣室的服裝,卻沒見她穿過一件,身上穿的永遠是一看就覺得廉價的服飾。
並不是嫌棄她的穿著不合宜,可她明明是極廣貿易董事長千金,為何穿著會恁地隨性?隨性倒也沒什麼不好,他只是不懂到底是哪裡出了錯,為什麼他極盡所能地討好她,她卻不如預期的驚喜而高興?
唯一如預期的,是他能夠天天和她同床共枕。
到底是哪個環節出問題了?!
看見主子如此煩惱,阿利尼也努力地絞盡腦汁獻計,「該不會是來到這裡有些水上不服,讓她想要吃點家鄉菜?」
聞言,端懿綠眸發亮。「有道理!」
「可不是嗎?再怎麼喜歡海鮮,餐餐都見海鮮,早晚也會膩,咱們倒不如來點不一樣的。」見主子勾起笑意,戾氣少了幾分,他的冷汗終於遏止住了。
「幫她弄點中式料理。」
「這有什麼問題!」他趕緊回頭和廚師溝通,然而講沒兩句臉又頹喪起來,回頭報告,「少爺……沒有中式食材。」
「出去買。」
「威尼斯沒有。」這裡是觀光勝地,賣的都是道地料理,哪來的中式食材,況且……「廚師們也不會煮。」
「那就去幫我找會煮的廚子.」綠眸微抬,冷凜地進出危險氣息。「我給你到午餐前的時間,不管你怎麼搞都好,反正給我做出中式料理。」
阿利尼見狀,冷汗再起,但懂主子如他,知道辯解無用,於是再次進言道:「少爺,不如這樣吧,帶她出去走走,今天天氣穩定多了,比較沒那麼冷,請小姐到外頭逛逛,她應該會喜歡的。」
「她不去。」眸色更沉,臉色也黑了,阿利尼的臉色也白了。
早在她到訪的隔天,他就邀她出門,但她卻怎麼也不肯再離開,問她原因也不說,唉!她讓他好挫敗。
特地要端顏查些她的資料,好教他可以投其所好,順利地奪取美人心,豈料資料全都與事實不符,等會非打通電話臭罵表姊一頓不可!
「但是,少爺說過了,她老是穿那幾套衣服……不如以買衣服為由,邀她外出,她應該會答應。」總管再次獻計。
「她的衣服只有幾套,要是真想添購,早就開口要求了。」這個方法,他不是沒想過。
「那就把剩下的幾套給……」阿利尼做了個手勢。「她就沒衣服可換了,不是嗎?」總會有辦法的,是不?
「那就交給你處理了。」唇角的笑意戲謔而蓄意。「但把這件事搞定之前,先給我變出中式料理。」他可沒因此忘了先前的要來。
阿利尼聞言,無奈歎口氣,抓起電話討救兵。
第一次看見她時,她也是這樣的眼神。
端懿將早點擱在起居室的桌上,倚在門邊凝視著。
趴在窗台上的林與彤置若罔聞。注視著窗外的景致,劉海滑落腮邊,長睫微斂,掩去眸底大片水波光痕,眉間微皺,像是在忍遏著無法承載的悲傷,那雙眼有著超乎年紀的世故和滄桑,那模樣,令他很心疼。
他渴望知道她心裡到底在想什麼,想知道她眸底的那抹悲傷是如何成形的?想要緊緊地將她摟進懷裡,化解她的傷痛。
「婉妤。」他端懿走進房內,輕喊著。
她依舊未動,只是靜靜地趴在窗邊。
直到他走到她身旁,發現窗台上擱著本素描本,伸手想碰觸時,才驚動了正神遊的她。
「你要幹麼?」她嚇了一大跳,貓眼般的大眼直瞅著他。
哇咧,他是什麼時候進來的?!
在這層樓裡,除了臥房還有書房、起居室、視聽室、小酒吧,皆以有框無門的通道相通,他從臥房走過來,長毛地毯吸去了足音,很難發覺身邊多了一個人。
「吃早餐了。」他凝笑。
「哦。」又要吃早餐了?
她被軟禁了,在這間屋子裡頭不斷地重複吃喝拉撒睡!
收起素描本,跟著他走回起居室,看了一眼早餐,忍不住又歎氣了。
啊啊~~她想要吃粥啦!想吃香噴噴的白米飯,她不要再喝ESpresso配可頌了!
瞧她臉色發白,他不動聲色地將她一把拉下坐在身旁。「不合你的胃口?」語調柔軟。
「不……會。」這些八成都是婉妤喜歡吃的,她能說討厭嗎?
「先吃點吧,午餐我已經派人準備中式料理,到時候,你可以好好享用,要是有什麼不妥的地方,還請你多加指點。」說著,將咖啡遞給她。
「真的?!」啊啊!這個人好貼心,竟然發現她思念家鄉的菜餚,只是這咖啡……惡~~她不喜歡濃縮咖啡。「有Latte嗎?」
濃眉微挑。「有。」他起身,對著對講機吩咐了下。「先吃點可頌,要是再不喜歡的話,我們等一下上街,找些你喜歡的,好嗎?」
「……不用了。」他坐下之後,大手理所當然地自她腰後攬過,很天經地義地擱在她的腰際,令她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雖說和他的關係早已勝過許多冷戰的夫妻,但實際上,她還是很不習慣這麼親密的舉動,總讓她心跳過度加快,有點暈眩。
「你瘦了!」他歎道。
「有嗎?」呵呵,她都沒感覺了,他是從哪裡發現的?
「我每晚抱著你睡,當然知道。」熱氣輕輕地吹拂著她敏感的耳際。
她聞言,粉顏燒紅,胸口暖烘烘。「你你你……吃早餐啦!」昨晚才纏綿到不能呼吸的地步,要是再靠這麼近,一個不小心天雷勾動地火……心思細膩運轉,她快手抓起一枚可頌,餵進他的嘴裡。
用食物轉開他的注意力就對了!
端懿享受地張口咬了可頌,笑得眼都瞇了,而她,又入迷了。
天,為什麼當他笑起來時,會恁地迷人而令人心動?
少有女人能夠抵擋他的魅力吧?可年輕俊美如他,為何會需要一個女人替他生孩子?只要他肯,隨手一招都有一票,何必非要林婉妤不可?
她真的不懂。
看著他滿足的笑臉,她也笑了,但心情卻是沉重的。
「少爺。」門邊傳來阿利尼的聲音,只見精美托盤上有只白瓷雕花咖啡桿。
「午餐搞定了沒有?」端懿問,取下Latte。
「沒問題。」他已經打了電話,要照顧少爺長大的賽爾趕快過來支援。
他滿意地點頭,將Latte交給她。
林與彤拿起一看,狐疑地嘗了一口。「這不是牛奶嗎?」唬她啊?
「是牛奶啊。」
「可是我說要喝Latte耶!」她只是不想一早就喝味道很濃的咖啡,不需要給她牛奶吧?她又不是小孩子。
「在義大利,Latte就是牛奶的意思。」他笑著。「如果要喝真正的拿鐵,你就要跟我說Caffe Latte。」
「是這樣子啊!」她赧然地笑著,吐了吐舌頭,露出孩子般的俏皮笑靨。
她又不是義大利人,哪會知道這些麻煩的細節?正忖著,忽地感覺眼前黑影覆下,在她抬眼的瞬間,唇辦已被他攫住。
他吻得猛烈,吻得恣縱予求,像是要一路吻到靈魂深處般,深深地撼動她的靈魂。
這男人怎會如此激情?老是動不動就偷襲她、親吻她,要是不阻止,隨便任何一個地方都可能被他輕易辟成戰場。
想早點生孩子,也不需要這麼急的,是不?這跟端顏說的不同,她說只要算準生理週期就好,可是他卻不是那麼一回事……她也不對,不該放縱他予取予求才對。
「我餓了……」在吻的縫隙中,她掙扎地踩下煞車。
端懿粗喘著氣息,在她唇上重重地印了下,才深呼吸了一口氣。「好,我們一起吃早餐。」他表面上不受影響,可實際上幾乎快煞不住車。
天啊!事到如今,要他怎麼轉移注意力?
視線繞了屋內一圈,最後停留在她燒紅的臉,突覺心弦騷動,忙轉開眼,瞥見擱在旁邊的素描本,越過她,他拿起一翻——
「別看!」她制止著,卻已見他翻開數頁。
「你喜歡畫畫?」他眸底綻出光彩。
「……嗯。」她怯怯地點點頭。
「跟資料不符呢!」這一句像是在喃喃自語。根據資料,她較喜歡戶外活動,不過,這也無妨。「你擅長人物畫嗎?」
畫本裡什麼都有,有服裝畫、人物側寫,也有風景畫……他轉過身,看著窗外,對照手上的晝本,發覺這一頁正是她從窗內看出去的一方景致,她畫得很寫實,裡頭充滿她的心境。
有天有雲,有樓有鴿,就是沒有海水……
「還好。」她比較擅長的是服裝畫。
「待會,我們來對畫。」
「咦?!」
她沒想到事情會突地轉變成這個樣子。
吃過早餐之後,兩人各佔錦織仿古歐精緻沙發一隅,各拿畫本,畫著對面的模特兒,一坐就是幾個鐘頭。
他也喜歡畫畫嗎?
看著專注到近乎犀利的要深入她靈魂般的目光,林與彤感覺自己像是一絲不掛地被深情注視著,又像是整個人被掏空,藏在心間的情緒在他面前赤裸坦露。
這個男人很危險,很有感染性,也帶著令人無法抗拒的魅力。
「你還不畫嗎?」他低柔的嗓音就像絲絨般柔潤好聽。
「有,我在畫了。」她拿著筆在畫本上勾勒出線條。
他的五官很明顯,很好下筆,但她要畫的,不只是人物素描,她還想要幫他畫上衣服,像是筆挺的皮質西裝可以襯托出他寬廣的肩頭,敞開的西裝下是件貼身的襯衫,勾勒出他剛毅的曲線,而皮褲包裹著他強健的長腿,看似無害,卻在姿態上顯露令人難以漠視的野性……天,真是近乎完美的人!
真不敢相信世界上竟會有這麼完美到不可思議的男人,他外型沒得挑剔,身段更是高大迷人,而個性……儘管他臉上偶生慵懶傲睨的神色,但對應之間卻又不失溫柔多情。
他簡直是所有女人夢想中的理想情人嘛!這樣的男人,會想要找人幫忙生個孩子?是哪裡有問題?
「呃,你……為什麼要我幫你生個孩子?」想著,疑問不覺脫口而出,然後有股衝動想要咬斷自己的舌頭,惱自己幹麼沒事插手他的私事。
端懿頓了頓,笑柔了眼。「因為我父親急病,希望能夠看見我的孩子。」哦,懂得會詢問他一些事了,這應該是個好現象,是不?
他要她,但不只是肉體,他向來貪心,要的很多,一旦決定了.就非得得到全部不可。
「哦,是這樣子啊。」那為何要選婉妤?
「我喜歡台灣人,我母親也是台灣人。」像是猜出她的疑問,他直接給了答案。「你應該知道的,端顏是我的表姊,我姓端,只是從母姓而已。」
「原來如此。」她點點頭。「只是,你現在不用工作或讀書嗎?」
「我已經大學畢業了,原本想再攻讀碩士,但我父親要我接下他的事業,我現在還在考慮。」只要她想知道的,他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哦哦~~」還真的很年輕耶,才大她兩歲。
「愛上我了嗎?」他突道,噙著笑。
喝!林與彤瞪大眼,想要大聲反駁,但是臉蛋卻很不中用地燒燙起來,舌頭嚴重打結。
見她沒有辦法回答,他低笑著很得意,那神情竟有些孩子氣,教她看傻了眼。
是誰愛上了誰?是他吧?
「怎麼了?」他享受著她的凝視。
「沒、沒……」她近乎狼狽地躲回畫本裡頭,總覺得自己深陷在一張綿密的網之中,愈是掙扎,愈是被糾纏得無法動彈。
「真的?」他挪近她,噙著狩獵的氣息,以閒懶的步調威脅逼近。
抬眼,瞧他近在眼前,她倒抽口氣,想逃卻被他強壓住。「那個、那個畫還沒畫完……」這個理由說服得了他嗎?
「我們可以晚點再畫。」他們有很長很長的時間可以畫。
「可是、可是……」
他張口封住了她的抗議,舌尖漾火般地席捲她的理智,燒得她渾身發燙。
完蛋了、完蛋了!她愈來愈無法抗拒,甚至愛上他的霸道和吻得快要無法呼吸的狂野。
太危險、太危險了!
倏地——門邊傳來一陣因差點跌倒而發出的聲響,端懿瞬間停住了動作,回頭探去,目冷如箭。
「阿利尼,你很不識相。」他聲薄如刀。
「少爺……抱歉,我本來是想下樓的,但是……」看得太出神,以至於去踢到門邊的雕花矮櫃。
「過來。」把她的衣服整好,拉她坐起身,端懿臭著臉收起兩本素描本。
「是。」阿利尼端著午餐走來。「這是中式的牛肉炒飯,賽爾說,這道炒飯是夫人生前的最愛。」
「你可以下去了。」他看了一眼,舀了一口在嘴邊吹著,隨即往她嘴裡送。
「我可以自己吃。」不要當她是殘廢好嗎?但面對他的霸道,她無奈歎口氣,張嘴、咀嚼,接著雙眼發亮。
「好吃嗎?」看見她透著光彩的小臉,他也跟著喜悅。
「嗯嗯。好好吃哦!」她快要哭了。
嗚嗚,好香的白米啊,好嫩的牛肉,好脆的青椒,她好餓啊!終於可以別再吃那些有的沒的怪東西了。
「這麼好吃?」他笑得搖頭,跟著一起享用。「這道炒飯是我媽的最愛,是她教管家怎麼煮的,我也很喜歡。」
「告訴你,我炒的會更好吃。」拜託,只要給她材料,隨手攪拌都是極品。
畢竟她是跟著老媽一起長大的,廚藝可是得老媽的真傳,嘗過而沒上癮者,定是無味覺之人。
「真的?!」他驚詫之餘還疑惑了起來。「很少千金小姐會喜歡進廚房的。」
林與彤聞言,為之一愣。「呃,那是我的……興趣。」差點不小心把自己的狀況給說出口了,好險、好險!
「是嗎?下決定要讓我嘗嘗。」端懿態度認真。「不過,待會我們到外頭走走。」
吃飯的喜悅突地降低大半.她咬著湯匙付了下,問:「要搭船嗎?」
「你想搭船嗎?」
「不不不!」她死命地搖頭搖到暈。
「那就不用,咱們走巷道,幾分鐘就到了。」
「哦,那就好。」只要別再搭船就好。「我們要出去幹麼?」
「四處走走,我看我替你準備的衣服你一點都不喜歡,所以,我們到裡奧多橋旁去找些你喜歡的。」
他要寵她,想要寵她,只要是她想要的,他願意全數搜刮奉獻在她面前,只為了求得她露出沒有傷悲、全然喜悅的笑容。
在煦陽微灑的天空下,端懿大手緊扣著她,兩人在恍若迷宮般的巷弄裡閒走著,來到人群聚集的街上。
「走。」他愛憐地拉起她有點發冷的手,湊在唇上親吻了下。
她的臉立即紅艷得像顆蘋果。她真的很拿他沒轍耶!
跟著他走進一家店裡,明顯的品牌Logo就在牆面上,再不濟,看裝潢她也知道這是一間高檔的名牌精品店。
驚訝,還有更多。
端懿走進店裡,隨即有許多人迎接出來,一個個又是擁抱又是熱吻,看得她眼角都快要抽搐。
到底有完沒完啊?
「各位,千萬別搞錯了,今天的主角可是我的愛人。」他以義大利語告訴那群前僕後繼的專櫃小姐.
林與彤聽不懂,卻發覺眾人的眼睛瞬間都盯著她不放,熾烈如日,她快要被燒出窟窿了。
她走向前,抓著他的手搖頭,「我不喜歡這裡。」這裡空間燦亮,擺飾分明,但裡頭透著火藥味,她很怕一個不小心被炸得粉身碎骨。
「你都還沒看。」
「我大略看過了,我不喜歡這種風格。」她環顧店裡一圈,衣料質地光是用看的就知道絕對是上品,但是設計不得她青睞。
她最受不了蕾絲加身的衣服,更受不了公主線剪裁,也沒辦法接受那種又柔又媚的粉色服飾。
「你喜歡就說,千萬別為我省錢。」怕她有所顧忌,端懿連忙提醒。
林與彤不由得笑了。「我是真的不喜歡。」開玩笑,她現在扮演的是揮金如土的婉妤大千金耶,哪能窮酸作態?她可不希望因為窮酸而被他發覺有異。
「那你喜歡哪一種?」怪了,表姊給他的資料全都不適用,到底是怎麼搞的?原以為這一切應該可以逗她開心的。
「我喜歡剪裁簡單,但是設計有重點的衣服,最主要的是,我喜歡中性一點的服裝,帶點冷灰調的……那種鮮艷的顏色,我光看到就覺得頭很痛。」她受不了那種走起路來輕飄飄的衣服和裙子,而是喜歡貼身又有個性的品味。
「我知道了。」他忖了下,拉著她走出店門,穿過了隔壁街道,再將她拉進一家店裡。「請!」
林與彤見狀,雙眼為之一亮。「對了、對了,就是這種感覺。」架上擺設的服飾大抵是灰藍、灰綠帶著冷調色系,讓她看得很開心,情不自禁地用手觸碰,哇!質地超好,柔軟又綿密。
看她嘴角上揚,大眼透亮,他甚至比她還要開心百倍。「我們到VIP室去,看著目錄挑選比較快。」
「不用了,我喜歡用手觸碰,可以感覺到衣料的生命。」她走著看著,停在一件有型的軍式大衣面前。「唉,這件大衣要是能夠小一號就好,要是我,就再做個環扣提點腰身,再把下擺改短一點,穿起來會更感覺精神抖擻。」
「你聽起來好像對服裝很有研究?」他仔細地聽著她說的每一句話。
「呃……興趣。」她乾笑著,企圖粉飾太平.
「你興趣不少。」他笑著,開始幫她選購衣物,沒兩三下,兩人已經選定四五袋的戰利品,要店家替他送回家中。
兩人雙手空空,繼續閒逛,卻在路上撞見不少穿著小丑裝的人,教她不由得好奇。
「不到一個月就是嘉年華會了,到時候再帶你來參加。」他牽著她的手,就怕她被人潮衝散。「到時候會有很多街頭藝人,本地的居民和觀光客都會為了嘉年華精心打扮,各式鮮艷的色彩會繽紛整個威尼斯。」
「真的?!」她雙眼發亮,像個孩子般驚奇,光是想像就讓她好期待。
他見狀,寵膩地揉了揉她的發。「走,幫你挑件禮服去。」
「還有禮服?」
「還有面具。」
「哇~~好期待哦!」她雀躍的模樣像個孩子。
「傻瓜,威尼斯一年四季都有活動,到處都是美麗景點,你跟我在這裡住上一年,我要讓你徹底解放……」然後把那抹好似嵌在骨子裡的悲傷徹底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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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8-26 00:36:47
第三章
這段日子以來,他們的足跡踏遍了威尼斯。
到鳳凰歌劇院聽了場音樂會,在每家美術館留下他們的倩影,去安康聖母教堂欣賞提香的畫作,爬鐘樓俯瞰威尼斯的海岸線,流連斯拉夫人河岸大道欣賞斑斕醉人的夕日彩霞,在聖馬可廣場觀賞早已湧入威尼斯的街頭藝人表演,走進威尼斯小館小酌一杯,到弗羅裡安咖啡館喝一杯正統的Caffee Latte……
自然也不會放過最負盛名的手工藝品店。
「哇~~」
踏進Jesurum,林與彤的眼閃閃發亮,還夾帶著忘形喊出的驚歎聲,讓身旁的端懿笑得闔不攏嘴。
「你看、你看!」她在陳列著各式絲綢和刺繡藝品的架子間穿梭著,各色鮮艷的絲綢在她頭上頸上繞成一團,看在他的眼裡,就像是個闖入人間的精靈,在千變萬化的色彩中恣意來去。
而她臉上打從心底表露出的喜悅更讓他心底泛癢,發狠地將她摟進懷裡。
「喂、喂……我不能呼吸了啦!」他的擁抱向來是如此的熱情和激烈,老是教她呼吸困難。
「誰要你勾引我的?」端懿假意埋怨,在她唇上親了下。
他想要的更多,但可惜的是地點不對。
「不要這樣啦,這裡人很多耶!」她粉顏漲紅,羞得想挖地洞自埋。
厚~~這個人真的是有夠隨性的,想親就親、想摟就摟,也不看一下時間地點,還說她勾引他,呋!
「那就別在別人面前笑得這麼誘人。」他目光灼灼,語調輕鬆慵懶,口吻卻透著強勢,在在顯示這不是在開玩笑。
被那雙湛綠的眸子瞧得心煩意亂,林與彤轉身隨便抓了塊刺繡轉移話題。「嘿,這一塊不錯。」雖然是隨手抓的,但上頭的繡工確實相當精緻。
純白的絲上以金銀線繡著花葉團簇,再延伸到四個角落,各自繡上栩栩如生的聖獸,是帶著相當濃厚威尼斯氣息的繡飾。
「嘿,這一塊絲可以用來做面具上的綴飾呢!」她像是挖到寶般,回頭跟他獻寶。
端懿深沉地睇著她,語調粗啞。「跟你說過不要勾引我。」
「誰勾引你了?」厚~~很難伺候哦!果然是大少爺出身。「我是說這塊絲很配我的嘉年華禮服。」
仿古歐大禮服是他挑選的,馬甲為殼,裙擺雖是單層,內裡有骨架撐起,質地精美,花紋瑰麗,除了以金銀絲鑲繡外,藍綠色的花紋搭上威尼斯的樓宇圖騰讓她一看就好喜歡,不過,尺寸不合,袖子部分也不甚滿意,所以她加以改造修飾後,如今還在店家那做最後的縫製。
「不過,我已經請人在你的面具下方綴上流蘇,再配絲繡可能太繁複了。」收回心神,他集中精神和她討論起這個話題。
「這樣子啊……」有點失望,但她又突地想起,「可以做你的領巾。」
「好啊!」
看著她鮮活的表情,端懿心裡很充實,也許她沒發現,但是這幾天下來,她的緊繃消失,不安滅跡了,取而代之的是她的熱情和行動力,還有那毫不吝惜的笑容,他想,他真的愛慘她了。
買了絲繡,兩人離開了Jesurum,又逛了其他的手工藝品店,買了蠟封印,在彼此心中印下對方的名字,又買了大理石書籤,夾進她的素描本裡,記憶她此生唯一一次的放縱。
威尼斯每一處街道都留下了他們的嬉鬧笑聲,和緊緊相擁的情愫流動,每日每夜在大街小巷裡走動著,尋找更多的不可思議,直到倦了累了才歸巢。
「端先生,好了沒有?」
林與彤半趴在那張位於廚房,向來屬於端懿王座的金紅雙色緹花布椅上,張口催促著正與鍋鏟廝殺的他。
時值半夜兩點,屋內的閒雜人等早已入睡,就只有他們兩個睡意未濃,倒是餓感強烈,於是溜下樓自力救濟。
端懿頭也沒回,嚷著,「就快好了!」
於是,她又懶懶地窩回椅子上,但不過一會,又拉開喉嚨嚷嚷,「端先生,到底好了沒有?」厚~~等很久了喔,不過是一盤炒飯而已,為什麼要讓她等這麼久?
看來這徒弟是孺子不可教也,沒半點天分可言,虧她還那麼用心地教他。
「林小姐,可以請你先上樓嗎?你害我分神了。」他回頭佯怒的瞪著她。
她倒也不怕,笑得很皮。「好,不讓你分神,小的我乖乖上樓,可以了吧?」隨即起身,回樓上等好料。
回到燈火通明的臥房,看著掛在更衣間裡已準備完畢的嘉年華禮服,瞥見鏡子中的自己笑得像是個幸福小女人,她儼然忘了她到威尼斯的任務到底是什麼,每天都被新鮮的玩意兒給逗得快要忘了自己到底是誰。
不知道是她有病,還是這是人的通病,往往在幸福的時候,內心的不安和恐懼也是倍速激增著。
他對她太好,把所有的心力和精神都花在討好她,要她怎麼能夠無動於衷?
他,喜歡她吧?愛她吧?一年的契約到期後,會不會要她留下來?
想著,雀躍的心情瞬間蕩到谷底,走離臥室,穿過門經過起居室,來到書房,習慣性地靠在窗台,倚在緹花躺椅背上,月光如水銀般輕柔地透過窗,撒在她的臉上。
她想,這輩子再也不可能像這段時間這麼快樂了吧?
他總是迂迴地透露他的身世背景,讓她知道,他是半個義大利人,在倫敦出生,卻在米蘭長大,他是家中獨子,母親早逝,而父親臥病在床,但從她到威尼斯至今,他從沒去探病過。
這代表他重視她更甚於父親嗎?唉,她竟覺得有點開心。
唇角微掀,她起身,瞥見他的書桌上擱了素描本,突地想到,那天畫好之後的成品他也沒讓她看過,不知道他的畫功到底如何?
走近書桌,輕輕地翻開素描本,第一頁,是他那日畫她的簡易素描,線條很簡單,卻點出神韻,抓住她的眼神……這是她的表情嗎?這是她的眼神嗎?防備、滄桑又疲憊……這是她嗎?
她完全沒有料到自己竟會露出這種表情,而他卻精準地抓下瞬間神情,把她的靈魂畫進畫紙上。
有種被看透而無處躲藏的困窘,教她趕忙翻到下一頁,映入眼簾的是一張造型特殊,風格奇特的……應該是婚紗吧?
看起來不太像是服設畫,可是——
「不准看!」悶吼聲帶著不悅兜頭落下。
還來不及反應,素描本已經闔上,而後被他抽走。
林與彤僵住,像是化石般定在書桌前,身體的動能像是瞬間被抽離,光是要撐住身軀就已經要費盡她所有氣力。
時間凝滯不動,空氣凍結了起來,她呼吸不上來,眼前一片黑暗。
習慣了他的寵愛,她像是養在溫室的花朵,一時之間無法忍受他突來的衝擊……像是被重擊了下,痛得她無法回應。
但她不懂他為何會這麼生氣,不懂他在悶吼之後為何不理她,突然發覺,原來他也是有脾氣的,關於隱私部分未經他的允許,她是沒有資格觸碰的。
她只是顆棋子,以子宮為籌碼交換利益,她不該恃寵而驕,忘了自己是誰。
更可怕的是,她比想像中還要在乎他,教她突然發現,她渴望被愛,害怕被他討厭。
一秒拉長得像是一個鐘頭般,她居然沒有勇氣回頭,更不知道該拿哪種表情面對,心裡掙扎著,忽地感覺背後溫暖的熱氣環上,有力的臂膀將她團團包圍,安撫著受驚的心情。
「對不起。」他歎了口氣,溫熱氣息噴灑在她雪白的頸項。
該死,說得太急,語氣很差,肯定是嚇到她了吧?
林與彤雙手握拳擱在書桌上,努力地露出笑容,回頭打趣,「有什麼好對不起的?除非是你把炒飯給炒焦了。」她沒有露出破綻吧?有將自己武裝得不露傷痕吧?
看著她的笑臉,端懿濃眉微蹙。
她又回復到原點了,這是她剛到威尼斯時露出的防備又客套的笑臉,他不喜歡這種虛應的笑,好似在劃開兩人的關係。
「端先生,我餓了。」她俏皮提醒,試著讓自己看起來跟平常一樣,卻沒發覺他早已看出破綻。
沒事的,只要她不逾矩,往後兩人還是能相安無事,只要她不要愚蠢得以為他會愛上她就好,把剛萌生的情愫攆去,她的日子才會好過。
「好。」他沒多說什麼,拉著她走回房間。「嘗嘗看。」
兩人回到房間,坐在長桌前,配著外頭沉靜的夜海,品嚐起小學徒才剛出爐的成品。
「牛肉老了。」吃了一口,她有些嫌棄道。
「老了?」他的中文不如她,有時會不懂她的意思。
「炒過頭,纖維都硬了。」唉,改天再試范一次給他看看。
「我明天再挑戰。」
「不用了。」她搖搖頭。
「一定要。」他很堅持。
「不用。」她笑著,但眉眼很堅定。
歎了口氣,端懿放下湯匙。「你在生我的氣?」
「沒有。」她大口吃著牛肉炒飯,突覺胸口很苦澀,嚼在嘴中的米飯怎麼也無法吞嚥,酸意不斷逆沖,讓她覺得眼眶發熱。
「對不起,我不是在凶你。」他很無奈地道歉,牽起她的手。「婉妤,你知道嗎?其實我這個人嘴很壞,但並沒有惡意,求你不要介意,好嗎?」
林與彤低垂著臉。「可以叫我雅各嗎?」不要在這當口冒出第三者的名字,會讓她覺得很不舒服。
「你可以不生氣了嗎?」他的臉幾乎要趴在桌上看著她。
「我沒有生氣。」微惱張眼,對上他扮醜的鬼臉,她不由噗哧笑出聲,也擠出了淚水,滑落在他額上。
「雅各……」他柔柔喚著,起身,將她纖瘦的身軀完全納入懷抱之中。「對不起、對不起……」
他溫柔地哄著,吻去她的淚,反倒讓她的眼淚掉得更凶。
沒被寵愛過,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恁地脆弱易傷。
沒有人寵愛過她,沒有人期待過她,她有親人,卻只擁有自己,沒有人愛她,就連她也不愛自己,否則也不會帶著自暴自棄的心情來到這裡了,是不?
可……老天啊,她從沒如此地感激過,讓她遇到這麼好的人,如此費盡心神的討好她、取悅她,要是沒有走這一遭,她永遠也不會知道,原來被愛是這麼溫暖,原來她也享有被愛的權利。
「雅各,你怎麼突然哭得這麼激動了?我不知道該怎麼安撫你呢!」
低柔的語調恍若輕暖月光滑過她的心間,還帶了絲悵然的歎息,讓她的眼淚掉得更是無以復加。
「噓,別再哭了!明天可是熱鬧的嘉年華會,要是哭腫了眼,會很醜的……」
「我這樣會不會很奇怪?」林與彤皺著眉。
「不會。」
「真的?」她老覺得眾人的目光鎖在她身上,讓她渾身不自在。
一襲大禮服並沒有什麼了不起,然而壞就壞在,她還戴了頂綴滿寶石的頭冠,寶藍色和金色的蕾絲則從頭冠傾洩到背部,遮去了背後的裸肩,也擋去了冷風,她覺得很暖,但總覺得打扮得太過頭,引人注目。
所幸,她的面具改造過,半張金色面具下方綴上整排銀色流蘇,完美地遮去她的五官,就算再丟臉,也沒人認得出她是誰。
她壓根沒從服裝上讀出端懿的私心,頭冠上的蕾絲垂落,是不希冀她的任何一寸雪肌露在其他男人面前,而遮去整張面容和胸前雪膚凝脂的面具,則是因為他不讓其他男人得以目睹她的美。
「很美。」端懿由衷讚美,很想把她拖回房裡,囚禁在房內。
「是嗎?」她努了努嘴,打量著緊牽住她手的男人。
一身十六世紀貴族服裝,和她是完全同色系的搭配,外搭一件貼身的寶藍色繡金線長外褂,領口繫著她為他挑選的絲巾,而底下則是銀白短褲配上可笑的長襪和皮鞋,臉上戴著黑色為底、銀色為紋的半邊面具,頭上是一頂銀灰色假髮配上黑色大禮帽。
明明應該是很可笑的打扮,可為何她卻覺得他舉手投足之間,像是個慵懶而又帶著邪氣的頹廢貴族,如銀柔月光般讓她轉不開眼?
他身上有陽光的味道,也帶著月亮的氣質,他到底是如何讓如此兩極的特質同時出現?
「走吧,我的女王。」他牽著她朝熱鬧的聖馬可廣場而去。
廣場上繽紛的色彩讓這座陷入冷調冬季的城市蘇活過來,到處都是盛裝打扮的人群,人聲鼎沸,群眾擁擠,有種時光交錯的恍惚感,彷彿陷入了中古世紀的紙醉金迷中。
「來,吃一點。」端懿帶著她到小攤上買了Fritelle麵包。
「好像雙胞胎哦!」她驚奇地喊著。
「什麼東西?」雙胞胎?
「台灣的一種甜點零食,不過上頭沒有糖霜。」
「吃一口看看。」
「怎麼吃?」面具流蘇長過她的下巴,要吃東西得先挽起流蘇,那感覺很詭異的。
「就這樣吃。」他咬了一口,撩起流蘇,把口中的麵包送到她的嘴裡。
面具遮去了她臉上紅暈,卻無法遮蓋她雪白頸項上的片片緋彩。
厚~~這個人真的是說不聽耶!不過算了,這裡人多,沒有人會注意到他們在做什麼。
林與彤嚼了幾下,眼睛發亮。「這裡頭有包餡耶!」她很驚奇地喊著。
這是什麼味道?
「那是萊姆酒。」他呵呵笑。「你可以嘗嘗你的是什麼餡。」
「好特別。」她像個玩心極重的孩子,嘴裡啃著麵包,大眼忙碌地看著四周,有不少街頭藝人身著小丑裝正在賣力演出。
「別放開我的手。」他叮囑著。
「嗯。」她用力點頭,在人群之中穿梭,被絢麗色彩給勾住視線,被嘉年華會的浪漫氛圍給迷亂了心神,等到她回過神時,才發覺手中已是空空如也。
「端懿?!」她喊著,發覺眼前的顏色太過繽紛,讓她找不到屬於他的色彩,而人潮洶湧接踵像是一堵一堵的牆,擋住她的去路,瞬間,恐懼浮上心頭,陰影鋪天蓋地落下。
她覺得頭暈想吐,渾身酸軟無力,只能用力地推開人群,往人少的地方走。
突地,有人接近,她抬眼,一臉欣喜,豈料竟是幾個陌生的外籍面孔,操著她聽不懂的語言,甚至還動手拉她。
「不要,走開!」她只能用蹩腳英文趕人,但不知道對方是聽不懂還是故意找碴,硬是拉扯不放。「救命!」
她放聲喊著,但微薄的聲量被廣場上震天價響的音量吞噬,沒有人聽得見她的呼救,她只能死命地掙扎抗拒,直到——
「她是我的女伴,你們想做什麼?」
熟悉的聲音說著她聽不懂的語言,她抬眼望去,便瞧見端懿好看的唇緊抿著,和找碴的男人們對談了幾句,那些人立即離開了。
「你在幹什麼?不是要你好好跟著我,牽著我的手別放的嗎?」
她看見面具底下那雙墨綠色的眸子閃爍著火光,來不及解釋,黑影突襲而上,隨即軟倒在他的懷裡。
「婉妤?!」他驚喊著,隨即將她打橫抱起。
醒來時,天色早已暗下來了。
一張眼,眼前便迎一張欣喜欲狂的俊臉,和她昏迷之前渾身燃著張狂火焰的臉孔截然不同。
「餓了嗎?想吃點東西嗎?」端懿問著,眉眼帶笑。
「不……」林與彤虛弱道,不懂自己怎會渾身不舒服。「我怎麼了?」
「告訴你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嗯?」她眉微皺。
她覺得自己虛脫無力,還能有什麼天大的好消息?
「你懷孕了。」話落,他在她唇上印了下。「現在是不是覺得很無力?醫生說這是正常現象,因為你剛懷孕。」
林與彤聞言,怔愣不已。
懷孕了?這麼快就懷孕了?可不是嗎,她來到威尼斯月餘,幾乎夜夜和他纏綿到天亮,這期間生理期沒有造訪過……她早該知道的。
但,這是否意味著他們即將分離?
他要的不過是孩子,不是嗎?要是生下孩子之後,他還會要她嗎?
「怎麼了,你不開心?」感覺到她的失落,端懿輕輕將她擁入懷裡。
「不是。」她勾起艱澀的笑。
「不然呢?」
「沒事。」閉上眼,把臉枕在他的胸膛上,均勻的心跳強而有力,可以安撫她不安的靈魂。
「婉妤。」他低柔喊著。「要是生兒子的話,就取名為端正,你覺得如何?」
她沒有回答。
通常,當他這樣喊她時,不管說了什麼,她只會用靜默抗議他的呼喊。
「婉妤,你還是很累嗎?」他斂眼看著她。
她依舊緘默。
「怎麼了,身體很不舒服?」醫生說過,懷孕之後生理會影響心情,容易造成大起大落的情緒,但他沒料到狀況會來得這麼早。
「我沒事。」
「才怪。」一個多月的時間,已經夠讓他摸清她的個性。「告訴我,到底是怎麼了?你不說,我怎麼猜得到?」
「我……」張口欲言,卻又硬生嚥下。「我想喝茶。」
「好,等我一下。」他起身到起居室幫她倒回一杯礦泉水。
她坐起身,他立即拿枕頭墊在她背後,長指將她的發一一收攏在耳後,端詳她稍嫌蒼白的臉。
「看來,這下子,我不能讓賽爾離開了,他得要幫我好好地照顧你。」她不習慣義式口味,唯有中式料理能夠讓她多吃一點。
「是啊,頂多再九個月而已,他應該會答應留下。」她笑得口是心非。
端懿聞言,笑得促狹,揉了揉她粉嫩的臉。「你在胡思亂想什麼?難道你不想永遠待在這裡嗎?不然,等你穩定一點,我們到米蘭定居,你覺得如何?」
「嗄?!」定居?
瞧她眸光微綻,他不禁更加憐惜地將她摟進懷裡。「你想離開我嗎?」
林與彤沒有回答,但是心在狂震,震得她靈魂快要離體。
這是真的嗎?他想要留下她?
「其實你之前曾經問過我,為什麼要找個人借腹生子,但我沒有老實回答……」懷裡的人沒太大反應,他又繼續道:「其實,我父親並沒有病危,還很生龍活虎地待在米蘭。」
「那麼,你——」
「借腹生子,只是為了得到你的借口。」瞧她微愣,他笑了笑。「端顏並不欣賞你父親,認為會把女兒推出來當棋子的男人絕對不是好東西,所以,我這個提議的人更是罪大惡極。」
他曾經想過要直接提出婚約,卻被端顏阻止,因她不想跟林育昶當親家,更怕林育昶會貪得無厭地纏上旭陽金控,所以他才退而求其次。
當初,提出借腹生子的誇張方法,也是想要試探林育昶的底限,想他若是拒絕,便樂意和他結親,可惜的是,他答應得太快。
但如今,她懷孕了,他該要上門正式提親的,不是嗎?
「……我不懂。」他的話有些支離破碎,讓她聽得很費神。
「我對你一見鍾情啊,婉妤。」他只好承認了。「因為我愛你,所以迫不及待地想要佔有你,我找了個說詞,要你父親把你送到我身邊,雖說手段有點低劣,但請相信我這麼做全都是為了想得到你,是因為愛你……借腹生子,契約一年,只是為了讓你對我日久生情罷了。」
把她當成利益交換的棋子,並不是他樂見的,可他愛之若狂,只能想出這個卑劣的法子將她拐到身邊。
怕她會輕視自己,所以他不輕易說出口,但如今,她已經有了他的孩子,告訴她應該無妨,是不?就算她還未愛上他,不過為了孩子,她一定會留下,未來還有許多漫長的歲月,還怕她不會愛上他?
林與彤震愕地瞪著他,胸口像是遭受重擊般,說不出話。
一見鍾情……他是對婉妤一見鍾情?!原來他指定要婉妤的,可為何他沒有看出端倪?她和婉妤並沒有相似到這種程度,一見鍾情的他怎麼會分辨不出?
「婉妤?」見她臉色轉青,端懿正打算要輕撫她的臉,卻被她無情拍開。
「你的眼光真差。」她咬牙道。
林婉妤是她見過最刁蠻最任性的女人,為什麼他會愛上那種蠻橫無理的千金小姐,還一見鍾情?!媽的,他是瞎了眼嗎?
天底下好女人隨手抓都一大把,為何他偏對林婉妤一見鍾情?!
那只是第一印象,那是虛假的,他為何會愛上她?真是教人不敢相信!
「婉妤,我不懂你為何要這麼說?」他濃眉攢緊,不懂她為何妄自菲薄。
「我討厭你!」她吼著,渾身抖顫得無法控制。
他的眼柔軟生波,漾出了網,沒有保留地包容她、寵溺她,誰都看得出那是一雙墜入情網的迷離瞳眸,只有她笨得到現在才發覺!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她懂了,她明白了,難怪他會恁地討好她、取悅她,只因為他將她錯認為一見鍾情的對象!
他愛的是婉妤,寵的是婉妤,他眼中看到的不是她,她只不過是個替代品罷了!
端懿怔愣,而後沙啞道:「你在說謊。」不可能的,就算她不愛他,也肯定對他有好感。
「我討厭你,我不愛你,你這個卑鄙下流的男人!」她將手中的水杯丟出,水和杯子在他身上染出一身狼狽。像
很想跳起來大聲跟他說,她不是林婉妤,她是林與彤……看著她,看著她,她是林與彤,不要再叫她婉妤!
但她不能,她不能讓事情在這當口告吹。
該死的她不能在這一刻說出事實的真相,不能告訴他,替他懷了孩子的人是她林與彤而不是林婉妤!
「別用那種字眼形容我!」他抹去臉上的水,臉色鐵青地低吼著。
「踩中你的痛處了?」她哼笑。
痛?不,他的痛無法和她的痛比擬!
她愛他!她在他告白的瞬間才發現自己是如此愛他!
但是,他卻說他愛的是林婉妤,那麼她算什麼?這段時間裡相處堆積出的情感又算什麼?
她的愛情算什麼?!
「婉妤,你冷靜一點。」端懿深吸口氣,緩和自己的情緒,想讓雙方都平靜下來。「我感覺到你對我的好感,也相信你不討厭我,所以,別在這個時候用那麼傷人的字眼傷我,我只是愛你而已,再怎麼罪該萬死,也只是因為我想愛你!」
他承認自己也不愛玩那種手段,然而愛情是那麼無預警地降臨在他心裡,他愛得太狂,要得太烈,恨不得能夠立刻將她摟進懷裡,這也錯了?!
「別把愛冠上冠冕堂皇的借口!你不過是利用家裡的財勢設下陷阱罷了,別污蠛了愛情……你不配說愛。」
討厭她,對,討厭她,討厭她這個假冒的林婉妤!
她被嫉妒的醜陋火焰燒得快要面目全非,要她如何平心靜氣地面對這一切?
一樣都是林育昶的女兒,為什麼兩個人的命運卻相差十萬八千?她恨過也怨過,但她也明白,就算她擺爛到死,作踐到死,林家大宅還是上演和樂融融的天倫之樂,而在那個畫面裡永遠不會有她的身影。
所以,她自願接下這個任務,希望爸爸能夠正視她,能夠給她一個家,但她還是什麼都沒有,爸爸疼惜婉妤,所以要她假扮婉妤,而端懿也說,他愛的是婉妤,那她呢?沒有人愛她,幸福只是她夢中的假想……
為什麼不愛她,卻還要生下她?
在這茫茫人海中,若是沒有人需要她,又何必有她?
「婉妤!」端懿低沉喝斥。
他愛她,不代表能夠忍受她近乎無理取鬧的指控。
「你走!」林與彤歇斯底裡地吼著,淚水放肆落下,像是要宣洩這二十年來被遺棄的孤獨和不安。
母親不愛她、父親遺棄她,沒有人愛她,那麼,打一開始就不要讓她嘗到被愛的滋味,在她情生意動之後才告訴她,這只是一場誤會……她沒有那麼堅強,她沒有辦法接受!
「婉妤、婉妤!」端懿將她緊摟在懷裡,輕啄她臉上的淚痕,用最溫柔的語調安撫著她。「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你不要激動,但請你相信我,在我的心裡,你已經是我的妻子了,我會疼愛寵你一輩子。」
聽見他的承諾,她的淚水無聲無息滑落,滴落在被劃出傷痕的心口,激起陣陣抽痛。
他的溫柔、他的愛情、他的承諾,都不是給她的,既然不是給她的,就不要對她這麼好!
想推開他,她卻又該死地眷戀起他的溫柔,貪戀著他綿密如細雨般的吻,如網般將她輕托著,搖搖晃晃地蕩出令她心安的弧度……可這一切都是假象、是謊言,她不能自欺欺人!
「我已經懷孕了。」她冷聲突道,強迫自己戴上最冷峻的面具。
他怔住,不解地看著她。
「依照契約,你不能再碰我。」先不管他如何說,契約上寫的是以懷孕為目的,不是嗎?
端懿倏地瞇起瞳眸,迸出懾人光痕。
「還是你打算另外付費?」她笑得淒迷卻又挑釁。
她很懂得怎麼傷人的,因為她總是這樣傷著自己。
俊美的五官微微扭曲,他鬆開了懷抱中的人。
林與彤背對著他側躺著,以為他會離開,豈料卻聽聞窸窣的脫衣聲,微回頭,見他已經褪去衣褲。
「你要做什麼?!」她掙扎著不讓他靠近。
「另外付費是吧?!」火焰般的身軀貼向她,動手撕扯著她輕柔的睡衣。「開個價,絕對滿足你!」
「你放開我!」濕熱的吻帶著懲罰性地啃咬著她敏感的身軀,讓她不受控制地發出顫慄。
「想當妓女?!我可以成全你!」他惱聲咆哮。
她聞言,淚如雨下,雙手握拳捶著他的肩頭。「你混蛋、你可惡,你怎麼可以這樣傷我,你怎麼可以?!」居然用那麼難聽的字眼罵她!
肉體貼覆的瞬間,他毫無預警地沉入她的體內,無視她的哭泣和痛吟,一次又一次猛烈衝擊著,近乎粗暴地直抵最深處,夾帶著粗聲喘息,在悶哼聲中迸裂出火花。
他粗重喘息著退出她體外,起身坐在床沿,拉開矮櫃抽屜,抽出一張空白支票,簽名完畢便丟給她,隨即離開。
看著那張落在身上的支票,林與彤抓起狠狠地撕得粉碎,也把自己初戀的心給一併撕碎!
其實,他也是受害者,是不?
因為送上門的是冒牌的林婉妤,他擁抱的是個冒牌貨而不自知,說到底,他比她還可憐,對不?
她咯咯笑得苦澀,抓起滑軟的絲被蒙著臉,掩去笑聲,掩去淚水不斷滑落的心碎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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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
2021-8-26 00:37:04
第四章
「進來吧!」
「謝謝。」
看著端正多禮到令她發噱的規矩模樣,教她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不過,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孩子。
第一步,也只能先把他帶回家了。
「你在客廳先坐一下,我換一下衣服。」林與彤柔聲說著,語調之輕,怕是這輩子空前絕後的一次.
走進房裡,換下身上的套裝,穿上輕鬆的家居服,將一頭長髮隨興束成馬尾,這才卸去臉上的妝。
那個孩子……會恨她嗎?
她是個不盡責的母親,就連自己生下的孩子性別都不知道,只因她那時急著要逃,一生下他,連看一眼都沒有就走了,就怕看過之後她會放不下,所以幾乎是馬不停蹄地逃回台灣。
而台灣,萬家燈火裡依舊沒有她容身之處,在林家大宅外,她哭得不能自己。
就算她做再多,人家根本不痛不癢,不會感激不會接受,她又何苦再糟蹋自己的人生?
不幹了!在那當下,她告訴自己,剩下的日子,要好好地為自己活。
她努力工作賺錢,隔年再復學,半工半讀或者休學賺錢,賺足了再復學,前後花了七年的時間才將四年的大學學分修完。
看著鏡中的自己,她不禁又歎口氣。
孩子的父親到底在想什麼?為什麼要孩子來找她?
知道自己懷孕的那一夜過後,她幾乎沒再見過他,只是靜靜地待在威尼斯待產,待過了威尼斯的四季,然而每天都像極了冷冬,像一場永遠也走不過的冬季,逼得她的心進入了漫長的冬眠。
而今,端正的出現,讓她的心騷動著。
接下來,該怎麼做?
她不擅長和小孩子相處.不知道要怎麼和他對話,可是他的出現帶來許多疑點,不找他問清楚也不行。
煩吶~~今天是她的發表會耶!應該是她最開心的時候,為什麼要搞得她這麼心煩意亂?糟,沒參加慶功宴,不知道會不會被罵。
重歎口氣,無奈起身走到客廳,瞧他正襟危坐著,雙眼目視正前方,要是不仔細看,還以為他是一尊大型的娃娃。
林與彤不由得笑了。
「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
「我不餓。」
「那,渴嗎?要喝什麼?」她問著,隨即轉進廚房。
「Latte,謝謝。」他的嗓音還有著孩子軟軟的細音。
站在流理台前的林與彤頓了下,替他泡了杯牛奶,自己則倒了杯白蘭地,才走回客廳。
「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將就一下吧!」把牛奶遞給他,她坐在距離最遠的位子上打量著。
在這明亮的地方仔細觀察,她才發覺這孩子竟然完全融合了兩人的面貌,教她不由得想起一首歌,好像是那樣唱的:眉毛像你、眼睛像我、鼻子像你、嘴巴像我……該死,眉毛像她、眼睛像他、鼻子像她、嘴巴像他!shit!
「謝謝!」端正謙恭有禮地接過杯子,淺啜一口,勾笑,「很香,我喜歡。」
瞬間,她的心震了下,是因為他的嘴和眼都像父親的關係嗎?要不,為何她會覺得他的笑和他父親像極了?
尤其是那一雙墨綠色的眸,總是噙著慵懶笑意的眸。
面對他的笑,她好像透過他看見了端懿,讓她的心很浮躁不安。
「你……」開口欲言,頓了下,她吸口氣,問:「你……」啊啊~~她不知道要怎麼開口啦!
救命!
「媽咪!」
暍!林與彤雙眼暴瞪著,難以置信他嘴裡吐出的話。媽咪?!叫她?啊,她的心好虛。
「不要緊張,有話慢慢說。」
她看著眼前的孩子,唇角抽搐,發覺他根本像是個貴族小公子,語調不疾不徐,舉手投足之間莫不瀰漫著貴族氣息……他,真的是她兒子嗎?
心被撞擊得很突兀,突然跑出一個這麼大的兒子喊她媽咪,真的讓她渾身不對勁透頂,可是,他的確是她兒子,儘管她沒有善盡母親之職照顧他,但他確實是她的孩子啊!
只是,他太過沉穩內斂,才會讓她難以應對。七歲的孩子,不是應該再任性幼稚一點嗎?
很多話想問,不過想了下,她還是決定先打開電視,製造一點聲響再繼續談話。
太靜了,會讓她的思考當機。
「你……為什麼來找我?」打開電視,有了些許聲響,她才清清喉嚨發問。
「爹地要我來找你。」答案依舊。
「可是……」他怎麼可能知道她的下落?
正想問,卻突見他的注意力被電視畫面吸引,她也回頭看著電視,突地瞧見新聞上正在播放義大利名牌SO的首席設計師和總裁走出海關的畫面。
「哇!」她搗嘴低喊著。「不會吧?!」
天,這一兩個月來,她一直忙著自己的成果發表會,根本就不知道sO的設計師和總裁要來台灣,嗚嗚,這品牌從不在亞洲舉辦發表會的,這一次竟破例而來。
天啊、天啊,她的最愛!多想到機場舉牌搖旗助陣啊!
端正又圓又亮的眸子直瞅著她瞬間醉迷的臉孔,不由笑了。「媽咪,你喜歡這個品脾嗎?」
「嗯嗯!」她用力地點點頭。
SO的設計師薩法諾向來低調,每回在服裝發表會上,總是戴著面具出席,雖說這一兩年來,薩法諾已經榮任總裁一職,新生代的設計師也不斷堀起,但她還是喜歡SO的風格,不過,最愛的還是薩法諾。
「媽咪,你喜歡的是薩法諾、賓塞斯,還是索隆?」
「當然是薩法諾,第一代的設計師!」林與彤興匆匆地回答,卻突地發覺異狀。「嘿,你怎麼會懂得這麼多?」
他說的這三個,都是SO裡頭最著名的服裝設計師耶!
「爹地!」端正雙眼發亮,指著電視。
她驀地回頭,然而畫面上鎂光燈閃爍,光影交錯,她看不出哪一個是端懿。「你爹地也到台灣了?!」她的心被無形的壓力揪得好緊。
「嗯,爹地是——」
話未說完,她的手機響起,她接起,還沒答話,那頭已經劈頭吼起來。
「與彤,你在搞什麼鬼?!等你一個小時,你到底是死到哪裡去了?你該不會忘了你才是今天的主角吧?!」艾娃劈哩咱啦地罵了一串。
她乏力地頹下肩頭。「娃,我有事,晚一點再跟你說,麻煩你先幫我跟他們道歉,好嗎?」
「你現在在哪?!」
「我在——」門鈴響起。她瞪著門板,不會吧,找上門來了?起身走向玄關,開了門,「娃,我——」
瞬間,話被吞噬了,手機滑落,她也渾然不覺,雙眼像是被下了咒,只能直挺挺地瞪著眼前的男人。
一頭烏黑得像是深巧克力的發頭長,層次分明的劉海掃過有型的濃眉,有些凌亂地垂散在輪廓分明的腮邊,儘管臉上戴著大大的墨鏡,但光是那張嘴,便已足夠讓她認出他是誰。
他為什麼會在這裡?
是幻覺,還是實體?他的出現,恍若將她遺落在威尼斯的心也給一併帶回了,眼眶熱了,鼻頭酸了,心跳亂了……她張口卻無法言語。
沒想過會再見到他,她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面對他。
「不請我進去嗎?」端懿取下眼鏡,深邃得有如汪洋般的墨綠眸子噙著濃烈深情眨也不眨地盯著她,像是要將她吸攝入他的體內。
「我、我……」她的思緒亂成一團,沒辦法應付眼前的突發狀況。
今天是個值得慶賀的日子,是她正式出道的日子,是她首次發表會的日子、是她遇見兒子的日子、是她與他重逢的日子……啊,太多驚喜,她沒有辦法承受,感覺眼前的一切都還是夢,時光飛速倒轉著,這七年來的努力似乎都是幻夢,事實上,她還是當年那個一無所有的女孩。
她不由得恍惚起來。
「雅各。」他低柔的呢喃像是絲絨般在她的心間滑落,教她一顫,清醒過來。
抬眼看著他,他還是他,但是沒了當年那份偶生的狂妄和教人心動的柔笑,取而代之的是更加讓人沉淪的深斂魔魅氣息。
她猜不出他來找她的用意,更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找到她的,也不知道該不該讓他踏進她的生活裡。
但是,他叫她雅各,不是叫她婉妤,這意味著什麼?
「爹地!」端正在裡頭喊著。
端懿別開眼,拎著行李和公事包,堂而皇之地踏進她固守的堡壘。
回神,林與彤快步跟上,想趕他出去,但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生命中突然出現的,可以命名為「親人」的家人。
「爹地,你剛才還在電視上呢!」端正撲進他的懷裡。
端懿看著電視。「那是稍早畫面,我早就逃出來了。」
「爹地,我們這一次可以在台灣待多久?」他撒嬌地環上他的頸項。
「要看你媽咪怎麼做嘍!」他把問題拋給愣在一旁呆若木雞的女人。
「等等,你們到底在說什麼?」她撫頭呻吟著,感覺自己好像外星人,完全聽不懂父子間的對話。
「你希望我在孩子面前侵犯你嗎?」他突道。
「嗄?!」她錯愕。
「別發出那種誘人的聲音。」嗓音低啞,帶著警告。
她忙搗住嘴,禁止這張嘴再發出可能會害她遭遇不幸的聲音,臉頰泛紅,極惱地瞪著他,卻瞧見他唇角玩興的笑意。
不知為何,她鬆了口氣,只因他笑了。
兩人沒有再重逢後的熱情擁抱,但她發現矗立在兩人之間的那面高牆,似乎消失了。
可她不懂,他為何像沒事人般地來找她?他不是氣她嗎?畢竟最後一次見面的狀況是那般的差勁,他……忘了嗎?
「過來吧!談談我們的合作。」把端正放下,揉了揉他的頭。「你去看電視,爹地和媽咪有事要談。」
端正聽話地閃到角落,很努力的專注在電視上頭,只用餘光偷覷兩人的互動。
「過來。」瞧她依舊僵在原地,端懿長臂一伸,將她抓到身旁的位於坐下,隨即從公事包裡取出一本資料夾。
「我們之間有什麼好合作的?」林與彤不著痕跡地把手抽開,自嘲道:「難不成還打算要我再幫你生一個?」
他聞言,濃眉微挑。「這個主意不錯,我會考慮。」唇角上勾,顯示他心情很好.
「你!」本來是想要譏諷他的,豈料卻被他反將一軍。
「好了,先看一下這東西吧!」大手又溫柔地貼覆上她的手,輕輕地將她拽進他懷裡.「我相信你應該會答應。」
她忙著想抽回手,卻突地發覺,他全身上下,甚至是旅行袋和公事包全都是SO的產品,包括他翻開的資料夾裡頭……
「你是誰;:」她驚詫地搗住嘴,天啊,那是一張張的服裝畫,而且是SO首席設計師索隆的服裝畫!
端懿皺起眉看向兒子。「你沒跟媽咪說嗎?」
「我剛要說,你就來了。」端正一臉好無辜。
他點頭,瞭解,直瞅著她。「你想,能夠拿到這些東西的人,會有誰?」
「當然是設計師本人!」他是嗎?她只知道他的中文名字。
他搖搖頭,賣著關子。
「不然……」還會有誰?忖了下,一道靈光滑過腦際,她雙眼發直。「你是薩法諾?」
他笑了。「答對了,給你獎賞。」
驚奇僵住了她的臉,來不及反應,他的吻已經送上,無視她的掙扎,無視端正在旁,他噙著想要將她完全吞沒的渴望,深深地糾纏,吻得狂野激情,像是要攝去她靈魂般地強悍,像是要填補幾年來的空虛,他吻得欲罷不能。
「等等、等等……」她在喘息縫隙間阻止他氾濫的深情。
這個人怎麼一點都沒變?兒子就在旁邊耶!
「我想你。」他濃厚的氣息暈染著她,唇還在糾纏著。
林與彤頓時怔住,難以置信他竟會說出這種話。想她?!他搞清楚她是誰了嗎?
「誰准你跑了?」他粗嘎低咆著,輕嚙著她柔嫩的唇辦。
他還有正事要辦,不該在這當頭跟她繾綣不休,他也以為自己可以控制大局,但是卻太高估自己的能力,忘了被思念折磨得有多苦。
一沾染上屬於她的氣息,他都快醉了。
該死,終於找到她了,終於能夠像這樣將她緊擁在懷裡了!他渾身透著薄顫,全身血管債張,血液好似逆流般,他有瞬間的迷眩和滿足。
「喂、喂,我不能呼吸了!」
耳邊聽見她難受的聲響,他才意識到自己摟得太緊,略微鬆開了力道,卻還是不捨放開她,就怕一不注意,她又逃了。
「你真的是薩法諾?」喘了口氣,她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他真的是so的第一代設計師,那個將SO品牌推到全世界的男人?
天啊,他居然是她的偶像,她孩子的爹地,而剛才,他又將她吻得暈頭轉向?!她好亂,她亂到快要崩潰了!
「想看我的護照嗎?還是看我的設計圖?」他翻開資料夾最底層,上頭是一張張泛黃的服設畫。
她發顫地接過手,忍不住低吟出聲,逸出難以遏止的喜悅。
啊,至寶啊!薩法諾的親手畫~~她死而無憾、死而無憾了!
端懿看著她激動的表情,啼笑皆非。「一張紙會比一個人好嗎?」既然崇拜他,倒不如直接親近他,貼著畫看做什麼?畫能滿足她嗎?
「你真的是薩法諾?」她依舊盯著畫作,腦海中翻飛過當年偷閱他畫本的情景,那畫中的筆觸和這張畫作上的線條,幾乎是一模一樣。
「薩法諾歐斯多。」這是他的全名。「SO是用我的名字縮寫命名的,而我找你,是希望你能夠加入這一次的發表會,我相信這個機會對於你這個新人來說,會是最大的宣傳效果,如果你願意,我會將雅閣納入SO的副牌。」
趁著這當頭先將他的來意說清楚,免得他滿腦子只想將她撲倒在地。
林與彤垂著眼,不管她怎麼想,還是覺得自己的腦袋裡頭像是裝了一坨漿糊,理不出頭緒,只能傻傻地看著他。
「由不得你說不,副牌的事可以先不管,但發表會非你不可,我已經跟裕合談過了,席斯柔已經答應我。」端懿拾起她一繒髮絲把玩,湊在鼻間嗅聞,屬於她的氣味讓他覺得眼前的她很真實,不再只是夢境裡的幽魂.
「我……」不行,要當機了。「你知道我是誰嗎?」
太突然,太無預警,她完全消化不了他說的話。
他垂下限睫,「那麼,你又知道我是誰嗎?」懶懶的口吻透著不悅。
她重擰起眉,總覺得自己變得很笨,連話都聽不懂。
「我是你的丈夫,不是嗎?」歎了口氣,他低柔喃著,透著憐惜。
「你?!」
「不是嗎?」他凜容。
「你知道我是誰嗎?」她抱著頭又問了一次。
她不是林婉妤!既然他已經跟席斯柔接洽過,那就代表他應該知道她真實的身份,不是嗎?
端懿深吸一口氣,貼在她的耳邊暴咆著,「你是雅各,你是林與彤,是雅閣的設計師、是我的妻子、是我孩子的媽咪,也是我最愛的女人,夠不夠清楚?!我會不知道你是誰嗎?我會連我愛的人都搞錯嗎?!」
混帳東西,到底是把他當成什麼了?!
當初不告而別,他責怪她了嗎?他放下被遺棄的怨,為了見她一面,風塵僕僕而來,她沒面露感激也罷,遺敢問他她是誰?!
他會搞不清楚狀況?
唯一一個搞不清楚狀況的人,是她!
「可是,你說你一見鍾情的是婉妤。」她虛弱回應。
那句話就像是一句魔咒,把她的心綁得死死的,讓她無法動彈。
「那是……」說來話長,改天再聊行不行?「先別管那些,倒是你,從明天開始,你要從旁協助我,知不知道?」
林與彤的眸色黯淡下來,像是沉進威尼斯冰冷的海底。
他不解釋,是因為他一見鍾情的對象依舊是林婉妤,當年會對她那麼好,是因為他把她錯認為婉妤,就算現在真愛上她了,但如果有天他遇到婉妤呢?來到台灣,他沒去找她嗎?
好煩,愛人太傷神,她只想衝刺自己的事業,只想愛自己,不想再牽扯過去,過去就應該讓它過去,別再說也別再提。
「與彤?」
她驀然抬眼,只因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宇,而他的眸底有著毫不掩飾的深情,有著被思念折磨過的痕跡,那複雜而高深莫測的眸瞳,是一片曾經溫柔包裹她的熱情海洋,但她不能再愛他了。
她沒有自信忍受第二次的痛。
「我們明天再談,我累了。」為了準備發表會,她根本沒好好睡過覺,再加上今天這麼繁忙的前置作業,讓她只想早點爬上床。
「好,明天再談。」
她起身要送客,卻見他們父子各據一地,根本沒有離開的打算。
「你早點睡,我們還有時差要調整,待會再睡。」端懿說得理所當然,如同打一開始,他就是這屋子的主人一般.
「可是,你們——」
「當然是住在這邊嘍。」他招著手,兒子立刻很識相地靠過來。「端正,你想要跟媽咪一起住,對不對?」
「對!」
「就這樣了,孩子的媽。」他眨眨眼,笑得很柔,就像初見面的第一眼。
她的心至此全然亂成一團,沒力氣收拾,只能留待明天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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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8-26 00:37:25
第五章
「阿利尼,她人呢?!」端懿像一陣風般地從米蘭回到威尼斯,開口的第一句話,問的便是她的下落。
站在輝煌大廳裡的總管手中抱了個孩子,努力的擠出笑臉.「少爺,這是小少爺,很像你。」
「我在問你婉妤的下落!」端懿暴喝,整個人狼狽不堪。
他的髮絲凌亂,眸裡佈滿血絲,下巴滿是粗黑的鬍髭,身上只穿著簡單的襯衫,完全沒了他平時的優雅和從容。
受不了她的淡漠和指控,所以他給她時間獨處,以為生下孩子之後,她會有所改變,豈料,總管卻聯絡他說,她在醫院失蹤了!
「她不見了。」阿利尼小小聲地回答著。
「去哪?」語調透著戾氣。
「不知道……」聲音更小了。
「你不知道?!我把人交給你,你告訴我不知道?!」端懿發狂似的踹倒了大廳裡的古董沙發。
阿利尼抱著的孩子被巨響驚醒,哇哇地放聲大哭。
「噓噓,小少爺乖,不哭,不哭!」嗚嗚,別哭!再哭,他就要陪著一起哭了。
端懿煩躁地吼著。「叫他閉嘴!」如果不是這小子提早來到這世上,她不會在他沒有防備之下逃離他的視線。
「少爺,別這樣,小少爺還是個娃兒,根本什麼都不懂,凶他也沒用啊!」阿利尼歎了口氣。「而且,小少爺很可憐,出生時聽說夫人連看他一眼都不願意,而你也不看他一眼,他甚至連名字都還沒取……唉!」
她連看兒子一眼都不願意?端懿聞言,心頭像是被殞雷擊中,痛得他腳步踉蹌,跌坐在一旁的沙發上。
她真的不愛他,連兒子也不看一眼?她的心怎麼會這麼狠?
他知道他的做法不對,不該用強迫的方式逼她交出真心,但他不信她對他沒有半點動情,他們明明曾經很享受生活的,不是嗎?
在那一個多月裡,他們很快樂的,不是嗎?
可是,她卻離開他,遺棄了兒子也同時遺棄了他……
「少爺,你怎麼了?」阿利尼走到他身旁關心的問道。
他搗著臉不語,餘光卻瞥見一隻握拳的小手揮舞著,他抬眼望去,看見了出生沒幾日的兒子。
「阿利尼,給我!」
「少爺?!」情緒這麼不穩定,要是把小少爺交給他,這……
「他是我兒子,難道我會傷他嗎?」他低吼。
阿利尼猶豫了下,還是將小少爺交給他。
端懿端詳著兒子的五官,喉頭緊縮,逸出負傷野獸般的低鳴。
這孩子像他也像她啊,是他跟她的結晶,是他們的寶貝……他還這麼小,她怎麼能夠丟下他不管?!
為何她的心可以狠到這種地步?她可以不愛他,但她怎能不愛兒子?
他恨她,平生第一次感受到恨意如此劇烈地在體內成形,像個黑洞,吞噬他所有的愛情,只剩下無止境的恨。
七年後,米蘭SO精品大樓總裁辦公室
叩叩兩聲,坐在辦公桌前,盯著螢幕的男人淡漠開口,「進來。」
門板開啟,踏進房裡頭的是SO的服裝總監索隆,手裡拿著剛出爐的服設畫和暫縫的樣品服。
「薩法諾,幾款修正的服裝已經完成初步縫製,你要看一下嗎?」
端懿微抬眼,大略審視。「可以了。」
「還有,這一份資料是台灣的飛迅電信公司傳過來的邀約簡章,全球性的網路商城構思已經有不少品牌加入,他想問我們有沒有意願?」索隆走近他,把簡章往桌面一擱,而另一隻手則覆在他的肩上。
「拒絕。」句句惜字如金,他有若死海般的眸隱晦無光,整張臉線條緊繃出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淡漠。
SO品牌堀起的速度之快,讓不少精品集團備受威脅,然而,即使現在早已在歐美站穩腳步,卻依舊沒打算將品牌打進亞洲市場,尤其是台灣。
所以,台灣的公司邀約,自然不在他的考量之中。
「看一下吧!我倒覺得挺有趣的。」索隆搶過他的滑鼠,點入網路,打開了飛迅網路商城的網頁,裡頭有多國語言系統,分類清楚,搜尋系統完善,想找什麼有什麼。
找到關於服裝品牌的網頁,網頁上將所有加入網路商城的服裝廠商各設視窗,一一展現,便於瀏覽。
端懿凜容,目光冷峻。「你愈來愈放肆了。」
「我不懂你為什麼要捨棄亞洲這一塊大餅?」他直言道。
如此辛勤地工作,努力行銷這個品牌,卻刻意打住前進亞洲的腳步,這個舉動很耐人尋味的,是不?
「這不是你的分內工作。」意指,他才是真正的總決策者,只有他才有權力決定集團未來的方向。
「那倒是。不過,既然你不考慮亞洲市場,也已經站穩了歐美地位,是否應該輕鬆一下,好好享受人生?」索隆聞言,笑笑微俯下身子,深藍色的眸直瞅著他,愈靠愈近,愈靠愈近……
「索隆,我不碰女人,並不代可以接受男人。」無情地推開他,端懿依舊將視線繞在電腦螢幕上。
「抱歉,你的身邊沒有女人出現,所以我誤會了。」他依舊笑得痞痞的。
「出去!」他不耐道。
索隆聳了聳肩,拍拍屁股走人。
端懿以掌心輕揉著眉間。他不是在為誰守身如玉,而是厭倦了男歡女愛。
那個女人走了,也像把他的熱情一併帶走,從此他無心歡愛,開始仇恨驕陽,憤恨這個世界,痛恨著她。
因為恨,他不願讓品牌打進亞洲,但可笑的是,他卻和台灣的裕合紡織合作,只因為裕合能夠織造出她最愛的柔軟布料。
該死,他到底在做什麼?
他設計的服裝風格是她的最愛,即使他退居幕後,也要求旗下設計師必須謹守著這份風格。
抹不去,七年的時間依舊讓他無法將她淡忘,相反的,她的面孔更加鮮明地在他腦海中恣肆走動,迷亂他的心智,在恨與不恨之間,在愛與不愛之間,他掙扎得遍體鱗傷。
無法否認的是,他真的愛她。
而這份愛會糾纏他到什麼時候,恐怕誰也無從得知。
擻唇冷笑著。他抬眼想要關掉網路視窗,餘光卻瞥見在視窗右下角有個小區塊,裡面的一件衣裳圖案很眼熟。
幾乎是毫不猶豫的,他點下滑鼠,在他眼前立即顯現一件美麗的裙裝——貝狀打折的禮服襟口以銀絲繡上聖獸圖騰,貼身的立體剪裁,腰線開放式自然落下的曳地裙擺,露出內層膝蓋處以下的多層蕾絲,自然黃暈的蠶絲衣料,以金線繡著桂冠花紋,沒有斷層地銜接起整件禮服的邊緣……
這是他設計的婚紗,是他親自為她設計,絕無僅有的一件!為什麼會出現在這網頁上頭?!
「混蛋,竟然有人抄襲?!」但怎麼可能,根本沒有公開過的東西,至今還鎖在威尼斯宅子的書房裡,誰偷得著?
可眼前的畫面,卻又是不爭的事實。
忖著,他突地想到,那張畫,除他以外,只有一個人看過……思及此,心在狂顫不休,嘴裡說恨她,然而只有自己知道,他好想她。
思念鋪天蓋地而來,在他週身撒下密網,緊箍著形單影隻的他。
端懿濃眉攏起,深吸口氣,尋找著服裝品牌名稱,卻瞧見上方橫幅打出「雅閣」兩個字,教他心頭像是被人猛撞了一下,險些無法呼吸。
雅閣?雅各?!
是她嗎?手有些微顫地移動著滑鼠,搜尋負責人的名字,卻見上頭寫著設計師林與彤。
林與彤……誰啊?
一樣都是姓林,難道會是她的姊妹?不對,林育昶不是只有一個女兒嗎?
他苦惱地低吟,突地拿起電話,撥出了組號碼。「喂,端顏?幫我一個忙,調查林與彤……我等你消息。」
他不是要找她,只是想知道林與彤是誰,為何她會知道這一張圖。
放下電話之後,他雙手交握在唇前,垂眸壓下狂躁的思緒,緩緩拉開身旁的抽屜,從裡頭取出一份資料夾翻開,最底層是張被撕得極碎後又完美拼好的畫像。
是她的畫像,他唯一幫她畫下的一張。
那年他氣瘋了,將畫像撕得粉碎,撒在兩人共度一個多月的臥房,鎖上之後不准任何人進入,而後又從臥房的每一個角落裡找出張碎片,哭著把她的畫像拼好,再發狂地又將拼好的畫撕得更碎。
過一陣子,再回到這間臥房,躺在床上流著淚思念她,哭著尋找碎片,拼好後再撒落……就這樣週而復始,連他也不記得到底重複了幾次。
直到一年前,為免自己老是跑回威尼斯,他才決定再將畫來拼好黏好,帶在身邊,封在資料夾裡,假裝他已將她塵封,卻又時時拿出這張畫像思念。
不埋入工作之中,只要腦袋清醒,他便覺自己快瘋了,所以不斷地讓自己更忙碌,忙碌到沒有時間去理睬她殘留在記憶深處的影子,然而,夜寂夢迴時,她的身影老是張牙舞爪地迸出,折磨著他,像是要逼他承認他在思念她。
他恨她怨她,卻又愛她念她,多想拋下一切前去找她,再見她一面,哪怕她會端出最殘酷的臉孔,說出最絕情的話……
七年,時間沖刷不了他的愛恨情仇,反倒是釀出魂牽夢縈的思念。
所以,他來了。
查清所有的事後,端懿擱下其他雜事,立即狂奔而來。
他躺在林與彤房內的床上,側躺托腮地看著她的睡臉,她的黑髮如雲浪般盤落在純白的枕頭上,粉顏透著紅暈,唇角微微上彎,長睫輕輕顫動,讓他好想好想一親芳澤,想要狠狠地佔有她.
長指刷過她如記憶裡一樣的柔嫩唇辦,一開始只是想逗她,但他卻發覺自己要得更多。
唇似風掠過,可不夠,於是貼覆加深了,摩挲更強烈了,嚙著啃著,如果可以,他真想把她吃下肚,永遠和她合為一體。
好似反射般,半夢半醒間,她本能地回吻,張口輕咬著他。
倏地,吻一發不可收拾。
他吻得狂烈激揚,像要一路吻進她靈魂深處般,氣息紊亂,血液債流。
被吻得太蠻橫,半夢半醒的她驀地醒轉,眼睫輕眨,端懿放大的俊顏在眼前特寫著,那雙深澈如海又夜夜攪亂她心思的綠色眸瞳,正噙著濃烈深情直勾勾地望著她,帶著哀求的情愫,教她心頭為之一震。
「你醒了。」他粗嘎低喃,不捨地輕吮被他洗禮得潤亮嫣紅的唇。
林與彤怔愣地垂下眼,腦袋依舊在當機中,過了好一會,驀地清醒——「你怎麼會在這裡?!」
哇!不是夢,他是真切地出現在她眼前。
「我昨晚就在這裡了。」他回得理直氣壯,坐起調整氣息,不讓慾念暴走。
「我說的是……你怎會在我房裡?」她明明有上鎖的!
「門一打就開啦。」他撇撇嘴,一臉無辜。「先別管那些,我幫你泡了杯拿鐵,喝一點吧!讓你的腦袋更清醒,咱們待會要談正事。」
她瞪著他,見他將咖啡杯挪近,逼得不得不張口喝了一小口。
「味道如何?」
「……不知道。」熟悉的氣味沿著舌根滑落胃,瞬間淹沒血液,全身的細胞都因這氣味而鼓噪不休。
端懿微挑眉。「沒關係,起來梳洗一下,我跟端正都餓了,等著你準備午餐給我們吃呢。」
「你們不會自己去買……午餐?!」她驚跳起來,看著時間,難以置信竟快要十二點了。
天啊,她已經有多久沒有睡得這麼香甜而不自覺了?
「快點,你也希望讓端正嘗嘗媽咪的手藝吧?」這就是他為什麼要兒子打頭陣的用意了。
有兒子在,她再不悅,也會看在兒子的面子上,對他好一點,對不?
林與彤微抿起嘴,下床走到門外,瞧端正還是正襟危坐在沙發上,雙眼直盯著不知道看得懂還是看不懂的電視節目。
「媽咪,你醒了?」聽見聲響,他回頭,臉上笑得很幸福。
她見狀,有些生硬地別開臉,隨意虛應了聲,便拐進浴室裡。
老天,她剛才的態度會不會傷到他了?她應該要好好的回答,應該要正眼對著他,而不是……可是,她沒有真實感,不知道該拿什麼態度面對他。
在心裡哀嚎了下,快速梳洗後,走到客廳,見他還是乖乖坐著不動,倒是他爹已經大搖大擺走來,很自然地從背後摟住她。
「你在幹什麼?端先生。」她垂下臉,不去嗅聞他身上熟悉的氣味。
「等你做午餐啊,端太太。」端懿嘻皮笑臉的。
心很暖,但她無法接受,所以凜容冷聲,「誰是端太太?」
「你啊!」他壓根沒受挫,摟著她走向廚房流理台前。「老婆,我幫你把牛肉拿出來退冰,還把材料都準備好了。」口氣很撒嬌,像在討糖吃。
林與彤瞪著眼前早已準備好的各種材料,他一聲老婆喊得她眼眶發熱,不知道該拿他如何是好,為什麼要等到現在才來找她?
她從沒想過他會來,卻私心地希望他會來,但一等就是七年,在她幾乎認定他已經把她遺忘時,他竟來了。
「你準備那麼多,以為有幾個人要吃啊?」她吸了吸氣,讓自己的語氣聽來和往常一樣,不想讓他發現她的激動。「把我的冰箱都給挖空了。」
「我不知道你要用哪些菜,所以就把所有的材料都拿出來了。」好可憐的語調,他忍不住要誇自己是能屈能伸的大丈夫。
反正只要能把老婆要回來,要他做什麼都可以。
「這裡很窄,你出去吧,我要做菜了。」回頭想將他推出去,卻發覺端正就站在門口,表情很複雜,感覺很像想做某件事,卻又礙於某些原因而不敢行動。「端正,你怎麼了?」她輕問著。
「我……」他咬著下唇,不敢回答,因為爹地的目光閃爍著警告。
「怎麼了?」推開端懿,她蹲到他面前。
「不可以,到外面看電視。」搶在小孩發言之前,當爹的已經冷冷地開口。
「你知道他要做什麼?」她回頭問。
「不知道,但不管要做什麼都不可以。」
才怪!林與彤在心裡咕噥,然而才站起身,端正便撲了上來,摟著她的腰,把臉埋在她的腹部上,嚇得她瞪大眼。
「端正!」端懿二話不說將他拉開。「去看電視。」
小孩扁起嘴,一臉委屈.
「你在幹麼?」她不悅地再將他推開,輕輕地把兒子摟在懷裡。「他只是想要抱抱而已,你幹麼把他推開?」
「你不是嚇一跳嗎?」
「但不代表我不能接受啊!」再怎麼說,都是她的兒子,她懷胎十月生下的。「我才想問你,你到底是怎麼教他的?為什麼七歲大的孩子,臉上會有不屬於他這個年紀的世故?」
「天曉得,也許你應該去問阿利尼。」他微挑眉。
「嗄?!」她微愣,而後意會。「你把他丟給阿利尼照顧?」
「我忙,老婆又不在身邊,能怪我嗎?」他正色,墨綠的眸底噙滿他不願說出口的埋怨。
忙,是真的,但他刻意不看孩子也是真的,只因兒子也像她,一看到他,就會讓他更加思念她。
林與彤聞言,愧疚地垂下臉,摟著兒子的力道又緊了幾分。
這個打從出生,她就沒能正眼瞧過、沒抱過的兒子,沒有她在身邊,他竟是被管家給帶大的。
難怪總覺得這孩子透著幾分古怪,只因他的禮貌是被強迫加諸的。
「你可以回來幫我照顧他嗎?」看著他倆母子情深,端懿語氣不禁有點酸,氣惱自己要拐她回家,竟還得要利用兒子。
「我……」她的事業剛要起步,每天忙得暈頭轉向,要不是發表會剛結束,她根本不可能在這個時間還站在廚房。
「去去去,媽咪要做菜了。」他眼紅的趕兒子離開,然後霸道地從背後扣住她的腰。
林與彤啼笑皆非。「你這樣我怎麼做菜?」
「可以的。」
她無奈,也不想跟他抗議,因為在他面前,很多事是抗議無效的。
於是,在有他礙手礙腳的情況下,她神奇的炒了牛肉炒飯,還煮出五道菜,燉了她最拿手的紅燒牛肉湯。
「端正,吃慢點。」她看著兒子狼吞虎嚥的吃相,不禁笑了。
「媽咪,好好吃!」端正笑咧了嘴。
她也笑瞇了眼,讓坐在一旁的端懿有點小悶,不過,看在這小毛頭能夠逗笑她、也讓她下廚的份上,他忍下這口氣了。
吃了兩口,他雙眼發亮,撒嬌道:「老婆,好好吃哦!」
她聞言,橫眼瞪去。「噁心!」撐著、撐著,絕對不能在他面前笑出來。
「哪有差這麼多的?」他哀怨地抱怨。
兒子說,她就笑,他說,她就瞪,還罵他噁心?!
「吃飯。」她擺出冷臉。
「真的很好吃,你當初沒騙我。」端懿依舊不以為意,笑提當年。
林與彤垂眸,不睬他。沒事提當年做什麼?
「明天換我做給你吃。」
「不要。」
「好啦!」
她不理他,餘光瞥見他遞了本資料夾給她。
「還記得我昨晚跟你提的事嗎?」
她閉眼沉吟了下,接過手,隨意翻著。「記得,不過,我必須要先跟席斯柔談過再說。」她盡量保持恆溫,冷調處理。「只是你為什麼要找上我?」
找她合作,是因為她是故人,還是看中她的能力?若不是對她的能力有興趣,她寧可不接。
「是你希望我來找你的吧?否則品牌名稱不會取為雅閣。」端懿扒了口飯,優雅如貴公子般地抽起面紙輕拭唇角。「是吧?雅各。」
「那是巧合,取名雅閣,只是因為我想要一個家!」一個不需要碧麗輝煌的地方,只屬於她和家人共享的家。
「所以我來了,這就是我們的家。」他指著還在努力扒飯的兒子、自己跟她。
看著兩個正在享用她煮的午餐的大小男人,林與彤突然發覺,這情景還真像是一家人,讓她覺得鼻頭很酸,但她卻努力地保持冷淡,寒聲問:「你不覺得這裡很小?小廟裝不進你這尊大佛的。」
「我不知道小廟大佛是什麼意思,我只知道有你在的地方就是家,房子大小不是問題,但一定要有你,不然就無法稱為家。」他由衷道,大手柔柔覆上。「老婆,跟我回家,好不好?」
心緊懸著,她幾乎要答應了,但終究還是忍住。「說到哪裡去了!」真是的,差點忘了這男人像魔鬼,很會鬥垮她的意志力。
不能被他打動,也許他根本還沒有搞清楚狀況,也許他只是為了要補償才來找她,也許他是想替兒子尋回母親,也許……是為了報復而來。
林與彤的目光落在資料夾最底層的那張畫像,它曾被撕得極粉碎,復被完美地拼湊起來,但是上頭的筆觸軟了,顏色掉了……
他撕的吧?他恨她吧?
看到這一張畫,她的心緊揪著,表面上不動聲色,內心卻是大受震撼,渾身麻麻的,頭昏沉了。
端懿沒發覺她的異狀。「算我自作多情好了,但你在雅閣網頁上放的那張婚紗照呢?」那是她仿照他的畫畫的,他很肯定。「我可以告你侵權。」
她重擰起眉。「告啊!」他來,是為了要報復她的,是不?
否則,為何絕口不提婉妤?資料夾裡被撕碎的畫,可以證明一切,對不?
他抬眼,突覺她臉色發青,像是在隱忍著什麼。「我怎麼捨得告你,你是我的老婆耶!」到底是怎麼了,臉色怎麼又變了,剛才不是還笑著的嗎?
她怒瞪著他。「端先生,我不是林婉妤,不是你當年一見鍾情的人。」攤牌吧!把事情說清楚,她不要再這樣曖昧不清,把自己搞得惶惑無法度日。
「你是我一見鍾情的人。」他很肯定,這世界上再沒有第二個人比他還要肯定,但他不要在這當口就把所有的事都說開,以小小懲戒她的遺棄。
「你!」這人怎麼說都說不聽啊?正想要把話講清楚,門鈴卻像是催魂似的響起,她不得已起身開門,卻意外見到兩位好友。
靠~~怎麼說來就來,都沒事先通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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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8-26 00:37:41
第六章
「與彤,你在幹麼?」艾娃和舒亞米不解地看著好友雙手抵在玄關的牆上,擋著去路。
「我口渴,我們去喝茶吧!」林與彤呵呵笑著,額上冷汗直冒。
聞言,兩人不約而同地挑眉瞇眼,上下左右地打量著她。
「有鬼。」舒亞米道。
「沒錯。」艾娃附議。
「地上有兩雙鞋!」
「是啊,小方頭的鱷魚皮皮鞋跟一雙兒童鞋。」
「不要再看了!」林與彤慌忙蹲下想將兩雙鞋藏起,兩人卻趁隙繞過她,直往客廳前進。「娃,亞米!」
她狂奔阻止,卻已來不及。
兩位好友眨了眨眼,看著屋裡一大一小的男人和小孩,對看了一眼,搔了搔發,回頭。「與彤,買大送小嗎?J不約而同的問著。
「去你個買大送小!」噢,可惡,為什麼今天來找她?!
「不然呢?」舒亞米抓著她搖。「與彤,雖說你年紀不小,但是買大送小太委屈你了。」
「不見得哦!」艾娃拍了拍她。「大的長得很帥很有型,小的很有味道,可以想見他長大之後會有多迷人,不過,光源氏計劃太遲了,你不可以選小的,等他長大你都老了,他會逃的。」
「你在胡說什麼?!他是我兒子耶!」去她的光源氏計劃!
「兒子?!」兩人驚呼出聲。「與彤,你什麼時候有這麼大的兒子?」
「難道那個大的是孩子的爹?」
兩個女人像麻雀一樣在她耳邊吱吱喳喳個沒完沒了,她好後悔去開門,好後悔自己不小心說出他們的身份.
「你們好,一起吃午飯吧!」端懿站起身,唇角勾起燦陽笑容。
「阿姨,一起吃飯。」端正也站起身,笑得和他爹如出一轍。
兩個女人頓時腳步飄浮,飄啊飄地飄到客廳茶幾旁,四隻眼睛不斷來回梭視著這對父子。
「哇,仔細一看,你們有外國血統哦!」舒亞米目光很癡迷。
「我是二分之一,我兒子是四分之一。」端懿起身替她們拿碗,動作優雅,如行雲流水。
「與彤,你是什麼時候結婚的?為什麼都沒有跟我們提起?」艾娃很氣。
「我沒結婚!」誰會跟這麼惡劣的男人結婚!
「意思一樣啊,兒子都有了,不可能是逢場作戲吧,你也不是那種人啊!」
「對呀,你要是肯逢場作戲的話,就不會拖到去年才成立雅閣,也不會直到今年才出人頭地。」
「她很潔身自愛的,對不?」端懿暗暗讚美她的堅持,卻不免要詢問她們事實的真相。
「那當然,與彤長得不差,又不是沒人要,可就沒看她對誰有意思過,就算人家有意思追她,甚至可以提供她更好的工作機會還是什麼的,她都一律拒絕,不願出賣自己。」舒亞米最欣賞她的就是這一點了,只是——「她會利用我們就是了。」
「喂!」林與彤冷聲斥喝。
可不可以別再洩她的底了?她才不是為他守身如玉,而是因為把心思都放在夢想裡,所以沒時間多看別的男人一眼!
「真的,與彤啊,從學姊變成我們的同學,又變成我們的學妹,我都修完碩士了,她大學還沒畢業,期間有教授想要她以身體換取學分,結果你猜怎樣?鍋貼兩記,所以她大學才會念了七年。」想起那一段歷史,艾娃就忍不住更欣賞她。
「一個教授就能害得她七年才畢業?」他問出興味了,想要多問一些調查報告上沒提到的。
「閉嘴!」林與彤衝過去,搗住好友的嘴。
「不,是因為與彤沒錢,念服裝系又很花錢,所以她休學工作,存夠了再復學,就這樣反覆,念了七年。」舒亞米的嘴可是松得很,有問必答。
「舒亞米!」她吼著,目光射出要置好姊妹於死地的冷光。
「我說的都是真的啊!」對方一臉無辜,打量著端懿。「你看起來很有錢,為什麼不資助與彤念大學?」
「我——」因為他根本不知道這些事。
「你再講話,我就把你毒成啞巴!」八卦女主角目光凶狠地湊近,把她的嘴也搗起。
「不對,我想了想……這個孩子大概六七歲了吧?那個時候與彤應該才二十歲左右……」艾娃輕而易舉的拉開好友的手垂眸沉思。「要是我沒記錯,她在大二的寒假前辦了休學,過了兩年才復學的。」
「艾娃!」厚~~不要再說了啦!
搗這個,那個就說,搗那個,這個就說,啊啊,是想把她氣死嗎?
「媽咪,我肚子痛痛。」端正小小的聲音在兩個長舌婦停頓的瞬間冒出。
林與彤抬眼,眸底滿是疼惜。「剛才不是叫你別吃太快嗎?」
「痛痛~~」他扁起嘴。
「媽咪帶你到房間裡躺一下,好不好?」
「好。」他伸出手,眼角對著爹地偷眨一下,狡猾的爹地垂眸收到。
沒發現的林與彤苦笑著將他抱起,走進房間。這公寓原本是和舒亞米母女一起分租的,但是後來乾媽嫁人,亞米也跟著一起嫁過去,所以多了兩間空房。
客廳裡,只餘長舌婦兩個和城府深沉的端懿。
「我很想聽你們多說一些關於她以前的事,不過在那之前,可以幫我一個忙嗎?」
「什麼忙?」
他自公事包裡再取出一本資料夾,翻開,裡頭是一張婚紗設計圖,兩人雙眼同時亮起。
「這是與彤的畫!」
「不對,這是我的畫,我在八年前為她設計的,可惜我們因為一些誤會而分開,如今我想要把她帶回身邊,希望你們可以幫我。」他由衷道,俊臉很真誠。
「我幫你!」舒亞米率先答應,只因她也曾是「誤會」的受害者。
「怎麼幫?」倒是艾娃冷靜,想先搞清楚狀況。
「這個嘛……」端懿說著,笑了。
在他到台灣之前,已經查清雅閣成員的底細,所以這件事,非得要她們鼎力幫忙不可。
夜深沉。
開心地和與彤的姊妹淘聊了一個下午,一起享用過晚餐之後,她們兩人一道離開,然而他的老婆再次漠視他,當著他的面,抱著兒子回到房間睡覺。
他只能孤家寡人、形單影隻地躺在她的床上,嗅著她的氣味滿足思念。
大約六坪大的房間裡,一張床、一張書桌,再加上一座簡易衣櫥,牆壁斑駁,壁紙破爛,他好心疼。
這個固執又倔強的女人,實在是讓他不捨。
她就這樣悶不吭聲地回到台灣,沒回林家,靠著自己半工半讀完成學業,實在是令他好氣自己。
如果當時他不要一直沉陷在自己的情緒裡,現在會變得不一樣吧?
她不會是裕合簽約的服裝設計師,而該是由他一手栽培,揚名全世界的服裝界巨星,但他卻因為一份錯誤的資料,因為一個錯綜複雜的誤會,而讓那個機會從手中溜走,直到現在還是覺得遺憾。
有不少痕跡透露破綻,但當年深陷在愛情中的他渾然不覺,真是可恨。
起身看著塞滿書桌上的服裝雜誌、設計書籍和隨手草圖,書桌下和地上滿是一張張的草圖和碎布,可見她的用心。
他撿起草圖審視,看到最後,索性坐在地板上翻出一張又一張,從地上撿到書桌下,才瞧見掩覆在草圖底下的數大本素描簿,隨手抽起一看,卻如遭雷擊般怔莊。
再翻回封面仔細端詳,這是她帶去威尼斯的那一本,裡頭還畫著他們的對畫。
他忘了,自己從沒看過她的素描本,卻沒想到她將他畫得如此英挺高大,身上穿的是剪裁合身的改良式燕尾服和雙排扣大荷葉領襯衫,下搭和外衣同款花紋的長褲……這看起來像極了結婚禮服,是她無心之作,還是她心有期盼?
為什麼他會忘了那麼多細節?那些細節堆積起來的,不就是代表著她的愛情?一個無人疼愛、恍若孤兒的女孩,她又怎會懂得如何愛人?
怕水的她,陪著他逛遍了威尼斯的每個角落,用她的方式告知已經愛上他,用她的肢體語言,用她誠摯不矯作的神態,明明白白地告訴他,她已經愛上他了,他卻沒有心領意會。
撫著畫本,紙上還依稀可見的淚痕暈開了線條,他更加痛恨起自己。
可惡!他竟是如此可惡的男人,當年還選擇了最傷人的字眼傷她。
他簡直是混蛋,也難怪她會逃也似的不告而別,是他咎由自取,他卻現在才發現。
混蛋,他真的好混蛋!
「你在那裡幹麼?」
端懿抬眼,深邃的眸滑落一滴淚。
林與彤僵在門口,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哀傷欲絕的神色,心被他揪痛,眼眶發熱,忘了要罵他為何不經允許踏進她的房,甚至翻出她的畫冊。
「老婆。」他低柔喊著,嗓音透著鼻音,對她伸出了手。
她猶豫了下,關了門走向他,伸手想拉他一把,卻反被他拉進懷裡,紮實地撞進他厚實的胸膛,撞進了她熟悉的氣味之中,撞進了那年威尼斯的寒冬裡,想起每回出門,他總是摟著她抱著她,將她的手埋進他外衣的口袋裡緊緊交握……
他哭什麼?她才是那個真正想哭的人。
「不要這樣叫我,我不是你的老婆.」她無法再保持恆溫,體內的寒意被他驅散,心底冰凍的愛意暖成洪流,在心間恣淌著。
「你是,你是!沒有你,我都不知道要怎麼活下去了。」他埋在她的肩上,輕啄微嚙著依舊滑膩的頸項。
「這麼多年,你不是都活過來了嗎?」她不信。
那張畫被他撕得粉碎,表示他肯定是恨極她了,不是嗎?
她知道,當年的事他也是個受害者,她沒有拿喬的權利,可是他罵的字眼太傷人,傷得她至今還治不好心底的痛。
不能怪她不告而別。
「活得很辛苦、很痛苦,很行屍走肉,很魂不守捨……」這些都是實話。
「是嗎?那你為什麼直到現在才來找我?」如果真是那麼痛苦的話,早在她離開時,他就應該要立即追上的,不是嗎?
如果他有心要找,有機會的,不是嗎?別告訴她,他是透過和裕合集團的合作才發現她。
「我……」他語塞。
「放開我!」她冷聲低喊。
端懿依言鬆開,她不由感到些許失落,但立即振作起來。「請你出去吧!若是你打算要在這裡住下,麻煩回去你的房間,否則就請你離開這間公寓。」
「不要。」抹去淚水,他耍賴。
「端先生?」她沉聲。
「不要。」他早她一步大刺刺地跳上床,拍了拍旁邊的位子。
林與彤瞇眼瞪著他,發現他變臉的速度很快。
剛才不是還掉淚的嗎……還是她看錯了?難道是他偷滴了眼藥水?
「再不過來,我就要去抓你了。」他語調帶著玩笑意味,然而眼神卻很堅定,大有她可以試試的挑釁。
她不理會,打算把房間讓給他,然而,連門把都還沒有摸到,她便已經被他拖上床,在還沒搞清楚狀況之前,他幫她挪好位置,蓋好被子,準備睡覺。
就這樣?她有點意外。
他們在床上不是這樣的,在那段歲月,在愛情還未降臨之前,他們是先熟悉彼此的身體,知道如何挑誘彼此,如何讓對方得到滿足,不在床上頭滾過幾回合,他是不可能罷休的,而如今,他竟只是摟著她準備睡覺?
可惡,她竟然覺得失落,竟覺得……該死,她在想什麼?!
「噓,別發出聲音。」他粗嘎道。
林與彤不解,抬眼看他,卻在他的眼中看見了濃烈情慾。
「別在這當頭逼我,我會變成野獸的。」一旦讓他克制不了……他可是很怕自己會傷到她。
「……我不懂。」不懂他為何面對她時卻還要這般艱難地忍住慾望。
「我們的想法有差距,你似乎不懂得承諾的意思。」他低啞呢喃的嗓音在她耳邊侵襲,像是一記催發的春藥。
「什麼意思?」這跟他不要她又什麼關聯?
「我承諾過你,我說過,你已是我的妻子,我當然會為你守身。」儘管她無情的遺棄他,但他還是堅守著承諾,不是蓄意,而是一旦沾染上其他女子,他的心底就會萌生出快要將他逼死的罪惡感。
他無法碰觸其他女子,所以她要是膽敢在這當頭挑釁,他絕對會讓她嘗到何謂欲仙欲死的暢意。
她聽得一愣一愣。「你是說真的?!」天底下有這種事嗎?
她只聽過女子守身如玉,還沒聽過男人會替女人守身的。
對他而言,很傷很不健康吧?畢竟他很……該死,她在跟人家臉紅個屁啊?又不是清純的小女孩了,有什麼好羞的?
橫豎他的意思是說,他禁慾很久了,要是現在……會一發不可收拾嗎?
「你可以試試看是不是真的。」
「嗄?」
再抬眼,唇被徹底封住,他的吻很放縱很激情,像是要攫住彼此呼吸般,像是要同生共死的毀滅感,讓她渾身止不住地狂顫。
「與彤,我要你。」端懿粗啞喃著,那雙向來柔和的眸此刻有如野獸般狂野。
她被震懾住了,就像他第一次要她,而她無法拒絕。
他狂烈地糾纏著,共享著彼此紊亂的呼吸,身體彼此緊貼,教她不自覺地發出吁吁淺吟。
她的身體記得這個男人,當身體相擁,情感便流洩而出。
他們都有顆高傲卻被彼此傷到極限的心,然而只要能碰觸到對方的內心深處,時間便沒有極限,空間便沒有距離,恍如時光交錯,回到最初開始的威尼斯,兩人都願意為愛沉淪。
「媽咪——」
軟軟的聲音伴隨著門被推開,床上兩個耳鬢廝磨的人頓時停住了動作,氣息粗重,一致地瞪向那個不識相的小鬼。
「媽咪?」端正不解地偏著頭,看著房裡衣衫不整的兩個人。
端懿暗咒了數聲,想要起身趕人,但身下的女人卻早他一步跳下床。
「怎麼了?」她粉顏紅透,雖已經將身上充當睡衣的及膝大罩衫拉好,但還是覺得很羞赧。
不過,她忍不住感謝兒子,要不是他適時打擾,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來,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剛才的反應。
「我一覺醒來沒看到媽咪,以為媽咪又不見了,以為遇見媽咪是我在作夢,我……」說著說著,他雙手環住她的肩,很撒嬌地在她的頸間蹭著。
林與彤聞言,更加自責了。「乖乖,媽咪陪你睡,好不好?」
「不好!」端懿就像鬼魅般無聲無息來到兩人身後,俊臉鐵青,目光冷鷙寒徹,瞇起的眸迸出殺人光痕。「端正,回去!」
臭小子,他是故意的吧?
端正見狀,委屈地再度扁起嘴,低聲啜泣。
「你那麼大聲幹什麼?」林與彤不悅地回頭瞪他。「你才應該出去,我今天要跟兒子一起睡。」
「喂!」端懿不滿的暴吼,難以置信她竟然要兒子不要他。
他的身體痛得快要逼出一肚子髒話,而她竟無視他的痛苦,帶著程咬金上床?
眼睜睜地看著兒子被她抱上床,他咬了咬牙認命,關上門順便關了燈,也跟著爬上那張單人床。
「你下去啦,這樣很擠耶!」她不悅地低斥。
她讓兒子睡在貼牆的那頭,他要是硬擠上床,就準備夾成三明治了。
「沒道理你陪兒子睡卻不陪我睡吧?」他偏要跟他們一道擠,床小小的,三個人窩在一塊才溫暖嘛!
「可是你……」話到一半,她突地打住,很識相地開口不語。
隔著薄料衣衫,他厚實的胸膛貼在她的背上,有力的長臂橫過她的腰際,強健的長腿帶著佔有慾地橫過她的腳……他的身體像是正燒紅的烙鐵,熨燙著她的,讓她如同觸電般地激超輕顫。
他,方興未艾,肯定是很不舒服吧。
所以,她乖乖的別動別說話,假裝睡著好了。
過了不久,她懷裡的端正傳來輕輕的鼾聲,身後的男人也開始蠢蠢欲動。
橫過她腰際的手,隔著寬鬆的大罩衫偷襲她酥軟的陶。
「喂,別鬧了。」她咬唇低斥,想揪開他的手,卻絲毫動不了他半分。
「你才別鬧了。」端懿粗啞的嗓音帶著濃濃不悅。「我已經等到他睡著了,你還有什麼不滿的?」
他忍不住要佩服自己耐力一流。
「你說那是什麼話?!剛才不過是一時的意亂情迷而已,我又沒有允許你……」回頭要罵他,唇卻被他張口覆上,深吮著唇辦,霸道的舌深入交纏著,吻得她心智迷散。
這男人怎麼一吻起來就讓人無法呼吸,心跳得像是要昏厥,彷彿要將他濃烈的愛全都傾倒給她,壓根不管她是否能夠負荷。
抱怨還在心裡,卻發覺及膝的罩衫不知何時被拉到腰際。
「只是一時的意亂情迷?」她輕哼,窨啞嗓音飽含被慾念折騰的痛楚。「我就讓你更加欲罷不能!」
他就不信她一點感覺都沒有,就不信她只是一時的意亂情迷。
毫無預警的,他側著身埋進她軟潤的身體。
林與彤眉頭緊蹙起,忍遏不住地逸出呻吟。
「噓,別發出聲音……」他喉頭擠出悶吼,像是在忍耐著難以克制的痛楚。「你會害我失控!」
他扭曲著俊顏,墨綠的眸瞳痛苦地瞇起。
她渾身燒燙,雪白的肌膚上烙下玫瑰色的紅暈,和他一樣痛苦的眸子蕩出亮光。
應該要拒絕他的,但她不能,他比她還要熟悉她的身體,知道該要怎麼做才能帶給她無法抗拒的折磨。
但是,相對的,她的身體也給了他同樣的感受。
聽著他低切的喘息,刻意放輕每個姿態,讓每個衝擊在彼此的體內撞擊出最無法匆視的火花,教她忍遏不了地發出低淺喘息,又怕驚醒身旁的兒子,只好咬在他的腕上。
「該死!」她的咬勁是另一劑強勁的媚藥,端懿低咒了聲,再也無法忍受這細火慢燉的火候,一把將她揪到地板上。
「你要幹什麼?」她躺在微涼的地板上,不悅他的粗魯,卻見他脫去衣衫,露出他比當年更加令人心蕩神馳的性感身軀。
「你說呢?」他在她的耳邊呢喃著情人愛語,輕嚙她小巧的耳垂,她沒聽清楚他模糊的聲音,卻突地感覺到他近乎粗暴的沉入,強悍有力地衝擊著,教她痛苦地倒抽口氣。
他恍若狂風暴雨般地在她身上斜打出瀕臨臨界點的滅頂煎熬,狂野激憤得像是暗礁旁的漩渦要抓著她一起墜落,像是沒有極限的驟雨不斷滋潤著她枯萎的心靈,痛楚和喜悅輪番上陣地凌遲著她的神智,逼得她不得不緊咬著他的肩膀,強忍著快要逸出口的呻吟,然而儘管咬出了滲血的痕跡,卻也依舊難撫狂躁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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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8-26 00:37:59
第七章
她像是在海面上漂流,又像是躺在搖籃裡頭搖啊晃的,讓她安穩入睡,直到聽見極細微的鍋鏟碰撞聲。
是亞米嗎?
半夢半醒,她暗自猜測著。
不一會,又突地聽見男人好聽的聲音,「不准去吵媽咪,讓媽咪多睡一點。」
媽咪?林與彤攢起眉想了下,突地跳坐起身,然一坐起來,隨即發出痛苦的低吟。
「啊啊~~」痛死她了,她的腰、她的背、她的……頓了下,惺忪的眼突地張大,昨晚一切的一切記憶盡數回籠,擠爆了她小容量的腦袋硬碟,呆若木雞地垂坐在床邊,表情呆滯。
天啊!真是教人不敢相信。
那個男人需索無度,折騰了她一夜,整整一夜……不,是到天亮,就在端正要醒來之前,而後來……她一點印象都沒有。
垂眸看著自己身上依舊穿著大罩衫,不過裡面的貼身衣物全都不翼而飛,她的臉更是燒燙得快要爆出火來,沒有勇氣離開房間到浴室沐浴。
真是教人不敢相信,她居然由著他入魔般地再三渴求,途中似乎失去知覺數次,然而,他那雙眼,那雙墨綠色的眸在她眼前蔓延出一片大海,讓她搖蕩在赤裸的深情裡頭無以自拔。
好糟,雖然說她並不覺得討厭,而且還陪著他一起忘我沉淪。
糟糟糟,糟透了!
「你醒了?」
端懿一開門,便瞧她抱著頭,口中唸唸有詞。
她抬眼,對上他漾著潤亮光彩的眸,不由得又抱頭低吟。
為什麼她全身骨頭像是快要散了一般,他卻像是沒事人一樣,甚至還神采奕奕地站在她面前,笑得風情萬種?
「餓了嗎?」他走近她,彎下身摟著她,落下親吻。
「不要親我啦!」林與彤閃避著他的吻,有些不知所措。
她沒有辦法一下子就接受他的親密動作。
「不然呢?」
「什麼東西不然呢?」她自我厭惡地低吼。
明知道他接近她是帶著企圖和陰謀,甚至是報復,然而她氣歸氣,卻還是懾服在他的費洛蒙之下,讓她覺得自己很可恥很沒用。
「不讓我親這裡,那麼,你願意讓我親其他地方?」
聽出他嗓音裡頭不尋常的情愫,她防備地瞪著他,卻見他的視線在她身上飄啊飛的。
「把你的眼睛閉上!」她咬牙喊著,趕緊把身體縮得很小很小。
「不能。」他笑得很邪氣。
「你慾求不滿啊你!」一大早就調戲她,很好玩嗎?
「沒錯。」他瀟灑坦承。「昨天晚上,不過是先跟你要一點甜頭而已。」
「甜頭?!」她快速的往牆邊退,怕他一時獸性大發,會不分時間地點再次將她撲倒在地。「你到底想做什麼啦?難不成真是把我當成妓女了?!」
再慾求不滿,他也不能發洩在她身上!
端懿聞言,笑意收斂,眸色深沉,俊臉緊繃。「不准你再拿那種字眼形容自己。」語氣裡透著不容置喙的命令。
那是他這輩子犯下的最大錯誤,他不該用那種該死的字眼謾罵他最愛的女人。
「好笑,那不是你跟我說的嗎?」她冷哼。「我不知道你到底打算做什麼,只能跟你說,你找錯人了,我不是你的老婆。」
那兩個字像是烙在心上,午夜夢迴時,常常隱隱作痛。
「總是我兒子的媽吧?」他撇了撇唇,真不知道該拿她如何是好。
這女人異常的頑固,明明愛著他,昨晚明明在他的臂彎裡哭著訴衷情,然而一覺醒來,什麼都忘了。
「是端正的媽,但不代表是你的老婆。」這一點,她很堅持。「我喜歡眼前的生活,不希望你的出現而破壞。」
唯有把自己保護在滴水不漏的狀態下,才能夠迎擊他任何的報復,她才不會因此而覺得受傷。
「你為什麼這麼頑固?」他無奈歎道,雙手環胸,居高臨下地瞪著她。「你忙著事業,忙著把品脾打進歐洲、打進美洲、打進全世界!好,就算你現在擁有一切了,然後呢?」
「什麼然後?」
「然後,你還想做什麼?你的手裡到底擁有了什麼?」端懿大步走向她。「我跟你保證,你會跟我一樣感到空虛和失落。」
當年,因為她,他放棄接下父親的事業,轉而投身精品業,打造自己的品牌,用忙碌的生活填補失去她的難捱,以為可以用工作將她淡忘,以為工作是唯一不會背叛、會一路隨行的心靈支柱,但他後來發現,工作根本無法滿足他。
心底就是缺了個空,那個角落不是任何東西都能夠填補的。
唯有她,才能夠讓他的人生紮實滿足,而這一點在來到台灣之後,他非常肯定。
「我……」林與彤舔了舔乾澀的唇,無言以對,也不知道還能對他說什麼。
幸運的是,端正的出現讓她鬆了口氣。
「爹地,你的電話。」
端懿看著垂眸不語的她,淡道:「起來吃飯吧!我已經把炒飯準備好了。」隨即走出門外。
兒子把手機交給他,趕緊溜進房內,摟著媽媽。
「媽咪,你跟爹地吵架了嗎?」
「沒有。」她緊擁著他,感覺身上的血液在他體內延續。
她的兒子啊!她依舊沒有真實感,可她喜歡他的擁抱,那讓她感覺被需要。
「媽咪,我們去吃飯吧,我已經很餓了。」他撒嬌地拉著她走出房外。
林與彤看著坐在客廳裡,正翻開文件與電話那頭認真討論的男人,先將端正牽到沙發上坐下,不經意瞥見桌上被炒得很難看的炒飯。
「不准嫌棄。」端懿搗著手機威脅。
她想先到浴室梳洗.卻被他揪住手,不一會,他便結束對話。
「過來,吃飯。」他微使勁,將她拽進懷裡。
「我剛睡醒,不餓。」她為難地看著他迎來的湯匙。
「才怪,現在都下午三點了,你還不餓?」
「嗄?!」三點?她瞪著掛在牆上的時鐘,難以置信自己竟然睡到這個時間。
端懿見她的唇微啟,硬是把一口炒飯餵進她的嘴裡,逼得她不得不嚼個兩下,而後微蹙起眉。
「太老了。」忍不住嫌棄。
「又太老了?」他有些沮喪,開始懷疑自己沒有料理天分。
「要大火快炒,不要炒太久,炒之前最好先沾太白粉,懂不懂?」
「明天再試試。」
「別再試了。」
「你又生我的氣?」他突道。
「沒有。」
「那好,待會跟我一起去裕合。」他又偷偷地餵了她一口。
「裕合?」
「嗯,布料方面出了點問題,我要過去確認一下,你也得先跟我一起看過會場,然後給我一點服裝上的指點。」
「我不夠格吧?」她失笑。
他可是SO的第一任設計師耶,那個將品牌推廣到全世界的男人,哪裡會需要她的幫忙?
不過想想,真覺得命運是這世界上最沒道理的試煉。
裕合紡織在一年前透過端顏接下so的布料織造,而她則透過亞米和裕合集團總經理席斯柔的關係,得知裕合和SO的合作,又因為仰慕,進而在裕合的栽培之下成了服裝設計新人。
沒有裕合為媒介,她想,她跟他這輩子是不可有機會合作的,是不?
作夢也沒想到,他竟會是SO精品集團總裁,還是她最喜歡的那個設計師。
「你錯了,我並沒有你的天分。」他喜歡畫畫,甚至是服裝設計,但他縱橫時尚界,憑的是一股熱情,跟她渾然天成的才能是截然不同的。「難道你沒發現SO的風格,全都是你的最愛?」
林與彤聞言,有些受寵若驚。他說的一點都沒錯,SO剛創立時,她便被SO簡約的風格和大方的線條給吸引,最重要的是,每一款衣物都帶著修飾的功能,卻也帶著強烈的熱情豐采。
「SO可以說是為了你創立的,當初不接我父親的事業,還被他狠罵了一頓呢!」端懿笑了,眸底藏著太多他不願說出口的酸澀。
「為什麼不接你父親的事業?」
「因為我不喜歡女性內衣。」
「嗄?!」
「『歐斯多』這個品牌你沒聽過嗎?各式內衣、塑身衣,尤其是以手工訂作馬甲最聞名,是不少大牌明星的最愛,也常在演唱會看見。」
「是這樣子啊……」所以他從小就在這個行業打滾了,難怪SO的竄起如此迅速,畢竟他的背景幫了不少忙,若是當年在正常的狀況下和他相遇,那麼今天的情形會是……想著,她不禁笑了,想到哪去了?她又不是他一見鍾情的對象。
「怎麼了?」
「沒事,先讓我準備一下吧,否則待會怎麼出門?」老是這樣動不動摟啊親的,她早晚會被他搞得崩潰。
「應該不用吧?」他貼近她的耳朵說:「早上,我幫你擦得很乾淨。」
林與彤聞言粉臉爆紅,羞得想掐死他,卻見他哈哈大笑,笑聲震動著他厚實的胸膛,聲音悅耳爽朗,不由得教她看傻了眼。
唉,如此帶著魔性魅力的男人,她要如何戒得了?
「快點,好像要下雨了!」
端懿差助理開車過來接送,一到裕合集團的大樓前,他便立即帶著老婆兒子下車。
然而走到人行道上,他卻停下了腳步。
「往這邊。」林與彤牽著兒子向前走,卻沒聽見他跟上的腳步聲,回頭就看見他透過墨鏡看著離大樓幾公尺遠的一個攤子上頭。「你在看什麼?」
「那個上頭是不是寫著『雙胞胎』?」
她也看過去。「你看得懂中文字啊?」她一直以為他只會說而已。
「你也把我瞧得太扁了吧,再怎麼說我也是半個台灣人.」儘管他的容貌比較偏西方人。
「好,怎樣都好,先上樓吧!」
「我想吃吃看。」他突道,且身體力行地前進。
「喂!」她不解他怎會想吃,但也只好牽著兒子跟上。
他買了三個,一人一個,三個人就在攤子旁吃了起來。
「口感確實跟Fritelle很像,不過這個比較硬一點,裡頭沒包餡。」他咬了一大口,說出看法。「不過,還不錯。」
林與彤聽得一愣一愣,突地想起那年的嘉年華會上,自己不經意說過的話,心底閃過很多複雜的情緒。
「你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唉,如果一開始,他們的相遇不是在那樣充滿交易的氣息之下,如今是不是會有所不同?不過,若不是在那種情況之下,她又怎麼可能遇得到他?
所以說,這大概是命中注定的一段孽緣。
「我清楚記得你說過的每一句話。」端懿看著她,笑得意氣風發。
「太太,你很好命耶,老公對你很好哦!」賣雙胞胎的老闆突然開口了。
「我不是他——」
她來不及解釋,端懿已先一步開口,「老闆,包二十個。」說話中聽,他喜歡。
「馬上好。」老闆喜孜孜地加快動作。
她斜眼瞪著笑得滿面春風的男人,又氣又甜蜜,覺得自己快要被心底的矛盾給折磨到發瘋。
拎著二十個雙胞胎,三人來到席斯柔辦公室,才剛走進房裡,舒亞米便上下左右地打量著他們,笑得很詭異。
「幹麼呀?」林與彤沒好氣地把雙胞胎往她臉上招呼過去。「吃東西吧你,饞鬼!」
反正把亞米那張嘴堵住就對了,省得又掀她底脾。
「多像一家人啊,呵呵呵!」舒亞米抱著雙胞眙又啃又咬,但嘴巴還是沒打算饒過她。「尤其他就是你最愛的SO集團總裁,又是你最喜歡的薩法諾,呵呵呵~~」
林與彤瞇緊眸子,很努力地射出殺人目光,可惜對方壓根無懼。
她舒亞米有什麼好怕的?認識這麼久了,還有什麼事是她不知道的?
不過,這個結局實在是令人始料未及啊,實在是太幸福、太幸福了!拉炮、撒紙花……
「花癡!」林與彤瞧她逕自想得出神,嫌惡地掀唇罵她。
「喂,你說誰花癡?」
「你!」
兩人在辦公室裡追著跑,最後連端正都加入戰局,恍若三個人是同樣的年紀,席斯柔已經很習慣眼前的狀況,反倒是端懿有些意外。
原來她也有這麼天真像孩子般的表情。
「喝咖啡吧。」席斯柔要秘書送了咖啡進來,遞了杯給他,順便將布料的目錄送上。
「謝謝。」他接過,眉眼帶笑,視線不離那個笑得很開心的女子。
「這世界上確實是無奇不有,」席斯柔也跟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我作夢也沒想到與彤竟會是你的妻子。」
大約在一年前,因為端顏牽線,才讓他認識端懿,接下SO的布料委託織造,如今才知道端懿和林與彤之間有過那麼一段錯綜複雜的愛怨情仇。
「我也沒想到你居然會栽培她。」他知道她喜歡畫畫,知道她對服裝頗有看法,卻沒想到她跟自己會是同行。他笑著,在目錄上頭再三看過之後,挑勾了其中兩種布料,再從公事包裡抽出一張畫交給他。「這樣,你應該懂吧?」
「懂,我們又不是頭一次合作,絕對不會讓你失望。」席斯柔將畫紙夾在目錄中往桌上一擱,準備要亞米可以停止嬉鬧了,卻瞧見門板自動打開。
嗯,他知道是誰來了,就只有她可以不經秘書通知入內。
「哎呀,怎麼這麼熱鬧?」端顏看著辦公室裡,嬉戲聲突地靜了下來,她大眼溜了一圈,瞥見端正。「小端正,到表姑這裡來。」
「姑姑!」端正快步衝進她的懷裡。
「好久不見,你怎麼長這麼大了?」端顏用力揉著他的頭,搓著他的臉,抬眼看著表弟,也瞧見了一旁神色很複雜的林與彤。「你也來了?我要是早知道你跟裕合有關係的話,事情就不需要拖這麼久了。」
她聞言.無言以對,她也不知道原來端顏就在離她那麼近的地方,更是當初造成席斯柔和亞米誤會的關鍵人物。
「不過,你來了,剛好。」端顏揉了揉表侄子的頭後,將他牽著,往前走了幾步,讓她身後的兩個人得已入內。「我跟他們在樓下碰見的,說是要來拜訪斯柔。」
她一閃身,就見林家父女走進來,瞬間,辦公室的氛圍變得凝滯。
林與彤瞪大眼,而端懿則是一臉厭惡,林育昶一臉討好,林婉妤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樣。
林與彤不自覺地打起冷顫,她沒有料到會再跟他們見面。
如此一來,他就會發現她是個贗品。
他,會怎麼看待她?
她好怕。
「爸,你要我來這裡做什麼啊?」林婉妤嘟起嘴,精雕玉琢的臉佈滿不耐。
林育昶沒料到眼前會出現這麼多人,原本帶著女兒前來,是打算要讓她學習如何與人洽商、如何取得雅閣的總代理權,豈料竟遇見了他從未承認過的另一個女兒。
「你別跟我說,你要拿那個雜種的代理權,那種東西我寧可不要!」林婉妤一瞧見異母姊妹,大抵也猜得到父親在想什麼。
「你說誰雜種?!」在眾人尚未有反應之前,端懿已經率先開口,冷峻的眸直視著口無遮攔的她。
一旁的林與彤不解地瞅著他反常的態度。
這不該是他的反應才對,他的愛人就在眼前,他怎能如此心平氣和?不,他的口吻透著不形於外的火氣,像快要發火了。
林婉妤看著他,突地粉顏微紅,高漲的氣焰消減了幾分,伸出纖手。「你好,我是極廣貿易的業務經理林婉妤,請問該怎麼稱呼?」啊啊!好有味道的男人,完美地融合東西方的精華。
端懿垂眸看著她伸在半空中的手,似乎沒意願回握。「你就是林婉妤?」
「是啊,你認識我?」她一派天真。
「豈只是認識?」他冷哼,視線轉向一頭霧水的林育昶。「你只有一個女兒?」
「嗄?!」林育昶儘管不懂他的意思,卻在他的注視之下,感到冷汗涔涔。
「是我的錯!我沒有把事情打聽好,誤以為林育昶只有一個女兒。」端顏無奈歎道。
擇日不如撞日,既然大家這麼有緣的聚在一塊,要不趁現在把話說清楚,豈不可惜?
林育昶聞言,突然明白——
「他就是當年想要借腹生子的男人?」該死!與彤也在場,豈不是代表著當年的事已經穿幫了?
當初,他認定一個只想要小孩的男人是無法托付終身的,所以不願意讓婉妤去,繼而要求與彤冒名頂替,豈料那個男人竟是如此氣宇不凡?只是,事情都過去這麼久了,現在突然出現,有什麼用意?
忖著,餘光瞥見始終侷促不安的林與彤。
當年的事最後究竟如何,他根本不知道,因為她再也不曾找過他,他也沒有問過她的下落。
難道是發生什麼事了?
該不會是在多年之後東窗事發,兩個人打算私下協議什麼?或者是預備對他做出什麼報復手段?
「如果她是林婉妤,那麼……」端懿目光深沉地注視著林育昶,長指指向林與彤。「她又是誰?」
「她……」他語塞,感覺到對方強烈的不滿,撇了撇唇反駁,「當初都是她搞的鬼!明明說好要婉妤去的,但她卻硬說她要去,所以我不得已才讓她冒名頂替……那是她的個人行為,不關我的事。」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不能怪他只求自保。
林育昶話一出口,林與彤喉頭像是梗了口氣,咳不出來,吞不下去,不上不下地像是要逼得她無法呼吸。
他怎能這樣指責她?
明明是他說好說歹,軟硬兼施要她去的,事到如今,他竟然反過頭說是她搞的鬼?他真的是她父親嗎?真的是她父親嗎?!
踉蹌了下,她覺得自己快要虛脫。
「與彤?」舒亞米忙將她攙住。
「我沒事、沒事。」推開她的手,她快步往外走。
「與彤!」端懿起身,追了幾步,回頭怒道:「端顏,從今天開始,斷絕極廣貿易的所有融資。」話落,隨即追到門外。
「OK。」她向來是沒意見的。
「這是怎麼一回事?」林育昶不懂他為何突然這麼說。「端總經理,你不可能因為他隨口說說就決定吧?」
「怎會是隨口說說呢?」端顏哼笑,遺憾他還搞不清楚狀況。「端懿是我的表弟,他繼承我姑姑的旭陽金控股權,再怎麼說,也是我公司的大股東,你說,他有沒有資格說這些話?」
他聞言如遭雷擊,錯愕得說不出話。
「爸,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林婉妤不悅地瞅著他。
林育昶無言以對,辦公室裡的氣氛瞬間降到了冰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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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8-26 00:38:17
第八章
「站住!我叫你站住!」
端懿邁開長腿,直到衝出大樓外才將人抓下,氣呼呼地把她摟進懷裡,卻又被使勁推開。
「走開!去找真正的林婉妤!」林與彤暴吼著,儼然忘了自己正站在車潮穿梭的馬路邊。「去啊,那個讓你魂牽夢縈的人就在樓上,你不去找她,找我做什麼?!你要的人又不是我!」
父親的一席話說得她心亂如麻,整個人亂了分寸,她以為她已經可以不為所動,但是親身再經歷這一回,她才明白自己依舊是當年那個沒用又渴望父愛的女孩。
她為自己感到不齒、感到悲哀,卻又無能為力改變。
她氣、她恨,光是要安撫自己就要花費大半氣力,哪有精神再應付他?
給她一個空間冷靜一點,行不行?
「我要的是你,我說過了!」端懿高分貝地吼回來。「從八年前的威尼斯到現在,我什麼時候說過要的不是你?」
陰霾的天空綻出一道足以引起大地震撼的閃電,銀光斜映在他寒鷙的怒顏上。
「我不知道!我不想聽!」她不想再去想那些事情,讓她冷靜一點,不要理她,可不可以?
雷聲巨響轟隆隆地像是要毀天滅地般從天落下。
「那種人不配當你的父親,你又何必因為他的一句話把自己搞得這麼狼狽?」他抓著她的肩,心疼她強忍淚水的哀傷。
「我沒有!」
「你有!」
「沒有!你混蛋,你走開,不要煩我!」她想推開他,卻發覺自己被揪得死緊.「你以為你是誰?你憑什麼管我?!」
「憑我是你的丈夫,我為什麼不能管你?我愛你、心疼你,我要寵你保護你,不讓任何人欺負你、傷害你,告訴我,我這麼做有什麼不對?」他攏緊濃眉,俊顏佈滿痛苦。「我只是想要愛你!」
她怔愣地看著他,說不出話。
端懿注視她,見她倔強而直挺地站著,沒發出半點聲響,淚水卻不斷滑落,更是心疼得要死。
「傻瓜,你要依靠我啊!」別連哭泣的時候都這麼不吵不鬧。
不捨地將她摟進懷裡,登時大滴的雨水若小石般落下,瞬間變成傾盆大雨,路上的人潮紛紛走避。
「走,上車。」他拉著她坐上路旁等候的座車。
林與彤任他摟著,趴在他的胸膛上無聲落淚。
等她清醒些時,才發覺自己身在豪華遊艇上。
「我要下船!」站在甲板上,林與彤掙扎著要下船。
「開船。」端懿對船長吩咐。
「我要下去!」她抓著欄桿,大有隨時往下跳的打算.「你信不信我會跳水?」
遊艇緩緩駛離岸邊,恍若早已在港口等待許久。
「信。」他目光灼熱地瞅著她。「你可以跳,但你跳了,我也會跟你一起跳,大不了再把你撈上船,這種事我又不是沒做過。」
原本就打算到裕合一趟後便要帶她到遊艇一遊的,遺憾的是,她似乎依舊怕船。
「喜歡船的不是我!」她惱火吼著。
別再老是搞錯方式討好她,他要討好的人不在這裡!
「我知道!」老早就查清狀況了。「但這艘遊艇是我為你在幾年前訂下的,如今造好了,你再討厭也要陪我,更何況,這艘船是我發表會的場地,你答應要幫我的,還記得吧?」
林與彤被他的話給搞得一愣一愣,端懿見狀,二話不說地將她拽離危險的欄桿,不給半點抗拒的機會,直拖著她下艙房,走到附設的浴室裡,放滿一池溫水,隨即回頭先扯掉她的鞋子,準備脫去她的衣物。
「你在做什麼?我要回去!」她閃避著,卻被他鉗制得更緊,想開口罵他,所有的委屈卻被他封住吞下。
唇舌恣縱交纏,安撫著她找不到出口的悲傷。
「泡澡,不然你會感冒的。」他輕撫著她的唇,氣息有些紊亂,解開她的襯衫扣子,動作蠻橫,不容置喙。
她知道他這一點霸道的,由不得她不從。
「……我自己脫。」她揪緊襟口走進浴室裡,背對著他,卻聽見房門關上的聲音,回頭竟瞧他也在脫著衣服。「你要幹麼?!」
時光交錯,兩人好像又回到最甜蜜的威尼斯,最美的那個時刻。
「你不怕我感冒啊?」他有些哀怨地反問。
看著他褪去被雨水打濕的外套,脫掉裡頭的細織背心,那刀鑿般的精美體魄展現在她面前,她趕快轉開眼。
「我討厭船。」她突道。
「我知道。」但是遊艇都已經造好了,不搭白不搭吧!
這艘豪華遊艇是當年他為她訂下的,在三年前完工,卻直到一個月前為了發表會才舉行下水儀式。
「你應該知道我不是林婉妤了吧?」她視線垂落在浴缸裡滾動飛射的水。
「你以為你跟她長得很像嗎?」他從她的背後摟住,快手幫她解下裙扣,飛快地將她脫個精光,一起躺進按摩浴缸裡,發出滿足的低吟。
然而,她卻無法像他那般愜意,想要掩住春光,又忍不住想要追問。「你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拜託,你跟她並不像好嗎?你怎麼會笨到以為我會對她一見鍾情?」那種女人,街上隨便抓都一大把,一點都不珍貴,再加上那口無遮攔的口吻,他要是跟她共處一室肯定被她氣死。
「你……」她還是不懂。回頭看著他。
端懿撇嘴苦笑。「如果我一見鍾情的人真是她,你想,八年前你來到威尼斯時,我怎麼可能不識破?」
「你的意思是……」她不敢置信。
這一點,她也曾經想過,但總以為他是看走眼了。
「我說過了,你才是我一見鍾情的對象,為什麼你就是不信呢?」他無奈歎口氣,扳過她的身子,好讓她可以舒服地貼在他的胸膛上。
「那年,我回台灣,順路送表姊到極廣貿易,在樓下等她時卻看見你來,不一會,你爸下來,不知道在你耳邊說了什麼又旋回,而你只是站著不動,就像剛剛一樣,倔強又固執地掉著淚,那一幕一直烙印在我的心底,所以我就跟表姊問了你的事,她說,你爸只有一個女兒……」所以他才會認定林婉妤就是她的名字。
林與彤聽得一愣一愣,聽到後頭,淚水再次盈眶。
「表姊說,他的女兒叫林婉妤,喜歡船、喜歡海鮮,喜歡四處走動,喜歡交朋友,更喜歡參加派對……唉,陰錯陽差啊!我拿到的資料全都是錯的,直到兩個月前,我才知道你不能吃海鮮,你會過敏。」他揉了揉她半濕的發,大手輕滑下她絲般的背。
都怪他,明知道她的心底有不少傷痕,他卻還惡意地想要將積欠七年的思念小小報復在她身上。
早該跟她把一切都說清楚的,不該讓她如此不安。
林與彤雙手輕攀住他的肩,聽著他在她耳邊呢喃,卻突地聽見他悶哼一聲,抬眼看才猛然發現他的肩頭滿是滲血的咬痕。
「沒關係,我不介意,只是下次要換地方咬。」端懿輕眨著眼。
她擠不出半句話,粉顏嚴重爆紅。
「與彤,你有我、有端正,你是我的家人,我是你的家人,你可以別理會其他人說的混蛋話,知道嗎?」他將她濕淋淋的劉海撥到耳後,親吻著她飽滿的額。
他後來請端顏調查的資料裡,清楚戴明林育昶是如何可惡地拋棄糟糠妻和女兒,為了少奮鬥三十年而改娶富家干金,甚至為了利益,還要這個從未照顧過的女兒幫他,簡直卑劣到令人唾棄。
她知道他指的是誰。「不是我搶著要去,是他求我的,他真的太過分了,我也是他的女兒,為什麼偏要這樣對我呢?」說著,淚水滑落。
端懿緊緊地將她摟著,安撫她快要失控的情緒。「我知道他很混蛋,但是我感謝他把你送來我身邊,卻也恨他沒有公開你的身份,使得我誤以為你痛恨我卑鄙的手法,讓我傷了你,又無端分別七年,要不是在兩個月前看見了飛迅的網路商城,我不會發現這一切。」
所以是命中注定的吧?他始終認定,她和他的相遇相戀,一定是命運。
「我一直以為你一見鍾情的人是婉妤。」林與彤貼上他的頰,沉溺在耳鬢廝磨的調情裡。
「所以當年你才會說我眼光真差,對不?」他逸笑。
她抬眼。「你怎麼還記得我說過的話?」那時,彼此都在盛怒之中,不是嗎?
「因為我愛你,想討好你,希望你愛上我,所以會把你喜歡的、討厭的事物都記得一清二楚。」
「真的?!」不要騙她。
「我都可以為你守身了,你還不信?」
「我又不知道是真是假。」
「……要不要試試?」墨綠色的眸瞳淺噙氤氳慾念,嗓音啞了。
林與彤死命地搖著頭。
「這麼討厭?」他有點受創。「我表現得不好嗎?」
她粉顏燒得通紅。「跟那沒關係,你的肩都快要被我咬爛,沒地方咬了。」
「端正那小子又不在,你不需要壓抑。」話落,他啃咬著她滑膩的頸項,輕嚙著形狀漂亮的鎖骨,輕含著令她意志動搖的敏感。
「啊,你這個混蛋……」
感覺身體被撐開,滿滿地承載著他向來不吝於給予的熱情,感受他的飽滿、他的脈動。
姿態依舊狂野,像只永遠無祛饜足的野獸,但她卻感動得好想哭。
和昨晚纏綿一夜的滋味不同,這次還帶著太多她原本認為不可能擁有的幸福。
只因這個男人真的愛她,打從威尼斯遇見他時,他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實的,都是給予她的,都是屬於她的。
他蠻橫地打開她狹窄的世界,讓她看到新的視野,有種獲得重生的滿足。
「我愛你……」她貼在他的耳邊呢喃。
他粗喘著氣息,微怔了下,唇角斜勾,在她耳邊說著,「我早就知道了。」再次深深地埋進滯膩的底處。
他說,要她檢查甲板動線是否恰當,但她想那應該是秀導的工作;他說,要她注意會場流程是否完整,但她想那應該是場地助理的工作;他說,要她審視所有服裝和配件,但她想那應該是設計師索隆的工作;他說,要她看看菜單是否喜歡,但她想……發表會是不需要菜單的!
他給了好多工作,卻都不是該給她的,像只是給她一個名目而已,她想,她應該是在度假,而且一度就是二十來天。
二十天幾下來,林與彤才發現這艘遊艇有多豪華,有高爾夫球練習場,有停機坪,底下還有六間高級艙房,還有交誼廳、酒吧、KTV、SPA中心、游泳池……這根本就是把豪宅給搬到海上了嘛!
也難怪端懿說這艘遊艇從下訂單到交貨,整整花了五年的時間,真是不為過。
但最教人不敢相信的是,她居然沒暈船,一刻都沒有。
不知道他是不是刻意要對付她的暈船,所以每天都差人送上大把大把的香水百合,擺在任何她會逗留的地方,在花香包圍之下,她也沒再暈船過了。
每晚,樂手們在甲板上奏出交響樂,他們在星光之下共進晚餐,伴著海風和美食,浪漫鋪陳到最極限,讓她迷亂得快要忘了自己到底是誰。
儘管只是遊艇上,但這裡包裹著太多驚奇,藏著他細膩的貼心和浪漫,讓她很徹底地墜入他編織出的愛情裡,無悔的融進他沒有保留的熱情中,心甘情願地跟他一起沉淪到死。
「是嗎?」
只是,她也發現了,當他有些事不想讓她知道時,會故意以義大利語交談,就如同現在。
坐在充當書房的艙房裡,端懿嘰哩呱啦的講電話,她閉眼聆聽。
最後,他歎了口氣。「好,就今天晚上。」掛上電話。
「怎麼了,有事要跟人討論嗎?」沒聽見他的聲響後,她緩緩地張開眼。
「……嗯,」他點點頭。「發表會只剩十幾天,前置作業不少,每個細節都馬虎不得。」
林與彤嘟起嘴。「可是,工作團隊不是幾乎都已經上船綵排了嗎?」活動製作、SO設計製作團隊,甚至連模特兒經紀公司也都再三確認過狀況,這幾天熱鬧到不行。
「還是得要再小心一點。」他笑著,長臂一探,將她摟進懷裡。「今天要不要跟我一起下遊艇,順便回去看看兒子?」
「好啊!」把端正寄放在端顏那裡已經二十天了,她很內疚。
於是兩人下了遊艇,端懿把車停在端顏家門口後,隨即揚長而去。
林與彤站在端顏家門口,忖了下,沒進入門,反倒站在路口招了輛計程車,即使來不及跟蹤他也無所謂,因為她知道他要去哪裡。
從威尼斯回來以後,她便努力加強自己的語文能力,不管是英文還是義大利語都進步到足以和人溝通交談的程度,所以她知道他接了誰的電話,要去哪裡。
計程車依吩咐停在街角等候,她下了車,輕步走到那幢她一直很憧憬、很渴望能夠進入的建築物旁。
她很清楚站在哪個角度,可以一睹客廳裡的所有動態,因為這個舉動她以前常做。
幸運的是,今晚,客廳最角落的那扇窗竟是微啟的,讓她得以聽見屋裡的對話。
「非常謝謝你今晚願意走這一趟。」林育昶熱絡地招呼。「吃過晚飯了嗎?」
「有話快說吧!」端懿不耐道.
要不是端顏抱怨她已經快要被林育昶給煩死了,他根本就不想見他。
「先喝杯茶吧!」林婉妤換上一襲珍珠白雪紡紗貼身小洋裝,裙擺短短,胸口低低,挑逗意味濃厚。
他看也不看她一眼。「我不喝茶。」
「我去幫你換咖啡。」她難得拋下千金矜持,低聲下氣。
「不用,別浪費我的時間。」濃眉微攏,顯示他的耐性已瀕極限。
林育昶見狀,抹了抹手,乾笑道:「其實,我們也算是親家,對不?若不是當初陰錯陽差,你現在說不定已經娶了婉妤,說實在的,你也應該叫我一聲……」
「嗄?」端懿支手托腮,慵懶地偎在沙發椅把上,啼笑皆非。
原以為他是要利用與彤跟他套關係,想不到林育昶卻絕口不提與彤,甚至想為他的寶貝千金製造機會,這樣的男人,就算與彤原諒他,他也無法原諒!
「呃,我的意思是說……」林育昶咳了兩聲。「其實,我聽端總經理說過了,當初與彤生下孩子後就搞失蹤,聽說……你很生氣,也說過會恨她一輩子,再也不要見她,對不?」
一樣都是他的女兒,兩人又有幾分相似,沒道理端懿看得上與彤,卻無法接受婉妤,是不?
既然端懿曾經那麼恨過與彤,那麼,婉妤絕對能夠成為他的妻子,不能怪他這個當父親的太偏心,該怪與彤自己不懂得好好把握。
端懿冷眼看穿他的算計,撇唇冷笑。「是,我承認,我確實相當恨她。」
話一出口的瞬間,屋內的林育昶握拳竊喜,而屋外的林與彤則踉蹌了幾步,貼在牆邊,渾身不自覺地顫抖。
他說他恨她、他恨她,既然是恨她,為什麼又要接近她?
腦海中突地閃過那張被撕碎的畫像,她呆滯地遙望遠方,突地想起,自己曾猜想過他回來找她的用意是為了報復,但她後來卻忘了……這就是忘記的代價?
再回頭,看著屋內神情冷峻的他、眉飛色舞的父親、含羞帶怯的婉妤……啊啊,謊言、謊言!全都是假的!他的溫柔情深全都是假的,他只是為了報復她而來,他真正愛的人還是婉妤!
可不是嗎?若他真的愛她,就不會等到七年後才來找她!
這份認知像是一把尖銳長刀橫刺進她的胸膛,痛得她無法言語,入夜的冷風竄進她的呼吸之間,扎痛了每個被溫柔疼愛過的細胞。
他怎麼能夠這樣傷她?
不想讓她知道,所以才刻意用外語和端顏交談……他在瞞她,也幸好她來了,看到事實的真相,明白自己的可悲。
她臉上佈滿淒愴,唇角卻倔強地勾起。
無所謂,就算失去一切,她至少還擁有自己。
她快步離開,儘管步伐有點凌亂,但腰桿是挺直的,坐進計程車裡,她拒絕聽進更多傷人的話。
然而屋裡的人像是心電感應般,端懿突地回頭看向那扇窗。是錯覺嗎?為什麼他好像聽見了與彤哭泣的聲音?
林育昶壓根沒察覺他的心思。「那麼,依我看,我家婉妤——」
「如果不愛她,又怎會恨她?」他厭惡至極地打斷對方。「林先生,如果你認定只有林婉妤是你女兒,當年為何要與彤頂替?既然你不認為與彤是你的女兒,那麼我們之間也沒什麼好說的,也感謝你不要她這個女兒,這麼一來,我才不會勉強自己還要叫你一聲岳父。」
話落,他隨即起身。
「請你等一下!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希望旭陽能夠再和極廣恢復資金往來,我不會阻止與彤跟你交往……」
端懿回頭,笑得冷冽。「太可笑了,你憑什麼阻止?一個你從未養育過、疼愛過的女兒,甚至一有危難便要她幫忙的女兒,你憑什麼阻止她的未來?我警告你,不要再接近與彤,更別想再從她的身上得到任何好處,否則我絕對會讓你身敗名裂,一無所有。」他沉聲告誡,俊容冷凜。
說完,他走得決絕。今天來,純粹只是為了要跟林育昶把話說清楚,省得他老是煩端顏,也避免到時候他又把念頭算計到與彤身上。
如今,解決這樁煩事,他和與彤才能夠平穩地走完一輩子,現在,他只想趕緊回去,緊緊地將她摟進懷裡,永遠不分離。
然而才踏出林家大宅,身上的手機隨即響起。「喂?」他發動車子,準備離開。
「喂,不是說了要送與彤過來,怎麼到現在還沒見到人?」電話那頭,端顏抱怨。「端正一直吵著要他媽咪耶!」
端懿不禁怔愣。他明明送她到端顏家門外,難道她沒進去嗎?
難不成……下意識地看向剛才感覺有異的角落,他將手機丟開,踩下油門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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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
2021-8-26 00:38:33
第九章
「還是沒跟你聯絡嗎?」
「沒有。」
「該死!」
端懿無力地搗著臉,難以置信她竟這樣人間蒸發了。
一夜,整整一夜,他在他記得的地方來回尋找,不管是端顏家,還是舒亞米家,抑或者是艾娃家裡,甚至還回遊艇一趟,再拐到她的住所……但結果是,她失蹤了!
天都亮了,還是沒有她的下落。
「嘿,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麻煩你說清楚好嗎?」舒亞米不悅地瞪著他,在自家客廳裡來迴繞走。「你三更半夜跑來敲門說要找與彤,害得我們一夜都無法安心入眠,一直守在電話邊,你倒是跟我們說,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舒亞米從親親老公那邊得知了一些關於他和與彤的複雜情事,認為他確實是愛極了好友,所以她和艾娃無怨無悔地接受禮服縫製的工作,想要給與彤一個驚喜,但如今,她卻失蹤了,那禮服還要不要做啊?
「快說!」黑著眼圈的艾娃也鐵青著臉威脅。
她也是昨晚的受害者,被端懿駭人的急叫聲給驚醒,換好衣服隨即飛車趕到亞米家,一起等電話。
「不要急,冷靜一點。」在旁的席斯柔看不過去,出面聲援。
端懿抬起埋在掌心的臉,疲倦又焦慮。「我也不知道……」
「什麼叫做你不知道?」艾娃聲音拔高,一臉像是要殺人的狠樣。
「昨天下午,我接到端顏的電話,她告訴我,林育昶讓她不勝其擾,要我去跟他們把話說清楚,而這件事我不想讓與彤知道,所以我送她到端顏家門口,要她進去陪端正,然後獨自前往林家,哪知道我才剛要離開,端顏便來電問,與彤為何還沒到……」他不斷地回想著昨晚的每個環節,篩除每個讓她失蹤的可能性,甚至心急得想要報警處理。
「為什麼你不讓與彤跟?」那天在裕合辦公大樓裡,舒亞米已經知道了林育昶是個多麼卑劣的混蛋。「讓與彤去跟他們劃清界線不是比較好嗎?不然那傢伙改天又裝可憐來煩她該怎麼辦?」
「我怕她傷心。」他疲憊地歎了口氣。「那天離開裕合大樓,她哭得很傷心,站在我的角度,我保護她,天經地義的,不是嗎?」
「八成是她聽到你的電話,誤會你有事瞞她,所以就靜靜離開了。」艾娃推斷事情的可能性。
「不可能,我全程都是以義大利文和端顏交談。」就是怕兩人之間再產生不必要的芥蒂,所以他才會保密到家的。
「可是與彤聽得懂義大利文啊!」舒亞米吼起來。
「嗄?!」
「她旁修義大利文和英文,說也許往後用得著,所以很努力的學。」艾娃也跟著應聲。「但是我猜,她是下意識裡為了你學的吧?」
端懿聞言,難以置信自己的愚蠢。
八年前,她初到威尼斯,聽不懂義語,八年後,他竟以為她依舊不懂。
「天啊,要是如此的話,她一定知道我要去林家,一定是在我離開之後,就尾隨到林家。」他抱頭痛吟。
「就算是這樣子,也沒必要搞失蹤吧?」舒亞米還是不懂。「你只是要跟林育昶把事情說清楚而已,與彤應該會開心才對啊。」
「我怕她沒把話聽完,」他煩躁地踢踹著眼前的茶幾。「為什麼不把話聽完?我念著她七年,想她想得快要發狂了,為什麼她一點也感覺不到我是如此瘋狂的戀著她?!」
為什麼老是動不動就要離開他?!
她感覺不到他為她所做的一切嗎?感覺不到他的愛嗎?難道她始終沒有把他的話給聽進去?
到底要他怎麼做、怎麼說,她才能發現,沒有她,他會活得很掙扎?
眾人無聲看著,無人能再怪為情深困的他。
他們都知道端懿和與彤這段錯綜複雜的戀情,知道他們為何而聚又為何而分,如今,好不容易透過管道捕捉到她的消息,得知當年的內幕導致兩人分手,他立即為她飛奔而來。
端懿的深情令他們動容。
昨晚,他奔波整夜,在這不熟悉的城市裡尋找著她的下落,他的憔悴與焦急,他們是看在眼裡的,實在無法再苛責他。
「去把端正帶來這裡。」開口的是席斯柔。
端懿緩緩抬眼看著他,不懂他的用意。
「與彤很疼他,但她要是知道他在端顏那裡,是絕對不會去看他的,把他帶來這裡,與彤遲早會跟亞米或艾娃聯絡,到時候讓她聽端正的聲音,把她誘到這裡。」雖然是最近才見面的母子,但那天與彤疼愛兒子的神情溢於言表,誰都看得出來。
「有用嗎?」端懿沙啞問著。
「這也是你當初帶兒子來台灣的主要用意,不是嗎?」唉,一樣都是深陷情網的男人,能有哪些手段和想法?不會差太多。「否則,你光只是痛苦的想念,一點用處都沒有,不是嗎?」
端懿忖度,心亂如麻,與其坐著空想,倒不如依他說的做.點了點頭,他起身往外走。
「那個……端先生,對不起,我剛才的語氣可能有點不太好,希望你別介意.」舒亞米也跟著走出來。
他不以為意地搖頭。「我的語氣也不怎麼好,請多包涵。」他坐上車,準備發動。
「還有,我想告訴你,老天引領著你們相遇而相戀,即使因為一些因素而分離,但能在事隔七年之後再相遇,絕非偶然,一定是老天要圓滿你們的愛情。」她篤定地說。
他聞言,笑了。「謝謝你。」
是啊、是啊,在他萬念俱灰,在他覺得日子快要活不下去時,索隆送來網路商城的資料,幫他打開了網頁,連結起空白七年的訊息,也多虧她有那些好友,能夠如此合作無間地將她的資料刊登在網路商城上……
這麼多個齒輪同時運轉著,要是少了一個齒輪的滾動,就不可能有眼前的重逢,這若不是命運的引導,會是什麼?
是命運要他們再次相戀而重逢的,他相信。
當手機鈴聲揚起時,舒亞米幾乎是在第一時間便接起。
「喂?」她努力壓抑自己太過激動的情緒。
「亞米。」電話那頭是林與彤很虛弱卻佯裝有朝氣的聲音。
「與彤,你是跑到哪裡去了?!」她喊著,對著在場的所有人比出OK的動作。
端懿懸高的心總算是安穩落下了。
第三天了,她再不來電,他真的打算要去報警了.
「沒啊,到處走走。」她假裝心情很好地說著。「看看海啊!天氣很好。」
「少屁了,你最討厭去海邊的。」拜託,以為她們認識只有一天兩天嗎?「說,你到底是跑去哪了?大伙找你都快要找翻天了。」
「大伙?」會有誰找她?當她失蹤時,大概也只有她和艾娃會為她擔心吧!
「我啊、娃啊、柔柔,還有你老公和你兒子!」舒亞米火大地吼著,打出手勢,要他們趕緊把端正推過來。「你就不知道你兒子天天哭著要找媽咪,那模樣有多揪心呢!」
「端正?!他怎麼會在你那裡?」
「因為大伙都沒空照顧他啊,他姑姑忙,他老爸忙著找你又要忙發表會,只有我最閒了,當然是我照顧他。」舒亞米說到一半,比出手勢,要端正趕緊哭。
端正收到命令,用力地閉了閉眼,挑戰十秒落淚,在舒亞米旁邊哭喊起來。「媽咪~~你在哪裡?嗚嗚……」
「亞米,你讓端正聽一下。」林與彤一聽見他的哭聲,哪怕是鐵石心腸都軟了。
舒亞米把電話交給小孩,一群大人開始在旁邊寫大字報和動作指導。
「媽咪!」果然不負眾望,端正一聲媽咪喊得椎心泣血。
「端正!」她心疼死了。
「媽咪,你在哪裡?我好想你,你回來看我,好不好?」小鬼頭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堪稱當代第一愛哭鬼。
「……你爹地在不在那裡?」她很猶豫。
端正看著大字報。「不在,爹地在忙發表會,在船上……」
眾人莫不給予他讚賞的眼光,端懿更是緊緊地抱著他給他一個親吻,第一次覺得兒子超有用。
「那,我——」
「媽咪,我在姨家,你來看我,趕快來看我~~」他再次看向大字報。
其實不用他們教,他也知道該怎麼說,因為他真的好想媽咪。
「我……」她在天人交戰,總覺得這是個陷阱。
「媽咪,要是再看不到你,我會覺得我有媽咪是個夢,其實我只是在作夢,我根本就沒有媽咪~~」哇的一聲,他放聲痛哭,嚇得眾人傻眼,一致認為他往後應該要朝大螢幕發展才對。
林與彤聞言更加心碎,忙不迭地答應,「媽咪馬上過去,你等我!」
「好。」端正乖乖答好,然後掛上電話,比出勝利手勢。「媽咪說她要馬上過來。」
「兒子,你好棒!」端懿高興的把他抱起轉了幾個圈圈。
「那麼,大伙各就各位,準備抓人了。」艾娃躍躍欲試,摩拳擦掌等候。
大隊人馬嚴陣以待,約莫半個鐘頭之後,有輛計程車停在席家花園外,舒亞米立即前去迎接。
「與彤!」她揮著手。
林與彤戒備地左顧右盼。
「只有我在啦!」舒亞米沒好氣地啐她一口,拉著她走進客廳裡。「你兒子哭個不停,你趕緊去安慰他吧……」
一踏進大廳,端正立即飛撲而來,將她撲倒在地。
「媽咪、媽咪~~」他迭聲喊著,小手緊摟著她的腰。
「端正!」她看見兒子,立即紅了眼眶。「對不起,我真的不是個好母親。」
她愧對孩子,總覺得自己跟父親好相像,生了小孩卻不要他。
「媽咪、媽咪,你不要我了嗎?」端正聞言,小手拽得更緊,像怕她跑了。
「我……」她不知道,她想了幾天,依舊沒有結論。
她渴望被愛,卻不懂得如何愛人,因為沒人教她如何愛,母親憎恨她的存在捆綁了她的一生,父親矢口否認和她的父女關係,而她最愛的男人親口說出他恨她……她的心碎了,碎成粉末,無法拼回。
但是,她的兒子要她!可是她卻不知道該怎麼面對。
況且,他的父親也不會允許小孩跟著她吧?
「與彤,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坐在一旁,看得鼻頭發酸的舒亞米遞了張面紙給她和端正。「別哭得好像要生離死別一樣好不好?很受不了耶!」搞得她都想哭了。
林與彤接過面紙擦著端正的淚,沒有答腔。
「你不說,我也知道是怎麼一回事。」舒亞米火大道:「你也太見外了吧,什麼都不跟我們說,我們到底是不是你的好姊妹啊?」
「說了又有什麼用?」她苦笑。
「說那是什麼屁話?我難過的時候、我傷心的時候,不就是你幫我的嗎?不就是你千方百計想要從我的嘴裡套出話的嗎?反倒是你自己有事的時候都不說,你當我是死人,瞧不起我,認為我幫不上忙嗎?」她氣極了。
「可是,你真的幫不上忙啊.」林與彤笑得很苦澀,鼻頭紅通通的。
「可是,我可以聽你說啊,可以讓你心裡好過一點啊!」舒亞米真的被氣哭了。「你一聲不響的走了,有沒有想過人家會擔心啊?打你手機也不接,這三天到底是死到哪裡去了?」
「我只是心情不好,想出去走走而已。」
「為什麼心情不好?哪個混蛋欺負你?你告訴我,我要艾娃去幫你報仇!」她說得義憤填膺。
她破涕為笑。「說得那麼好聽,結果還不是要艾娃出馬。」
「因為艾娃是搏擊高手啊!」不讓她去豈不是太浪費了?見她笑了,舒亞米也覺得心裡舒服了點。
「好,如果真有那麼一個人,我會告訴你。」
「是端懿?」
林與彤抬眼,搖搖頭。「不關他的事。」
「騙誰?」舒亞米哼著。「你有沒有照鏡子,知不知道你很憔悴?看起來很狼狽?你們兩個到底是在幹麼?比賽誰比較慘嗎?」
一個髮絲凌亂也不修不整,鬍髭爬滿下巴,一個是眼皮浮腫魂不守捨,眼眸佈滿血絲。
「你有遇見他?」
「豈只是遇見,你失蹤那一晚他就衝到我家來了,不只如此,還三更半夜跑到艾娃家去討人咧!」她絕對沒有誇大。
林與彤聽得一愣一愣,倔強地哼了聲。「太過分了,他怎麼可以這樣打擾你們?」
狠話都說盡了,還想再演哪一出?還是認為他迷得她不夠深,傷她不夠重,非要將她打回原形,無心無魂,他才會覺得甘願,才能消除他心中的仇恨?
「太過分的人是你,怎麼可以無緣無故離開?」舒亞米忍不住要替端懿說句公道話。「你知道嗎,端懿整晚沒睡,在街上不斷尋找你的身影,跑了好幾個地方,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還說要報警處理耶!」
「那又怎樣?又不是我要他這麼做的。」林與彤不悅地蹙緊眉。「反倒是你……我不敢相信連你也被收買了。」
「說收買我也不否認,因為我是被他的深情給收買了。」那男人深情的程度可是不亞於她老公的。
「你根本不知道狀況!」她也動氣了。
「你才不知道狀況!你知道嗎?他要我跟艾娃一起幫他——」
「亞米!」舒亞米話未說完,艾娃已經從樓梯口跳下來。「你說那麼多幹什麼?」
豬頭,差點就把驚喜給說出口了,現在說的話,還有什麼搞頭啊?
「娃,你怎麼會在這裡?!」林與彤驚詫地看著她,猛然防備的環顧四周,餘光瞥見端懿從後頭的房內走出來。「你!」
她被出賣了!
咬了咬牙,她起身要走,但端正死命地抓著她,艾娃則是擋在大門前,而舒亞米站在落地窗前守著。
「你們到底是不是我的姊妹?」竟然幫著外人,這像話嗎?
「就因為是你的姊妹,才要拉你一把啊!」艾娃雙手環胸擋在大門口。
「對啊,端懿那麼愛你,你就別再跑了。」舒亞米也聲援。
「他根本不愛我!」她惱極吼著,想起身,卻又不忍心推開兒子的手,深陷在他們精心設下的網內無法動彈。
「我愛你,你為什麼不相信我的話?!」端懿自她的身後圈抱住她。
林與彤驀地回頭甩了他一個耳光,讓在場所有人都震愕住。
「你說謊!」她咬牙切齒地道。
「我沒有!」他也火大的暴咆。
「你有!那天晚上,我親耳聽到你說……你恨我!」她吼出口的瞬間,淚水一道宣洩而出。
她話一出口,艾娃隨即擰下眉。
「與彤,你說的是真的嗎?」她扳動指節,聲響令人悚然。
「聽我解釋!」端懿乏力地抱著頭。
一切如他所料,她果然是把他的話給斷章取義了。
「還有什麼好解釋的?」林與彤倔強地抹去淚水。「你要是真愛我的話,就不會等到七年後才來找我了,對不對?」
「那是因為——」
「你恨我!」她截斷他的話.「因為你不想看到我,發誓要恨我一輩子……既然如此,你又何必來找我?想報復我嗎?那麼,你已經成功了,我已經愛上你了,你滿意了?可以拋棄我了吧!」
這是他的用意吧?如果只是想用這種方式降服她,那麼她投降了,別再玩她了,她輸不起。
「我只是愛你而已,愛得這麼純粹,愛得快要發狂,為什麼你卻一點也感覺不到?!」端懿重聲怒吼。
他報復她做什麼?傷了她不等於傷了自己嗎?!
「如果真的愛,你就不會用妓女這個字眼傷我了。」殷紅的眼眸像是要流下血淚般令人難過。
她話一出口,艾娃已經衝到端懿的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領。「你用那種字眼罵與彤?!」
「不是的,你聽我解釋,那是——」
「算我求你了,放過我吧,不要再打擾我的生活,八年的錯都到此為止吧!」林與彤哭喊著,拉開端正的手,往大門的方向跑。
端正跟著追,卻在奔出大門時跌了一跤,撲在地上嚎啕大哭。
她聞聲回頭看他一眼。
「媽咪~~好痛~~」
她猶豫著要不要回頭。
走,可她放不下兒於,不走,她會很痛苦。
端懿像是棲息在她體內的魔鬼,老是在她心底深處挑撥著她的思緒,偶爾以銳器傷她剮她,她的心底已是千瘡百孔,痛不欲生。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21-8-26 00:39:05
第十章
「你現在要是走了的話,跟你父親又有什麼差別?!」端懿推開艾娃,跑到大門邊,瞳眸和她一樣殷紅而痛楚。
「我不是他!」別拿他跟她相比!
「可你的行為和他有什麼兩樣?你不要你的兒子,你不要我!」他暴吼著,以淚眼和她對望。
「那是因為你不愛我!」
她不是林先生,不像那混蛋一般惡劣,因為她懂得愛,她愛他,但是他恨她,是他不要她!
「誰說我不愛你?我一知道你的下落,就馬上來找你了!」
「你要找我,輕而易舉,為什麼等到七年後才來?如果你真的愛我,就應該在我離開之後馬上來找我,不是嗎?這代表什麼,你在說謊!」不要把罪都推到她身上,他心裡在想什麼,沒有第二個人比他還要清楚。
「那是因為……」他語塞。
「因為你恨我,你不想見到我,不是嗎?」這邏輯很易懂的,不是嗎?何苦要她再三說出口?
「我——」
「你無法回答,對不對?」聽他真的反駁不了,她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揪住,殘忍的扯出體外。「我看到了,你撕碎了我的畫像,撕得很碎很碎,就像是撕碎了我的心。」
他不愛她,為什麼還要對她說那麼多令人著迷的情話?
「你這個混蛋!」艾娃從後頭拎住端懿的衣領。
林與彤見狀。「娃,不要!」
但阻止已不及,艾娃身形回轉,輕輕鬆鬆地將他拽起,只見他的身體微揚呈拋物線般飛出,而後落在不遠處的綠草皮上。
「啊!」林與彤拔尖喊著,看著他動也不動地倒在草皮上。
沒有猶豫,她快步跑到他身旁,焦急地撥開他的發,看著他雙眼緊閉,臉色發青。
「端懿、端懿!」她輕拍著他的頰。
「不要理他,早知道他是這種混蛋,我跟亞米就不該幫他,把你引到這裡來。」艾娃扯著她要走。
「娃,你下手太重了。」林與彤甩開她的手,輕輕拍打他毫無血色的臉。「端懿,你醒醒!」
「他都這麼對你了,你還管他死活?」艾娃沒好氣地發難。
「就算是這樣,我也不想傷他。」她急得掉淚。
仔細看,才發覺他的臉色很不好,鬍髭在下巴畫成一圈黑青,發亂了,衣服也皺了髒了。
「話不能這樣講,他這樣對待你,我怎能放過他?虧我還被他騙了,現在才知道他夜夜不眠、不吃不喝,全都是在博取我的同情而已,簡直是混蛋透頂!」她忍不住又踹了他一腳。
「娃!」林與彤氣急敗壞地瞪著她,用身子護著他。
「說什麼他被你傷得很重,所以不理你,誰知道你在生下孩子後失蹤了,他傷心欲絕,又愛又恨……說什麼他像是發狂似的撕碎了你的畫像,再哭著把畫像拼好,再發狂地撒在臥室,再哭著拼好,這些話,根本只是要博取我們的同情而已。」
艾娃滿嘴輕蔑,然而字句卻敲在她的心間。
「是他告訴你的?」她緊抓住好友的手追問。
「是他跟我們說的!說的那麼深情,結果居然都是謊言。」艾娃撇了撇唇,又道:「還說什麼他這七年來為了將你遺忘而投入工作,過著生不如死、行屍走肉般的生活,說得他多悲情啊,結果竟然都是騙人的!」
「不是謊言!」林與彤喊著,淚水奪眶。「不是,他不是那種人,你別這樣說他!」
是啊、是啊,他是受害者,那時,他根本不知道她真正的身份,她的態度自然會惹惱他,所以當她不告而別之後,他當然會恨啊!
她的畫像被撕得極碎,但卻拼湊得一角未缺,他又是用什麼心情撕碎畫像,再拼好它的?
他是那樣熱情的人啊,他的愛情沒有保留地傾倒在她身上,用語言用肢體動作讓她很清楚地感受到,這樣的愛情,怎可能虛假?
她錯怪他了,錯怪他了!
「你說他還罵你是妓女耶,這樣還要原諒他嗎?」
「那是我逼他罵的,是我激他的。」
這時林與彤身旁扮演屍體的傢伙微微移動,大手緩緩爬上她的腰,她卻渾然未覺。
「他親口說恨你耶。」艾娃再加把勁。
「他說的應該是我不告而別的事,不是現在,這件事要等他醒來,聽他解釋才能搞清楚。」
話剛說完,一股力道拉扯得她失去平衡地跌在端懿身上,她驚愕地對上他噙笑的綠眸。
「早說嘛,我就不用扮壞人了。」艾娃搖了搖頭。
呋,她是正義之士耶,這一回竟然要她扮黑臉,很不習慣。
還在傻愣中,卻見亞米和席斯柔都走出來了,就連端正也早就破涕為笑地站在一旁。
「你們設計我?!」林與彤總算明白了。「從我踏進屋子裡,就已經一腳栽進你們的圈套裡了?」
難怪,娃根本就不是那麼刻薄又暴力的人,她只要靜心一想就會發現,但她……她不由得含怨瞪著身下的人。
「請說我們用心良苦,再讚美我的搏命配合。」端懿低聲笑著,發覺胸口異常疼痛,不禁在心裡埋怨起艾娃的粗暴。
不過話說回來,若是一個過肩摔可以換得美人回頭,雖窩囊,但值得。
這也證明,他在與彤的心裡比兒子還要重要,真是令人開心啊!
「你是傻子啊?娃的武術是練真的,不是花拳繡腿,她還曾經空手制伏兩個帶刀的銀行搶匪咧!」遺敢跟她配合演出,根本就是不要命。
是嗎?端懿臉色發青透白,難怪他覺得好痛。
不過,重要的事還是得要先解釋清楚較妥當。
「與彤,那晚我是說,我確實是恨你的,但我後頭還說,若不是愛得深,又怎會有恨?麻煩你下次把話聽完,好嗎?不要再斷章取義了……」他雙手交扣在她的腰後,滿足地發出低吟,可是背和胸口都好痛。「好痛啊~~艾娃,你好狠的心啊!」
「沒辦法,亞米說要狠一點,看起來才不像造假。」艾娃很無奈,她只是依令行事罷了。「我已經盡力把你摔在草皮上,減少衝擊了。」
「你們很壞!」林與彤氣得捶他的胸膛。
等他發出痛苦的悶哼,她才發覺有異。「很痛嗎?」
「很痛……」
經過醫生診斷,確定端懿的肋骨有三處明顯斷裂,需住院觀察治療。
「拜託,不過是才摔過去而已,怎麼會這麼嚴重?你提早骨質疏鬆啊?」艾娃到醫院探視被害者,忍不住抱怨他是金玉在外,敗絮內藏,中看不中用。
「艾小姐,為什麼是你來?」他躺在病床上,一臉心酸。
他躺在病房裡已經五天了,除了表姊和兒子、席斯柔和飛迅董事長來看過他之外,截至目前為止,就只有她和舒亞米踏進過。
「問得好。」艾娃拉了把椅子在他身旁坐下。「亞米,把禮服拿過來。」
「來了。」舒亞米從大提袋裡頭取出一件男性禮服。「試穿吧!」
端懿橫眼看著他親親老婆的兩位姊妹淘,若不是傷得太重,他真想大吼一聲,把兩個人都給臭罵出去。
沒看見他受傷嗎?沒發現他臉色很差嗎?
很痛很痛耶!在這種情況底下,竟然還要他起來試穿禮服,到底有沒有人性?
尤其那個出手的始作俑者,還一臉置身事外的樣子。
「需要幫忙嗎?」艾娃活動著筋骨,準備扶他起身。
他臉色刷白,很無力地問:「與彤呢?」照道理說,通常這個時候,愛妻都應該陪伴在側的,不是嗎?
更遑論他是為她而傷的耶!
「你不是要她幫你代理藝術總監一職?」舒亞米忙著將配件放好,垂眸看著他。
「So?」
「很忙耶!」艾娃忍不住搖頭。
「會嗎?」每一季的發表會都是由他親自統籌,並沒有很忙啊,哪可能會忙到她連來醫院探視他的時間都沒有?
該不會又陷入迷障裡,打算展開另一波的逃亡計劃?
「不要忘了,她有語言隔閡。」艾娃歎了口氣。「她三天兩頭就打電話間我語文方面的問題。」
「是嗎?」他鬆了口氣,確定她沒落跑就好。
「所以,她現在忙得暈頭轉向,身邊還跟了個小端正,你說,她抽得開身嗎?」舒亞米也歎了口氣,準備動手扶他。
「不用,我自己來。」他阻止這兩人接近,自力救濟。
然而,起身之後,他才發覺痛處似乎不如他想像的那般疼痛了。這幾天始終怕太大的動作讓傷勢加重,無法參與發表會,所以他都很認命的躺在床上。
「還好嘛!」艾娃見他的動作還不算緩慢,隨即動手要解開他的病人服。
「嘿!我裡頭沒穿。」端懿想掙扎但又怕動作太大,所以只能小心翼翼地護著自己的貞操。
「是哦!」聞言,兩人同時後退數步,臉頰同時發紅。
他見狀,不禁失聲笑了。這兩個女人強悍得跟什麼一樣,想不到才說沒穿衣服就羞得像個小女人一般。
「介意我在這裡換嗎?」他得意了,語氣囂張。
「我們出去等。」
兩個女人爭先恐後地逃出病房,留他在裡頭哈哈大笑,然後又痛得齜牙咧嘴。
過了一會,試穿完畢,檢視所有細節結束,舒亞米和艾娃兩人準備離開。
「你們要走了?」
「不然呢?」舒亞米回頭。
「那個呢?」他比著動作。
舒亞米愣了下,笑開臉。「我差點忘記了。」拍了拍頭,趕忙再拉起提袋,從袋中取出一樣東西。
端懿接過手,仔細看過之後,笑得很滿足。「亞米,你的手真的很巧。」
「多謝誇獎。」
「真想把你網羅到SO。」這不是恭維。
「那我呢?」艾娃一臉不善地看著他。「禮服製作我也參了一腳,難道我的打版功夫上不了檯面?」
「……你老公願意放人嗎?」端懿涼聲反問,把東西遞回給舒亞米。
「那倒是。」艾娃還算頗認同他的說法,回頭幫好友抓了一隻提袋。「走,我們先把東西交到與彤那裡去。」
「嘿,你們現在就放到她那裡,那就沒有驚喜了。」
「不然呢?」
端懿想了下。「你們去幫我辦理出院,我跟你們一起回去。」五天不見愛妻,他思之欲狂啊!
「二十號呢?」
「坎咪拉。」
「……換裝時間只能縮短在一分鐘內,再多找一個換衣助理準備吧!」
「好。」
當端懿抱著滿腔思念來到遊艇甲板上時,看見的就是這一幕——他的親親老婆竟然和他的設計師索隆頭並頭地細聲交談,不時有笑聲逸出,她笑得很迷人,看起來一點都不忙。
「你們在做什麼?!」他火大吼出口,又痛得差點趴下。
氣死了,她居然在跟索隆打情罵俏,當他死啦?
「端懿?!」林與彤側眼看到他,快步跑來,輕輕擁著他。「你可以出院了?不痛了嗎?」
粉頰在他胸膛上磨啊蹭的,滿腔怒火瞬間消弭。
「不痛了。」他很逞強地道,又很委屈的控訴。「你都沒來看我。」
「對不起,發表會近了,細碎的瑣事好多,好多的專用語詞我都不太懂,所以花了一點時間跟索隆溝通……」她一臉愧疚。
端懿瞧了,覺得心情大好,但依舊有些不快。「你幹麼跟他靠那麼近?搞外遇啊?」他可沒忘了,她個人也是很欣賞索隆的設計風格。
「你在胡說什麼?」她略微不悅地敲了下他的胸膛,見他吃痛的皺起眉,又趕忙輕撫著。「對不起啦,很痛嗎?」
「我跟你說,他是Gay,不喜歡女人的。」將她拉近,貼在耳朵說著,不忘以視線逼退索隆,對方很識相地接過舒亞米遞來的東西後笑著離開。
林與彤聽著,搖頭失笑。「既然他是Gay,那你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端懿一愣,才察覺自己的失態。「不管,反正你不可以跟我以外的男人太過接近。」
「端正呢?」
「他只是個小孩。」而且是自己的兒子,吃他的醋總覺得很可笑。
「那麼,我們三個今晚可以一起共餐了?」
「還可以一起共眠。」
「是啊、是啊,夫妻情深嘛!」艾娃冷哂著。
林與彤這才驚覺自己的姊妹淘也在甲板上。「娃、亞米,對不起~~」
「老婆?」
「噓!」
「很緊張嗎?」端懿輕笑。
「……你、很、煩、耶!」林與彤咬著牙低吼。
她當然緊張,沒看到她的手心在冒汗發冷嗎?第一次和他一起主持這麼大型的發表會,怎麼可能不緊張?
她已經很想吐了,不是因為暈船,而是壓力讓胃很不舒服。
「冷靜一點,很快就過去了。」一場秀下來,頂多是一兩個鐘頭罷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我就是緊張啊!」想那時她籌辦自己的發表會時,也一直是在瀕臨崩潰邊緣的。
端懿聞言,微俯下身,封住她的嘴,淺嘗輕吮著,只是意圖讓她冷靜,而不是讓自己失控。
「好點了沒?」他粗啞笑著。
「你很壞哦!」甲板上人很多,大部分的VIP都已經就座,媒體也就位了,而後台亦準備就緒,就等著活動開始。
他笑著,餘光瞥見索隆走來。「時間差不多了。」
「叫他們開船,照申請路線走一趟。」端懿拉著她回到後台。
沒多久,錨收起,船身包括整個甲板走道上的數萬顆LED燈同時亮起,寶藍色和純白色相間,深綠和金黃色交錯。
音樂響起,重低音喇叭嘶聲吶喊,環繞著整艘遊艇的每個角落。
發表會正式開場,而後台已經是一片戰場。
換衣助理高分貝喊著,一見模特兒走下後台,立即衝上前扒光衣服,再迅速套上,加上換鞋和配件,頂多不超過一分鐘半。
就這樣不斷循環著,端懿和林與彤則是守在後台旁的小房間裡看著小螢幕,確定發表會的進行。
「薩法諾!」突地,索隆打開房門喊了聲。
端懿聞言,立即明白.「與彤,我出去看一下。」
「好。」
就在他走出門的同時,艾娃和舒亞米也衝進小房間裡,一人將她架起,另一人則是動作飛快地脫著她的衣服。
「喂,你們在幹什麼?!」她嚇得高分貝驚喊。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扒光她的衣服之後,艾娃立即將禮服套上她的身。
著裝完畢之後,門外待命的造型師也衝進來,忙著上妝和處理髮型。
就這樣,在一陣兵荒馬亂之後,林與彤身穿婚紗,站在小房間的穿衣鏡前,傻愣地瞪著自己。
這套婚紗,不就是她陳列在網站上當封面的那一套?
「走嘍!」艾娃拖著她要走。
「去哪?」她滿臉不解.
「去了就知道。」舒亞米也推著她。
就這樣被推上了甲板,鎂光燈四起,閃爍得令她張不開眼,只瞧見眼前有一隻溫柔的手,而手上還拿著——
「領巾?」純白的絲布上以金銀線繡以花葉團簇,再延伸到四個角落,各自繡上栩栩如生的聖獸,是帶著相當濃厚威尼斯氣息的繡飾。
「對,但今天它是你的頭紗,是亞米親手幫你縫製的。」
端懿將垂掛式的頭紗往她髮髻上一夾,後頭是長及腰際的白紗,而前方是白水晶和銀片串起的流蘇。
林與彤從搖擺的流蘇間看見了他,今天他將過長的劉海一併梳到腦後,露出他絕美俊逸的臉龐,而他身上穿的是——
「那是我設計的禮服,你怎麼會、這個、你……」她語無倫次起來。
「是從你的素描本偷出來的,這些禮服都要感謝艾娃的打版、亞米的縫製。」端懿笑得滿足,長指輕撫過她的眼下。「不可以哭哦,你是最幸福的新娘。」
「厚~~你們厚!」她回頭看著自己的姊妹淘,激動得快要落淚。
太過分了,什麼時候開始私下行動的,居然都沒有通知她一聲?
這禮服的製作過程很繁複瑣碎的,若是純手工打造,至少要一個多月的時間,她們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進行的?
照時間推算,從他一到台灣,就已經開始積極籌備這一切了,對不?
難怪他身體不適還是堅持一定要回到崗位,都是為了這一刻,是不?
「媽咪,還有我。」端正從端懿身後跳出來,身上穿的是和老爹同樣花紋衣料的禮服。
「寶貝!」她彎下身緊摟著他。
「喂,你的手要給我,端正,你去後頭。」端懿推著兒子,蠻橫地將老婆的手給搶過來。
「走嘍!」他牽起她的手。
「去哪?」
「你說呢?」結婚進行曲響起,坐在甲板上的人開始拉炮,還有玫瑰花辦從天而降,走到船頭,紙花閃亮地從空中盤旋而下。「今天是我們的結婚典禮,雖說是補辦的,但拖了八年,也實在是拖得太久了,所以我就安排在秀的最後。」
「嗄?!」她不解地看著他,卻見他從懷裡取出一張紙,她接過一看,發現上頭竟有她的簽名和指印,這分明是她當初簽下的契約書,但如今懂義大利語的她仔細一讀,才發現這竟然是一張結婚證書。「你!」
「嗯?」他咧嘴笑著。
「你心機好重!」居然在八年前,初到威尼斯時就讓她簽下結婚證書,這根本就是詐欺!「你又沒跟我求婚!」
他聞言,煞有介事地點點頭,然後單腳跪下,現場響起陣陣抽氟聲和歡呼聲,鎂光燈閃爍得更刺眼了,像是要將他們淹沒。
「老婆,我說過,我還要炒飯給你吃,你意下如何?」話一出口,現場愕然,不解他難懂的求婚詞。
林與彤又笑又哭。「不要。」
現場又響起了惋惜聲,端懿的臉也愣了下。「為什麼?」
「因為你炒的牛肉炒飯不好吃。」
「我會再加油,只要你教我。」
「還是不要。」
現場又響起了懊惱聲,恍若極為他不平。
「我炒給你吃不好嗎?」她笑著,淚水滑落。「我要為你和端正做菜,我要看你們搶著吃我做的菜,你不願意嗎?」
端懿笑著,墨綠的眸激迸出幸福光痕。「我願意。」
船上,音樂再次響起,伴著歡聲雷動的掌聲和祝福聲,煙花衝上了天際,綻放出串串金團銀流,永不抹滅的璀璨光輝。
當愛情降臨的瞬間
「車子停這裡就好。」
「遵命。」
端懿把車子往路旁的停車格一停,目送表姊端顏走上旁邊這幢大樓,無聊地閉目養神。
大學剛畢業,在未來出路尚未決定之前,他決定給自己放一次長假,所以從米蘭飛回台灣,想好好休息,卻被表姊抓來充當司機。
算了,反正他也沒什麼事。
閒著也是閒著,開車到處走走也算是兜風。
只是,才閉目沒多久,便聽見外頭有著極為沉重又不斷來迴繞走的腳步聲,逼得他不得不張開眼看去。
那抹纖瘦的影子背對著他,一頭柔順的長直髮柔滑垂落,穿著一件灰藍色的薄大衣,搭了件深藍的牛仔褲和尖頭小馬靴。
風吹拂著她,拂過了大衣飄動的衣角,拂過她一頭瀟灑自然的發。
很純粹的一幕,只是再平易不過的街角一景,但不知為何,他偏是停住了目光,忍不住多看她兩眼,總覺得她的背影寫滿了孤獨。
他看得出神,瞧她拿出手機講了幾句話,而後又緊盯著大樓。
不一會,裡頭有個男人走出來,他見過這人,要是沒記錯,這個男人應該是表姊上樓洽商的對象,怎麼現在反倒下樓了?
她跟這個男人到底是什麼關係?正忖著,卻聽見那女孩開口了。
「爸!」那女孩走向他。
音量變得很小,女孩始終垂著臉,那男人則是一臉不耐,沒多久便走回樓上了,女孩微抬眼,始終面對著大樓,直到那個男人消失在大樓裡,她才垂下頭好一會,突地抬頭挺胸,腰桿打得老直,驀地回頭。
就在那瞬間,他的心感染到她的悲傷。
她的五官精緻,但眼神倔強,眸底滿是自嘲的悲哀,眼淚噙在眸底,卻是固執得不肯落下。
這一幕,讓他的心淪陷了。
他的眼移不開這一幕,燼管她早已經走了,依舊深深地鐫鏤在他的心版上,有陣聲音從心底冒出,不斷地細聲迴盪著。
「你在幹麼?」端顏奇怪的看他一臉傻樣,竟連她坐上車都沒發覺。
「端顏,剛才你去洽商的那個人是不是有下樓?」他回神問著。
「你怎麼知道?」
「我剛才看到他下樓跟他的女兒交談了下。」
「哦。」
「你知道他有幾個女兒?」
「一個。」
「真的?」
「你問這個做什麼?」她側眼看著表弟異常發亮的俊臉。
「我想跟他女兒交往。」語氣是執著的。
「嗄?!」
「不計任何代價。」他知道這麼說有點瘋狂,可老天啊,他就想這麼做,因為他知道,自己已經墜入情網。
「阿利尼,幾點了?」
「少爺,你剛才問過了。」
「到底是幾點?」端懿沒好氣的硬要得到答案。
「三點十一分了,少爺,不要一分鐘問一次。」阿利尼歎氣。
「應該快到了。」他站在遊艇欄桿邊,墨綠色的眸眨也不眨地直瞅著遠處,突地瞧見熟悉的車緩緩駛近,他隨即跳下。
他看見了,她下了車,果真是她!
天啊,心頭顫動的感覺未減反增,猛力地撞擊著,告訴他,他要的真的是她!
若要他說,他會覺得兩人之間的相遇是命運的牽引。
是命運引領著他們在茫茫人海中相遇,而後即將相戀。
她穿著單薄的灰藍色風衣,下頭搭了件刷白牛仔褲,配了雙黑色馬靴,肩上只背了袋簡易行李,神情猶若那一日,更帶了點無法言喻的絕望。
她,令他覺得不捨,很心疼。
多想要緊緊地將她擁入懷裡,抹去她眸底的悲傷。
狂風旋刮著,吹亂了她的髮絲,她佇立在旁,目眺遠方,整個人好似失神得嚴重,待她回過神時,他的手已攫住了她一綹飛舞的髮絲了。
她怔愕地看著他,眸底出現了悲傷以外的情愫,他的心更加雀躍欲狂。
「愛上我了?」
看著她粉頰紅透,他跟著笑了。
他想,這一定是命運。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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